《微熹的角落》 第1章 声音 对于声音好听的人,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 曾经认识一个说话特别好听的朋友,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才体会到,声音是可以直入肺腑直抵灵魂的。哪怕只是拿起电话时最简单的一句“喂,哪位?” 唱歌好听就更不容易。要好嗓子,要上得去下得来,气息要稳,声线要匀,韵味要足。 曾经有一个很喜欢的酒吧,唱歌的姑娘从来素面朝天。面前是立式的麦克风,随随便便半坐半靠着,就是一幅民国的海报画。 伴奏的乐器可能只是一把吉他,可能是随意的几乎不成调的钢琴,又或许什么都没有。声音就这么轻烟袅袅地溶在空气里,熨贴到后脊发凉,惊艳到战栗...... 也一直执着地认为,声音好听的人,一定是脾气好又容易相处的。 若是和一个声音好听的人吵架,会很快分心而败下阵来。哪能吵架都吵得这么好听的?你有道理你继续,我听着呢…… 第2章 咖啡 一度很纠结咖啡的口味,酸、苦、后味如何。牛奶用全脂还是半脂,冷的还是热的。香草或者榛果,糖的多少…… 到后来,开始关注杯子,喝咖啡的桌子和椅子,有没有落地窗,窗外有没有街景或者只是草地和树。音乐的快慢、轻重,店里的温度。 再后来,开始关注咖啡店里的人。咖啡师,买咖啡的人,边喝边聊天的,或者在电脑上永无止歇的,或是只是坐着发呆的,甚至来取外送的小哥……其实仔细看起来,片言只语,举手投足,能看到很多故事,不少人情冷暖。 经常听到有人结伴离开前,另一方会善意提醒,你的咖啡没喝完,多浪费,一口喝了呗…… 那一天听到同样的对白,回答的那个人却说:喝咖啡,花钱买的不是咖啡,是时间…… 这才猛然领悟自己对咖啡因真正上瘾的缘由。 第3章 狸奴 它是狸,我是奴。 一窝里最小的一只,差点留在美娇娘松塔的肚子里出不来。爸爸大包子,有着猫界所谓的盛世美颜。所以它长得好看,一点不奇怪。 但又确实是很奇怪的生物,高冷起来,我是透明的,不存在的。甚至不如窗外一掠而过的飞鸟,或者被风吹起的落叶…… 偏偏它又要在不经意地时刻靠过来,用爪子拍拍我的手臂,或者直接把脑袋伸进我的手心。或者直接趴在键盘上,肚皮按出各种奇怪的文字…… 它是想和我说话的吧,可惜我不懂。 不理它也没什么,它会找个角落,盘一个忧伤的姿势,端一个孤独的表情。我就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人。 云柔雾软微微起伏的肚皮,还有吃饭睡觉安静专注的样子,都会令人慢慢上瘾。 而一旦上瘾,戒是戒不掉了,且一起过着呗。 第4章 厨艺 在以学习为重的观念里长大的孩子,大多很难在厨艺上有什么造诣。造诣这个词用得其实重了,用技能更好些。 所以自己烧饭,只能停留在填饱肚子可以下咽的水平。最拿手的是煮方便面,不夸张地说,水、火候、面条的筋道、调料的多少,都可以控制在十分完美的状态。不过也仅限于此,超过三道工序的,基本上属于:这什么菜?不吃也不会怎样…… 但偏偏喜欢看别人烧饭,这是什么心态,并没有考究过。看着炉火旺旺的,一道道食材,一份份调料入锅,翻炒、炖煮、蒸烩……腾烟,入色,生香……哪怕最后的装盘,也是很让人心动的过程。汤汁流动间,精心烹制的食材在雪白的餐盘上堆砌,摆出最不做作的造型。一点点的淋汁,溅起在盘子的角落,如同画面里最不经意的一笔,偏偏撩拨人心。 这样就觉得人生,总还有些令人愉悦的东西,就藏在这烟火气之间。 更喜欢小巷子弄堂里的小馆,所谓苍蝇铺子,但也只有那些浸透着油渍的桌子和长条板凳,仿佛总也洗不干净的碗里,才盛着世间最诱人的美味。 洛阳的牡丹巷子,一条我不得一提再提的小巷。蜿蜒的巷道深处,露天的桌椅零散地放着,破旧的大棚象征性地遮蔽着底下的食客。桌子上厚厚的油脂,桌子底下是凌乱芜杂的垃圾和尘土,几条毛发斑驳的野狗在桌椅间走动,寻找被食客丢在脚边的骨头。但那汤的美味,个人认为是很难用文字描述。必须要亲自捧了一碗,坐在那尘土当中,慢慢喝入口仔细咽下去,才能在被迅速惊艳的感识间生出叹息和满足。 仔细想一想,同样的一碗汤,若是坐在窗明几净优雅清新的店面里,用着精致的能映出人影的汤勺,怕是永远喝不出那里的味道。 第5章 栖玄 上中学的时候,从校园骑车五分钟,就是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的梵刹。东吴始建时,称栖玄。 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下午放学以后,经常会弯进那条小路,顺着山门和几十层台阶而上。走到山顶时候,通常是尼众做晚课的时间。外头香炉里的烟火已经淡了,也没有什么游人。大殿里的地上,投着夕阳的影子,暮诵的声音合着引罄木鱼。我一般坐在门槛或者外头的台阶上,书包放在脚边。听是听不懂什么,但就是觉得好听,挪不开步子。 大殿不远处就是斋堂,偶尔中午会偷偷溜过来吃斋面,那味道在素面之中绝对称得上上乘。玄门一粒米,胜于须尼山。浪费是不可能的,好吃到根本剩不下什么。 而窗外就是台城,台城下是古称桑泊的湖,烟波浩渺了几千年。关于这片湖,最近马伯庸关于大明的一本书里写得很详尽,也很有趣。有机会要去后湖看一看,那里竟有一个从来没有去过的角落,而那个角落,偏偏有一个十分精彩纷呈的故事。 这次去洛阳,走进白马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立刻就想到了栖玄,同样莫名地令人心生亲近。 白马寺,始建东汉永平,佛教祖庭,三百九十五卷经书在此间译出。 伽蓝记载,寺内浮图前有石榴,味并殊美冠于洛阳。 现在也只能神往了。 第6章 眼睛 每次坐进眼科医生的办公室,面对一长排仪器,还有护士手里的散瞳药水,就开始后悔平时的用眼无度。 虽然一般这样的后悔,在迈出门以后,消散得也比较迅速。 这次有些不太一样。 医生检查完我的眼睛,并没有例行地术语解释或是医嘱,而是抬手指向窗外,“你的眼睛,就像那片草地。” 我顺着那个方向看出去,香樟的树荫底下,芳草茵茵春日静好,不知名的浅黄色花朵,密密匝匝柔嫩到心底里。飞鸟浅掠,蛱蝶流连不去...... 我的心里默默涌起崇敬和感叹:这是一位被医学院耽误的诗人…… 医生抬眼看向我,“这草地,慢慢变成了水泥地。” 我听见心里头,有什么喀嚓碎掉的声音。 处方上写着:矛头蝮蛇血凝酶,静脉注射。 大概我的脸色有点发白,医生解释:“巴西矛头蝮蛇的蛇毒中分离和纯化血凝酶,不含神经毒素及其它毒。” 他签完处方,看着我迈着轻松地步伐离开,在身后补充了一句,“你平时可以这样提醒自己,滥用眼睛,就要被巴西的蝮蛇咬一口。这样或许会比较有用。” 感谢笑湖戈,千雅,打虎虎,幻术师,天使,梁兴初,1307,vnice,还有每一位路过......感谢容忍我的信马由缰,胡思乱想,随笔涂鸦*^_^* 第7章 途中 云南,只去过一次,几乎只待在了丽江。 一下飞机,看见外面明朗的阳光和黛青色的山,觉得呼吸一窒。 “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我在朋友圈里立刻发了一条,“心跳得很快,呼吸都跟不上了......云南真的很美......” 这条发完,有几位朋友秒回。 “亲爱的,你是不是还觉得目眩神迷?情不自已?” “楼上的别逗她了,笑喷了我已经......” “楼上,和楼上的楼上,就不能直接告诉她么?” “不能忍,一见钟情?!你tm这是高反,高原反应懂不懂?” “作孽啊,一下飞机就高反......记着啊,走路慢一点,呼吸慢一点,最最重要的是:吃饭慢一点!你要敢放米线的照片,原地友尽!” ...... 于是很悲催地,在丽江就被高反折磨的我,只待在了丽江。 雪山没上,泸沽湖没去,香格里拉也成了念想...... 最后一天挣扎着去了大理,在洱海边住了一个晚上。然而就是这么一个detour,让我至今难忘洱海边仙境般的那一处。 另一次,自宁德开车去霍童古镇,奇葩导航选了一条多了一倍路程,修在悬崖壁上,多数时候只容一车通过的山路。 沿路都是塌方下来的巨石和泥沙,占了本就不宽的路面,经常要贴着山边缘而行。 但景色实在没话说,沿途路遇山坳中的一座座古镇都还是原古风貌,未经雕琢。清溪田埂,草棚石屋,祠堂巍巍,世外桃源大约就是如此了。 而历经各种艰险终于抵达霍童,才发觉那里的景致非常一般。过多的雕琢痕迹和用力过猛的商业气息,反倒让整个小镇流于俗套。 所以,最好的风景通常都在途中,这句话不能更同意了。 第8章 故事 究竟什么样的,算是一个好看的故事。 曾一度醉心于绚烂的文笔,跌宕起伏的剧情,荡气回肠的感情。 厮杀必然壮烈,景色必然辽阔,时局必然凶险,人心必然于大恶大善间碰撞浴血。柔肠千转,爱虐剜心……仿佛不这样,就不足以支撑起一个故事,不足以打动人心,不足以令人击掌赞叹。 那样的故事确实好看,就好比重彩浓墨的油画、浓油赤酱的菜式(此处没有贬低本帮菜的意思,本人也爱本帮菜…)、服装华美音乐瑰丽的舞蹈,对于视觉的冲击、味蕾的刺激甚至所有感官的震撼,都非常直接、淋漓畅快。 也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有了些改变。 或许是从学画开始。最先接触的是油画,大色块厚重的颜料,涂抹堆砌。错了也没有问题,颜料可以反复覆盖。哪怕在画板上画出一只米老鼠,也可以在层层叠加之后,改成一朵绽放的牡丹……(没错,这事我确实干过……) 特别到了连笔都不需要用的时候,挥舞着板刷、铲刀,怎是一个爽字了得。 但很快我就发现,彩铅似乎更加有趣。精致的充满细节的线条,绵密的但也可以深重的色彩,更具有震撼的效果。可以做到像复印机一般,将一张人脸,精确地描绘在一张白纸上,呼之欲出栩栩如生。 水彩也尝试过,水与颜料的溶合,同样惊艳而夺目。 但这些好像都少了些什么,直到我面对的只一张宣纸,一支毛笔,一种颜色:墨。要画一朵荷花,要亭亭玉立,要姿态万方。但要写意,只能用寥寥几笔。我以为不可能的事情,那位老师在十数秒内实现了。 不,我没有跑题,我还是在说一个好的故事是怎样的。 没有堆砌和反复铺垫,没有精心营造步步筹谋,没有大起大落大是大非。不过是我与好友的一个饭局,过道里与邻居的一声招呼,办公室里寻常的一次各方争执四起的会议…… 一切仿佛轻描淡写信手拈来,但言语娓娓,看似平淡但其实直入人心。直入人心的原因,是因为故事里写的,本就是我们最日常最朴素的人心。 起点上这样的书,很少,不过很巧,我遇到了一本。《小虎哥的虚拟人生》,这样的题目,和打开后直白的章节名,换做以前,我会在几秒内直接合上。还好我没有,而是跟着这个看似就在我们身边的故事,一路会心地微笑(偶尔笑出猪叫……),一路看下去。 作者一直说自己的国文不好,其实用最简单和朴实的词句表达出的情感,往往才是最熨帖最值得回味的,也其实是最考究功力的。 这和大厨说的,最难做、最考验人的其实不过一道蛋炒饭。(这里也没有诋毁蛋炒饭的意思,我的最爱……) 看了很多故事,自己也尝试着写了一些,深以为现言比古言和玄幻难写。因为它的真实,它的触手可及,它所能引起的共情。但这位作者兼主角大大显然做得很好,非常好。 羡慕嫉妒,恨是恨不起来的。 第9章 角落 沪上最热闹的地段,最偏僻的角落里有这么一家书店。第一次偶遇是个台风天,店里只有一两个人,而店家的两只狗狗在角落里安静地打着盹。玻璃屋顶的雨滴密集,杂着远远传来不甚娴熟的二胡声,还有隔壁谁家铁锅翻炒的声响。 这么小的地方居然还有阁楼,从很陡的梯子爬上去,找了本不用动脑子的书,铁观音的味道刚好。 木头楼梯下面,女主人用很温暖的语调,正在安慰一个刚刚失恋来书店找人倾述的大男孩。故事很曲折也挺伤感,两人有时低低说话,有时沉默。说到后来,原先在书店另一角看书的客人,也加入了他们,一起感怀爱情,和求不得。 之后不断有人时不时进来,买书买花买蛋糕拍照逗狗,通常一时会有十分短暂的热闹。女主人也恢复了热情的招呼,一番恰到好处地推荐花色讨价还价,结账后笑语晏晏地将客人送到门外…… 热闹之后,店里迅速恢复了安静的悲伤,楼下又传来低低的劝慰声。 人心大抵如此,外面再闹腾,总会回到一方角落,只有微熹的阳光。 第10章 跑步 作为体育勉强及格的人来说,跑步这种运动尤其不能忍。绕着操场一圈又一圈,应该是世上最无聊无趣的事情。 现在的城市路边、公园外都修了很漂亮的塑胶跑道,很醒目跳跃的颜色,让人看着就想上去跑一跑,觉得走路都是浪费。 记得家附近的公园四周刚开通了跑道,我就凑热闹去了。因为是一大早,所以跑着跑着就饿了。顺路买了个包子,坐在跑道边上吃,吃得满手都是油。 抬眼一看,彼时经过面前跑得汗流浃背的人们投过来的形形色色的目光,至今都忘不了:不屑的、鄙视的、怨念的、饥饿的、羡慕的、惊讶的、假装没看见的…… 我当时的想法也很简单,这种不道德的事情,做就做了,大不了下回不吃包子了。换煎饼果子。 再后来,跑道的附近有了更多林林总总的冰激凌店、烧烤店、便利店……像我这种本来意志力就薄弱的伪运动爱好者,通常跑着跑着就跑到店里去了。想好了买瓶矿泉水就出来,但通常会多揣上一包lays薯片,或者张君雅小妹妹系列。 于是咬牙办了一张健身卡,去健身房的跑步机上跑。原因很简单,那里头的贩卖机里,只有零卡路里的矿泉水,没有多余的诱惑。而跑步机一溜排放在临着街的落地玻璃窗前,跑着步还能看着街景,很不错。 跑了没几个星期,正对面的一间小超市忽然就关了。接着,很迅速地,在几个星期的装修之后,一家甜品店赫然出现。 视线透过健身房的落地窗,穿过不宽的马路,和甜品店擦得锃亮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见柜台上形形色色的蛋糕,现做的鸡蛋仔正喷香出炉,奶茶冒着诱人的热气…… 在健身房对面开甜品店,注定是要失败的,我当时如是想。 然而,到今天,那家甜品店还在,生意比以前更好。我却不再去健身房了。 对了,那家的鸡蛋仔真的很好吃。 第11章 信箱 大学的时候,我曾有过一个绰号,叫信箱。 当然,和绿不绿,铁不铁,方不方什么的,没有半毛钱关系。 据说,我是个挺不错的倾听者,该说的时候说,不该说的时候,沉默得比较恰当。 所以那个时候,每周都有三四个晚上,被同寝室或其它寝室的不同女同学约到学校的操场,散步谈心。 这种感觉有点一言难尽。毕竟周围朦胧夜色中,都是一对对情侣相依而行窃窃私语浓情蜜意。而我,一个女生,身边轮换着不同的女孩子……这大概是为什么那段时间没什么男生愿意靠近我,毕竟看起来,某些取向有些不明朗。 但那个时候,不厌其烦和她们沉浸在不同的故事里,看着她们的喜怒哀乐,偶尔说一些宽慰的、为之高兴的、鼓励的话,当然也有谴责声讨的,还有感怀求不得不得已的…… 听过这许多不同的故事,很可惜,现在大多模糊不清了。虽然我觉得,诉说的那些人,也并不希望我一直记着。 花样年华里的那几句台词…… 要是心里有了秘密 不想被人知道 他们会跑到山上找一棵树 在树上挖个洞 然后把秘密全说进去 再用泥巴封起来 那秘密就永远留在那棵树里 没人知道…… 我大概就是那个树洞,潜意识里又不希望被封起来,所以选择快速遗忘。 我其实并不太会劝慰别人,可能更擅长沉默。但现在想想,也许沉默的陪伴比劝慰更有用,也更被需要。 这个绰号的终结,来得也比较迅猛。此间略去前因数百字,总之就是那晚喝多了,还非要闹着去操场。后来发生的事,我是半点印象都没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同宿舍的那几个到现在提起都是笑而不语。再然后,就没人约我去谈心了。 今年想去一趟吴哥窟,去看看那个树洞。 第12章 墙洞 最近一次去纽约,住的地方比较热闹,基本随便走走就有各种好吃好玩的。对于选择困难重度患者来说,如果没有大众点评这种app在手,几乎分分钟都会抓狂。令人欣慰的是,大众点评现在在美国已经可以用了,不过对于当地人来说,更加权威便利的还是yelp。 一大早睡眼朦胧站在路边打开yelp,想找一家咖啡。看到一家离自己距离最近的,名字很特别,hole in the wall。墙洞?名字虽然有点奇特,但却是五星好评。能在曼哈顿的咖啡这一栏里,做到yelp五星,那绝对是不能错过的。 看着步行距离只有一百多米,却让我足足找了十来分钟。原来藏在写字楼lobby里的极袖珍的一家,难怪叫墙洞,也差不多就是在墙上打个洞的大小。 那天的咖啡师是个语速极快的拉丁裔美女,做一杯拿铁外加拉了个极有艺术感的咖啡拉花,我们俩已经把彼此八卦得差不多了。 这位外形和身材都没得挑剔的姑娘住在上东区附近,家里不缺钱,来这里打工纯属打发时间。bf也在曼哈顿工作,俩人虽不住在一起,但每周除了各自的家庭时间和闺蜜朋友时间,他们都会安排各种丰富多彩的约会活动。 并没有很多new yorker身上惯有的冷漠和拒人千里之外,这位姑娘浑身透着亲和开朗。于是我抱着咖啡杯,坐在吧台,看着她忙碌,又和她聊了小半个钟头。 与陌生人聊天,其实是很有趣的经历。虽然很多时候遇到的人话不投机,几句话就把天聊死了,但也有这种明明第一次见面,却十分谈得来,而且越谈越有感觉的。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说着自己的事情,开心的有趣的刺激的不可思议的,哪怕是糗事伤心事一番滔滔不已,一起大笑一阵,再将一切又抛诸脑后…… 分开的时候,也不会有特别的伤感。当然,不舍是有的,彼此的挥手微笑间,只是那一句:nice to meet you… 必须补充的是,那杯拿铁绝对是上乘之品,下一次路过,还是会为它驻足。 第13章 人像 曾经把自己最满意的几幅彩铅人像整理在一起,每一幅画都配上了几行文字。现在翻看起来,觉得自己画得不怎么样,写得还能看看。 最开始,是用的单色素描铅笔,深深浅浅的黑、灰,还有留白。即使到现在,对于单色素描还是爱得无法自拔,可能源于它可以呈现出的层次和丰满。kylo是个反派人物,但也是个让人心痛的孩纸。所以画的时候,下笔会格外小心柔和些。(喜欢上反派角色不是第一次了,应该不是我一个,吧...) 小狐狸长亭,是一看就喜欢的角色。说不上为什么,很多时候,喜欢一个角色,就是最先撞入心里的那个感觉。可能唤醒了过去的一些回忆,又或者与想象刚好重合。(当时画好了放在微博上,第一个跳出来点赞的,居然就是金晨仙女本仙,至今受宠若惊……因为是我学画前尝试的第一个彩铅人像,虽然十分粗糙但于我意义非凡)。 肤色是最不敢用力的地方,大约是怕弄得脏兮兮的。很浅的肉色一遍遍排线,再深一个色号的肉色,都不太下得去手,更不谈棕红棕黄和褐色。垂眸,并不是一个很好表现的神态,诸般情绪掩在暗处,是什么打动人心,大约要看观者彼时的心境。(这一张放在微博上,点击量超过二十万…99.99%是他的粉丝) 用了一阵彩铅,又试着用单色的铅笔。慢慢有些体会,美,并不是许多不同颜色的叠加。就好比一杯茶,不同的温度和浓淡,自有不同的味道和触动。(很漂亮的姑娘……) 头发,永远是让人抓狂的一处。水彩可以很快地铺色晕染,铅笔却完全没有捷径。一根根一缕缕地拉出来,一遍不行还需第二层第三层。当初没有因为画头发而崩溃,自己感觉已经很了不起。经历了枯燥的反复和令人抓狂的无止尽,在勾完这位姑娘最后一根飞扬的发丝时,就悟出了一个道理,短发挺好没事别留长头发……(西方美人,眉眼有光的那种……) 权力的游戏里,龙母这个角色,一开始认为就是个开挂的玛丽苏。然而看着她经历种种,伏在龙的脊背上为了她的坚持而战,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不敢说她的样貌有多么惊艳,但娇小的身材,与展翼巨龙的反差比,大约只能用种种淡淡的粉色来诠释。(这位应该都晓得的……) 一直以来心目中的男神之一,很容易被他的眼神,甚至一个背影打动。具体是为什么,我晓得,但是此处略过暂不分析。说到最后,无非变成了剖析自己的过程。这张毫不犹豫地运用了单色铅笔,他的神韵无需多余的装饰。(略略略……) 这个妹子一直觉得她长相有些中性,当然漂亮得不太科学的那种。这样的一个姿态和神情,还有软软落在颈后的衣衫的领子,话语有些多余。静好,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其实并不是很粉她,但她的这张侧颜,真的惊艳到我了……) 还是老毛病,肤色淡到极致,这么好看的轮廓和五官,完全下不去手上色。星战里难得的美人儿,虽然是个外星人。(这张被画室当作灯箱广告,印了一张比我人还高的,挂在嘉里中心的某处墙面上。那时候就经常去对面的咖啡店买杯咖啡,看着路过的人驻足观赏、拍照,虚荣心跟着小膨胀...) 这一幅,我没办法自己写什么。因为小说原文里的这一句,写的太完美了:张显宗感觉自己像是聊斋里遇了女鬼狐狸精的书生,怕也认了,死也认了。至于岳绮罗到底是鬼是妖,他已经不甚在乎。豆蔻花开的小美人,是张参谋长眼中可遇不可求的尤物。(不好意思,我画的不是小美人……) 夜华,三生三世,怎么掉进这个坑里的,不记得了。只记得,掉进去,就爬不出来了。他演的,看了就觉得,本该是这个样子的,没什么道理。(此处不接受反驳……) 第14章 云南 昨日翻东西,翻出来一个头饰,几年前在丽江街头买的。买了以后当时我以为是手链,就戴在手腕上,在古城里走了一圈。那天没什么人,唯一的声响是巷子墙根处一带流水。其余的蓝天窗格花草灯笼,甚至小院秋千架上埋头刺绣的纳西女孩,都寂寂无声温润入髓。 忍不住站在那个秋千不远处,偷偷看那个女孩子,她忽然就抬起头来。头上戴着的正是我手腕上的那一个,就这么松松地斜着别在发间,松绿色的一排坠子垂在乌发和雪白的额前,摇摇曳曳,漂亮得晃眼。 她当时冲着我笑了一下,那一下,我觉得我的高反都好了一半。 特别干净纯粹的笑容,现在挺难见到。 同一天去了茶马古道,遇到一个纳西族人,隔三差五带着自己养的鹰和犬,翻过玉龙雪山,步行三十几公里道后面的山里打猎。抓了野兔和野鸡,野兔直接赏给鹰,野鸡给洗净拔毛剁碎了用野山椒翻炒……沿路可以采摘道各式各样的山菌,牛肝菌,松茸,岩肚菌……都是人间美味。 后来的束河,鲜到骨头里的米线,阳光慷慨,天蓝得透彻,雪山姿容无双。接着就遇到这家叫做流世之外的客栈,客栈的主人坐在院子里弹吉他,曲子没听过,但嗓子是一流的。于是喝着手里的一杯雪山玫瑰,在那里的树荫底下赖了一个下午。 那天的那篇关于一到云南我就高反的,一位朋友看了,发来一条短信,你是不是忘了你那次回到上海以后的事? 我就记起来了,从丽江回来好几天都昏昏沉沉,还发烧。当时和这位朋友抱怨过,她发了一串鄙视的表情过来:弱爆了,你这是低原反应,滚回云南就好了…… 我是真的很想滚回去。 第15章 直线 与数学无关。和胃有关系。 全麻胃镜不是一个很愉快的经历,甚至有点惊恐。 麻醉打进去之前,医生们聊的很欢乐,科室之间的八卦外加昨晚的电视剧。我躺在旁边听得兴致勃勃,几次想插嘴又觉得不太合适。 麻醉师过来将麻醉药的针筒和我手上的静脉输液管对接:我现在数到三,你就睡着了…… 我有点着急,那边医生刚好说到电视剧里关键的地方,男主竟然是...... 我根本没听到三,当然也没听到男主究竟对女主做了什么,就睡过去了。这个点掐得实在是好。 朦朦胧胧间听见一下一下哔啊哔的声音,很有规律,意识到大概是心脏监控的机器在叫。 叫着叫着忽然变成了哔的长音,连绵不断但是不再有任何起伏。 勉力抬起眼皮,眼前刚好是检测器的屏幕,上面一条直线,还在滑动着...... 谢特,是当时的一个反应,还有好多事没交代......心里头跟着就很荒凉。 想到很多人很多事,电影片段一样,但并不连续。有高兴的不高兴的,遗憾的后悔的似乎更多些。 正伤怀低落,看见护士的身影飘过来,她的声音飘飘渺渺:醒了么?醒了就起来坐坐。 低头看着手上早被去掉的心脏监控,再抬头看看那条还在滚动的直线,有点恍如隔世的意思。 人间值不值得是次要的,该说的话,该道的谢和歉,早该打的那个电话,该给的拥抱,我得都补上了。 第16章 蝴蝶 关于手欠,这里有个比较好的例子。 朋友圈看到有朋友自己养的蝴蝶破茧而出,小清新大浪漫,隔着屏幕可以闻到浓郁的文艺气息。于是问来某宝链接,没两天就收到了。 打开包裹前犹豫了一下,平生最害怕软体昆虫,但以我有限的生物学知识思考了一下,既然是茧子,应该和蚕宝宝结了茧一样,看不到身体…… 于是撸起袖子兴致勃勃地拆开了箱子,里面是用白色透气的纸包好的,一个个形如大白兔奶糖状的东西,每个上面贴了蝴蝶的品种。柑橘凤蝶、白锯蛱蝶、红锯蛱蝶……激动地打开包装纸,紧接着就傻掉了。 说好的茧呢?明明还是一个一个的肉虫,只不过每一只都摆了一个茧子的造型。 被卖家耻笑了一回没有常识之后,还是得硬着头皮一个个挂起来。 可是,蝴蝶们,既然已经是茧子的样子了,为什么要扭动呢?那天,是后脊发凉一路尖叫着把它们挂好的…… 第二天,就有一只羽化了。橘色的翅膀,一圈黑色的边缘,白色的斑点错落有致。 白锯蛱蝶,cethosiacyane,色彩艳丽,观赏蛱蝶的极品之一。喜在林缘地带活动,飞翔姿态缓慢低下,喜在马樱丹等蜜源植物上吸食花蜜。 看它扑腾的厉害,将笼子拎去阳台放飞,揣好了手机准备抓拍它飞走时的浪漫身姿。 but,说好的飞翔姿态缓慢优美呢? 这位一眨眼就冲天而起,瞬时间无影无踪。暴起的身影仿佛超人钢铁侠铁臂阿童木…… 我就这么捏着还没来得及打开的手机,默默地仰望了一回什么都没有了的天空。 第17章 校园 去过的大学校园很多,国内的除了自己的母校和同城的几所,北方南方各若干。境外的,美国东岸几所名校基本都去了,西边只去了斯坦福和uc santa cruz。日本的东京大学,台湾大学,香港的所有大学…… 先说美国的吧。康奈尔的桥,santa cruz的海,耶鲁的楼,斯坦福的校园,哈佛的图书馆,普林斯顿与周边社区融合的campus……美国的这些学校,总觉得自然风光太好,兼有丰富发达的周边小镇的环拥,要想好好学习,需要一定的定力。 尤其是纽约城里的那几所大学,出了校园就立刻溶入曼哈顿永远汹涌的人群与车流,无事可做?boring?那是绝对没有机会的。无论什么时间,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总有无数的美食、博物馆、购物场所、酒吧、公园……学习?咳咳,绝对靠自觉。学校里的cafe通常很难吃,不过出门右转或左转,各国美食排着队等候着......个人认为韩国菜是无敌的。 相比之下,亚洲的高校相对沉静内敛些,无论建筑还是布局,更显儒雅。即使身在闹市,一旦跨入校园,会明显感觉到书卷气息,步履不自觉会放慢,呼吸也是。这和进入西方大学校园以后很容易嗨起来的感觉,十分不同。当然那个嗨起来,不晓得是不是宿舍走廊里淡淡的某种植物的味道引起的...... 我的母校有两个校区,最开始是在江的另一边。因为家就在城里,所以周五就搭公交车过江回家。后来发现校园门口有供教职工的班车,直接开到本部,离我家步行也就十来分钟。但上班车前,会有保安在一旁看着,阻止闲杂人等上车。于是如何混上班车,我琢磨了很久。 无非是打扮得成熟一些,性子收敛一些,举止端庄威严一些。把书包换成拎包,平时扎起的头发披下来。明明心里慌得要死,还要冷峻目不斜视地从保安面前走过,步履沉稳,微皱着眉头略带疲倦状...... 就这么居然混着坐了一个学期,直到回到本部上学。 有一次在排队上车,好巧不巧保安站在了我旁边,看到我就开始和我聊天。 心念急转之间,我将之前想好的,如何吐槽现在的学生不好教之类的话过了过。 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先开口了,“我跟你说,是不是老师,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的汗跟着就下来了,攥紧了拎包,“那怎么能瞒得过您这么有经验的工作人员......”我的声音略有些颤抖。 “那是瞒不过的,学生想要冒充你们这样的老师,那是不可能的......” 那天上车的时候,腿抖得也有点厉害。 第18章 对话 很不喜欢的一句话:很多感情,处着处着就淡了;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但是,不喜欢并不代表它的不正确,恰恰相反,这一直都是事实。 微信跳出一个提示,说是储存空间满了,不能正常显示,需要清理。 于是跟着它的步骤打开了一个界面,是按照与每个人对话的记录多少排的序。 排在最前面的,是聊天记录最多的。但很出乎意料,却并不是眼下接触最多关系最紧密的人。看看日期,那些充满了欢乐和调侃、跳动着各种表情包的聊天内容,有些竟然已经是一年前的。 那是什么让这么多话的我们,竟然这么久没有联系了? 每一个的原因都不太相同,并且单单从我自己的角度,似乎也不能说的很清楚。但几乎都停止得很快,从无话不说到没有下文,不过是很短的时间。 太忙?没有交集?遗忘?懒惰?无话可说的理由很多,每一条看似合理,却又让人觉得很不是滋味。 打开对话框,想要写些什么,通常是写不出的。勉强写了几个字,到最后又按着向左的箭头,一个字一个字删去了。 忽然觉得在没有微信qq甚至短信以前,只有电话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没有这样的尴尬和无奈。 大家各忙各的,偶尔打个电话问候聊上几句,挂了电话又回到各自的忙碌中去。不会有交谈的痕迹留下,不会有曾经亲密无间的证据存在。 到底哪一种方式更好,好像说不清楚。但无论哪种方式,似乎还是躲不开最开始的那句话。 纵然很不想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 第19章 天气 在小姐这个词变味以前,我当过一阵气象小姐。 当时还在念书,看见省气象台招气象小姐/先生的广告,正好闲得发慌,就兴致勃勃去报名了。 考试很简单,当场给一个稿子,要求在十分钟内背出来,马上去台上对着一屋子的人脱稿说出来。 稿子的内容记不全了,开头还记得很清楚:观众朋友晚上好,欢迎收看今晚的天气预报节目。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增加播报空气舒适度指数。空气舒适度指数是....... 再就是朗诵一首诗,我当时背了席慕容的《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 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朗诵完了,台下一片安静,我觉得估计没戏了,鞠了躬就走了。 几天后收到录用的通知,简直不敢相信。不过我始终认为,是这首诗本身太美好,和我当时的朗诵没有什么关系。 之后是一个短期的培训,发声、专业知识、镜头表现,化妆什么的。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都是很难得的学习体验。 培训结束就开始了反复的试镜,所谓试镜,其实都是在演播室实地进行。 演播室在北极阁的山顶,明朝这里就是钦天监,山脚下就是赫赫有名的国子监。只记得每周都要沿着无数的台阶,一步步登上山顶。沿途草木繁盛,根本看不到人影。 入了牌坊之后,就是一片古色古香的建筑。游廊蜿蜒,殿阁古旧,时不时传来门窗被风吹得咿呀作响的声音。大白天的,有时候都会觉得有些瘆人。 爬完了一幢小楼,才进到演播室。化妆并不复杂,除了粉底的色号要比日常妆白上许多,眼影、眼线、睫毛略夸张些,基本属于出门不至于吓到人的程度。 要背的稿子得耐心等着,因为需要汇总全省乃至全国的数据,最终的稿件从气象局传过来拿到手,到上镜录播,也就只有短短的十来分钟。 这十来分钟需要迅速地背稿,东南西北风,西伯利亚寒流,亚热带风暴......华南华北长江流域沿海地区...... 我的地理很烂,因此背起来尤其痛苦。但一点办法都没有,为了镜头前的自然感觉,必须脱稿。 一旦开始录播,是没有任何提示。我们平常在电视上看到的,播气象的主持人身后那张大地图,其实是p上去的。人是站在一块白色空荡荡的幕布前面,眼睛看的是左前方的一个小小的电视屏幕,真正的地图是在那个屏幕里。 背稿不能出错,笑容不能僵,肢体要柔和自然,手指的地方不能有偏差......短短的播报时间里,精神高度紧张,全又要表露出轻松愉悦的样子。这种矛盾的碰撞,很容易让人胃痛。 录播完了还没结束,需要瞪着刚传送过来的全省第二天的天气和温度一个个播报过去。虽然不用背,但完全没有办法提前准备,看到屏幕上出现城市的名字和天气图标、气温,需要立刻准确无误地读出来...... 因此直到今天,我记忆中最愉悦的时候,是结束了录播从北极阁上走下来的那一段路。 这里地处鸡鸣山,北可见明城墙、玄武湖,西连鼓楼岗,东连覆舟山。山间葱郁,一派碧幽之色,鸟鸣婉转。这一切,在那一刻,仿佛都是我一个人的。 第20章 杯子 好吧,在这个比较特殊的日子,强势路过的这家咖啡店,我其实是冲着它家的外带杯去的。 白色的杯身上,是一位一手插在裤袋一手拎着帽子的戴眼镜有胡须的大叔。 灰蓝色竖条纹衬衫,墨绿色卷边工装裤,同色球鞋。模糊的表情,复古的色调。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打动了。 点了一杯flat white,咖啡师用了玻璃杯端来,拉花太好看,舍不得换进外卖杯。几口牛饮了喝完,又点了杯拿铁,盯着他用外卖纸杯装好。 于是抱着外卖杯坐在店里开始喝第二杯。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和杯身上的调调很默契。 之后进来很多人,有闲聊的,有自拍的,有买了就走的。成群来的俊男美女,时尚沉稳的上班族白领,结伴成群的老外,几乎所有人都要求用那个纸杯子,看来不是我一个人的执着和被打动。 这就说不清楚了,不同的陌路人,被不同的东西吸引,而这些东西恰好都在这个杯子上。 于是抱着这个杯子一路走,一路研究。这一路上的回头率也相当高,咳咳,是看杯子不是看我...... 所以,“打动”二字,排除了跟风凑热闹,有时候真的蛮玄妙。 第21章 误会 最近走路的时候,在听某小仙说的明史。这位小仙同学,其实口齿不算特别清楚,嗓子也一般,但什么事到他的嘴里一过,就特别好玩。 于是经常走着听着,就咧嘴呵呵哈哈笑起来,好几次将对面走过来的路人吓一跳。 昨日说到朱棣装疯一段,笑得太大声,对面一群刚放学的小朋友一起瞪着我,我只好干咳几声,对着耳机镇定地说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一趟……” 这才化尴尬为寻常…… 其实这还不算最尴尬的,去年眼睛坏了的时候,右眼前一直有个阴影,挡着视线十分不得劲。走在路上遇到强光,就会不自觉地挤眼睛,而且是挤一只眼睛。 于是那日一路沿着人流不息的马路走着,一路时不时挤一下右眼,让擦肩而过的行人各种惊讶、莫名与尴尬,还有愤怒的。 最后走到熟识的水果摊买了一袋橘子,付钱的时候眼睛不舒服又挤了一下,老板看到一愣,“我这已经是最低价了,亏本的,不能再便宜了……” 我拎着橘子走出去老远,才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 第22章 遛狗 虽然我一直想养狗,但阴差阳错,最终还是成了猫奴。 但这并不妨碍我在大街上看见别人家的狗狗,会移不开眼睛,会垂涎三尺(咳咳,是爱慕,与嘴馋无关)。 据我的观察,当然,并没有任何代表性,只能说在我遇到的遛狗人里,ta们绝大多数都是沉默的、面无表情、僵硬的。很少遇到面带微笑,愉悦地和狗狗或是路人互动的那种。 即使相遇的路人都牵着狗狗,也基本都是狗狗之间或一见钟情或见面就厮打,主人之间很少会有互动,互相都很透明。 在我的预期里,带着狗狗出去散步,应该是十分愉悦的事情。即使不会一路滔滔不绝和它聊个不停,也不至于一路阴沉着脸。 比如今天,刚下完一场大雨,地面湿滑的厉害,空气里还漂着零星的雨滴。这种天气心情不大好,其实也蛮正常。 一个女人牵着一条边牧,应该是成年的边牧了,身形巨大毛色十分漂亮,用非常精美大气的皮带牵着。女子一身运动的行头,长得挺漂亮就是一脸无表情。 过马路的时候,我跟在后面,那只边牧不晓得怎么回事,一脚没刹住,一头撞在迎面过来的一个女孩子腿上。这一下应该不轻,那个女孩子踉跄地退了一步。 牵着边牧的女人仍旧没有表情,脸都没转过去,冷冷的一句:不好意思。 其间脚下半刻没停,一点停顿都没有,继续往前走。 倒是那个女孩子微笑着回头说了一句,没关系。 走到街对面,一旁走过来一位老太太,手上牵着一只体型很小的狗。狗狗虽然是很普通的串串,但穿着有帽子的雨衣,雨衣是天青色的,有淡雅的黄色花纹。而那位老太太一身差不多花色的雨衣,满头银发间一根很时尚的鲜艳的发带。 难得的,这不是一张冷漠脸。相反的,这张脸虽然都是岁月的痕迹,但全是勃勃的生机。老太太看着我,笑得很阳光,那个样子,几乎把“快夸我啊”写在了脸上…… 这种时候我是肯定憋不住的,回以微笑并诚挚而猛烈地赞叹…… 等我老了,我应该也会这样,穿着以前不敢穿的花衣裳,在永远不会染色的头发里戴一个同样花里胡哨的宽发带。牵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狗狗……额,如果是男狗狗,那就要油头粉面的,不不,英俊倜傥的,一起满大街的遛弯…… 当然最重要的,我会像她一样,在脸上放一个大大的笑容。 第23章 排队 曾经很反感排队,对于等待的容忍度如果不是负值的话,起码也是无限接近于零。尤其是自己一个人排队的时候,看谁都不顺眼,再冒出个插队加塞的,就是要暴起的节奏。 国人对于排队的想法,放眼世界估计也算是比较有特色的。除了只容一人站立的排队通道,一般来说,想要形成一个笔直的没有加宽加粗pu出去的队伍,是很困难的。 即便是只容一个人站立的通道,也必须是前后挨的紧紧的,但凡谁和前面那个人多了个空档出来,后面很快就会有人往前推,嘴里吆喝着往前走走啊…… 没有排队通道的,比如地铁,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会在上车区域自觉站成一排。但总有人,十分理所当然直接忽略两边的队伍,站在下客区。众星拱月的阵势,这些人看起来非但没有尴尬,反而十分自然。 至于麦当劳竖着排队,还是星巴克横着排队,据说都是在充分研究了消费者的心态之后的法子。当然,不管竖着横着,只要有想插队的,总有办法突破商家的预期。 然后就想到那个抑郁指数最高、因超级内向而闻名的国家,芬兰。据说排队是极为有特色的,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至少一米,如果下雨天三米的站台里已经站了两个人,第三个人即使淋雨都一定会站在雨地里…… 于是看到一个新名词:精芬。精神上的芬兰人,极度恐惧社交、注重个人空间。 两个很有趣的极端,两种不同的文化。我现在觉得,倒是没必要时时站在道德的角度,有时候接纳和付之一笑,也没什么不好。 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插过队。 第24章 四月 周末看着太阳好,去了一趟八百年没去过的花鸟市场。 人出乎意料的多,转过角去,就被一大片一大片盆栽的、悬挂的鲜花,还有开得热闹的花树晃了眼。品种多到根本认不全,还有很多见都没见过的品种争奇斗艳。 选择困难重度患者,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会在里面反复地没头苍蝇般走来走去,恨不得各来一份。最后一头汗地挑了绣球、三角梅、黄月季、金雀还有牵牛花,卖花人当时开了两大包营养土,将花栽进长条的花盆里。 就来了很多围观的人,就听到了如下一段对话。 一个女孩子揪着她的男朋友,“你看多好看啊,我们也买么?” “买!你喜欢就买。”男朋友目光一直在她的脸上,没看过花一眼。 “我买什么好呢?这些都好看。”显然也是个选择困难的姑娘。 “喜欢什么就买什么。”他继续笑着望着她。 她端了两盆小雏菊过来,“我挑的好不好看,这两种不一样,种在一起会不会不好看?” “你挑的都好看,放在一起也肯定好看。”他的视线只在花上停留了零点几秒,仍然盯着她笑意满满。 她的脸马上就红了,“真的么?那我们也买个那种花盆好不好?”她指了指我选的花盆。 “去吧去吧,就买这个。”他无缝衔接地回答。 他发现我一直在观察他们,冲我笑了笑。我一个尴尬,急忙顺嘴说:“这个花盆还有别的颜色……白色也蛮好……” 女孩子急忙往里面走,忙着挑花盆,他宠溺地远远看着,笑得更灿烂,“都好都好,她觉得好就行了。” 旁边跑过来一只谁家的狗狗,蹲在我旁边默默啃着花盆的边缘。四月的阳光下头,这么一大把一大把的狗粮,它大概是吃撑了。 第25章 曾经 刚和中学同学讲完了一通电话,就想起一件事来。 那会儿是高一刚开始,熬过了暗无天日的中考,大家自然是十分的放松和惬意。这人呢,一闲得慌就容易琢磨些旁门左道,比如我。 我爸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四处溜达,祖国的大好河山他去过不少,遇到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少。所以经常呢,就给我说说他碰到的奇人奇事。 看我闲得在后院子刨坑,差点把爷爷种的一棵葡萄给折腾死了,赶紧把我揪回家说了个故事。具体细节记不太清了,约莫是在山里遇到一个神仙一般的人物,教了他各种算命的方法。 我一听眼睛就瞪圆了,拿出比中考积极百倍的精神头,死缠烂打硬是学到了手。 于是课间的时候,我的座位旁边排起了队伍。先开始还只是我班上的,到后来隔壁班的也来了,再后来别的年级的学长和学弟妹们也来了…… 据说是非常的准,我一般只是用其中一种测字法,让人现场写一个字,我就给分析。先开始不敢说,后来发现,来听的人个个都面显讶异,随后就是一脸大写粗体字的佩服…… 于是就放开了说,又不收钱(有这个想法我也不敢啊……),这口碑一传十十传百,多了一堆粉丝,为高二竞选学生会干部打好了良好的群众基础。当然,这是意料外的收获。 大约红火了几个星期,某个中午我正在座位上掐指一算头头是道,班长走过来说教导主任找你谈话,现在就去她的办公室…… 我心里一凉,不说是学霸吧,我也一贯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从来没被教导主任喊去办公室训话。 灰溜溜到了办公室门口,将想好了的自我批评和自我检讨的话又过了一遍,我才推开了门。 “老师下午好,我……” “来了啊,过来过来,坐这儿。”教导主任和蔼地指着她面前的座位,“来来,给我算算,是不是写什么字都可以?” …… 后来到高三的时候,这位可爱的教导主任还问我要过“男朋友”的照片,因为听说有男同学为我写了一本书…… 那会儿,中学生谈恋爱,那是要被家长混合双打的年代。能遇到如此开明活泼的教导主任,实在是件幸事。 不过我当时的反应是一脸懵,“我男朋友,他叫啥?” 书,我是后来才收到的,但那时候忙于应付升学,外加我的反射弧向来很长,把书搁置一旁并没有十分在意。 是在很多年以后,重新打开那本书重新读到那个故事,我才明白:曾经有一段真挚的感情…… 第26章 仪式 去过的地方里,巴厘岛是很特别的一个。倒不单单是海、稻田、寺庙……印象十分深刻的,是每天供奉在每家人门前的那小小的一篮鲜花。 约莫手掌那么大的用棕榈叶编织的篮子,里面装着新鲜采摘的花朵和叶子,依兰、凤仙、鸡蛋花、米粒……沾着露水,每天早晨都会出现在家家户户的门前、路边、稻田的田埂之上……是祈祷,是祝愿,是心意…… 美好的仪式感,在每个不经意的角落打动着路过的人们。 说到仪式感,每个人的定义和体验应该不尽相同。大至逢年过节家人团聚,小到出门前的拥抱吻别,亦或是吃饭的摆盘。 我的一位闺蜜,有两大乐趣,研究美食和看韩剧。她的午饭一般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吃,相对会简单些,但几乎每天差不多。因为是北方妹子,会用十分丰富的食材下面条,面条筋道辅料鲜美。色香味俱全,且用十分漂亮的汤碗盛着。碗筷摆在鲜插的瓶花旁,一旁的ipad里放着韩剧…… 另一位朋友,有午睡的习惯。哪怕只能睡上十五分钟,也要仔细将妆卸干净,用发带将头发束起,换上舒服的睡衣,拉上窗帘…… 相比之下,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应该是属于挺无趣的那种人。仪式感是谈不上的,体现在做出选择时,会比较守旧。 比如,去同一家饭店点同样的菜式,去同一个咖啡馆坐在同一个座位喝同一种咖啡,去同一个商场的同一个品牌买很类似的衣服…… 东西的摆放、穿着的搭配、化妆的步骤……几乎没有什么太多变化。 就连走路,坐地铁,也会很自然地走路的同一边,爬同一个楼梯,站在同一个站台,甚至等候在特定的某一个车门处。 这属于惯性?动作的记忆?因为很多时候,好像并没有很有意识地这么去做。 然后慢慢发现身边这样的人很多,大多数人觉得这有啥,不就是习惯成自然了?另一部分人觉得,我高兴,咋地? 就在我努力思考,自己是属于习惯成自然类型,还是我高兴我乐意类型的时候,看见了这么一句话: 人一旦有了依赖,就变成了幼儿园等人来接的小朋友。 第27章 好字 对字写得好看的人,我一向是十分崇拜的。 字如其人,不一定是样貌,但一定会体现在气质里。 小时候学过一阵书法,只学了四个字就学不下去了。是真的怎么也写不好。 少年大志。 很简单的四个字,我以为肯定没有问题的,偏偏怎么练都不对。练字的宣纸在地上摞了厚厚一叠,最后还是放弃了。 放弃的原因也蛮简单,班上一个男生,可以双手同时写毛笔字,一边一句诗,没一个字相同。同时开始同时结束,飘逸灵动,不可尽述。 这还练个啥,做个欣赏者,也蛮好。 后来才晓得,其实笔画越少,越难写。画画也一样,写意的寥寥数笔,看似简单,其实最考究功力。 那位男同学的墨宝我曾经有过,很可惜的是,写的内容对我来说有点惨。是曾经的心悦君兮君不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是奈何明月照沟渠...... 所以纵然是清俊超逸意态跌宕的字体,看起来却是一字一句一笔一划的扎心。 所以好看不好看,有时候也是相对的。 第28章 拿来 凡事认真做, 做不成? 算了。 第29章 看书 一间很有情调的居酒屋,隔壁坐着一位长者和一位年轻人,一边说话一边喝着清酒。 我一般不会特别八卦地去听邻桌在说什么,但他们的对话有点意思,一问一答,似乎是在面试。 说到后来酒过三巡,气氛就比较轻松了。 长者问道:“工作之余一般做什么?” 年轻人:“我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哦?没有女朋友?” “女朋友太麻烦了,我喜欢看书。一个人可以静下心来看书,我看了很多书了,面比较广。” 长者投过去赞许的目光:“很好,现在这样的年轻人不多啊。和你探讨一下,六祖坛经里的那一句:迷人口说,智者心行。你怎么看?” 长时间的静默,空气中是老式风扇嗡嗡的声响,和烧烤台上牛舌滋滋生香的动静,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气息。 年轻人局促地抹了一下额头,“我......我看的比较多的是网络小说......” 后面的对话没听到,另一边坐下来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说着话,一起翻看抖音视频。 通常这种时候,我会尽量努力地将各种声音转化成白噪音,当成背景音乐,直接忽略掉。 不过有点可惜,还是挺想知道那位长者的回答。 年轻人的局促其实也当真没有必要。 智者心行,没有执着的心,没有分别的心,没有颠倒的心。 与看的什么书其实没有太大关系。再者,网络不过是个载体,小说无非是个形式。终归到底,不过是文字的演绎,情绪的表达,心性的暴露罢了。 跑个偏,饭桌上面试其实是个不错的方法,一举一动,碗碟筷盏之间,很能看出一个人来。 第30章 方言 方言在家乡用的时候,觉得稀松平常,仿佛呼吸的一部分。 离开家乡,方言就成了乡音,就成了念想。 在陌生的城市,哪怕待了再多年,听到自家的方言,会从骨子里冒出温暖。 有一回坐地铁,听见对面两个人说起了家乡话。也没说什么很特别的,无非是一会儿要去赶高铁,要补票......很琐碎的事。但是听起来特别舒服,以至于多坐了好几站才反应过来。 对于在国外长居的旅人,更是如此。超市里、公园里、大街上,若是听到家乡话,那种感觉,用熨贴舒坦、激动澎湃不足以形容。 同样的字,只是发音的小不同,足以触发记忆,牵动情绪,左右行为。 ****** 同学们请用“孤”字组词。 西孤。 这位同学上海话不错...... ****** 顾客:你们书店有没有猴了萌? 员工a:麻烦您再说一遍。 顾客:猴了萌,就是猴了萌的猴了萌。 员工a:您等一下,我查一下系统。 员工b:红楼梦还要查系统?(诧异脸) ****** 第31章 多想 在咖啡馆角落里码字,已经与我很熟的cookie猫步过来,亲昵地蹭蹭我,然后躺在我的脚边开始打盹儿。 不远处窗户前的座位上,一对情侣对着电脑在商量着什么。 渐渐听出了内容,他们在做一次旅行的攻略。 两个人都很细致,时间,地点,景点的选择,交通,拍照的器械,预定的餐馆......往往在是经过这座桥坐车到下一个景点,还是经过另一座桥步行走过去,讨论蛮久。 其实这也没什么,比这更加细致的我也见过。毕竟做金融分析和审计的朋友很多,且做到极致的也大有人在。 细致到什么程度?每天的行程用excel表格列好,精确到分钟。注意,是分钟,不是小时。 那是一张可以媲美公司报表财务分析的完美精准之作,就差最底下的经理及总监复审签字...... 我是另一个极端,攻略会做,但只是泛泛看看。到了地方,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去餐厅吃早饭的时候,要一份当地的地图,和酒店提供的景点介绍。一般一顿饭吃完,当天及后面几天的行程已经大略估算好了。 玩起来绝不赶时间,该发呆发呆,该take a detour,绝不犹豫。若是赶不及下一个景点,完全ok,晚上吃饱睡好了最重要,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到陌生的国家,直接找当地人做导游,连车带人都请了。尽管没有很细致的攻略,却总有出乎意料的收获。是旅行团、和翻阅了无数攻略,都找不到的小众惊艳的相遇。 两种旅行方式各有利弊,并不想对比评价。 一度觉得自己的行为属于偷懒,毕竟做攻略伤脑力耗体力。后来发现,这其实正是一种抗拒偏离的心理。 制定好的路线没有走,规划好的景点没去成,会令人产生不快、失望,会使旅行的体验大打折扣。 很多时候,太当回事,太投入,太认真,是不必要的。可以hard play但没必要over play。 不是回报的问题,也不是如何结局的问题。 这和人之间的关系,很类似。 无论是何事,无论何种关系的相处,一定是希望越多,失望越多。付出越多,将来受到的伤害越多。 非悲观非吐槽,是否如此,时间会给出答案。我们坐着,看着,就行了。 原先写的觉得太啰嗦,删了重改,好像还多写了好些字。果然想多了不好(′?_?`) 第32章 工匠 凌晨在胃痛中醒来,摸了一下手机,一点多。之后辗转反侧很久才又睡过去。 醒来就在一个日常吐槽群里抱怨了一句昨晚睡得糟心。 有人马上回了一句:巴黎圣母院烧了…… 目瞪口呆地赶紧刷新闻。 群里忽然有人@了我:你可能上辈子是修建巴黎圣母院的工匠…… 我:#%@*&…… 他:所以才会心灵感应,在那个点被痛疼惊醒…… 我本想回一个笑喷了的表情,居然没点得下去,居然无力反驳。 于是到目前为止,都沉浸在各种穿越、时光折叠、前世今生、心灵感应的颠倒幻想中,无法自拔…… 看着满屏的悲伤哭泣悔恨指责,作为曾经可能的工匠,也跟着百转回肠。 but,(咳咳,谁说过,but以前的都是废话……) 时间本是生造,所谓八百年古迹,所谓千年文明,乃至亿万年的进化,说白了,都是弹指一瞬。 作为一瞬中的尘埃颗粒,我们抱紧当下,尽兴而活,该是足够了。 第33章 荒诞 现实比小说荒诞多了,虚构还要在一定逻辑下进行,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马克吐温先生说的。 现在在写的一个故事。查阅了大量的文献,做了好几本的笔记,连地图都手绘了厚厚一叠。具体到一条河流的走向,一座城池的位置,一座桥究竟是不是旱桥…… 然后想起来,最开始,好像是希望没有拘束地,不讲逻辑,不讲道理地去写,随兴而至,信马由缰。 但其实很难,就好比都希望做一个自在的人,不用在乎别人的感觉,自己喜欢就好,开心就好。 这样其实更难,能做到的,要么是以自我为中心已经修炼到了极致。 要么是大智慧。 显然两个极端我都没沾上,所以还是个俗人。且认认真真写故事,认认真真地去在意,认认真真地体会喜怒忧思悲恐惊。 第34章 遇见 因为我不知道 下一辈子 还是否能遇见你 所以我今生才会 那么努力 把最好的给你~~ 这首歌大概会戳中很多人。 我们都不晓得有没有来世,更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再次遇见。即使再次遇见,我们是否还是原来的样子。 有点远,时间拨回来一些。 这一辈子,用心对待的人,已经走远的人,会不会再遇,再遇时的我们又是怎样? 那些个时候,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画了最精致的妆容、穿着最合适自己的裙子,在街上步态优美从容不迫的时候,谁都不会遇见。 而在自己妆容已花,裙子上尽是难看的褶子,面色憔悴的时候,偏偏与那个人不期而遇。除了局促和狼狈,只能匆匆离开...... 原来以为这只是我自己的反复遭遇,后来才发现很多人都经历过如此。所谓的不如不见,大概是这个意思。 但是想一想,衣衫和妆容随意简单甚至凌乱,与我们心里的颓废狼狈和无奈,是最本来的样子啊。 刻意去遮掩的,是不被自己喜欢的部分,却正好是需要温柔面对的那个部分。 对自己好一点。 第35章 饭局 以前的饭局,不是下馆子,不是米其林几颗星的讲究,不是档次,不是点评上的排名。 而是“今晚有空上我家吃饭!” 于是家里热腾腾开火,翻炒间,一桌家常菜很快好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打个电话,“喂,快到了吧,路过楼下那家店,切半只鸭子带上来......” 客人拎了半只鸭子进门,通常还拎一两个下酒小菜。 边吃边喝边聊,周围是主人家里的日常,走两步就能看见卧室、书房和阳台。没有遮掩的,完全敞开的生活气息。 时不时进厨房一起炒个菜,进里屋看看女主人新买的衣服,书房里揉揉猫逗逗狗...... 写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这确实不能称作饭局。局字太生冷,太刻意,完全没了烟火气,是华丽生硬的仪式,再难听一点,作秀。 如今这句上我家吃饭,基本很难听到,太忙,隐私,关系的疏远,很多原因,当然也有自己的原因。 有一部韩剧很多人推荐,虽然只看过一集,印象却很深。 一帮住在同一条巷子里的少男少女,在其中的一家一起看dvd,还是一部港片。 看完了刚好是晚饭的时间,于是外头的巷子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谁谁谁回家吃饭啦…… 大家各自回家,进了家门就被妈妈塞了一盘菜,去去送到那谁谁家去...... 收到的那家的妈妈也拿了一道菜让孩子送去...... 镜头切换间,四五个家庭的菜端在几个朋友的手中,在巷子里游走...... 等爸爸到家开始吃饭的时候,桌上已经没有一道菜是自己家妈妈烧的了…… 很有意思的场景,也是很真实的场景。有人看到展颜,有人看到落泪。 我们所谓的亲密关系,其实并不遥远,也不高大上。它日日在我们身边,只是很容易被我们错过罢了。 第36章 适意 点评上找的一家私房菜馆,门面很不起眼,来回走了两遍才找到。 里面没有过度装饰,简洁大方。一边墙上是玻璃白板,上面是手写的菜谱。另一边墙上是软木照片墙,贴满了店里的招牌菜。 店名是某小姐的私房菜,出来迎接的店主和大厨却都是男生,且颜值和个头都很高的那种。 菜的口味很不错,很家常,摆盘细致。店主路过添水的时候会笑着问一句:米道苦以伐? 一向认为高情商的人不会让人产生压迫或拘束的感觉,这位店主显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既周到又不会太殷勤,分寸拿捏十分到位。 米其林餐厅评选的一项重要指标就是如此的服务体验,察言观色不错过顾客的任何一个需求细节,却又保持着让人舒服的距离,提供给用餐者放松自在的空间。 与人相处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只不过这是一门需要许多修炼的技能。我曾经游走在两个极端,现在想想也是蛮可怕的存在。不过谁还不是第一次做人呢,且行且修炼。 第37章 胃口 最近和一位好友一起下馆子,一家海鲜馆里,她拿着菜单问我,没什么忌口吧? 我说,没什么忌口,最近也就是太辣的不能吃,海鲜不能吃,冰的生的不能吃,河鲜里只能吃鲈鱼和白虾。 于是我们俩点了一桌子蔬菜、猪肉、一小碟河虾、一份蛋炒饭,在店家诧异莫名的眼光里,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对了,蛋炒饭人家海鲜店里没有,是从隔壁小炒店里点过来的。 分开的时候,我这位朋友很惆怅地看着我:吃都不能吃,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诚以为然。 什么都查过了也没查出原因,最后归结于暂时性的或许由心理因素引起的过敏症候,据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压力的释放自己能好。 于是有人替我想出了一个据说见效迅猛的法子:找一条小吃街,包含川鲁粤苏浙闽湘徽各大菜系,还要桌椅油光锃亮的那种。从街的一头吃到另一头,别挑,什么都吃,吃完肯定好了。 还没试过,不过说不定有用。 第38章 高线 纽约的公园很多,最出名的是中央公园。长跨51个街区,横跨3个街区。可以说没有了中央公园,纽约也就不是纽约。 而高线公园(highline park),原先不过是连接肉类加工厂和hudson harbor的一条空中铁轨。荒废后一度面临被拆除。因为环保人士的争取得以保留,如今却成了城市里极受瞩目的一处公园。 初到高线,就有相见恨晚之意。 看似不经意的植物花草,将步道旁废弃的铁轨遮掩着。既让人觉得野趣天成,又不会太过生硬喧闹。 别致的长凳、走廊、观景台,跨越城市的半空,与一座座古老的大楼和新兴的写字楼擦肩而过,与一道道街区浑然一体,并没有任何突兀的感觉。就好比从自己家中推门而出的露台走道,新奇有趣又让人可以随时驻足流连。 从这个角度看这座城市其实很特别,明明身在其中,却又似乎脱离在外。脚下是齐整的街道,永远川流不息的车流和人群。而走在公园里的人,既是那喧嚣的一部分,也是静谧的一部分。 这是一个完美的变废为宝的例子。所谓的废物与瑰宝,本来也不是黑白般的对立分明。 第39章 场面 最新一集权利的游戏,破了一项纪录,超过七十分钟的战争场面,史无前例。 战斗前的决心、士气、宿仇言和、旧怨搁下......反转、反转再反转......从希望到绝望到破灭到......(不剧透从我做起...) 一个字,燃。两个字,热血。 无老套无拖拉无炫技,冷兵器的残酷,力量悬殊的绝望,和绝地中的奋起,真实到头皮发麻。 镜头利落干净的切换,不断的拉近推远,大场面的震撼回落到面部的细节、指间的颤抖,不让观者有喘息的机会。 结局反转非常精彩,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句话并不矛盾,只能说编剧的水平相当可以。 一向不爱看战争场面和丧尸题材的,居然被深深震撼到了。说到底,还是人性刻画的成功,在覆灭的当口,爆发出了炫目的光彩。 第40章 尝试 居然学会了滑板。 一向将这种归属于极限运动,觉得这辈子也只是会当个喝彩鼓掌的旁观者,居然学会了。 好吧,是入门的那种会,直行可以,跳跃转弯还做不到。 然后在黄浦江边上,居然也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小得瑟了一把。 和当年开始画画、写故事差不多,觉得自己很遥远的事情,其实也没有那么远。当然擅不擅长是另外一码事。 最近写东西写得比较辛苦,不在状态,可能是时候换一换眼界,尝试一些新的东西。等着新的相机到手,考虑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life其实一直就是这样,一段一段的尝试和开始,至于最终结局会怎样,不妨先搁在脑后。 第41章 恣意 我要你恣意不必斟酌,喜乐不必等候。 这大概是很理想化的一个状态,也基本不太可能。 植物是个例外。又或许,只是因为我们看不懂它们的斟酌和等候。 养植物我不太行,大概是过于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瞻前顾后,所以连仙人掌这种都很难在我的照料下成活。 别人口中的,啊呀这个很好养的,不用管就可以开花......反正我从来没有遇到过。 之前买的一盆月季,出乎意料开得很好,近日冒出很多的花骨朵。但都没开花,叶子也有点蔫蔫。 查了查,说是需要将一些不会开花的枝条剪去,才能让其余的花苞开放。然后有很详细的攻略,如何辨识不会长出花苞的枝条。 再看下去就觉得很没有意思,就好比泡一壶茶,还要数清楚茶叶的片数...... 所以还是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看着它们自然无拘束地生长。 而我也可以,终于没有压力地,同样无拘束地享受它们绽放的惊喜。 第42章 花粉 又到了满城飞花的时候,确切的说,是飞花粉。 上海的行道树,多香樟,其次是梧桐。 从小生活在梧桐树密集的南京,对于漫天梧桐飞絮,早就习以为常。 反倒是香樟树浓郁起来的时候,开始眼睛鼻子痒得厉害,不戴口罩基本就是一路打喷嚏的节奏。 据说有人一天里打了一万个喷嚏,化身喷气式飞机...... 香樟的花细密小巧,风一吹,絮絮落下来,缠在头发里,很不容易掸去。 看着满大街的行人,发间、肩头、衣角上,缀着零零碎碎的花朵,极浅的黄色,很百搭的颜色,觉得莫名好看。 香樟的香气并不浓郁,不似满墙的蔷薇那般,能立刻用馥郁的香气将路人的嗅觉撩拨。它是若有若无的,缭绕着。你说有,是有那么一点,说没有又好像真的没有。 墨镜舍不得戴,担心错过墙角街边丛花的颜色。口罩戴了又摘下了,舍不得错过满城深深浅浅的香气。 春末夏初,正是很好的时节。 第43章 蔷薇 去年冬天种下的蔷薇。一直小小的一株靠着篱笆。什么时候冒出的花骨朵都完全不知道,可能是一场雨后,可能是每一天的错过。 早晨看到它盛开的样子,直接傻在那里。 之前心里没少抱怨它太过安静,殷勤浇水施肥松土,它却一直保持着原先的样子。 开春以后,除了个子略略长高了些,叶片绿了些,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开始的时候,每每经过它,还会俯下身子,耐心地在密密匝匝的枝叶里寻找花苞的踪迹。一次次的失望过后,连附身去看都懒了。 再然后,等得实在心焦,去花市买了已经盛开的蔷薇放在窗台,聊以慰藉等待的无聊。 所以这样忽然的绽放,实在很让人惊喜。 花不大,小小的,半遮半掩的在花枝的中间,探出小半个面庞。 新嫩的紫粉色,有些犹豫的样子。 挪不开步子,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这么呆呆地与它对望。 好像应该说些什么,说什么好呢?你好?辛苦了?见到你真好。 接着就看到了更多的花苞,之前是如何被我一再忽略的? 第44章 历史 其实看史书是个很有意思的事,字里行间,各色人等你方唱罢我登场。 就好比眼前的一个微缩舞台,观者从一个俯视的角度,看一出出悲欢离合。 文字,有时候可以热情动人,但也可以因为它的凝练变得冷漠苍白。 现在回想中学学历史的时候,忙着背诵应付考试,勾勾圈圈点点、下划线、荧光笔,无非是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总结。 当时不觉得,后来觉得缺了点什么。 唯独没有情感。 因为文字被压缩,太精炼。 就好比精米,去掉了糠皮和糊粉层,杂质少了,变的好看,制成的米饭更加白,口感也一般好于普通大米很多。 但加工精度高,原本富含蛋白质脂肪维生素的米胚皮层被去掉了大半,因此它的营养其实低于普通的大米。 再举个栗子。 “从援永平,走吴高,袭克大宁。还,将左军,破李景隆于郑村坝。” 明史,卷一百四十五,列传第三十三。 你读到了什么?好像知道了不少事情,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郑村坝一役,其实不亚于赤壁之战,八万对阵五十万,八万一方胜出。其中种种,只能透过史书中短短几句,遥想感叹。 为了写好这一场战役,做了很多准备。连松亭关和喜峰口的位置,都反复推敲。就差一个精致的沙盘。 到后来又觉得,或许我的遥想与事实大相径庭。可这又如何呢?试探,沉浸,随之喜怒哀乐,本就是十分难得的体验。 第45章 旧友 在纽约读书的时候,班上有一位韩国女孩子,我俩莫名很投缘,一下就成为了好朋友。 上午上完课,一般和同学跑去三大道二十几街那里吃个简餐,就要准备下午的课程讨论什么的。她却时常将我拖去学校的餐厅,然后从一个大大的纸袋里掏出十几个餐盒。 各式各样的韩国小菜、点心、烤肉、海鲜饼、牛肉汤......华丽丽地铺了一大桌子。 她的妈妈在downtown韩国城有一家生意好到爆的餐馆。二十四小时营业,二十四小时排队排的甩出去半条街。 那里有我吃到过的最好的牛肉,和最爽口的辣白菜。 所以每次她带菜到学校总会叫上我一起,两人一顿大餐,当时就觉得简直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 后来她有了男朋友,高大帅气的韩国欧巴,白净腼腆。像韩剧里演的那样,各种浪漫美好,两人很快结婚。 再后来他俩在她妈妈的隔壁开了另一家生意也是火到爆的餐馆。据说联合国经常将她的菜请去参加活动。 在所有的朋友里,她是讲话做事最不急不忙的一个。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仿佛不是个事,和颜悦色春风拂面,让人觉得安定舒心。 开餐馆的艰辛旁人无法想象,没有假期,几乎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和各种政府部门打交道,管理员工,招待客人...... 可我从来没见她发过一次脾气,或者急到跳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淡定应对。 上回去纽约看她,她还是原先的样子。店外的排队一如既往的长,不过作为vvip我自然不用排队,强势加塞。 无论店里忙成什么样,她还是坚持亲自为我烤肉布菜,我所有爱吃的菜她也都记得清清楚楚,各来一份...... 吃完饭再去隔壁的韩国甜品店喝下午茶,悠闲地聊天。哪怕店里正忙得不可开交,她只是一句:don’t worry. everything will be fine. enjoy our time. 有些朋友就是这样,和她们在一起,总是安心而愉悦。距离和时间都不是事,再见面仿佛昨日刚刚告别。 这很难得,也就弥足珍贵。 第46章 所思 山之高,月出小; 月之小,何皎皎! 我有所思在远道, 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今日家里的猫儿趴在门前,外面趴了一只野猫,两只对望着,隔着一层纱。 一向好奇喵星人除了发出声音、晃尾巴、炸毛的交流之外,这样长时间的无声对视,是怎样的一种。 你的眼中有我,我的眼中有你,彼此眉目流转,言语成了多余。 这么好的日子,没忍心打扰它们的凝望。 有一只渐渐睡着了,另一只仍安静地望着,都很从容。 它们的身后,外面篱笆上的蔷薇开得正好,angelina,是这种蔷薇的名字,不恶俗的粉,带一点点紫。 一朵一朵盛开,一瓣一瓣凋谢。明明同在一个藤蔓上,各自有各自的欢喜悲伤。 又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守望。 第47章 高跟 母上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有意思体现在很多方面,先说说爱美这一块儿。 以前不觉得,也是到了近几年,每回回南京到了家里,都会翻看小时候的照片。然后就发现,那个时候的母上是真心很会打扮,即使放在今时今日也是很时髦的一个。 印象里她有一件毛皮大衣,很特别的橙黄色,一圈毛绒领,直身。彼时走在街头,百分之二百的回头率,现在想想,依然不觉得过时。 不光衣服裙子裤子,还有发型、皮包、皮鞋……无一不精致有品。 所以,我就跟着沾光了。当初小升初面试,全市五千人录取一百二十人,其中只有四十个女生。我虽然勉强过了分数线,但并不保险,第二轮的面试就十分关键。那天的答题表现自我感觉是不错的,当然母上那天给我的一身打扮,也绝对是加了很多分。 她特意托人从日本买了一套裙子回来,黑色的上衣,黑色的短裙,类似日本校服的款式,但更偏活泼些。两条麻花辫,用红绸白点的发带扎成漂亮的蝴蝶结,放在前面。黑皮鞋,白袜子,再加上标志性的微笑,据老师事后说,印象很深的一个小姑娘…… 上大学以前,每天都是母上给我梳头。早上半睡半醒趴在餐桌上吃早饭的时候,她手里抓着一大把牛皮筋蝴蝶结发夹发带就过来了。各种各样的扎法,基本两个星期之内不会有什么重复。时不时新发明一种,引得老师上课时间都跑过来研究我的头发…… 而家长会的时候,在所有来学校的家长里,母上总是穿得最漂亮得体的一个,每每令我十分自豪…… 今天下午的时候,微信里收到母上从三峡发来的一张照片。照片里山美水美人更美,仔细看周围的人都是标准游人装扮t恤休闲裤运动鞋。唯独她穿着飘逸的紫色波点连衣长裙,赫本款式的帽子,脚上是一双银色高跟鞋。 第48章 克服 学琴的时候,一起的有六个女孩子。差不多年龄,来自不同的学校,周末的时候聚在一起上课。 三人行必有我师,一个班里也必出学霸。 当时这六个女孩子当中,就有一个十分厉害的学霸级人物。天赋加勤奋,永远站在无法企及的高度俯视着我们。 有一阵子我很不服气,卯足了劲儿地练琴,总觉得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句话是不会骗我的。 但结果很令人沮丧,有那么一段曲谱,无论怎么练,都没办法做到十分流畅,速度快不起来。也是头一次,把手指上练出血泡。 回课的那一天,不出意料的,学霸轻松将我们秒杀。而我,也不出意料的,在那一段换把位的地方,又慢了下来。 老师看出了我的情绪,那个时候,我自然还不晓得怎么掩饰自己的内心想法,嘴巴应该嘟得老高。 给我单独辅导的时候,老师让我伸出手来,“你知道为什么那一段你弹不快么?” “练习的不够......”当然还有我认为的天赋不够,我小小的自尊心并没有让我说出口。 老师指着我左手的小指,“不,原因很简单,你的小指太长了。” 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他继续解释,“琵琶弹得好的人,左手的小指一定不能长。否则在某些品之间,因为距离短,小指就不得不弯曲。而一旦弯曲就会有延迟,怎么练都是练不到最好。 你这双手,是弹钢琴的手,其实并不适合谈琵琶。” 当然,在这之后很久很久,我才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有些困难无法克服,有些不足只能欣然接受。 第49章 纸笔 母上是老师,应该是整日与中学生打交道的缘故,一直是属于活泼开朗的类型。皮起来,不要不要的。 小学的时候,住在学校旁的民国老房子里。老房子有个很大的后花园,花木都是上了年头的。白日看起来葱茏浓郁,到了晚上巨大的树冠和茂密的灌木看起来就有些吓人。 母上下班回来晚了,要去后院将早上晾晒出去的衣服收回来,一般将我一起带着。 美其名曰散步消食,其实也就是壮个胆。 收好了衣服,沿着黑漆漆的小路回去。一旁高墙上,花木藤蔓的影子,摇摇晃晃。 母上开始唱歌,时不时和我有说有笑,这样子我倒不觉得那么害怕。 谁曾想,忽然地,她就不唱了。紧接着她撒腿就跑,高跟鞋啪嗒啪嗒的声音,在后院里带着回响,幽幽回荡。 我的冷汗当时就下来了,也跟着撒腿就跑,大概是腿软的缘故怎么都追不上她,而且不管怎么喊她也不搭理我。 一路上我的脑海里浮现各种可怕而具体的形象,东方的西方的,天上的地下的,上古的近代的......且统统孜孜不倦地跟在后头...... 等好不容易跑到楼里,我上气不接下气,“妈......你看见什么了啊……” 母上抱着一堆衣服,强忍着笑,‘诧异’地瞪着我,“你跑这么快干嘛?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就是想跑两步活动活动筋骨......” 写各式各样的留言条,也是母上日常皮的方式。 每天放学回来,她若还没下班,我总是能在门口、冰箱、厨房桌上找到各式各样的留言条。 作为一名数学老师,她的文采,艺术感及幽默感却一点也不缺乏。 诸如芝麻拌面在冰箱第几层,虽然好吃但注意吃相...... 新拌的草莓酸奶在厨房桌上,吃完了不要把盘子舔得什么都不剩,让我以为是干净的又忘记洗...... 烧鸡可以吃但麻烦不要只把皮都吃光,给人家留一些体面...... 留言的周围,是手绘的各式爱的小心心,提醒注意的带睫毛的大眼睛,点缀用的花朵树叶......很有现在流行的手帐的意思。 如今虽然不住在一起,有什么事也都是微信上交流,还是很想念那些年纸笔间的小乐趣。 第50章 船长 去年去毛里求斯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当地华裔导游。说是遇到,并没有见面。 其实是某宝上找当地司机导游的时候联系上的。我们在那里的几天,出行、住宿都是由他安排妥当。 房东和司机都是他联系的当地人,热情友好。其中的一天他为我们推荐了两位法国裔的帅气的船长,开船领着我们去了印度洋里的一座小岛。 我们去捡贝壳,游泳的时候,两位船长在沙滩上布置好漂亮的长桌,就开始在不远处的树林边烤肉。 很快,一桌子喷香的烤羊排、烤海鲜......就热腾腾出炉了。再加上早就准备好的各式啤酒饮料薯片点心,丰盛且美味无比。 正啃着羊排,船长拿出吉他,坐在旁边的岩石上开始弹唱。法国的民谣,虽然听不懂,到后来却忍不住和他一起摇晃哼唱。 眼前的印度洋如一块碧玺,晶莹通透,美妙不可方物。 离开前的那晚,这位未曾谋面的华裔导游又推荐了一处海边餐厅。 在那里,我看到了此生最美的夕阳,很遗憾,言语实在难以描述。 离开毛里求斯时,加了这位华裔导游的微信,才知道他自己就是一位船长。 有一艘漂亮的船,他也经常亲自带着客人到深海钓鱼。每每抱着自己钓到的巨大金枪鱼,站在甲板上自豪地来一张自拍...... 他的朋友圈里,东非的蓝天大海白色渔船,是他的日常。 没有拥挤的街道、车厢,朝九晚五甚至九九六的奔忙,一切简单原始而朴素。 也许哪一天,我会回去那里,也做一个海边的渔民。 虽然是一个对海鲜过敏的渔民。 第51章 陪伴 曾经实习的一个地方,是一家全美有名的视觉障碍公益组织,在纽约六十四街,离中央公园很近。 整个大楼都是通透的落地玻璃窗,无论从外面还是从里面看,都很美好震撼。 在大楼里,随处可见被导盲犬领着的人们。导盲犬绝大部分是拉布拉多或金毛,身上穿着正规统一的工作服。 与外面公园里欢脱接飞盘的小伙伴不同,它们步子缓慢平稳,随时认真感受和聆听主人的指令。 避开障碍物,提醒台阶、电梯或是转弯,与主人之间并无交谈但十分默契。 一旦主人坐下,它们就在主人的脚边安静地趴下,并且是不会挡着别人走路的地方。 虽然知道工作犬在工作时不应该去打扰,有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偷偷揉揉它们的脑袋。 它们就这么乖巧地让我揉,既不发出声音也不看我,始终守在主人的身边。一旦主人有任何动作,它们立刻起身投入到工作状态中去。 有这么一群小可爱在身边,工作多了很多乐趣。时间长了,和它们的主人聊天的时候,它们也会偶尔瞧上我一眼。可就这么一眼,不晓得为什么,就足以令我开心好半天。 也是后来才晓得,它们同时也充当情绪安慰的角色。对于情绪焦虑自闭的重度人群,也是非常好的陪伴工作犬。 这么想想,言语有时的确多余。很多时候,抵不上一段安静的陪伴,一个踏实而全身心交付的拥抱。 写到这儿,家里的猫主子跳上桌子,趴在手边,脑袋枕在键盘上,摁出一串乱码。 星辰大海的眼睛里,那意思我自然看得明白:该陪我了,晓得伐? 第52章 剧情 感情方面,她开窍得非常晚。仿佛被封印了,牢牢地被困在一隅。 除了学习,练琴,舞蹈队的排练,就是闷头沉浸在武侠小说的世界...... 收到过很多小纸条,信,诗笺,满满一瓶幸运星,夹着相思豆的武侠小说...... 迟钝到什么地步,被男生揉着脑袋,“你知道我的意思了,你想一想,给我个答复。” 过了几天他又来揉她的脑袋,“想好了么?” 她迷茫地反问,“想什么......” 那个送相思豆的,上课的时候,转过身,吞吞吐吐,“既然......要么把豆子还给我。” 她从铅笔盒里把那颗红艳艳的豆子拿出来,放在他的手心,“是这个么?” 三年里每天在路口等着她,给她一颗不同颜色的幸运星的男孩,从来没说过什么。 终于有一天不再出现在那个路口,她才想起来,他毕业,去了北方。 她后来才晓得,尽管那些忽略并非有心,但冷漠与辜负,从来都是要付出代价。 而往往,这个代价会延续在无望的无穷尽当中,以各种方式芒生出荆棘。 因为到后来,她也曾经用上了全力,又低微到了尘埃。 第53章 脾气 才初夏,已经热得心浮气躁。 第一百货排队买一杯果茶,最近沪上很出名的那一种。店名梦幻唯美,点的那杯饮料的名字却很霸气,霸气百香多多。 手机扫码很快点完了,和朋友坐下来边聊边等。聊着聊着发现时间有些久,跑去一问,漏单了。 柜台前人山人海,桌上几十杯饮料密密麻麻,饮料师忙得团团转。 那头朋友赶着要回去开会,我就着急了。8023呢?怎么会漏单?什么时候能拿到? 旁边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姑娘,“8023有两杯,我刚才看到她们做好了一杯。”讲话慢条斯理,声音也好听。 我瞧她不像工作人员,她笑笑,“我是8022。” 主管小姑娘也出来了,“8023是吧,漏了一杯,马上给你做。”扭头冲着柜台后头,“赶紧的!霸气百香多多,做起来!” 之后她应付各种买单结账、等单着急、外卖出错、饮料师配错等等,问题五花八门层出不穷……不着急不上火,一件件问清楚后立即处理。稳准快,外加始终保持的笑脸…… 我知道今天遇上高人了。 应付问题不难,难就难在如此的情况下,情绪安稳不急不躁。没有争论呵斥,也没有推诿计较。 原本着急上火的一群顾客,和拎着外卖包不停催单的另一群外送员,在她八面玲珑游刃有余的应对下,都没了脾气,互相开着玩笑调侃着。 我和身旁那个同样好脾气的女孩子,趁机聊得热火朝天。虽然平时一般不大习惯与陌生人搭话,但对于这种遇事不着急,始终言辞温婉的,搭一搭也是很愉悦的体验。 不过没聊太久,加急补单做好的霸气饮料就送到了我的手里,伴随着那位主管姑娘毫不造作的笑容。 拿好慢用,久等了很抱歉。 口服,心服。 第54章 送迎 车站,机场,entrance exit,有相送处、离别地,有翘首待、守候处。 有一年圣诞,从上海飞纽约。与家人依依惜别,过了安检门就只剩寥寥一人,早早吞了安眠药一路昏睡。 到了肯尼迪机场,我是第一个出海关,转过玻璃门就看见抱着鲜花举着气球的人群。 他们翘首望着出口的方向,穿着可爱麋鹿外套的小孩子坐在妈妈的怀里,啃着手,戴着圣诞老人红艳艳的帽子。 那里面没有等我的人,我也不是他们在等的人,我却需迎面走向他们,场面有些尴尬。 忽然听见身后欢愉急促的奔跑声,那些等候着的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欢呼、笑声还有口哨声。 有人从身后越过自己,行李丢在一旁,一头扎入那人群。一个个拥抱过去,大声互诉想念一吐衷肠。 西方人感情外露毫不掩饰的问候方式,连路过不相干的人都很容易受到感染。 相比之下亚洲人含蓄很多,一切尽在脉脉含情之间。言语是有的,然而多半简单两三句。保重......回见......自己当心......温言细语,点头微笑间,各自会意。 路过专心啃手的金发小娃娃身边,忍不住偷偷冲她做了个鬼脸。小娃娃把小拳头从嘴里拿出来,笑得咯咯咯咯。 小娃娃的家人转头来看,笑着对我大声道:merry christmas! 第55章 认真 难得在闹市小区的轰趴屋里参加了一个party。 顶楼挑高四面采光极好的公寓,木楼梯玻璃扶手通向宽敞可以烧烤的露台。 四周是沪上已经不多见的红砖老房子,百转千回的里弄,带着岁月痕迹的窗格和阳台。 但再小的窗口,都有盆栽的被精心看护的花草。阳光好的那一面,栏杆上晾晒着干净浅色格纹的床单。 偶尔看见对面屋子里的人经过窗口,有时手里握着茶杯,有时将扑到腿边的小娃娃抱起。 朋友请来的catering,厨师和助手统一的白衬衫白手套黑西裤,详细询问了要求之后,开始有条不紊的准备食物。 很快他们在玻璃屋顶下搭起了漂亮的餐台,每一份点心、菜品都现场精心烹制,水果切出各种好看的造型,摆放也无可挑剔。餐具、纸巾、酒杯、餐盘细致到位,面面俱到又不显得凌乱。 酒喝了几巡,有人按门铃,一个女孩子抱着一个大纸盒进来。长得很舒服的那一种,可能路上赶得有些急,长发本来束在脑后,现在松脱了,不过并不影响她柔和安宁的气质。 纸盒里是一份很大的蛋糕,朋友之前找她订做,今早她烤制好亲自送来。 纸盒打开,满屋子立刻都沸腾了。 这么漂亮的蛋糕,实在梦幻得不像话。 多肉主题,两层白中透着浅浅粉色的蛋糕,侧面是碧色藤蔓恣意蔓延。到了顶上,是各种紫、粉、绿色的多肉植物,还有几枝仙人掌顶着黄色的花朵,美萌可爱。 女孩子将细心准备好的烟火蜡烛拿出来,教我们如何使用,连燃尽后需要用纸巾包着蜡烛柄取下,以防烫手都细细叮嘱。交待完了,很礼貌地与我们道别。 一个人在出现不长的时间里,能给别人留下很好的印象,又会令人在之后很长时间里不由时时想起,并不多见。显然这个心蕙手巧的女孩子,就是这样的一个。 蛋糕谁也舍不得切开,十几个手机拍了好几轮,才推选出一个将蛋糕切开。原以为颜值高的蛋糕,必然充斥着腻人的奶油和糖霜,没想到入口即化的瞬间,没有半分甜腻齁人的口感。 有几位对自己体重有严苛要求的,冷静地把持到现在,终是没忍住。吃了一块又一块,边吃边热烈讨论这里面都是哪些健康的食材和用料,根本无需担心那卡什么里…… 你知不知道,认真的你,样子特别好看。 初衷每篇控制在五百字以内,发现一说到吃的,就很容易pu出来,无解。 第56章 观察 走路不看人,好像是从小的习惯。 说不上原因,大概从小被大人们反复教育路上坏人有点多,自己下意识对陌生人就有了抵触。至于后来,一个是眼睛看不太清,另外一个大约是懒。 直到学了素描,老师年纪和我差不多,深刻起来却很有范儿的那种。他说素描要想画得好,需要非常强大的观察力。尤其是人物,眼耳口鼻面庞轮廓的走势,都需要很仔细的观察。比方说眉毛,挑高一点,有时候就是另外一个人。 我说这道理我明白,那个,速成的技巧有没有? 他说技巧没有,秘诀倒是有一个。 那一刻,我的眼睛应该是放光的。 他说,带上纸和笔,随便找一列地铁坐进去。看到谁就画谁,不能停,一直画。 看着我眼中寂灭的光芒,他说,实在不行,仔细盯着别人观察也可以。 你想,每个人都是同样的那几样,眼耳口鼻,为什么样子却是千差万别?男人女人东方人西方人......其实都是些细微的差别,却让两个人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后来,我从偷偷摸摸戴着墨镜看,到大大方方正眼看,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克服的心理障碍。 当然,盯着人看总归有些不礼貌,所以如何在不露痕迹的情况仔细观察一个人的五官和面部轮廓,就需要一些技巧了……此处略去心得一百五十字。 这么看人看得很起劲的那一阵子,有一回和舅舅吃饭,谈到我的外公。我的外公当了一辈子的警i察。舅舅说他小时候每天吃完晚饭,就被我的外公拉出去遛弯。 外公的要求是,迎面走来的人,我的舅舅需要在短短几分钟之内,根据样貌举止衣着判断出ta的职业…… 看不出来就揍,揍到后来也就练出了识人几无差错的本事……我的舅舅长大后,也成了一名优秀的警i察。 如此我认同了那个结论,人的潜力果然是不可估量的。 第57章 面目 几乎每天都去咖啡店,平时在住处附近,周末大街小巷里寻些有特色的小店。 多半也不会坐太久,也就是一杯咖啡的功夫。 这一杯咖啡的功夫,其实可以见到不少有意思的人。 说人不太准确,应该是遇见的不同面目。 坐在角落里独自喝咖啡的长发女孩子,静好的仿佛一幅油画。午后的阳光下,甚至可以看见她身侧柔和的光晕。 电话响起,静好的油画姑娘接通电话,吐字如珠串,声如银铃。 随着谈话的深入,大约是与电话里的人起了争执,她坐直了身子。点线面的分析,强势地捍卫自己的观点......抑扬顿挫强势有力,配合着极其丰富的肢体语言...... 电话挂上,她抿了一口咖啡,重新靠进椅子里,又是那幅美好的午后油画。 再一次,是个白衬衫黑西裤的男子。应是工作间隙下来喝一杯,拿着咖啡坐进沙发里,满面倦容。 他看了一会儿手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很愤怒地将手机放在桌上,很响的一声。 他放下咖啡忽然紧捂着脸,再看不到神情。 电话响起,他松开手,那后面是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愤怒和悲伤。 他稳了稳,电话接通,他的面上已经挤出笑容,言辞达雅彬彬有礼,十分舒服亲和的语调。 一通电话讲完,他挂上电话,一口将咖啡喝完,将咖啡杯狠狠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深吸了一口气,快步离开。 一向觉得电话这种方式,比一串字符的信息要亲密了许多。而我们似乎也习惯于从声音里认定情绪。 挂了电话的听者:有哞搞错?她原来是这么凶悍和咄咄逼人的女孩子……唔,他听起来心情不错,今天一定过得很愉快...... 但我们听到的,当真是谁人的真实么? 还是,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面目。 我觉得好像要解释一下,没有窥探他人的嗜好,都是没办法回避的遇见哈,咳咳,是不是不如不解释。。。 第58章 脚步 忽然的下雨天,一下子没找到雨鞋,临时挑了一双防水的高跟鞋出门。走出去才想起来这双鞋的问题,走起路来后跟敲地的声音有点响。 还好小区里没什么人,扣扣扣地走着。经过谁家院子前面,偶尔会有人抬眼来看。一只柯基,蹲在转角的树底下,冲着我笑得没心没肺。 走过一条很长的小道,转过弯去,就是出小区的大门。门口坐着一位爷叔,看见我过来,很绅士地打开门,“走路的声音,老远就听到了,老好听额。” 我很不好意思地走出去,忙忙解释,“声音太响,该去换块鞋底垫了……”其实心里头美得开了花。 被夸走路好听是第一次,穿惯了平底鞋和运动鞋,久违的高跟的确可以换一个心情。 脚步声其实很奇妙,轻重缓急,可窥探情绪和性格。表情、动作、语言可以掩饰的,往往被脚步声轻易泄露。 令我感佩至今的是初中的班主任,她喜欢穿高跟鞋,平时在走廊里总是听到她很优雅的哒哒声。但每每在别的老师的课上,我偷偷在桌肚子里看武侠小说的时候,都会被巡视至后门窗口的她抓个正着,但我明明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 有一度我怀疑她是不是巡视的时候特意脱了鞋子,研究了很久才发现,这位可爱的老师只是很善于控制自己落脚的力度罢了…… 第59章 朝拾 看到朝花夕拾的时候,正好走进院子,就在地上拾起一样东西。 一个鸟窝。 第一个反应是,看看里面有没有小鸟或是鸟蛋,很可惜没有。 再看下去不觉咋舌,嘶……这搭窝的小东西,别是个艺术家吧? 也就比我的手掌大不了太多,用各种说不上名字的树枝、草茎编织而成。树枝草茎也不是单一的某种,有粗有细,纹理各异,还有的上面缀着枯了的细密花苞。 那中间夹杂着不同大小和形态的枯叶,仔细看起来,用棉线、绒绒的絮团固定着。棉线和絮团,除了白色,还有薰衣草紫,茜红和明黄...... 那几根明黄的棉线,看起来有点眼熟,且越看越眼熟。 抬起头看着门口雨蓬上被扯开垂在那里的几缕黄线,总算想过来。 前一阵子,两只白头翁,每天在雨蓬上折腾,将缝纫在里头的线扯出好几根。 当时觉得,估计是皮,要不然就是谈感情的一种方式。 没想到。。。 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第60章 止损 和一个朋友吃饭,聊到画画码字的事—— 那个,怎么你现在不画画了?之前开画展了不是? 眼睛不好,画画太伤眼。 码字就不伤眼? 呃,也伤。 所以不是眼睛的问题。 好像是的......有什么话直说吧。 我觉得你要止损。 止what损?我没炒股。 不是不是,我是觉得你可能更适合画画,素描什么的挺有天赋,水彩也还行…… 明白了。 就知道你一点就透,不是玻璃心,哈哈……这家馆子的菜味道不错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 哟,今天钱包忘带了,哎呀手机怎么没电了…… 【分割线】 原来以为会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其实也没有那么糟。 下午一直在院子里吃土,哦不,挖土。 给三盆绣球换了新的的陶瓷盆,新买的泥土松软香糯,抓在手里,很踏实安全的感觉。 给六株蔷薇修剪了枯枝老叶,那几株有些蔫蔫的,竟也倔强地冒出了花苞。 花朵早落光了的六角梅,又有了颜色,有几支按捺不住伸出篱笆去,算是重生吧,颜色更加明媚。 黄莺早就只剩了绿色的灌木,之前密集浓香的花束,应该是回不来了。 夕颜乖巧得让人心痛,管不管它,都每日里规规矩矩地绽放凋谢。花朵太轻,落下来很快被风吹走。地上偶尔留下深紫的印子,才想起来,它曾经认认真真地绽放。 收拾完了,浇了水,一手的泥。也不想洗,坐在台阶上等着天黑下来。 看见白天谢幕,清风殷勤相送。 第61章 缘分 养过一只守宫,俗称,壁虎。 是的,有个过字,不久前,它回它的星球去了。 这种生物,从前,单单是听到就会后颈发凉。然而,就是有这样的缘分,竟有一段岁月,会与它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 这缘分最深层的原因,其实后来我终于琢磨出来了。但等我琢磨出来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这个原因也已经不重要了。 撇开最开始的那个因,第二个因,是一次印度洋上的遇见。 毛球(毛里求斯)那里,印度洋的海水是各种各样的蓝色。是的,哪怕是同一天,从同一个地方看出去,那蓝色都不一样。很多时候,就像一块jelly,q弹透明,让人很想扑上去咬一口。 jelly晃晃荡荡的地方,有一个野生动物园,casela。里面的植物,即便是展开了想象的翅膀穷尽创造力,也无法勾画出它们的身姿。站在它们的面前,只能反反复复感叹于巨大的、蓬勃辽阔的生命力。 就在那些遒劲的枝丫间,我第一次看见了如此漂亮的生灵。 原该是尖叫的逃遁,竟变成了移不开目光挪不动脚步。 纯粹透彻的绿,漆黑的瞳,修长的尾,该是精灵吧,好看得不太真实。 毛球回来以后,机缘巧合,得知朋友的朋友养了一对,又这么巧,那一对刚生出了一只小小的娃娃。 那天是那个冬日里最冷的一天,朋友将装着它的盒子塞在大衣里护在怀中,小心地带来我家里。早已准备好玻璃屋子,铺好了树皮,盛放了清水、果泥。 它就这么小小的一只,抱着树枝,脑袋微微斜着,安静地看着我。 它的眼睛里,能看见jelly一样的海。 第62章 见月 千江有水千江月。 很早以前,练书法的时候写过这一句。不好写,笔画太少,没有风骨撑不起来。书法很快就不练了,但这句话在心里一直踞于一隅,偶尔会出现。 虽然住在长江边上,但在江上看月亮的次数并不多,印象也不深。 后来才渐渐晓得,这本是偈句,《嘉泰普灯录》卷十八。 心清水现月,意定天无云。 我等本是千江里的众生,江无大小贵贱。月如佛性,江水中皆可见月。所以见月,稀松平常,从来时时刻刻念头转起之间。 人的记忆很奇特,有些昨日的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偏偏很久以前的事情,怎么也忘不掉。 最早的记忆,画面很清楚,仿佛昨日一般的,就有这么一个。 大约是五六岁,和父母一起去鸡鸣寺。应该是个大日子,山门那里一路上去,都是人。香火缭绕,但并不喧闹。 到了山顶不久,我就发现,自己走丢了。彼时个子很矮小的我,面前是丛林般的腿,分不出男女老少,不停地在我眼前移动。仰起头,头顶的天空被拥挤的人群逼仄出很小的一块。 当时大概是有些害怕的,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被人群裹挟着向不知道什么方向移动,直到那个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听起来确实很戏剧性,但她就是这么出现了。 到现在我还能清楚记得她青色长袍上针脚的纹路,还有那双干净的黑色布鞋。我仰头去看,她应是寺里的尼姑,双手合十,垂目看着我。 我不晓得怎么说,她先说话了,“不用怕。”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人群中看出来,这是个走丢了的小孩子。 我保持沉默,大概因为大人说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她又说,“以后若是遇见不顺心的事,到这里来,这里有观音菩萨。” 我可能说了一句哦,也可能没说。从这一句往后,我就记不清了。但是她离开以后不久,我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正在寻找我的父母。 中学六年,学校就在鸡鸣寺边上,我经常去。中午,或者放学以后。待得时间不长,多半也就是随处走走坐坐。 大约是,风暖有人能作伴,日长无事可思量。虽然作伴的,是古刹,松石,湖光山色。 又或者,是月。 第63章 谈话 微信里曾经关注了不少公众号,后来删删减减剩下的不多,即便如此真正去看的也不多。 翻到一篇关于与人相处谈话的五个层次:寒暄客套。八卦新闻。思想沟通。情感情绪。暴露内心。 顺便翻了翻微信里的聊天记录,一般止步于二。偶尔有三,极少有四,没有五。 估计大多数人都是如此,也没什么奇怪。见了谁都掏心扒肝的,真情流露,八成会惊吓到听者。 日常的说话,自言自语除外,当是多有遮掩。有时候经常怀疑,工作和生活中的同一个人,也许根本就是两个人。 有个朋友是电台主持,以前有空的时候会混进他的演播室里。他主持的是体育类的新闻和转播解说,我兴趣不大。倒是坐在旁边挑选穿插在节目里的音乐,推推拉拉摁一摁仪器上的各种开关按钮,比较有意思。 节目中,他的声线压得稳稳当当,指点体坛江山,成熟稳重。转播球赛时,亢奋无比,进球后的那一个“耶~”,余音不是袅袅这么简单,绕梁三日实不为过。听众打电话进来,侃侃而谈、调动气氛应对自如。 出了演播室,立刻秒变回吃货、酒鬼、跑酷、飞扬跋扈的街头小霸王形象…… 我也曾经走后门客串过一回金融类的访谈回顾,说得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带着我一起的主持人,学识形象智慧三高,堪称学霸中的学霸。淡定冷静,言辞犀利,一派王者风范。 毕恭毕敬心服口服跟着他从演播室出来,他的手机响起,他听见了电话那头的声音,脸颊到耳根迅速泛红,语调温柔宠溺有加,肢体语言立刻从硬朗霸气变得放松柔和……若不是方才一直跟在他旁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电台里最值得一听的是感情类的谈话节目,曾坐在演播室外面的小间听过。主持人明明听起来是个成熟稳重的知心ol,但眼前对着话筒的,分明是个明眸善睐清秀可人的小姐姐。 打进电话来的人,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声音好听的,不怎么好听的……口音重的,含糊的,清朗的……说的故事,各个百转千回,情深不知所以……没有谁认识谁,说者似乎根本不在意主持人的反应和偶尔的交谈,只是通过电波,絮絮而又执着地讲述自己的故事。 说到动情,有笑得停不下来,有哭到发不出声音……这个时候,主持人通常会贴心地将背景音乐的音量推响一些。原本若有若无的低吟浅唱,一时字正腔圆清清楚楚,安抚着电话那一头的那个心灵…… 没有伪装,没有掩盖,没有一二三四,只有五。是完全彻底的打开自己,是灵魂的真实自呓,是比肉眼所看到的鲜活面目,更真实的存在。 第64章 困极 为了减少焦虑,算好了登机时间吃了一颗有助睡眠的药。结果飞机延误,药性却渐渐起来了。 旁边的人问了我一句什么,我好像回答了一句:我听不懂。 我是真的没听懂,看见他嘴巴在动,听不出说了什么。然后他就走开了。心里觉得抱歉,又不晓得怎么解释。 这个时候人的思想很奇怪,不连贯,切换的比较没道理。介于清醒与模糊的边缘,会想到一些平时不会想到的事和人,但又没什么具体的面目。 打了十几个哈欠,如果就这么睡过去了,怎么办。 对面的一个妈妈在考小娃娃数学题,两位数加法,我算不出来。 飞机上又不能完全睡着,半睡半醒的更痛苦。直到看见舷窗外的大地,山脉,和天山神祗一般的身影。 后面是十天的北疆自驾,今晚需好好睡上一觉。 当然是在吃饱了羊肉串之后。 第65章 沙暴 鄯善沙丘,好玩的经历。累趴了,明天补上~ 第66章 盐湖 新疆的路果然很好开,宽敞平整,很多地方笔直看不到尽头。 从乌鲁木齐出来没多久,成千上万雪白的巨大风车,罗列于道路两侧,一直延伸到远处山谷的河滩旁。 风车的转速并不快,有些偶尔会停下。看久了,觉得像是很多悠悠哉哉的心思,有时候欢腾活泼些,有时候只是发发呆。 看见同样雪白色河面的时候,开始以为是阳光太刺眼的错觉。靠近了才发现它真的就是这样子,整片的银白,仿佛积雪的河道。 盐湖。 黛青的山,浅赭的沙砾河滩,一丛丛丛淡烟疏树,花如红蓼的垂丝柳。 含烟一株柳,拂地摇风久。 佳人不忍折,怅然回纤手。 花语好像是赎罪忏悔,请求原谅。整日面对风沙肆虐,根深扎于盐碱沙砾十余米。是怎样的过错,需如此等待救赎。 路过的这片盐湖旁没有道路,翻过几个土丘也只能远望,就站在垂丝柳的身旁。 远处河滩上有成群的野马,头顶的天空有鹰盘旋。鹰唳声,出乎意料的好听,清越辽远,仿佛世上本无俗念。 没有去网红那个号称媲美茶卡的盐湖,所谓打卡地,人多了,总觉得变了味。 这么一片没有人烟,仿佛荒芜着的,才该是本来的样子。 第67章 沙雨 对于沙漠的印象,从前一直浅薄地停留在图像和文字。 到了沙丘脚下,还没来得及赞叹,就看见山顶处忽然而至的漫天黄沙,如同一张沙幕,铺天盖地地扑下山来。 第一时间冲进一旁的一间小饭馆,老板娘正手脚利落地将门窗关好,把挂在外头五颜六色的纱巾收进来,顺便向我们推销可以遮住脸和脖子的防沙面罩。 买了一罐可乐,打开喝了一口,才觉出自己一嘴的沙子。喝得有点急,也没嚼,都吞下去。所以沙漠里的沙子是什么味道,我还是不知道。 外面沙暴肆虐了很久才势弱下来,原本打算坐越野沙地车上去,临时决定光脚徒步爬上去。 黄沙细软,一脚下去就没至脚背。早前日头猛,沙粒滚烫,这会儿热乎乎的将脚裹着,舒服熨帖得很。 但并不好走,基本走上一步,滑下半步。 爬到一半的地方,风又猛烈起来。眼看着沙粒如流水般,自沙丘的顶端倾泻而下。即便戴着面罩眼镜,沙粒急速掠过露在外面的手臂,刺刺地痛。 好不容易爬上这么多路程,现在折回去实在不甘心,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往上。 沙地越野车呼啸着从不远处冲上山去,将顶上的人一批批送下来。 看着头顶的天空,从原本的土黄变得阴沉,嘴欠说了一句:总不会要下雨了吧…… 身旁的人说:切,你见过沙漠里下雨的? 他的话音刚落,豆大的雨滴就噼里啪啦落下来,在沙地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水印。 这个时候再说什么有些多余,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山顶,闷头爬。 于是在这片沙漠黄丘上,裹挟在沙暴与风雨的纠缠之间,终于踏上了山顶。好像该有很多感慨和喜悦,却并没有什么。 也许是眼前的情景太过奇妙,雨水和沙粒,冰冷与灼热,润泽与干涸,完全没有抵触和对立。竟是携手比肩,同看山河的意思。 从这里看下去,黄沙如绸缎,如海绵,又好像松软的戚风蛋糕…… 就这么像傻子一样,坐在风沙和大雨里,看着脚下的绵延无尽,不想离开。 第68章 牧场 看了这些天的草原,说没有视觉疲劳,那是假的。 那拉提夏牧场,水草丰美遍地野花,泉水溪流浅滩蜿蜒纵横。据说那里头的高山冷水鱼,鲜美无比。 不过看久了也就,这样。 直到,跨上马背。 说到上马,周围多半是爬上去,或者被向导托举上去。 轮到我,翻身上马一气呵成,旁边两位哈萨克族的向导惊讶对视了一下,表扬了我半天。 以前除了在云南骑过一小会儿,这是第二次。有什么说不出的熟悉感在里头,小得意地徐徐扫过周围的人群。 “上辈子是个放羊的,嘚瑟成这样……”有人幽幽道。 向导骑着另一匹马,与我并驾齐驱。一路沿着草场上行,时有马牛羊群自身旁悠闲而过。小马和小牛犊,并不老老实实地走路,撒着欢儿跳脱得很。牧羊犬神情严肃,随着牧人驱赶羊群。 越往上,视野越开阔,草原如巨大的茵毯,铺展开去。头顶的鹰,盘旋不休,偶尔俯冲下来,展开的双翼在草原上留下惊鸿身影。 上到一半,冷泉湍急,在雪岭云杉间穿行。泉水边,饮水的牛羊和马儿,时不时叫唤数声,似在闲谈。 再往上行,坡度愈大,风里寒意陡盛,已经可以看见山顶处的冰川,银白通透,仍保留着之前流动的水纹。 想要摸到冰川,需要下马步行一段。我的这一匹马,名字很好听,夏赫贝珂。我下了马,它扭过脑袋,在我身上碰碰,就忙着低头吃草去了。 往上行走并不容易,草深坡度陡,草丛的中间各种叫不出名的野花,好看到不太真实。 说到不真实,这里的山水经常给我这样的感觉。美到言语难以描述倒也罢了,很多时候觉得,眼前这些,当真都是真实存在的?这在别处从来不曾有过。 冰川存留的部分并不多,这么一块,仿佛纯白霞帔,覆在两座山头交接之处。 去岁冬日的厚厚的积雪,只存了单薄的念想。 冰川的边缘在点点滴滴的消融着,用手接了一会儿,沁入骨子里的寒意。 下山的路骑马并不好走,斜度太大,总有被掀下马背的感觉。向导一路忙着打电话,留我独自跟在后头自己执缰而行。 我忍不住尖叫了几次,后面跟着的一匹马忽然走到我的身旁,将脑袋伸过来在我的腿上碰了又碰,又用嘴顶了顶我绷紧的脚。 我立刻意识到它在安抚我,它也不离开,和我的夏赫贝珂并驾齐驱,仿佛一同陪伴的意思,直到我们回到出发的草场。 下了马来,之前的高反已经荡然无存,除了感觉腿不是我自己的,其它的不能再好了。 第69章 舞台 这件事我真的做不到。 他们会说,不会吧,are you kidding me?你以前不都可以做的很好? 于是习惯性地自我检讨,benchmarking蜂拥而至,最终成功地强迫自己觉得,是,这没什么难的。从前我可以,现在我依然可以。 不晓得“从前现在”的这个理论从何而来。 不但是从前可以、现在就可以,甚至是从前可以、现在应该可以做得更好。 他们会说,这有什么,relax,想想好的那一面,be positive。 可阳光的背后,始终会有影子,不是么? 一向觉得演员,并不是个容易的职业。且不谈辛苦,扮演的角色或者坚强或者柔弱或者分裂……总归是旁人的样子,需将自己仔细压抑了隐藏了。 有的演员在拍完戏之后,需要接受心理辅导。最近听说的一个,是权游里jon snow的扮演者。终季结束后,躲去一个隐秘的海岛疗养,并接受冥想治疗。 杀青的时候,他曾感觉无法呼吸,“最古怪的是当我们结束之后,大家开始脱掉戏服,感觉就好像在被扒皮。感觉大家最后一次把角色从自己身上抽出来了……” 上过舞台的人或许曾有这样的感受。舞台灯光亮起,几乎看不清舞台下的面庞。音乐、掌声、喝彩,仿佛嘉年华会,焦点瞩目之间精彩如斯。 演出结束,灯光熄灭幕布落下,从昏暗冷清的后台急急而下。铅华洗尽,换下华美的衣裙,仿佛看一场繁华落尽,又是孤独的一个。 记得以前参加完大的演出之后,总会病一场,当时觉得大约是累了。现在想想,似乎并没那么简单。 如今每日里游走的“舞台”,只是人群中一份庸扰。在独处的时候,愿你没有卸去面具抽离角色的疲累。 第70章 计划 按照计划,北疆十日自驾,路线详尽,安排妥帖。但走到一半,不得不提前离开。 飞机上吃了药,并没有起作用,一路浑浑噩噩坐不安宁。回到家里,药性反倒起了,昏睡了十几个小时,才缓过劲来。 醒来翻看手机和相机里的照片,才想过来,昨日还在赛里木湖畔,前日尚在草原上骑马撒欢……真正恍若一梦。 再周详的安排,再缜密的计划,抵不过一些偶然,一分变数。也没什么可抱怨的,随遇而安就好了。 小时候,在街上买了一个漂亮的气球,一路小心翼翼满心欢喜地拿着仰望着。到了家门口,不知碰到了什么,啪得一声,化作几片落在脚边。哇得哭起来,止也止不住的泪水,如何劝慰都不得开怀。 长大一些,精心喂养的小兔子,被半夜溜进后院的黄鼠狼拖走,各种伤心却也不再会大哭不止。自己安静地将小窝收拾好,采了一把蒲公英的黄花放在那里头。 再后来,遇到那些,努力想要留住却留不住的人,尽力想要达成却牵绊不住的事,渐渐也就习惯了一个人接受、咀嚼、体味、忘记。 好像说远了些,最开始说的是detour,是偏离,是plan a和b。 曾经一度纠结这一句,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如此,计划有何用? 后来又听到一句,不容许修改的计划是坏计划。 慢慢想清楚,制定计划的是理智,执行计划的是情感。既然理智无法时时刻刻控制情感,计划也就不可能完全按照所想而实现。 无论是plan a还是b,不可完全预期的下一刻,或许才是存在的真正意义。 昨晚梦中都是夏牧场的草原,躺在草地上仰眺天山的山峦,我的马儿夏赫贝珂,在我的身旁吃草,摇晃着尾巴…… 醒来发现抱着的是自己最 第71章 勿怪 朋友说,这两天一首曲子听了没有?咋就听得停不下来。 公子向北走。李春花的版本。 她说,你听听,有啥感觉。 于是循环听到现在,好像很难写下什么。 无非有缘无分,不得不错过。 很多人写过,很多人唱过,很多倾心,很多卑微,很多人终归麻木了。 非要说些什么,这个唱歌的姑娘,演绎上乘。 小女子不才~未得公子青睐~扰公子良久~公子勿怪 公子向北走~小女子向南瞧~此生就此别过了~难以忘怀 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愿你天黑有灯~下雨有伞 愿你善其身~愿你遇良人~暖色浮余生~有好人相伴 所有爱慕之意~止于间~掩于岁月~匿于将来 与君今生无缘~请无需挂念~雨打芭蕉~无可无奈 小女子不才~未得公子青睐~扰公子良久~公子勿怪 背景是吉他的弹拨,想想如果换成琵琶,好像反倒少了点调调,有意思。 第72章 驿站 交河驿。 本来不在计划中的景点,纯粹开车经过。但远远看见土黄色的驿站城楼高耸,莫名被吸引过去。 夏如流火,日光耀眼到刺目。驿站里热意炙人,也许是湿度不高的缘故,倒不难受,反而觉得热得爽快。 这个感觉很奇妙,以往不曾有过。可能习惯了南方湿热的天气,如此没有掺杂半丝水份的热,特别而炽烈。 驿站虽然是重建,但没有不伦不类的古今混搭风格,还原度很高。一切现代的痕迹,尽量低调地归置于角落。 一圈的土墙、驿楼,砂土的本质,粗糙斑驳,没有任何啰里啰嗦的雕琢痕迹。地上也是同样的黄砂,走上去有些硌脚,但很喜欢听鞋子与砂石摩擦的声音。 沿着墙边,一排木头柱子搭起的凉棚过道,最原本的木色,顶上铺着同色的稻草。 驿站里绿色很少,都是些低矮的灌木。除了头顶的蓝天,满眼是砂土的黄色,但并不让人有单调无趣的感觉。相反,觉得踏实、厚重。是真正可以令长途跋涉而来的旅人,安心歇息的一处。 岑参,边塞诗人,国家六叶吾门三相,仕途却不得意。功名只向马上取,真乃英雄一丈夫,三十投笔从戎曾两赴西域。 在交河驿馆内出土的文物内,就有这位伟大诗人的马料账。 “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 “戍楼西望烟尘黑,汉兵屯在轮台北。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剑河风急云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 站在马厩边,有些失神。饮水槽,草料台,马鞍架,一间间一格格,简单利落。耳边有音响里反复吟诵的诗句,和一时想不起名字的筝曲。 似乎随时可以看见自炽阳里走来,牵着马背负着文书的疲倦旅人。他们在这里休息、换马、补给,和四方来的旅人交谈畅饮。说得是金戈铁马,河山壮阔,平生志向,家中牵念……这些早已没于黄沙,散失在一日复一日的时间里。 走出驿站的时候,情绪不太高,大概是热蔫了。在门口买了一根当地的冰棍咬在嘴里,碧玉般的颜色,入口是浓郁的哈密瓜香味,顿时满血复活。 第73章 葡萄 对于某件事物,或某个地方的预期产生偏差,时常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葡萄沟,这个地名让我想到的是烈日下的田埂,葡萄架,随时可以塞一嘴的或绿或紫的果粒。 看着浑身刷着绿莹莹油漆的区间车开到面前,扎眼的绿色,外加头顶艳阳如火,第一印象,不咋地。 车入了大门,一个急转,一车的人就是同步统一的一声,哇哦。 看不到尽头的长廊,浅橙色廊柱子,葡萄藤密密实实覆盖着,将天空与烈日遮住。一串串青葡萄垂着,如将落未落的雨珠。 长廊两侧同样是望不到尽头的葡萄园,大约一人高的木架一排排延伸开去,披覆着深重碧色。 很快路边出现一条沟渠,水势湍急,据说是山上积雪消融后,被引至此,一路送至山下的田间浇灌作物。 车始终沿着这条沟渠一路往景区深处去,路过人家,店铺,学校……车速很快,但还是看得清一户户的小院子。 小院子都不是很大,被葡萄藤或是篷布遮着顶,晾着五彩斑斓的布匹。地面没有铺任何东西,原生态的土地,角落里种着花,仿佛散养一般,没有特别的归整,但都恣意生长着没有拘束。 每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葡萄藤下都有一张大床,铺着色彩鲜艳的毯子。据说是因为这里天气炎热,晚上这里的人,通常都是睡在屋外的葡萄架下纳凉。 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竹床。爷爷家的院子角落里就有一张,上了年头,竹面已经十分光滑。南京的夏天很热,到了傍晚,竹床被搬出来,泼上一盆盆的凉水。等太阳落山,那竹床摸上去已经很凉快,我被抱着放上去,立刻光着脚丫子到处爬……具体的情景记不太清楚,但手底下凉凉的触感竟然还有印象。 景区里反而没有沿途的风景有趣,不过走到哪里都是蔽日的葡萄架长廊,长廊里引了泉水,一路淙淙蜿蜒,凉风习习没有半分暑意。 走着走着就看到一排花床,一片碧色里头,艳丽妖娆却并没有俗气的意思。忍不住上去坐了坐,一抬头,就看见触手可得的一串串葡萄,晶莹剔透滚圆饱满。 可惜旁边一个牌子:观赏用葡萄,请勿采摘。 肯定是酸的,无疑了。 第74章 女子 好像有一本书,叫灵魂有香气的女子。 在书店翻过几页,写得挺好,但总觉得如此描述言过其实,或者,我还不能体会。 很巧的,微信里收到yoli工作室新课程的介绍,又在笑湖戈的书单里看见了yoli的书,《心想画画就画画》。 一些记忆开了个口子,汹涌奔腾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灵魂有香气的女子,用来形容yoli再合适不过。 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关注yoli的画,没有壮阔的画面,没有炫技的笔触,经常只是一根蒲草,一朵将枯的海棠,一支插在透明花器里含苞的莲……但是姿态天成,干净纯粹到呼之欲出,恨不能伸手将它捧在手心…… 然后看到她的文字,和她的画一样,细腻到熨帖,震撼到抽气,真实到惊叹。 当时忍不住报名了她的一期网课,很入门的水彩花卉。每周一节课,隔周点评。yoli应该是在她重庆的画室院子里上的课,可以听见背景里鸟儿和蟋蟀的叫声。木头桌子偶尔吱呀,笔纸摩挲,她的声音娓娓而来…… 她的课没有枯燥的知识点和技法诀窍,很神奇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说感情和感受。 她会从我画出的一根芦苇上,看出僵硬,看出我的畏惧和胆怯,看出我一直压抑的一些心思,和时时拘束自己不敢逾越的规矩和条框…… 她从不批评,连带着指责的意思都没有半分,她更像一个瑜伽大师,观望一个学画人内心深处的情感,用她强大但温暖的同理心,指点一个可能的出口和方向。 很多同一个班里的同学,在群里写到,平时很少哭的但听了yoli的课却忍不住流泪……这样的人不止一个……还有一些流泪了并没有说的,比如我。 那一期结束,老师选了一些学生的作品,和她的作品一起在全国三地做巡展,顺便签售她的这本新书,《心想画画就画画》。我的被选中了三幅,提前寄去她的画室。 为了能见到她,当时被恐飞症困扰的我,居然硬着头皮飞到了重庆。因为没有提前告诉yoli,yoli见到我很惊讶,一再说我这么远过来应该提前告诉她,她好格外照顾我…… 签售很成功,面对面与她的交谈超乎了我的预想。临去之前,我的确犹豫过,因为纯文字和声音的交流感觉太过美好,见面会不会并没有那么好……希望多了不是失望会越多…… 坐在她的面前,我才知道这一次我又多虑了。真的有些人,无论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在你的面前,总是令人愉悦和赞叹的。 yoli的朋友圈很静好,很少有人的朋友圈给我这样的感觉。无论文字、相片、还是她随手的写画,用时下流行的词来说,就是治愈。 这篇写到一半,报名了她最新一期的瓶花课,买了一堆yoli推荐临摹的花瓶。接下来,安心等待漂亮瓶子的到来…… 第75章 牧人 从前对牧人的概念,是人跟在羊群牛群后面,挥舞着手里的鞭子大声吆喝,牧羊犬欢脱地前后跑着。 到了真正的草原才晓得,现实与想象还是很有差距的。 看到的是,人骑在马上驱赶羊群牛群,也并没有乖巧的牧羊犬。 羊咩咩和牛哞哞其实挺乖,边走边吃草。牧人略略引导一下方向而已,很多时候只是在一旁寻一块草地躺着晒太阳,马儿就立在身旁,边吃草边晃着尾巴。 时不时过个马路,也是井然有序不慌不忙,像放学路上排队走行道线的小朋友。 吃草时候的牛和羊并不是始终安静的,时不时会叫几声。叫的什么,我听不懂。但仔细听起来有很不同的音调,听久了竟能听出些情绪。当然,也只是我认为的情绪。 在冰川旁的溪水畔,看见跑来喝水的几只羊和几头牛。隔着水,边喝边时不时对着叫唤几声。 通常说的鸡同鸭讲,是说不明白的意思。可这羊同牛讲,好像交流得挺不错。一说一应,有来有回,也没耽误喝水。 马群相对欢脱些,吃着吃着,要跑上一圈,还要互相蹭蹭脖子表示一下友好。 我骑的那匹马一路都很乖,走路稳稳当当。下到半山腰,看见不远处奔腾的马群,它有些烦躁,脑袋甩着打着响鼻。 我问向导它怎么了? 向导斜着眼睛说,它想跑起来啊,慢吞吞一步步走路,谁吃得消? 这才恍然大悟,我认为的乖巧,是它隐忍的收敛。 很想由着它跑一跑,实在是没有战胜自己的胆量。 第76章 甘沟 北疆南疆,被天山山脉阻断。土和高速甘沟段,便是蜿蜒在此间,联通南北疆的必经之路。 之前做攻略,这一程也只是沿途需要经过的一段高速而已。正因为没有任何预期,车子开进这片山脉时,才被彻头彻尾地震撼到了。 路完全借助天然山谷的地势,蜿蜒迤逦,基本在前一个弯口看不到下一座山头。 山峦耸立中的深谷,高低起伏前后差一千八百米。沿线还可看到古代驿站的遗址及碉堡的痕迹。 起初路两旁的山上还能见到些植被,虽然稀稀落落,但多少是有的。几个急弯之后,山势忽然高峻,寸草不生,满眼尽是荒山沟壑。 山呈白砂石的颜色,月牙白、极浅的黄,但突出的岩石和自山顶倾泻而下宛如瀑布的砂砾却是黝黑色。 纯天然的水墨山水画,甚至可以看见大自然奇妙诡谲的皴法,披麻皴、雨点皴、卷云皴、牛毛皴…… 不知道什么原因,感叹眼前奇景的时候,觉得强烈的压迫感、莫名畏惧。中途下车,站在黑白两色的荒丘沟壑间,后背发凉。 也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数不清的避险车道。因为有太多急降弯曲的陡峭下坡,不得不增设供车辆速度失控时安全减速的专用车道。 更让人不得不随时警醒的,还有山上的落石,和夏季随时扑下来的山洪。 甘沟本就是天山的泄洪道,只要一场暴雨,十万大山的水会集中在此倾泻…… 之后才知道,在这段公路里程碑75至76之间,路边有一道清泉。据史书载,玄奘西游经此,曾驻足饮水休憩,名“玄奘泉”。 若早些知道,定是要前去一看的。 好像又说到了错过,有些错过,若非机缘巧合,根本都不会察觉。 就好比这道清泉,明明曾经近在咫尺伸手可及,却成为无数迅速在车窗外消失的风景的一部分。 若不知道倒也罢了,偏偏事后又在书上读到,平白添了扼腕叹息。有时候当真是,不如不知。 第77章 锻炼 天热,无心码字的第一百个理由。 说到找借口和理由,有更值得吐槽的。 头脑一热,又办了张健身会员卡。 第一天,昨晚没睡好,算了,歇一天。 第二天,出门下雨,没带雨伞,淋生病了不合算,改日吧,哦不,明天一定去。 第三天,朋友来家里,从早聊到晚,送出门去吃完晚饭已经八点多。饭后不宜运动,歇了一小时,还有一小时健身房关门,铁定来不及。明天吧…… 基本可以预见后面几天的理由和借口。 这就是健身卡的神奇之处,没办的时候,锻炼的决心是超凡坚定的。一旦办好了,一千零一个不去的理由,不带重复的。 第四天,我居然来了。椭圆机跑了四十分钟,本来想构思一下故事走向。一会儿渴了拿水,一会儿热了擦汗,一会儿手机响了母上的电话不敢不接,一会儿咦旁边刚来的那个人身材那么好是来干嘛的…… 第三十五分钟机器开始cool down,我开始回忆之前打算干什么来着?故事走向……完了,一片空白。 明天不能这样,要在家好好码字。 锻炼?要么等写完第一百章以后?其实第一百五十章以后更稳妥些。 坚持锻炼这种事,需严以律人宽以待己,是这么说的吧。 第78章 搭配 去年夏天的裙子,配不上今年的我。 这一句,最近时常看到。大约是大数据时代,过滤了阅读搜索偏好以后,被有针对性的投放之一。 没事搜索裙子是真的,但觉得配不配得上这半句,有点用力过猛了。 时尚这样东西,从来都是风水轮流转,转啊转啊的就又回来了。转来转去,比来比去,最后胜出的,总归是经典款。 一个人到底需要多少衣服才够?这个问题也曾经困扰过我。直到上回在bryant park旁的甜品店,和阔别已久的一位时尚达人聊了聊,才被一个词组震撼到了。 胶囊衣橱,capsule wardrobe。 具体的,可以自行搜索。简而言之,就是经典款大放异彩。 四十件不同经典款,包括上装下装围巾腰带等等,组成不同的日常搭配,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穿着不重样,且充满乐趣。 排列组合的妙趣,异想天开的穿搭,很充满挑战性。精简后的衣橱,再不会在换季整理时,让人崩溃到想哭。 不过,对于选择困难重度症患者来说,算上排列组合的各种可能性,四十件单品,还是太多了。 所以当时回来以后,虽然把衣橱里冬天的衣服精简了不少。但对于夏天的衣服,采用了更简单粗暴的方式,挂了一排连衣裙。搭配组合?不存在的。 这里头,又牵扯到断舍离,那位日本主妇将家里收拾的几乎看不到东西,印象很深。 不过也只是印象很深而已,还是偏向于生活空间的适度微凌乱。 空无一物,比较容易引起‘我是谁我在哪里’的无谓恐慌和不踏实……说到底,自己怎么适意怎么着吧。 第79章 忘记 注水,咖啡机插电,丢弃旧胶囊,咖啡杯过水放好,按钮按下,等。 胶囊机开始工作,咿咿呀呀叽叽喳喳嘀嘀咕咕。 站在旁边发呆等着,窗户外面那盆绣球的叶子黄了大半,难伺候的小家伙……这过程中感觉少了什么,想不出来,懒得想。 最后一滴跌落杯中,拿起喝了一口,淡到离谱,比利时带回来的咖啡胶囊居然这么难喝…… 仔细一看,基本是一杯清水,里头一点点咖啡的碎屑,飘飘摇摇。 打开机器顶盖才发现,之前将用过的胶囊丢弃了以后,居然忘记放新的胶囊进去。机器勤勤恳恳忙了半天,烧了一杯热开水出来。 这才想起来,之前感觉少了的,是咖啡注入杯子时腾起的香气。 ~失忆症的分割线~ 其实相比较于将咖啡喝下去,闻着咖啡豆的香气在空气中四散开来,似乎是更加令人愉悦的体验。 纯属好奇搜索了一下咖啡香味的来源,很复杂的化学反应,简单说是因为咖啡豆本身拥有十分庞大而复杂的化学物质。 以下四段纯科普笔记,可以跳过。 咖啡豆里的天然糖分,在大约170和200度之间进行焦糖反应,刚好是蔗糖的熔点,产生了火烤的香味、焦糖、麦芽醇…… 如今街上很常见的烘焙机,可以将奶油乳的甜香、植物纤维的烟焦味、烤面包的面包香味……奇妙集结。所谓的梅纳反应。 焦糖反应让咖啡中的糖得到氧化和褐变,梅纳反应让胺基酸与糖类反应。 化学我学的不好,看到反应两个字,习惯性头痛。还是回归纯感受角度…… 所以能在咖啡店做个冲咖啡的,大概是我很愿意投入的职业。喝不喝倒在其次,每天浸在各种豆子的香气里,和美好的杯子器具打交道,与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说说话,听听各种不同的故事和经历…… 不过吸入了太多的咖啡味道,晚上会不会睡不着? 第80章 月饼 早晨去星某某买咖啡,咖啡师指着一旁的架子上,“月饼套装要不要考虑一下,会送一个很好看的果冻手袋……” 果冻手袋没有成功吸引我的注意,我打断他,直楞楞地问了一句,“月饼?为什么买月饼?” 第一个念头,去年的月饼还在卖? 紧接着意识到已经是七月了,后面是八月,掐指一算,九月十三就是中秋。 虽然尚有些早,但秋天,right around the corner… 时间是怎么与我日日里擦肩而过的?这么想想,就很有些惊悚。 年初立的flag,还在飘飘摇摇,年底总结却已经在并不是很远的地方,望着我露出慈祥的微笑。 注定又是蹉跎的一年,和过去的几年一样。然后蹉跎着蹉跎着,大概也就没机会再蹉跎。 新的月饼礼盒真的很好看,看起来也很好吃,搭配的手袋确实如果冻一般。忽然觉得有一阵子了,似乎都是在商家当季饮品当季水果和当季食物的招牌下,感觉时间的流逝。 过去老人家看着日头树影,能说出时辰。觉察风雨寒凉,能将节气说个七七八八。如今经常彷徨四顾,今天几号星期几?现在几点?除了知道现在是夏天,对于小暑大暑什么的,基本靠翻黄历。 等咖啡的时候,看着手边新买的手机,黑屏的时候真的是一片漆黑,感觉怪异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直到调出黑屏时显示几月几日星期几几时几分,才总算觉得踏实了…… 第81章 印记 抹防晒霜的时候,发现右边上臂靠近手肘的外侧,破了一大块皮。再看左边,对称的地方,也破了一大块。 没有出血,就是一块皮翘起来,四周的印子,一道一道,呈平行的线条由上而下的排列。想了很久,最近没有摔着撞着,去健身房也没有用什么器械,看着也不像蚊虫叮咬。 回到桌边打开电脑,手指敲上键盘,忽然醒悟。 那里是手臂靠在桌沿的位置,最近电脑用得多(虽然都不是什么“正经事”),竟生生压出这许多印记来。 说到印记,膝盖上有一块疤。小时候摔跤总是摔在那里,破了不敢告诉家人,偷偷用裙子遮着。里头嵌了小石子,没拿出来,时间长了,就留在那里,一直鼓着。 左边眉梢上,也是下坡的时候猛跑,一头栽在石头上。当时缝了六针,据说那会儿没有麻药。痛是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挣扎的样子。 左手的指腹,有压弦的印子和抱琴的茧,以为会淡了的,居然一直在。 前年画的一幅画,很喜欢,搬家的时候弄破了,放在书架上,用一只蒸汽昆虫挡着。 昆虫的种类不详,铜色旧零件打造的脑袋,身体是一截长圆形的灯泡,里头是我叫不出名字的废弃的袖珍机械元件。摆放在画面破损的地方,恰好是一截垂下的树枝,缀着晚樱,竟然说不出的协调好看。 印记,大约都痛过,也很快会被忘记。如果不是它执着留在那里,恐怕会被忘记得更加彻底。 坐在烤串店里就着啤酒吃得热火朝天,顺手发了一张烤串生香烟火缭绕的朋友圈。 发出去就看到,几乎是同时,那个几乎被淡忘到无踪无影的人,也发了一条。关于良渚文化探讨的学术文章,附带着惯常的语调:写得很好,语言精准。 烧烤的照片,和良渚文化分析探讨,上下紧挨着,叠放在我的朋友圈里。在那一边,该也是这样吧。 第一反应,把烧烤照片的删掉吧,和七千前年的良渚文化相比,实在是…… 第二反应,服务员,麻烦加一份烤肉! 第82章 三开 兴致勃勃报名了水彩和摄影课,将码字的优先级调后了。然后发现,耶,这是同时在写三本? 又是怎么把自己捯饬到这个境地的? 思考了一天,无果,码字去。画画起了稿,累,码字去。纸上刷了水,等干到三分才能上色,码字去。拍了一圈照片回来,没有特别满意的,沮丧,码字去。 所以看起来,这算是治愈的方式? 姑且算是吧。 开始码字之前的两三年,疯狂地画画,和现在状态差不多。走到哪,画纸画笔背到哪儿。地铁,咖啡店,公园,火车……不停地上课,不停地画。 和求知上进无关,应该是和画画时头脑放空的状态有关。一坐三四个小时,感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每个人在治愈自己的时候,选择的方式应该都是不同的。听歌,跑步,打牌,聊天,发呆……其实不过是让自己暂时避开烦心纠结事,容许思绪放空一会儿。 又说和多巴胺有关,会让人快乐的东西。 据说一种药很快可以问市,小小一支,只有喷两下的剂量。喷在鼻子里,会让重度抑郁濒临崩溃的人,立刻心情愉快起来,抑制伤害自己的想法。 感觉会帮助到很多人,但也有些困惑。真到了那个地步,会有意识想到,赶紧拿起这支让人立刻快乐起来的小瓶子么? 怎么扯到小瓶子上去的?不是在说写文令人愉快么。 keep smiling and be happy. 第83章 支撑 今天因为昨天的事打脸,算是很快了吧,不到二十四小时。 很努力地做一件事情,支撑自己的,除了不得已,还有什么?信念,情怀,梦想,执念……应该还有很多原因,会很不同。 若非不得已,支撑的倒塌应该更为迅速彻底。 所以不太喜欢选择,一直有选择困难。常常说随便,都可以,你决定吧……然后会感觉很轻松。 若不得不必须由自己单独决定,要么纠结到地老天荒,要么一闭眼一咬牙,that's it… 下午的时候又想扔掉电脑不写了。原因也很奇葩,一个群里在热烈讨论水光针、光子嫩肤、皮秒、抽脂、唇形改善、眼部提拉…… 瞅着一个空档,颤巍巍问了一句,皮秒是什么东东。 哪个星球来的啊?是女人么?这都不知道?平时都干啥?脸是自己的,瞎忙乎那些能变美么…… 曾经很熟的几个朋友,有一阵没见过,就真的有点out的感觉。 然后就不发言了,又觉得不说话不太好,嗯嗯啊啊之间忽然觉得,这一阵子埋头写文不闻窗外事,是不是挺傻的,也不晓得错过了什么。 拿着新相机跑到院子里换换脑子,看到一只掉在地上的知了,对着我指手画脚。拍了一张微距特写,感觉很赞,翅翼纤毫可见。没多想,发到朋友圈,夸了一下新相机很赞。 一秒以后,就有人说,这有啥,和手机拍的有什么区别? 清晰度啊,放大了效果非常好。 谁看大图啊,我们只看小图。 …… 我们,ta们,我。 天气热,不如各自凉快去。 第84章 网红 网红的,地方、食物、店、人……说没有好奇心是不可能的。排除花钱请人找托儿来排队、媒体炒作什么的,应该还是有其红的道理。 但多半因为排队太可怕,或者去的人太多,通常也就远观一眼,发扬酸葡萄精神,强势路过。 但如果不需要排队,一般就屏不住好奇心了。 沪上这家汉堡店,开门那天,队伍在某地标处的石库门巷道里,转了不晓得多少个弯。能找到队伍的末尾,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当时看了一眼朋友圈某友人晒的排队图片,切,不就汉堡么?在美国早吃腻了…… 今天路过,耶,门口店员比食客多,就没管住自己的腿。 点餐不需要排队,座位却要自己找。照理汉堡这种快餐,吃完走人,十分高效的就餐方式。但不少人吃了就不走了,拍拍照也就罢了,大有不聊到海枯石烂绝不起身的意思。 即便如此,等了三五分钟,也就找到了位子,点的汉堡热狗也做好了。 要说多么的惊艳,倒还好,不过牛肉新鲜多汁,的确口感不错。热狗相当一般,以我有限的烹饪,咳咳,将食物烧熟的技术,也是做的出。 看见不远处有人吃冰激凌,有人喝冰啤酒,顿时后悔了。可惜肚子已经塞满,实在再吃不下什么。 到汉堡店就一定要吃汉堡,这是什么逻辑呢?不吃汉堡,照样可以有很愉悦的体验。冰激凌和啤酒的搭配,就很惊艳。 第85章 懒惰 感谢各位投资投票评论收书单的大大。 我很懒,修改不是我喜欢做的事。 这本就到此为止了。 时间应该浪费在更有意义和更让人愉悦的事上。 感谢这一路的陪伴~ 第86章 游泳 很多年没正儿八经地游泳了。泳池里没什么人,潜在水下就听不到旁的声响,挺适合冥想的地方。 冥想很难,似乎要专注于呼吸,但这里无法呼吸。 要抛开念头…… 走神走得很迅速,因为很难不想起第一次学游泳的经历。 小学生的时候吧,和另外七八个同龄的小朋友一起,战战兢兢地站在泳池边。 教练很和蔼地问:怕不怕呀? 齐声回答:怕! 教练继续和蔼地指示:来来来,在池子边上并排站好。 队伍很整齐,一排小脚丫子,对着底下水波粼粼,这么看着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然后在反应过来之前,一个接一个,被教练踹下了池子…… 一排哭喊挣扎着扒在池子边。 教练继续问:喝水了没? 一排委屈且确定的表情。 教练语重心长:不喝水是学不会游泳的,知道了么? …… 童年的心理阴影之一,面积,无穷大。 之后的一次是在大学,明明水性不行,硬要独自横渡深水区。结果到了正中间,一个紧张,就沉下去了。 到了那个份上,才晓得绝望是什么意思。水底下透净清澈,除了身旁一串串晶莹水泡,没有任何可以抓住或依附的东西。抬头就可以看到的水面,和可以自由呼吸的那一切,离自己越来越远。 很有意思的是,人到了无望的最后,反而轻松了。将眼睛闭上,可以看见很多图像,人的面目,过去事情的片段。 很突然的,感觉到脚触到了池底。身体很自然地做出反应,使劲蹬了一下,就这样朝水面冲去。 看见头顶水面刚被扔下的救生圈,红白相间,晃晃悠悠,仿佛一个召唤。于是本能的,忽然就心生希望。从来不会踩水的自己,竟然奋力游到了水面,将救生圈牢牢抓在手中。 出了水面,看见救生员正在慢悠悠脱掉t恤,准备下水捞人。 “不会游,滚浅水区去!”他看见我冒出水面,凶巴巴地对我吼着。 换作平时,虽然不会凶回去,但起码会替自己辩解几句。不过那个当下,喉咙鼻子里呛得火辣辣的痛,却满怀欣喜。 抱着救生圈浮在水面晃晃悠悠的傻笑,这人凶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 这两天听了很多故事,开心的,不开心的,然后就想到了这个曾经绝望的经历。当呼吸成为奢侈,生命有所贪恋,其余的,只是水中透明的泡泡,穿过指间,不留痕迹。 第87章 布裙 裙子,一般不会在网上买,因为没法试。很多时候看着照片好看,穿起来完全不对,色彩通常也会失真的厉害。 但云朵家的是个例外。 最开始是在嘉里集市上遇到她,她是属于哪怕穿着最朴素的布衣裙,都可入画的女子。 当时买了好几条裙子,都是原生态的布料,手染手织的花样,穿出去回头率很高。当时就加了她的微信。 她的实体店在城市的另一端,她会经常拍一些店里的裙子放在朋友圈。 没有令人反感的推销和刷屏,通常是几条裙子的照片,几张油画,或者随手拍的安静角落。写的文字,也和衣裙关系不多,通常是应景应季的一段心情一点感触,恰到好处。 她的模特都是普通邻家女孩子模样,身材容貌都不是精致美好到不真实的类型。是低敛,沉静不张扬的。 站在石库门的小巷里,靠着爬满藤蔓的墙边,坐在青石垒起的矮墙上,低眉的时候静好温婉,笑起来却又是耀眼的灿烂明媚。 前两天看中买下了她的一条裙子,今早就收到了。 裙子装在丝质的柔软衣袋里,垂着同色系的绸带,外面的包装袋用胶带仔细封着,胶带上一行字: 于是欢喜 随时好安眠 无可无不可 一切坦然。 第88章 喜欢 刚才在小疆那里,看到她拍的晚霞,觉得很好看,就在评论区输入:喜欢…… 本来后面是跟着“喜欢开阔的天空”,没想到输完“喜欢”两个字,后面自动跳出来的是:李现。 最近这一位似乎很火,没有去仔细研究他为什么火,瞄了一眼大概是和杨紫一起演了什么剧,那种看了标题就不大会尝试着打开的。 而最近在手机里,也从来没有输入过他的名字,所以这是系统默认:现在的我,喜欢李现。 这是什么道理? 强制喜欢,从来都有些遗憾。 相比较于在台上主持节目,我更喜欢坐在台下的暗处,做一名安静的观者。喜怒哀乐是我自己的,不被干预的。 但被灌输的是,主持人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你有这样的条件,又有这样的机会,应该喜欢。 从小被捆绑的好胜心自尊心,也不容许自己退缩或是承认自己内心的抵触。所以画着反感的浓妆,穿着夸张且blingbling的裙子,站在灯光聚集的地方。对着刺眼的强光灯,根本看不清舞台下的一张张面目,却要将事先背好的话,“愉悦地”“自然地”说出来。 那个愉快,是旁人给的,觉得理所当然的事。 那个愉快,是我不想要的,想要远远躲开的。 以至于写文,看起来是一件我很喜欢的事,投入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但很多时候又觉得,这种喜欢,或许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 也许是想证明给自己看,喏,我确实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并不是碌碌平庸而活的地球碳基。 更多的时候,是纠结的,迟滞的,混乱的。试图用看似美好的文字掩盖,用刻意营造的虚幻粉饰。 这只是我,并没有同理到旁人的意思。毕竟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能做自己想做,又真正喜欢做的事,该是怎样的欢喜。 朋友圈里有一个朋友,其实谈不上朋友,只有一面之缘。他在南京某条我生活了很多年的街上,开了一家水培店。走入店里,仿佛落入了绿野仙踪的奇境,那种美好,不身临其境根本无法体会。 印象最深的,是正对着大门的一个巨大造景水缸。山石葱茏,瀑布潺潺,清透的水面之下,水草姿态各异。里面穿梭往来的,是紫金山深处的溪水里捉来的小鱼。几乎透明的身体,一掠而过,更像一个个小小的精灵。 今天下午的时候,他更新了朋友圈,放了一段新造的水景缸视频,一贯的神仙美好风格。 他的文字是这样写的…… 小的时候最喜欢夏天/喜欢去小溪边看小鱼/所以笔名*慕晴/小店起名*茵阁。 看到这样的文字,和漂亮的小鱼水景缸,抱着手机羡慕了很长时间。 第89章 口红 化妆品里,不可或缺的,口红算是一个。 欧洲早期,口红一度只有特殊职业的女性可以使用。为了唇色好看,所谓良人家的闺秀们只能以丝带擦拭嘴?唇或者咬?唇,以使唇色透红,增加美感。咬?唇妆不知是否源于彼时…… 当然那之后,因为魅力难挡,金属小管的各色口红,迅速风靡天下。 学化妆那会儿,老师说口红是最后一个步骤,需在定妆散粉之后再上,可见口红对整个妆容的重要性。而且那位老师坚决反对直接用口红管上色,最次也是用指腹或唇刷,应当用专门的好像油画描线用的毛笔上色。 并且上色前的步骤非常复杂,清洁、润唇、打底、上色、晕染、去浮色、再上色…… 想想古人用张红纸,一抿就完事,当真是便利多了。 口红自然还有别的用途,可用作眼影、腮红、高光衬托……但画画用到口红,是很让我惊叹的一件事。 当时是在学习时尚走秀的速写,给裙子上色时,除了用到口红,还用到胭脂、眼线液、闪闪的指甲油……效果很惊艳,有兴趣的可以一试。 说到另类画材,第一次画油画的时候,特意穿了很文艺的衬衫和工装裤,坐定了捧着咖啡等着老师发画笔。 结果老师递过来的是,一个泥瓦匠用的泥抹子刀。 我说老师你这儿在装修?画完了我可以帮忙。 老师说你今天这幅画用这个就足够了。 他真没骗我,从头到尾,一幅完成,只用了这个泥抹子刀,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第二幅,用了刷墙的刷子……以至于后来搬家之前的刷墙任务,我完成得很出色…… 说回口红。最近故宫也出了口红,相当吸睛,郎窑红,豆沙红,碧玺色,人鱼姬……忍不住入了几支同款。 实物很好看,但拿来画画,那是万万舍不得的。 第90章 胡言 才知道有一个叫做起/点/数/据的网站,昨晚进去看了一圈,很fancy的各种数据统计,漂亮的图线。不论是大神还是扑街,都显示得清清楚楚,一切无所遁形。 就好比从前一家公司年终behavior考核时的graph,直接关联着年底bonus的厚度。有人看得心惊肉跳,有人看得过眼浮云…… 不太好的考核报告,通常也就意味着,可以考虑考虑收拾收拾换一个部门或者工作了。 这里的,也差不多一个意思吧。从前写过一篇关于坚持,后来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应该是蛮正能量的,大概是在负能量爆棚的时候又被自己删掉了。 这个数据的网站做的很好,如果早点看到,大概不会做这么多无谓的坚持和自我鼓励。云淡风轻都在嘴上,真正心里轻了淡了,根本也就不会出现了。 之前在阿银的文里看到他提过,把日记放在网上。这大概也是一种形式,随笔看起来更像是日记,小说其实也是,只不过换了一个描写自己想法的方式。 至于意义,这个词好像用得有点大,不是什么都是有意义的。 又要举那个例子,去咖啡店里喝咖啡,花钱买的是时间和氛围。这件事本身的意义在何处?喝咖啡,时间,氛围。说起来不过都是时间上的一个点,也许坐了一个小时或者更多,但其实也就是一个点。可能当时觉得,解渴,好喝,提神,音乐不错,沙发舒服,旁边的人看起来不讨厌,甚至有点好看。 离开以后,所有的这些也就迅速成为过去的一个片段,所谓意义,也不过是当时所处的空间和时间里,一些念头一些感触。 活在当下,现在很多人喜欢说。不计较过往,不看顾未来。将手边眼前的,好好地enjoy。 不得不说,这是自欺欺人的一个比较漂亮的境界。 过去现在和将来,无限纠缠无可分割,就如水流,偏要抽刀断水的,请问水会怎样? 很多人因为这一句,会检视自己对过去的痛苦,对将来的无望,会努力将眼睛的两边遮住,假装自己快乐无忧惧地活在当下。 接受痛苦和无望,并不是令人羞耻的事情。虽然这与从小所受的教育,背道而驰。 能够正视,能够接受所有的情绪,好的不好的(这个定义其实也很奇葩,以后再说……),可能才是生存的意义。 很小的时候有一度十分伤怀,看着花草树木能发呆很久。它们那么美好,有香气有果实有姿态,可它们无法移动。大风大雨,雷暴冰雹,霜雪洪水,它们只能顺受。 大人说,它们什么都不知道的,都不知道痛。 我是从来都不相信的,一直固执地认为,它们有着更加复杂的喜怒哀乐和意识,只是我们不能察觉,而我也无法证明。 在我们的感知里,一棵树的存在,享受阳光和雨露,面对倾颓倒覆,是被动地,除了接受,没有旁的法子。而我们,却可以主动,可以改变,可以做到更好。因为我们是更高级的生物。 真的是么。 如果是,那么纯粹地接受已知的和未知的痛苦或者快乐,算是高级还是低级,还是根本没有意义。 昨晚很早就睡了,但一直没有睡好,醒了很多次,可以听见空调管道里最细微的声音。 胡思乱想了很多,起来寥寥草草地都写下来,并不是认真的文字。 或许过一阵某一天回头再看,are you kidding me? 第91章 池塘 星座解读说,这是一个很冲动的类群。曾经不以为然,现在想想貌似有一定道理。 比如看见一张花开的特别好看的卖家秀,就不淡定了。虽然仔细研究了一下,收到的只是花籽,需要自己播种等它发芽开花,还是兴冲冲地下了单。全然不顾自己在养花方面近乎文盲。 两天后,堆在面前的,是一摞花盆,一大包土,几小包没有巴掌大的小袋子,里面是更加微小的花籽。 now what? 找了个小本子,开始读卖家的养花需知。一腔热血,随之渐渐冷却。作孽,这么复杂?很容易把它们养牺牲了啊…… 为了不必要的伤害,还是先放一放…… 然后手机里信息跳起,同时下单的一批多肉植物,也已经从云南发货了。 紧接着快递小哥抱着一个长条盒子按响了门铃,盒子上一个大标签:里面有活物。才想起来,一起冲动的,还有水草和蓝晶虾。 周五果然是情绪很不稳定的一天。 水芙蓉,兔儿槐叶,肚兜萍,一叶莲,和指甲盖大小的蓝虾,很快在青绿色的陶盆里相安无事,各自生息。 自己这么捯饬捯饬,竟然也搭起了一片池塘,一方微小天地。 照片放在朋友圈没几分钟,有人说了一句: 让你家猫看到了,它会怎么想?周末给加餐了? 我抬头看着正蹲在微小池塘边凝思的猫,回了一条: 它说,吃就吃呗,摆盘还挺讲究,还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第92章 目标 有些目标,终将无法实现。 有些心愿,只能以心愿的形式存在。 有些遗憾,从一开始就注定。 向死而生,从来都是所有问题的最终答案。通常人们选择避而不见,好吧,那就暂时不见好了。 最近乱七八糟的感触有点多,因为很奇怪的,生命里忽然出现了一些人。 并不是很熟悉的人,或许只是听过名字,有的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属于朋友的朋友同学的同学。 然后发现怎么忽然就和她们一个一个轮番地面对面坐着,又不得不聊很多想说的和不想说的事。 很难拒绝旁人,是我的一个很糟糕的习惯。 聊到觉得很疲倦,但她们还是端坐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端起茶杯,不是送客的意思么?怎么又被对方添了一杯水…… 聊的话题很杂,但几乎都有同一个问题问我:你这两年在忙什么? 这些人,我才刚刚认识或见面,不知道为什么会关心我的这两年。但这恰恰是最令我尴尬的问题。 因为我真的好像没做什么。 过去的两年,我开始写故事。和朋友也会聊到自己写东西的感受,会分享自己的文字。但奇怪的是,但凡将我写的东西要去看了的那些人,都很快再不与我联系。一个两个三个…… 大概我写的有毒,我这么想。 但没关系,这是我想认真做好的事,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而现在,当被这么多人不约而同问到那个问题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开始回避。 没做什么,老样子,一地鸡毛,游泳画画种花养猫什么的……偏偏绕开了写文这件事。 等她们终于离开,桌子上只剩下凉透的半杯茶或咖啡,才意识到,刚才一直拼命努力回避的,应该恰好是太过在意的东西。 越在意越回避,明明希望得到,偏偏远远逃开。 生物的趋光性,应该不适用于人的情感趋向。 旧话重提,一切源自原生家庭。这里没有任何指摘原生家庭的意思,但根源我们无法回避。 所谓矫情冷漠的后面,偏是太过珍视。这不是悖论,是旁观者的谬误。 当初在想明白这件事以后,我再没有随意judge过旁人的行为和感受。 我们无法理解和体谅的,从来不是荒谬。 初一开学没多久,我的语文书里被人放入了一张很小的字条。裁切得非常仔细,字体也非常好看,就一句话:天若有情天亦老。 一直没找到写字条的这个人,我总觉得这个人并不希望被我找到。于是一直将它贴在我的铅笔盒里,每天就这么敞开着盖子放在课桌上,我想那个人应该会看到。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有点丧,不够正能量,估计就算不被屏了也会被我自己删了,随便看看好了,午安??stay cool~~ 第93章 范儿 和朋友去看话剧,城里不算特别有名的剧院。门面不大,装饰却有百老汇剧院的范儿,属于越看越耐看的那种。 赶过来的路上堵车厉害,车子一起一停的,我居然晕车,头昏脑涨外加恶心。一大波人躲在剧院里吹空调,我却只能站在外面吹着热风透气。 我已是尽量靠着墙边,却被后面一个人猛推了一把,几乎摔下台阶。抬头才看清楚,那人只是嫌我挡路,顺手将我推开。 没力气说什么,继续贴着墙站,抱着塑料袋难受。 也就没注意到,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是如何出现在很有腔调的剧院玻璃门口。 这么热的天,他穿着长袖长裤,还是对襟的老款式,我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看到他摸出香烟,我又转开了脑袋。二手烟什么的,我倒不是特别在乎,只是这个当口,任何味道对我来说都太strong了。 余光里看到他走到离我很远的地方把烟点了,和普通抽烟的人一样,面庞在火光明灭的后面沉默。 他身上的衣服,很容易让人觉得穿越回了老上海。虽然在抽烟,但老人家的风度姿态当真很耐看。 接着有一群小朋友从里面跑出来,聚在门口玩。他很快从原来的位置移开,避到屋檐外的人行道上。那里行人很多,熙熙攘攘,他贴着墙站着,尽量不挡着过路人。 被小朋友的说笑吸引,我看了一会儿他们,再抬头,那位老人家不见了。 然后有人很快从我身后绕到我的身侧,弯着身子费力但很迅速地将烟蒂扔进专门的烟槽里。我看出是他,也才注意到自己挡着他的路。 想要让开,他已经转身离开。没有推搡吆喝,虽然对他来说并不方便,但他还是以最不打扰旁人的方式,将手中的东西处理掉。 回想了一下,从见到他,到他离开,我自始至终没有闻到烟味,哪怕在很近的距离。 这是怎样的修养,才会做到不给旁人带来任何的不适或不方便。 演出的铃声响起,我才披着衣服进去。舞台上喜怒哀乐,很快缤纷上演。 演到小孩子与乡下的爷爷见面,感叹老家变化太大,连蟋蟀都捉不着了。爷爷用沪语唱了一段童谣,好听又有趣,台下一片共鸣喝彩。 灯光最终落在这位演员的身上,我就呆住了。刚才在门口的,不就是他么? 第94章 红虾 母上打来电话,说了一件事。 是很sad的一件事。用sad,而不是悲伤、哀伤或者悲痛,因为这种情绪很难描述,三个字母定一个状态,就这样吧。 有些事情,不能也不敢深究。因为原本,也只是用薄薄的纱纸裹着的沉甸甸的砂砾。 一旦砂纸裂开一个细微的口子,那些无穷尽的砂砾会迅猛且无可阻挡的兜头而下,不容逃避和退让。 那些事情,原先以为是有对错的,并且坚定而无畏地站在我认为完全正确的这一边,像一个捍卫者。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看清了自己的偏激和错误的那一面。但是改?已经不可能,也没有机会。 错误从来是无可弥补的。只能淡忘被淡忘,只能希望被原谅。 电话里,母上的声音故作轻松。我也努力克制地做到适度的惊讶、难受和平静。 母上忽然说,来来来,我们换成视频吧。 视频打开,母上一路小跑,兴冲冲地展示给我看,她在小区池塘里捞的一条小鱼。一米米大,在碗莲的小缸里穿梭。 我也给她看,我刚买的小红虾,在水草浮游的陶盆里呼呼大睡。 母上盯着我这里看了一会儿,“咦,烧熟了的虾子还能养?” 我没反应过来,“活的啊,还游呢,你看啊,谁烧它了?” 母上隔着屏幕又研究了一会儿,“虾子不是只有烧熟了,才是红的么?” 刚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笑呛到怀疑人生。 “……这叫樱花虾,生出来就是红的,不用煮……” 总是有人,能用极其善意,但又最不经意的方式,安抚人心。 第95章 呵呵 今天知道了“呵呵”的官方翻译。 hmm, how interesting. 就是这一句,看完了忍不住呵呵了半天,又一神翻译横空出世。 最近这个词用得不多,前两年多一些。为什么用,大多想不起来了,能想起来的一个例子是关于人物素描。 那会儿一颗心扎在人物素描,有几幅确实画得还不错。有人看了就问:你画得再像,能比照片像?这不就是复印机么?意义何在? 当时憋了半天,回了一个“呵呵”和配套的emoji表情。 嘴上不以为然,觉得art不是人人都懂,其实心里确实开始摇摇摆摆。 我做的这事,耗费了如此心力,画到连头发丝的位置都一样,真的有意义么? 好吧,又绕回去了,什么是有意义的? 比如种花。外面那么多花,为什么要种?养得好了,很好看,悦人悦己,看起来还有些意义。养不好了,枯了死了,不是糟蹋生命?意义何在? 堂皇的可说成生命的体验,是修行,是感知,天人合一生死轮回不息…… 直接点的,好玩儿啊,重要的是过程,结局什么的不重要吧…… 都没错。 意义的本身没有意义,我们强加的,所谓对错所谓因果,本是内心的投射而已。与我们不同的经历、环境、圈子种种息息相关。 一个人的坚持,在另一个人眼里也许是荒谬无稽。 一个人的牺牲,在另一个的眼里或许根本就是无谓和愚蠢。 旁人的评判质疑,固然很多时候可以带来启发,是弥足珍贵的收获。但在另一些时候,那些是月光,或许看起来清晖耀眼,但容易令人迷失,容易让人忘记了那光耀的来处。 自己内心的光亮,应是让一切映照出影像的光源。 “听从自己的心”,这一句有一阵子经常听到。不过和其它风行一时的句子一样,很快也就淡出了。现在想来,这似乎是不为难自己也不为难他人不错的方式之一。 这么想着,也许我们的心里当真有一片池塘。有光,有投影。投影有好看的,有看不明白的,也有种种光怪陆离。 那首诗: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记得最初读到它的时候,郁郁了好一阵。既然是如此美好的相遇,为何要不必讶异、无需欢喜,又为什么要忘记? 后来觉得,不是忘记,应是看见。看见投影,然后看见自己。 我们是坐在池塘边的孩子,赤着脚守着自己的光亮,感恩每一个路过的投影。 回头看看,这篇写了啥?好像啥都没写。 hmm, how interesting. 第96章 噬元兽 记不得原话是谁说的,所有的相遇都是为了离别,所有的关系都会渐行渐远。 再有就是,不如不见。 趴在手边的猫,睡得昏天黑地。就想到噬元兽,可以吃掉任何东西,放去另一个平行的空间,需要的时候再吐出来。 这两天因为有朋友找来需要帮个忙,于是翻了翻很久没翻过的通讯录。看到很多人的名字,熟悉又陌生,很久很久没联系了。 忽然就笑起来,或许被噬元兽“吃掉”,放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又忽然觉得莫名贴切且真实。而自己对于很多人来说,也是被吃掉的那个。有的或许还能被想起放回去,大多数情况,也就真的被吃掉了。 吃掉的原因有很多,大概每个人都很不一样,基本可以简单归结于一个忙字。 是啊,这个年头,谁不忙呢?一天二十四小时,清醒的时间也就十来个钟头,在忙忙碌碌的日常中,想到一个人,成了奢侈。再花多一些时间去问候一下,就更奢侈。 从前慢的时候,会发些信息,再往前,会写信写字条。通常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内容,有时候就是一句,干嘛呢? 如今若是给人发一条:干嘛呢。会收到诸如:怎么了?你没事吧?真的没出什么事?有话直说啊?要不要我打电话给你…… 看着后面附上的大眼睛带问号的惊诧emoji表情,通常也就不好意思说:其实没事,就是问候一下……最终多半会找些琐事随便聊几句,然后匆匆说再见。 忙字,拆开看,有点恐怖,心亡。 写到一半,又接到电话,病了去看医生要吃药,硬撑着何苦呢?只能自己救自己,明白么? 挂了电话,把手边的猫又揉了一遍,你若是只噬元兽多好……可我拿什么喂你? 昨日半夜写到这里,打算就此结尾的时候,手机里忽然蹦出一条微信,来自大洋彼岸的w: 亲爱的,我和a在我们以前一起逛街的mall里,看到一条裙子,觉得你穿一定美翻了。你看你看…… 后面是一张自拍,两个可爱的姑娘,站在店里,一起拎着一条花花的连衣裙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好看好看,特别好看……我回道。 紧跟着一条语音过来:好久没听见你唱歌了,唱得难听其实没关系,don't worry!反正我们笑话你,you will never know,哈哈哈…… 我本来叽叽歪歪想说什么来着?forget it. 第97章 水土 水土不服这件事,一点奈何的法子都没有。 当年去读书,第一次到某南方城市,才下飞机,脸上立刻开始过敏。一片片巨大的风疹块,迅速占领脸上的每一处角落。 其状极其惊悚,只能一路用扇子遮着脸在学校办理报道入学手续…… 紧接着是各种不适应,隔三差五高烧不退、体重不长,连头发也停止生长……寒假回家待了三个星期,头发疯长,回学校同宿舍的都以为我接了长发。 同一时期去的北方城市,却出乎意料地适应。吃嘛嘛香睡得踏实,皮肤状态也是非常理想。 记得在某北方海边城市,吹着海风,啃着烤鱼片在街上晃悠。遇见的小卖部老板、出租车司机、问路的路人甲都问了我同样一个问题:你是鲜族人么? 在纽?约的那段时间,也经常被人问是不是korean,或者直接被韩?国人搭话问路。 和朋友说起这事,人笑着说:哟,韩?国的妹子漂亮啊。 我还没来得及飘飘然,人又加了一句:不过呢,他们觉得你这是整容前还是整容后的,咳咳,就不好说了…… 纯说笑了,没有诋毁韩国妹子的意思。我认识的那几个韩国女孩子,都是纯天然好看,性格也讨喜。所谓漂亮的都是整容过的,实在是个偏见了。 倒是那个时候看她们天天吃泡菜,私以为窥得美颜玄机,也跟着狂吃了一阵。结果除了长痘,没看到任何效果,只能惺惺作罢。 一方水土一方人,强求不得,勉强不来。 植物似乎有特例。 当初在美东靠近纽?约的小镇,通过朋友的朋友,认识了一位老乡。去她家里拜访,午饭前,她神神秘秘地对我说:等着哈,我去院子摘菜,一会儿煮新鲜的汤给你喝,保准你喝了不想走。 这一头和几个朋友聊天很快将这事忘了,等那一碗碧色醉人清香扑鼻的汤端上来,不夸张地说,顿时热泪盈眶。 菊花脑蛋花汤。 客居他乡的人,可以忍受住异乡寂寞、生活辛劳。但往往轻易崩溃于,带着乡音的问候,缭绕鼻端家乡的味道。 彼时特意去瞧了那片绿叶。朋友从家乡带来的种子,在院子的一角,长得十分茁壮。 那个下午我俩蹲在那里,守着那片绿意,聊天一时,发呆一时。 第98章 歌曲 叫了辆网约车,这种车型的中控显示屏很大,坐在后面通常很难忽视。 一般不太会在意上面有什么,但一瞥之下,字符排列的一致性,引起了我的注意。 是一个歌单的其中一页,这一页上十首歌,全都是同一个名字。只不过是不同的版本,不同的歌手和组合。 没听过,就十分好奇。是怎样的情况,才会将一首歌这么多不同的版本排列在一起,循环反复的听。 百度了一下,九五年发行的闽南语的歌。司机看起来却很年轻,戴着墨镜,侧面看起来很像黄景瑜。 歌单是被暂停的,大约是有人上来,他就关掉了。以为他会放出来,结果一路他都没说过话,也没打开过音响。下车的时候,才说了一句慢走。 车门关上之后,他应该会继续听歌吧,但那后面的故事和心情我却无法揣测。而我的好奇心也就只能止步于此。 走出去很远,才把百度到的这首歌点开。 ? 为你提出男儿的本性 一心一意打拼为前程 为你献出男儿的真情 一心一意伴你过一生 靠我的双手靠我的本领 创造美满的家庭 用我的人格 用我的性命 向你保证我对你的爱情 心爱的你是世间最纯情的女性 心爱的为着你为着你 我会勇敢向前进 ? 每个人心里大概都会有一首很特别的歌,只会在无人的时候让它唱响。 无法分享,无从解说。 第99章 一叶 朋友在圈里贴了张照片,碗大的盆里,浮着一片没有巴掌大的荷叶,一朵白色的仿佛披着羽毛的花破水而出亭亭玉立。 一叶莲。 据说很好养,每两日换一次水,就行了。 兴冲冲买了一片叶,一个青陶浅盆,注水,浮叶。 大约算是清供?香花蔬果的清供,一花一器。有名之供,岁寒、瑞阳、中秋……我这种,算是无名。 殷勤换水,充足光照,眼巴巴地盼着。终是有一天,看见一支亭亭而立,那上头,仿佛一幅卷轴,欲语还休。 继续眼巴巴地等着。又过了两日,那卷轴舒展开落在水中,竟是一片更为迷你的叶子。披着白羽的花呢? 继续等,又几日,又生出一片新叶,依然没有花的影子。 去问卖家,是不是我照顾得不好,只生叶,不开花。 卖家回,不是照顾不好,母叶供给的营养有限,长了小叶子,花苞就比较难长大了。 一次花都不会开么?我不甘心地继续问。 小叶子也有花苞,等等看,卖家如是说。 谢谢…… 对着眼前方寸间的莲叶何田田,参了一回。本是花与叶之间的思量看顾,与我这个外人,其实无甚关系。 昨夜没来由地睡不着,越困越着急,越着急越难眠。 看着天光透过窗帘,忽然想到它的另一个名字,白花荇菜。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哈,竟是如此。 第100章 气泡 已是昨天的事了。有些事,当时、之后,看起来时常面目全非。权作一记。 一晚上没怎么合眼,天亮干脆直接去游泳醒醒神。没什么人,一面墙的落地玻璃窗外,芭蕉和香樟树在台风里飘摇得有些骇人。 水很冷,手脚有些划不开。游了一会儿发现池底在注入热水,一串串的泡泡翻出水面,既好看,又暖和。忍不住潜在下面,在温暖的水流之间。 水底的声音很奇妙,不太好形容,叽叽咕咕,好像有人在念叨什么。含糊不清,但又永远说不完。 无形的,诸如水,越想靠近,伸出手反而将它推得更远。又比如明明欢喜,想要靠近的,出口却是黑暗荆棘。 潜水,海里尝试过一次,但只那一次。唯一记住的水底下的交流手势是:带我上去! 之后再不愿意去了,而一起的朋友早就拿了国际潜水证书,每年去世界的各个大洋里,潜水、看鱼和珊瑚。 看鱼和珊瑚,我还是宁可坐在透明底的船里。 游泳池就没什么了,清澈见底,关键是不深,随时可以浮出水面,并非呼吸间无望的幽闭空间。 池底的马赛克拼得也很好看,再加上四处正在涌起的一串串温暖晶莹的泡泡,有点童话的意思。 在水底下扒拉了蛮久,余光里忽然看见有人入水,然后从身后冲着我这里游过来,速度很快。在我反应过来之前,那人已将我的一只手臂托住,猛地提出水面。 我一句干什么没出口,看见扔在池边的救生员的衣服,才反应过来。八成是刚才自己在水底待得有点久,姿势张牙舞爪比较难看,被当成挣扎动作…… 被他瞪着,我抢先咳嗽了几声,“谢谢……没事没事大概脚有点抽筋……” 第101章 静夜不思 翻旧照片,想起一个人。 人的相遇,很有意思。明明曾在同一个城市生活,住过的地方非常近,走过的路径也非常一致,却从没有遇见过。 在大洋彼岸,某个偏僻小镇的华人超市里,一抬头,遇上了。 很有魅力的女子,并非五官貌若天仙的类型,但却很好地证明了气质、性格、能力等人格魅力对外貌的无限量加持。 她邀请我去了她的家里,也是这样的盛夏,漂亮的大房子掩映在一片茂郁森林的边缘,最近的人家步行过去也要走上一段路程。 并没有所谓的家庭背景或其它令人联想的因素,她和她的先生,自己打拼出来的一座家园。 她的先生在大洋的另一头,每年回来的次数很少。这么些年,她自己边工作边照看女儿。家很大,还有一个巨大的花园,被她收拾打理的井井有条。 静好,是我能想到的最恰当的词。事实上,是非常非常的安静。 我去的那会儿,她的女儿已经去外州念私校,她一个人住着。 她在餐厅忙着蒸自制的盐水鸭,忙不开,让我去壁橱取些东西。 壁橱里收拾得也非常有条理,很容易找到她需要的东西。一抬眼,看到一层架子上是一个透明药箱,药箱最上面是几盒治蛇咬伤的药。 之后,尝着味道不输于老字号韩复兴的鸭肉,没忍住问她,治蛇咬伤的药是做什么的? 她正在倒红酒,姿态优雅,每天早上出门,车库外面的地上总是有蛇。 我筷子夹着的一片鸭肉,啪嗒掉回碗里,那怎么办? 她晃了晃红酒杯,车库里备着一把长剪刀,夹了然后扔去旁边的森林里。 万一……有毒呢?你那药管用么? 她笑,n镇上的毒蛇一共只有两种,极其稀罕,要能遇上,是要上新闻的。 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不怕么? 她摇头,我喜欢清静,一个人待着,没人打扰,多好。对了,推荐你看盗墓笔记,我都是睡前看,只留一盏灯,很有气氛…… 有些人对于黑夜的畏惧似乎是天生的,这样的畏惧到了成年之后才慢慢散去,到后来或许会变成喜欢上夜晚。 记得小时候,若是不得不晚上独自在家,我会把所有的灯打开,站在两间屋子中间的走廊里,背靠着墙,等着,什么也不做。 如今似乎更偏向享受夜与静的时候,偶尔还能想起当初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 原本从黑暗里走出的,终究要回归到黑暗里去。虽然也不晓得来时去时的黑暗是不是一处,但毕竟曾经在这段缝隙的光亮里待过。 与光亮相处的方式,就好比沙滩上的众生相。无遮无拦沐浴阳光,躺在遮阳伞下看书小寐,冲浪深潜杨帆远航……各自芸芸欢喜悲伤。 写到遮阳伞,忍不住提一句,日光沙滩纵然美好,防晒很重要,尤其女孩子们。关于皮相,回头再仔细说道。 第102章 大雨 台风总算过去了。 这次的台风有点厉害,登陆以后非但没减弱多少,反倒徘徊流连。狂下了一整夜,又狂下了一整天,到了黄昏的时候发现小区里淹水了。 前门还好,院子有坡度,积水并不容易。后门三级台阶,水已经淹没了第一级。 对面人家的雨篷下,那只常来晒太阳的白猫,蜷在底下,和我一样,望着已经没过脚背的水面发呆。雨还在下,将水面碎成千百个水洼。 之前屯了吃的屯了水,没有屯沙袋。家里到处转了一圈,猫砂有好几袋,那玩意儿遇到水就溶了,没用。还有两袋大米,也舍不得拿去当沙袋用。枕头?被子?居然一样能用的都没有…… 物业值班的大叔蹚着水过来,外面大马路上积水了,河一样,小区里的就排不掉,只能等着。 雨越下越大,敲在玻璃上,几乎看不清外面。就想起了上回在暴雨中开车的经历…… 前年了,去美东看望几个朋友,租了辆车,每天到处转悠。听说附近小镇上的一个水库开放了,兴致勃勃就过去。到了水库边,车还没熄火,就发现天不大对,非常迅速地黑下来。 当时一个紧张,立刻重新上路,十分错误的一个决定。 车开出去没多远,倾盆大雨就到了,前窗玻璃上好像被人用一桶桶的水不断泼着,雨刷开到最快,完全没用,什么也看不见。偏偏这又是一条county级的路,十分狭窄,也无处可以停车,只能咬着牙往前开。 有什么一晃眼,紧接着是震耳的雷声。就看见左前方不远处一根巨大的树干轰然倒下,将路面盖住了大半幅。 战战兢兢绕过去,隐约看到前面一个十字路口,红绿灯坏了,噼噼啪啪乱跳着。一辆大卡车从另一个方向转来,转到了我的前面。它开着双跳,一直在前面不紧不慢地开着。我跟在后面,终于可以大大松一口气。这种天气,跟车比看路显然要轻松得多。 心里只盼着它与我同路,我只需跟在后头就好。没想到它真的就一直在我前面,慢慢开着。直到雨势明显小了,在又一个十字路口,它终于左转。 转过去的那个瞬间,司机隔着玻璃冲我笑了笑,做了个ok的手势。我才反应过来,他是有意放慢速度,领着我开了这段难走的小路。 想要感谢,根本来不及,卡车转过去以后,一踩油门就开得没影了…… 小区里的水,当晚就退了,并没有再漫上来。这样的大雨和积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退干净,一定是有人为此detour。 第103章 某些 回忆很有意思,会忽然地缺失。 认真地坐下来,捧着一杯手冲,想要郑重回味的时候,它却缺了一块。 留下的是斑驳影像,如古旧的磁带。咿咿呀呀听到精彩之处,卡带了。黑色亮晶晶的磁带拖曳着,那之后的声响随之湮没。 却又在某个时间点,最想不到的地方,忽然又传来一些断续的声音和图像。 某些,一场大雨,避在路边屋檐底下,眼前匆忙路人的身影,会忽然想到一个面孔,一句话,没有征兆。 某些,路过的街角,熟悉的烟火味道,原以为浸在泛黄的纸上,揉皱撕碎了再不会见到。 某些,便利店玻璃门里传出的旋律,过了时的调调。那时候,他坐在立式麦克风的后面,也这么浅唱过。那个被大水淹过的舞台,有山上草木的味道。 某些,雪后枝丫间单薄的堆积,有些笑颜,太过久远。周而复始的日光里,早该融了,偏偏还会出现。 雨停了,烟烬了,玻璃门阂上,雪化了。 谁将古旧的磁带,按停了。 最近琐碎的时间有点多,有些唠叨... 第104章 手写 现在手写字的人,除了学生,大概是不多了,起码比以前要少了很多。 电脑、手机、语音……太多更加便捷的方式。能看到手写字也是挺稀罕的,如今信箱里执着躺着的,无非是打印体的账单、广告、通知……大街小巷里的邮筒也还在,但多数好似沦为街拍背景。 如果不是眼睛不太好,大概也不会想到偶尔用纸笔写文。手写的速度确实慢了许多,不够高效。但很有意思,看着文字从笔端而出,和看着电脑光标后面码出来的字,感觉十分不同。 没练过字,写得也不好看,但一笔一划的感觉是键盘无法替代的。还有声音,嗯,细碎的笔尖摩挲纸面的声音,也是噼噼啪啪的敲打声无可比拟的。 从小写的日记,有很多很多本,费了很多心思。现在留在手边的,只有区区两三本,很可惜。那么多写满了字的日记本,甚至都不知道流落到了哪里。该是早被填埋,已然腐朽了。 翻明史的时候,读到一位状元的事,无意中翻到他殿试时卷子。卷子……姑且这么称呼一下。这份状元卷保留下来很不容易,且字迹依然清晰。清晰倒也罢了,字体俊逸到不像话也就罢了,这第一眼看上去,怎么可能是毛笔手写的?别是机器印刷的吧?简直比印刷字体还要齐整。 能在殿试那种氛围里,把字写得如此好看端正、每个字都一般大小、且排列极其工整,还要文采斐然字字珠玑,句句都写到主考官的心里去,这心态是有多强大、才华也绝对是满溢了…… 至于我的字,时常是写了交给别人,别人拿回来问,你写得这几个字是什么? 我不耐烦地嘀咕,拿来拿来我看看……这几个字啊,咳咳,我想想…… 第105章 水的彩 关于湿意和干涸。 听完yoli的水彩课,忍不住动手。中粗的纸,质地很粗糙,夸张的纹理,摸起来像沙地。 不,其实不如沙地的柔软。鄯善的沙漠,脚踩上去,会被柔软流动的沙子瞬间包裹,那里面有炽日艳阳和沙暴肆虐过的温度。 当时的沙丘上,没什么人,想到一只狐狸,东宫开篇的那首歌谣。 ? 一只狐狸呀,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瞧着月亮......原来它不是在瞧月亮,是在等放羊归来的姑娘...... 一只狐狸呀,它坐在沙丘上,坐在沙丘上,晒着太阳......原来它不是在晒太阳,是在等骑马路过的姑娘...... 可是瞧着月亮,狐狸瞧出了苍凉,放羊归来的姑娘,带走了心房。 可是晒着太阳,狐狸晒的心发慌,骑马经过的姑娘,已不知去向。 狐狸啊狐狸,等不到放羊归来的姑娘,等不到骑马路过的姑娘。 ? 在给那张中粗的画纸反复刷水的时候,一直在听这首歌。看着纸面纸背湿润起来,渐渐可以看到光泽,把调色盘上最脏的几个颜色调在一起,等着。 纸面还有水光流动的时候,用手捏着毛笔的尖端,暗褐、深绿、土黄、石青纠结在一处,落在纸面。 遇到湿润的纸面,颜色瞬间绽放开、无限蔓延……没有章法,没有规矩,没有拘束。恣意扩散的样子,让人羡慕。 底下的铅笔线稿,一只呆憨中正的花瓶,顿时有了生意。 毛笔用的是秋宏斋,夜隐。 笔尖韧性恰好,比寻常毛笔用起来更适手。一点点的颜色,一点点的笔触,追逐着纸面上残留的水分。光影、纹理、份量,瓶花不再是静物,那一瞬间有了呼吸和情绪。 最后一笔结束,色彩仍在纸面洇染,努力记住它此刻的样子。因为第二日再来看它,早已干涸的纸面上,又只是一幅静物而已。 第106章 隋梅 国清寺,隋开皇十八年始建。“寺若成,国即清”。 该寺曾驻锡高僧唐一行法师、寒山、拾得、济公、日本空海大师、最澄大师等。 寺有隋塔,迄今犹存。 寺又有隋梅一株,由隋代高僧手植,一千三百余年。梅前有梅亭,绿意葱茏,竟盘桓良久。 行至最高处观音殿,旁有一长廊。一人素衣盘膝而坐,手中一卷佛经舒展,正低头诵念,神情忘我。 时至关山门,有僧人上前欲提醒,似有不忍,候片刻方低言。那人合经书,起身答谢,身影很快消失在花木之间。 山寺静好,小荷新,莲蓬老。见僧人手提食篮,内有素果几味。僧衣青灰,抚阶而过,溶入一片暮色杳杳。 想起寒山、拾得曾为此寺间厨僧,《古尊宿语录》—— 寒山问曰:“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乎?” 拾得答曰:“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第107章 景点 台山南屏的这片梯田,很小众的景点。 景点这个词很有意思,比如这片莲花梯田。 开车顺着滩山线,在连绵的山脉丘陵间开了很久,穿过许多村落、田地、人家。岔路很多,路上问了很多次方向。最终走过一条山丘上的砂土道,到了所谓的景点。 所谓的景点是一个巨大的人造观景台,圆形,木制的地面,被围在无穷无尽的梯田之间。不得不说,从任何一个方向看出去,都是picture perfect的景色。 建筑,有很成功的案例,接近完美地融合在天然之间。当然只能说无限接近,个人并不认为可以有绝对完美的溶入。 学画的时候,画叶子,形状总是生硬,颜色总是突兀。老师看到我的挫败,让我看出窗户,看着外面的树叶天然的样子。 它们的形状、错落、相望,它们深深浅浅的绿色、暗黄、浓褐……无论怎样的形态,哪怕只是一片枯萎的叶子,都是极美。 即便是一旁一株落叶已尽,只余下枝丫的梧桐。所有枝丫伸展的方向、姿态、频频的交错纵横……怎样看都不会让人生厌。一切都恰到好处。 在这样一切恰到好处的中间,人为的设计、搭建,都是突兀的break in。 离开梯田,远离那些村落,除了烈日、田埂间的静好、瓜藤上明艳的黄、零星的鸟鸣犬吠,印象尤深刻的,是在那些曲折的山路之间,遇到的那些人们。 他们戴着斗笠,背着竹篓,肤色里透着阳光原本的色泽,口音虽只能辨听出十之三四,但那是古老的韵调,听着抑扬似有曲音。 笠帽下的笑容,是我见过的,最干净纯粹的表情。 第108章 口令 某咖啡连锁店最新的“在线点到店取”功能,有点意思。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特别的创意,类似的服务别处见过,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到店取时,需要报出一个独一无二的取单口令。 前两天试了一下。离店大约还有两个街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在线下了单。付好钱后,跳出一个页面,上面粗体加黑的口令:万物生长。 好像是部电影的名字,没看过。 到了店里,走到柜台前,桌面台架上,好几排已经做好的咖啡。 “万物生长。”我对咖啡师说。微微有些尴尬,还好不是要唱一段歌曲,或是念首诗。 咖啡师笑笑,在那几排咖啡里扫了几眼,拿出一杯递给我,“再见。” 杯身上印着四个大字:万物生长。 这速度,这效率,好吧,你赢了。 除了万物生长,瞄到其它一些口令:鸟语蝉鸣、一杯敬月光、突然开心、喜欢夏天、锦鲤本鲤…… 忽然想到小时候,我住在三楼,堂弟住在一楼,我俩放学后整天玩在一处。母上觉得如此会影响我练琴,遂命令我必须练完琴才能和他玩。 于是我和弟弟暗地里商量好,当他在楼下听到我弹《纺织女工》这首曲子的时候,就说明我母上不在家,他可以放心大胆地上楼来找我…… 曲子不长,弹完刚好够他从一楼爬到三楼,从房门外探进圆圆的脑袋和得意的笑容。 直到有一天,母上回家早,端坐在我身旁盯着我练琴,忽然说:“来,把那首《纺织女工》弹给我听听……” 第109章 唱法 唱歌这件事,一直固执地认为,需要老天给的一副好嗓子。诚然技巧和练习可以让唱歌变得好听,但那些所谓被天使吻过的嗓子,真的是羡慕不来。 所以一直对所谓的教唱歌的视频不感兴趣,嗓子都没有,会技巧只是从唱得难听,变成唱得没那么难听,而已。 更新过的某app很贴心地在录完一首,甚至半途放弃的时候,自动弹出一个教唱视频。好吧,这一次我是被这位教唱老师的颜值吸引进去的。 一开始她就唱了一小段。典型的明明可以靠颜值,偏偏又生了一副好嗓子,除了赞叹羡慕还是赞叹羡慕。 然后她开始介绍开头特别低音的这一句怎么唱。她说就像叹气,来,和我一起叹气。唱到这一句,就好像这样伤心地在叹气……试了一下,耶?真的下去了。 接着是特别高音的一句,她说,想一个你特别讨厌的人或者东西,将ta放在自己面前四十五度角的天空位置,狠狠看着ta唱出来……试了一下,咦?诚不欺我。 至于如何唱到甜而不腻,她说不是装可爱,蹩着嗓子,而是在脸上放这样一个微笑,提起笑肌…… 分开的尝试都很成功,自然就兴致勃勃地想要连起来尝试整首。 然而。 低音的时候,一个慌张,伤心地抬头往天。 高音的时候,一个犹豫,狠狠地叹气。 又忽然想到笑肌,脸就开始抽搐。 结果……算了,结果没那么重要。 第110章 琵琶 母亲在苏州念的大学,时常在姑苏小巷里遇见背着琵琶的女孩子,清秀温婉吴侬软语。彼时她就已经为将来的女儿选好了乐器。 小学二年级开始学琴,师从闵先生。先生住在师大后山,师大原是两江师范学堂,校园古色古香,素有最美校园的称誉。 印象很深的就是那时背着琴,沿着校园长廊一路走到后山,再顺着石阶而上。山上夜里没有路灯,好像也没有害怕过。 坐定第一件事,调弦。先生调弦时随意拨的小曲,都十分好听。接着是音阶、小曲目、大曲目。先生温润儒雅,从不高声,指点授教时十分耐心。 偶尔因为学业重没有练琴,先生其实一听就知晓,但从不点破。重新与我梳理指法、节奏。如此反倒令人心生愧疚。 和先生学的曲目很多,最喜欢的是《飞花点翠》,也是先生最喜的瀛洲古调曲目之一。没有繁复的指法和变调,简单的推拉吟揉,轻柔细腻。真正绕梁三日,清音不绝。 之后去外地求学,只能拜别先生。 再之后考级、乐团,与纯粹的音乐渐行渐远。等考级结束,巡回演出归来,琴就束之高阁再没有碰过了。 曾经想过,若当时一直跟随先生,只是纯粹地学曲,时至今日,是否琴不蒙尘。但世上的曾经与或许,哪一个又可以从头来过。 最早写的几篇之一,一直被关着,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今日翻到旧琴谱,又想起先生,试着再发一次。 第111章 地盘 云南寄来的几株多肉,将它们一个一个地种在白色方形的花盆里。 花盆里的土是特意配好的,赤玉、鹿沼、红陶、泥炭、火山石和麦饭石。用白玉石铺面,将土遮挡。其实后来觉得有点多余,五彩的土蛮好看。 白天家里的阳光集中在某个角落,即使是这个角落,阳光也是不断的移动。所以有时间的话,每隔一会儿,会把摆放多肉的小案几挪一下位置,重新挪到阳光里。 家里的猫,应该是植物属性的。哪怕有时候落在地板上的阳光,只有细细一条,它也会把自己的身体拉细拉长了,正正好好睡在那里头。 有阳光的地方,就会长出猫来,这句话一点没错。 因此多肉和猫抢夺阳光的地盘,是无法避开的矛盾。 小案几不小,放在那里占据了它的地盘,它就很不高兴。抱着案几的腿,斜着眼睛睨着我。 早晨起来一看,一株最高的多肉被连根拔起,一根枝条折了,几片圆厚的叶子被啃了下来放在了另一个盆里,很荒凉地躺着。 猫很迅速地钻进窗帘的后头,只露出一截尾巴。 把窗帘掀开,它脑袋贴在地上,好像睡得很沉。但眼缝里,悄咪咪漏出一点点光泽。 亚马逊雨林的大火已经燃烧了三周,才刚刚见诸报端。 地球五分之一氧气的来源,十分之一物种生活栖息的地方,被丢弃在一旁,任其燃烧至今。 人们以为占据的,从来不是自己的。地方、时间、财物、乃至所谓情感。它们终会以某一种面目和方式,将我们驱赶出去。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第112章 旧照 中午,手机上叮得跳出来一条微信,是张翻拍的照片。三个小丫头蹲在院子里玩,冲着镜头傻乐。照片泛黄了,时间很久远。 大表妹跟着发来一句,“你瞧瞧你,那时候就衣着时尚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仔细瞅了瞅,绿色的泡泡袖宽松上衣,黑色紧身裤,带蝴蝶盘扣的小皮鞋,披肩发用大红色蝴蝶结松松束着一缕…… “我怎么觉得浓浓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我回了句。 小表妹出声了,“亲爱的,你再仔细看看,你那会儿,带着我们俩在玩什么?” 又凑近了几分,我们仨面前地上几堆烂泥巴,旁边各种铲子、锤子和显然是偷出来的擀面杖……我应该是在做示范,手里都是泥……笑容很贼…… 小表妹发了个捂脸笑的表情,“姐,你那会儿领着我们玩的,还不止烂泥巴这么高端的,要不要我们帮你回忆回忆……” 一个下午,在几张泛黄的照片里,童年扑面而来。 回忆被敲开一个小小的缺口,那些以为早已淡忘的,立刻汹涌而出。 想到之前读到的一篇文章,人通常都有幼年失忆症,三岁以前的事不会再记得。好几种理论,目前比较有优势的说法,是说三岁以前脑细胞疯狂生长,将管理记忆的细胞取代,里面贮存的记忆也就随之消失。 又说到记忆开关,neuroscience。总觉得思维想法一类,太过玄妙,所谓科学,起码眼下的科学,其实很无力。 但如若有一天,当真有一个记忆开关放在了面前,而所有的记忆,人、物、对话、事件……被分门别类陈列在眼前。 去留只在开关之间,我是否当真有勇气,按下某一段记忆的删除键? 第113章 止语 西方修道院有一种修行,止语冥想。 每年只能在固定的时间说话,时间一到,有什么话都需立刻停止,要等到次年这个时候才能再开口。 “上次我们说到……” 上次,已是一年前。 …… 这个不难吧,我一开始如是想。有了这样的想法,自然就会去尝试,结果当然是完败。一年?半天都没熬过去。 在纽约那家视力障碍公益组织实习时,曾遇到过来参观的中小学生。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很有礼貌,耐心地排队参观问问题。活动的最后,老师取出布条,将每个人的眼睛蒙上,让大家自己想办法到一楼大厅集合。 看着他们摸索试探着找路,我很好奇地问那位老师,这是让孩子们切身体验一下吧。 老师笑着解释说,“这还不算什么,通常每年的某一天,全校的孩子从早上到校开始就要蒙上眼睛,放学到家直到睡觉前,才能解开布条。 相信我,只要经历过一次,他们就会晓得眼睛对他们来说有多么重要。再看到视力障碍的路人,他们会很自然地上前相助。 很多事情,不亲自体验,永远觉得那没什么。” 世上并没有感同身受,这一句,也是到不久以前才有了些感触。 很多时候,看着对面的人说着“这我理解我明白……”,我们礼貌地表示感谢,其实心里很清楚,ta根本对此一无所知。 又有些时候,只是一个点头或者微笑,却可以感觉到ta真的明白。这个明白,是因为相似的经历和过往,而并非凭空的想象与揣度。 所谓共情、共鸣、惺惺相惜,身受是必然。没有身受,感同总归有些牵强。 曾路过一间琴行,年轻的老师对着坐在琴凳上脚挨不着地的小娃娃说:要有感情的去弹,《春江花月夜》,你想想,多漂亮啊,有花有月亮,你看到了开不开心啊…… 诚然这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但没有办法的是,想要真正将这支曲子弹到触动人心,恐怕不是想象一下月亮和花朵如何美好可以做到。 这一首曲子,到现在都没有觉得真正弹好过。唯一一次,是在东郊紫霞湖边。那一次临近中秋,大晚上的母上游兴大发,硬是背着琴就拽着我去了。和我找了湖边的台阶坐着,吃吃喝喝。 琴就在一旁,我一直不愿意弹,大概是‘非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的固执。 不过后来还是弹了,就弹了这一首,毕竟背了这沉甸甸的一路过来,也挺辛苦。 并没有什么特别惊艳,诸如恍然开悟之类的奇遇。只是觉得,唔,比平时顺了些,没那么着急。不着急了也就没出错,什么指法节奏,一切都很自然。 甚至有心思看看山看看湖,嗯,月亮也不错。 弹完了,穿过一丛桂花树,旁边的亭子里有三三两两的影子。 “琵琶么?”有人在暗夜里问,“水边上听,不一样。” “没吵着你们吧。”我很不好意思。 “这种吵上哪儿找?”那群人笑了,“你要是每天来弹,我们就每天来听……” 之后没有再去过,而再练这曲子时,会想到那个月夜,但终归再弹不出那个感觉。 对了,此篇的标题,不是止语么? 第114章 脾气 朋友家的客厅,遍布绿植,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绿野仙踪不过如此吧。 看到一株树形特别好看的,fiddle fig琴叶榕,名字就直接把我打败了。 买了一棵一米二的,配了水泥盆。放在客厅角落,和一大株虎皮兰肩并肩,美得不像话。 发了信息给那朋友,对了,这琴叶榕好养么? 她发了个捂脸表情,每一株脾气都不一样,不好说。 当时有点愣,脾气?还不一样?不过转念又想明白,这一株一株的,怎么就不能有自己的脾气呢?于是回了她一条,唔,但愿是位好相处的。 发完了又觉得哪里不对,希望别人是好相处的,自己难道就是个好相处的? 或许以前是吧,现在与自己的相处还需修炼,肯定不算是。 之前提到的一叶莲,朋友家的那一株不停披羽开花,我的这一株一朵都没开,新嫩的荷叶倒是已经长了四片,第五片刚冒出水面…… 至于能不能看到花开,我已经不去念想了。就这么每天看着每一片叶子,一点一点的生长。 从水里冒出来,叶片高高地卷着,然后舒展开,直到细细的叶茎再撑不住沉甸甸的荷叶,那叶子啪嗒落回水面,从此安静地漂浮。 它有它的脾气,我也有我的,我们互相看着守着,谁也不为难谁,挺好。 第115章 九月 《九月》,圈里看到这首歌。是哦,九月了。 海子的诗,成了词,人已经走了。张慧生谱的曲,人也已经走了。周云蓬唱了这歌,眼睛看不见。那么,听歌的人呢? 听了几遍,觉得冷,今天雨很大,窗子一直敞着,走去看了一眼,发现外面真的是冷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这么绵绵无休地下着,据说还要下很多天。是不是等到雨停的时候,会像冬天一样冷了。 时间总是这么快,让人猝不及防。九月,开学季,教师节,中秋,迫近年终……很多事情在眼前,一件也不愿意去想。 但这样的天气,又舍不得蒙头睡觉。窗外景色刚好,雨声刚好,温度刚好。 “你来人间一趟 你要看看太阳 和你的心上人 一起走在街上。” 还是海子写的,恰到好处的温凉。下雨天他会怎样,忍不住会想。 ?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我的泪水全无 我把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亡我祁连山,使我牛羊不蕃息 失我胭脂山,令我妇女无颜色' 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镜高悬在草原映照千年的岁月 我的琴声呜咽我的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 忽然就想起来,在伊犁的草原,骑马到了雪山尚未消融的山巅峰隙。 遇见坐在云杉树下抽烟的牧人。 他说前些天,他的几十只羊,被雪山背后翻过来的六匹狼全咬死了。狼不能打,他只能看着…… 他说过两天这里会有骑马叨羊的比赛,一百匹马、一百个牧人抢一头羊,好看得很…… 他和路过的牧人招呼,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那调子,和冷杉寒泉草原一样,辽阔苍莽,说不出来的好听…… 很可惜,当天就离开伊犁。 如果能有下一次。 第116章 汉服 门铃响,开门,快递小哥正低头检查包裹忙着扫码。 中间抬头看了我一眼,“汉服啊。” 我低头,今天穿了件才买的仿褙子款式的长衫,“哦,不是……” 他摇头,“现在的改良汉服,越来越离谱……长度款式就不谈了,什么领缘袖缘都省了,这是为了省料呢还是省钱……你这还好是束带,居然还有用扣子的,还是明扣……”他一直低头自顾自地说,我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等他扫完单子离开,我仍保持着“不是”的口型。 挺有意思。 曾经和朋友一起参加过一个关于汉服、头饰、配饰的茶歇。很有意思的一群人,有服装设计师,有珠宝研究员,有老师,有公司白领……自以为知道具备不少汉服知识的我,在她们面前简直就是小学生。那种痴迷,发自内心的喜爱,绝对不能简单用兴趣两个字来形容。 其中一位姑娘,盘发的功夫实在了得。不借助任何工具,可以将长发盘成各种样式,且搭配相应的发饰。站在边上,真的只有看着听着的份。即便是看着听着,也是眼花缭乱听得云里雾里。 除了这类聚会,她们还时常参加各种汉服活动,诸如上巳、元宵、端午、中秋等传统节日的出游、观礼。听着她们滔滔不绝,感觉面前徐徐打开了一个崭新世界的大门…… 茶歇最后,一位原本就穿着汉服来的妹子拿出一大包衣裙,各种款式的汉服,每一件都十分惊艳,据说裁剪款式都是相当正规循着明式来的。 一群人叽叽喳喳忙忙碌碌穿戴盘发打扮,一起跑去园子里拍照…… 对于将兴趣做到极致的人,一向十分尊崇和敬佩。所谓匠人,所谓匠心,难能可贵。 第117章 窄门 每次来r广场都会迷路,拿着导航也没用,尤其这样的大雨天。 导航这东西,时灵时不灵,好像要看它的心情。 东南西北也从来搞不清。方向感?不存在的。 不喜欢问路,我也经常被问路,不知道答案的时候会觉得很歉疚,所以轻易也不愿意去打扰别人。 看到路边很小门面的一家咖啡馆,只开了小小的窗,门前的长廊屋檐底下却坐了一长排的人。穿着浅薰衣草色t恤的女孩子从里面探出脑袋,笑眯眯的,“我们的咖啡豆很棒哦,要试试么?” 按产地分的豆子,挑了偏甜的巴西豆,排在我后面的那人选了哥伦比亚的。 我收了伞去屋檐底下坐着,和不认识的路人,男男女女,坐了一长排。 这么一长排,没有人说话,看手机的,发呆的,听歌的,沉浸在各自的心思里。 过了蛮久,浅紫t恤女孩拿着两杯咖啡出来,一路嘴里念念叨叨默念着什么,到了我和另一个顾客面前,还是愣了愣,左手右手比划了一下,然后绽出笑容,递给我右手的那一杯,“这个应该是你的,巴西的。”接着把左手的那杯递给我身旁的那个人。 我尝了一口,酸味明显偏重,显然不是巴西的豆子。抬头看着她灿烂的表情还是回了她一个笑容,“谢谢。” 她走开,笑得很开心。 然后我转头看向我身旁的那个人,他也刚喝完第一口,看着我笑了笑。那笑容,我秒懂:这小姑娘给错了,你手里的咖啡才是我的。 不过都喝过了,也没什么好说,各自埋头品尝。 哪棵树上的豆子,没什么要紧。笑时犹带岭梅香的样子,总不忍心去计较打扰。 第118章 三香 今年雨水很多,应该是非常多。多到小区和人行道的草丛里,长出了许许多多的蘑菇。我朋友说,她家的阳台角落里,也发现了一朵蘑菇。 这种天出门,伞和雨衣用不用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顶多是几分湿的区别。 转进地铁口就闻见白兰的香气,好几个兜售伞和雨披的人后面的台阶上,靠墙坐着位老人。她头发全白了,坐在靠墙的小板凳上,把面前竹篓里纤细洁白的花朵,一对一对串在一起。 小时候经常戴,早晨在路边买一对,挂在衣服的纽扣上。那香气,在身旁缭绕一整天。花瓣到了下午会锈掉,但香气仍然浓。回到家,用手帕垫着放在桌上或是床头,一屋子一枕头的清香。 蹲在老人的面前,挑了两串。老人笑眯眯的,也不多说什么,埋头继续串着花。 外头风又大了,挟着雨灌进地铁的通道。老人起身,把竹篓和板凳拿了,往里头走,“雨大喽,进去避一避。” 整个通道里,就都是白兰花的味道。 江南夏日三白,栀子、茉莉和白兰。 栀子,又叫“水横枝”。 茉莉,又叫“萼绿君”。 白兰,又叫“白缅桂”。 三种花都戴过,最偏爱的还是白兰。栀子和茉莉的味道太过浓郁,很容易令人在香气里晕晕醉醉。 不过el家一款栀子香水却是心水大爱,后调尤其迷人。香水里,算是很出色的一款。 香水,perfume源自拉丁文parfumare,穿透烟雾的意思。 第119章 忽然勤劳 不能算是个非常勤快的人,细节就不说了,毕竟说起来有点没面子。面子这个东西虽然不能吃,也没什么特别的用处,但完全不顾念,也不大好。 然而会间接性地忽然勤快。就是all of a sudden觉得目前的状态不能忍,急需改善。 可能是一架子凌乱的书,衣柜里某几层的无序,院子里长满杂草的角落。 发作的时间没有什么规律,通常是心血来潮,是可忍孰不可忍。一旦发作,不累到仿佛被掏空,一般停不下来。 难得周日的午后,漫长雨季之后难得的晴好,本来抓了本书对着院子且看书且发呆。忽然觉得外面的院子太乱,枯草、破旧的花盆、泥水的痕迹…… 把书扔下,穿上围裙气势汹汹地走出去,把脚边打盹儿的猫吓醒了,它隔着玻璃门呆呆看着我。 几乎每一盆里都生了枯草,枯得耷拉着,完全没了生机。清理了一圈,满地凌乱。 将花盆按照大小颜色排号,说不上什么顺序,看着顺眼就行。 将角落里几乎腐烂的落叶扫出来,就看到一支长满绿叶的青藤。它出现的地方很奇怪,不在泥土地上,躺在水泥地,躲在竹叶扫把的后面。 把它拉出来,顺着藤找它的来处,没想到竟是个漫长的旅程。 它从很遥远的灌木丛中生长出来,沿着木篱笆前行,转了很多弯,从石头的栏杆里伸进来,穿过自行车车轮的辐条,又一路缠绕伸展,停在了一棵桂树的脚下。 小心地把它按照来路抽回去,一点一点的,最后绕在木篱笆上,和那株一直没开花的蔷薇作伴。 是哦,都还不知道它是什么植物。 接着将地上和栏杆上的泥水痕迹冲洗得干干净净。 浑身泥点子坐在台阶边休息的时候,那种满足感,就好比大冷天进屋子就捧上了一杯热可可。 那棵曾经冒险旅行的植物,攀在不远处的篱笆上。不知道会不会埋怨我,或许它本来是要奔向某个心向往的地方,却被我生生拧转了方向。 第120章 种花 清理出几个空花盆,就有了将它们填满的冲动。上网找了一圈,这个季节,多是小雏菊、三角梅、双季杜鹃。还有些看着就不好养的,直接略过。挑了五六盆花期长,颜色比较跳的,隔天就送到家里。 打开箱子,吃了一惊。以为都是花苞,没想到满眼的姹紫嫣红。这么娇嫩的花,妥妥帖帖包在纸桶里,只有几朵碰落了,大部分都好好的。 根裹在厚厚的土里,外面包着塑料的一次性的花盆,上面甚至还有原本土里带出的苔藓,葱郁鲜活。 先开始戴着园艺手套,觉得碍事,干脆赤手空拳上阵。应该是不错的营养土,泥土的触感很好,细腻柔软,能看见里面茁壮生长的根茎。 因为花株本来就带着土,将整株放进盆以后,只要将空余的地方塞满土就好了。一手拿铲子,一手填埋。周围很安静,连路人都没有。经常来的那两只白头翁,站在旁边的篱笆上看了一会儿,大概是没什么耐心,叫了几声就飞走了。 姬小菊,紫色。千头菊,黄色粉色各一。蓝雪花。葱兰。形态各异,各自好看。 种好了,把周围打扫干净,才走进屋子就开始下雨,倒是省去了浇水的步骤。雨很大,几株应该喝得饱饱的,这么看出去,很有成就感。 这几天外面街上也都在种花铺草坪,估计是快要过节的缘故。几百上千盆花挨个放在人行道边,等着栽种。 布景高低错落,配色也好看。要么就是同一种花,一大片一大片的铺开来,同样很震撼。 再回来看看自己的院子,各种花都有,甚至有几盆是不知道哪里落来的花籽,也热热闹闹长了一大盆。没什么布局搭配,也没什么气势,更像野外荒着的某个角落。 没有所谓的绿手指,开花基本靠缘分。 瞥见邻居家的小辣椒长得很好,就想到'买辣椒也用券',那首?第三人称?。 第121章 封底 一个故事,有开头,就会有结尾。 随笔,本来就属于涂鸦性质,确实有个开始的时间。但结束、完本、结局这几个词就都不太贴切。 不贴切又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就用独立的一篇作为封底。 翻过去,就是the end。 第122章 关于炒饭的分卷 重新开始,理由和炒饭有关系。 所以卷二,是微熹的炒饭。唔,微微发光的炒饭,大概是这个意思。 这一章,先占着,留给炒饭。 因为炒饭还没有动手,所以暂时下不了笔,回头会补上,应该。 第123章 徒长的酢浆草 资深颜控,对于酢浆草的美图,完全没有半点抵抗力。 夏天的时候,就买了种子。十几颗,五个不同品种,环肥燕瘦。 收到种子才知道,酢浆草是秋植的。也就是说,必须等到秋天,并且要等到通风静置的种子发了芽,才能埋进泥土里。 用托盘将种子分门别类的放好了,贴好了标签,放在角落里,开始等待秋天。 听了唱了很多遍,等你的季节。 等夏天等秋天,等下个季节,要等到月亮变全,你才会回到我身边。 要不要再见面,没办法还是想念,突然想看你的脸…… 然而种子一直倔强地沉默。不记得是哪一天了,把托盘拿起来,擦钢琴的时候,看见那个十分不起眼的白色的芽。 不起眼到,我以为是沾上了灰尘,凑近了才看清楚破壳而出的喜悦。 于是,等不及其余的种子发芽,一夜之间,全都埋进泥土里。 接着等。 每天随着太阳的移动,将几个花盆挪来挪去,让土壤尽可能的温暖。除了殷勤浇水,还与它们保持每日适度交谈,据说这样有利于植物生长。对于这些听起来玄而又玄的说法,通常选择相信。 有一阵子了,可以很久不讲一句话,也可以在瞬间切换成话痨模式。所以与植物的相处,并不算费力。 和猫也一样,可以一整天谁也不理谁,然后忽然地腻在一起,谁也不想放过谁。 第一个芽钻出土壤,并没有等很久。但后面的,等了很久,等到我几乎忘记,那里面还有沉睡的生命,只是机械的追着太阳、浇水。 现在,所有的种子都发芽了。五个花盆里,长了不少茎和叶。但也只有细细长长的茎和叶,长到一根根站立不住,都伏倒下来。 查了一下,这叫徒长。不是徒劳地长,是茎和叶发育过旺。原因,光照不足,浇水过多。 果然,殷勤并非好事。 但还是相信,殷勤解却丁香结,纵放繁枝散诞春。 第124章 你比照片好看 去诊室前,看过这位医生的照片。标准的工作照,白大褂,利落的中长卷发,职业化略显疏离的笑容。 坐在她的面前,觉得她本人比照片好看很多。 好像通常都是这样,如今的照片还原度算是相当高了,但比起真人,似乎总是差了一点。应该是举手投足的态度,言谈之间的表情使然。 很仔细地询问、分析,摆出她的初步判断,一二三四……开检查单。 检查结果出来,她盯着屏幕看得很仔细,忽然转向我,“已经这样的程度了,这得多痛。你……” 她没有说完就打住了,继续看回屏幕。大概是出于从业准则的要求,不该添加过多的个人情绪,我猜。 但她面上很短暂的某种情绪,我没错过。我说,“也还好,每天吃止痛片。” 她大概是又没忍住,重新转头看着我,“你啊,止痛片好当饭吃的么?” 她摇头,卷着的发尾,拂在白大褂的肩头。 是我矫情了么?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医患之间的萍水关系,竟平白生出亲切。 重新坐回她的诊室,治疗方案一二三,利弊分析,最新研究……细致、周到、严谨,没有一句废话,或是多余的共情,又不让人感觉淡漠疏离。 面前是冰冷的数据和诊断,在她的言语和举手投足间,却好像能从绝境荒芜里生出枝丫。 结束的时候,互道再见,她一直看着我离开。这个,我在门玻璃的影子里看得清楚。 注视着别人离开,好像很多很多次。 被人注视着离开,好像并不多。 究竟喜不 第125章 语言的学习 几乎每天都能在咖啡馆遇见她们俩。一个印度女孩子,教一个泰国女孩子学中文。 大堂里是一个很长的桌子,我们总是很凑巧地坐得很近。 她们无非是聊天,认字,学语法,读书。很传统的学习一门新语言的方式。 不过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在一起,很容易走个神分个心。前一分钟还在一本正经地练习你好再见谢谢你,后一分钟就开始用带着各自口音的英文聊裙子、party、发型、耳环…… 语调也从原本机械严肃的一问一答,转成充斥着活力神采飞扬的你来我往,时时笑成一团。 捧着咖啡坐在对面码字的我,这么偷偷看着,就感觉很养眼,也会跟着愉悦起来。 今天,学中文的泰国女孩子没来,来的是一个说着北美口音的白人男子。 一上来印度老师和他之间,又是日常中文问候口语对白。看着挺无趣,天气又这么冷,我在桌子对面抱着滚烫的咖啡,暂时失去继续听下去的兴趣。 那位印度老师忽然说,“今天降温了,冷死了!死了,是个语气词,不是真的死了,是说很冷的意思。” 那个男子做恍然大悟状,“我昨天在酒吧见到一个女孩子,很漂亮,我很喜欢。我当时应该对她说,我爱你死了。” 我刚稳稳地喝了一大口咖啡,一时间吞吐不得,十分辛苦。 印度老师总算回过神,“不能!不能这么说!我爱你死了,是不对的!应该说,我爱死你了!” 那男子很认真地记在本子上,边记边认真念着,”我,爱,死,你,了……” 后来的课程,不出意料的,转到了爱情的话题。两个各自有故事的人,各自说着自己的事,时而大笑时而伤怀。 说了很久才意识到,咦我们不是在学习嘛…… 于是那男子开始尝试用中文说话,很大声,说他昨夜和一见倾心的姑娘…… 印度女子几次拍着他的肩头让他停下,她脸微微红着,“在亚洲的国家里,你刚才说的这些话,不适合在公共场合说的……” 他耸耸肩,大概是so what的意思,“我最后问她,愿意嫁给我么?” 印度女子很好奇地问:“她怎么回答?” 他忽然拉着她的手,“你呢,愿意嫁给我么?” 周围的人大概是忍到现在再忍不住,纷纷看向她。 她涨红了脸,“我有喜欢的人……” 他很伤心地捂着自己的心口,“did you hear that? my heart is broken, just now.” 印度女子之后离开得很仓促,他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那个样子,和之前很不同。 到最后,我面前只剩下自己的咖啡杯,还有不远处他俩的。这么冷的天,早就没了温度。 这后面的故事,无法探究,也实在无心探究。但那一句,我爱你死了,一直纠缠在耳边。好像听起来,也没有很错。 第126章 球网对面 一排跑步机对着的落地玻璃窗下面,是一片网球场。绿色塑胶地面,深绿的铁丝栏杆,雪白的球网。四周是各种树,松柏之类,靠着玻璃窗的是一排竹子。 有风的时候,竹子会矮下去,可能是伸个懒腰,或者想到什么有趣的笑不支,又或者有个看不见的精灵坐在顶上。 跑步开始前,选错了歌单,虽然都是很好听的新歌,但都是慢调子。机器设定的速度是65mph,听着慢吞吞的调子绕来绕去的唱着,就很容易踏错步子。 与火星的孩子对话,大概是这个歌名。对话式的歌唱,火星人的声音,又让我想到坐在竹子顶上的精灵。 脑子里很慢很慢,脚底下又不得不跟上,有点错乱。 然后看见正对着的两片网球场,都来了人。 右边那个场地,最先跑进来的是个女孩子,纯白合身的球衣,网球短裙,帽子,还有雪白的球鞋。跑起来的时候,长马尾扬得高高的,可以看到腰部若隐若现的红色腰带,很吸睛。 她的对面应该是她喜欢的人,说不好,但当时就是那个感觉。那个人也是一身白色网球服,球打得非常好,不是自己随便打着玩的水平。 隔着玻璃和树,还有那样的距离,听不见他们的交谈,但看得出,他们很开心。 左边那个场地,只来了一个人。头发花白,大约五十来岁的大叔,背微微有些佝偻。 他把发球机放在球网的对面,把几十个网球装进去,回到自己的这半边,用手机控制发球机的发球速度和力量,然后开始一个一个地接球。 机器设定的速度很均匀,不急不忙,发出的球落球点也很均匀,分布在左右场。一切都在控制之内,井井有条,按部就班。 很有意思的是,两边看着,我竟无法说出究竟哪一边更快乐些。 一个人和机器,安静不受打扰,尽是自在。对打的两个人,欢脱恣意,时不时走到球网边谈笑…… 回去的路上,手机里订了个网球场。随手翻开天气预报,额,明天有雨…… 第127章 关于炒饭的碎碎念 羡慕会做菜的人。朋友圈里有很多,经常摆拍三餐,我却看不厌。 也很喜欢看别人做菜,虽然最开始并没有这个兴趣。 那个时候刚到美东,有时间就跟着电视节目练口语。经常会翻到food channel,也经常会看到一档节目,某大厨现场烹饪讲解,观众在台下看着。刚开始看到,会很快地换台。觉得烧菜嘛就该好好烧,围着一群人看着吵吵闹闹,简直匪夷所思。 再后来,偶然会看到,每次大厨将切好的蒜瓣丢进油锅里的时候,观众中间都会爆发出欢呼、口哨和掌声,甚至会有人起立鼓掌,脸上是情真意切的激动……这就更难理解了,为了下油锅的大蒜喝彩,西方人的思想境界果真不太容易捉摸……当然是立刻果断换台。 后来,应该是某一年的除夕,不能回国,和几位友人聚在其中一人的家中。主人掌勺,客人带冷餐甜点酒水之类。 我去厨房打下手,无非是递个调料,洗个碗碟。甚至记不得当时那位朋友烧得是什么菜,但很清楚记得,烟火燎香之间,几个蒜瓣被丢进去,刺啦一声过后,瞬间生起的香气,让人生出的错觉。 狭小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腕上带着两块手表炒菜的父亲,趁着热菜没出锅的间隙,在一旁给我编麻花辫的母亲……虽然那之间的话语、甚至神情都模糊不清,但就是这个味道,当时也在鼻端缭绕。 所以喝彩、起身、鼓掌,大约其实是为了某一些片段的气味、光影。也许是彼时面上的笑容,沾着汤汁的手,流转在碗碟间的无声又无处不在的亲密。 只不过很多时候,我们以为自己贪恋的,是蒜香爆炒时的香气,汤汁入口的惊艳。 回来以后客居沪上,食材的采购便捷了许多,选择的范围也立刻宽广,但还是没有激发自己动手的兴趣。 有一次经过某店铺,对了,好像叫日食记。里面一面墙大的显示屏,一直在放姜叔烹饪各种美食,他的那只叫酥饼的猫,时不时抢镜。 摇滚的番茄打卤面,等你长大的青菜,落满星星的水信玄饼,孤独的酱猪脚…… 通常是只有手部的特写,慢条斯理、从容不迫地洗切、调味、翻炒、蒸煮,用细巧的木勺淋入酱汁,指间拈着雪粒般的盐…… 小的炉,刚刚好的火候,汤汁翻滚,烟气浮腾……静好的不太真实,又偏偏是最自在寻常的人间烟火。 不知不觉看了小半天,回过神的时候,早就错过了下午的预约。索性,又看了接下来一个小半天。 后来,店员大概是打开了音响,原本只有画面的图像,立刻有了丰富的声音。 汤咕嘟作响,烟气偶尔将玻璃的盖子顶起又落下,哒哒有声。刀刃顺着肉的纹理而下,最终落在竹木的砧板,有节奏的敲击声。植物的叶和茎分离而成为细碎时,撩拨神经的沙沙不绝……唯一可惜,香气和味道,只能想象。 然而,我对厨房的抵触一直在。这个抵触的来源,我一向归咎于懒惰。从购买、摘洗、处理食材,到烹饪、打扫……繁琐细碎,需要许多的勤劳、耐心和容忍,我应该是以上都没有。 为什么会想到自己做炒饭,以至于重新开始新的卷章,有很特别的缘由。应该是这一阵子遇到的事和人,相互作用影响之后触发的想法。至于这背后的具体,暂时先封存着。 顺其自然,唔,不急不忙,不会过于急迫,又不会过于沉寂的时候,再慢慢说来。就像这盘炒饭,好像早就该来,却等到现在。 食材不能再简单了吧,煮好的白米饭,鸡蛋,冰箱角落里开过封的维也纳香肠。哦对了,需要香葱,不光是提味,颜色上也会好看许多吧。冰箱里没找到,于是为了一把香葱,去了一趟超市,算是十分充分的理由。 虽然是不能再简单的,还是事先看了许多菜谱、视频,甚至蔡澜的书(蔡澜,菜篮,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么?)还有,远程指导的私教导师,先允许我这样称呼吧。 所有的食材洗净、切好、按顺序放好,选了好看的黄色木耳边的盘子,将勺子擦亮。 这个,不太愿意归于仪式感的范畴,更倾向于,面对一个看不清楚的想法或者情绪,需要先整理收拾,预留出手忙脚乱的余地。 过程,出乎意料地都在掌控中,只是差点忘记放盐,还好只是差点。少许,令人抓狂的少许……他们说的,这个嘛要凭感觉,手一抖,就有了。 炒好了,临时觉得黄色的盘子,抢去了金灿灿蛋花的风头,喧宾夺主不能忍。换了平底的,上面印着墨绿色尤加利的叶子。 唔,这样,刚好。 味道,唔,也是刚好。 刚才令我抓狂的少许,手抖了两次,居然不咸不淡,刚好。再就是,米粒有些硬,偏干了。还有……额,吃完了?量太少,甚至没来得及总结完毕。 所以,下一次,该会有新的体会和惊喜,如果不是惊吓的话。 那么,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第128章 图文不符与步数 半夜还差一点的时候,朋友的微信忽然跳出来。 ~干嘛去了今天,走了两万多步? ~随便走走。 ~这么久没见你发朋友圈,今天那几张,来回走三遍也不够两万步的。说吧,到底干什么去了? 差点忘了,今天百无聊赖等着的时候,确实发过朋友圈,几张路边的随手拍。 老洋房屋檐垂下的花花草草、冷清的摆满了酒瓶的小店、临街餐馆操作台上成堆的大闸蟹、书店角落里的一扇窗户、路人、邮筒和一些光影。 随手翻回去瞧瞧,下面竟有不少留言。 日子过得太滋润了啊……大闸蟹馋死人的节奏,居然没叫上我……这家bakery我今天也去了,居然没遇上……好久没联系了,还以为你怎么了,哈哈,果然我想多了…… 一条条回,差不多回的都是这一句:怪我怪我,独乐乐是不对的,下次一起。 下次,hmmm,how interesting. 这条路没有仔细地走过,上回来,是为了一碗面。面的味道不错,队伍一直排到店门外还要拐上一个弯,确实有道理。只是吃到最后,汤底太过浓稠,并没有吃完。 出来很快就离开了,因为当时远远望了一眼,觉得这条街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 许多看起来的事,其实并不是看起来的那个样子,何况只是远远的一眼。 今天因为需要等待另一件事,忽然多出了充裕的时间,又刚好在附近,索性仔细走一回。 一般喜欢沿着前进方向的右侧道路走,这个习惯的由来说不清楚,但今天却有点困难。右边走了一段平平无奇,只是临街的一些紧掩的门和窗。对面却不时出现装饰很别致新颖的店面,于是蹿到路的另一侧。这间看完了,出来一抬头,耶,对面再往前那一家也很有意思,又一次过马路…… 就这么来来回回,在这条不宽的路上不知穿梭了好几回。烘焙店、蛋糕房、买手店、首饰铺、自行车定制坊、酒吧、咖啡馆、书店…… 没有任何目标,但又生怕错过什么。 最后实在走不动,坐进去的那家烘焙咖啡店,名字是lost。 一半的屋顶是玻璃的,阳光完全没有遮挡的落下来,环绕在桌椅周围的植物自然生长得十分旺盛。 咖啡装在耀眼的橙色马克杯里,深色复古的桌面,也就不会显得沉闷或是过于严肃。 照片拍出来,看起来,很好看很明媚。 第129章 泰迪熊外套 这个冬天比较in的一种外套,毛绒绒的泰迪熊毛色和质地。不过很容易显臃肿,搭配不好的后果:人家是泰迪,我是熊。 前年冬天,母上买了好几条类似质地的绒毯和被套寄来,据说还有自发热的高科技在里面。自发热是没觉得,柔软程度还是很不错的。 有一次不记得是拍了什么发了朋友圈,正好其中一条毯子在背景里。有几位眼力犀利的看到了,在私下的群里展开了热烈讨论。 那毯子我也有,超喜欢,值得拥有…… 我就喜欢毛绒绒的东西,有安全感…… 绒毯?螨虫了解一下……要不要图…… 谁发螨虫图,踢出群去,立刻…… 别说了,身上觉得痒了…… 可以用吸尘器除螨,这不是问题…… 没有毛的动物不能忍…… 毛绒绒的你们喜欢是吧,来看个毛绒绒的…… 跟着是一张高清照片,一只长着厚厚茸毛的蜘蛛…… 这个群后来不见了,不知道是同时退出的,还是一个一个退出的,总之再也找不到了。 外套,尤其是冬天的,可能穿得时间相对久一些,多多少少会有更特别更久远一些的记忆。可能是某个人,某个地方,某个片段。 记得中学时候有一件牙白色的长棉衣,微收腰,皮质咖啡色搭扣,一点也不臃肿却很暖和,南京的冬天穿,也不会觉得冷。 那时候经常穿,有一次大雪之后去紫金山,就穿着它。 南京人的浪漫情怀之一,就是一场大雪之后,纷纷裹着棉衣上山看雪。 那个时候坐着缆车上山,缆车是开放式的,好像也没觉得冷。整座山像个巨大的雪堆,树枝山石的棱角都看不到,软软萌萌的样子。 山里的雪特别厚,但不湿滑,走路也不费劲,踩上去咯吱咯吱很好听。压在树枝上的雪,因为太厚,有风经过的时候,雪会忽然落下来,砸在脑袋上。 那是唯一一次,和那个人说了那么久的话。我们在山里踏着雪,说着话,我的头发被风吹得散开了,而那个人在不远处等我把头发重新梳好。 我走过去,那个人说,我那个样子,穿着白色的大衣,像是…… 就只有那个说话的样子,和那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其余的都不见了,应该是和那场雪一起融了。 南京下雪的时候,非常非常好看。其实再多用几个非常,也是不夸张的。 没有了棱角,没有多余的颜色,只有干干净净的轮廓和大致的模样。 今年冬天的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要穿着泰迪熊的大衣,回去那个一下雪就变成金陵的城,晃一晃。 山,寺,湖,塔,城墙,梧桐,故道……当然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第130章 关于绝望 其实是卷一里的一篇,被屏了以后,就被我删了。本来想写一篇关于绝望的,但写不好,翻到躺在草稿箱里的它,觉得,就它吧。 【分割线】 昨晚,快到半夜的时候,隔壁又传来哭声。 看字面,挺惊悚,起码会后背一凉。 其实搬过来第一天,就听见她的哭声。这之后,断断续续,大概听过十几回了。 开始是怎样的,我不知道,毕竟墙壁还是隔音的,应该是有默默流泪,到抽泣。等我能听到,已经是比较大声的哭泣了,但还是有隐忍,被拘束着。到后来,变成嚎啕大哭,撕心裂肺。通常到最后,会变成嘶叫,用尽全力的那种,一直到大概用尽了力气…… 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晚上。 白天的时候,她的门窗都敞着,声音传得很远。前后左右的邻居都会出来,指指点点。 虽然我是紧挨着她家的邻居,但并不熟,也没说过几句话。 搬来前,到房子里取东西,在院子里第一次遇见她。她刚叫来保安投诉我,说她院子里的垃圾,是被我扔过去的。她的长发披着,脸色不太好,眼睛也并不与人对视,只是一直说,这样很讨厌,给她添堵了。 我道歉,解释了一下我还没搬来,垃圾应该是吹过去的(其实我这边空空如也……)然后我走进她的院子,把地上所有的纸片、木屑都捡走了。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些是从哪里来的。 第二次,她的包裹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院子里,我去敲门拿给她。她那天很愉快的样子,露着笑容,很客气地说谢谢。 之后再没有说过话,但时不时会看见她在院子里,独自料理花草。 阳光特别好的时候,她总是穿着花裙子,长至脚踝,坐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花草。她院子里的树,都长得很高,枝叶将院子密密实实地遮着,从外面看不太清里面。 但我明白这种感觉,我小时候有一度,就喜欢将自己围在一圈椅子的最中心看书,很有安全感。 她平时那么安静,溶在花木繁茂的院子里时身影那么美好,以至于每次听到她的哭声,我都需要努力将她在我印象里的样子挥去。 该会是怎样的事,会让一个人,反反复复地失控,哭到歇斯底里。 有时候我竟有些羡慕,她是有勇气哭出声的。 别的邻居提到她的时候,多数指指脑袋,然后目光里都是叹息,怜悯,无奈。 是啊,绝大多数的成年人,不到了一定地步,应该是不会流泪的。更不会如此毫无顾虑、如孩童一般哭一场。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不关门,不掩窗,将自己的痛苦完完全全的暴露。 我们应该是很早就学会了如何掩饰、伪装,哪怕心里正哭得像个孩子,还是会微笑地面对外面的世界。 这叫normal,成熟,懂事,担待,隐私,强大…… 只是我们时常假装看不见的,内心的那个孩子,真的值得被好好对待。 【分割线】 因为是挺久以前写的,她早就搬走了。院子里过于拥挤茂盛的树,被精心修剪过,可以透过更多的阳光。 原来斑驳老旧的栏杆,被重新粉刷成了雪白的颜色。透过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搬空的房子里,重新粉刷过,明亮干净。 但只是一个空了的屋子。 不会再听到哭声,也不会看见坐在廊下,被树荫半遮的穿着花长裙的侧影。 走开前,看见新来的租客走进院子,他微笑地隔着篱笆和我打招呼。 我微笑着说着欢迎,但明明心里在遗憾。终究没有,与已经离开的她告别。 第131章 不成章的阴翳 阴翳这个词冒出来的时候,我的确想到了京都。 那个与大唐长安最接近的地方。 阴翳究竟是什么。 阳光的背后,比一团漆黑略多些光亮的地方。 素描里,明暗交界线游走之处。 垂下目光,睫毛底下一片倒影。 主题旋律煌煌过后,过渡的章节段落。 手中拿着滚烫的咖啡站在热闹的街头,那温度在手里慢慢消散,而热闹从来与我无关。 庭院里的光亮,辗转透过白色的纸拉门,投入幽暗的屋子里,却无力照亮颜色最深重的壁龛。 是用尽全力试图走开,但却看着那个结果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根本无路可逃。 终归是角落,自然会被阴翳遮挡。 第132章 落叶不扫的街道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才刚亮,风很大,冷到骨头里。下雨的冬天的早晨,原该是这个样子。医院门口唯一的暖色,是一条横幅,敬佑生命,也是我唯一记住的四个字。 转入旁边那条街,脚底下顿时厚实起来。落叶没有被扫去,堆了很多层。这才想起来,入秋以后,这座城市的十几条落叶景观街道,就不扫了,以便行人观赏落叶。 很过瘾啊,那么厚的树叶踩在脚底下,温暖绵软,甚至踩不出任何声响。 但其实还是有人在打扫,将机动车道上的落叶,归拢到路边,只是没有那么刻意而已。 有一年冬天,附近的一条街上,一夜之间,所有的梧桐树干都穿上了毛衣。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寒冷的夜晚,把彩色的毛线一根根绕上去,织成很漂亮的图案。 沿着灰色的墙走了很久,快到尽头的时候,右边那间店的落地玻璃窗里,透出暖色调的光亮。身体的趋光性,引诱着我很自然地伸手推开门。 门很重,大概是为了隔开什么。寒冷、灰尘、步履、声音、气味……还是别的? 这么一大早,店里的人很多,咖啡机前排着很多的空杯子,刚出炉的羊角面包正在被放进好看的盘子里。等待的人很有耐心,独自一个人的,结伴的,脸上是早晨独有的,fresh的轻松。 咖啡很快就送来了,很大的一杯,一只手居然没能端起来,沉甸甸的出乎意料。两只手捧起来,就可以将整个脸遮住。不得不说是非常讨喜的杯子了,因为,显脸小…… 再有,躲在杯子的后面,咖啡的味道是真正的扑面而来。咖啡蒸脸么?说不定有特殊的美颜效果。这个时候,脸上可以随意地放上任何表情,也不用在意或许会沾上拉花的嘴角。这个样子,双手捧杯子的满足感,尤其在冬天,很明显。 一不小心坐了一个上午,身边的那一桌,换了很多次客人。有想要租房的年轻人和房东,有旅行社的职员和将要出行的旅人,有很久未见的朋友,也有一个人享受片刻安静的…… 其中的一对恋人,坐的时间最久,并没有注意听他们之间的谈话。只是那个女孩子忽然起身说:“我要去点一份金枪鱼的三明治。” 那个男孩子叹了口气,“这世上又要少了一条金枪鱼。” 那女孩子瞪着他,“我只吃它身上的几片肉,又不是吃掉一整条……”接着很不高兴地走开了。 再远一些的那一桌上,正在喝咖啡的中年人,立刻猛地咳嗽起来,大概是呛得实在有点厉害吧。 第133章 乱的假象 这条街上有两家很有个性的小店,相隔不过百米。 一个店主是个漂亮有型的女生,另一个店主是个帅气有型的男生。 像浪漫爱情故事里写的那样,他们结连理挽同心,已经有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娃娃。 最开始认识的是这个女生,在一个手工艺的集市上。其它的铺子上,是漂亮的手工制裙子、包、首饰、篮子、毛绒玩具……只有她的面前是一排排蒸汽昆虫。当然那时候并不知道这种手工制品,有这么酷的称呼。 废弃的电路板、精细的机械表零件……搭建起的神态各异的昆虫。其实她的这些并非属于真正意义上的蒸汽昆虫,因为并没有用上真正的昆虫。所有的翅膀、腿、身体,以至于细细的触须,都是用废旧金属搭成,同样惟妙惟俏,有十分特别和酷炫的张力。 这么一个好看的女孩子,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背带裤,自豪地介绍,这些都是她的朋友做的。那个笑容,当时看起来就知道,她口中的肯定是位不同寻常的朋友。 当时买了一只蜗牛,一只蚂蚁,加了她的微信。 她在朋友圈里并不经常发照片,偶尔会有一两张,从来都是很骄傲的语气:他又做了一个超酷的…… 后来看见她发的结婚照,在保留了原本状态的弄堂老房子里,黑白的婚纱照,令人怦然心动的光影里,非常般配的一对人儿。 再后来,她自己开了店,街角明黄的墙,挂着各式各样好看的自己设计的饰品、耳环……当然还有那些拉风的虫子。 而他也有自己的自行车作坊,组装的单车酷炫有型,在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里,绝对是最显眼的存在。 这次去她的店里,她不在,我买了一对圆形皮质的耳环就告辞离开。也是第一次走了一百米,走进那个男生的自行车店里。 走进去,会忍不住地wow出声。 并不是干干净净一丝不苟,所有东西都挂得整整齐齐排列有序的那种。相反,各种颜色和款式的自行车座椅一排排悬在墙上。大小不一的自行车轮子,排着队,就悬在头顶。 七八台组装好的自行车,吊在天花板上,个子高的人进来,似乎很容易碰到。但碰到了,也没什么,那轮子会转起来,很好看。 目光所及,有型有趣的背包、车筐、头盔……五颜六色,没有重复的样式,遍布在墙上高高低低各自好看。 工具、配件被堆在不同的角落,看着应该是乱糟糟的,但又感觉不到凌乱,非常矛盾和奇特的感觉。 巨大的木板上,贴满了各种图纸、订单、满满急着笔记的n次贴…… 询问了组装单车的价格、有趣的咖啡杯架、小偷很难下手的车锁、铃铛……他很耐心地讲解,但一直很严肃拘谨。 看到我耳朵上的耳环,他停了停。我说这是在那家黄色墙的店里刚买的,他立刻笑了。 这种笑容,sigh,不知道如何形容。 是心里极喜欢的,是想到就完全按捺不住,无论如何掩饰也即刻会满满溢出来的那一种。 是被bless的两个人,一定会继续幸福。 另,为什么别人的凌乱是美。而我的,总是一团糟? 第134章 节日的红袜子 感恩节了,朋友圈里大洋彼岸的朋友们各式美照,井喷式霸屏。 blingbling的圣诞树,被塞了一肚子调料即将送入烤箱的火鸡,悄咪咪准备着的惊喜礼物,洛克菲勒大楼前冒着爱情泡泡的溜冰场自拍,芝加哥的雪地里变身展翼天使…… it's holiday season.?? 满满一波回忆杀。 然后就看到了这样一组照片。这位朋友是去医院探望她的朋友,在病房里的一组连拍。吸引到我的却是四连拍里,隔壁床的变化。 这间病房是两人一间,两张病床,中间用布帘隔开。照片里,布帘没有完全遮住隔壁的那张床,刚好露出床尾,和那个躺着的病人的双脚。 第一张照片里,那双脚上是普通的白色棉袜。在白色的病床上,很无力很不显眼。 第二张照片里,病人的家属,看背影是个年轻的女子,正将病人脚上的白袜子脱下。看脚上的皮肤状态,应该是一位老人。 第三张,被她挡住了,看不见,只看到她弯着腰的背影和垂在身后的金发。 第四张,那个年轻的女子不见了,而病人的双脚上,已换上了红艳艳圣诞节的袜子。上面有笑呵呵的圣诞老人,麋鹿,雪橇,披着雪的圣诞树…… 看不到布帘后那位病人的面容和表情,但我想并不难猜测。 我也曾在那样一模一样的床上躺着,数着点滴瓶里的动静,被四周死寂的白色包围,等着天光渐渐染上身边的布帘。就那一点点颜色,也足以让人贪恋。 那个人,身体也是痛着的吧。但好在,脚上有双红色的节日袜子。 平常觉得过于艳丽热闹的颜色,在这个地方,在与疼痛依存的生命流逝之间,就很好看,可以一直一直看着。 今天早晨临出门的时候,特意换上了橘红色的袜子。 第135章 彻底的孤独 没有彻底的孤独,怎么能理解你。 在纪录片《寿司之神》中,谈及什么样的人能成为优秀的寿司职人时,小野祯一的回答是:“有的人天赋异禀。他们有着敏锐的味觉和嗅觉。” 后来才知道,他口中的“有的人”,特指“有的男人”。 在他看来,女性的味觉不及男性敏锐。女性的手太小,不适合捏传统大小的寿司。她们的体温高于男性,容易破坏鱼类的新鲜程度。此外,女性使用的化妆品香水也会破坏寿司的味道。 说到体温,具体到手上的温度,女性比男性高两度,会影响寿司的口味。 好奇地查了一下,人手的正常温度在33度左右。 自己一年四季手都是凉的,既然偏高了不行,那这样偏低的,看来也是绝对不适合去做寿司的。 寿司之神真的是因为这些细微的差别而优秀?介绍看完,我只想到孤独。 终身不婚不娶,终年无休在餐台前专注制作寿司。 心理学上所谓的进入flow,全身心的投入,时间对他来说是停止的。我想,那里面是极致的孤独。 之前画画入了魔怔的时候就是这样,时间和周围的一切失去存在感,脑海里一片空白。如果忽然被门铃、电话、说话声拉出来,会急躁,会焦虑,会手足无措,会想着leave me alone... 还好,离开这样的状态很久了。 翻到一副之前画过的旗袍女子,后面附着一张字条,应该是当时随手写下的。 “本来是爱她的眉眼之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给涂了条刻意而耀眼的裙子,反而让神情淡到模糊。见一切相如同见空空寂寂之相,念而不执,是有多难。” 又看到一张字条,抄着太宰治的叶。 “我本想这个冬日就死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 是不一样,又是一样的孤独。 第136章 奥斯汀伦敦眼 朋友介绍的一家花店,在云南,自家有巨大的花棚,和各种品种的花。卖家不是特别勤快那种,偶尔在朋友圈贴几张花棚里的照片,念叨一下什么什么花开了,什么什么花摘了。 看到伦敦眼的时候,有点小震撼,当然这个震撼相较于在收到本尊之后的震撼,实在算不上什么。但当时只是看着照片里的,已经实实在在被它的花型和颜色惊艳到了。 询问了价格,微信转了钱,卖家很快把运单号拍来,走航空大约三五天。接着发来一串如何退换货、如何醒花、修剪护养的注意事项。 然后我就把这事给忘了。 早上起来雨已经下了一会儿。这么看出去,院子里除了零星的几朵三角梅,再没别的颜色。看见那个长长的纸盒躺在门口,根本想不起来买过什么。 打开,里面满满当当浓密的墨绿色叶子,另一头被包着看不出是什么花。想整把取出,手指上立刻被扎了几个眼。这才想起来,是云南寄来的玫瑰。 花苞被薄薄的瓦楞纸隔成整整齐齐的三排,将瓦楞纸抽掉,珊瑚色的奥斯汀大花立刻轰然散开,跟着的是扑鼻的浓香。 是扑鼻,一点都不冲鼻。花里面,最难以接受的是百合的香味,实在是连想象一下的意愿都没有。 戴上手套,修剪去过长的花茎和已枯萎的枝叶。不得不赞叹,因为从没见过这么浓郁茂盛的枝叶。 这才想过来平常在花店里买的鲜切花,显然都是被事先打理过的,留下的枝叶纯粹为了烘托和点缀,数量非常有限也通常被忽略。 所以一直以为,玫瑰的枝叶就是那么少。大概为了不占取更多的营养?不要喧宾夺主? 但事实上显然不是啊,面前的这一篷枝和叶,饱满浓密,旺盛而鲜活。也只有这样,它们才能支撑起奥斯汀沉甸甸的花朵。 它们从来相依相守,哪有孰轻孰重。 二十枝,插满了玻璃的花瓶。 屋子里比外面暖和,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开。原本聚拢的花苞,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层层叠叠的打开。 这样盛放的姿态,很震撼。 极少买鲜切花,因为我能给它们的,除了水和并不充足的阳光,大概最多是一点点营养液。应该是不愿意眼睁睁看见它们很快的枯萎死去。 这一次,我要认真看着它们在眼前一点点死去。 这样的体验,一次也就够了。 放在电脑边上,一支沉甸甸垂下来,拳头大小,珊瑚色的重瓣,神仙般的颜值,极讨喜的浓香。 我会记住你曾经这么好看的样子。 第137章 宇宙的孩子 对待自己温柔一点。你只不过是宇宙的孩子,与植物、星辰没什么两样。 麦克斯·埃尔曼《我们需要的》。 我想要的有点多,也曾孜孜不倦地全力以赴。 一直到几年前,因为反复胃痛做了无数的检查,最后抱着厚厚的检查报告坐在医生面前,我实在是有点尴尬。所有的结果都是正常,好像看起来,是我装的?或者撒了谎? 当时那位医生很耐心地看完了报告,笑着说,这是个好消息,起码你的身体是健康的。只不过,他指了指脑袋,这里,you put too much stuff in there. 我有点着急,因为胃痛起来真的是非常非常痛。我不认为单纯的心理压力会带来这样直接且强烈的反应。 我没有想什么,也没有觉得压力。我当时这样对医生解释。 医生保持刚才的笑容,也许你不觉得,但你的身体会知道,那是它真实的反应。 你需要说出来,困在你身体里的情绪,如果身边没有合适的人,可以来找我。他说。 医生的话我并没有听进去,因为并不符合我的认知。我固执地认为,自己的情绪或是内在的压力,一定会被自己察觉。我也不需要和谁诉说。 所以那之后的几年,我依然被胃痛困扰。再往后,就不单是胃痛,身体出现了更多的问题。 这是必然,只是到很晚以后我才意识到。 也是在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我所追求的所谓目标,大概是希望目标达成,以及达成后能得到快乐。 我所忽略的,其实快乐,也只是痛苦的一部分而已。 今天去花市,买了一盆冷杉。 在美东的时候一般是感恩节前后买圣诞树,元旦过后,极小部分人会将树种在院子里,绝大部分直接将树扔在门口的街边。 镇上有卡车统一来收,送去专门的地方全部打成木屑回收利用。很多装在袋子里免费供人领取,可以作为户外景观铺设。 但这里并没有这样的再回收处理,而且树都是被拦腰砍断直接埋进花盆里出售。最多一两个月,树就慢慢枯死。没有根,即使种进泥土里,也不可能再活。 花市里转了好几圈,在某个转角的花铺里看上一棵树形非常好看的诺贝松,蹲在那里闻着浓浓的松香,拿不定主意。 老板走过来说,这棵树赚的可是手工钱。 她指给我看,这棵树是用散落的枝叶拼起来的。中间是海绵,原本要被丢弃的枝叶交错插在海绵上,用绳子在里面固定,拼成树的样子。 她不说,我实在是没看出来。所以也就没再犹豫,将它领回家。顺便买了松枝烛台和花环,在角落里和老板的女儿一起,用好看的松果、圣诞红、莹光闪闪的装饰球、木枝装点好。 家里暖和,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松香已经充斥在每个角落里。猫应该是很喜欢这个味道,一直蜷在树下睡觉。醒的时候也很少离开,像在守着什么心爱的东西。 那些枝叶还很鲜活,据说是从北美漂洋过海运来的。曾经生长在某一片茂密的高山森林,本来它们可以活很久,比我的生命长很多很多。 被砍下倾覆的时候,应该是很痛苦。从树干上脱落的时候,大概已经连绝望都多余。后来被捡起来,与其它不小心被碰落折断的枝叶一起,被插在海绵上,又重新成为一棵树,虽然早已面目全非。 无法继续揣度下去,对于它们来说,这种揣度也没有丝毫的意义。 本来应该消失的生命,有了残喘的时间,是欢喜多一些,还是痛苦多一些。 第138章 工作的面目 每天买咖啡,会遇见店里不同的几个店员,已经很熟了,不用说话,看到我进来,那一头的机器上已经开始做起来。如果遇上人多,还会给我插队先做好。 即便是这么熟识的关系,每个店员的态度也都不同。始终笑容灿烂的,主动寒暄聊天的,终年高冷的。熟悉了以后,自然知道可以和谁聊上几句,和谁点头笑笑即可,还有的,just leave her alone. 曾经听见落座后顾客的小声抱怨,不是服务行业么,端着脸做什么?爱理不理的欠他们钱了么…… 还是先说西装吧,虽然看起来好像和端着脸没什么关系。 亚洲人的体型穿西装并不好看,原因就不仔细说了,大概是骨架体型之类。总之能把西装穿得好看的极为稀少,女生就更难驾驭,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然而第一份工作又不得不穿。当时想在纽约买到合身的西装,几乎不可能,满大街欧美人的版型。定做?没钱。 最后是在一间日本人开的西装店里买到一套,深色,上衣、裙、白衬衫,不露痕迹的收腰和含蓄的皱褶。中正端庄,去任何场合都不大会出错。搭配了同色系的高跟鞋,电脑包。 刚开始,拎着沉沉的电脑包,穿着高跟鞋穿梭在纽约街头,十分狼狈。人潮汹涌,车水马龙,这座永远不会停歇的城市,一直将其中的人们裹挟着飞速向前。 不过人的适应通常超乎预料,粗高跟很快换成细高跟,中正的西装也换成了心机款,照样可以拎着电脑包在大道与街区之间健步如飞,地铁站阴暗的台阶上奔走自如,打着响指拦下黄色的出租车…… 工作的性质决定了,在面对客户的时候,无论心情飞起还是糟糕,是才被上司骂过,还是刚接到远在大洋彼岸母上的一通电话……都要仔细地收好,拿出最professinal的姿态和表情,按照严格的流程,一丝不苟。一如身上穿着的西装,裁剪精致合体,没有一丝懈怠和随意。 很多时候,这样的切换,不过是在毫秒之间。 这样的切换,开始很不习惯。毕竟情绪,不是开关,不是简单的咔嗒一声,打开或关上。努力将它们压着,而它们在心底叫嚣,时不时会露出马脚。 去客户公司查看库存,是一项绝大部分情况下很无趣且耗体力的事。比如在一家地毯公司的仓库里抽样清点,戴着口罩依然喷嚏不断……又比如食品公司的取样,只能看、数、记录,但是不能吃…… 然而凡事有例外,一次经理临时调我去陪她做库存抽样,居然是一家珠宝店。 沉稳老练淡定如她,在说到这个客户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异样的光彩。当然这个光彩,是在我走入店里,才真正明白的。 珠宝店的位置相当好,紧挨着中央公园,park avenue,地段无敌,景观无敌,热闹无敌。 店里是非常古典雅致的装修风格,一排排价值不菲的木架上,分成许多小小的抽屉。出来迎接的,是位白发的老爷爷,气质与这家店十分符合,优雅温和。 例行的inquiry之后,就要根据事先抽好的sample审计。此时的老爷爷已经戴上了白色的手套,按照我给他的编号,将相关的抽屉打开。抽屉里是红丝绒的内里,那上面是看一眼,就会让人瞬时忘记呼吸的宝石首饰。 那一刻,我才领会到,为何会有人对珠宝如此痴迷……关于所见到的珠宝如何流光溢彩,璀璨夺目,此处略去五百字。 那个时候,有人在身后碰了碰我,我扭头看到的是面带愠色的经理。这才反应过来,我看得实在太投入,把记录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老爷爷倒也没催促,很耐心地举着首饰笑眯眯看着我…… 之后是如何把无数次的wow,omg,天呐,怎么可以这么好看……一次次咽在肚子里,还要挣扎着强行冷静地查看、记录……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走出珠宝店的时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经理是个漂亮的金发小姐姐,在街边给她自己和我一人买了一杯咖啡。她靠在街边的栏杆上,斜眼看着我,问,“今天的表现,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我赶紧闷头喝咖啡,“一般一般……” “$#&*…”她忽然出声说了个不太雅的词,“忍着没打劫这家店,我是挺服气我自己的……” 第139章 关于枕草子的笔记 “凡事人的讲话,或是四季的时节里, 有什么有情味的,和有意思的事,听了记住在心里, 无论是草木虫鸟,也觉得一点都不能看轻的。 远而近的东西是,极乐净土。 船的路程。男女之间。” 《枕草子》底封上的一段话。 这又是,因为书的封面好看,先买再看的一本。 作者清少纳言。 翻译周作人。其对作者的评价是:机警之中仍留存着女性的优婉纤细的情趣,所以独具一种特色。 草子,其实是随笔的意思。 少纳言将侍奉中宫的七年间,那些琐碎的点点滴滴记录下来。字里行间是与物哀相对的,明快之美。 ———— “优美的事是,年轻貌美的女人,将夏天的帷帐的下端搭在帐竿上,穿着白绫单衣,外罩二蓝的薄罗衣,在那里习字。 薄纸的本子,用村浓染的丝线,很好看的装订了的。 长出嫩芽的柳条上,缚着用青色薄纸上所写的书简。 月是,峨眉月。在东山的边里,很细的出来。” ———— 下雪天,炉里生了火,女官们闲话,她在御前侍候着。中宫问,“少纳言呀,香炉峰的雪怎么样呵?” 少纳言将御帘高高卷起,中宫看见笑了。 ———— 这一段开始没看明白,后来才想过来,是那一句,遗爱寺钟倚枕听,箱炉峰雪拨帘看。 随意的记录,细腻的笔触,没有遮拦的心思。看着,就跟着她看见。好像也能听见,她独处时的低语。有时候只是纯粹的记录,比如桥的名字,织染的颜色……但印在那里这么看着,就如她的口头禅一般,“那也是很有意思的。” 这一本很适合大脑放空,什么都懒得去想的碎片时间里,放松地蹉跎。不必从头到尾按顺序看,实际上也没有什么顺序,心情的顺序是什么?四季?人的年岁? 书是很久以前买的,在书架上并不显眼。但不知道为什么,走来走去,总会看到它。打开来通常也是随意翻到一页,看一会儿又放回去,因为书很厚也很重。但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也觉得轻松。 今天翻到的这一段,从前都没有读到过,读了好几遍,觉得还是要记下来。记在我自己的草子里。 ———— “世间的事尽是叫人生气,老是忧郁着,觉得没有生活下去的意思,心想不如索性隐到哪里去倒好。 那时如能有普通的纸,极其白净的,好的笔,白的色纸,或是枟纸得到手,就觉得在这样的世间也还可以住得下去。 又有那丽缘的坐席,草席青青的,缘边的花纹白底黑纹,鲜明的显现。 摊开来看时,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个世间也还不是就放弃得,便不免连性命也有点爱惜了。” 第140章 吃包子的顺序 七天前送到家里的伦敦眼,昨天已经显出颓废的意思。坐在沙发上看书,读到“鬼哭狼嚎的声音,是惊心动魄……”,耳边就听到“卜”的一声。转头看了一圈,没看到什么,猫就蜷在身边,显然也不是它在捣蛋。 接着看书,又过了一会儿,同样的声音,但是更加清楚。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急忙去看桌上那一大瓶伦敦眼。玻璃瓶的旁边,躺着几片花瓣,边角卷曲,泛着枯萎的颜色。 再等一等,果然又有一片,卜得一声掉在桌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落花不扫,一晚上没收拾,早上起来,桌上落成一片缤纷。抱着花瓶去水池边换水,一路上希希索索又落了很多花瓣。 一枝枝拿起来修剪,刚一拿起来,就砰得一下,整朵散开了,像极了烟花,散得彻彻底底。 从前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也没见过这么决绝凋谢的样子,当时是呆住了的。 手上还戴着手套,拿着剪刀,但是花已经散开了,只剩下手里的空枝,还有水池里飞得到处都是的花瓣。 就好像欢天喜地拿到家门口,但是最后一刻破了的气球。小心翼翼凑到嘴边最好看的那块蛋糕,忽然啪嗒掉在地上。很努力地想要维系,却连一个背影都看不到的告别。 说到蛋糕掉地上,想起一个朋友,她说她小时候最喜欢吃肉包子的肉馅。不过每次都是先把外面的皮吃完了,才郑重其事兴高采烈地去咬那个肉馅。很多很多次,皮吃完了,肉馅却掉地了……这个习惯她一直有,长大以前也一直没改过。 刚听到的时候,和她一起哈哈大笑了很长时间,一起笑话那个那么傻的小孩子。 后来,想到这个事,也总是忍俊不禁。 再后来,是蛮久以后的后来,再想到这件事,就笑不出来了。 隐忍地,满怀期待地努力并等候,未必会有想要的结果。反而眼睁睁看着本该美好的结果,从面前大摇大摆地离开。然而下一次,还是会心怀希望小心翼翼地努力。还有下一次的下一次。 那个“傻傻”的孩子,ta真的傻么? 说远了,回到伦敦眼。 到最后,还能拿得起,并经得住修剪的,只剩下六枝。香没有那么浓了,需要凑上去才能闻到。 也正和书上看到的一样,奥斯汀的花朵开到极盛之后,会露出内里很特别的绿色花蕊。然而看到花蕊的时候,一切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放花瓶的桌上铺上了厚的台布,那个声音不想再听到。比起鬼哭狼嚎,更让人心惊肉跳。 第141章 早安从几点算起? 凌晨醒来,反反复复地醒,成了习惯。 反而猫睡得很沉,不是夜行的生物么?我俩居然各自颠倒了。原因也互相说不清楚,那就不说了,何必彼此增添烦恼。 每天为了human being doing而活,而不是为了活得像human being么?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这句话,唔,其实说得不错。 想起来以前加班很疯狂的时候,早上出门前就开始焦虑,晚上回来一定很累吧,所以事先把窗帘拉好,植物的水浇一遍,眼罩放在床头…… 所以出门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 之后的心情一直疲倦紧绷,又开始担心出来晚了,会不会堵车?路上果然堵着,于是不停抱怨这么多的车哪儿来的?! 可笑的问题,这是路,是上班早高峰,周围是与我一样的芸芸众生。可烦躁如我,在那个当下,反反复复地盲目拷问。 一天的忙碌和不断的焦虑,下班回家,果然啊,太累了,比想象的还要累…… 曾有所谓研究压力的专家建议,当你烦躁不安不开心的时候,去买个小丑的红鼻子,可以夹在自己的鼻子上的那种,烦躁地时候戴着…… 或者买个小皮鞭,焦虑的时候,像掸灰一样拍打自己…… 还有,起立,为自己鼓掌…… 大笑…… 专注美食,吃眼前这顿的时候,开始练习吃下一顿…… 找一大群人,融入他们,和他们一起聊天大笑…… 好像有很多法子,好像听起来都挺有意思。所以凌晨醒来的时候,回想这些方法,到底用哪一个比较好?呃,这个时间,好像都不大合适。 数羊么,万一漏数了一个,它会跑去哪里?还会回来么? 窗户看出去,还有不少零星的窗亮着灯,都是一样的失眠星人呢。可我们睡不着的原因,该是都不同的。 晚安,唔,该是早安了么? 第142章 讨喜的冬青 银杏叶、枫叶正是最好看的时候,以脚丈量,铺满落叶的街巷。 气温不同寻常的高,日光耀眼得仿佛炽烈,银杏的树冠散着灿灿金光,耀眼到难以逼视。 树下众生,众生各异。 骨头眼看要散掉,每走一步都是煎熬,找了把树底下tiffany蓝的椅子坐下来,观众生。 母上在不远处把银杏叶抛起来拍照,其实很多人这么做,有的抛得高些,有的太过松散,有的放了许多在透明的阳伞里,猛地举过头顶,一场银杏叶的金黄雨,自带bgm。 更多的人在旋转。艳红、白色、宝石蓝、彩色的裙子、纱巾,各种长度和发质的头发……在树下反复飘摇旋转。风就是这样形成的么?maybe partially. 还有,趴在地上,镜头对着某几片叶子。叶子被刻意地堆积成不刻意的样子,他们特意地拍下无意抓拍的效果。 有些人走到我的身边,在挑拣我面前桌上的落叶,“这些都不干净,弄脏了,拍下来不好看……”她们在说,把觉得难看的脏了的叶子扔回桌上,捡了两三片她们觉得好看的离开了。 那些难看的脏了的叶子又躺回我的手边,仔细看了看,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看。只不过边角有些卷曲,不是那么平整。可能缺了一块儿,或者叶柄断了一截,又或者颜色并不均匀,甚至有些斑点和裂缝。 学水彩的时候画过银杏的叶子,这样的,需要在金黄色没有干透的时候,溶一点褐色、红棕或者土黄加绿进去。微微的水渍,会把枯旧的颜色,晕开得很自然。至于缝隙和缺角,需要事先留白,或者小心地绕开。 所谓难看的叶子,比好看的叶子,难画很多,需要更多耐心和雕琢。 这说得过去,更丰富的形态,更复杂的颜色,更跌宕的或者说更有故事的过往。 还好,它们因为不好看被丢弃了。不需要再刻意地被抛去半空,一次又一次,然后再重新落下。 没有人抛起枫叶,很奇怪。枫叶密密匝匝的还在枝头,落的不多,已经有很多层次的颜色。可能还不够耀眼,不够上镜? 看到对面的花店,走过去和店里的小姑娘打个招呼,常客了,都很熟悉。小院子里是一排排的诺贝松和圣诞红,喷着假雪花的snowball,摇摇摆摆的圣诞老人。北美冬青,一簇簇插在玻璃瓶里,红艳艳十分讨喜。 有人匆匆进来,“好了么?”他问店里的小姑娘。 小姑娘取了一大束鲜花出来,“早就准备好了,您看可以么?” 他看得很仔细,看起来也不是很满意,“玫瑰太俗气,我说过要特别一点的……” 走出店门,还能听见他在抱怨,太普通了……不够新鲜……不别致……她会不喜欢…… 一抬头看见母上在冲我招手,那个表情我晓得,是喊我过去拍照。她手里有一捧银杏的叶子,金灿灿的晃眼。 第143章 高处与深渊的视线 不到万不得已,不太愿意问路。但是东南西北的,从来分不清,哪怕刚走过的一段路,吃个饭喝杯咖啡出来,就没有印象了。路盲里面,算是级别非常高的。 现在的导航,大部分时候靠谱,也会有完全失灵的时候。比如眼下,偌大的商场,到处都是通道,上上下下四面八方,节日的灯泡缠在四处的扶手和栏杆上闪闪烁烁,越看越迷离。 手机里的导航彻底罢工,平时似水温柔此刻一声不吭,箭头无论转向哪里,都是一片尴尬的安静。 其实不远处就是问询台,后面坐着位工作人员。把深紫红色的工作服西服穿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颜值自然是不差的。妆容很浓,这么远,毛估一下起码三到四层粉。浓,但貌似仔细熨帖,不是毛躁粗暴的堆砌。 浓妆大致有几种境界。最浓的,诸如京剧脸,缤纷浓艳跌宕起伏,属于艺术范畴。 再次,水平高的,虽然晓得是浓妆,但不会让人产生反感。比如某航空公司上见过的空姐妆容,是看了还想看的那种。 再往下,就有点一言难尽,很难不联想到油画,且是笔刀堆砌的那种。所谓露出了笔锋痕迹,用力有些过猛…… 去问路啊,旁边的母上打断我的胡思乱想。 行吧,正好凑近看一下妆容。但心里是做好了准备,毕竟依照从前的经验,多半面对的会是职业性礼貌和高冷。 人的偏见很可怕,这个,以后再说。显然今天的判断是错误的。 当时我虽然正走向她,但扭着脑袋还在对着母上说话,余光里看见她已经站起身,很礼貌地等着我到了她的面前。 仔细询问了我们要去哪里以后,她说她并不知道确切的答案,因为那里她也没去过,但根据她曾经路过的经验告诉我可能的最佳走法……谈吐大方,肢体语言丰富得不多不少。虽然没有刻意的笑容,但不让人觉得疏离,唔,也就是平视通透的感觉。 平视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顺理成章,但有些时候又并不是。 与有些人说话,虽然其实明明两个人很近地站或坐在一起,但会觉得,ta好像在很高的地方俯视着自己。大概是一种超越了视觉的,心理上的海拔落差。 而另一些人,ta固然在面前,但感觉上是隐在帘幕的后面,在阴影浓重的地方。咫尺之间,无论如何想要触及,都无法穿透那层遮挡。 还有,虽然极少遇见,但也看到过,万般小心、惴惴揣度,时刻从深渊里往上张望。这种时候,通常会身不由己想要靠近一些,想要搭一把手将ta从深渊里拉出来。 最舒适的交谈,平视,通透,即使冷场也没有尴尬,没有计较掂量,没有角度揣度,也没有高度落差。上一次这样,好久以前了。 还是说妆容,这个妆容真的没法挑剔。没有尴尬的脸和脖子之间的色差分界,所有的阴影晕开得妥妥帖帖,层次过渡完美。假睫毛也精心修剪过,不会浓密到眨眼间呼呼生风。口红的颜色,很想问色号啊,可惜脸皮太薄终归没好意思开口。 车站在静安寺金色屋脊旁的不远处,对面同样金灿灿的银杏树底下有人在弹着吉他唱歌。 是哦,唱歌与听歌,大概是挺令人愉悦的一个距离。他唱他的心事,听着的人随手翻着自己的心思。都在高高低低的曲调里,但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第144章 奶牛和花园的处方 最后六枝伦敦眼,东倒西歪地在花瓶里。拿去换水的时候,微信里蹦出来一条信息:我抑郁了,要不要吃药? 我的手上有水,不好回信息,先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水换好,将所剩不多的枝叶重新修剪,只有一朵孤零零的立在玻璃瓶里。 回信息。 这两天正好看到一个故事,不不,不是故事,是真事,说给你听听吧。 英国的一位心理学医生,去越南交流考察,带去了最新的治疗抑郁症的药。越南的医生看到药没有任何欣喜的表现,我们不需要这个,我们找到了方法。 英国医生很惊讶,难道是从植物或草药里找到了方法? 越南医生说,最新的一个病例,我们用的处方,是一头奶牛。 病人是一个种地的农民,在稻田里劳作的时候,踩到了战争留下的地雷,失去了一条腿。装了假腿之后,他重新回到那片稻田里劳作。 假腿泡在水里劳作,非常非常痛。而看着那片稻田,噩梦般的那一刻不停闪现,他无法继续劳作下去,将自己关在家里,整日以泪洗面。 医生和附近的居民们关系很好,大家与他坐在一起想办法。有人提议,既然不能种田,为什么不能养牛呢?于是大家凑钱给他买了一头奶牛。种田的农民变成了养牛人,无需再回到那片稻田,也不再流泪。 再后来,这位英国医生去了世界上大部分国家,寻找抑郁的成因,以及化学药品以外可以让人不再抑郁的方法。 成因和方法当然有很多,但数据指向的大多数——孤独症引起的抑郁。孤独症,在欧美高达39%。 于是他介入了美国一位教授与某个诊所的合作,采用了全新的治疗方法。将抑郁症的病人邀请到诊所来,每周两次,互相交谈问候。并将诊所后面的一片荒地提供给他们,让他们搭建一个花园。 最开始,来的人们很紧张,甚至有人因为需要面对人群焦虑而呕吐不止。但到后来,每个人相识熟悉了之后,不适应很快淡去。如果有人某一次没有来,大家会关切地去寻找并询问ta是否需要帮助。 至于那个花园,人们相互携手扶持,用手掬着泥土,一点点将荒芜变成绿地,最终花陆陆续续在那里盛开,人们在互相的脸上看到笑容。 人类从远古的草原上存活下来,显然不是因为我们的体型,排除其它的一些因素,无法忽略的一个,grouping. 是不是总有声音在说,be yourself. be you. 或者是不是可以试着,be ourselves. be us. 我一点点地说,其实也是在慢慢回忆。她一直没有打断,一度我在怀疑,am i talking to myself? hey,我觉得,你试着走出去,不要找一个人,找一群,和他们待在一起,哪怕吃个饭或者喝杯咖啡。不用在意说话的主题,随意就好。 她说,好的,我试试,正好今晚有同学聚会。 那太棒了,have fun! 她忽然说,你不去么?我们是一个班的啊。 (对哦,我是看到那个邀请……) 不巧哦今晚有事,我这次不参加了。 她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和一个萌萌哒微笑表情。 我打开手机的calender,里面一片空白。 第145章 黑色的拉布拉多 早上起来,一抬头,玻璃门外站着个人,脸贴在玻璃上往里张望。 开始以为又是幻觉,歇了几秒再看,还在那里。这回瞧清楚了,是隔壁的隔壁,退休的王老师。 赶紧开门,“王老师早,您这是……” 王老师笑得和蔼,“你妈妈上回给我带的盐水鸭很好吃,我这里也没什么,一盒绿壳鸡蛋你们尝尝。”她递过来一个盒子。 各种推辞,推不掉。其实很不善于应付这样的场面,对方是长辈,收或者不收,好像都不大合适。客气的话也说不好,推让几次,她忽然问,那个海棠怎么样了? 我赶紧请她进屋子,领她去看窗户边很茁壮的那一盆。 在这里,只是些枝叶,已经很好看了,银星秋海棠对么?什么时候会开花? 她上前仔细看了看,像看着小孩子。这株是我自己嫁接的,中间,喏,这里最好插一根棍子,把枝叶绕上去。明年春天就会开花了,养得好,一年四季都会开。 需要搬出去晒太阳么? 一直放在外面其实也可以,一般零下了才拿进屋子。不过你已经养在屋子里,暖和惯了,就不要再移动,等开春吧。 看着一边打盹的猫,她说,我女儿刚抱回来一只小狗。 我眼睛放光,是哪种? 拉布拉多,黑色。我女儿之前养了一只金毛,非常温顺讨喜,后来生病走了。我女儿一直伤心,所以又从朋友那里抱回来一只。你要不要去看看? 当然当然!(就等着您这句……) 披头散发睡衣外面裹着大衣兴冲冲跟着她去了家里。黑拉拉puppy在阳台的围栏里,看见来人,尾巴摇得几乎看不清。 但门一打开,它却没冲出来,反而躲在栏杆后面,只伸出脑袋看着我。 我蹲下来,忍着扑上去揉它的冲动,来呀来呀。 它走出来,小心翼翼地,然后一头钻进我的怀里,接着把脑袋放在我的腿上,一点声响都没有。 我伸手想揉它的脑袋,手伸出来,它已经把它的脑袋伸进我的手里,安静地呼吸。 这完全不像个小奶狗的样子啊,不该是呜呜哇哇的欢腾撒欢么? 王老师在身后咦了一声,它平时很活泼的啊,到处啃东西,怎么看到你这么乖哦,它好像非常喜欢你啊。 大概我身上有猫的味道?我随便编了个理由打趣着回答她。 但我知道不是。虽然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它是一只毛色非常漂亮的黑色拉布拉多犬。a black dog. 我在的短短十几分钟里,它一直窝在我怀里,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偶尔舌头抚过我的掌心,温温热热非常暖和。 无论主人如何逗它,它都不肯走。我把它的脸捧在手里,我俩对视着。sadness,我为什么会看到sadness. 和猫的安静不同,除了没吃没喝的时候,猫的眼睛里多半是游离疏远的,永远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难得会有忽然亲近的时候,咕噜咕噜翻着肚皮求抚摸,很快又留一个背影给我。 小时候养的那只德牧也不是这样,会咬住我的裤腿不放,会不停地欢叫,会绕着我打转,会扑在我身上。热烈,不加掩饰的愉悦。 但这只拉拉很不同。它与我亲近,看起来也很愿意和我待在一起,但没有发出过任何讨好撒娇的声音。明明它是安静的,但又能感觉到很强烈的感情。 我有些着急,我不知道它想表达什么。 旁边就是它的窝,显然精心布置花费了许多心思。食物是进口高档粮,玩具看着就价格不菲。据说晚上是由主人陪在一旁,听着交响乐入睡…… 好像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理由。 告辞以后走得急急忙忙,再和它待一会儿,不知道会不会忍不住把它抱回家。 回到家里,猫还在沙发上睡着,掀起眼皮看见我坐在它旁边,挪远了些,继续睡。 第146章 城市里的马场 如果不是朋友带着来,实在没想到离住处这么近的地方,居然藏着个马场。 很远就看到巨大圆顶的白色跑马棚,恰好有个一身骑服的女子牵着马走出来。从前就觉得练马术的女孩子特别好看,这么近距离的看着,扎扎实实被惊艳到了。 骑服本来就是由猎服演化而来,她一身黑色阔檐头盔,雪白挺括的高领衬衣,黑色皮背心、皮护腿、高帮马靴。 她的身后是一匹体态无可挑剔的棕马,骑具精美,皮毛在阳光下生辉。她的下巴微微抬着,姿态挺拔优美,从阔檐的头盔下看过来,一瞥足以令人怦然心动。 脚底下本来不由自主就要跟过去看,可惜被朋友拽去了一旁的马厩。 马厩打扫得非常干净,没有异味,每一个小屋前都挂着别致的铭牌,上面有马的名字年龄。大多数的马是从荷兰千里迢迢而来,popcorn,doudou,chestnut… 每一匹都干干净净,甚至穿着别致的对襟衣服。看见人来,它们把脑袋伸出来,兴奋地在我们手里寻找吃食,它们最爱的胡萝卜。 忍不住背过身和其中一只一起自拍,正在捣鼓手机,身后衣领被谁拽了拽,又拽了拽。起先以为是朋友,嚷嚷着让她闪开,没想到一回头,那匹漂亮的灰白马正咬着我的领子玩得不亦乐乎…… 之后谢绝了骑马的邀请,倒不是不敢,毕竟单凭那一身行头就足以诱惑我上去一试。也不知为什么,最终还是婉言推辞了。 坐在跑马场边的木屋里,隔着巨大落地的玻璃窗,看着马儿在仿佛白色苍穹的幕布下慢跑或是跳跃。 一个错神,想到那拉提夏牧场,马群。 不是牧民的马群,草原上看见了野马的踪影。它们通常远远避开牧人的帐篷,在冷泉的对岸,高大杉树的身影里,饮水吃草。 没有缰绳坐具的束缚,它们的体态浑然天成不受拘束,目光清澈灵俐。若有鹰自头顶飞过,它们会围护着幼马奔跑起来。那一个瞬间,仿佛山巅日光刺透云层,肆意倾泻,再无羁绊踯躅。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看见我出神,朋友走过来,把一个漂亮的宽檐头盔戴在我脑袋上,“这里的owner,每周会邀请自闭症的孩子过来,让他们和马一起度过一段时间。很神奇的,在马的面前,这些孩子很开心。会从角落里走出来,主动去触摸、拥抱,会笑,甚至会交谈。” 其实我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马的灵性应是远远超出人的预估。 比如之前在马厩里不长的时间里,我看到喜悦、愤怒、悲伤、期盼……它们会用蹄子轻踢栏杆,引起我的注意,让我把藏在口袋里的胡萝卜拿出来。会将脑袋靠在我的肩上,一动不动,好像寻得一个依赖。会扯着我的袖子,晃着脑袋,鬃毛拂在我的脸上,眼睛里尽是狡黠的欢愉。 它们大概是在说什么,只可惜我听不明白。但或许有人可以明白,比如那些得了自闭症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autism被翻译成自闭症,又称孤独症。没有去深究,或许有它的心理学或医学方面的意义。只是觉得这个翻译,甚至这个定义本身有些奇怪。 归类为一种由于神经系统失调导致的发育障碍,其病征包括不正常的社交能力、沟通能力、兴趣和行为模式。 人们善于定义,喜欢分类,好的坏的,黑的白的,正常的不正常的。 我们只是有些不同而已。 符合大多数的那一些,可以安心地看着并评价着那些少数。有些会漠视或讥笑或躲开,有些会施以同情,会给与帮助。 看起来没有人错。唔,对或者错,本来也只是个分类而已。 即便是生和死也没有绝对,不是么?活着的死去,死去的活着。 “你知道你在吃什么么?”朋友忽然拉着我问。 我这才察觉自己嘴里一股特别的清香,虽然是我不太喜欢的味道。 然后,我们俩看着我手里被啃了一口的胡萝卜,笑成一团。 第147章 来日方长 朋友圈里卖花的姑娘,发了一张蓝色永生玫瑰的照片。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子捧着花在手里,只露出半幅皎洁面庞。 配词写着:没有来日方长,现在最好,当下最好。 看了好几遍,想到一些人,和一些事。 枯落在路边修长的树枝,她捡回去,收拾干净,钉在白墙上。店里不过十几块钱买来的一张小地毯,上面印着最简单的几何图形。将它挂在树枝上,成了琐碎日子里的art piece,让人看了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很别致啊。 桌角床头,好看的doll,或坐或站。她用针线、毛线棒缝制小小的衣裳、裙装,时髦的帽子。看久了,就很想当一个doll,得是她桌上的那一个。 节日里的家宴,进门的玄关柜上鲜花锦簇的地方,好看的字体打印的菜单,前菜冷盘、主菜汤羹、甜点小食、饮料酒水……装在白色的镜框里,镜框的边缘,蜿蜒的花枝。 目光所及的地方,绿色的植物蓬勃生长。她将它们一个个搬去淋浴房,打开花洒,便是一场好雨。细数每一株植物的小脾气,叶子中间的斑点是水少了,叶子边缘若有,就是水大了…… 每一个当下,都很认真。旁人看了,在那个当下里,也是欢喜的。 有人说,我们生活在真实现实世界的可能性只有10亿分之一。 还说,宇宙的绝对年龄是138亿年,某超级物种有足够的时间开发一套复杂系统。 模拟理论的拥护者们认为,我们周围的一切,包括地球和宇宙,都是一个极其复杂的mmorpg (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的一部分,而我们都是这个游戏的玩家。 可能一,“我们是其他人计算机上运行着的模拟系统中的ai”; 可能二,“我们是游戏中的“玩家角色”,有意识地存在于模拟世界之外,就像在rpg游戏中扮演精灵或矮人一样。” “人间也许是无所不能的神们营造的一个沉浸式游戏,这个游戏提供了神所没有、所向往的不可知、不可逆和随机性。 因为无所不能的神们自己的一切尽在控制的日子是徒劳而绝望的。” 至于游戏的目的,是为了赢?还是超级物种为了体验低级物种的无助和随机? elon musk,“如果生命是电子游戏,那么画面就很棒,但是情节令人困惑,而且教程太长了。” 当下,如果是游戏里的一帧画面,不错的画质,纠缠的情节。那么来日会是怎样? 游戏被中止,玩家退出,又或者,我们被分去了不同的游戏中。 下一帧画面,我们已然忘记彼此,甚至忘记曾经的抽身而出。 我还没有忘记开始的那个她。那个她,认真地将每一帧画面,装扮成好看的当下。 是否来日方长,或许大梦一场。 第148章 静静在哪儿 看了大明风华第一集,整个人就不大好了。 需要去找一下静静。 没找到静静,忍着翻涌的一口血,又看了一集。 人的预期,与现实,时刻纠缠碰撞。落差大了,难免有点伤人。 表现仁善宽慈,就要唯唯诺诺毫无主见?身形偏胖,就非要走路哆嗦气喘如牛?善筹谋者,就需时时眼中精光四射,没事站在半空拉起的麻绳上看书?篡权夺位的,就当一脸横肉,时不时喊两声老子…… anyway,失望完了,还是看下去。毕竟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也没必要对旁人的挑三拣四。指摘容易,自省困难,回头打脸的时候估计会特别痛。 另一个剧,天天赤脚踩在玻璃渣子里,反转得晕头转向,虐得体无完肤。但一些细枝末节,让人即使跌跌爬爬,还是忍不住看下去。 比如苦苦支撑到最后,却崩溃于父亲脸上厌倦的神情,竭力哀求的不过是父亲不要说出失望两个字。 比如误会尽释,始终挺直的后背,却柔软蜷曲起来。明明该笑出声,偏偏泪流满面。 还有很多细节,生在故事展开情节推进并不算起眼的地方,但都是低至尘埃里的真实。 正看得疯疯癫癫,被拖去救个场,给跳舞的女孩子们化妆。 捧着眼影盘,手上有点生疏了,晕不太好,海绵和棉签都不衬手,直接用指腹推开,还好没被嫌弃如此粗暴的方式。 化了几张脸,旁边有人喊,这眼影谁化的?这么淡?不会就去隔壁看看,人家画得多好! 于是捧着眼影盘赶紧去隔壁看了一眼。不是演熊猫为什么要画个熊猫眼?舞台妆就一定要浓妆重彩? 回去安心继续我自己的调调,小烟熏,足够了。 方才说话的那个,还在不远处嘀嘀咕咕,夹枪带棒的。 这儿冷,走,我们去暖气边上。领着等化妆的几个去远些的角落里,吁,世界安静了。专注于颜色晕染,静静,找到了。 表演一结束,照片雪花般从群里弹出来。一个刚才一直在我身边帮忙的姑娘写了一句:妆很好看,用力过猛的未必最好。 后面的演出还在继续,气氛很浓,但坐不住了,趁着谢幕熄灯溜出去。 外面大厅里站着一只米老鼠,个头很大,戴着头套靠在栏杆上,很安静。安静到,一开始我以为那是个巨大的毛绒玩具。 ta忽然站直了,冲我招手,捂着嘴,摇摆身体,一串经典的米老鼠的可爱动作。 忍不住笑弯了腰。 走远了,又忍不住回头再看。米老鼠恢复了刚才的姿势,安静地靠在那里。ta在候场,等待聚光灯亮起后的掌声与欢呼,但这个当下,是无人打扰的peace moment. 第149章 再次相遇的影子 坐在火车站,等着去西安的火车。眼睛前面又跳出那个阴影,见过它五次了,这是第六次。 眼底又出血了。 从第一次看到它的惊恐,到后来再见到,淡定地去医院打止血针,已经可以和它安然相处了。 只是这一次来的不是时候,火车已经来了,不可能再折返,只能带着它一起去西安了。 手机应该少用些的,不过估计挺难,还好带了纸和笔,最近其实也挺喜欢手写。所以写文可能不会很频繁,等好点了再补上。 听说西安零下了,但愿不会太冷吧。 第150章 孔庙里的碑林 字写得不好看,不耽误去看好看的字。 来西安前,不少人推荐碑林,一定要去值得值得千万不要错过。 于是满口答应着好的好的,第一站就奔去了。 以为一进大门就是望不到头密林般的石碑,做足了被震撼的打算。 然后一脚跨进去,看着眼前庭院幽静花木佳好,忍不住回头和检票工作人员确认了一下,有没有走错地方? 青石甬道的两旁,朱红墙的亭阁,在银杏和海桐的树影里,生出婆娑扶疏的光影。 坐在红色廊柱下,等解说的工作人员。周围安静得实在不太像个景点,好像不小心走进了谁家后院,偷得一段浮生闲。 解说员是位个子高高大大的男生,语速很快,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妙语连珠旁征博引,笑话热的冷的穿插其间,很多欢乐。 往深处走才晓得,原来石碑都存放于室内,分置在一进一进的厢房里,中间由小小的院落和回廊连接。 柳公权,玄秘塔碑。 王羲之,三藏圣教序碑。 颜真卿,多宝塔感应碑。 释怀素,草书千字文。 …… 排除西安这些天雾霾有些严重,不得不戴着口罩的外在因素,这些碑文上的字,一笔笔一画画,浓淡枯湿间舞鹤游天,令呼吸迟滞很不顺畅。 安静流连的观者中,有人呼啦一声跪倒在某座碑前,且长跪不起。 解说员很淡定地抄着手:这样的其实挺常见,还有抱着石碑大半天不撒手的,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的,热泪盈眶泪洒碑前的…… 心之所爱,忘乎所以。实在也是再正常不过。 难得阳光穿透雾霾与窗棱,投在石碑上,起承转折间就有了温度和深深浅浅的色泽。 忽然意识到,碑刻是用刀一点点刻啄。刀锋尖利,但用力却要柔软,否则如何能显出柔毫的笔意效果?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离开的时候,闻见腊梅的香味,是回廊外一株长满了叶子的腊梅。花与叶子的颜色一般,浅浅的莺黄,不细看实在看不出一颗颗花骨朵。 腊梅不是先花后叶么?花叶相辉,很特别的好看。 第151章 不耐与无关的热闹 说好了忍到回观小食街再开始吃,下了地铁没走几步,手里就满了。 一杯桂花葡萄干蔓越莓核桃藕粉,一袋子秦腔原味芝麻巧克力桃酥。 在美食面前,有些人的耐心似乎可以无限延展。 最先经过的是桃酥店,里面的队排得不算长,等了一会儿没耐心,离开,走了不到二十步买了藕粉。 藕粉热乎乎地吃着,正好需要原地等人,忍不住又走回桃酥店。队伍没有挪动过,唯一的店员还在耐心细致地忙着包装。 桌上有切好供人试吃的,拿了一块,香酥讨喜满口余香,就不想走了。 说忙,店员看起来不紧不慢,完全没有忙碌时该有的样子。看年纪不过二十左右,染成银灰的头发,打扮时尚,但动作神情与年龄并不相符。慢条斯理悠哉悠哉,队伍再长,他手底下的动作稳稳当当,不会加快分毫。 仔细看了一圈,等着的人,除了我之外,同样心平气和笃笃定定。 眼看前面排着的人都是几大盒几大盒的买,而货架上所剩不多,就开始焦虑。忍不住问排在前面的那几个,你们打算买多少?会买很多么? 回答都说不多不多,结果排到了的,都不停地加数量…… 看着我前前后后转悠,询问库存还有没有,我喜欢的口味会不会卖完……店员和其他顾客没有被我干扰的,依然保持岁月静好的神态,云淡风轻的举动。 好像站在一段细水长流的岸边,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只能看见自己张皇焦虑的影子。 终于排到了,店员取了我选好的口味,整整齐齐码在油纸上。他低头拿个盒子的空隙,我已经抽了一块出来咬了一口。 “现吃?”他起身看到以后有点惊讶。 “那我还继续忍着?”我同样惊讶。 这得多好的耐心,才能提着这么好吃的东西口水滴答地回家再说…… 他又低下身子去找东西,半天抬起身递给我一张糯米纸,“用这个拿着,有点油……” 看到我手里捏着吃剩下的最后一小块,他话头转得也挺快,“要不要再吃一块?” 胃不好的人,逛美食街,基本靠看和闻,吃只能浅尝辄止意思意思。何况这里的小吃辣麻居多,红油赤酱,对胃极不友好。 其余的基本可以做到浅尝辄止。一碗凉粉端在面前尝了一下,立刻原地失忆,谁胃不好来着? 吃了小半碗,伸手去口袋里摸纸巾,摸到一板药,失忆症才好了。 一手端凉粉,一手捏药片,吃都吃了,顶多也就是严重程度而已。把药片塞进包的最里层,很难摸到的地方。 这里的小食街超乎想象的大,路边摊位相连,没有缝隙。到了某个路口,摊位跟着岔路四面八方延展开去。 食材原生态的色彩斑斓诱人,说不上名字的调料堆积成山,刀铲翻转,碳火撩香,烟雾袅袅……耳边吆喝叫卖,讨价还价,欢声笑语……就有点恍恍惚惚。 仿佛周遭方寸之外,诸般种种,都与我无关。好像电影里“时间冻结”的镜头,只不过眼下,冻结着的是自己,其余的都在各自流动各自热闹。 若有人在画面外剪辑,该会把这一帧切掉吧。毕竟站在这样的热闹里,那一堆茫然发呆的像素,实在有点不怎么协调。 茫然的终结,因为一瓶冰峰。 其实就是小时候爱喝的桔子汽水,汽水用玻璃瓶装着,插着吸管,站在路边喝完了还要退瓶。 一些旧的人和事,在熟悉的甜味里,顺着吸管,滋滋地重又涌出记忆。 第152章 历史的解说者 临行前朋友推荐了陕历博的一位解说,不是常驻博物馆的那种,有解说证但完全是业余爱好。 朋友说,不请他,绝对要后悔。请了他,一定要吃得饱饱的养足了精神再去博物馆,否则也要后悔。 还在火车上的时候,就收到他发来的当地的手绘美食地图,不但罗列详细,并且标注了不同颜色,从特别推荐到一般推荐。感觉是个热爱生活的人无疑了。 参观陕历博的那天起了个大早,博物馆门口冷得够呛,雾霾浓厚,再加上眼睛不利索,十米以外勉强分辨男女。 来来回回走着的游客导游很多,应该都是事先约好在这里碰头的,互相询问是不是要找的人。 我问错了几次,大概是脑袋里有对这位解说的定式化想法,寻找的都是长相文质彬彬或者戴着眼镜的。 手机上忽然跳出了一个信息:我在亭子外面,穿着迷彩服的。 急忙走出去,亭子外面只有一个穿迷彩服的男的,个头高高大大,风格很粗犷,更像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长安崔器,就是现代版的崔器无疑了。 走出去打招呼,果然是他。再聊两句,不得不感叹,之前的自己的感觉有点厉害,他居然和崔器真的有关系。之前长安十二时辰剧组来陕历博做了四十几回调研,他就是被指定的历史顾问。看了他穿着崔器的盔甲拍的照片,非常有调调。 有调调归有调调,心里仍存着疑问,他真的像朋友推荐的那样,是个超级棒的解说么? 思维定式这个东西,很坑,也很没有道理,起码这一回,是这样子的。 和他一起踏入陕历博,这一进就是六个半小时。 六个半小时里,除了喝几口水,他的嘴巴就没停过。迷彩羽绒服早就脱了,里面只穿一件短袖t恤,一会儿功夫就说得一头大汗。 无论是路线安排、观看角度、挑选的讲解文物、历史知识的梳理都极为精辟详细。小到一件发簪上的细如毫发的炸珠,大到弓弩车驾铜鼎,如数家珍娓娓道来,穿插着各种笑话调侃提问和包袱…… 只觉得一部历史百科全书被熔炼成精粹,兜头而下,应接不暇但又不觉得太过厚重难以接受。 不是生硬地背诵,也不是教科书式的语句,是真正看进去、咀嚼过、淬炼而成。是真正令人震撼而动容的表述。 到后来,即使已经腿脚腰背酸痛,就是舍不得停下休息,跟着他一件件看过去,不断地提问、讨论、争辩……一转眼,身后什么时候跟了几十个路过的游客,呼啦啦一路紧紧跟在我们后面,听我们说相声一样的欢侃,一起赞叹欢喜……甚至有人举着手机对着我们拍录像。 仔细观察了一下,我们中间去休息区买过两次水,他们都跟在不远处。一回到展厅,又一下子聚拢来…… 六个半小时结束,才觉得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劳和疼痛。之前觉得朋友的推荐有些夸张,现在觉得,那个推荐实在还是太收敛太欠缺了。 他说,自己是百分百理工男,这纯粹是他的兴趣爱好,但自从发现了自己对历史的兴趣以后,就开始疯狂读书,疯狂地沉浸在历史里,完全不能自拔,也不想自拔……十几年的沉淀,才有了如今这样的解说。 当时他盯着玻璃罩里的彩绘雁鱼灯说了一句,书看得越多,研究越深入,越觉得自己无知和浅薄。 那份惶恐和敬畏虽然出现得很短暂,但很真实。没来得及表达一下我的同感,他忽然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做历史解说?南博的,或者六朝博物馆,正好缺人…… 说不心动是假的,还是先读书吧,十几或者几十年,有没有的再说。 第153章 凑字数的末篇 凑个十万字吧,还差两千。 最开始的时候挺随意的,涂鸦随笔嘛,有就写,没有就停一停。什么开始认真的,记不清了。还曾经申请过签约,当然是被拒绝了。然后继续写,一直还算是挺认真的。 卷一结束时候,一开始是申请了完本,也确实成了完本的状态,那是一个故事。 卷二的开始,又是一个故事。 开始结束什么的,有偶然性当然也是必然。 然后一眨眼的,一年就要结束了,也是一个decade的结束。 一个decade都结束了,是真的该结束了。 记不得在哪位大大那里看到过,提到过去的时间节点。于是也回头瞅瞅,把我的人生分成十年十年的看,五年五年的看,有非常明显的分界点。 当时的那些当下,并不觉得如何,只是一天又一天的过去,最多可能只是更换了场所。现在这么远远地看回去,其中的某几天,真的是改变轨迹的转折点。 一七年四月份,眼睛有点小问题的时候,停止了画画,买了macbook开始所谓的写作。现在看回去,显然是个错误的决定。无论是继续画画,或者去尝试别的事情,都不应该有那个开始。 但那个时候,怀揣着一腔热情,当然是浑然不知。现在看回去,看着当年的那个自己,除了笑她傻,好像也指责不了什么。毕竟过去无法改变,后悔只是徒然。 才四百字,凑字数果然好累……要不要来段歌词。 ??(?????)??? 被表扬被喜欢当然值得期待 得到很多以后你说不爱又离开 别做任别人操控情绪的木偶 对负面评价保持无感不理不睬 破碎的刺痛的 被攻击被嘲笑挑衅 无感是将伤害最好的回击 无感赐我勇敢的心不畏惧 没有事情过不去天塌了还有爱在 只有过不去的情绪才会把你紧紧地绑起来 太阳下山了夜里也有灯打开 你看这世界不坏 我没有你想象的好 也没有他想象的坏 只看到部分的我就很喜欢 把我惯坏又来狠狠一踩 爱是一瞬间的情感 舞台的灯不就开了又关 每天都有人在上下台 就保持无感 ??(?????)??? 一首新歌,没听过,看到歌词觉得挺有意思。保持无感,好像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但是仔细想想,也是最困难的办法啊。 八百字还没到,手机里跳出一个信息:下个月订了机票去夏威夷,不知道还能不能去。 夏威夷不去?你不去我去。 不是我不想,我的鹦鹉下蛋了。 (我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不过没敢告诉她。)给我看看鹦鹉蛋是啥样子的? 她发了照片过来,五颗圆溜溜的白色的蛋。我又笑得停不下来。好可爱啊,爹妈长啥样? 又一张照片,非常漂亮的一对love bird,讨喜的黄色、金桔色和红色的羽毛。 她很惆怅地继续,不知道能不能孵出来,万一我们不在家的时候孵出来,几个小肉团咋办? 鹦鹉爹妈会照顾小肉团吧…… 要给吃的喝的,最好空调要开着,多冷啊。 可惜了,我这里有猫,不然可以接过来。 没事没事,刚和我爸妈说了,他们答应会留在这里,等它们孵蛋…… 我刚平静下来没几分钟,她又发来一条:我家里还有一对绿色的鹦鹉。 也生蛋了? 没有,我觉得我被坑了,好像两只都是公的。 (可怜我手里刚剥好的栗子,飞出去好远……) 其实类似的事,我刚经历过。 这次出远门离开家四天,和以往一样,给猫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和水,洗干净的猫窝和猫砂盆。书房的窗帘留了半幅,它可以看出去。最喜欢的猫抓板和玩具,放在它的窝旁边。 回来的时候,打开门,它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开心地跑过来,蜷在窝里看着我,没什么精神。 食盆里的猫粮基本没碰过,只少了很浅的一层,水喝得也不多。不像以往会把桌上的东西扯到地上,或者把塑料袋从橱子里翻出来,这一次,所有的东西都在原来的位置,它什么都没碰过。 我把它抱起来,它身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无法知道。问它,它把脑袋藏在我的怀里,很委屈的样子。 但很快它就恢复如常,吃吃喝喝,睡觉或是玩耍。几天功夫,又是肉嘟嘟的一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它年纪大了,不再喜欢单独待着。又或者胆子小了,害怕独处。 外面的野猫很快又坐到门口来看它,它很兴奋地过去,尾巴晃得很快。 我忽然意识到,这一次是将它安置在书房里,那个窗户外面没有窗台,野猫上不去,它也就看不到外面的这些朋友。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它才茶饭不思? 它的这些朋友很有意思,每天轮流会来,经常放根骨头、半个鸡翅,或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小玩意在门口的地垫上。 据说猫会给它们喜欢的人或者同类,带礼物,当然礼物很有可能会是老鼠或者蛇。 忽然觉得很抱歉,我以为我给了它最好的照顾,却忽略了它最需要的那一个部分。可口的食物,充足的水,暖窝和心爱的玩具,看见阳光和枝丫……并不够。 它需要的陪伴,或许只是短短的一个照面,但也许比以上都重要。 priority,马斯洛的需求层次,一级一级的三角形,用漂亮的颜色切割分离。但其实,只是颜色和几何图形而已。 回来后的这些天,它和以前不太一样。从前喜欢趴在门前,整日地等着同类的出现,然后跳起来打招呼。 现在也还会这样,但会分出一些时间,趴在沙发和茶几的中间,在看得到我的地方,花很长时间看着我。 通常到最后它会睡过去,若不小心吵醒它,它会继续地看着。 不知道这样的陪伴,对它来说够不够,我倒是觉得很好。一抬头就能看见,不抬头也知道它在那里。 虽然到最最后,我们还是会彼此忘记吧。 ??(?????)??? 忘与记同存 你的脸会 灭了再生 忘与记同根 偷取你的温存 献出我本能 谁能打破 这种平衡 谁在自问 ??(?????)??? 明天会有很多祝福飞来飞去,那就提前说句新年快乐喽~ 第154章 忘记了什么 记忆不好的一个好处。 网上买了东西,手机关上,就忘了。过了n天,快递送到门口,一打开,哇,怎么正是我想要的! 有种心想事成,惊喜的感觉。 在心想通常事不成的状态下,这样的幸福感,也通常会被放大。 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难得睡了个懒觉,才打开窗帘,就看见快递小哥急匆匆走进院子。在他按下门铃前,打开了门,早哇。 他把一个箱子递到我手里,我看了一下姓名地址都对,说谢谢打算关门。他忽然说,“等一下,别关门。”语气有点冲。 是到付的还没付钱?还是小哥有事情要聊? 他指着院子外面堆着很多箱子的助力车,“那上面,都是你的包裹。”然后走出去取。 看着他搬了十几个箱子和厚厚的纸信封。他一面还在嘀咕,都是你的,全是你的。 实在想不起来,买了什么,这么多。 我很不好意思地道谢,他离开,助力车的声音听着挺松快。 蹲在门口开始拆包裹,书,书,还是书。厚厚的一摞又一摞,是什么时候发的神经? 拆到最后,埋在一堆包装纸箱、纸袋和塑料薄膜里。新书的味道很好闻,会在书架上继续散发新书的味道,很久很久。 打算整理一地凌乱的时候,被一个熟悉的信封袋子绊了一下。 打开来,植物印染的纸,纹理中可以看见花瓣和草屑。将雾白色的柔软线衫裹着。红白相间的绳子系成十字,止于一个别致的结扣。封条上印着,于是欢喜。 唔,想起来了,那天看到一张照片,很喜欢,兴冲冲买了的,然后又忘记。 实物与照片当然是有差距的。卖家秀和买家秀之间的鸿沟,可如天堑。这次还好。 以为是纯白,其实是裸色偏雾霾。尺寸也比想象中的大,不过可以通过翻卷、侧掖掩饰。料子出乎意料的好,摸起来很舒服暖和,是冬天很需要的质地。 明天又要二十度以上,这里大概被冬天忘记了。 看,不只我一个会忘记。 去买咖啡的时候,浑浑噩噩,妆也花了吧,我想。戴着的黑色口罩不想拿下来,大概是最后的堡垒。 抬头一看,点单的虽然是非常熟的,但是那个从来没有笑容,也从来不多说一个字的。 也好,今天我也不想说话,更不想特意摆个什么表情。 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口罩拿掉,她已经取了纸杯开始写,是我每天喝的那种组合。 我低头打算付钱,听到一句,“今天来晚了。” 我抬头,确认她是在和我说话。虽然还是没有表情,但是看着我的样子有探询的意思。或者,是我私以为的关心。 忍不住笑了,是啊,再不喝,错过了点,下午又要头痛。 她嘴角有很细微的弧度,把我的杯子排在了最前面。转个身,她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上午不喝咖啡,下午的脑袋就会爆炸痛,算是上瘾比较厉害的吧。这也没什么不好,是提醒我不要忘记的某种方式。 回到家,快递小哥站在门口,手里一篮子花。 geez,喝咖啡的时候看见一条朋友圈,花店的小姑娘插好了这一篮,问了好几次有人能把它领回家么?脑子一热就付了,这就已经送来了? 还有,之前说好的,不买鲜切花的呢? 再之前,我还许诺过什么? 第155章 在意的和忘记的 心如比干的人见过不少,然而自己大概始终是,心如萝卜干。 倒不是没心没肺或是不屑一顾,终归大概还是个懒字。 相处之中,盘算计较筹谋策划,想想就累。当然,乐在其中孜孜不倦锲而不舍的,也有ta们的乐趣。 没什么好评价的,有个十分精辟管用的道理:任何时候不要judge任何人。 刚工作那会儿,同组有个亚洲人,近五十岁的女人,孩子已经上大学。因为都会说中文,所以不由自主就很亲近她。每天在一起吃饭聊天,中午出去逛街。她也时常会带自己烘焙的点心给我。 漂泊异乡,这样的温暖,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当然,本来也没有防着什么的心思。工作嘛,做好自己的那一份,别的,关我什么事?初涉职场,实实在在就是这么想的。 那一年冬天,美东的雪特别多,每一场都是暴风雪级别的。手上做的项目差不多到了尾声,需要一个漂亮的总结文稿。 窗户外面的雪,不停地落。树枝上堆得高高的,实在撑不住了,弯折下来,积雪嘭得一声砸下将觅食的鸟群惊走。铲雪车跟在警车后面,呜呜啦啦反反复复地开着。远处的树林边缘,有几只鹿的身影,见有人来,又很快钻进去。 这些都没太多时间看,加班加了这么些天,实在也没有足够精力。 打印机里吐出的初稿躺在手边,热乎乎的,总算松了一口气。数据、图表、分析、总结、预算……自认为还是做得相当不错。 站起身去茶水间,冲了杯咖啡,顺便和同事聊了几句,回到座位。原本坐在隔壁的那一位,不知道去了哪儿,而我手边的那份文稿,也不在了。 桌上、地上找了一大圈,连垃圾桶都翻了,没找到。一回头,看见她坐在远处经理的座位前,手里拿着一沓纸,正说着什么。经理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两人谈笑风生。 接下来有个会议要参加,没时间继续找,就离开了。等开完会回来,厚厚一沓的文稿,就放在原先的位置。 她正拎着包正准备下班,看见我,笑眯眯迎上来,“开完会了啊,我看你忙,把方案拿去给经理看了,经理很满意。你继续忙,我有事先走了。”话没说完,人已经走得没影子了。 脑子一热,拿着方案就坐到了经理面前,“这是我做的。”心里堵得慌,开口就是这句,当时立刻后悔,但也来不及了。 经理是个干练的意大利女人,平素很少穿裙装,几乎都是剪裁合体的西装。她看着我和我手上的方案,沉默了蛮久才说,“她没说是你做的,只说她自己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在这上面。” 眼眶有点酸,拼命压着。第一份心仪的工作,第一个重要的项目,千万不能丢人。 经理没什么表情盯着我,“但我知道是你做的。” 当时就蒙了。 既然经理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这样怒气冲冲兴师问罪,实在是有点不大professional,也很不合适。 她把我手里的方案接过去,随意翻开一页,指着其中的某一处,“你看,以后做方案的时候,可以在这些不起眼的地方,把自己姓名的缩写填上。明白了么?” 看着我眼睛瞪得老大,经理笑了,“又不是害人,保护自己的方法。最近辛苦了,雪这么大,早点回去。” 走出大楼,雪还在下,刺骨的冷。挡风玻璃上雪太厚,雨刷冻住了,得用雪铲铲去积雪和冰。等收拾完了坐进车里,手早就冻得没了知觉。外面零下十几度,车里的温度也还没上来,坐在一片黑暗里浑身发抖。 电话铃响,母上的声音从大洋彼岸传来,“宝贝儿啊,下班了吧,晚饭吃了么?” “嗯嗯,下班了,吃得热乎呢……” “刚开始工作,要和同事好好相处……下雪了吧,多穿一点……”母上的声音絮絮叨叨,外面大雪纷飞,车里也终于暖和起来,我的脸上全是水。 我的忘性大,也不是个记仇的人。之后过了一年她被辞退,也是因为旁的缘由,而我给她的考核打分也一直不低。 原因,我想了想,大概是当初她给我带来亲手烤的蛋糕,腌制的很有小时候味道的酱菜,一起体味的关于家乡的回忆…… 又或者,只是可以听到她每天用中文对我说,早啊,晚安,路上慢点开…… 原谅别人很容易,反而对自己很难原谅,也不愿轻易放过。这样的人,大概是傻的吧。 第156章 不得不有的搭话 叫了辆网约车,路程比较远,看手机会晕车,就打算眯一会儿。 车主是个年轻的小哥,看他接过五千多单,算是个有经验的司机,比较放心。 平时不该睡的时候,总是犯困。特意想睡一会儿,反而睡不着了。 车速一直很快,所以明显感觉到慢下来的时候,引起了我的警觉。不但慢,而且时不时会偏离车道。瞄了几眼后视镜,果然车主的眼皮有点睁不开。 这种时候,没别的办法,找他聊天。 “最近叫车的人多么?快过年了。”我问。 车身微微摆了一下,小哥的眼睛明显睁大了许多,“多!最近很多,我住的那块,sj,比平时车都多。” “那儿啊,大学很多。”我把嗓门又提高几分。 “是啊,奇怪了,最近怎么这么多大学生打车,应该考完试了吧,不回家么?”他陷入沉思。 “估计放假回家前,和同学约着一起出去玩玩。”我也放松了一些,这法子看起来奏效了。 他直点头,“嗯,有道理有道理,玩高兴了过年再回去。” 沉默了一阵,他打了个哈欠。 没办法,继续聊吧。 “你呢?什么时候回去过年?” 这回,他几乎立刻笑起来,“下星期,做到下星期不做了,回老家过年去了!” 那笑容和语气,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憧憬,将一脸倦意冲淡了许多。 扭头去看后备箱,不出意料的,看见收在角落里的毯子和靠枕。那是车主在困极累极的时候,蜷在车里稍作休息所用。 “过年这里车就少了,也没什么店开着了。我住的那里,餐馆里很多菜单上的菜都点不了了。供应商不送了,过几天这些餐厅也要关门回家过年……”他应该是完全醒了,打开了话匣子,时而欢乐,时而吐槽…… 说到后来,他越说越精神,我开始犯困。 过年,仿佛候鸟归去,仿佛潮汐回涌,被不可见的牵绊,指引拉扯。纵然路途漫长辛苦,也会令许多人,单单只是想起来,就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回程搭了地铁,车厢里明显多了许多拖着行李箱的乘客。行李箱上,一般还会另外搭着各式营养品、包装漂亮的伴手礼、特产、玩具…… 一位父亲拿着很多行李和包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身边带着的小男孩,很乖巧地跟着爸爸,手里拎着一袋桔子。 爸爸问他肚子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个桔子? 小男孩摇头,等晚上火车到了以后,和妈妈一起吃…… 再远一些的男子,正在讲电话,声音不小。你别着急,我也不去想发什么大财,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一家人在一起,其它的爱咋咋地…… 下了地铁就钻进超市,店里的音乐已经换成喜气洋洋过大年,商品也贴上了红艳艳的年货标签。 耳边敲锣打鼓,脚步亢奋地绕过健康食材的区域,买了薯片和甜兮兮的碳酸饮料。说不上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可以带来简单直接的快乐。 第157章 都是为了你好 可不可以,不要为了我。 能不能容许我,没那么好。 …… 很多天,当然会发生很多事。也会有坐下来的时候,可以思考可以写下。要么没有力气,要么,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堆积之下,反而,真空了。 就记一些琐碎的遇见。 火车站,春运早就开始了,人从众。多见喜色,也有烦忧。在退票窗口排队,井然有序。 四五十岁的男人,背着很大的包匆匆走到最前面的窗口处,问工作人员,“这里能买票么?” “退票处,你说呢。” “没有票了,我买不到,这里能不能买退了的票?” 工作人员的回答没听见,他转身大声向排队的人们说,“有谁退hn的票,能不能卖给我?我买不到票了。” 换作是我,大概会很着急很焦虑很绝望很上火。他并没有。他背着沉沉的行李,很认真地在询问、解释,满怀希冀。 没办法帮到他,办完事离开,他还在执着地询问。声音很大,但没有慌乱责怪怨怒。远远看见有人走向他,他们的身影很快被人群淹没,但愿那是一个能帮到他的人。 …… 我和她,在过去的几天里,没有说过几句话。因为之前的争执,彼此都成了竖起满身长刺的刺猬。虽然都在克制,但始终没有试探着靠近,也许是畏惧刺芒。 候车的长椅上,嬉笑怒骂吃吃喝喝众生相,看着看着就有些困。手里忽然被塞进一本书,她刚才什么时候离开过,竟然没有注意。 书被包在塑料薄膜里,崭新,显然是从身后不远处的书店里买来的。 封面上是个栗色长发的小姑娘,趴在火车车窗上,嘴巴掩在互抱着的手臂之后,露出很好看的眼睛。 书名,愿你有英雄呵护,也有勇气独立。 下面还有一行字,愿你此去前路常随有光,也能独自活成太阳。 再下面还有字,兜兜转转在这世界里,要拥有一份温柔的往昔。抬起头,也能洞见自己的天地。 几行字,看了好几遍,好像并不认识它们一样。 心里如果有冰,此刻应该能听见绽裂的声音。很细微,也坚决。 …… 办事的地方,大门口垂着长且厚的挡风帘子,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抱着她的小狗,和个子高高大大的年轻保安在争执。 她需要去办事,但狗不能待在大厅里。外面太冷了,又担心狗被人抱走…… 他们之间的对话没有听清,办了事出来,走到门外等车。看见帘子外面的角落里站着的,是刚才那个保安。这么冷,他没有穿外套。不冷么? 有人从里面出来,他都会低头去看一下身后。 顺着目光看过去,刚才的那只小狗,被裹在毯子里,就蜷在他的身后,露出小小毛绒绒的脑袋。 厚重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很容易打在它身上。而保安站在那里,刚好可以替它挡着。并且他时不时俯身,将散开的毯子拢好。 很快,狗狗的主人从里面出来,保安摸出手机打着电话走开,仿佛刚才那么久,并不是特意站在那里。 …… 对你好,是我愿意,并不需要你知道。 第158章 回归的安静 从没染过发,年前去染了;买了新衣服,和之前买的裙子搭得极妙;入了tf限量款的口红,厚涂浅涂都好看;想妥了去哪里吃饭、喝茶、访亲会友…… 谁能想到呢,这些天,穿着睡衣,头发随便盘着,淘米煮饭……对着某菜谱app狼狈地折腾各种食材…… 早起还有兴致打开口红盖,想想没什么必要,又放回去。新衣服穿了小半天,和母上视频完,进厨房前觉得碍事又换回家居服……新染的发,裹了油烟溅了酱汁…… 但是,能够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是么? 圈里和各种群里,铺天盖地的新闻、质疑、焦虑……极少的人在晒旅游的美图,很快被转发、接力、不看春晚不发红包的宣言淹没…… 到了饭点前后,圈里以往是世界各地的美食秀,眼下是各家厨房的家常菜比拼…… 紧跟着是各式各样的感叹:有了小时候过年的感觉,简简单单一家人挺好啊……好久不下厨了手生了,还是自己做的菜味道好……此生无悔入夏目,来世愿做帐中妖。前年二月间的愿望终于在今年的春节窝在自家沙发里看了…… 又一轮最新报道、数据汇总之后,继续各种担心、加油、焦虑…… 外面雨下得很大,下了很久了,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在送快递的,打开门,小哥露出的头发都湿了,戴着的口罩摘下一半,一直道歉。抱歉送晚了……人手不够……太忙了…… 赶紧安慰他,没事没事,怎么还在送呢?不是写了年后再送么? 他并没有解释,还在不停道歉,把口罩重新戴好,又冲回大雨里…… 他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想起两个人。都是网约车的司机,一个在n市遇见,一个在s市。 n市的车是在几天极度焦虑奔波之后叫到的,感觉很累,不想说话,低头翻看手机。 司机问了句,这一带房子不贵啊。 不清楚。我回答,语气应该并不友善,以为他不会再出声。然后我接了个电话,家里人的,硬邦邦讲了几句挂掉了。 他又开口,哟,家里有当老师的啊? 嗯。我答,并琢磨要不要装睡,但外面大清早的,阳光这么灿烂,实在是不太好装。 我有六个舅舅。他忽然笑着说。 我愣了,听着他的语气看着他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这么多舅舅……可为什么要说舅舅? 我家人多,我爸妈九个孩子。他很自豪地说。 六个舅舅,九个孩子……果然很大的家族。可是和老师又有什么关系? 我家这么多人,好多都是教师。他好像看出我的疑问,继续解释。那会子,当老师吃饭不要钱。你想我们家这么多孩子,能少一张嘴吃饭多好,赶紧的都送去读师范…… 他边乐呵边继续,我哥,当时已经被大学录取了,我妈一看录取通知上说要带一床被子,就没让他去。家里被子都是两个孩子合盖一条,哪有多余的给我哥带去…… 可惜……我说。 他很自豪地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不可惜,我哥去当兵,在部队学医,成了特别厉害的医生……我那几个去师范的舅舅和兄弟姐妹,一辈子教书育人受人尊敬,多好! 后面的谈话持续了一路,很愉快很轻松,不过是一些看起来稀松平常的家常。甚至是那些曾经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过往,在他的调侃话语中,都有了温度。 另一座城市叫到的车,车里非常干净,司机大约五十来岁,穿着得体有范儿。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想着一天紧凑的安排,又开始胃痛。 这么一大早冒雨出来,也是不容易。他忽然说了一句。 你也是,都不容易。我跟着感叹。 他笑了,我再做两单,到十点,就回家歇着咯。 是吧……我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这么一大早出来开网约车,开几单又回家歇着,是啥情况? 这个城市,我两套房子,还有商铺出租。老家有山有水的地方,还有老宅子。他继续。 我坐坐稳,两套房,商铺出租,外加老宅,开车难道是兴趣爱好? 我跟你说,都是为了我的小孙子。他打开了话匣子。我儿子和媳妇一直跟我们住,我给了他们那么多钱,让他们去做生意,两年给我亏了几百万…… 我除了安静地听,实在是接不上话。 他们还想啃老,我就赶他们出去工作。我每天早上送小孙子上幼儿园,下午我老伴接。我和我老伴说好了,等小孙子上初中,我们就回老家的老宅去。哪能一直管他们,他们得自己挣钱…… 我没忍住打断他,那您出来做网约车…… 他又笑了,和他们住久了,总归有矛盾,出来散散心。而且,现在商铺不好做,不如从前,我每个月开车多这么些钱,好歹也是笔收入可以多补贴点……做父母的,不都这样,都指着孩子好。他们好了,我也不觉得辛苦…… 快递小哥,不同城市里开网约车的人,听到的,和没听到的故事。我们在不同的角落,为不同的人和目标而活着。有不相干的喜怒哀乐,和相似的情短情长。 深夜的时候,圈里大多数人都安静了,有人贴了这一首……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哭 无缘无故在世上哭, 在哭我。 此刻有谁夜间在某处笑, 无缘无故在夜间笑, 在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走, 无缘无故在世上走, 走向我。 …… 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我只能无力地远远看着的,愿一切安好。 第159章 无聊的话太多 人无聊起来,无聊到极致,也会有欢乐,这几天体会很深刻。 诸如看到的那些到处转发的段子…… 把一袋子混合坚果倒出来,核桃仁、腰果、南瓜子仁等等分类排列整齐,再重新平均分配。 草莓籽一颗一颗抠出来,数清楚了159粒。 一袋香瓜子,一共1854颗,26颗是空的,4颗是苦的。 上午拖一遍地,中午拖一遍地,晚上拖一遍地。 和狗狗大眼瞪小眼。 …… 后来,朋友又发来了一条——初二,微风,树叶晃动了1693次,吹掉了486次,小鸟叫了167声,飞来飞去196次。我家洗手间瓷砖有37片,地板铺了362片,家里大米有368336737粒…… 第一遍看完,笑了很久。 又看一遍,好像也没那么好笑。 再看一遍,大概可以看到那个趴在窗台上的背影。 孤独是活着的本质。也许平时太过忙碌,人们很容易将孤独忽略了。而真的有了闲暇的时间,又将它归结于无聊的范畴。 静下心来倾听、凝望、细数、观想,真的很无聊且无趣么? 前前后后翻翻,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多,啰啰嗦嗦零零碎碎记录的,也有这么多了。大概这才算是真正的无聊且无趣。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放心,我自己希望忘记的,也会被看过的人很快忘记。 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唔,还有小半桶黄小米没数完,该去继续了。 第160章 空城的行走 很奇怪的,这件事发展到需要大家尽量不要外出的时候,这个城市就开始下雨。并且一直一直下。雨很大,不眠不休,有点梅雨季节的意思。 所以,大家待在家里,除了偶尔有人在群里蹦一句,无聊啊你们在做什么,然后大家七嘴八舌地抱怨一番……基本很安静。 雨是昨天停了的,但又有了雾霾,阴天加雾霾,窝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不好。 早上,唔,其实算上午的时候了,醒来,看见阳光将树的影子扑上窗帘,又一路摁到地板上。 起先迷迷糊糊还有点迟钝,又看到一束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奋力挤出来,扯出一道修长且坚定的光轨。一路经过象牙色的墙壁,老柚木的桌缘,落在那幅绢本芙蓉的画面。 好像是该出去走走了。 打开窗帘,猫已经趴在门口看着院子,日复一日,它都这么执着地看着。那个样子,好像要将外面的那个它所企盼的,铭刻于眼再于心。是那种一旦握在手中,任何人都不能将他们分开片刻。 但真的把它抱出去,每一次,它都会落荒而逃,箭一样冲回屋子里,重新隔着玻璃门不分昼夜地守望。 想不出那是什么。但又有点明白。想要,但又想逃离的。 院子里很干净,因为打扫了太多遍,干净到一片落叶都看不到。没有继续打扫的借口,是真的该出去走走了。 踏错时空的感觉,空荡荡的街头。从来看不到尽头的街道,这个时候,无尽延展,直到视力不能到达的地方。 转个弯,整条街顺着白墙蜿蜒,香樟依然绿意盎然,在阳光下有初夏的颜色和姿态。 灰色的路面因为久雨,砖石间生出一层茸茸的青苔。整条街就只有三种颜色,纯白,清灰和绿。某棵香樟旁停着一辆单车,明黄,很欢脱的存在。 更好的是,这条街再没有一个其他的路人。 再往前,还有,只剩了一片红叶的枫,仅仅绽开了一朵的梅树,花苞已经饱满而密集的白玉兰,叫不出名字的绿植。 沿着这条街走了很久,再转过一个路口,就有了人和车的热闹。说是热闹,也不过是偶尔的擦肩而过。 对面的人走过来,戴着口罩,老远就开始判断应该从对方的左侧还是右侧经过。到了面前两三米的地方,很默契地各走一边,中间留着安心的距离。 看不清口罩之后的表情,只能看见眉眼,视线也是相互回避和警觉的。 忍不住去看路边楼上的窗户,一扇一扇,能看到经过窗户的人影,晾晒着的衣物,盆花,晒太阳的猫。 这个城市并不空,只是暂时的静下来。 就想起了巴厘岛。 巴厘岛庆祝新年的方式,是安宁日。从太阳升起的时刻开始,整个岛屿,陷入静默。不生火不出门不娱乐无噪音。没有车辆行人,没有网络,机场关闭……人们在家中静坐冥思,整个岛屿似乎没有了人烟,回归最初始的模样…… 想得正兴致勃勃,抬头看见迎面过来一只卷毛的狗狗。它的脖子上戴着红艳艳的手帕领结,没心没肺地冲过来,一脸完全压抑不住的欢乐和松快,乐呵呵地用脑袋碰碰我的腿,尾巴因为摇得太快几乎看不清楚。 这个样子,应该和我刚才出门时的样子,差不多吧。 第161章 情非得已的不可思议 立春那天,圈里有不少人做了春饼,隔着屏幕透着香气,群里也在热腾腾地讨论面皮的擀法,酱料的选择。然后衍生到葫芦丝饼、自制油泼面…… 院子里光秃秃的枝子上出了新芽,一瓣多肉之前不小心折断了被随手插在土壤里,居然在那一片的边缘长出了新嫩的肉鼓鼓的叶子。 时令不会等候,到了,自然会萌芽绽放。 只是这个冬天还是太长了。 抱着电视乱七八糟看了不少,纪录片里比较喜欢的,冷冻星球,七个世界。在那里面,人类只是其中很普通的一部分,留下的痕迹和极偶尔出现在画面里,显得很不协调。 欧洲某条河流上的蜉蝣,千万只的飞翔,消耗着仅有的几个小时的生命,奋力、义无反顾。镜头的最后,是暮色晚霞里高大松木环绕的河面,蜉蝣的一生已经结束,纷纷落下,顺着河流飘走。一切好像从没发生过。 刻骨铭心用尽了全力的,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但即便是这样,下一次,依然会用尽全力。活着的,活过的。 岸上的无力的看客,除了看着,揪心或者悲伤,震撼或者祷念,其实什么也做不了。看着的,看过的。 我们互相看不见,我们却彼此知道。那些飞翔的光影留下痕迹,那些痕迹也终将与我一同消失。 从不下厨的人们抱怨了很多天,抱怨声渐渐听不到了,多的是,咦原来水煮牛肉我也可以做得这么好吃?自己做的锅包肉,完胜外面买的!鸡汤在炉火上炖着,香气已经弥散开了,莫名的安全感…… 外送的小哥,从开始对我警惕地观望,到现在已经心平气和,大大的口罩上露出的眼睛里重新有了笑意。还是会抱怨谁家收快递不让他进院子,大呼小叫地赶他出去……需要付钱的,不过是扫个二维码,也要隔着重重玻璃门戴上口罩…… 我劝他,大伙儿禁足禁得都闷得慌,难得见到人来,争执或者偶尔的作,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恶意,找个由头多说几句话多看你两眼也是好的。 他笑呵呵地说,真的看见有人家门前贴着:别来无恙,你别来,我就无恙。 拨通了母上的视频电话,还没来得及请问圣恭安和否、顺带叮嘱她多屯些食物,她一句话已经抛过来:你胖了。 第一时间把对着我自己的摄像头对准了我的猫,是吧,它是胖了。 至于我,不,我没有,是岁月磨平了我的棱角。 第162章 比邻而居的勿扰 比邻而居,一直觉得这个词蛮美的,确实也应该是蛮美的。言嗽相闻,窗户一开,谁家的小炒正冒着香气,哪户的娃娃钢琴弹得行云流水,即使间杂着几声训斥也是温馨日常。 临路的院子都较着劲儿,看谁家的栏杆前更惹人驻足,即便是冬日里,绿植也不稀疏,叫不出名的花争奇斗妍。甚至院子门前拴着自家养的兔子,胖乎乎的,嘴巴没停过。 走在路上遇见了,熟悉的聊两句,不熟的不认识的,多半也会点个头笑一笑。然而有了网络上的群,就有点不太一样。这一阵子,非常时期,小区关了,就更加的不一样了。 “有人在外面散步,没戴口罩。” “最后一排的车道上有人打排球,没戴口罩。” “有人在花坛附近抽烟。” “有人在路边聊天,好久了。” …… 有人看不下去,“公共区域,开放区域没有别人的情况下,可以不戴口罩。” 立刻有人转发了各种视频、新闻、带着耸人听闻标题的文章链接,“看看看看,不戴口罩要抓起来的。” “快递为什么不能送进来,本来隔离的好好的,又聚到一起。” “快递进来多可怕,万一遇到散步的老人孩子怎么办?气溶胶的道理懂不懂。” 又是一轮轰轰烈烈的转发。 再争执下去,话就越说越难听,隔着屏幕能感觉到滔天的怒火和狂躁。 正敲着键盘,门铃响了,吓了一跳。出去一看,居然是个快递小哥,他把东西塞给我转身就走。 “你怎么进来的?小区关了啊。”我挺着急地问他。 他不理我,一会儿就没影儿了。 果然,坐回来没几分钟,群里就炸了。“我刚才去遛狗,看见闪送的进小区了!简直太不自觉了!看着是邻居的份上,我就不曝光了。下次看到,我要拍照,发在这里,让大家看看,这是什么素质!” 默默把群设置成勿扰模式,sigh,比邻而居的勿扰。 去大门口拿快递,一路上本是很宜人的,现在觉得就有些不对味。总觉着一扇扇窗户后面,时时刻刻瞪着一双双眼,警惕地看着外面路过的人们。一旦有可疑的,或是越过了心中划定的界限,迅速地指尖敲击,举报、投诉、责怨…… 都是为了大家好,他们会这么说。可以理解,但争论,还是算了。 多看看花花草草、隔壁的长耳兔子、新发芽的蔷薇枝,比邻而居的,还有它们不是? 第163章 如果苹果叫做梨 早上起来,圈里看到一首英文诗,好像还是儿歌,字面意思翻译过来大致是这样的—— 如果苹果叫做梨, 桃子叫做李, 玫瑰有别样的名字。 如果老虎叫做熊, 小指叫做拇指, 我依然爱你如常。 第一眼觉得萌萌的,第二眼觉得戳中了哪里,再读一遍,读出山无陵江水为竭乃敢与君绝的意思。 然而直白软萌的几句话,又没有与君绝的意思,是那种不管你叫啥,你咋样,你就是你,我就是喜欢你。 之后的一条,是有人转了一篇,说某网上会议app很贴心地上线了自动美颜的功能,即使在家上班,不洗脸化妆也可以被p得美美的面对同事和客户,实在是造福人类。 再之后,有朋友转发了一组照片,高清、没有任何ps或美颜的工作照。九张,九位不同的医生。 清一色绿色工作服,领口可以看到里面蓝色手术服的边缘。衣服都是皱的,看得出是浸染过许多层汗渍的皱褶。脸上是口罩、眼罩和防护服边缘深深的勒印,皮肤上很多地方被反复勒破、结痂,起了皱褶和淤紫。 非常高清,高清到甚至可以看清口罩深入肌肤细密的纹理、磨破的皮肤翻起后的血肉。 还有他们的笑容,嘴角、眼角扬起的弧度,和这些皱褶、勒印、血肉互相拉扯、交融、糅合和。里面是疲倦、坚决、轻松、希望……简简单单、毫无修饰,分寸毫厘都暴露在高清的镜头下。 大概就是真实两个字,从来可贵。 第164章 梅花遍山岗 圈里,有人转发了梅花山的照片,云蒸霞蔚的,看得人心痒痒。 春天去东郊看梅花,是从前一直的习惯,也是南京土著几百年的习惯。其实还是冬天尾巴的时候,就会有腊梅。接着很快的,梅花山上层林尽染,仙气得很。 这里还是六朝的时候,就开始植梅,如果没记错,该有一千八百年。如果一辈子活个六十年,活了得有三十遍。 扯远了,收回。 所谓山,也就五十米,很多条小路沿着山势蜿蜒向上,顶上是个亭子,观梅轩。不过通常那里的人不多,多半是半山腰寻一棵开得正灿烂的,在树底下铺了各种花色的野餐垫,一眨眼各式小吃点心水果零食就摆满了,便携的音箱放在一旁,大人聊天打盹小娃娃绕着树你追我赶。 花树底下打盹,太幸福的事。日头不烈刚刚好,晒久了,浑身暖暖的。一睁眼就是满枝丫的梅花垂在眼前,晃晃悠悠,馨香扑鼻。耳边是家人断断续续的话语笑声,就觉得,这别是个梦吧,那可舍不得随便醒来。 看多了,梅花的种类几乎都叫得出名,晓得镇山的那株别角晚水,喜欢在淡玫瑰红的浅碗里数四十五朵花瓣。 舍不得爬上树枝摇一场花瓣雨,只会眼巴巴蹲在树下等着风来,花瓣窸窸窣窣地落,就能开心到飞起。 头发衣服上沾着花瓣,回到野餐垫上,没坐稳嘴里就被塞了鸡翅鸭脖黄瓜毛豆。 母上满面笑容地问,“花好不好看?” “好看!”嘴里满着,含糊不清。 “东西好不好吃?” “好吃!” “很好,”母上很欣慰,“回去别忘了要写篇作文哦……” 第165章 泡沫的味道 快递不让进小区以后,不能再叫咖啡。胶囊的不过瘾,网上买了个奶泡机,一瓶焦糖淋酱,和一罐可可粉。 另外看了一些拉花的视频,发现拉花厉害的大神,普遍手都很好看……anyway,拉花看起来不难,至于做起来,那还是要看手是不是配合。 奶泡机的原理特意百度了一下,用蒸汽打冲入牛奶,形成细小的泡泡,制造绵密口感。 看着很小的机器,按照刻度倒了浅浅一点牛奶,嗡嗡嗡转了没太久就停了。看起来还是牛奶的样子,拿起杯子来,脑子里过了过各种拉花的动作,小心往咖啡的面上倒。呼地一下,一大堆类似白色摩丝的泡沫将咖啡表面盖满了。 对着埋了咖啡的这一堆,发信息给卖家:怎么没法拉花? 卖家回得很快:拉花需要拉花缸,这是奶泡机,我们不卖拉花缸的。 好吧,功课没做好怨不得别人。把焦糖酱打开,挤在雪白的泡沫上,一道道焦糖浅褐色的痕迹。 挺好喝。也好看。 泡沫并没有什么味道,喝到的只是焦糖和咖啡的甜和苦。泡沫看似厚厚地密密实实地隔了一层,但其实,什么也阻挡不了。 一口气买了二十几盆花,小兔子角堇、银边玫粉和橙色的露薇、彩色糖果玛格丽特、谷神星酢浆草、七重楼、分别叫朦胧的朱迪、奥斯汀和音乐馆的月季……两个小时全部种好。 院子里其实有很多发出新芽的花花草草,生命力最顽强生长最旺盛的,是那些并不知道名字的。甚至有从花盆底下黑黑的缝隙里冒出芽,密密匝匝像风铃一样垂下来。舍不得拔掉,虽然有些多余,还是会给它也浇浇水、去掉黄叶。 说起来,我和它不过是长得不一样,其它的,说到底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同。我在看着它的时候,它也看着我。我觉着人生艰难的时候,它早已从最绝望的境地里挣扎而出。 重压、黑暗、没有足够的氧气,更不提营养、雨露,和特别的照看。它蓬勃的藤蔓和茎叶,终究冲破一切,出现在这里。 今天惊蛰,去看它的时候,看到了消失了很久的蜜蜂,一只白色的粉蝶。 心飞春山花树下。 第166章 习以为常的奢侈 一位邻居在群里贴了小区里最大的一株樱花树盛开的照片,十分惊艳。记得上次路过它的时候,它还只是密密麻麻缀着花苞而已。 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还有更多的人正聚拢来。大家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轮流拍照、相互问候。 春天确实来了,虽然还远远不足以温暖每个角落。 这些日子,与亲朋的各种问候、鼓励、议论或者吐槽,到最后终归是一句:大家健健康康的就好。 等这一切过去,我们要重新坐在一起,把我们从前习以为常、认为再普通不过的那些面对面——交谈、共饮、同游、聚餐、握手或者拥抱,这些对于很多人来说已是奢侈和遥不可及的东西,我们认认真真地重新来过。 第167章 仙女木 听了一段音频,说到仙女木事件。大意是末次冰消期持续升温过程中的一次突然降温的事件。 事件被发现的根据听起来很有意思,来源于欧洲地层里发现的仙女木花粉沉积。 仙女木并不是树,而是花。通常生活在北极草甸或高海拔寒冷的地方。如果在温暖地区的地层里发现仙女木,说明这里曾经历过寒冷。 最新的一次仙女木事件大约在一万两千年前,气温骤然下降,世界各地转入严寒,两极和阿尔卑斯、青藏高原等地的冰盖扩张,高纬度地区的动植物大批死亡。 短短十年内,地球平均气温下降了大约七八度,持续了上千年,直到一万一千年前,气温才又突然回升。 随手百度了仙女木的照片,白色花瓣,黄色的蕊,清新好看。难得的是,这么一好看,就是上万年。 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熟,越看越抹不去那一点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北极我肯定没去过,高纬度的,除了云南就是新疆。想到新疆,就想到天山那拉提草原,骑马的时候曾经拍过遍地野花的照片。 手机里的相册不停地往前翻,翻到草原和野马,十几张各式各样的野花照片当中,果真就有那么一簇雪白的小花,围拱着嫩黄花蕊,是仙女木无疑了! 好吧,我曾经这么近的,和与猛犸象、甚至更远古的生物共存过的生命相对。 那么小的一丛一丛,一点也不起眼,但确确实实已经存在了千千万万年。 我的生命在它眼中,不过是一眨眼的瞬息。 我面前的那些一眨眼的瞬息,我好像从来不曾认真地面对过。因为太短?或者来不及? 那些瞬息里,ta所珍视的一切,被我反复错过,忽略。 我甚至不知道ta是什么。 但如同蹲在仙女木面前的我一样,那个ta一定曾经存在过。可能是,一段心思,一个念头,一份希冀,一点喜悲。 这一瞬的当下——困。 那么,晚安了。 第168章 认真的植物 写到芍药,就买了两份芍药的根块,红霞争辉和赵粉。 收到的时候根块被包裹得很仔细,用湿润的绒布包裹着,外面虽然加了各种防护,还是有几个粉色的芽被碰落了,很可惜。 根块需要埋在两点五厘米深的土下,北方的话据说要埋得更深些。第二天再看,芽已经冒出了土面,很讨喜的紫粉色。 想去抱了猫来一起看,满屋子找不到它,最后是在最里间的屋子找到它。 它蜷在沙发一角,整个脑袋埋在我的口罩里。那个口罩是早上才打开用的,随手放在那里没来得及收起来,居然被它用上了。 大约是这一阵子看见我整日整日的在家,出门就戴上这个白乎乎的东西。放在嘴边的,难道不该是好吃的? 之前雨水很多,芍药疯狂生长,枝干亭亭,已经可以看见一个个袖珍的花苞,裹在紫红的叶片当中。叶片舒卷尤其好看,宋画般的清雅。 后来写到樱花,忍不住问了几个卖家,说法几乎一致。一到两加仑盆的,现在收到开不了,盛放要等到明年。所以,依然需要耐心再等等。 这么多盆月季里,最在意的那一盆,并不是长得最壮实或者最好看的,但它的名字叫朦胧的朱迪。 于是,莫名好感。 会给它更多的关注。每一片叶子都会仔细地看过去,用手感觉土壤的干燥还是湿润,浇水施肥十足殷勤。 谁让它叫朱迪呢? 开花以后果然霸气,花朵极其饱满,因为太沉,将整个枝条压下去,挂在花盆的边缘。担心它会折断了,只能把这个枝条搭在一旁的桂树的枝条上。 月季,桂花,月桂。才知道月桂和桂花,其实没有关系。 就像很多时候我们以为的关系,根本没有关系。 同时盛开的,还有瑞典女王。虽然朱迪是我一眼一眼看着长大开花的,花费的心思格外多,但论起样貌,瑞典女王还是略胜一筹。 好吧,其实是好看很多。 好看到不真实不科学,好看的样子每天还不一样。颜色一层层的染,一点点晕开,颜料盘里调不出的那一种。 篱笆旁还有铁线莲,每天会疯长出十几厘米的爬藤植物。但凡它触碰到的,无论是什么,它会紧紧地绕上去,打一个结,有时候绕两圈甚至更多。 那些结,伸手去碰,拉扯不开,应该是使了许多的力气 是那种,要么不相遇,遇见了就再也不要分开的执着和决绝。 不过听说它在冬季来临的时候,会整株枯萎,那些不顾一切的拥抱纠缠终究会松脱。 是放手。是喘息。是为了来年开春再次相拥,不惜归于尘土的沉寂。是另一种决绝执着。 第169章 无边界的展览 最近看了一个展览。不少人推荐过,网上也经常看到各种打卡的姿态,据说是当下十分时髦的网红地标。 也许是展览的简介并没有真正吸引到我,又或许最近惰性沉淀堆积的严重,始终没有动一动的想法。 该去的时候总会去。 就真的有了一个没法推辞的邀约。 灯光秀以前看过几种,印象比较深的,是迪士尼乐园每晚的烟火灯光表演。 夜色里,住着王子与公主的标志性城堡上,迷离变幻的灯光搭配着各式主题曲,演绎一出出童话。 末了,绚烂的烟火里,是happily ever after的旋律和怦然光彩。 同样怦然的,是观看者们沉浸在童话里时被映照着的目光。 会有那么一瞬,会有一点憧憬或许坚信,童话的美好结局,似乎伸手可及。 烟火灯光湮灭、人潮散去后的城堡,没见过,也不太想见。毕竟那才是原本真实的模样。 说远了。 这一场灯光秀有些不同。 风、水、花、鸟、树……自然界元素在这里联动,borderless,无界。 跌跌撞撞穿过一条长长的几乎没有光线的走廊,光影打开了不可思议的场景。 除了wow,好像没有发出太多的感叹。因为更多的时候,根本没有精力聚拢部分的意识,特意去将赞叹感慨化为声音。 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只能手足无措地站着,看着光影在身边变化。 一点点的移动、触摸甚至只是靠近,都会引起奇妙的变化。 而这些变化,又会一点点扩散开去,渐渐充斥在视线所及的每一个角落。 是谁惊动了谁? 谁改变了谁? 谁在等着谁? 转角,幽暗的走道,门帘,巨大的镜子…… 蝴蝶蹁跹流连,飞鸟掠过,鱼群铺天盖地洄游不息,星空,水晶球,孔明灯,海浪,字与雨滴一同飘落…… 音乐经常被忽略,但一直都在,时时改变着身边的一切。仔细听,还有漫不经心的脚步声,若有若无的横笛,虎的低吼,猫的嘀咕…… 顺着池塘荷叶间的小路,渐渐走入水的深处。水波齐腰的地方,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盛开,蒲公英在荷叶上飘过,鱼的影子在水的光影里倏忽而过…… 这么久以来,迟钝、朽木一般的那些感官,总算冒出水面,得以喘息。 走出展馆,是梅雨季节难得的片刻晴天。所谓晴天,只是不下雨而已。阴着,潮湿,闷热,空气里可以拧出水来。 那段迟钝的木头,大概很快会长出蘑菇来。 第170章 玄武湖并蒂莲开了 玄武湖的公众号刚才的一条推送,值得记录一笔。 湖里的并蒂莲开了。 当初翻看晋、宋齐梁陈史料的时候,看到过玄武湖最早的关于并蒂莲的记载。 《桑泊行》里,录在了第二百四十一章,藕丝风送凌波去。 史籍里的记载,向来短小精炼。 ——并头莲,晋泰和间生于玄圃,谓之嘉莲。 又, ——文帝元嘉十年七月,华林天渊池芙蓉异花同蒂,莲生健康额檐湖一茎两花。 并蒂的几率十万分之一,一支花柄上两个花蒂,并开两朵,结一对莲蓬。且无法人工繁殖,只能天然生成。 同根同身同心同福,是吉兆,是祥瑞。 不知当年看花人是谁,如今的湖畔,游人如织,手机相机长枪短炮的围着,各种热闹。 公园很贴心,特意开通了观赏并蒂莲的专线,从玄武门上车,十元直达月影桥,大约是在樱洲与环洲之间的内湖岸边。 记不清有没有近距离看过并蒂莲,最近失忆得有点厉害。印象里有,但又好像并不是在玄武湖。 不过,有没有看过,在哪里看过,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当作一个全新的遇见和体验也没有什么不好。 有那么一瞬间,冒出个念头,不如马上买张火车票回去,南京站出来就对着玄武湖,可以直奔月影桥。 念头出现得很突然,消失得也很快。懒惰裹挟着各种理由纷纷出现,天太热、下雨、梅雨季plus三伏天、人多、闹腾、湿滑、挤不过看热闹的人群……最后把几张并蒂莲的照片保存了,关上手机。 有点羡慕住在玄武湖里的人,等日暮西斜游人散去,泱泱的湖面就是一个人的。坐在湖边,对着并蒂莲,可以想看多久就看多久。看到夜色落下,直到只能看见绰绰的影子。 虽然很多年没有在盛夏里去过,但记忆里荷香和水泽的味道,从来没有淡薄过。 那个时候通常会趁着一大早,要么就是关园前的一两个小时进去,里面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沿着城墙下的小路走,另一边就是朝霞或者夕阳晚照里的湖面,现在想来,是非常奢侈的静好。 就好比大雪后的东郊,紫金山的山里。从前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无人的山里踏雪,走很远很远的路,才会遇见旁的人。音乐台那里更是人迹罕至,待久了,会有今夕何夕的困惑。 如今只要看见下雪,小半城的人都会蜂拥而去,开车直达山顶或是每一处景点,拍照、拍照、不停地拍照。 所以有些地方只能藏在心里,并不会特意与人分享。那是不多的几个,私心里希望永远不会被人发现、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的角落。 所谓的小众,冷门。 那个,隐秘的角落。 第171章 邻居的描述和探究 隔壁搬来了一家法国人。一对法国夫妇,一双七八岁的儿女。 之前还特意来敲过门打招呼。言谈正欢的时候,这位法国先生忽然色变,满脸不加掩饰的震惊和紧张。 我以为是到处晃悠的猫,赶紧把它抱起来。 他却指着客厅角落里的钢琴,“你平时什么时候练琴?练多久?” 在听说那只是屋子里的一件摆设以后,他才重新露出灿烂的笑容,以及毫不掩饰的彻底释然。 他抱怨了之前住的公寓,每晚到了睡觉时间,楼上开始弹钢琴,楼下拉小提琴,叮叮咚咚咿咿呀呀各种热闹,不胜其扰。 后来,我们偶尔隔着篱笆聊两句天气、时事、花花草草,一切相安无事。 两个法国小孩子也时常过来看猫。我和他们说英文,说了好久。有一天他们抱着猫好奇地望着我,问:你不会说中文么? 我一愣,当然会啊。 他们俩笑了,姐姐指着弟弟,用没有口音的中文说:他生在这里,中文很好。 后来我和两个小洋娃娃开始用中文聊天,也才知道,除了法文英文中文,他们还会德文、意大利文…… 两天前的晚上,很晚的晚上,忽然收到法国先生发来的微信,大意是:你有没有听见楼里传来的敲击声? 这一句我翻译得不好,原句他是用英文写的,写了很长一段,描述的很具体,有点十四行诗的美感。但大半夜看起来,惊悚更多些。 我认真听了听,确实隐隐有敲击声,以前也听过,并不十分恼人,一般也不会持续太久,通常自动就忽略了。 我也听见了。我回他。 之后他发来更长的一段,是对声音的描述……this noise is so irregular, in pace, in loudness... 万籁俱寂的大半夜里,读着这样的字眼,后背有点发凉。 会是什么呢?我手欠回了一句。 他回复得很快:会不会是老鼠?而且应该是those really big ones...最近雨水多,它们喜欢待在木头多的地方…… 除了后背发凉,我开始头皮发麻。 又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长段文字蹦出来,大意是:你们楼上有没有住着小孩子?这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很重的球掉在地上,不太像是大老鼠弄出的动静…… 楼上住着一对老人家,家里并没有小孩子。我如实回答,边敲字,边斜眼看着窗帘上映着的张牙舞爪的树影。 他并没有沉默很久,很快又回道:或者是有人在搬花盆? 已经过了半夜了,应该不会有人还在照看植物。我打字的手有点不利索,把手边的大灯打开。 等等,现在听起来好像是弹珠,不断地掉落、弹起、滚动……他在继续诗意吟诵般地描述。 我干脆起来走了一圈,什么都没听见。再看手机,又是很长的一段话。 他说他就在院子里,正在观察声音的来源,还有一个可能,你的楼上的确住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从不同的地方在扔一个球,可能是从桌子上、地板上、儿童椅上……crazy...... 后来也没什么,就是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弹珠,看不清容貌的身影,滚动的球,花盆,毛茸茸的不明生物…… 并没有抱怨的意思。有的人生来对声音敏感,再加上丰富的想象力和执着的探究心,会将琐碎无关的一些事或物,组合成具象的情节。 这么想想,那天晚上,我本来也可以展开想象的翅膀。不说十四行诗,编个聊斋志异款的小故事说给他听听,也是无伤大雅的。 第172章 空心的不是菜 并不是那么想离开,但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活着。 无意翻到的一句话,不知道是谁写的,但后面跟着很多留言。 说的好像和这句话并没有太多关联,有回忆昨晚与朋友的聚会,有描述骑车经过校园时遇到的猫,也有的在说住处的晚上太过安静,一点点声音都没有…… 很有聊地都看完了,也想写点什么,盯着留言框里跳动的光标,什么都没写。 写什么呢? 每天其实也有不少事,忙忙碌碌,尽量认真努力地在做,希望做到最好。 一天结束的时候,回头再看,会出现接近错觉的困惑,这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看起来还不如昨天,甚至更久以前? 就想到小时候,坐在池塘边,鼓着腮帮子,努力地把水面上密集的浮萍吹散开,让阳光可以穿过水面,落在水底。 鱼的鳞片就有了光泽,卵石上的纹理生动起来,鹿角苔和金鱼藻不再是灰暗的身影。 浮萍晃晃悠悠,终究又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将水面重新遮住。那下面不过刚刚敞亮了一小会儿的一方天地,又重归暗寂。 不是活在浮萍下面的生物,即便是假象一下会是怎样的感受,也很困难。 到底不是内格尔的蝙蝠,也不是谁的水草和游鱼。 这种时候嗜甜,各种冰激凌奶茶可乐蛋糕在脑袋里使劲推搡着吵吵嚷嚷地排着队。 对于嗜甜的原因有点好奇,随手查了查,第一个跳出来的:甜味属土,入脾。喜欢甜味,说明后天脾土不足,中气必亏,懒言少语,动则疲倦,自寻烦恼。 中医太博大精深,看不懂,略过。 第二个跳出来的,多食甜食的n种危害。 标题耸人听闻的,一般都不是很客观科学,也可以略过。 第三个,减肥的天敌,糖分摄取过多。 同上,略过。 第四个,提到harry potter里,只要吃一块巧克力,就能治愈摄魂怪吸取快乐的攻击。 总算看到一个比较中肯积极正能量的。 抱着harry potter的书,吃了一块紫玉芝士蛋糕,一杯奶茶,一块巧克力,一根北冰洋的冰棒。比魔法棒和咒语都要厉害的武器,怎么可以错过。 满足的当口,手机跳出日程提醒,某某齿科的预约将在某月某日,期待您的光临。 第173章 九溪和杨公堤 上一回来杭州,是好几年前了。这次特意避开热门景区,住在之江。出租车司机听说要去九溪十八涧,笑得很大声,那地方就是一条道,旁边几条沟,有啥好看的。 进景区以后就开始下雨,断断续续的。漫山遍野的茶树、竹林和溪涧之间,云雾般的水汽缭绕不散。溪水清透见底,沁凉,戏水的人不少,三五成群聚在水势稍缓的浅滩。 路不太好走,鞋子不跟脚,走得很费力。到龙井村的时候赶紧找个地方歇脚。 村里家家都是茶舍,门前溪水淙淙,需要踏过青石板的小桥才能走进院子。院子前有人在炒茶叶,碧绿的叶子在铁锅里翻飞,好看也好闻。 选了一家在山坡上的人家,爬上很高的台阶,一进进向上的院子,石阶边是开得热闹的各种花。只认得凌霄,三三两两落在脚边。 顶上是敞开的院落和一个亭子,选了最里面四面通透的坐处。三面看出去都是茶树漫山遍野的山峰,人在茶树间穿梭,这么远都可以听见欢声笑语。 刚才头顶上密密匝匝的凌霄花,现在就在栏杆外,瀑布一样垂下去。 主人拿来明前龙井,葫芦的滤茶器上了年头,天然的光泽和旧物感。茶叶碧绿,一碟小番茄红艳艳的,用溪水浸过。 四面来风,茶香沁入肺腑,口舌生香。 这里是十里琅珰的起点。古时候货郎挑担从钱塘江边道龙井、灵隐循的近路,因为货担上发出叮铃当啷之声而得名,且路途有近十里,因此叫十里琅珰。 还有十里路啊,走不动了,下次吧。 经过西湖白堤的时候,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就没了上去走走的想法。倒是沿着杨公堤走了大半日,居然没什么人,安静得不像杭州。 这句有点好笑,杭州该是什么样子? 安静和热闹,是生造的词。它原本的模样,安静或是热闹,本来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一路走得虽然累,但是景色一直很好。不管什么时候停下脚,往哪个方向看过去,要么是郁郁葱葱的山林,要么是峰峦如聚粼粼湖面,都很好看。 最让人赞叹的是路两边和路当中的巨大梧桐树,遮天蔽日,将酷热的阳光拦在外头,随身带着的帽子和遮阳伞根本用不到。 小时候的南京也是这样啊,所有的道路都被梧桐树遮着,艳阳或是雨天,它们是最佳的遮挡。 所以印象里,南京虽然是那时的四大火炉城市之一,但是走在路上并没有那么难受。 可惜,大部分的树很早以前就被砍掉了。南京也已经不再是四大火炉之一,但现在夏天回去走在路上,是真的酷热难当。 偶入曲园风荷,荷与莲蓬并肩而立,生机勃勃,正好的时候。 荷香太浓,闻久了,有点熏熏醉意。这里在宋时,是酿官酒的地方,可能也有些关系。 第174章 下午好男神 出梅以后,就是连续三十八九度的高温天。 从杭州回来,院子里一片狼籍。原本郁郁葱葱的植物,枯萎了一大半。 走的时候开得正好的绣球,叶子还是绿的,但一片片蜷缩着,一碰就落了一地。月季的叶子也掉了很多,开到一半耐不住高温和缺水而枯萎的花,已经成了干花。 浇了很多水,几天的功夫,看着它们慢慢缓过来。 只有一盆绣球始终没有生机,只能把焦苦的叶子都摘掉。摘着摘着,发现分枝处已经冒出饱满的芽点,密密麻麻数不过来,新绿,夏末秋初竟然又遇见开春的颜色。 又过了两天,一盆叶子几乎已经落光了的月季开了一朵。仔细辨认了一下,是当初最好看的那盆瑞典女王。 经过这一番折腾,它开出的花比当初小了一半,花型也远不如当初的精致婉约。简约直白,也是用尽了全力,努力绽放的姿态。 比较和研判的意义? 我们所看到的,无论是怎样的生命或者存在,只是ta全部经历中极其微小的片段。无法洞察和体会的那部分,才是绝大多数的真实。 说回天热。 头发太长,这种天除了盘起来没有别的法子,该剪了。 一直去的理发店过年后没多久就关门了,那天路过的时候,隔壁一家新开的理发店里跑出来一个人,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居然是原来那家一直给我理发的tony老师。 约了时间去剪烫,四个半小时,看看书聊聊天其实也很快。 说到之前的店忽然关门,tony老师感叹了几句。年后店铺租约到期,大家之前虽然都知道,但他的老板态度一直不明朗。他也担心过,也劝年前想要开卡续费的客人谨慎,但实在没料到,关店铺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 因为疫情和飞涨的租金,老板确实也有他的难处……他言下之意倒并没有太多责怪,又轻描淡写说了几句这家新店铺是一个半月就开张的。 这中间的艰难辛苦,原本也不是几句话说得清楚。 隔壁的隔壁坐着的客人是健身房工作的教练,也在吐槽着各种不易。店里欢快的背景音乐里,张牙舞爪着的,是完全相反的情绪。 tony老师给我的头发上了卷,手脚麻利地扫地、擦桌面、收拾工具,这些以前都是店里的阿姨做的,显然为了节省成本,眼下都是他自己在做。 然而在这几个小时中,除了说到关店时的短暂的沮丧无奈,再没有听到他过多的抱怨。迎来送往,恰到好处的热情和全身投入的努力。 忍不住换位思考了一下,我觉得我可能做不到这么好。 头发折腾好了出来,忍不住打开手机的自拍,摆好了一个表情。 平时摄像头识别面部后,会立刻跳出来的'下午好女神'啊'小仙女'啊啥的,今天有点不同。 仔细看清楚了,我脑袋上面的那一句分明是,'下午好男神'。 tony老师在这个发型里,一定寄予了特别的情绪和希冀,我这么想。 第175章 夏天的马醉木 开始写上一本古言的时候,充满了激情,是那种,打了一吨鸡血的激情。 也不知道是什么开始成了个torture,一遍遍的追悔莫及,为什么要选这样的题材,为什么要写古时候的事情。写现言多好,一切都很熟悉,一切都伸手可及。 是的,好不容易终结了torture以后的我又开始了。 然而我以为很容易的现言,所谓伸手可及的熟悉,根本不好写。 原因,想了好几天,大概是这样的。我是沉浸在这当中的,我根本看不到我自己。 历史的那些,我可以看到从前往后。 但现在的不行。 从前太近还没看清楚,当下过得正糊涂,往后?天知道往后会怎样。 所以草稿箱里依然停留在三万字,进展得很慢。甚至开始怀疑,我所想表达的究竟是什么? 能看到的,都是片段,自己的,别人的,混在一起的。想要拼凑,根本不可能。即便是拼凑成一个什么,应该是连我自己都看不明白的。 所以,索性就这样,碎片式的写作,一个也许根本无法完成的puzzle。 还是说一下马醉木。 第一次是在某家西餐厅看到鲜切的马醉木,角落里巨大的一枝,插在半个人高的玻璃瓶里,很森林,非常童话梦幻的感觉。 前几天,家附近的花店进了一批马醉木,卖花的姑娘在朋友圈里发了图,配了文字,大意是,可以在家里拥有一片自己的树荫。 原话我忘了,但在那个瞬间大概是击中了某根神经,于是很冲动地买了一枝。 接着上网查如何养护的时候才发现,马醉木,全株有毒。 马吃了会昏睡,人吃了,也差不太多,更不要提猫猫狗狗。 然而它已经来了,包裹得好好的,就立在门外。 一米三的马醉木,没想到这么大一丛,比意料中好看太多。 微微卷着的叶片,一簇簇,怎么形容呢?好像是,数不清的墨绿色烟花,拥在一起,同时绽放。绽放是定格的,不会消散。 将它插在巨大的玻璃瓶里,小心抱着放在茶几上。 头顶一阵窸窸窣窣,枝叶安静下来,整个人就被这么一片郁郁葱葱笼罩了。 一下午,哪儿也不想去,对着翻翻书,抬头发发呆,有点’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的意思。 家里的猫对它开始很有兴趣,围观了一会儿也就罢了,远远躲开。它的感识原本就比我敏锐,有没有毒的,它才不傻。该远观的东西,何必凑近了去。 它不愿靠近的另一盆,邻居送的辣椒。 很不起眼的一株,几次晒得蔫巴了以为救不活,如今结出两颗壮实的青辣椒。 这一盆,蹲着看久了,容易饿。 第176章 它六岁了 家里的猫六岁了。 早上起来头发都没顾上梳,对着它大声唱生日歌。它回以紧张的注视,大概是觉得,面前这只两脚兽,是不是失心疯了? 揉了它一会儿,它有点不耐烦,挣脱了,走到落地窗前趴成细长的一条,盯着外头刚开的两朵木槿发呆。 六年了,无法跨越物种的鸿沟,无法理解对方的悲喜,琐碎的岁月里只有陪伴。 这样的关系,想想其实挺有意思。 你我的万千心思,是自己的,互不打扰。又时常互相挨着很近的坐着,偶尔抬头看看对方,又移开目光,重新沉浸在各自的心思里。 互不干扰,互不评判,但无论怎样,我就在你身边,一抬眼就能看到的距离。 令它有些困扰的,今天客厅的墙缝里钻进了一只蟋蟀,叫唤不休。墙缝的角度有些刁钻,甚至没有办法看到蟋蟀的影子。 问了个朋友,很快回复,这有什么难解决的,用杀虫剂一喷,the end,世界清静了…… 想了想,还是算了。 转头想到那一句: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果然竟是这样的,天气转凉,它应该是入来避寒。 黄昏的时候,大概是随手喷的防蚊水的味道将它熏到,它竟跳出来。跟着它一路爬到钢琴的后面,用玻璃杯将它罩住。很漂亮的一只,跳起来很有劲儿,摇晃着长须,仿佛炫耀一般。 将它放去院子里,那里有它的同伴。 说到天凉,这几天,早晚确实凉快些,也恢复了之前的游泳和跑步。大汗淋漓之后,通常跟着饥肠辘辘。但想想消耗掉的为数不多的卡路里,想吃也坚持忍着。 虽然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运动,或者忍着。 除此之外,最近也在尝试用ipad画画,很有意思的体验。 比如,画错了,无需涂抹,两个手指轻敲一下屏幕,立刻撤销上一笔。如果后悔了不想撤销,三个手指敲一下,又恢复。 再有,涂色,可以先勾边,再拖拽一下,即刻完成,只要稍微涂抹就好了。 还有,一幅画可以分很多层,层层叠叠的颜色和线稿在不同的页面上。可以叠加也可以抽去,每一层单独看起来很古怪,叠在一起,人或是物立刻饱满生动。 看起来,似乎变得简单,user-friendly……好像还是更喜欢笔尖擦过纸面的蚕食声。高科技的画法,变成了圆钝的笔头在光滑屏幕上的达达敲击,虽然也可以画出细如发丝的笔触,总觉得有些别扭。 所谓的别扭,大约是还没习惯。 唔,两指轻击的撤销,三指轻击的恢复,记忆可以如此么? 第177章 新的故事 新的故事,前十八章仍待在草稿箱,书名、简介甚至封面都已经妥当了,但看起来还要继续等下去。 至于原因,有点复杂,说到底是和某些规矩有了冲突的地方。尝试了各种修改修正,反反复复好些次,到眼下除了等着,好像也没别的法子。 经历了几次希望到失望再希望再失望,直到刚才看到这本随笔的封面,心里忽然安定下来。实在不行,就把故事放在这里,新的一卷,披着随笔外衣的一个有点长的故事。 朋友的新书出版了,寄了一本给我,扉页上是她的签名。怎么办呢,羡慕到不行。柠檬树下柠檬精。什么时候自己的,也可以这样捧在手里,前前后后的翻着。新书的味道,真好闻。 最近反复对身边熟悉和不那么熟悉的人念叨,很后悔做了这件事,又很后悔做了另一件,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白白浪费了。早知道是今天这般样子,又何苦,何苦。 昨天很晚了的时候,翻到张枣的一句诗,难得一夜无乱梦。 “只要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 梅花便落满了南山。” 第178章 致虚阁,一间书店,窝在老城区巷道交错的深处,被一溜排的五金铺子、发廊、小食店、房产中介夹在当中。很有些年岁的老楠木悬在门楣,上头三个字灵动飘逸,寻不着人间烟火熏缭的痕迹。 此刻夜色深重,整条街如同一只上了年纪的猫,耷拉着腿爪,一场昏昏迟梦。 寥寥几个路灯都坏了,仅有的些微光线从书店落地窗里透出,在暗夜里晃了晃,最终也无声熄灭了。 夏浅醒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光亮倏灭的这个瞬间。 迷迷瞪瞪了一阵,她才意识到自个儿眼下正蜷在书店角落的沙发里。原本想着将最后一箱书整理好了就下班回家,是怎么睡过去的? 她想站起身,腿脚麻得不像话,索性再坐一会儿。接着,她就听见了一些声响。 起先她以为是外面街上传来的动静,接着又觉着不大对,这声音虽然小,却并不像是隔着门窗传进来的,倒好像,就在屋子里。 她抬眼看出去,书店当中是摊着书和杂志的圆桌,四周靠墙的书架几乎通到屋顶。靠近屋顶的地方有一圈半敞开的阁楼,栏杆后面是一排排低矮错落的书架,那当中零星散布着沙发座和榻榻米。 此刻所有的这一切都掩在黑暗里,只有模糊的轮廓。但那絮絮碎碎的声音还在,时有时无缭绕不去。 夏浅最先想到的是冷长恩。 冷长恩也在这里工作,书店不大,有很便利的查书和自助买单的机器,所以这里平时也就她和冷长恩两个人。不过她很快又想起来,冷长恩虽然住在附近但昨天下午很准时就下班了。说是要去郊区的朋友那里过夜,所以这个时候,他不可能已经回来了。 这么想着,她觉得背上就有些凉凉的意思。若是小偷,偷书的一般叫雅贼,应该不会伤人吧…… 她没声没息地又躺回去,拉过一旁的外套,把自己大半个身子连同脑袋一起蒙住。 声音还在继续,这么仔细听来更像是窃窃私语,这让夏浅更加不安。一个贼自言自语的可能性不大,难道进来了两个? 啪嗒一声,有什么落在了地上,那窃窃私语立刻就停了,四下里安静得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幻觉。 她死死咬着下唇生怕发出声响,却分明听见脚步声向着自己走来。脚步声停在身边,她扯着外套衣角的手不受控制地抖着。 接着就听见一声叹息。 这一声叹,百转回肠,半入江风半入云的调调…… 第179章 夏浅是在电瓶车尖锐的报警声中惊醒的,紧接着听见对面杂货店老板娘的骂骂咧咧,伴随着一盆水泼在街上的哗啦声。 她腾地坐起身,阳光从落地玻璃和头顶的一扇小天窗里扑进来,将四下照得亮堂堂。 在店里转了一大圈,并没看到什么不寻常的变化,她心里才宽了宽。要么是昨晚睡姿不佳,做了个梦? 人一轻松,立刻就觉得饿了。她披了外套,跑去马路斜对面买了煎饼果子和豆浆。铁锅灶台的白烟缭绕里,又和摊煎饼的大叔闲扯了一会儿,她才晃晃悠悠地回书店。 书店的门竟然开着,她进去就看见冷长恩站在木梯上,半个身子探在书架里。 “哟,书鬼,今天怎么这么早?”她径直往里间走。 他没搭理她。 夏浅换了衣服出来,黑色t恤,黑色牛仔裤,黑色围裙,长发用一根红色发带高高束在脑后。 她天生皮肤好,完全不需要bbcc霜之类的遮掩,只淡淡勾了眼线,抹了薄薄的珠光唇彩,已是神采飞扬青春逼人。 他仍站在木梯上,头都没转过来,“我有名字。”声音没有温度和起伏,gps里语音导航的标准调调。 夏浅将书架上倒了的一排书扶起,“你不是说,长恩就是司书鬼,你叫我什么来着……蠹虫?虫子?什么望的?” 他从梯子上走下来,同样一身黑色的工作服,爬上爬下的仍保持着一丝不苟纤尘不染,“脉望,蠹鱼仙脉望。” “那你怎么不叫我鱼仙?或者,大仙,不对不对……仙姑仙子?你不改口,我也不改。”她从围裙口袋里摸出抹布开始擦书架,哼起了没什么调子的歌。 从手边的镜子里,刚好可以看见他一副夏虫不可语冰的模样。冷长恩的年纪分明和自己差不多,非要扮成老气横秋的样子,累不累? 猛地想起昨晚的事,她凑过去,“你晓得么,昨晚这里进贼了……” 原以为他会受到惊吓,起码也该有点诧异的样子,他脸上居然一丝表情都没有,仿佛压根没听见。 夏浅也没在意,脑袋里有什么很快地一晃而过。昨晚那声叹息之后,好像还有什么来着…… “对了书鬼,什么拨清波,什么明月光?红掌拨清波,和床前明月光,好像不搭啊……”她努力回忆着。 他这才转过脸来,总算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俯视清水波,仰看明月光。” 冷长恩其实长得挺好看,虽然瘦筋筋的显得有些弱不禁风,但五官没啥可挑剔。平素他整天冷着脸,只有在看书的时候,会偶尔露出别的表情。 夏浅早认定,他就是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根本问不倒。除非那些网红八卦,奶茶串烤之类他口中的“俗物”。 他沉默了蛮长时间,“你居然看魏晋的诗?” 她一愣,“味精?有什么好看的……” 第180章 看着她一脸茫然,冷长恩皱了皱眉转身就走,“今天要进一批新书……” “我是说真的,昨晚这里真的有人。我在角落里睡着了,半夜起来就听见有人说话,好像还不止一个。” “少东西了?”他脚步慢了慢。 “不晓得……这么多书,暂时还没发现少了啥,得慢慢清点……”她挠了挠头。 “监控看了?” “坏的……” “干活去。” “如果真的丢了书呢?” “你赔,双倍。” 接到郗汐电话的时候,夏浅刚将一箱书搬进店里,气喘吁吁地冲着电话抱怨,“郗大小姐,你可真会挑时间给我打电话,我在搬砖啊……啊?!” 最后一声啊,明显变了调,且拉得很长。冷长恩没忍住,远远瞄了她一眼。 她一只脚砰的一声踩在箱子上,“你再说一遍?!”一阵沉默,“你要结婚?……下周?!” 冷长恩走过来推了她一把,她的脚才离开装书的纸箱,上头一个黑乎乎的鞋印。 她仍对着电话一脸不可思议:“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和谁结婚…… 我没见过的?你也没见过?!” 第181章 郗汐将手机放下,面前的一摞卡片,红艳艳刺着眼。 她抬手将这堆喜帖扔进垃圾桶,沉闷的寂灭声。时间太仓促,她根本来不及将它们寄出。 面前的另一张纸上,一长串参加婚宴的名字,字迹匆匆而潦草,已经被勾去了大半。 她颓然靠坐进沙发里,刚才夏浅的反应,再正常不过。 一串拨出的电话里,朋友、同学、同事、不太近的亲戚……听说了不到一周后她的婚礼,不是觉得她喝高了,就是觉得她在说笑。最后大多将信将疑地答应出席,仓促地说些祝福的话语。 郗汐觉着,自己不是在发出婚礼邀约,倒像是因为发货晚了而被买家投诉的客服,不停仓皇愧疚地解释,为何会在婚礼前的几天才告知…… 但她不是客服,她偏偏就是那个被仓促派送出去的新娘。 对于爱情、婚礼的憧憬,她曾有过很多,具体到细枝末节的每一处。 初见他时的发型衣着、弧度恰好的笑容、彼时拂过面颊风的温度……新娘手里的捧花、唇膏的色号、高跟鞋上的蕾丝…… 初见,该是不早不晚,在人海中刚好遇见他。可能在转角的咖啡店,路边的公交站台,同一座写字楼,也可能在任何一个不期而遇的地点…… 接下来,他们会循序渐进、耐心地按照两个人都舒适的节奏交往,从相识、相知再到热恋…… 他会求婚,或许是戒指,或许是忽然从怀里掏出的小猫小狗……而她,会在惊喜中郑重点头…… 她会与他一起规划他们的婚礼,并肩促膝共同写下备忘清单,事无巨细不厌其烦…… 无论怎么看,都不该是眼前的仓促与草率。 她疲倦地闭上眼,周围人眼中的,那个乖巧完美的女孩子,从来就不是自己。虽然从一开始,一切也曾如初雪,干净纯粹…… 手机铃声猛地响起,郗汐几乎从沙发上蹦起来,接通了电话,里头是夏浅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声音,“你确定是下周的婚礼?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我得见见你,你到底怎么了?” 郗汐心里一暖,手中的笔划过备忘录上的下一条,“我没事,婚礼是下周,没什么可忙的。不过今天没空啊,我得去租婚纱……” “租?!婚纱还可以租的?你不是说你一定会买订制款的……”那一头忽然收了声,沉默了一会儿夏浅才又闷闷地开口,“我晓得了,我陪你去,告诉我时间地址……” “不用了,你要上班的……”郗汐说了一半,听见夏浅在电话另一头凶巴巴地冲着什么人吼着,“我真的有急事,很重要的事,今天必须请假……明天你的活儿我都干了……” 玻璃门把手上,缀着新鲜玫瑰的精致铃铛,一阵细碎丁零,郗汐和夏浅一前一后走进店里。 这家婚纱店的门面不大,婚纱礼服的款式也不算很多,供出租的只有寥寥一架子的。听说郗汐是来租婚纱的,店员立刻收起了热情,将一架子婚纱推出来,就躲进里面刷手机去了。 郗汐倒没觉得什么,一件件看起来。 夏浅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 “没,”郗汐转头冲她笑了笑,“没有不得已,我自己同意的。” 夏浅扶着架子站站稳,“究竟什么人啊?让你一见钟情立刻就谈婚论嫁了……” “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其实。” 衣架子晃了晃,幅度有点大,夏浅努力压着情绪,“你当真是第一次见他?以前从没见过?” “见过照片。先是父母之间交换了照片,然后他父母来看我,把我的生辰八字要去,再然后……” “生辰八字?是你们穿越了,还是我穿越了?”夏浅觉得已经不是头痛的问题。 “这没什么啊,”郗汐抽出一条裙子,没有层层叠叠冗长梦幻的裙摆,很修身的款式,简约的鱼尾蓬蓬纱,“现在其实还挺普遍的,有媒人牵线,看生辰八字。我们觉得不合理不能接受的事,其实一直都存在。” “你是一眼看上他了?真的不需要再相处相处交流交流?” “有过邮件也通过电话,他这次从国外回来我们见面了。交流过,觉得行,不就去领证了……” 夏浅目瞪口呆地看着郗汐抱着裙子走进试衣间,又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从里头走出来。能把一件廉价的、出租用的婚纱穿得这么好看的,夏浅觉得,这天底下大约只有郗汐有这个本事了。 关键人家自己还不觉得,对着试衣镜左右转了两圈,裙摆摇曳,像极了油画里的美人鱼。 准新娘皱了皱眉,“行了,就这件了。” 第182章 “头上,是不是还得有什么?”夏浅望着眼前姣好的背影,总觉得缺了啥。本该是雀跃欢愉的挑选,她却总觉得心里被什么压着,闷得慌。 郗汐姿态优雅地叉着腰,裙摆划了一道美轮美奂的弧线,“我第一次结婚,我哪知道?” 夏浅本想怼她一句,但依照这闪婚的节奏,她如此迅速地选中一件婚纱,实在也算不得什么。 陪着郗汐租好了婚纱,才下午两三点。夏浅瞧她情绪不高,拽着她在路边喝了杯加了浓浓奶盖的玛奇朵。喝撑了两人才道别,站在梧桐的浓浓树影里,抱了抱,谁也没说话。 看着郗汐消失在转角处,夏浅长舒了一口气,这心里头,依旧堵得慌。想了想她还是打算回书店,毕竟半道溜出来。再说,出来前吼了冷长恩一顿,她觉着有些过了,寻思着回去打个招呼。 转过街口,她老远就看见书店门口靠着一辆车,28寸华亭老式自行车。十分复古硬朗的款,偏偏刷了个闷骚的靛蓝色,红棕色的皮座椅和把手相当出挑。 夏浅立刻想到一个人,八百年不露一次面的书店老板。因为实在没见过几面,印象中连他的模样都十分模糊,她只晓得他姓于。 她顿时一身汗,难得跷一次班,怎么偏偏遇上老板亲临巡视?! 凑到书店门口往里面瞧,顾客居然不少,混进去倒是没什么难度。之前跑出来的时候,只是匆匆摘了围裙,她想着只要重新套上,再从某个角落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出来…… 不过走得匆忙,围裙应该是随手扔在了柜台上,这么去拿太显眼。她记得楼上的角落里有一件多余的围裙,挂在最尽头的书架上。 跟在一对情侣的身后进了书店,夏浅看见冷长恩背对着自己,正在向一个顾客介绍一本书。她顺着角落里梯子,几下就蹿到了阁楼上。 猫着腰进去一看,挂钩上空空的,她一愣,记错了? “你找的,是这个么?”有人在身后温和地问道。 第183章 夏浅回过头,黑围裙晃晃悠悠凑在自己眼前,“对对对!就是它!你哪儿找到的……” 围裙的那一边,是个不算十分熟悉的面容,嘴角挂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话头转得极快,“哟,找围裙这种事,怎么能劳烦于先生……” “看你刚才一路跑上来,跑得很急,我就想,你是不是在找这个。”他将手里的围裙抖了抖,示意她接过。这一句并非问句,语气笃笃定定。 她接过围裙,利索地穿好,将名牌扶了扶正,笑容恰到好处,“我闺蜜,盲婚加闪婚,我有点不放心,去看一眼。” “一眼?”他若有所思。 她抬腕看了看手表,“我离开了一共两个小时十六分钟,我会补上。” 于轼瞥了一眼楼下仍在忙碌的冷长恩,“唔,刚才听长恩说了些……” 夏浅脑子一轰隆,冷长恩说了啥?眼前这表情,显然说辞没对上…… “盲婚又是闪婚,”他的注意力却落在了别处,“的确有些不同寻常。除了前缘注定不见也钟情的稀有可能性,要么,是想开了,要么,心死了。” 郗汐在浓荫里的面庞,又在她眼前晃了晃。夏浅依稀觉得,那大概是一种戛然而止的喜悲。潮汐涨落间,被遗忘在沙滩上的贝,缓慢地在烈日里干涸,悄无声息地期盼、仓皇、寂灭。 她回过神,拽了拽脸颊边一缕碎发,“说是闺蜜,我对她其实并不算了解。我不知道她是哪一种……” 他笑了笑,“如果彼此什么都知道,恐怕闺蜜也做不了太长久。” 夏浅一愣,“啥……” “这有什么好看的?!你有没有点眼光啊?!”楼下传来一个男人极不耐烦的声音。 夏浅探头一看,一对情侣正站在书籍衍生品的货架前,女孩子看中了一套白瓷芍药的餐盘,而她的男友看起来并不喜欢,争执不下他吼起来。 女孩子瞧着周围的顾客纷纷探头来看,脸颊泛起红霞,却仍拿着餐盘舍不得放下,朝他身边挪近了些,“可是我也要用的呀,这个真的蛮好看……” “我们家谁进厨房?!你不进厨房,当然是听我的!这事我拿主意!”那男的声音又提高了几个调子。 更多的人好奇地往那里张望,有人忍不住低笑着议论。女孩子的背影有些颓意,低头不再说话。 夏浅随手把围裙又扯下来,对着于轼道:“我去一下,马上回来。”话音未落人已经下了楼。 她迅速凑到冷长恩身边嘀咕了两句,顺手把冷长恩的围裙也扯了,扔在一旁。冷长恩身子一僵,嘴角抽了抽正要说什么,她已经大步向那对情侣走去。 于轼将围裙搭在栏杆上,这么居高临下地看下去,有点沉浸式剧场的意思。 这个意思,挺有意思。 “oh…my…god!”夏浅走到那对情侣身边,直勾勾望着那女孩子手里的餐盘,声音不高,表情及动作夸张得恰到好处,“怎么可以这么好看?完全是art piece啊……” 那对情侣都是一愣。 夏浅转身把不远处的冷长恩拖过来,“亲爱的,你看那套餐盘,多好看!不管家里是北欧风、新中式、还是轻工业的调调,都是百搭啊。大气、简约、极复内涵,可以直接做摆设,用来吃饭我都觉得可惜…… 哎,你说呢,你不是搞艺术的?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好?” 看着夏浅一只眼睛使足了力气冲自己忽闪着,冷长恩憋了半天,憋了个鼻音浓重的“嗯”出来。 夏浅满含期盼地又冲着那女孩子,“你们如果不要的话,可以给我么?我家里有个gallery,很漂亮的艺术品展示的柜子,正好可以放在里面……” “既然你喜欢,去结账吧!”那男的打断犹在张牙舞爪比划的夏浅,对着他的女友道,脸上分明的不快。 女孩子满脸欣喜地抱着餐盘往自助结账台走去,临了,有些歉意地冲夏浅弯了弯嘴角,“不好意思,我也喜欢这套……” 瞧着那对情侣拎着餐具走出书店,冷长恩猛地甩开夏浅的手,“有病!”转身快步走开。 夏浅笑得眉眼一处,习惯性地想把手插进围裙口袋,一插插了空,这才想过来,刚才,好像把那条围裙甩在老板脸上了…… 第184章 她迅速爬上楼,于轼手撑在栏杆上仍俯瞰着楼下,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于先生,您今天来得正好,有工作要向您汇报一下,昨晚店里好像进贼了,我正打算联系您。”夏浅脸上一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老板您刚才不过是晃了个神。 看着她一脸正经严肃,和刚才神采飞扬、与冷长恩故作亲昵仿佛戏精附身的样子,判若两人,他忽然笑了。 夏浅觉得心脏蹦跶的节奏乱了一拍。和这个人见面的次数不多,话也没说过几句。但这种人无论从身高还是颜值看,在人群里都是很难被忽视的。如果说冷长恩是清风寒泉的调子,好歹表里一致性格明朗。但这个人,看似春风和煦…… “直接叫我于轼就行,先生叫得生分了,而且,显老。”他保持着微笑,“店里的东西我大约清点了一下,好像是少了一本书,不过也有可能混在后面的仓库里。” “我去找!”夏浅立刻道,这么好的遁走理由岂能辜负。 “不用,”他抬手阻止她,“丢了就丢了吧。” “啥?” “来,坐。”他重又靠坐进沙发里,示意她坐在对面。 她很爽快地坐下,一坐坐得太靠后,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十分舒适安逸的一个姿势。事实上,是过于舒适安逸的姿势,手边就差一把瓜子一罐啤酒……她尽量不露声色地超前挪了挪,沙发的三分之一法则,坐姿是最优雅的。 于轼垂着眼,方才她一系列的小动作,他都瞧在眼里,“你平时闲暇时间,都做些什么?” 夏浅一愣,这话题转得有点急,“我这人有点极端,要么死宅,要么到处乱逛,主要看心情,哦,还有天气。” 他一笑,“不错,挺好。” 夏浅心里过了过,什么东西不错?怎么就挺好了? “所以,除了在书店上班,你还是有不少属于自己的时间。“ 这个角度看过去,他面上和蔼可亲,但分明盘算拿捏着什么,那里头似乎又夹着一点点期待的意思……况且这一句听起来,也不是问句。 她又坐直了几分,“如果需要加班,我没问题,有加班费就成。”脸上十足诚恳的笑容。 “不,不用。”他打断得很迅速,“书店的营业时间,其实可以再缩短一些,以后九点就可以下班。” 看着她迅速变了变的脸色,他站起身,笑容同样诚恳,“别担心,薪酬不变。对了,有件事,我想想还是要告诉你。” 她跟着站起身,“只要不是辞退我,尽管说。” 他的目光在她身后的书架间转悠了一圈,“我这店铺,到了夜里,时不时的可能会有些动静……”他忽然打住,“总之,平时你晚上尽量别加班,早点回家。”话没说完,人已经施施然下楼去了。 夏浅立在原地,想着昨晚的动静,她一个哆嗦。 第185章 最后一位顾客离开书店,刚好九点。 冷长恩换了衣服往外走,头也不回地提醒夏浅:“走的时候记得关好门窗和灯……” 话说了一半,她已经蹿到自己前面,呼啦一声拽开门往外大步走去,只留下半句,“你关你关,我有事先走……” 冷长恩一愣,平时这人拖拖拉拉,经常在店里磨蹭到深夜才离开,今天这么反常又是发什么疯? 夏浅早转上外头热闹的大街,这才松了口气。大吉大利,那地方……留下来关灯,不是自找惊吓么? 换个工作吧,她又暂时舍不得,毕竟这份工作不算十分辛苦,老板给的薪水也相当不错,再找一个未必比这里更强。至于那些个……晚上不待在里面不就得了。明天找冷长恩商量一下,以后自己负责早来开店门,他负责晚走关门。 没什么胃口,夏浅钻进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一桶关东煮,坐在临街的窗边,一边吃一边刷手机。便利店音响里放的歌挺好听~~ romeo, take me somewhere we can be alone, i’ll be waiting, all there’s left to do is run. you’ll be the prince and i’ll be the princess, it’s a love story, baby, just say yes… 歌曲放完了,出现一个很好听的男声,“这首歌曲使用了benjo和吉他,乡村音乐与摇滚乐的跨界结合,相当出彩。taylor独特干净的声线,完美演绎了不再是悲剧结局的romeo and juliet…” 夏浅承认自己是声音控,对于讲话好听的人一向没有什么抵抗力。曾有过与人争执,却因为分心忘了吵架的事…… 耳边的这个声音,她莫名觉得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但如果真的有讲话这么好听的人在身边,她怎么会没注意过?这不科学。 回到住处已经很晚了,摸着黑开了灯,她心里嘀咕,合租的那位怎么还没回来? 这套二居室的公寓房,是沐可可租给夏浅的。 沐可可和夏浅从小学到中学都是同学,关系并不能简单用闺蜜两个字来形容。两人喜好一致性格相投,从前都是只爱看武侠小说极厌恶言情、上树爬墙飞檐走壁、敢和男孩子扭打在一起的那种…… 沐可可家境殷实,中学还没毕业她就跟着父母移民去了南半球。这套房子本来也是挂在沐可可名下,沐可可不愿卖掉,索性给夏浅住着。 起先她不肯收夏浅的租金,但夏浅听了立马收拾东西连夜就要搬走,沐可可这才同意,也顺手将这套房子全权委托给了夏浅。 这套房子,两个卧室各带一个洗手间和阳台,中间隔着不小的客厅和敞开式厨房,两边独立私密性很好。夏浅一个人住久了觉得有点浪费,于是找沐可可商量,要么把另一边空着的卧室分租出去。 沐可可立刻就同意了,并建议她在可信、安全、人品可靠的基础上,最好找一位单身男士合租。这样顺便可以把夏浅的终身大事也一并解决了…… 男女合租这种事,夏浅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不可能在这里住一辈子,大家都是过客,有人平时能说上两句话,也挺好。 至于终身大事,她没考虑过,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已经过了看到喜欢的人就会小鹿乱撞的时候。心态属于时下流行的另一种说法,老鹿蹒跚。喜欢的人,来了就来了,不来也罢。 分租广告登出去没多久,就有不少人来看房子,但一直没租得出去。倒不是夏浅挑剔,但不晓得为什么,合眼缘谈得来的实在有些稀罕。 来看房子的,要么沉默寡言目光躲闪,八字还没一撇就要求客厅中间拉一个帘子,严格分开两个人的空间……要么话痨一个,从进门说到离开,送到走廊里还拉着夏浅滔滔不绝……再有的,一坐下就开始盘问夏浅,星座血型教育程度户籍工作父母亲戚…… 就在夏浅基本打消寻找合租人的时候,他出现了。 第186章 他叫明璋。 门上有门铃,他却是敲的门。打开门,夏浅吓了一跳。眼前的这位除了大冬天的戴了一副墨镜,他身旁还端端正正坐着一只拉布拉多。 明璋一身黑色的衣裤,拉布拉多也穿了个黑色的马甲,一人一狗,相当搭。 “明……明先生?”夏浅不记得他在电话里提到有一条狗。 “明璋。”他顿了顿,“它叫决明子,工作犬。” “哦哦,请进请进……”夏浅让开身,又想着是不是该去扶他一下。 “小明会带我进去,放心,它不会弄坏你的东西。”明璋说道。 小明?那他是不是叫大明……夏浅暗戳戳地跟在后头琢磨。 小明果然给力,领着明璋走进客厅,等他在沙发上坐下,它才乖巧地趴在他的腿边。 “我和它不能分开。”他直截了当。 “明白明白,没问题,我很喜欢狗狗的。“夏浅忍不住想去摸小明的脑袋。 “它不会咬人,也不会乱叫,但不喜欢别人碰它。”他补充道。 夏浅的手顿在半空,斜眼瞅着小明。 这会子它面上看着端庄淡定,其实尾巴早摇摆得看不清轨迹…… “另外,我经常出差,不做饭,也不会在屋子里吃饭。每周会请保洁上门打扫三到五次,可以顺便把你那边也打扫了。我和小明都喜欢安静,如果你比较闹腾,不太过份的,我们也不会介意。” “我不闹腾的,”夏浅脱口而出,觉着哪里有些怪,忙着转了话头,“小明睡哪里?” 小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下,温柔中略带委屈,看得她心里一阵内疚。 “它睡我屋里。”明璋说。 “ok,我没问题,你要不要去房间看看……哟,抱歉抱歉……去感受一下?”夏浅搓着手,一脸尴尬。 他站起身,直接跟着小明走向大门口。 夏浅一愣,这算是几个意思?不租?没看上?刚才那句得罪他了? 小明走到门口,起身,用爪子把门把手压下,大门就这么打开了。 明璋走到外头,转过身来,墨镜如深潭不见底,“方便的话,我明天就搬过来。” 《微熹的角落》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 第187章 睡觉前,夏浅通常是将手机调成静音。半夜莫名醒来,看着房顶上那一块光影,她迷糊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上一条消息:我在门口。 她腾地坐起身,再看时间,凌晨一点半。 夏浅蹿到外头,将门打开。郗汐坐在地上,仰着脑袋看着她,迷迷瞪瞪笑了笑,“不晓得怎么走到这儿来了……”走廊里浓浓的酒味。 夏浅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往里拖,“喝了多少啊这是……“ 郗汐想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被直接往卧室拉去。夏浅冲着对面努了努嘴,“那边那个屋里的睡了,在这儿说话把人家吵醒了,去里面……” 夏浅望着对面蜷在沙发上的郗汐,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的连衣裙领口半敞着,外头胡乱披着一件外套,袖子一个垂着一个卷着。长发乱糟糟地散开,露出的巴掌般的面庞苍白得吓人,她手里还握着一瓶啤酒,喝了大半。 夏浅坐到她身边,“你和他……今天去领证了?” “是,有意思吧……我们连牵手都没有过。”郗汐冲她晃了晃酒瓶。 这事,夏浅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准备?准备好了又怎样?不过是一句话,就什么都没了?!”郗汐撑着脑袋看着她。 夏浅沉默,她晓得郗汐在说谁。那个故事,她虽然知道的不算多,但大体是晓得的,那个和大白兔奶糖有关的人…… 郗汐喝了一大口,夏浅没拦着她。 “高三毕业的暑假,暑假的第一天,我父母给我买了机票,让我去大洋彼岸的一个海滨城市,达城……”郗汐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墙壁上,又好似穿透了过去。 达城?夏浅一愣,大白兔奶糖好像就住在那里。 “对,他在那里,他邀请我去的。”郗汐知道她在想什么,“当然,也是我爸妈的意思。他们送我到机场,临上飞机前,他们告诉了我一件事。” 夏浅心里一个咯噔。 “在我走进候机厅前,他们告诉我,说他们离婚了。”郗汐的笑容有些扭曲。那一刻,那一刻…… “汐汐,你要理解爸爸妈妈的苦衷……”母亲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中,“我和你爸爸早就该分开了,一直担心影响你的学习,影响你考大学,所以才拖到现在……你现在已经成人了,所以我们决定还是把手续办了……” 郗汐完全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傻傻看着母亲的嘴在自己的眼前一张一合。 母亲说得没错,他俩或许早该分开。 从记忆的初始,身边充斥着争吵、扭打、伤害……每回她躲在门外,听着屋子里的咒骂和东西破碎的声音,她不止一次偷偷想过,如果他们分开,也许每个人会更快乐……但这样的念头在彼时,又会令自己反反复复的羞愧和恼怒…… “汐汐,这次去美国,我们事先没有和你商量,我们只是希望你去好好玩一玩,把不愉快地事情都忘掉……你开心,我们就放心了……” “这次住在jay家里,你要懂事,jay的爸爸妈妈也……也离婚了,jay现在和妈妈住在一起。你这次去,还有个重要的事,自己去联系一下那边的学校,能出国留学一直是妈妈对你的期望,你一定要记住……” 郗汐转身走进候机厅的时候,她听见身后母亲的啜泣。并没有如自己预料中的泪流满面,她事先装在口袋里的手帕早被她揉成了错乱一团。 直到飞机起飞,灯光暗下,人们昏昏欲睡,她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在洗手间里,她不停地呕吐……边吐边流泪……根本停不下来。 走下飞机,在过道镜子里看到自己,她吓了一跳。裙子皱得不像样,头发乱糟糟地扎成一把耷拉在脑后。她想找个地方收拾一下,抬眼就看到他。 第188章 还是当初的那个笑容,灿烂得如同海边浓郁炽烈的阳光,能冲散一切雾霾晦暗。 他走上前伸开双臂将她抱了抱,又退开仔细打量,“这是,在飞机上跟人打了一架?”他的身上还是熟悉的香水味道,很浓,但一点不讨厌。 他接着摇头,“你这个样子,刚才走过去的人,都以为是被我欺负的。万一去报警了,我可惨了……so please……” 她脸红红的,“对不起,我觉得有点累……” “你的事情我知道了,it’s ok,我也一样。we are on the same boat。嗯……中文就是,我们在一条船里,对不对?”他比划了一个夸张的划船动作。 看着她没忍住的笑意,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牵着她往外走去。 他直接将车开到了海边,黄昏时分,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海边冲浪。海岸线远远蜿蜒开去,白沙细幼,蓝得通透的海面上帆船星星点点。时不时有身材姣好的金发美女从身边走过,郗汐下意识伸手,将身上连衣裙外面的开衫拢了拢。 他忽然凑到耳边,“你觉得她们好看?我一点不觉得,我觉得你最好看。” 郗汐的脸迅速地红起来,长这么大,收到过写着片言只语或是诗句的小纸条小卡片,顶多是自行车篓里被放上一束鲜花。如此直白当面的夸自己好看……她没听过。 她捂着脸,“有什么好看的……” “你把手放下来,我看看哪个好看?”他皱着眉低头看着她,“你这样我看不到,怎么比?” 她放下手,“看就看……” 话没有说完,她眼前的阳光被遮挡了去,有什么凑到了很近的距离。看着他无限放大的面容,她一惊想要退开,手臂被他捉住。 他并没有再进一步,反而松开了手,“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对不起,你这么好看,我刚才差点没忍住……” 郗汐有些怔怔,头顶巨大的棕榈叶里透着细碎的阳光,在他的脸上留下一片斑驳陆离……她忽然觉得这更像是个梦。 如果这是梦,可不可以等她一觉醒来,她仍站在候机厅。母亲对自己说的并不是那些话,只是絮絮叨叨嘱咐她好好玩,趁机好好学学英语…… “郗汐……” 夏浅小声的呼唤将她惊醒,郗汐盯着自己手里仍握着的酒瓶出了会儿神,将自己紧紧抱着蜷进沙发里,“你知不知道,我其实真的很蠢……非常非常蠢……” 第189章 睡意褪去,迷迷糊糊间有热气喷在脸上,痒得厉害。夏浅伸手想要挡开,摸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她睁开眼,自己四仰八叉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小明蹲在自己身边,正热切地看着自己。 她跳下沙发一路小跑推开自己的房门,郗汐已经不在了,床铺得整整齐齐。 这位准新娘,昨晚拉着自己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大多前言不搭后语,夏浅没听得特别明白。不过依照过往的印象和判断,这位jay是实打实的渣男,郗汐离开他并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那位姑娘心思太重,这么多年过去了,仍放不下。又或许还有什么,让她没办法放下。 如果换作自己……夏浅认真想了想,不对,这样的事根本就不会发生。自己属于从来不记仇的那种,因为,有仇当时就报了。 一回头,小明仍乖巧地跟在后面,好奇地往她的屋子里观望着。 夏浅蹲下身子,使劲揉了揉它的脑袋,“你家大明太小气,你这么漂亮不让人摸,还说你不喜欢被人摸。切,只要是热血动物,都有皮肤饥饿,你看,这么摸着舒服吧?” 小明很配合地眯起了眼,十分受用的样子。 揉完了小明,夏浅从冰箱里翻出两片面包塞进烤炉,挑了一小块黄油抹在平底锅里,滋滋啦啦煎起了鸡蛋和香肠。火舌燎香,空气中很快弥散开微焦的面包味,手边的牛奶已咕嘟得热闹。 小明始终寸步不离地跟着,等夏浅张罗好了坐下来享用早餐,它也笔直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吃。 被人看着吃饭,尤其是如此热切的目光,夏浅有点吃不下去。 平时明璋只给它吃狗粮,干巴巴的那种,每一顿的量都十分精确,多一点都不行。人类的食物,坚决不让它碰。这么想着,夏浅就替小明可惜。人间多少美味,它竟然没尝过,碰上这么死心眼的主人,还真是有点惨。 她瞅了瞅对面卧室的门仍紧闭着,偷偷从盘子里的香肠上揪了一块肉下来,递到了小明的眼前。 小明的眼中立刻绽放出更加热切和激动的光芒,但整个身子还是坐得端端正正,并没有伸嘴巴过来。 这职业素质……夏浅心里一个大写的佩服。转而又觉得沮丧,自己平时的定力,竟连一条狗狗都不如…… 她凑过去,压低嗓子,“就一口,这么一点点,他不晓得的……” 小明忽然眼神一凌,夏浅心里跟着就是一个咯噔。 第190章 顺着它的目光,她看见明璋站在卧室门口,不晓得多久了。 小明走回他身旁坐着,脸上写着:工作中请勿打扰。 “我记得我说过,它不能吃人的食物。”明璋今天火气好像有点大。 夏浅将手里仍掐着的那一小块肉塞进自己嘴里,“这么一点不够塞牙缝的,小明是真乖,我逗它玩呢,它没吃……” “你昨晚睡沙发了?”他忽然问。 这个话题切换的太迅猛,夏浅有点跟不上,“啊?哦,是啊,我朋友喝醉了,我把卧室让给她了。” “你朋友如果胃不好,不能吃油腻,你会劝她吃?” “那怎么行,郗汐胃是不好……哎?你怎么知道的?”夏浅问出口,才听出意思,沉默了一会,“不好意思啊,我不晓得小明胃不好,以后不会了。”她匆忙起身。 闷头洗着碗碟,她听见身后明璋对小明说着什么。侧过头,他盘腿坐在地毯上,小明趴着,把脑袋搁在他的腿上。 “做得很好……不好的诱惑……一定要忍住……” 这么远远听着,夏浅忽然觉得那个声音好熟悉,一定是在哪里听过……正寻思着,一旁桌面上的手机响了,她手上都是水,用指尖点开了免提。 “happy birthday!小浅浅生日快乐!祝你今年脱单成功,找到mr right!哎对了,你的那个同屋怎么样啊,有没有感觉……”里头传来沐可可大声且欢脱的声调。 夏浅手忙脚乱按掉免提,捧着电话几下蹿回自己的屋子里,把门砰得关上。沐可可什么都好,就一张嘴实在不靠谱…… 顶着黑眼圈赶到书店,已经迟到了半个小时,她本以为进门就会看到冷长恩的臭脸,没想到他站在收银台后面,神情居然很愉悦。这个极不寻常的神情看在夏浅眼里,就很有些古怪了。 她警惕地四处看了一圈,店里也就五六个顾客,只有一个比较与众不同。 很漂亮的姑娘,身上是素净的连衣裙,一头长发没有半分约束,直垂到腰间。她手里正翻看一本书,安静美好的仿佛画中人。 夏浅贼兮兮凑到冷长恩身边,“真好看……” 他脸上的表情顿时消失不见,“确实比你好看。” 天就这么聊死了,夏浅悻悻地去一旁整理书架。 “请问,能帮我找一本书么?”身后传来好听的声音,夏浅转过头,正是那位比自己好看的姑娘。 夏浅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冷长恩,“看到那位帅哥了?他的脑袋比电脑都好使,你去问他就没错了。” 那姑娘扑哧一笑,果然满室明媚,夏浅看得有点呆。 看着她走向冷长恩,夏浅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位,正好隔着书架可以清楚地看到两人的互动,又不至于被发现在偷看。 虽然听不太清楚两人之间的对话,但显然他们的互动是十分有看头的。那姑娘应该是问了个什么问题,大约正好问到了冷长恩的心头,他整个人好似变了样子,除了丰富的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甚至拿出了纸和笔又写又画…… 夏浅越来越好奇,很不引人注意的往那个方向慢慢挪过去。 “手机支付可以么?”那个姑娘在问冷长恩。 “不行!”夏浅猛地叫道,把那姑娘吓了一跳。 余光里看着冷长恩几乎能掐死自己的目光,夏浅淡定道:“机器坏了,只能刷银行卡。” “哦这样啊,好的。”那姑娘低头拿出银行卡递给她。 夏浅手脚麻利地替她刷了卡,上头只有拼音的名字,“陈小姐么?要不要办个会员?免费的,有什么新书或者打折活动,我们会短信或邮件通知。” 等这位陈小姐离开书店,夏浅把手里刚才记下的姓名、电话、邮件交给冷长恩,“不用谢我,一定要谢,可以请我吃顿饭……” 冷长恩没接,转身就走,“今天要处理一批旧书,但是我今天有事已经请过假了,所以晚上你要加班。” 第191章 第192章 她伸手进口袋,把裁纸刀揣稳了,壮着胆子喊了一声,“谁!再不出来,我要喊人了!”这一声喊得虚,外头相邻的和对面的几个店,早就关门了。这么大的雨,路上也不会有什么行人。 “我警告你,这里可是有监控和报警器的!我要是按了,直接连到……”她的声音没有自己希望的镇定。 “哦?什么时候装的报警器?”有人施施然从楼梯上下来,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夏浅看着眼前的这位于老板,嘴角抽了抽,“您这是,从天窗直接下凡来的?” 于轼也不恼,“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你大概在后面的仓库。我有东西丢在阁楼,就直接上去拿了。怎么,吓到你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裁纸刀上,这会儿还紧紧捏在她的手心,她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 他扬了扬手里的几本书,“答应帮人找的,真没想到会吓到你。对了,生日快乐。” 夏浅一愣,“啊,哦,谢谢……你怎么知道的?” 他笑了笑,“你来应聘的时候填过表,如果那是真的话。” 她尽量不露痕迹地把手上的裁纸刀放在身后的桌上,“真的倒是真的,不过,我一般不过生日。” “你父母在外地我知道,不过,没有男朋友?”他望着她,语气很自然。 “我可以下班了么?”她回望他,表情也很自然。 “当然,对了,有个礼物送给你。”他另一只手上有一个盒子,起先夏浅并没有注意到,因为实在很小。 他递给她,“有点匆忙,没来得及包起来。不过据我观察,你应该不喜欢包装的花花绿绿的东西。” 夏浅有点吃惊,其实,是很吃惊,她好像很久没收到过生日礼物。她接过来,一个崭新酷炫的铁盒子,更像是用来放名片的。打开盒子,里面一摞子卡片,每张卡片上都有一串同样的数字,像是…… “我的电话号码。”于轼说。 夏浅一头黑线,给电话号码当礼物,一给还给七遍。 “除了年假,到年底前,你可以多休息七天。不需要理由,给我发条短信就行了。”他解释。 她的眼睛就亮了,“不需要理由?!” 他耸耸肩,“你如果觉得不踏实,也可以随便编一个。” 看着她一脸兴奋,他忽然转了话头,“以前不晓得你抽烟。” 夏浅一呆,“我不抽烟的……” 于轼拿起她身后桌上的口香糖,“这是戒烟用的口香糖。” …… 冷长恩抽烟这件事,夏浅想不明白。她从来没见他抽过烟,每天一起工作,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从来没闻到过烟味。这种味道,她极敏感,哪怕一丝一缕都不会错过。 想了一天还是没忍住,她捏着那盒口香糖去找冷长恩。他正在柜台后核对库存清单,万年不变的表情。 “你的?”夏浅将那盒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眼皮都没抬,“不是。”又忽然抬头瞄了一眼,一把抢过去,塞进抽屉,重新埋头看单据。 夏浅的手还举着,“不是你的你抢什么?这里只有你和我,我不抽烟,那只能是你。” “我捡的。”他嘴角绷着,显然已经在尽量克制。 “捡的?”夏浅靠着柜台撑着下巴,“你这人洁癖严重,如果真是捡的,早扔了,再洗三次手……” “你是不是没什么事可做?”他猛地抬头瞪着她。 夏浅悻悻走开,回头却看见他什么时候又将那盒口香糖捏在手里,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第193章 郗汐的婚礼虽然仓促,但该有的都有了,场面也是做足了的。 夏浅到的早,远远就看见那对新人在酒店门口迎宾。 婚纱是夏浅陪着她租的那一件,今日佩了头纱,显得隆重了许多。郗汐的妆容很浓,不如她平时素颜的时候好看。深邃的眼影,夸张的眼线,笑容标准得恰到好处,这么看着,仿佛戴了个华美面具。 和郗汐拥抱的那一下,夏浅感觉出她的倦意,不过很短暂,等到两个人分开,郗汐已经恢复了新娘子该有的面含喜悦。 “我最好的朋友,夏浅。”郗汐向身边的新郎介绍。 “你好你好,”新郎向夏浅伸出手,“郗汐经常提到你,幸会幸会!” 面目很普通的男子,但看起来有让人安心的感觉。他看着郗汐的眼神,很温暖,有掩不住的发自内心的欢喜。 夏浅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有个态我要表一下,我以后只会站在郗汐这边的。”她半开玩笑地说。 “那我们肯定会是一直站在同一边的。”逍原自信满满地回答。 婚礼进行的中规中矩繁杂有序。 夏浅觉得,比起第一套婚纱,郗汐后来换上的中式新娘礼服更好看。长发高高盘着,发髻上别着金色发簪和一簇簇玛瑙般的珠子。口红用了比刚才更加热烈的红色,笑起来艳丽夺目,很容易就让人晃了眼。 敬酒敬了好几桌,夏浅看出来郗汐喝得很猛,一旁的新郎几次想拦着她,话到嘴边并没有说出口。郗汐的酒量夏浅是晓得的,这么喝下去,不要说撑到婚礼结束,估计再喝两桌她就该趴下了。伴娘是郗汐的远房堂妹,显然很不给力,脸红红地站在郗汐身后,郗汐反倒替她喝了几杯。 到下一桌的时候,郗汐回头拿酒,看见站在身后笑嘻嘻的是夏浅,伴娘不晓得跑哪儿去了。 “伴娘被伴郎请出去了,我凑个数,不嫌弃吧。”夏浅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郗汐伸手搂着夏浅,满面绯红,“要嫌弃也是你嫌弃我……” 接下来,夏浅成功地帮新娘拦下了绝大部分的酒,一部分自己喝了,更多的,和对方胡扯几句对方也就点到为止不再勉强。郗汐没觉着什么,逍原看着夏浅一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不住咂舌。 最后一桌喝完,夏浅也略略有些上头,郗汐的脸色却不大好看。“出去透透气?”夏浅看着新郎被朋友拖走,挽着郗汐就往外走。 宴会厅外,走廊的另一边是个露台,门敞着。此刻天色已晚,外头的庭院里已经亮了灯火,星星点点,晃着人眼。 “迟到的生日礼物……”郗汐忽然开口。 夏浅转过头,郗汐的手里一个包装雅致精巧的礼物盒子。 “昨天忙疯了,本来想约你出来,实在是没时间。”郗汐的面上晕着火烧云一般。 夏浅接过打开,里头是一对耳环,水滴的形状,晶莹剔透,不禁咋舌,“你这比我给的红包估计还要贵啊……我那个,没打耳洞,也不戴耳环的……” “知道你没耳洞啊,去打一下不就能戴了。”郗汐靠在栏杆上,笑得很戏谑,“还是怕痛?” 夏浅揉了揉自己的耳垂,“多痛啊,一根针扎穿过去……嘶……我需要心理建设……” “傻瓜,痛一下就好了,不会一直痛的,你甚至不会记着那个痛。”郗汐转过头去,重新望入夜色,殷红的琉璃耳坠有点刺眼。 夏浅没出声,和她并排靠着栏杆,夜风适时路过,将沉默拂散。 “我说酒店门口的牌子上,这新娘的名字这么眼熟,原来真是熟人。”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两人同时转过身去。 夏浅几乎立刻感觉到身边郗汐忽然急促的呼吸。 第194章 眼前这个人,个子很高,背对着走廊里的灯光,看不清模样,“人长得好看果然做什么事都方便,想结婚也就是眨眨眼的事。”他定定地望着郗汐,“jay应该不知道你今天结婚吧。” 郗汐将夏浅拉着就走,“我们该进去了。” 那人也没打算拦着,错身让开,“你就不好奇,当时jay为什么这么快就离开你了?” 郗汐的手凉得可怕,脚步却停下来。 那人走到露台上,点着了烟,“jay这个人很有意思,很重义气。在兄弟和女朋友之间,他居然选择相信了前者,我也是没想到。” 夏浅反手将郗汐的手握住,“我们进去。” 郗汐却没动。 那人指间的火光明灭了一瞬,“我只是告诉他,我看见你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车里。虽然我和他关系很铁,也没想到他居然立刻做出了判断和决定。” 夏浅忽然想到一个人,郗汐提到过,之前约莫照过几次面。他是jay的朋友,也通过jay认识了郗汐。郗汐从达城回来以后,这人应该是拜jay所托时不时会和郗汐联系。然而联系到后来,连夏浅都看出他动机的不单纯。他看着郗汐的样子,应该不会只限于朋友所托。 “所求不成,故意为之。自己得不到的,兄弟也别要了。这种朋友,够义气!”夏浅盯着他。 那人将烟掐了扔在地上,“这位美女,我们不认识吧,所以对我应该也不了解。像郗汐这么漂亮出色的,男人看了多半会有好感,我自然是有的。我看见她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车里也是事实,至于jay如何想这件事,那是他的判断,和我好像没什么关系。” 夏浅将郗汐挽了就往里走,“回去喝酒。”这样的前因后果,她觉得让郗汐知道了,并不是坏事,只是实在不是时候。 宴会厅的门推开,郗汐的妈妈正焦急地走出来,看见她们松了口气,“这是去哪儿了呀……” 郗汐已经换上原先的笑容,“我能去哪儿啊,刚才酒喝得急,让夏浅陪我出去吹吹风……” 夏浅看着她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痛色,面对迎上来的宾客,郗汐很得体地应答微笑,镜头前完美到无法挑剔。 后来的宴会是怎么样的,夏浅印象不深了。这种场合她本来就不喜欢,若不是因为郗汐,她宁可在店里搬书。 从酒店出来她才发现公交卡没带,身上也没带钱,干脆一路走回家去。走到一半开始落雨,看着雨势不大,身上却很快湿透了。 到家昏头昏脑洗了澡,她即刻把自己扔进床里。这一觉睡得很辛苦,做了很多梦,忽冷忽热,似乎与人争执,骂骂咧咧…… 手机铃声响起得很突然,她摸索着将电话拿起,“谁啊……”听见自己的声音她吓了一跳,怎么这么沙哑。睁开眼,屋子里已是满满的日光。 “是夏小姐么?”电话里是陌生的声音。 第195章 电话挂掉,夏浅转头看见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吓了一跳。黑眼圈,脸色暗沉,头发蓬成一团。她脑子慢了慢,视线转到床头柜,上面搁着半杯水,一块拧过的毛巾。显然,这些东西都不是自己放的。 她坐在床边又琢磨了一阵,低头看见床前地毯上几个凹进去的爪印。自己昨晚喝得是有点过头,难不成惊动到对门了?她将门打开一条缝,外头没人,试着叫了声小明,也没动静,那两位应该已经出门了。 坐在客厅啃面包,想着刚才那个电话,夏浅觉得有些莫名。电话里是个女人,开门见山问自己有没有兴趣做兼职。自己之前确实在网上放过简历,但自从在书店工作以后,就把那简历给删了。这人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电话里没谈到具体做什么,而是约她面谈,但随口提到的待遇,让她实在有些无法忽略。何况又是兼职,时间灵活,并不会耽误她现在的工作。这根本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她将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嘴里,掏出手机给于轼发了一条信息:请假,七分之一。 他回复得很快:好。 约谈地点是一家咖啡店,在城市的另一边,一条叫作颐和街的巷子里。 夏浅到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阳光很耀眼,但这条街边两排梧桐,巨大的树冠将日头挡在外面,只有细碎的光影落在青石板的地面,斑驳参差。 她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吧台后立刻传来一声热情的招呼,“随便坐,马上拿饮料单过来。” 个子很高的男子,白t恤牛仔裤,很酷的工装围裙。在夏浅的标准里,这颜值算是很靠前了,关键是笑起来很阳光,说话声音也好听。 吧台上巨大酷炫的咖啡机旁,一溜排装着咖啡豆的玻璃容器。各种式样好看的马克杯陈列在他身后的涂鸦墙上,琳琅满目却又莫名有序。 “一杯热拿铁,豆子嘛,你推荐什么就喝什么。”她随口道,转身就往里走去。 迟顾将刚拿起的饮料单放下,第一次来就这么爽快的女孩子真不多见。这架势,自来熟的可以,不由多看了两眼。 她已经在靠窗的位子坐下,简单的卫衣牛仔裤,长发束在后面是时下流行的丸子头,几缕碎发随意垂在面颊边。五官清丽属于很耐看的类型,但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没坐下来几分钟,她已经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迟顾将咖啡端过去,笑着道:“两个shots,应该够了吧。” 她听了一乐,“我咖啡喝多了会醉。” “我这儿的豆子,只会让你精神百倍,”他顺手给她又倒了一杯柠檬切片的温水,“这个喝了,保准谈什么都成。这叫啡(非)柠(您)莫属。” “寓意这么好,我必须得喝完啊。”夏浅听着直乐,转念又一慢,“哎?你怎么知道我在等人?” “掐指一算。”他耸耸肩,转而又笑道:“说笑的,我一个朋友是做心理咨询的,我学了些皮毛。” 看着他离开,夏浅尝了一口咖啡,醇厚浓郁之间裹挟着淡淡的果香,很干净特别的味道。又喝了一口柠檬水,几乎可以忽略的甜意,将柠檬的清酸变得柔和,温度刚刚好,熨帖适意。她想着他刚才的话,心理咨询?像自己这种脑回路基本都是直线的,这辈子大概都不需要去见心理医生。 胡思乱想间,一阵风铃声过,咖啡店的门被推开,一位个子高挑的女子走进店来。 夏浅一度觉得艳丽、风情这类词是贬义词,总有点俗气肤浅的意思在里头。但眼前的这个女子,五官精致妆容略重但并不俗艳刻意,眉眼流转间天然的妩媚。 那女子走到吧台前,半依着,和刚才那位咖啡师闲聊起来。紧身的连衣裙凸显出姣好的曲线,裙长多一分呆板,少一分轻浮。她说话间无论是撩发托腮,还是随意地在饮料单上指指点点,都极有韵味。 夏浅心中默默感叹,这大约就是女人味十足的表率。 那女子和咖啡师笑语晏晏闲谈了一会儿,转身就向夏浅走来。在夏浅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端坐在夏浅的对面。 “夏小姐是么?你好,我叫司源源,水源的源。”她伸出手。 夏浅回握了一下,“你好……”咖啡店里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这个司源源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司源源仿佛看透她的心思,前倾了身子,唇角扬起,“我有个绝招,听过别人的声音,就能大致猜出她的样子。” “厉害……”夏浅脸上很佩服的样子,心里呵呵了一声。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几乎都是司源源在说话,夏浅目瞪口呆地听着。直到司源源买了单离开,夏浅还没回过神来,这算是哪门子工作? 而且,说好的面试呢?从头到尾,这位司源源没有问过自己一个问题。 她盯着面前桌上司源源临走前留下的名片发楞。刚才司源源要去了自己的银行卡号,只要夏浅点头,第一个月的薪酬马上就会转到她的账上,作为启动资金。启动资金对于夏浅来说,实在是一笔数额不小的钱……她很难拒绝。 并且在今后,她只需要利用闲暇时间,接上几单,每个月都会有不菲的薪酬和提成入账……这就更加令人难以拒绝。 只是,她将那名片放回桌上,这工作内容,实在有些闻所未闻。 第196章 告个别,各位珍重 从前以为,开始难。其实,结束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容易。 坚持到今天,如何的不心甘不情愿,也忽然没有了再坚持下去的劲头和力气。 但终于能心平气和对自己说,’这本不是你擅长的事,该停下了’。而那个始终放不下的执拗的自己终究妥协。 我觉得,应当也算是一种收获和achievement,吧。 祝安好~ 《微熹的角落》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 第197章 养老院的隔壁是幼儿园 去养老院看外婆,下了车以为走错了。抬头看见幼儿园五彩缤纷的大门,和蹦蹦跳跳走出来的小娃娃们。 和五彩缤纷的大门紧挨着的,是一个低调棕色的木门,京都老宅的调调,没有任何标识,门牌正是我找的。 人一直在外地,很惭愧,这么久第一次来看外婆。 大厅里只有两三位老人,坐着轮椅,身旁是工作人员和家属,说话声音很低,分散在不同的角落。 远处的电梯门打开,轮椅推出来,一眼看到外婆。她盯着我,使劲看使劲看,忽然大声地喊出我的名字,抓住我的手,开心的和刚才门外蹦蹦跳跳的小娃娃一般。 推着她去院子里晒太阳。养老院的院子和幼儿园的院子只用木篱笆隔着,中间有一扇门。工作人员说,现在本地的幼儿园和养老院都是这样,紧挨着建。孩子们经常会推开中间的木门来和爷爷奶奶说说话唱唱歌。 他们互相凝视,说着话牵着手时,他们会想什么? 那些我的过去。 那些我的将来。 “这棵树这么高了,长得太快了。”外婆忽然感慨。 我抬头看着面前的银杏,金灿灿的,将整个院子点亮,“是吧,原来很小的一棵吧?” 外婆点头,用手比划了一个很低矮的个头,“刚来的时候它就这么点点。” “好厉害。”我和她一起抬头看着。 外婆住在这里才大半年。 院子布置得很用心,这么冷了,仍有花开着,山茶许多的花骨朵,有几朵开得热闹。捡了几瓣落在枝丫间的,放在外婆手里,她小心摩挲着,又开心的像个小孩子。 推着她走了很多圈,她除了赞叹每棵花花草草,不停问着我的近况。每转一圈,她都会重复同样的问题,因为之前问的,她已经忘了。 她不停地问,我不停地回答,我们一圈一圈看着山茶花、柳树和枝丫间绕着假花的梅。 角落的轮椅里坐着一位老人家,头发雪白。身旁是年轻的工作人员,应该是在陪她晒太阳。家属不能来时,支付额外的费用,工作人员就会陪老人出来晒太阳。 陪着晒太阳的券…… 然而只是晒太阳,并没有别的。工作人员一直低头在看手机,很专注。老人家在一旁安静地坐着,目光始终落在眼前的一株新栽的垂柳上,一动不动。我们经过的时候,她会抬眼看看我们,又很快陷入她独自的安静里。阳光很好,将她整个人拢着。 探望时间到了,陪着外婆到电梯门口。 “你这就走了么?”她忽然有点着急。 “奶奶得回去休息了呢。”工作人员俯下身很亲切地安抚她。 我想说点什么,外婆抢先开口,“回去吧,自己好好的。” 你也要好好的。 《微熹的角落》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 第198章 海星一样的记忆 买了块表,可以测压力。不太清楚是怎么样的测法,最开始填了一张问卷,类似于心理咨询室里的自测表。内容记不清了,回答完提交后那张问卷就不见了。之后想想有些问题回答的不准确,也没法改了。 手表可以测到脉搏不难,其它的呢?情绪、感觉、觉察……用脉搏加一次性问卷的检测,好像说不过去。 戴了这些天,压力值波动得挺频繁,有很奇特的规律。比如,明明看书写东西烧脑得很辛苦,抬腕一看,压力值正常。又比如,坐在沙发上捧着咖啡发呆,压力值显示超标……总之,一般与我自己预估的相反。 所以,我以为的,和我其实是怎样的,非但不一致,常常是对立的。这个看起来有点意思。 社会人的表演和掩饰每天都有,这把年纪了,用起来自如顺手,也不再会因为人前人后真我假我的落差纠结。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最自己的那个时候,是什么挡在真实的自己面前。虚伪,面具,防线,居然有好几层。 最近开始学心理学,有点后悔没有早点接触。尽管还是在学习脑结构的阶段,但是很有意思,看起来很枯燥的分区、裂沟、神经元、触突……无可估量的能力和各种可能。 看到一个几秒钟的视频,有人拍下的神经记忆细胞消失的瞬间。原先舒展的细胞,像个透明的海星,携带着某个记忆,快乐或痛苦。它一点点努力收缩突触触角一般的部分,最后蜷缩成为极小的一团…… 那里头的过往,或许曾经十分珍视的,又或许曾经的痛彻肺腑,就这么——没了。留下的那一点点是什么?一个身影?一句话?一个模糊的影像? 想要永远记着的。 想要尽快忘记的。 像海星一样的记忆。是希望它强大到无坚不摧,还是希望它能果断决绝地将自己抹去。 即便是极权威的心理学著作上,也经常会出现这样一句话:这种现象,目前的科学还无法解释,仍在研究中。 讲真,都研究透了,还有啥意思? 某个动作被归结为某种反射,某个表情被归为神经电元的一次激发……我们互相看着,清清楚楚看见每一个微小情绪的背后,明白透彻的定义理论和逻辑。 你笑了一下。大脑收到外部刺激调动身体机能,飞快地忙碌了一下下而已。 :-d 《微熹的角落》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 第199章 好盆友 花花草草对我来说,都是好朋友。 字打错了,是盆不是朋。因为养到最后,只剩一堆盆盆盆盆盆…… 这样的天气,寒冷加多雨,盆里的护盆花和野草都枯萎了。然而即便是枯萎了的,也需要很多力气才能将它们拔出来。看着很纤弱的茎,牢牢扎根在土里。索性不拔了,枯萎的颜色和姿态,是这个季节原本的样子,之一。 也有倔强地依然在开花的。没记错的话,蔷薇的花期是四到九月份,前两天看着篱笆顶上开得很热闹的一簇,以为又有了错觉。那么粉嫩新鲜盎然的颜色,太春天了。之前破纪录的高温天气,它大概是弄错了,又或者迟到了? 秋天盛开的春夏的花,一个有点可爱的小迷糊。 糊里糊涂地参加了个培训班,三个整天。很久没有这么密集地上一门课,这么连续专注地看入某些问题。 去之前并不看好,甚至诸多怀疑。毕竟现在外面五花八门的各种心灵鸡汤课,净化思维、提升自我的讲座太多太多。另外,也很久没有和这么多人坐在一起,交流互动,大概会非常不习惯。然而也实在没有想到,在第三天的课堂上会说了很多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说出来的话…… 为什么会对不认识的人敞开心扉?或许因为不认识。不了解过去,不知道当下,也不大会有什么熟悉彼此的将来。 第一天的午餐,主办方订了包厢,所有人一起午餐。虽然很不想去,却并没有来得及编个借口离开。 围坐了一大桌,还好并没有冷场或是尴尬,大家很自然地开始讨论课上的内容。坐在左边的姑娘非常热心地向我解释我之前课上提出的问题。 一转头,我面前的碗里,各式菜,牛肉、鱼虾、蔬菜……已经堆得很高。坐在我右边的那位同学,还在不停地给我夹菜,“这个好吃的你尝尝……这个看起来也不错……你吃辣的吧……”也不等我回答,我面前的菜迅速地增高。 有点受宠若惊,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只不过才一起上了半节课的功夫,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关心照顾……平素里,都是很温暖的人吧。 我不是。为人处世上,向来是笨拙的、迟钝的、躲藏的…… 做一个温暖别人的人,应该是需要很多积极的能量和心念,极强的同理心。 说到同理心,从前自己就是那个站在洞口往下探望呼喊的那一个。你怎么了?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而坐在洞底受伤难过的那一个人,其实需要的只是我能走下去,和ta并肩坐在一起。我只需要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但我就在这里…… 能有一个走下来,只是安静地陪伴,不劝慰不念叨不评判,打开自己心里藏着的痛和曾经的伤,连接上对方的……大约是绝望之境最希望抓住的那一点依靠。 那顿饭印象深刻,其实是很有趣的一群人,还有许多初次见面的温暖。另外,看着桌上写着的光盘行动的标语,也真的是吃撑了。 《微熹的角落》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 第200章 壁炉和秋田 朋友家的新屋有壁炉,烧木头,真火的那种。一直觉得很童话,到了跟前,融融的温暖,赖着不想走。 生物大概很多都是趋光的,即便在暗处待着很久了,看到这样的光亮,依然忍不住想要靠近。 壁炉的设计很先进,里面有抽去烟味的强力的风机,所以闻不到一点味道,玻璃也将燃烧的哔剥声阻挡了。所以除了光亮和暖意,并没有其它。 火堆燃烧的味道和声音,记得也是很有意思的。中学的时候,每年艺术节都有篝火晚会,最后的一个保留节目,在操场上,每个班级围着一堆巨大的篝火,手拉手的唱歌跳舞。印象里,那时的火烧得极旺盛,直冲入头顶的夜幕。火光映照下的面庞,笑容恣意飞扬。 秋田也是朋友刚抱回家的,才四个月,非常漂亮。也十分乖巧,早早学会了坐,握手,趴下…… 它会笑,眉眼弯弯,嘴角上扬。想给她拍照,一蹲下,她就冲过来,紧紧靠着,以为我要给她个拥抱。只好放下手机,和她抱抱……如此这般,也就没有拍下什么。 习惯了家里那位高冷猫的爱理不理,这样的热情对于我,实在受宠若惊以至于手足无措。 回到家,那位主子趴在沙发上,刚刚睡醒,象征性地抬了抬眼皮,又端庄地睡回去。意思约摸是:知道你回来了,跪安吧。 天太冷了,怕冻上,阳台和院子里的水龙头留着一道细细的水流。已经盼着春暖花开了。 《微熹的角落》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完结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完结屋! 第201章 樱花开了 今春雨水特别多,也一直冷。天一放晴,小区里最大的一株樱花就开了。那姿势,笃笃定定,什么也拦不住的一季盛放。所以即便要绕道,也总要去那里看看它,从巨大的花荫下慢慢路过,去见证枝丫间本无意被关注的那片绚烂。 这一阵子很忙,坐下来仔细回顾的时候,又觉得好像只不过是整日碌碌不知做了些什么。从前对这样的身不由己,会焦虑。眼下连焦虑都懒了,一眨眼天亮一眨眼天黑,被时间推搡着前行。 因为失忆有点厉害,最近常去朋友圈里找些从前记录的信息,经常性地就会陷在里面出不来。有些照片,一些文字,在那里存着,看着眼熟又陌生。看到后来,很容易忘记自己最初是去找什么。就好像当初是如何写下那些文字,也斑驳不清了。 有一说,失去的记忆,是大脑对人的保护,以防困在那当中,痛苦纠结而不得出。大脑为了这个身体能活下去,其实兢兢业业。我的大脑估摸与我一般,也懒着,并没有十分勤勤恳恳地工作,删了不该删的,留着不该留的,纷纷杂杂理不清头绪,索性就堆在那里。 再有,大概是自然而然的,很多人疏远了,是很远的那种,看都看不到影子。 还有人……sigh,还好,你还在,何其有幸。 《微熹的角落》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完结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完结屋! 第202章 光的门 挺普通的一座天桥,但天桥上搭了一排一排长方形的门,门框就是灯管,门上又垂着密密微小的灯,远看熠熠生辉,很热闹。 就忍不住走过去,走进熠熠生辉的长廊里。时光的通道是不是这个样子?走到那一端的时候,会不会心生出欢喜,还是更加茫茫无措? 有人在长廊里拍照,尝试着各种各样的姿势和表情,不同的位置。以前遇到这样情形,我会很快走过去,尽量不打扰别人拍照。毕竟谁也不喜欢自己照片的背景里有陌生人。 现在不会了,不愿意再做那个匆匆走开的好心的路人。你拍你的,我走我的。 大概是懒。 六一节那天,收到几张翻拍的老照片。照片里是自己三四岁和八九岁时的模样。在草地上手脚并用大笑着爬行,一脸骄傲地站在表弟表妹的身后,故意露出手臂上大队长的标志,靠在爸爸身边手里小心翼翼不知揣着什么,嘴角掩不住的兴奋…… 年头真的是有些久了,再加上翻拍,模糊得很厉害。只是那些哪怕是极细微的表情,依然流淌出来,没遮没拦。 那里面的人,却是很久很久没有见面。算算其实彼此相隔并不远,不过一段车程,但真的是很久很久没见。 在那个时候,又如何会想到今日这般? 在那个时候,觉得身边的这些人该是永永远远的会在我身边,会一直没有嫌隙没有怨恨的在一起,亲近而温暖。 时间似乎也并没生出冰释前嫌的力量,或许这样的久远,还算不上久远。 我们只能凝视着同一张照片,生出短暂的欢喜和念想。然而很快就累了,大概还是懒。 爱卷的就卷着,卷不动了就躺平。谁碍着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