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满级恶毒女配》 第1章 心上朱砂（1） 北燕皇城 哒哒哒 马蹄落地和护卫铁甲声在繁华的燕都青石板路上格外明显，纵是在这遍地是贵族的皇城中，也不禁令人心中一颤。 八匹宝驹拉车，随从奴仆无数，浩浩荡荡的铁甲军护送……如此兴师动众，这该是何等尊贵的大人物？ 马车所过之处，无不迎来所有人或惧或羡等惊疑不定的目光。 “啊，还有没有天理啊？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女儿死得这么惨，你们却还要糟蹋她的尸身……你们、你们这是要我的命啊！” 吁！ 在前方开路的铁甲军首领勒停身下战马，浩荡的队伍停在原地。 首领看向前面堵了路的喧闹人群，眉头紧皱，本就不和善的面容越发狰狞吓人，抬手握住腰间刀柄，仿佛随时随地会抽刀砍人似的，看得四周的人两股颤颤。 好在首领没真的拔刀，在确认周围没有杀意和危险后，调转战马行到马车前，恭声开口：“殿下，前方似出了事，路被堵住了，待卑职先命人清路，烦请殿下稍等片刻。” 雕花繁复的华丽车门被推开，一身藏青色袍衫，手臂挂着拂尘的“白面”人走了出来。 他吊着阴沉沉的眼睛瞥了一眼前头的喧闹，冷笑一声，嗓音极是尖利，“多年没回来，这燕都京兆府尹是越发没用了，青天白日的，任由这大道闹闹腾腾，若是惊扰了贵人，看谁担得起？” 首领抱拳，“万公公莫恼，末将这就前去查看。” 万公公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刚想再刺几句，马车里传来了一道动人的语声，柔美清雅，闻者心醉神荡。 “万公公，不可无礼。” 只闻其声，便知这浩荡铁甲军定是护卫了一朵天香国色，原本退在旁边不敢冒犯的人们纷纷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想要偷偷一觑那云端姿容。 万公公在听到那女子声音后，脸上的阴阳怪气立刻消失无影，卑微地躬下腰身，“奴才该死。” 白玉般莹润秀美的素手伸出，轻搭在万公公的手上，明明是纤细柔弱的手，却无端给人一种高贵的感觉，在众人惊叹的眼神中，只见一抹冰丝缭绕的身影缓缓步出马车。 她身着纯白色的长裙，一条冰蓝色的披帛绕过她纤细曼妙的腰肢垂落在地上，白纱覆面，看不清面容，但只一双波光潋滟的美眸，却已隔开了天上人间。 女子往前面繁杂的人群看了看，秀眉轻蹙，一抹愁绪，揪人心神，“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铁甲军首领从战马下来，单膝跪地，“惊扰到殿下，是卑职的失职。” “此事与林将军无关，将军快请起。” “请殿下先回马车，卑职立刻清路。” “且慢，”女子轻摇头，“听着前方有妇人痛哭，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冒然赶人，若是伤到无辜之人，可就不好了。” 万公公：“殿下，不过是些贱民罢了。” 女子不赞同地看了一眼他，“纵有富贵贫贱，也不可枉顾他人性命，随我先去看看吧。” “这，”万公公和林将军面上都浮现为难之色，劝着女子，“殿下，那边太乱，若是不小心冒犯到您可就不好了。” 女子温温柔柔地说：“我信他治下的京城。” 这话一出来，万公公和林将军都闭嘴了，一个是明显的忌惮惧怕，一个是因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哪有胆子再阻止？ 女子，也就是步蓝见此，秀眉微挑，表面还是一副清贵雍容的模样，心里却忍不住“啧啧”两声。 这男主就是男主啊，连名字都还没提呢，就把人给吓成这样了，何等王霸之气？ 老天的亲儿子！ 看着眼前小心簇拥着自己的一群人，很是风光无限的样子，但步蓝心里却酸苦酸苦的。 她今日有多风光，来日就有多凄凉哇！ 谁让她是个反派，还是个表面上扮演着不断陷害女主、花式作死，实则就是块给男女主磨感情工具的恶毒女配呢？ 嗯，没错，步蓝就是那种雨天走路能被雷劈到穿越了的女……倒霉蛋！ 要说别人穿越，那是各种开挂打脸、逆袭飞起，而她呢？ 呵呵…… 【请宿主务必保持好恶毒女配的人设，不可做任何有悖剧本的举动，一旦违反，将遭受雷劈，屡教不改、严重偏离剧情则个人管家系统会对宿主进行行为干预。】 步蓝虚心请教，“所谓的行为干预？” 【宿主可理解为意识存在的提线木偶。】 步蓝：“……” 所以，为什么她好好的一个星际三好公民要被抓来什么主神测试位面当什么恶毒女配？ 就问她那点像恶毒女配了？ 还有再次被雷劈的危险，甚至更可能苦逼地被当成傀儡操纵？ 她也想问天理呢？ 她不服！ 【宿主你忘了你差点搞垮的星际联盟吗？】 步蓝：我没有，我不是，你胡说八道！ 【……那宿主残杀的数百位星际公民呢？】 步蓝理直气壮：无凭无据，你这是污蔑！ 系统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似乎被对方的臭不要脸给噎着了。 随之，步蓝脑海里出现了一连串的画面，堪比恐怖电影，还无比致郁，最关键的是画面里还原了她当初动手时抹除的所有痕迹。 步蓝也安静了，须臾，她幽幽地问：“你们这算不算侵犯个人隐私？” 【罪人无个人隐私权利。】 闻言，步蓝淡淡地笑了：他们不该死吗？ 【该不该，各个位面有各自的律法判定，罪恶不清者轮回到主神空间也有主神裁罪，无视规则的报复，是要付出代价的。】 随着系统话落，步蓝的个人面板也被展开： 姓名：步蓝（名字槽点太多） 智商值：160（这智商难怪能差点毁了整个星际联盟） 精神值：？？？（无法计算，似疯非疯） 体力值：30（单挑一只鸡的话还是可以的） 幸运值：88（有这个幸运值干什么不好非要犯罪？唉，果然是脑子有病） 罪恶值：10万（哦豁，这是要劳改万年都赎不清的节奏呢~） 主神评语：罪大恶极，罪不可赦（阿门！） 步蓝：“！！！” 这是什么鬼畜个人面板？ 体力上她还居然只能单挑一只鸡？ 侮辱鸡呢？ 不过…… 步蓝态度良好，十分乖巧地问：“系统，请问我现在主动认罪，不知道能否减免刑期？” 不是有句话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吗？ 她这么好的认罪态度，怎么至少也得给她减一半罪恶值吧？ 毕竟这年代，像她这么乖的犯人真的找不到了！ 至于反派的尊严？ 不好意思，那不能当饭吃，她没有，谢谢！ 【……】 【宿主与其异想天开，还不如好好接受劳改，还是宿主想要魂魄被割裂成无数片轮回成牲畜？】 步蓝秒秒钟给系统立正敬礼：“我已经完全做好准备了，随时随地接受组织的改造，保证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向善，请阿sir示下。” 系统又安静了好一会儿，直接一股脑将这个测试位面的剧本塞到步蓝的脑子里，然后干脆地消失，似完全不想再跟她说半句话了。 步蓝被一堆剧情砸得精神值差点归零，那到时就不是什么似疯非疯了，而是完全地狂化疯癫……步蓝可不想自己那恐怖的十万罪恶值再翻个几倍出来，刑期无限增加了，毕竟被强制抓来扒皮，啊不，劳改可不是什么好事。 特别是在看完了整个测试位面的剧本后，她后悔了，步蓝悔得差点痛哭流涕，心里万分想要砍了自己的双手赎罪！ 让你忍不住、让你忍不住亲自动手，借刀杀人它不香吗？ 年轻人就是太冲动了，这不，步蓝如今就要为自己的年轻不懂事付出惨痛的代价了。 【……】 她是真心要悔过的吗？ 系统有种不祥的预感，主神大人把这么一个极度罪恶的灵魂放到测试位面真的没问题吗？ 有没有问题步蓝她自己也不知道，此时，她正苦逼即将到来的凄凉命运呢。 …… 说到测试位面，据系统介绍，是主神空间新诞生又还不能独立运转、需要进行测试的时空位面。 步蓝劳改第一站的测试位面是于星际来说十分古老的封建时代，广袤的大陆上存在着两个帝国——北燕、南鸿，二国实力相当，彼此制约，牢牢控制着整个天下。 剧本也是围绕这两个帝国的权谋争斗展开的，当然其中有一半的篇幅是男女主之间“你虐我来我心碎，我追你回是真爱”的狗血爱恨情仇。 而步蓝呢？ 说好听点是男主曾经的白月光，说难听点呢，就是在缝隙里生存，专门负责作死给男女主感情添油加火，最后还不得好死的恶毒女配！ 瑟瑟发抖.jpg。 但没办法，步蓝这个恶毒女配不想当也得当，总比当只被宰的牲畜好吧。 唉，都是太年轻惹的祸！ 第2章 心上朱砂（2） 步蓝边弱柳扶风地被万公公扶着往前走，边在脑海中回忆着之前的一切和系统塞来的剧本。 讲真，整个剧本除了在名字上沿用她的原名这点善意外，其余基本都是能溢出来的恶意。 因为有她戏份的地方，她不是在作死的路上就是在作死的途中。 包括此时，步蓝这个恶毒女配也是正在赶往作死的第一线。 “谁来评评理啊，黑心肝的，你们居然连死人都不放过，造孽啊！” 此时，前面又传来了妇人的嚎哭声。 “怎么闹得如此厉害？京兆尹不管用，五城兵马司也不管管吗？” 燕都乃是北燕皇城，天子脚下，如今直达皇宫正门的承天大道被闹得堵成这样，成何体统？ 纵使如今北燕皇族再式微，也轮不到这些贱民来闹事。 万公公听着不断传来的争吵声，满脸的不悦。 步蓝眸色幽幽，有胆子把承天大道堵得水泄不通，还有她这个恶毒女配的出场，怎么可能会没有女主的身影？ 再说只是把承天大道堵了而已，以后女主想要整个天下，男主不照样给了，这又算得了什么？ 小看女主，可以是会死得很惨呢。 步蓝唇角浮现一点笑意，说起来，这可是剧本中她这个恶毒女配的第一次出场呢，也将会拉开她与女主明争暗斗的序幕。 其实，抛开她接下来不断的作死剧情，步蓝在这个世界的初始设定还是不错的。 步是北燕皇姓，步蓝更是北燕先帝唯一的嫡女，虽说她的母后早逝，父皇偏爱其他妃子，但怎么说她也是唯一的嫡出公主，过得自然也会不差。 至少现在的步蓝是这样觉得，当然，剧本里的“步蓝”可就不觉得了。 她表面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善良白莲花，实际却是心肠歹毒、贪婪善妒的野心黑莲。 但“步蓝”装得很好，几乎没人能看穿她那张清纯善良的美人皮下是如何的黑暗势利。 且相反，她还很能扮演一个圣母，时常在不损自己的利益下，顺手帮帮这个人，救救那个人，广撒网捞鱼，让他们对她感激甚至是倾心，好在她需要的时候成为她手里可利用的棋子。 只是她再怎么能经营，到底也只是个公主，在这男尊女卑的世界，她注定无法真正掌权，但“步蓝”如何能甘心？ 既然不能亲自来，那只要她操控住男人，也一样能登顶，而有什么比丈夫儿子更好的傀儡呢？ 不过她已经是北燕公主了，怎么也不能嫁给自己的父皇或兄弟吧，那便只有和亲南鸿帝国这条路了。 “步蓝”给自己挑的就是当年地位不怎么稳，性子却好拿捏的南鸿皇太子。 只可惜啊，千算万算，“步蓝”怎么也算不过天，和亲不过三年，她刚帮南鸿皇太子稳定地位，把人给牢牢拴住时，对方竟然突发一场风寒给暴毙了！ 偏偏这三年她也无所出，没有孩子傍身，她再能干，南鸿皇位也与她再无关系了，她这个前太子妃也成了最尴尬的存在。 留在南鸿帝国当一辈子寡妇？ “步蓝”这种野心勃勃的女人能忍受才怪？ 这时，便到了她从前撒网捞的鱼便发挥了作用了。 “步蓝”运气不错，这时她父皇正好驾崩，新帝继位，只不过，掌控朝堂的不是“步蓝”那位血缘上的皇弟新帝，而是他身边的掌印太监——九千岁霍丞，也就是剧本的男主大人。 虽说自家皇权被外人给控制了，但对“步蓝”来说，却完全不是坏事，因为霍丞就曾是她这位白莲海王捞的鱼之一。 既然南鸿帝国的权柄于“步蓝”来说已经是不可能得到的，那回到北燕借助霍丞来弄权夺势又何尝不可呢？ 想到霍丞曾不仅一次仰望着她隐忍深情又痛苦的目光，“步蓝”就信心满满，怎么说也是她手上的鱼，还能给她溜走不成？ 前夫刚下葬不久，“步蓝”当即就给霍丞写了一封白莲味满满的绝别信，看着是告诉霍丞她心如死灰想要出家，余生常伴青灯古佛，只是临行前，心中对他还有一丝挂念，想要与他道别…… 啧啧，“步蓝”哪儿是要跟霍丞告别？看看那信里言语间的楚楚可怜、暧昧不清，这不妥妥地就是在勾引霍丞吗？ 不过，霍丞也挺给她面子的，直接上钩，这不，火急火燎地派了亲兵将她从南鸿接回北燕了吗？ 如今，别看步蓝穿得十分素净，仿佛是个看破红尘的清冷仙子，实则她虚荣心强的很，铁甲军浩浩荡荡地护送她回来，如此之高调，也是她向世人示警，别以为她是个孀居的公主就能对她不敬，她步蓝依然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北燕嫡长公主。 然而，就在她万众瞩目的时候，偏偏有人堵着她的路，挡着她的道，无论对方是否有意，在心眼极小的“步蓝”看来，就是赤裸裸地在挑衅她。 “步蓝”能不想摁死对方吗？ 而这也是女主和女配冲突的开始，不过，也算是天命注定吧，对于身份是男主白月光的女配，要么早早gg，要么就注定要与女主为敌，不死不休。 就是，“系统，不是想我劳改向善吗？可现在好像整个剧本里我就没做过一件好事啊，而且我突然觉得我确实是罪恶深重，区区一个不得好死的结局实在是不能够给我足够的教训，系统，请千万别可以地奴隶我、鞭策我吧！” 比如改改剧本，让她来打脸男女主，自己上位统一天下造福百姓什么的？再不行，搞死女主把男主牢牢控制在手上再改造这个世界她也是完全可以的。 最重要的是她好不容成了皇族，不要权柄、不争权夺天下的皇族可不是好皇族，她良心实在过不去。 【……测试位面剧本不可改动，劳改任务就是宿主做好你的恶毒女配，完成任务自有奖励可抵扣罪恶值，至于向善不过是宿主在自说自话而已。】 步蓝：“ennnn……” 第3章 心上朱砂（3） 【剧情即将开始，请宿主注意人设，违者九级雷霆击魂！】 步蓝：“……” 不是，怎么就九级雷霆了？ 这是一上来就要把她往死里劈吗？ 在步蓝跟系统扯皮的时候，他们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出事地，围观的百姓也极有眼色，纷纷自动让出一条道，好让步蓝这个恶毒女配可以成功登台。 同时，步蓝也看清了这儿闹腾的景象。 一个身穿深蓝官服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捕快正站在那满脸郁气，不远处的地上摆着一个担架，盖着白布显出一个臃肿的人形，距离担架一步距离的地方坐着个痛哭的粗布衫妇人，旁边还有个在抹眼泪的壮硕男子。 而隔着担架与老妇和男子对立则是一个穿着浅色直裰的纤细少年，她背对步蓝站着，看不清面容，只是双拳紧握，声音掩不住的愤怒。 “你们不要胡搅蛮缠，孙翠是不是自己失足落井的，根本还不能确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孙翠是老妇的女儿，难道我还能害她不成，而且你说不确定就不确定吗？明明刘屠夫都给验了，我女儿就是不小心知足落井的，你却偏要让人抬她的遗体去衙门开刀，你这才是安什么心？” 少年声音愤愤，但奈何中年妇人嗓门更大，加上她可劲地嚎，那更是魔音贯耳，一时整条街就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少年别说想再争辩，吵都被吵得耳朵嗡嗡直叫。 粗布衫妇人仗着大庭广众下那些官差也不敢对她如何，更加肆无忌惮了，“我们老孙家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就算你们是官家人，也不能嚣张地欺压无辜百姓啊，你们要是敢对我女儿的尸身做什么，我就撞死在这！” 【……宿主正在偏离剧情，十秒内若没有回归剧情即降下雷击，10、9、8……】 嗯嗯嗯！？ 正看戏看得嗨皮的步蓝脸色一变，糟糕，不小心看戏过头，都忘了还有她自己的戏份了。 听着雷击的倒计时，步蓝弱不禁风的身子晃了晃，轻呼一声，捂着头往后倒去。 “殿下！” 万公公惊叫，急忙地扶住自家主子，随后阴狠地看了粗布衫妇人一眼，“放肆！” 妇人被瞪得忍不住哆嗦一下，再没了嚎劲，缩着脖子躲在壮硕男子的背后。 万公公忍住掐死那贱妇的冲动，转头怒斥身边的宫女太监，“还不快叫御医过来，殿下要是有个好歹，咱家剥了你们的皮。” “不、不必，”步蓝虚弱地眨了眨眼睛，努力平复因为惊吓而急促的呼吸，坚强地没晕过去，“本宫没事。” “哎呦，我的殿下，您小心些，奴才就说这儿贱民扎堆，定会惊着您的，”万公公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嘴里又急又担心地念叨着。 步蓝柔柔一笑，对他有些逾越的念叨并不责怪，“是我自己太没用，跟他人无关。” “殿下您这是什么话？您可是千金之躯，惊着您，本就是死罪。” 第4章 心上朱砂（4） “万公公，别胡说。” 步蓝无奈地轻斥了一句，对站在旁边有些无措的林将军等人宽慰道：“本宫无碍，只是一时惊到了。” 于此同时，浅色直裰少年和官府的人也注意到了步蓝他们。 深蓝色官服的中年男人触及林将军的脸，差点吓得站不稳，这、这不是九千岁大人麾下的铁甲军首领吗？他怎么在这儿？ 官服男人也不敢多想，哆哆嗦嗦地跑过来，万分恭敬地对步蓝和林将军作揖，“下官见过贵人，见过林将军。” “无需多礼，”步蓝抬了抬手，“这位大人是？” 官服男人虽然不知道步蓝是谁，但能被称为“殿下”只有皇族了，虽说现在北燕朝堂被九千岁把持，皇亲国戚不敢像以前那么嚣张，但再怎么样，他一个小小的提刑官也不敢无礼。 何况对方还是被九千岁的铁甲军恭恭敬敬护着的人，那就更不可能是简单的皇亲国戚了。 官服男人腰弯得更下了，“下官是京兆尹的提刑官郑光。” “原来是郑大人，”步蓝点了点头，转头去看那边被吓得瑟缩起来的妇人，只是触及担架上的白布，脸色又忍不住发白。 “你们还不快把那脏东西抬走，脏了殿下的眼，是要死吗？”万公公就完全没给郑光面子，指着担架，没好脸色地对他颐指气使道。 作为一个恶毒女配，步蓝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嚣张阴狠的爪牙？ 毕竟她还是朵善良无暇的白莲花，坏事自然不能她来做，得有一把又好用又可以在阴谋暴露时拿来挡灾的刀不是？ 万公公万重可不就是这样的一把刀？ 他也正是在剧本中，为步蓝对付女主冲在最前线的第一人，要知道女主前期所受的折磨，十之八九就是出自万公公的手，可见这位公公的杀伤力有多大。 “是是是，下官这就叫人抬走，”郑光对万公公完全不敢有半句怨言，擦擦额头的冷汗，忙吩咐捕快把人给抬走。 “等等。” “等一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四目相对，步蓝眸光柔柔，如一汪无害的清泉，少年眸光明亮，带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坚持。 彼时，她们都还不过是陌生人，没有结下什么仇怨，少年忽略心里那丝奇怪的别扭，还惊叹步蓝眸如春水，楚楚动人，气质清贵优雅，犹如月仙临世。 而步蓝也算是正式见到剧本中的女主大人莫晚了，据剧情描述，莫晚也是一位穿越者，只是不同的是，莫晚是来自比星际时代落后上千年的科技信息时代，用她的话，就是现代。 少年……少女着一身男装，容貌精致秀美，只是年纪还小，给人雌雄莫辨的感觉，又因面容有稍作修饰，眉眼间带有英气，举手投足也伪装得不错，倒不会让人发现她是个女子。 按照剧情，步蓝在第一眼就对女主大人产生不喜，女子的第六感让她隐隐感觉到什么，也因此，就算无冤无仇，她也会针对莫晚，何况，女主还在她风光回京时堵了她的路。 第5章 心上朱砂（5） 以“步蓝”的小心眼，那就更加看不惯对方了。 当然，满级演技的白莲花是不会露出半点异样的，她依旧温柔无害，只带着一丝好奇地看着莫晚，因为呵斥教训女主这种事情，有的是别人来帮她做。 万公公也不愧是步蓝这位恶毒女配的第一爪牙，他阴恻恻地看向莫晚，尖利着嗓子斥问：“你又是何人？” 莫晚看了一眼万公公，对太监这种阴阳怪气的生物实在喜欢不起来，尤其是霍丞那个死太监头头，每次都只会压榨和欺负她。 但莫晚也不是那种因有女主光环就自大自傲、目中无人到只会闯祸的蠢人，她没介意万公公的叱问，礼数周到地朝步蓝作揖，“草民莫晚见过贵人。” “既知自己是草民，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万公公可不会因莫晚好脾气就给好脸色，他不屑地冷哼一声，像这种削尖脑袋要在贵人面前露脸的低贱之人，他见多了。 只是殿下是什么身份，容得了她一个贱民在这上蹿下跳的？ 莫晚嘴角微抽，心里是对太监这种能把小人做到极致的存在越发不喜欢了。 不过她也没因此跳脚，由此可见这位女主大人的心性还是不错的。 莫晚对步蓝拱手，“贵人，北燕有律，若有不平，人人皆可向上进言，可对？” “你……” “万公公，”步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歉意地看向莫晚，“不好意思，万公公只是太过担心本宫了，莫公子别介意。” 能为奴仆向人道歉，可见这位贵人的脾气是真的好。 不仅莫晚这么想，其他围观的人也稍稍松了一口气，他们刚刚还怕自己因为看热闹堵了路遭到贵人的问责呢。 在步蓝开口后，万公公虽没再刁难莫晚，只是看向女主的眼神也更加不善了，叫步蓝心里不禁感叹女主和反派之间可真是水火不容啊。 莫晚完全没管万公公，更阴森莫测的太监头头她都敢对着干，比起霍丞，万公公实在不算什么。 “贵人言重了，草民不敢当。” 步蓝：“不知莫公子所说的不平是？” 万公公见自家主子如此给莫晚面子，心里有些不平地开口，“殿下，您身份尊贵，又何必……” 万公公你可真是集齐了恶毒反派的全部素质，看看这给女主添堵的敬业劲。 步蓝端着善良仁爱的白莲气质，柔柔弱弱地打断，“万公公，本宫是北燕皇族，北燕子民有冤情，本宫如何能视而不见？” 此时的女主还很天真呢，轻易就被步蓝的白莲气质给打动了，心里直接给她打了个“不染纤尘的善良仙子”标签。 步蓝看着女主越发明亮的眸光，眉眼微弯，若她没在最开始骗过莫晚，就女主的机灵劲，恶毒女配后面可没那么容易就把人算计得团团转呢。 莫晚也顺坡下驴，麻溜地拍步蓝的马屁，“殿下仁心，乃我北燕之福。” 步蓝轻轻摇头，“不知莫公子可否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她又看了一眼中年妇人，“他们可是与莫公子有关系？” 第6章 心上朱砂（6） “哦，这倒没有，”莫晚摆手。 步蓝：“嗯？” “殿下，事情是这样的，今早有人在承天大道旁边西街小巷打水时发现了一具浮起来的尸身，经辨认，是小巷里孙屠夫家的妹子孙翠。” 莫晚指了指担架说道。 步蓝随着看了一眼担架，又似惊怕地转开头。 万公公皱眉，又要翘起兰花指骂人，莫晚连忙赶在他开口前抢了话。 跟霍丞那太监头头斗智斗勇过，莫晚很是知道，绝不能让这些太监有机会发挥，不然又要没完没了了。 步蓝怜悯地看了一眼被噎得脸上白粉刷刷直掉的万公公，论口才，万公公还是差女主一点啊。 不过也正常，剧本里，在莫晚最初跟霍丞相遇时，可是直接把口水喷到了霍丞的茶水里！ 要知道，那时候的霍丞，已经大权在握，没有任何顾忌，又因太监的身份，性子越发阴狠莫测，且洁癖重到发指，别人别说是口水，就是不小心让他的衣服沾到一点灰尘，他都能直接把人的脑袋给捏爆了。 偏偏，莫晚却能在霍丞暴怒的情况下活了下来，除了女主光环外，更是靠莫晚的伶牙俐齿勾起了霍丞的兴趣，让他觉得直接杀了她可惜了，不如当只宠物先取乐取乐也不错。 除非像是刚刚那市井妇人一样胡搅蛮缠的乱嚎乱嚷，否则要比口才，女主绝对能吊打十个万公公。 “孙屠夫以及孙翠的母亲吴氏一口咬定了孙翠是失足落水而亡，但草民觉得本案疑点重重，绝不能这样轻易断下，否则冤魂难安。” “你胡说八道！” 粗布衫妇人，也就是孙翠的母亲吴氏原本摄于万公公的警告不敢再乱嚎，但一看那娇滴滴的贵人竟然也不忌讳地想插手死人的事情，顿时急了。 吴氏没敢给莫晚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跳起来反驳，眨眼又一脸凄苦地跪着爬到步蓝的面前。 “贵人啊贵人，求您给老妇人做主啊！我女儿已经够可怜的了，可这位莫公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老是揪着孙翠的尸身不放，还要把她送去衙门剖尸，叫她死无全尸，这、这不是要老妇人的命吗？” 说着，吴氏趴在地上哭嚎个不停，好似莫晚真的如何迫害她一样。 步蓝是个十级白莲，表面心软圣母，此时自然是见不得一个妇人凄苦成这样的。 她秀眉紧蹙，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你、你先别哭了，真如你说的那样，本宫……” “殿下！” 莫晚都快被这泼妇给气炸了，要不怎么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呢？ 纵然她口齿再伶俐，可对上一个没脸没皮的市井泼妇也是憋屈到内伤！ 眼见着步蓝要被吴氏这泼妇给蛊惑了，莫晚也顾不上冒犯不冒犯，急忙打断她要说的话。 万公公脸瞬间拉了下来，这个叫莫晚的贱民着实不懂尊卑，也就仗着殿下脾气好，要他说，早该拉下去掌掴了。 步蓝这时也有些不赞同地看向莫晚，“莫公子，死者为大，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还是让死者入土为安的好，免得让其本就悲痛的家人更加痛苦。” 第7章 心上朱砂（7） 莫晚扶额，这殿下好说话是好说话，但未免太单纯了点吧？ 要不说难怪北燕被霍丞那死太监给掌控了，如果皇族个个都像眼前这位殿下一样，没亡国算是好的了。 她深吸一口气，拱手，“殿下，可否听草民说几句？” “贵人，您别被这姓莫的小子迷惑了，他分明就是个黑心肝的，分明是他一介平民想要立功，想要入官场，所以就踩着我们这些可怜的平民向上爬，可怜我的女儿死都死得不安宁啊！” 吴氏又是一阵嚎哭，直接把莫晚想说的话都给堵了回去，气得女主脸色都青了。 面纱下，步蓝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怎么说呢？ 看女主吃瘪，她一个恶毒女配能不乐吗？ 当然，步蓝还是敬业地扮演一个耳根子软的圣母，在吴氏唱作俱佳的表演下，她怀疑地看向莫晚，甚有要将她当成丧心病狂的野心家。 这时，作为时时刻刻要给女主添堵的恶毒女配阵营万公公怎么能不上场？ 他兰花指一翘，不善地看向莫晚，“吴氏这么一说，咱家倒是也想问莫公子分明是没有功名的白身，也不像是衙门的仵作，怎么就掺和进孙家的事情来了？不会，莫公子真是那等为追名逐利而不择手段的恶徒？” “贵人明鉴，这姓莫的分明就是要吸我们这等无辜百姓的血，请贵人为我们做主！” 吴氏虽然害怕万公公，但此时见万公公也帮她，立刻底气就来，可劲地给莫晚泼脏水。 要说莫晚前世今生何时被人堵成这样？ 她倒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胡搅蛮缠的人，只是前世她是个推理小说家，活跃在网络上的时候更多，遇到的极品也是通过网络来的，那时她能游刃有余地在键盘敲字怼得对方崩溃。 穿越后她的嫡母嫡姐们也是极品，可她们要脸，就算是讽刺人也文绉绉的，绵里藏针，她不软不硬地刺回来，轻易就能堵死她们。 莫晚原以为极品什么的也就那样了，以她的口才，还能吵输别人不成？ 但现在，她太天真了！ 现实里泼妇全然不要脸的撒泼之恐怖是网络喷子和极品嫡母嫡姐远远比不上的，单是吴氏那嚎叫的噪音都几近让她暴走看，脑子哪儿还能保持条理清晰？ 所以说，遇到泼的人，想赢就要比她更泼，女主还是太年轻，太放不开了。 看着莫晚被逼得要吐血的样子，步蓝唇角笑意更浓，眸光却冷凝下来，语气也变得严肃，“莫公子，如果你是这样的人，那本宫绝不会容忍你胡来的，吴氏丧女本就可怜，你却连死者都不放过，这与穷凶恶极的歹徒有何区别？” 莫晚：“……” 她怎么就其凶恶极了？ 能不能听她辩解几句啊？ 看着周围对她的指指点点，莫晚心里那叫一个哇凉哇凉的。 “殿下……” “好了，你不必说了，”步蓝现在已经完全不信任莫晚了，直接挥手，“吴氏，你带你女儿先回去好好安葬吧。” 很好，步蓝已经完成了自己恶毒女配的第一步作死，破坏女主的事业，败坏女主的名声，为女主下一步的打脸逆袭做好了铺垫。 第8章 心上朱砂（8） 莫晚脸色大变，吴氏明显有问题，以她初步查看孙翠遗体的情况，这绝也不可能是失足落水，分明就是一桩谋杀案。 真要让吴氏带走孙翠的遗体，对方只要狠点心，故意毁坏尸体装意外的话，可真就要死无对证了。 看吴氏这样，她是真有可能毁掉孙翠的遗体。 莫晚希冀地看向郑光，他是京兆尹的提刑官，是绝对有资格来办案的，若他也开口质疑，想来那位殿下定会愿意听进几句，怎么也会让衙门仵作再来验一下孙翠的尸身。 可惜让莫晚失望了，郑光低下头，当做什么都不知，他确实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但也绝不是为民请命的青天。 孙翠不是再平凡不过的百姓了，无论她是否真的枉死，现在步蓝觉得她不是，那就不是，他还要自己的乌纱帽，哪来的胆子去跟贵人唱反调？ 莫晚咬了咬唇，看了一眼担架，想到那死都无法瞑目的可怜女子，双眸满是怒火和不甘心。 可她无权无势，吴氏又胡搅蛮缠，她根本没办法为其伸冤。 莫晚看向状似抹眼泪，实则得意的吴氏，心头冒起一阵阵寒意。 孙翠可是她的女儿，虎毒尚且不食子，吴氏怎么能？ 人命不值钱，女子的命更不值钱，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看着神色冰冷不甘心的女主，步蓝眼底一片冷漠，她扶着万公公的手站起来，声音依旧软绵无害，带着高高在上的悲天悯人，“此事到此为止，但愿死者安息。” “是、是，民妇这就带孙翠回去好好安葬，多谢贵人为我们做主。” 吴氏谄媚地给步蓝磕头。 步蓝轻轻颔首，没有再去看一眼担架，在众星拱月中转身要离开。 莫晚指甲掐入肉中，突然朝着步蓝高声喊道：“殿下就这样离开，不怕冤魂难安吗？” “放肆！” 万公公转身怒斥，看向莫晚的眼神满是阴狠，“竖子尔敢？” 铮！ 寒光凛冽，铁甲军围住莫晚，森冷的刀剑架在莫晚的脖子上。 冒犯皇族，其罪当诛！ 残忍不公，然而这个世界就是如此，贫贱富贵，三六九等，这就是规则。 莫晚手心满是冷汗，怕吗？ 自然，再没有这一刻她深刻地认知到她来到的是个什么世界，再不是那个和平的法治社会了，眼前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一句话就能定她的生死。 可她不愿认输，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子枉死在自己面前，她做不到。 步蓝缓缓转身，对上莫晚倔强的目光，似乎有些被吓着，甚是不知所措，“你……” “殿下，无需理会这等低贱无礼的狂徒，”万公公收回恶狠狠瞪着莫晚的眼神，转头低声地对步蓝说：“奴才先扶您回马车，这儿交给奴才来办就好。” “可，”步蓝似被莫晚的坚持影响到了，有些犹豫。 “殿下，您心软，不知那等低贱之人最是擅长巧言令色了。” 在万公公看来，莫晚已经进了死亡名单了。 至于孙翠？ 谁理会她是否枉死？ 不过一个平民罢了，这世上哪天没有死个几百上千人的？ 可对尊贵的皇族无礼，莫晚就该千刀万剐。 第9章 心上朱砂（9） 莫晚看出了万公公的想法，更让她心冷的是，她周围的所有人，也是这么想的。 皇权如山，等级森严，人如草芥，真实的封建时代远比从前书里描绘的恐怖得多。 莫晚不愿就此放弃，可脖子上的刀剑已经贴近她的皮肤，脖子传来刺疼，森冷的杀意毫不掩饰。 她敢肯定，如果她再敢叫住步蓝，真的会被直接砍掉脑袋。 步蓝触及莫晚眼里越燃越旺的不甘火焰，淡淡垂下眼帘。 自在潇洒，无拘无束，天下无冤，问心无愧，剧本中女主自述的心愿确实天真到要命，但有什么关系呢？ 不是还有她这个恶毒女配帮她认清现实，叫她明白这个世界有多残酷，而权势有多重要吗？ 无论是感情，还是事业，她可都是女主最好的磨刀石呢。 步蓝平静地扫了一眼担架，就连这惨死的孙翠也不过是剧本为了女主准备的铺路工具罢了。 当然，也可能是她心思恶毒地揣测。 但步蓝本就是恶毒女配不是吗？ 为人鸣不平，为人伸冤，是女主的事情，是女主的正义，恶毒女配要做的难道不是可劲地添堵作恶吗？ 怜悯无辜之人，永远不会是恶毒女配该做的事情。 步蓝唇角笑意一直没有消失，她似无奈地看了莫晚一眼，将自己的无辜茫然表现得淋漓尽致。 万公公抬了抬手，郑光很有眼色地让捕快赶紧抬走担架，至于莫晚，则是被铁甲军扭了胳膊绑起来，想来少不得要脱成皮了。 郑光知道莫晚跟大理寺有点关系，也是因此，他今日才会特意卖她面子掺和孙家的事情，只是，大理寺的面子再大，能大过有铁甲军亲自护送的皇亲贵胄？ 也是莫晚太不识相了，认不清身份，连皇族也敢冲撞，可别连累到他…… “慢着。” 正当郑光心里连连抱怨莫晚，恨不得跟她划清界限时，一道温润和煦的男子声音穿过繁杂的街道，落入所有人的耳中。 步蓝脚步顿住，转眸间，一抹蓝白身影缓缓步入她眼中。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皎如玉树，世无其二。 看着男子缓步走来，众人脑海中不经浮现这十六个字。 而在燕都，也唯有一人拥有这般风姿。 北燕最年轻的状元郎，不过弱冠，便已是大理寺卿，位列九卿之首，九千岁霍丞最器重的高官之一，谢家最为惊才绝艳的少主——谢然。 哦，也是为男女主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伟大的第一男配大人！ 女主逆风翻盘，恶毒女配被打脸的的高光时刻即将来临！ 步蓝面无表情地想着。 啧，危机时刻，总有天降神兵，女主就是女主！ 步蓝见莫晚双眸都亮了，欣喜万分地看着谢然，心里“啧”了一声，随即淡定地接受命运，继续走她的剧情。 “师兄！” 莫晚惊喜地唤道。 从前她从不在外人面前这般叫谢然，就是不想到哪里都被人注目、被特殊对待。 只是今日，被人用刀剑压着脖子，那种无能为力和不甘恐慌让她心里有什么悄悄地开始改变，在谢然出现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表明了她和谢然之间的关系。 这样的举动背后代表着什么，莫晚不愿也没精力去多想。 第10章 心上朱砂（10） 谢然对莫晚轻轻颔首，而后看向步蓝，执手作揖，“见过殿下。” 步蓝眨眨眼，“你……是谢家三公子？” 谢然温声道：“正是微臣。” 对他的自称，步蓝眉眼浮起疑惑，万公公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殿下，谢大人如今已入朝堂，官拜大理寺卿了。” 步蓝打量了一眼面前男子，随即轻轻一笑，眉目柔和，赞叹道：“几年不见，谢三公子已是朝堂栋梁了，果真少年有为。” 谢然垂眸，淡然谦和，“您谬赞了，陛下不嫌微臣愚钝罢了。” “谢大人这是刚从宫里出来？”步蓝寒暄道。 “是，”谢然眸光一扫周围乱糟糟的场景，“殿下，这是发生了何事？” 纵使谢然神色再温和，对她再有礼，步蓝也看出了对方的疏离，不愿与她多交谈其他的。 她何时被男子如此轻视过？ 步蓝没忘记刚刚莫晚对谢然的称呼……她眸色微深，意味不明地看了莫晚一眼。 步蓝眸光悲悯地看了吴氏他们一眼，“可怜人而已。” 万公公出声，将这里发生的一一说给谢然听，比起对莫晚的各种看不上和针对，万公公对谢然可以说是礼数周全到谦卑，当然也不妨碍他顺嘴不着痕迹地抹黑莫晚。 谢然似直接忽略了莫晚，只因吴氏和死去的孙翠而轻叹一声，“如是这样，确实可怜。” “师兄！” 莫晚见谢然也要被蒙蔽，急得不行，想要把疑点说出去，却被她身后的铁甲军推了一下。 “安分点！” 莫晚抿唇，紧张地看向谢然，只希望他能说点什么，别当真看着孙翠白白枉死，让凶手逍遥法外。 还是，这个世界的人全都可怕至斯，权贵当道，平民贱命，就连谦谦君子的师兄也是如此？ 谢然对莫晚的慌乱怀疑似完全不知，他转眸温和地看向吴氏，“看你年纪，你女儿最多也就双十年华吧？” 吴氏对上谢然温润的眸光，心里想着这八成也是个单纯好骗的权贵，便没什么防备，抹着眼泪，装得十分悲苦的样子，“可不是嘛？可怜小翠才十九，就这么没了，民妇苦啊！” “节哀，”谢然叹息，“嗯？怎么没看孙姑娘的夫家？” 古代女子十四五就出阁，十九未嫁的不是没有，但也挺少的，谢然这么问，倒也没什么不对的。 吴氏面色倏而一僵，眼里不可抑制浮现出屈辱厌恶之色，只她掩饰得很好，低下头，尴尬地回答：“孙翠她、她尚未出阁。” 谢然怔了怔，“抱歉。” 吴氏急忙道：“不敢不敢，说起来这也是我老孙家的家丑。” 莫晚眉头皱得更紧了，十九岁未嫁怎么就是家丑了？在现代，这也不过是刚上大学的年纪。 谢然道：“想来该是你家对孙翠疼宠万分，不舍得这么快就将她嫁了吧。” 听到这话，吴氏面皮抽了抽，笑得很是勉强。 莫晚天真，看不出谢然的目的，心机深沉的步蓝哪儿不知他的打算，又怎么会让他帮孙家翻案？ 第11章 心上朱砂（11） 如若平常，一个平民怎么死的，步蓝这位自诩尊贵无比的皇族哪会插手？平白沾了晦气。 但现在，她在众目睽睽下信了吴氏的话，绑了莫晚这个“心怀不轨的恶徒”，真让谢然翻出了孙翠并非枉死，岂不是直接打她的脸？ 对于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的步蓝，她自然不愿让谢然插手这件事，她似不解地看向谢然，“谢大人跟孙姑娘认识吗？” 这听着不过步蓝一句天真无邪的话语，可无论谢然回答认识或不认识，都是坑。 一个朝堂高官跟个平民之女怎么会认识？ 那无非是些风花雪月的事情，真假无所谓，但今日过后，谢三公子大概要成为燕都人们饭后茶余的议论焦点了。 这对于许多男子来说，本也没什么的，哪个男人没点风月绯闻？ 但，谢氏重门风，在无数文人墨客中是君子的表率，一生清清白白，不染尘埃，谢然君子端方、洁身自好，更为世人推崇，真要被传出他跟个平民之女不清不白，谢三公子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不说谢然名声受损后会有什么后果，或是给以后埋下什么隐患，就单单以他处世原则，就绝不会允许因为自己的关系，污了一个无辜女子的清白。 若说谢然不认识孙翠，那他又为何这般关心她？ 步蓝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谓是杀人诛心，杀人于无影。 当然，步蓝也不是真的要针对谢然，只要他让一步，别管这事，她自会帮他圆话，保证不让他的名声有半点之损。 现在只希望谢然能识相点，她也不愿意他们两个闹出一点隔阂呢，那样，她可是会很伤心的呀。 谢然眸色温润，似完全没发现步蓝给她设的陷阱，只无奈一笑，“食君之禄，作为北燕官员，见到我北燕子民在大好年华逝去，心痛难安，便忍不住多问一句。” 步蓝：“……” 这一下子升级为忠君爱国……呵，还真不愧是状元郎，文人中的文人，这说的都比唱的还好听了。 步蓝纤细白皙的手指压在袖子的莲花绣纹上，她眸含感动地看向他，“北燕有谢大人这样的好官，实乃大幸。” 谢然谦逊万分：“不敢不敢。” 莫晚：“……” 这怎么还开始商业互吹了？ 你们就不能尊重一下枉死的孙翠吗？ 还有点小白的女主莫晚完全看不出两人的交锋，只看着谢然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然而两人都没管莫晚怎么想，步蓝轻叹，“本宫也是看吴氏可怜，想着让她女儿早些入土为安，生人也能早些放下好好活着。” 步蓝眸色深深地看着谢然，她已经让了一步，谢然若是识相，就该顺着她给的台阶下，何必为了个贱民得罪了她这位皇族？ 步蓝觉得谢然是个聪明人，怎么都不会跟她闹得彻底僵了。 可惜…… “殿下仁心，”谢然好像一点都听不懂步蓝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感慨地拱手，“这般的话，微臣不尽些绵薄之力也觉心下不安。” 步蓝：“……” 第12章 心上朱砂（12） 吴氏则心下激动万分，眼里满是精光，不管谢然是真的觉得孙翠可怜，还是做做样子博个好名声，可他既然在大庭广众下承诺要给他们好处，那想来是不会食言。 这些权贵就算只是指尖里流出点好处，别说儿子娶媳妇的本有了，他们大半辈子吃喝都不愁了。 见吴氏一副要把谢然当肥羊宰的样子，步蓝差点没忍住小白眼直翻。 恶毒女配之所以老是斗不过女主，就是因为有这些前仆后继不断给女主团队送菜的炮灰。 横竖带不动，剧本不可逆，注定她这个恶毒女配要被打脸，步蓝也淡定了，爱咋地咋滴吧，反正最惨的也不是她。 吴氏哪儿知道自己正在往找死的大路上狂奔，她凄凄哀哀地抹着眼泪，力求让自己显得更苦更惨，“贵人们仁善，如果小女还活着，一定给二位磕头谢恩，可……啊，我的小翠啊，你怎么就这么忍心抛下娘走了。” 谢然眉眼染上不忍，看向担架上被白布盖住的肿大躯体，“可怜的，这是落水身亡吧？” 吴氏没有疑心，点点头，“我家小翠自小最是勤奋，每日天还没亮就起来挑水，谁知今日……” 说着，吴氏捶胸顿足，“早知道我就自己出来挑水了。” 谢然看着吴氏各种哭嚎，悲痛女儿的不幸，实则连一眼都没看孙翠的遗体，“节哀，如果孙姑娘知道母亲因自己的离世而悲恸万分，想来魂魄也难安，日夜徘徊亲者身旁，不愿离去。” 吴氏哭声一顿，下意识地左顾右看，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一阵阵凉意窜上头皮，后背又湿又沉的…… 谢然的话停留在脑海里，仿佛孙翠拖着湿漉漉的鬼魂趴在她的后背上。 这人最是不能脑补，还是在自己心虚的时候，吴氏面色发白，强忍着才没有发出尖叫声。 谢然仿佛没看到吴氏一副见鬼的惊悚样，继续说：“世间最伤不过于生离死别、阴阳相隔，你们未见孙姑娘最后一面，着实遗憾，好在还有头七回魂，孙姑娘也能上来与你们道别，放心，那日，本官会请天阳观的道长来亲自给孙姑娘超度，也顺便让你们一家人再见一面，了却心愿。” 读书人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这时代，即使是帝王将相，都信鬼神，要不钦天监这一官职怎么历朝历代都有，还颇受皇族权贵信重。 谢然这话乍听起来有点神神叨叨，可其他人除了心里有点毛毛的，也只以为谢大人是慈悲心肠，可怜孙家丧女，故而借鬼神之语宽慰他们一二。 再说，天阳观可是北燕第一道观，就算是京城的富贵人家都不一定能请得到里面的道长，谢大人愿意为孙翠亲自去请天阳观的道长，真真是爱民如子，这孙屠夫家也不知是积了几辈子德，不过就是死了个女儿，竟然前后都被两位贵人过问。 很明显，谢然先前的一番忠君爱国的慷慨陈词给他吸了一大波好感度，心系百姓的好官人设立得妥妥的，就算神神叨叨，别人也觉得他是仁心仁德。 第13章 心上朱砂（13） 步蓝更想翻白眼了，谢然知道她在这儿，不会这么轻易让他接触孙翠的尸身，再有吴氏的胡搅蛮缠，还不知道要掰扯多久。 既如此，他就直接以退为进，看似关心，实则设套，一步一步釜底抽薪先破了吴氏的心理防线。 一旦吴氏露出马脚，谢然便有充分的理由查下去，到时该无话可说的就是她步蓝了。 要不怎么说读书人一肚子墨水，这谢然是读书人中的读书人，可不就腹黑至极。 偏偏这样的人，还是她命定的敌人，步蓝觉得自己真的是好难啊。 吴氏也没让谢然失望，在听到他要让他们见孙翠的鬼魂，吓得面无人色，恐惧地尖叫：“我不要见她，我不要见她……” 老人不是说枉死的人会有变成厉鬼的可能，头七正是厉鬼最凶的时候，真把孙翠的鬼魂给请上来了，到时是一家团聚，还是一家陪葬就真的说不好了。 吴氏哪儿还能淡定得了？ 谢然似不解吴氏的恐慌，还“好心”地安慰，“莫担心，谁人不知天阳观道长们术法高强，定能让你们见到孙姑娘好好道别的。” 想到死去的孙翠出现在她面前，吴氏都快吓瘫了，直接给谢然磕起头来，“贵人啊，我们不想打扰小翠，只想着让她走好，不要让她上来了，千万不要啊。” 谢然蹙眉，疑惑万分，“这是为何？吴氏你不是很悲痛遗憾不能跟孙姑娘见最后一面吗？” 吴氏害怕得结巴，“这、这不是人跟鬼不、不同道。” “人鬼殊途是没错，但头七、百日、清明、中元，哪个不是给阴魂回来看望亲人的日子？你们看，只要孙翠没投胎，以后一年还能来看你们几次，倒也可以让你们心里多少慰藉些。” 谢然说得头头是道，也不知他一个读书人，怎么就懂那么多神神叨叨的事情？还半点不忌讳？ 步蓝觉得这位第一男配大人去当什么读书人，做个神棍……啊不是，国师它不香吗？ 看他这一身出尘的气质，要是手上再比个掐算的动作，北燕国师的位置非他莫属了。 要她是个观众，此时倒能看戏看个欢快，可偏生她却是个反派阵营的。 步蓝心里甚是无奈地摇头。 而吴氏这边都快给谢然吓出病来，让孙翠上来一次他们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一年来个几次，是生怕他们老孙家不死绝吗？ 吴氏现在哪里还有想要用死去的孙翠占便宜的心思，只恨不得离谢然远远的，然后赶紧埋了孙翠，再叫个神婆来镇压镇压。 “我、我们现在只想给孙翠办好后事，让她早日投胎，其他的，不强求，真的不强求。” 吴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只是比起之前的干嚎，现在哭得倒是挺真心实意的——被吓哭的！ “倒也不强求，”谢然淡淡摆手，“于本官来说不过小事一桩。” 吴氏：“……” “常安，”谢然完全没有再给吴氏撒泼的机会，直接命身边的奴仆拿自己的帖子去天阳观请道长过来。 第14章 心上朱砂（14） 吴氏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给撅过去，全身被汗浸湿，背上那种又湿又沉的感觉越发明显了。 步蓝看着吴氏快被吓疯的样子，都有点想同情她了，主角团队的便宜是那么好占吗？怎么就如此想不开呢？这不，可把自己搭上了吧。 “谢大人，这吴氏不愿见女儿的阴魂，大约也是怕触景生情，有时候，比起给一点希望的绝望，彻底的无望才能让他们走出伤痛。” 步蓝不忍地看一眼吴氏，非常善良地说道。 谢然似愣了一下，“倒是微臣想左了，险些好心办了坏事，既如此，那便算了。” 吴氏几乎都要爬过去给步蓝磕头谢恩了，以后，她发誓，一定要离这些贵人远远的，真的是太可怕了！ 步蓝看了一眼谢然，淡淡垂下眼帘，“若无事，吴氏就先带孙翠回去处理后事吧。” “老妇这就走，这就走，”吴氏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恨不得赶紧消失在这个地方。 “师兄，”莫晚也不是真的笨，先前见谢然不断地给吴氏设套，差不多也猜到他的目的，她本来心里还在为自己误会了他而愧疚不已，但更加相信师兄能让吴氏开口，查明孙翠的真正死因，却不曾想谢然就这么半途放弃了？ 怎么能这样？ 谢然没有回应莫晚，也仿佛没有看到她失望至极的眸光，甚至还退开了一步，好让捕快们可以把担架抬走。 莫晚想要阻止，可她还被铁甲军压着，根本没能力去阻止。 心在不断往下沉，特别当莫晚对上万公公讥笑轻蔑的眼神，眸中忍不住蓄满了眼泪。 只是她也不知道是哭孙翠，还是哭今日之前天真可笑的自己。 而步蓝见坚强的女主此时被欺负哭的样子，秀眉微挑，看来女主大人对男配的信任度有点低啊。 所以说男配为女主奉献一切，却默默不言，导致女主不知道或是误会了，最终美人便宜给了男主……这桥段，啧啧！ 有时候真感觉男配完全比她这个恶毒女配还惨上几分，至少步蓝只需要一个劲地跟莫晚作对，怎么虐女主怎么来就行了，哪像谢然？ 得呕心沥血地给莫晚铺路，还要承受对方的误解，最后为他人做嫁衣。 换作是步蓝，她情愿被九级雷霆给劈了也要崩了这恶心死人的人设，不过，也许人家男配大人乐在其中呢？ 步蓝摇了摇头，安静地等着谢然的后手。 而谢然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就在捕快们刚要抬起担架时，不知为何，之前他们轻轻松松就能抬起的担架，此时沉得不行，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竟是在刚抬起的瞬间就被压了下去。 啪地一声，担架断裂开来，孙翠的遗体滚落在地上，好巧不巧地停在了吴氏的面前，那双死后还闭不上的眼睛就这样直直地对上吴氏。 “啊！” 吴氏恐惧地嚎叫出声，连滚带爬地想要逃开，却在起来的时候，脚一崴，直接摔在了孙翠的尸体上。 第15章 心上朱砂（15） 惨叫声充斥着整个街道，尤其吴氏猝不及防就那样直勾勾地对上孙翠灰白的双眼…… 吴氏简直就要疯癫了，她甚至觉得孙翠下一刻就要双手掐过来索命。 “不要！不要！你走开！不是我杀了你的，不是我，别来找我，别来找我啊！” 就在吴氏吓破了胆开始不打自招的时候，谢然抬步走了过来，原本温润带笑的眉眼冷了下来，那一瞬间的威势叫本来想上前的郑光心里直发憷，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想着表现什么。 谢然在孙翠的尸身前弯下身体，没有半分忌讳地开始检查尸身的情况。 须臾，谢然拿起白布盖住了孙翠的尸身，起身看向被万公公扶着，似也吓坏了的步蓝。 两人四目相对，那双温润透彻的眸子似乎看穿了步蓝的所有伪装，倒没有什么胜利的得意，有的只是疏离淡漠。 到了这时，事态走向已经稳稳地掌控在他手上了，步蓝就算再想做什么，就算再想为难莫晚也不成了，除非她想自己经营了多年的好名声就这么崩塌了，不然就只能退一步。 步蓝不闪不避地与那人对视，眸中没有怒火，还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却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幽怨和委屈，仿佛男人有多对不起她一样。 谢然默默地移开眸光，优雅的唇角好似微微抽了抽。 两人暗里的较量莫晚是半点都没看出来，她原本见谢然去检查孙翠的尸身，心里再次燃起一点希望，可见谢然起身后，没有第一时间为孙翠平反，只定定地看着步蓝。 莫晚眼里的光彻底消失，那丝对谢然朦胧的好感烟消云散，苦涩难言，心如刀绞。 见此，就连敌方的步蓝都差点没忍住给谢然一个“真可怜”的眼神了。 谢然哪儿知道自己被贴上了“可怜虫”的标签，在他去查看孙翠遗体的时候，早就让下属控制住几乎被吓疯的吴氏和企图逃跑的孙屠夫。 此时他刚想当众审问两人时，前方传来了马蹄声，众人望去，本就被孙翠尸体吓得不轻的围观群众瞬间作鸟兽散，没来得及跑的只能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脑袋恨不得埋进衣领子里去。 锦衣卫清路，铁甲军护卫，骏马如闪电般穿过长街，在步蓝等人面前长嘶一声，稳稳地停下。 “参见九千岁，千岁大人万安。” 在一片跪拜声中，步蓝缓缓抬眸，只见一片银线织就的祥云蟠龙，倾轧而来的气势几乎令人窒息，再往上，是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只是脸色过于阴沉惨白，眉眼颜色过于幽暗厚重、戾气横生，使得所有人下意识地惧怕退避，根本不敢有半点欣赏的心思。 “起吧。” 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极为好听，也极为阴冷，令人不禁想到聊斋志异中那美丽至极又阴森至极的红衣艳鬼。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现在北燕帝国实际的掌权人，这个世界的气运男主——九千岁霍丞！ 第16章 心上朱砂（16） 在“步蓝”记忆中，眼前人从来都是站在暗处垂着眸，就算容貌着实也令她惊艳过，但他的气质实在太过阴恻恻，一点都不讨喜，地位更是与她这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是云泥之别。 如若当年“步蓝”不是因为想要在宫里培养眼线，霍丞的能力和那股狠劲又着实令她满意，她压根不会多看他一眼，甚至可能在知道这样没根又卑贱的太监胆敢对她有那种心思时，直接活剐了他。 然，世事无常，“步蓝”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在她面前卑微得抬不起头来的奴才会有高高在上俯视她的一日，而她自己余生的荣华竟然就这样系在这么一个连男人都不算的人身上。 “步蓝”无疑是高傲的，她的出身让她始终端着高人一等的心态，但为了权利，她也完全不介意跟个太监虚与委蛇。 只是此刻见从前她看不起的低贱奴才，如今却主宰着他们这些主子的命运，心情还是难免有些复杂，一时间眸光竟也没能从霍丞身上移开。 步蓝以为，霍丞会第一眼看到她，也因此，她努力压制心里的不甘和屈辱，眸光变得含情脉脉。 然而，本该第一眼就看到她，如从前那般只要她出现了，就再也移不开双眼，好像她是他的所有的霍丞，此时此刻第一个注意的却不再是她了。 霍丞确实没在第一时间注意到步蓝，他见眼前这乱糟糟的场景，尤其是看到不远处双眼红红的、被五花大绑的莫晚时，幽黑的眸子眯了眯，声音越发阴冷，“谁绑了她？” 两个压着莫晚的铁甲军在霍丞的威压下双膝跪在地上，“是、是卑职……卑职该死！” 霍丞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属，半晌，他也没有做什么，只平静地吩咐他们放了莫晚。 在见到霍丞的一瞬间，莫晚心就一直提着，隐隐浮起一丝期待，虽然她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明明她之前一直很讨厌这个死太监，恨不得离对方十万八千里才好的。 可当所有人都对她满是恶意，在她满心绝望的时候，这个曾经她最是讨厌的人却是唯一一个不由分说地帮她的人。 莫晚不是喜欢哭的人，可此时还是没忍住掉了眼泪。 霍丞眉头皱起，想出声调笑几句，心里又实在不得劲。 此时的霍丞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看到这个平时被他怎么欺负都能活蹦乱跳的小家伙哭唧唧的样子。 “卑职见过主子。” 林将军看到自己的主子到了，却似乎对他命人绑了莫晚的事情有不满，来不及猜测这莫晚和主子的关系，连忙上前见礼。 “林奂。” 霍丞转眸，触及被万公公等人拥簇着那道白色身影，他微微一怔，尤其是在对上那双多年来从未曾改变的温柔眸子时，霍丞原本阴沉冷怒的脸色缓和下来。 他翻身下马，走到步蓝面前，看着她皎如明月般清澈柔和的眉眼，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抹光亮，霍丞下意识地扯了扯唇瓣，想露出笑容，只是这些年来的太监生涯，早已让阴狠阴沉融进骨子里，笑也是不怀好意的扭曲笑容，不吓着人就不错了。 霍丞抿了抿唇，早年的习惯让他在面对她时，不觉自卑和愤懑，恨他如今的丑陋，恨那些将他害成这个样子的人，恨他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旁，牵起她的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其他男人。 对于男主一时温和一时扭曲的样子，步蓝身体微僵，只她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管心里想的是什么，她都没退一步，眉眼间依旧温柔如水，浅浅的担忧如一阵清风，抚平了霍丞的紧张和那些年在她面前积累的不堪自卑。 “三年了，你还好吗？” 平时越是阴狠毒辣的人，在低垂眼眸温柔的那一瞬间，却最是动人。 步蓝微微一怔，眸子浮起盈盈水色，“我、很好。” 被迫和亲嫁入异国他乡，又丧夫无子，在这个时代，纵使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也绝对不会好到哪儿去。 “很好”两个字不过是掩盖所有辛酸，安慰别人罢了。 霍丞张了张嘴，声线微哑，“回来就好。” 步蓝垂眸，一滴晶莹的泪珠砸落在他的手背上，低低呢喃，“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霍丞紧了紧五指，随即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指尖的温凉莹润填满了他无数个日夜那颗求而不得而扭曲煎熬的心，霍丞眸中满是怜惜，沉声承诺：“至此后，绝不再令你受委屈了。” 步蓝抬起头，面纱被一阵风垂落，露出那张清丽绝美的容颜，浅浅的笑容，却是花神之美，风神之姿，那美眸一滴泪，如天上坠落的星辰，无意一瞥，便是沧海桑田。 莫晚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一向坚守原则的师兄会一反常态，对谁都阴狠无情的霍丞会露出那般温柔到小心翼翼的神情。 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脱俗的女子，就连身为同性的自己在第一眼看到时都无法移开目光。 可，莫晚的心却突然很难受很难受，特别是自从霍丞见到那女子就完全无视她时，莫晚更是浑身冰冷得厉害，是比先前被铁甲军压着时都还要无助难受，有什么梗在心间，几近窒息。 莫晚不觉捏着自己刚刚被绑得青紫的手腕，她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扬声质问：“霍大人，你身为代替天子监国的九千岁，不知也是要看着治下子民枉死而不顾吗？” 第17章 心上朱砂（17） 莫晚的声音不算小，再加之九千岁的阴狠毒辣无人不知，他一出现，四周的人自动变成鹌鹑，恨不得把自己完全缩不见，哪里还敢弄出半点动静？ 也因此，莫晚这句挑衅的话语几乎是炸了所有人的耳朵。 众人看向她的目光都直了，这是哪儿来的不知死活的家伙？真的是嫌命太长了吗她？ 谢然看了一眼莫晚，温润清俊的容颜似有一丝无奈，但也只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没有阻止她什么，更甚至谢然还淡然地退后一步，好像就真的不再插手这件事了。 霍丞来了，孙翠一案的结果已经注定了，他确实也不需要着急。 莫晚的话自然也传入霍丞的耳中，他转眸看向她，对上她一如既往不怕死又倔强的眼神，殷红的薄唇微抽。 气到没气，反正这小家伙也不是第一次顶撞他了，真要气，早早就被她给活活气死了，只是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记得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吧？怎么就枉顾他人性命了？ 这小家伙还是那么会给他泼脏水，亏他之前看她受了委屈，还想替她出头来着，真是个小白眼狼！ 霍丞挑眉，淡淡地瞥着她，“如果你今日不好好说道说道本座怎么就枉顾人命了，那你应该知道污蔑本座是个什么下场？嗯？” 步蓝见霍丞看似在威胁莫晚，实则对她的冒犯没有半点气恼，就连他身边的亲属都没出声，像是已经习惯了莫晚对自己主子的毫无顾忌，把两人这种行为当做家常便饭，或是……调情？ 步蓝眼底划过一抹暗色，气质却愈发无害纯然。 不过她没有开口显示自己的存在感，也没有做什么扰乱两人，只安安静静地站在霍丞的身边，做个无辜单纯的美人。 郎才女貌，两人一样的风华绝代，又如此地般配，仿佛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她不过是个外人。 那女子仅仅站在那，就已经叫她满心狼狈了。 莫晚抿了抿唇，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专注孙翠的案子。 而她也确实不怵霍丞的威胁，那个人如果真的厌恶一个人的话，根本连话都不会让对方说就直接摁死，哪儿还有心情去威胁？ 最初的时候，她那么招惹他都活下来了，几次三番破了他的原则，如今哪还会怕一个小小的威胁。 莫晚想到这，心不觉好受了些，扬了扬下巴，目光坚定倔强，半步不退，骨头硬得不行。 “孙家孙翠，燕都人士，年方十九，今日被发现溺毙在井中，其母吴氏仅凭一个屠夫的粗略检验就认定是自杀，我提议将孙翠遗体送至京兆尹重新让衙门仵作验尸，可吴氏百般阻挡，甚至不惜反咬一口，其行迹疑虑重重……” 莫晚顿了顿，脸上浮起怒气，“然而，谢大人和郑大人似乎都将这些疑虑视而不见，想要就此定下孙翠是自杀而亡的事实，将遗体归还孙家，草民敢问九千岁大人，孙翠可是北燕子民？她今日枉死，可她的父母官却视而不见，可是对得起陛下，对得起他们头上那顶乌纱帽？” 众人又忍不住地倒吸一口冷气，这人到底是谁啊？就真的这么不怕死吗？ 郑光就是算了，谢然那是谁？ 北燕顶级门阀谢家的嫡系公子，谢氏未来家主，朝廷九卿之首，位高权重，就是平时阴晴不定的九千岁都对他和颜悦色、重用有加，可这莫晚，竟敢这般诋毁他？ 不管众人是多惊疑不定，郑光的面色是多青白交加，谢然对莫晚的质疑批判倒是半点也不在意，他神色温润依然，唇角淡然一笑，完全不急着去反驳什么。 不过他这个师妹倒也没天真冲动到底，虽义愤填膺地批了他和郑光，却没将步蓝也给牵扯进去，否则不说孙翠的冤情能否告破，她今日至少得脱层皮不可。 以霍丞对她的那点兴趣，绝不足以抵过他对步蓝的在意。 只是，谢然看了眼那三人，温润如琉璃美玉的眸子划过一抹淡淡的叹息，似预知到什么心有担忧，又似立于喧嚣外，无奈淡漠地看着这一切。 然而，莫晚把步蓝从先前的事情中完全撇除，无论是好心还是心有其他算计，步蓝都不可能会领情。 第18章 心上朱砂（18） 不说其他，就霍丞对莫晚的态度便让步蓝心里浮起一丝危机，她已经失算了一次，不管怎么样，这次在霍丞身上，她绝不能再跌跟头了。 若这辈子掌控不了权利，只能当个美丽的花瓶供人观赏摆弄，步蓝宁愿早死早超生。 所以，无论谁敢挡着她的路，她都会一一清除。 “与谢大人和郑大人无关，是本宫……是我的错，”步蓝突然出声，她眉眼间满是愁绪，脸色愧疚不已。 霍丞眉头蹙起，张口不问缘由地维护，“你才回来，怎会与你有瓜葛？” 莫晚脸上的怒气一滞，撇开眼，心里有股郁气驱使着她明知不能言却克制不住地开口，“这位殿下刚刚被吴氏的胡搅蛮缠给蒙住，没能察觉出孙翠之死的异样，也是正常，想让孙翠早日入土为安，也是一片好心，倒不用觉得过错在自己身上。” 这话，听着句句在为步蓝辩解，可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呢？ 谢然温润的笑意微微一僵，揉揉眉心，这人，果然一点都不能夸啊！ 在后宫听惯了各种阴阳怪气的挤兑话语，万公公怎听不出莫晚话里的情绪，瞬间，他怒目而视，那阴森森的眼神，如果不是忌惮霍丞在这，他现在就活剐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 霍丞眸色倏而变冷，淡淡地看了莫晚一眼。 那一眼，也让莫晚的心被什么刺了一下，狼狈又疼痛。 可她难道说的不是实话吗？ 为什么？ 只步蓝，好像完全没听出莫晚暗中的讽刺，她捏着丝帕，弱柳扶风地站在那，递给莫晚一个单纯感激的眼神，又难过地摇头。 “是我没能分辨吴氏的面孔，几句谗言就怀疑了莫公子，还不给她任何机会辩解，差点把人给抓了，而也是我下令让吴氏带走孙翠姑娘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还险些连累了谢大人和郑大人。” 步蓝哀伤地咬着唇瓣，低低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身边的霍丞能听到，“是我，我不该回北燕的，像我这种不祥之人，一回来就误了那么多人……” “莫胡言，”霍丞没再看莫晚一眼，阴沉的声线放得极为柔和，小心翼翼地仿佛在呵护心尖的珍宝，“你是北燕最尊贵的嫡长公主，这儿是你的家，怎么就不该回来呢？” 步蓝苦涩地抿唇，低垂的眉眼萦绕着一丝厌世的情绪。 想到她几次三番要出家皈依心意，霍丞心揪起，就怕此时碍于在外不说，回去她立刻一番收拾就直接去了庵堂…… 他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而自己也有了足够的权力，怎么可能就这么看着她再次抛下他离开？ 霍丞握住她的手，满心满眼都是她，那般的专注让步蓝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眉间的愁绪淡了许多，眸光不觉温柔下来。 她轻声道：“总归有我的原因，险些害得孙翠姑娘冤屈不能大白天下，你定要帮她伸冤，不然我心着实难安。” “放心，”霍丞神色微柔，不想让她心有难受，又轻声安抚她几句：“你长于深宫，向来心软心善，不知这市井泼妇的难缠刁蛮，被欺骗了也无可厚非，再说，你是金枝玉叶的长公主，又不是刑狱官员，看不出异样是正常的，千万别放在心上，知道吗？” 两人郎情妾意的样子闪了所有人的眼睛，虽说没人敢去探究心狠手辣的九千岁私生活，不知他跟这位公主殿下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但第一次见到向来不是砍人脑袋就是把人往死里折磨的阴狠九千岁如此温柔小心，还是叫众人大跌眼镜，而这一幕也叫燕都上下彻底知晓了步蓝的地位——她就是位所有人都得捧着的尊贵主儿。 再如何锦绣归国都不如北燕实际掌权人在所有人面前表示对她的重视更能叫人震撼，至此，无需她做什么，就已经在燕都站稳脚跟了。 谁还敢因她是出嫁回来的寡妇公主而怠慢她半分呢？ 步蓝垂下眸子，无人能看到她眼中的薄凉笑意和深沉野心。 至于莫晚？ 不过一个小卒子罢了，是不能让她继续蹦跶，但现在也不急，弄死她的办法多的是，没得脏了自己的手，还留下什么把柄，坏了自己与霍丞的感情。 再则，步蓝看着对方强忍着难受却还要装作不在意，实际连看都不敢往这儿看一眼的样子…… 她就喜欢欣赏那些女人羡慕嫉妒恨，又偏偏奈何她不得，只能自我煎熬折磨的样子，真真是一出出精彩好看的戏目啊！ 莫晚察觉到什么，下意识看过去，对上那女子柔和无害还带着善意感激的眸光，她心口越发闷，感觉自己无比的难堪。 第19章 心上朱砂（19） 莫晚不想让自己更加的难看，她咬牙地收了所有莫名的情绪，转身走到孙翠遗体前，蹲下身体，掀开白布，神色极为严肃认真地说： “死者躯体肿大，口合，眼开不定，腹肚涨，拍着响……死因确实为溺死没错，但额头有撞击伤，头皮也有伤痕，手指几处断裂，身上多处伤痕，以其皮革样化来看，皆是生前伤，还是新伤，这些证明孙翠死前一定与人有过争执。” 莫晚举起孙翠的右手，一缕不易察觉的细线勾在她指甲裂缝中，“这应该是她在与人争执中，不小心扯下凶手身上的衣服布料。” “还有，”莫晚检查了一下孙翠的口鼻，“口鼻有水沫和血污，但没有其他异物，而再干净的井都会有泥沙和一些水草，孙翠如果是落入井里而亡的，她怎么也是个成年人，扑腾下，口鼻定会有泥沙和水草进入其中……” 见莫晚亲自验尸，步蓝眸光惊奇又不解，轻声在霍丞耳边问：“莫公子不是白身吗？怎么会仵作之术的？” 霍丞被步蓝拉回注意力，笑着为她解答，“莫晚的师父是墨道子，那是位神秘莫测的奇人，传闻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莫晚的仵作之术就是他教的。” 步蓝惊奇，“墨道子？那不是谢大人的师尊吗？难怪莫公子唤谢大人师兄，只是，这莫公子看着一表人才，竟学仵作之术？” 仵作是贱籍，尸体更是晦气，沾染了，就会被视为不详，人人避之，若非家族手艺或是无其他谋生，甚少人会去干这个，步蓝的疑惑霍丞倒也能理解，只是还是不觉说道： “狱事最初最重要的就是检验，若无仵作，国将刑不刑、法不法，世人看不起仵作，不过愚昧蠢钝罢了，这小子胆大心细，仵作之术出神入化，之前她就在青竹县为那里的县令破获了不少疑案，只是到底没有真正入衙门，不算正式的仵作，之前我邀她到锦衣卫她不肯，只一个白身帮着衙门……呵，今日，她该受了教训了，想来不会再倔着了，她能力不错，是个可用之才。” 步蓝眸色微微一深，点头笑道：“是极，今日若非莫公子及时发现问题，可不就要让无辜者冤死，叫歹徒逃脱了，如果莫公子能得你重用，是她之幸，也是北燕社稷之福。” 对她理解和支持自己重用仵作的行为，霍丞眉眼微柔，在那个恶心如血海污泥的皇宫，她总是不一样的，也总是最叫他安心的。 “如此种种，都说明了，孙翠是溺死没错，但绝不是失足落井而亡，而是与什么人争执，然后被人抓着头发按在水里淹死的，之后再被抛尸水井的！” 莫晚转身定定地看着霍丞，眸光明亮，身上有着一股这个时代女子没有的自信大胆，神采飞扬，如火焰一般有着无比吸引人的魅力。 最初也是因这股自信不凡引起了霍丞的注意，被冒犯后一次次放过她，纵容她，为她破了底线。 步蓝看着霍丞目光又再次回到莫晚的身上，心中幽幽一叹。 世人嫌恶仵作，偏偏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事情，女主却能淡然处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多特立独行？ 而她的能力偏还不错，一次次帮霍丞破解不少谜题，在这个女子地位、认知灰暗的时代，多明亮啊！ 男人总是喜欢追求刺激和新鲜感，若还有能力助他，与他并肩，对于视礼教为废物、偏爱猎奇的霍丞来说，莫晚怎么能不似火焰一样吸引着他？ 而月光又岂能与日光争辉？ 现在、往后，“步蓝”可不就是这样渐渐被莫晚给挤下去了吗？ 当然，这是唯美小说版本的！ 整点现实的，还不就是因为莫晚特立独行下，有张漂亮小脸蛋吗？ 如果换个膀大腰圆、满脸黄皮的老女人来帮霍丞验尸解谜，男主还能义无反顾地爱上她？ 这该死的看脸世界！ 步蓝摸了一下自己如花似玉的小脸蛋，唉，还好她也长得美美哒，不然这白月光估计也得坨了。 【……宿主，你能安心走剧情不吐槽吗？】 系统机械的声音如幽灵般在步蓝脑海里响起。 步蓝惊悚：难道吐槽也会遭雷劈？ 系统沉默了一下，冷漠地回答：【不会！】 步蓝：哦，那我就放心了！ 系统：【……】 放心什么？ 可以继续吐槽了吗？ 为什么她就不能反思一下自己身上的问题，却总是挑男女主的刺？ 看看人家女主自信正义，再看看她？ 要步蓝知道系统的想法，绝对以死抗议0.0001秒，她是个恶毒女配耶！ 恶毒女配是啥？ 那就是死不悔改的典型，有什么那都是别人的问题、别人的错，她绝对没错，责任绝不在她这里。 再说步蓝真要反思自己的错了那又怎么样？ 是系统规定不能崩剧情和人设的，难道步蓝就不想大展魅力让人刮目相看吗？难道被抢了男人是件很光荣的事情吗？ 她除了顺应剧情把恶毒女配演到底还能咋滴？有本事给她改个逆袭剧本啊！ 要知道，尸体什么的，步蓝没接触一万，也有一千，当年她为了宰……除恶扬善，可是研究透了人体学、法医学等，刑侦学什么的更是应用得淋漓尽致。 系统：嗯，应用在了如何杀人害命抹除证据，制造不在场证明好逃脱星际联盟的缉拿！ 步蓝：“……” 重点不在这，在她的的确确有能力可以取代女主好嘛！ 系统又再次销声匿迹了，以实际行动告诉步蓝别白日做梦了，好好当她的恶毒女配去吧。 步蓝：够狠！ 第20章 心上朱砂（20） 霍丞听着莫晚的分析，看了一眼孙翠的遗体，他转着手上的玉扳指，淡淡地问：“你怀疑是吴氏杀了孙翠？” 莫晚看了一眼被人压着，畏畏缩缩又恐慌不已的吴氏，“不，孙翠并非弱柳扶风的千金小姐，她的体型和手上的茧子，都能看出她是自幼做惯了家务活，体力不差，以吴氏的年纪和力量，除非借助药物，不然难以直接将孙翠按在水里淹死。” 当然，能让人身体无力的药物不是没有，但一来，吴氏明显是个刻薄抠唆的人，让她只是拿钱去买放倒孙翠的药，可能性比较小。 二来，吴氏不过是个升斗小民，接触药物的渠道也无外乎就是各个药店，真要买了，想查也不难。 所以莫晚更倾向于吴氏不是凶手，但她肯定知道凶手是谁，且一定参与了抛尸的过程。 莫晚把眸光投向了一直以来存在感极低的孙屠夫，也就是孙翠的亲兄长身上。 孙屠夫是个十分高壮的男人，但此时，他躬着背，头恨不得缩到怀里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如同鹌鹑，根本不敢看人。 第一眼看着倒是老实敦厚的男人，但往往就是这种人，他们只是在外面怂，到了家里就可能变成个心理变态，动不动就家暴弱小的家人。 “到底凶手是谁，请大人允许草民现在就到孙家去，寻得其他线索证据。” 霍丞也看向孙屠夫，唇角笑意阴戾，“倒也不必如此麻烦，来人，把孙屠夫和吴氏押入昭狱审问。” 昭狱？ 这下吴氏直接给吓晕过去，孙屠夫吓得小便失禁，爬着上前，直磕头，“大人饶命，饶命，小人、小人真是冤枉的……” 之前伺候在霍丞左右的一个小太监直接一脚把孙屠夫给踹了出去，省得他污了贵人的眼睛。 小太监翘着兰花指，白扑扑的脸笑得如厉鬼一般阴毒，“呵，你冤枉不冤枉，到昭狱去再说个清楚吧，说起来，能进昭狱，还是你这个贱民的福气，要知道那里平常进去的可都是达官显贵呢。” 达官显贵之一的步蓝：“……” 步蓝忍住想擦汗的冲动，连忙翻一下剧本，没翻到自己这个恶毒女配有昭狱一日游的剧情，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像她这种不断地跟女主作对的恶毒女配，下场那是要多惨有多惨，直接给个了断都是幸运的。 所以谁知道她翻车了之后是不是也要被男女主弄到那个昭狱里去？ 吓死了都！ 而孙屠夫也完全体会不到半点福气，想着传闻中那个堪比十八层地狱的昭狱，孙屠夫都想直接撞死算了，可惜他没这个勇气去自尽。 莫晚冷然地看着孙屠夫，“孙翠的死，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昭狱是什么地方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你自己现在就说实话，还是等会儿去了昭狱再开口？” 看着浑身煞气的锦衣卫真的要过来抓自己，孙屠夫惨叫连连，“我招，我什么都招！” 他情愿去京兆尹大牢蹲着，最坏判个死刑，直接死了一了百了，也不想去昭狱生不如死。 “孙翠、孙翠是我、我杀的！” 莫晚表情没什么变化，显然早已料到真相如此，倒是步蓝神色间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她先前可是十分相信吴氏的话，他们孙家对孙翠非常好，为了女儿妹妹之死都哭得伤心欲绝的。 “你、你怎么能杀了她？她不是你妹妹吗？” 步蓝小脸煞白煞白的，仿佛受了天大的打击，开始怀疑人生。 莫晚看了一眼步蓝，心里忍不住吐槽，不是说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吗？最不缺的就是骨肉、手足相残了？怎么还有这么个岁月静好的天真公主？ 莫晚倒也没怀疑步蓝在演戏，她所知道的霍丞就是个千年老狐狸，婊起来什么绿的、白的都要叫他老祖宗，根本没人能在他面前演的了戏。 可惜的是，莫晚忘了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滤镜”！ “步蓝”和霍丞识于微末，那是霍丞最卑微最惨的时候，而“步蓝”是高高在上的嫡出公主，可这样的她，却毫不嫌弃地对他伸出援手，那般的温柔温暖，是霍丞这些年来心里的光。 多年的追逐，相识的最初记忆里太美好，早让霍丞对步蓝的认知戴上了厚厚的滤镜。 何况步蓝的演技也可以说是登峰造极，白得几乎表里如一，所有肮脏的基本是半点都不沾手，欺骗得了世人也很正常。 再说要真现在步蓝就掉马甲，那后面的剧情还怎么走？ 第21章 心上朱砂（21） “妹妹？那就是个只会浪费家里粮食，还让老子丢尽脸面的赔钱货！” 孙屠夫如今也自暴自弃了，杀人的罪名都认了，其他又有什么不好说的，正好也能发泄他这些年肚子里的不满。 “你们看看，她一个女人，十九岁了居然还没人要，只会赖在家里吃白饭，丢不丢人？这街头巷尾，哪个看到老子不是叽叽歪歪说我老孙家有个没嫁出去的姑娘，个个烂嘴巴地说我家有这个那个问题，老子家有他娘祖宗的问题！” 孙屠夫越说越腰杆越直，整张老实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咆哮的声音满是怨毒，“你们知道因为她，老子遭了多少白眼吗？老子还供她吃穿，老子不过是让她做点家活，有时打骂几句怎么了？她还敢反抗？老子摁不死她？活该，那废物！臭婊子！” 这下不仅步蓝不敢置信了，其他人也被孙屠夫理直气壮地谩骂惊得张大嘴巴。 这世界，重男轻女很正常，女人十九岁没嫁人也确实挺丢人的，但怎么也没到要被弄死的地步啊！ 再怎么说，还是血缘亲人呢！ 这孙屠夫还是个人吗？畜生也不过如此吧？ “禽兽不如！” 步蓝指着孙屠夫，气得小脸发白，柔弱的身躯轻晃。 “殿下您息怒，”万公公连忙扶着步蓝，给她顺气，“这贱民死不足惜，您要是给气坏身子了，可真要挖奴才们的心肝了。” 步蓝双眸泛红，“我实在难以相信这世上竟还有如此险恶之人。” 那您见识可真是太少了！ 果然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金枝玉叶。 莫晚虽说对孙屠夫那番侮辱女子的话语十分气愤，也想剁了他，但前世今生，这样的极品她也算见多了，看步蓝一副三观尽碎的模样，没忍住又吐槽了两句。 看样子，这位公主殿下以往绝对是活在象牙塔里，可真是……幸运啊！ 一瞬的羡慕在莫晚心里淡淡划过，但她也没什么好嫉妒的，出身是老天爷给的，但未来是在自己手上的，她倒也没觉得自己活得有多比不上其他人。 只是孙翠的事情，莫晚再次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女子的地位是有多低，有多身不由己，那她的未来呢？ 霍丞见步蓝难受，眸子眯出一丝戾气，给身边人一个眼神。 先前那个踢飞孙屠夫的小太监十分有眼色，赶紧吩咐锦衣卫把人给堵住嘴拖走，真要气坏了那位金枝玉叶，孙屠夫有几层皮都不够主子剥。 没了碍眼的人，步蓝在霍丞的安慰下情绪也好了些，只是眉眼间愁绪不散。 “你莫担心，孙翠的后事我会吩咐人好生去办的，这里喧闹，让万公公他们先伺候你回宫。” 若是其他平民，一件家里纠纷引发的杀人案，自然不可能让他一个九千岁亲自来过问，但既然步蓝在意了，他也不介意出手帮忙料理。 她本就敏感多思，霍丞如何愿意让一件小小的事情叫她一直耿耿于怀，平白坏了她本就柔弱的身体? 步蓝勉强地对他笑了笑，“让你费心了。” 霍丞笑道：“怎与我这般客气？” 步蓝俏脸微红，看了一眼孙翠的遗体，眸光怜悯，吩咐道：“世间女子不易，孙翠实在可怜，万公公，你以本宫的名义，给她添些香烛纸钱，也算是本宫差点造成她冤屈不能申明的歉意。” 虽然之前步蓝“误信”吴氏，险些让小人得逞，死者冤死，但她如今处处对孙翠施恩，明理善良的样子越发赢得所有人的好感。 这事也只会成就她的好名声，不会落为他人的把柄。 所以说，步蓝这个恶毒女配的心机城府不是一般的深，无论她之前的目的是什么，但最后她都会让自己的利益尽量最大化。 不过，就算她这次是得了好处，可不代表她就会对莫晚改观，该讨厌还是讨厌，该算计对方去死还是得算计，只是不是现在而已。 “殿下放心，”万公公半点没觉得不对，公主殿下一向性子柔善，虽说也忒给一个平民面子了，但他也不愿因这点小事让她心里不舒服。 而且，到底也是死者，就算是给殿下积阴德吧。 万公公这次没再老是强调什么贱民不贱民的，莫晚倒是没忍住看了他一眼，即使还是觉得这些太监过于阴阳怪气，却也不能否认他们的忠诚忠心。 不过太监这种生物，她觉得能远离还是远离一点吧。 这么想着，莫晚却是不禁看了霍丞一眼，可见他所有注意力都在步蓝身上，她嘴角扯了扯，有点苦涩，收回自己的目光。 本来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不想要有束缚，想自由自在，那就不该与霍丞再多纠葛。 想是这么想的，然而莫晚的身体倒比心更诚实，她指着晕死在地上没人管的吴氏，“她怎么处理？” 第22章 心上朱砂（22） 两人温情脉脉的氛围被打破，步蓝看了莫晚一眼，心底是个什么想法谁也不知，神色间倒挺复杂的。 纵使步蓝性子再柔软，她也是皇族，是上位者，被一个平民如此欺骗，自然是怒的，何况这吴氏着实可恶，任着女儿冤死，帮儿子遮掩罪过，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莫晚似乎看出步蓝的想法，淡淡道：“家里已经死了一个女儿了，总不能连儿子也赔进去？再说，女儿不过是个赔钱货，哪有能给她养老的儿子重要？刚看吴氏的样子，其实她对于孙翠大龄未嫁也是满肚子怨气的，孙翠死了，或许对吴氏来说，还是解脱呢。” 这话说出来，莫晚自己都觉得哗了狗了！ 只是就连现代这样的悲剧都不算稀奇，何况是在这个女子更卑微的古代呢？ 步蓝也是一脸不能接受，“真的是太过分了！” 可就算吴氏再过分，但死者是她的女儿，以北燕律法是判不了她什么刑的。 步蓝无奈地摇摇头，“罢了，就让吴氏回去好好操办孙翠的后事吧。” 莫晚眼睛一亮，觉得这位耳根子忒软的金枝玉叶总算是办了件靠谱的事情了。 就吴氏这种典型重男轻女的愚昧妇人，儿子因女儿的死入狱，她绝对不会恨儿子杀死女儿，只会恨死孙翠拖累儿子，可偏偏她还得为孙翠操办后事，让孙翠的灵位留在家里日日供奉，吴氏还不得每时每刻都在戳心煎熬？ 而且，孙家出了这等事，可想以后在大街小巷里的名声有多臭。 吴氏的余生注定凄凉困苦，到死也没个安宁，这样的报应谁说不会比一刀杀了她更残酷呢？ 呸，自作自受！ 所有人看着吴氏的眼神都很冷漠，霍丞自然不会逆了步蓝的意思，挥挥手叫下属去处理就是了。 “此事已了，我先送你回宫吧？” 步蓝轻颔首，只是他看向从霍丞出现就沦为背景板的谢然，微微福身，“谢大人，之前因本宫误信小人，误导了你，险些也让你受了蒙骗，多有抱歉。” 谢然温润一笑，回礼，“殿下言重了。” “子玉，你怎么在这的？” 霍丞诧异地看向谢然，有点震惊他在这，居然还能让事情闹到自己来解决的地步？ 对于好友一来，只看到莫晚和步蓝，而把自己直接给忽略了的事情，谢然也不生气，依旧翩翩有礼，温和谦逊，好脾气地说道：“让承天大道喧闹这么久，微臣惭愧。” 霍丞看了看莫晚，眸中划过了然，认为自己这个能力卓绝的好友兼左右手是为了锻炼莫晚才没直接出手，利落地解决这件小事的，也不奇怪了，总归谢然做什么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谢然对这个事事老谋深算，偏就一直在清宁长公主（步蓝）身上犯轴的好友有些无奈，但也没多说什么，说了也没用，霍丞的性子，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时辰不早了，你先送殿下回宫吧。” 霍丞颔首，转眸看向莫晚，然而，莫晚直接避开了他的目光，见此，霍丞眉头挑了挑，小家伙脾气还挺大的，算了，之后再找她好好训诫一番。 步蓝这次没去关心眉目传情的男女主，温柔脉脉的眸光落在谢然身上。 谢然却似什么都没看到，拱手作揖，标准的君臣之礼，疏离至极。 步蓝抿了抿唇，眸色嗔怪委屈，哀怨地转身，背影有些萧条，仿佛谢然负了她的心一般。 谢然：“……” 谢然很想提醒那位殿下，霍丞，她如今的靠山，他的好友兼上司还在这儿呢！ 但，谦谦君子的谢然注定不可能开这个口，只能当什么都不知道，郎心似铁。 就是老狐狸也逃不过灯下黑，厚厚的滤镜让霍丞半点都没发现自己的白月光在大庭广众下时不时地给自己的好兄弟暗送秋波。 莫晚……莫晚现在满心纠结她对霍丞的感情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去关注其他？ 最可恶的是，霍丞那厮刚给她一点关注，拨乱她的心后，下一秒就温柔款款地扶着步蓝上马车，那温言细语的样子深深刺痛了莫晚。 莫晚转身就走，不想再看他们一眼。 谢然吩咐了下属几句，便随着莫晚离开的方向走去。 步蓝掀起帘子看了一眼，眸色有一瞬变得幽深至极，随即在霍丞御马走到车窗前时，眉眼温柔含笑地注视着他，仿佛她的世界全然就是他。 正是霍丞多年所求，又求而不得的目光，他温柔一笑，“这些年，华清宫一景一物都没变，”一直都在等着它的主人归来。 而她也终是回来了！ 步蓝浅浅笑开，一如当年烂漫无暇，“我们回家吧。” 霍丞专注地凝视着她，“嗯，回家。” 第23章 心上朱砂（23） “师兄，你是大理寺卿，掌邦国折狱详刑之事，经手案件不计其数，从未曾有过冤案错案，我不信你先前就看不出孙翠之死的疑点。” 莫晚走在大街上，茫然地看着这古色古香的燕都城，熙熙攘攘的人群，满是烟火气，众生百态，阶级分明，可她却是一抹异世魂，不甘也不愿就这么接受这个时代的束缚同化。 她目光沉沉，转头却见谢然款步地走过来，清煦而雅，公子无双。 从前看着他，莫晚觉得自己这趟穿越也没什么不好的，有师兄在，她从不需要担心什么，因为他真的很照顾她，这些年她一直自在地活在这个时代里，可如今…… 莫晚抿了抿唇，心里的难受不甘变相地化作一句句的质问。 谢然容颜温和，并不否认，“我是看出来了。” “那为何……” “为何不直接用我的身份权利为孙翠伸冤？”谢然看向莫晚，声音温润平静，“师妹，你该好好正面现实了。” 莫晚心一沉，“什么意思？” 谢然没回答，只道：“清宁长公主是先帝唯一的嫡出公主，北燕帝王的亲姐姐，她是最尊贵的皇族，最重要的是……” 谢然眸光似有穿透力，看破了她所有的心思，“她还是霍丞如今最放在心上的人。” 莫晚脸色微僵，狼狈地避开他的目光，只故作失望地说：“就因为这样，所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皇族就能视人命为草芥？” 谢然沉默几息，也不多解释，淡淡道：“君为臣纲，皇命大于天。” 莫晚低吼出声：“简直疯了！” 谢然笑了笑，“那你觉得你能改变一个时代吗？” “不能的话，你只有去接受。” “师妹，不是谁都像霍丞一样可以无视尊卑地接受你的不同。” “皇族的水很深，踩进去的话，就出不来了。” “今日是清宁长公主，来日还有可能是别人，你，好好想想吧。” 谢然似没看到莫晚渐渐煞白的脸色，从始至终，他都是温和如清风明月，可话语却如腊月寒风，冻得莫晚血液冰冷至极。 该说的都说了，谢然对她点点头，抬步离开。 “师兄，你说那么多，是担心我？还是在警告我别去冒犯那位殿下？” 莫晚终究还是不甘心地喊道。 是觉得霍丞对她特别会叫那位殿下伤心，所以想让她识相点离他们都远远的吗？ 他就那么在意那个女子？ 明明他之前温润如清风明月，可从未有人叫他停留，从未有人能改变他的原则，现在，他却为了那个女子心甘情愿破了自己的底线，为什么？ 相识多年的情分就真的比不过心头那一抹朱砂吗？ 谢然脚步只微微一顿，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地离开。 莫晚咬着唇，自嘲苦涩地低头，“也是，那般纯白宛若天使，身份还如此尊贵的女子谁能不爱呢？” 人群来来往往中，谢然抬头望着皇宫的方向，几不可闻地开口，“纯白吗？” …… 霍丞亲自将步蓝送到了华清宫——她出嫁前住的宫殿，只是没待多久就有宫人来禀报几位大臣有急事求见，霍丞留了身边的得力太监总管曹罗来帮步蓝整理宫殿事务便离开了。 “奴才参见殿下。” “曹公公快请起。” 步蓝声音刚落，万公公便上前扶起人，宫人们很有眼色地端茶倒水。 步蓝坐在上首，温柔端庄，气质温软却也尊贵难言，她看着布置得奢华又不失清雅的宫殿，“听说华清宫一直都是曹公公照料，有劳了。” “殿下您这可就折煞奴才了，能给您看护宫殿，那可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曹公公笑得十分谦卑地说道。 须臾，他叹息一声，感慨道：“只是这些年，主子时常过来看着这空荡荡的宫殿……” 曹公公看向步蓝，庆幸万分地说：“好在您终于回来了。” 步蓝怔了怔，神色动容，“这几年，他一直都过得很难吧？” “再难如今也好了，”曹公公低头笑答：“您在，主子定会越来越好。” “嗯，”步蓝看向窗外开得正好的玉兰花，轻轻呢喃：“这宫里看着与我离开时并无两样。” 雕梁玉栋，华贵奢靡，可到底物是人非，如今坐在那个至高位置上的不是会事事包容她的父皇，而是并不亲昵的弟弟，终究隔了一层。 而她又是孀居回宫，纵使身份再尊贵，恐怕看自己不顺眼的人也不少吧？这些日子指定得鸡飞狗跳一番。 到底还是自己手上有权利的好，否则总是要这般处处受制、患得患失，步蓝也实在厌烦了。 步蓝看向曹公公，他是霍丞最信任的心腹之一，若她想在宫里如鱼得水，培养自己的势力，少不得要与他多些交情。 只可惜，当年的曹罗不过是浣衣局的总管太监，地位过于低微，根本入不得她的眼，自己也没曾施恩过他，到如今也就只能锦上添花了。 听他刚刚的话语，这位曹公公似对她恭敬至极，一切也不过是建立在霍丞对她重视的份上，还字字句句都在暗示让她要好好对待他的主子。 真是忠心呢！ 但也没什么不好的，这种人，她要是能得到他的认可，必定是一大助力，以后不怕霍丞身边会出现一些小猫小狗，会有跟她离心的可能。 只是怎么收服这个曹公公，步蓝还得好好打算打算。 “对了，公公，陛下现在可是在上乾宫？本宫回来，理应先去拜见陛下才是。” “前几日，下面上供一盆稀品兰花，陛下宝贝得不行，这个时间应该在御花园赏花，晚些时候，奴才再带您过去。” 步蓝神色间半点也没有觉得皇帝去赏花，身边的宦臣处理政务有什么不对，轻轻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曹公公见此，嘴角笑意微深。 步蓝：“先前听宫人提过，陛下现在是还没立后的吧？” 曹公公：“回殿下，是的。” 步蓝：“那这后宫如今是哪位娘娘在打理？” “是柳贵妃娘娘，”曹公公顿了一下，笑着说：“原本，后宫的娘娘听说殿下回朝，是想来拜见的，但主子担心您舟车劳顿，便让她们暂时别过来扰了您的休息，等您什么时候空，再召她们过来拜见便是。” 步蓝眸光流转间笑意清浅柔和，甚是慰贴霍丞的用心。 她堂堂嫡出长公主，身份上只有皇后比得过，那些宫妃，就算高位如贵妃，也不过是庶妾，嫡庶尊卑有别，她们在她面前也得行礼低头才是。 只是，这皇宫啊，有时嫡庶真的没那么重要，得宠才是唯一的生存法则，被宫妃磋磨死的嫡出皇子公主不知多少，不过，真要让步蓝去奉承那些宫妃，她倒不是做不到，可心里得呕死。 第24章 心上朱砂（24） 如今，她还没动手呢，霍丞就帮她先立威了，因要委身太监而心气不顺的步蓝稍稍宽慰了些。 到底可能是自己要一起过一生的人，步蓝也是该要让自己慢慢去接受霍丞并非完整之身的事实才行。 不过说起来，霍丞除了这点，容貌才能心性无一不是顶尖的，且他原来的出身……想到这个，步蓝眸光倏而一顿。 记忆翻涌，若她没记错的话，霍丞真实的身份还曾是南鸿国的嫡出皇子！ 二十年前，不知因什么原因，南鸿帝突然废后，又清洗了废后母族，并将年仅七岁的嫡出皇子送到北燕当人质。 当时，正值北燕南鸿两国关系最紧绷的时候，北燕先帝，也就是步蓝的父皇竟然直接命人阉割了那位刚送来的嫡出皇子，让他变成了皇宫里最低贱卑微的小太监。 北燕先帝原是想狠狠羞辱一番南鸿帝国的，偏偏南鸿帝仿佛就当没有这个儿子了，连个问罪书都没有，就这样放任对方在北燕皇宫自生自灭。 而那悲催透顶，从尊贵的嫡出皇子变成卑微太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霍丞！ 步蓝脸色突然有些奇怪，按照这样来说，其实她还是霍丞的弟妹来着，她第一任丈夫不正是霍丞同父异母的皇弟吗？ 额，皇族人，可真会玩啊！ 暂时脱离剧本的步蓝在心里抹了一把汗，这隐藏的身份设定可就是个妥妥的炸弹啊！ 她可不信她的便宜父皇害得霍丞当不了男人，他会不恨？ 也不信她的前任丈夫，如今刚过世不久的前南鸿皇太子，那个一度抢了本该属于霍丞储君之位的人，他会不恨？ 而作为仇人的女儿、仇人的前妻，就算霍丞再如何不迁怒，心里总不会没那么点疙瘩吧？ 只是从前霍丞对步蓝求而不得，又分别两地，思念之情、得不到不甘心都可以轻易掩盖了那点瑕疵。 可两人重聚，要是步蓝能时时刻刻扮演着霍丞心目中那个完美无缺的白月光那还好，一旦步蓝叫霍丞有一丁点失望，那个疙瘩便能瞬间冒出来，并放大百倍。 这两条隐藏线可真不是一般的要命，任哪一条在男主那都是炸了，都能直接判步蓝死刑呐。 要不怎么说步蓝这个白月光不过表面风光而已？实际上处处都是坑，剧本为她的出局，为她终究斗不过女主早早做好了铺垫。 步蓝默默地为自己掬了把同情泪水，白月光真的是太难了，她之后不狠狠血虐一把女主，不往死里玩弄男主的感情真的是太对不起她自己了。 系统：【……】 系统很想提醒她不能崩人设和剧本，但想到这位宿主每次那实在扭曲三观的发言，它还是默了，免得被洗脑。 反正有它在旁监督，和雷击惩罚的警告，她大概不敢乱来……吧？ “殿下？” 曹公公见步蓝神色有点奇怪，不知在想些什么，试探地叫了一声。 步蓝回过神，眉眼间带着一丝疲倦，“没事，只是想到今日回宫路上发生的事情。” 关于一个平民的死引得谢大人、这位殿下，甚至九千岁大人亲自处理的事情，曹公公在宫里也接到了消息。 孙翠的死，曹公公没什么怜惜感叹的心思，在皇宫活得越久，有些东西也是消失得干净，比如同情心。 曹公公更多想的是背后这事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是不是又有哪个不长眼的要来谋算主子？ 更或是……曹公公看了一眼步蓝，是这位殿下铺路的一颗石子？ 比起戴着厚厚滤镜的主子和性格尚天真的莫晚，曹公公看得更透彻。 纵然他暂时也拿不准这位公主殿下的真实性子，但当年先帝后宫有多乱他还是清楚的，能在没有母亲的庇护下，活到大还一直不失圣宠的清宁长公主又怎么会是简单的角色？ 真要单纯软弱的话，也不可能在和亲他国后还能风光地回朝，连睿智如主子的心都紧紧抓在她的手里。 这位长公主殿下的手段厉害到什么程度恐怕无人知晓啊！ 但，曹公公心里叹了一口气，清宁长公主心机再怎么深沉，那也是主子放在心上的人，只要她不曾害到主子，其他的又岂是他们这些奴才能置咄的？ 心里如何转，曹公公面上依然是对步蓝笑得恭恭敬敬的，附和她的话道：“好在主子和殿下出手解决了，冤魂也得以安息，殿下请安心。” 步蓝似也松了口气，“还好他来了。” “对了，”步蓝突然想到什么，“此案的告破还要多亏一位公子的，先前我就听你主子说，那位莫晚公子是位非常厉害的仵作，只是观她行为举止，倒更像江湖人一些。” 对步蓝提起莫晚，曹公公愣了一下，但是他也看不出这位尊贵的主儿是个什么想法，好似就真的单纯对莫晚感兴趣一样。 “虽说莫公子一直帮官门破解悬案，但算来，她确实是个江湖人。” 曹公公心里斟酌一番，并没有隐瞒什么，按他所知回答。 “先前主子追查北疆饷银失踪一案路过青竹县，而那时，一个潜逃在外、作恶多端的杀人也犯藏在那里，那恶人见青竹县不过是个偏远小县城，便又忍不住杀心，屡屡犯下命案挑衅官府，主子知道后，本是想让锦衣卫顺手把人给处置了，不曾想莫公子却比我们更快找到凶手并绳之以法。” 想到那时的鸡飞狗跳，曹公公脸上不觉带了几分笑意，“那时主子便起了爱才之心，可莫公子却把主子当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几次戏弄，主子一气之下命人把莫公子给绑了，不过后来，倒是靠莫公子屡次的出其不意和推断能力寻到了饷银。” 步蓝见曹公公对莫晚明显观感很不错的样子，眸色微深，脸上却满是惊奇和赞叹，“莫公子年纪不大，能力着实叫人惊艳不已。” “能力是有些的，就是那小子性子有点倔，不管主子许了她什么好处，她就是不愿来锦衣卫当差。” 曹公公摇摇头，话语间有些无奈，但也掩饰不住亲昵。 步蓝垂下眼帘，看样子，她倒是要重新估算这个莫晚了。 “莫公子年纪小，可能还有些玩心，不愿受束缚，待她想通了，想来不会再拗着的。” 曹公公笑着奉承道：“殿下跟主子果真心有灵犀，主子也是这么说的。” 心有灵犀吗？ 步蓝淡淡一笑，可惜她想让莫晚消失的心，霍丞是不可能会有的。 但有什么所谓，他现在没有，她帮他有不就够了吗？ 第25章 心上朱砂（25） 听过霍丞和莫晚的相识过程，步蓝更确定了莫晚不能留的心了。 至于莫晚不是“女子”为什么还会引起步蓝如此大的敌意？ 别问，问就是女主和恶毒女配天生的仇敌，注定有一个必须得狗带的宿命。 再说，这年头谁说女人间才能成为情敌？被男人撬了墙角的难道还少吗？ 何况霍丞本来就不是“完整的男人”，谁知道他最后会不会就看上一个男人呢？ 步蓝喜欢把威胁掐灭在萌芽时期，而且，她的父皇、前夫跟霍丞牵扯的那些仇怨也令她心里隐隐地不安着。 而莫晚，一个能让霍丞这样特殊去对待的人，步蓝如何能容得下？ 心里想着千百种弄死莫晚的办法，步蓝脸上却笑得比谁都天真纯善，“今日本宫见那莫公子虽说有些少年意气冲动，但品性是真的不错。” 曹公公没看懂步蓝的心思，只能顺着应和。 “不过，”步蓝突然有些愧疚地说道：“先前本宫以为她是个心术不正之徒，倒是误会了她，方才孙翠的事情对本宫冲击实在太大，一时间也忘了与她道歉，如今想想，心里怎么都有些不安。” “殿下可莫要这么想，您身份尊贵，那小子怎么值得您如此费心？” 曹公公话语间将莫晚放在卑位，却又何尝不是在费心地减小莫晚被步蓝忌惮的可能性？ 可真够用心啊！ 步蓝唇角划过一丝凉薄的笑意，不太识趣的狗总是不叫人喜欢呢。 步蓝如今是越发厌恶莫晚了，自然对明里暗里维护她的曹公公印象直下降，心理直接转变成从拉拢到怎么也把他给顺手弄死。 只可惜曹公公现在是霍丞身边的得力心腹，步蓝想除掉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终究她刚回来，手上少了点势力，也不好太高调，更不能叫霍丞怀疑她半分，感情这种东西是需要维护的，步蓝也不想半路翻车，叫霍丞和她离了心。 步蓝温软一笑，“终归也是误会了莫公子，对了，过几日就是宫里的君子宴吧？” 曹公公：“是的，殿下。” 步蓝想了想，“本宫想着到时不如以我的名义给莫公子发张邀请帖，请她来君子宴吧。” “这，”曹公公诧异，犹豫地说：“可莫公子是白身，进宫好像不合适吧？” 步蓝笑道：“这倒没什么，本宫以友人的身份邀请便是。” 话说到这里，曹公公自然不好再说什么，长公主殿下能以友人身份邀请莫晚来宫里，是她莫大的荣幸，而且他也没立场帮她推辞，免得招了这位殿下的眼，自己也要倒霉。 步蓝又道：“曹公公看着跟莫公子也是熟识，不如就麻烦你帮本宫将请帖送过去吧。” 曹公公看了看步蓝，不确定她此举有没有其他的用意，只能低首应是。 步蓝笑得温温柔柔。 莫晚有命进宫，可不一定有命出得去。 至于她会不来？ 步蓝并不担心，曹公公怎么说都是霍丞的得力心腹，如果这点事他都办不好，那他就该腾位置了，步蓝还愁着不能抓到他的把柄呢。 …… 曹公公将华清宫上下都打点好，确保那位长公主殿下能住得舒舒服服后，这才准备离开回霍丞身边伺候。 万公公服侍步蓝歇下后，亲自送曹公公出来，他转身从小徒弟手里拿过一个锦盒，“一些小玩意儿，公公拿去赏玩。” 曹公公诚惶诚恐地推拒，“这，使不得，使不得。” 万公公直接把锦盒塞到曹公公怀里，“这是殿下的一点心意，公公可莫推。” 话至此，曹公公才千恩万谢地收下，满脸的荣幸。 万公公脸上笑意加深，“曹公公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咱们这些奴才最是知晓，只有主子好了，咱才是最好的，这往后啊，咱家可还要曹公公多多提携呢。” “哪里哪里，咱家才是需要万公公帮忙在殿下身边多美言几句。” 两人商业互捧了一会儿，对视一笑，都是老油条了，什么心思大家心里门儿清。 万公公也觉得殿下都如此示好了，那这姓曹的自然也要识趣些才是，可不要为了个贱民而得罪殿下，不然也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两个太监一个笑得比一个亲和，可惜，他们脸上都扑了厚厚的白粉，一身阴柔戾气，昏暗的日光下，惊悚效果一等一的，旁边的宫人们不觉地挪远一些。 …… 走出华清宫后，曹公公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锦盒，打开，里面是一颗颗圆润饱满的珍珠，价值不菲，啧啧，那位殿下也是够大方的。 只是，曹公公想到莫晚，目光沉了沉，他是看不出那位殿下对莫晚是个什么心思，但万公公的敌意他可一点都没忽略。 奴才是代表不了主子的，可往往奴才的情绪有时也是主子心思最直接的表现。 但，莫晚怎么就得罪了那位殿下了？ 难不成，那位殿下真的小心眼到这般程度？随便一个得主子眼的她就容不下了？ 曹公公捏紧手上的珍珠，不，步蓝看着不像是如此愚蠢之人，可那又是为了什么？ 但不管怎么样，莫晚那小子处境可就危险了，上位者弄死一个平民的办法只有别人想不出来的。 按照他的性子，曹公公大可不必擦手这些事情，平白去得罪步蓝，给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危险。 可曹公公想到之前那一路莫晚对他的关心照顾，那活泼的样子给他这般活得死寂沉沉的阉人带来不少欢乐。 曹公公是真心把莫晚看成自己的小辈，也是真不愿她出事，只是…… 曹公公无声叹息一声。 第26章 心上朱砂（26） “走了？” 步蓝换上了柔软轻盈的寝衣，乌发散开，靠在床头安静地翻着孤本。 “是，奴才按您的吩咐赏了曹公公一斛南海珍珠了，”万公公躬着背上前，放轻声音地回禀。 步蓝合上书，幽幽宫灯下，她白皙如雪的肌肤散发着莹莹玉色，眉眼朦胧，看似温柔，却如隔着一层薄雾，捉摸不透。 “那就好，曹公公为本宫打理了华清宫几年，这次回来，宫里事务多少也都要麻烦上他，是该好好犒劳一番的。” 万公公笑着说：“能为主子效劳，那可是咱做奴才的福气，您愿意赏，那也是看得起奴才们。” 步蓝摇摇头，“本宫与曹公公也没什么情谊，曹公公更不是本宫宫里的人，该谢的是得谢的。” 万公公也是宫里的老油条了，对宫里的一些潜规则明白得很，倒也没眼皮浅去在意那一斛珍珠，只是听着主子这话，万公公眼神闪了闪，心里也不知是把步蓝最后那句话怎么理解的？ 但显然，他看似对曹公公态度非常友好，实际他也是非常不喜欢对方的。 不过是一个走了狗屎运从肮脏地方怕出来的人，现在都能跟他平起平坐了，嗤！ 难怪还会看上莫晚那种贱民，为此在敷衍主子，没眼的狗奴才，早晚有一日…… 步蓝察觉到了万公公眼里一闪而逝的戾气，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她就喜欢万公公戾气重和心眼极小的性子，真真是把极好的刀，够阴毒，还不蠢，很有眼色和分寸，很多时候，她只不过一句话，他过后就能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最重要的也是万重足够忠心，在外人看来，他总是时不时逾越做主，可实际上，步蓝说什么就是什么，坚信着她表现出来的一切，从不会有好奇心去探究其他，只好好为主子鞠躬尽瘁。 这样的奴仆，怎么能不让步蓝喜欢呢？ 如今更是“他自己认为”莫晚和曹公公对主子有威胁，盘算着怎么除掉他们，真是让步蓝舒心极了。 当然被万公公盯上的莫晚和曹罗，可能日子就不会过得那么舒坦了。 希望这次万重也别让她失望，早点除掉那两个碍眼的，她会更舒坦。 步蓝将垂在胸前的青丝撩到耳后，眉眼间皆是温柔软意，谁又知这份纯粹无暇背后满是黑色的野心和血色的杀戮？ …… 于此同时，明宸殿里的霍丞正坐在龙案后批阅奏折，曹公公端着茶小心地走进来。 “回来了，殿下那边可安置好了？” 霍丞头也不抬地问道。 曹公公见主子在处理政务时还不忘关心那位殿下，他心里对步蓝的忌惮又加重了几分。 宫里最可怕的不是心机深沉的人，而是受上位者盛宠的人，那样的人一定程度上掌握了生杀大权，尤其是对他们这些奴才来说。 一句枕头风，也许曹公公现在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今天是他大意了，一不小心就被那位公主殿下牵着鼻子走，不经意地就透露出自己对莫晚维护的心思。 曹公公提着心，面上却丝毫不显，只笑着答道：“回主子，一切都安置妥当了。” 霍丞淡淡地“嗯”了一声，又问：“没哪个不长眼去扰她的清净吧？” “主子放心，”曹公公似犹豫了一下，斟酌道：“不过奴才看殿下似乎情绪有些不高。” 霍丞批阅奏折的手顿住，抬起头，“怎么回事？” 曹公公：“好像是因为莫公子的事情？” 霍丞皱眉，“莫晚？她惹了殿下了？” 听主子不问缘由出口就站在步蓝那边的话语，曹公公心沉了沉，但也在意料之中。 主子对那位殿下的情意确实是现在的莫晚远远不能去比的。 “这倒没有，”曹公公连忙解释：“听殿下讲，是因为之前误会了莫公子忘了致歉，所以心有愧疚。” “原来如此，”霍丞唇角微掀，神色柔和，“她性子就这样，对谁都和善，只是这事也不怪她，莫晚那小子要是早听本座的话乖乖入职锦衣卫，怎么会闹出今日这些误会出来？” 曹公公眼角一抽，主子英明神武，可怎就在清宁长公主身上蒙了心呢？ 和善？ 那位殿下看着确实如此，但实际……他看悬！ 而且今日的事情闹成这样，他就不信没有那位殿下的手笔，而且如果不是谢大人和主子的出现，想来莫晚小子少不得要受些苦头。 曹公公心里想着，嘴上却是万万不敢露出半分对步蓝的猜疑和不敬，他又不是那些年轻自持宠爱的妃子，有勇气去挑战自己在主人心目中的地位。 曹公公还得可劲地夸步蓝，“殿下心地就跟菩萨似的，平时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如今误会了莫公子，自是会有些难安的。” 霍丞沉吟了一下，“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找机会让莫晚进一下宫拜见殿下，误会说开了便是。” 曹公公忍住想抽搐的嘴角，笑道：“主子跟殿下可真是心有灵犀，殿下早就让奴才给莫公子带了君子宴的请帖了。” “哦？”霍丞挑眉，随即眸中含笑，“那便依殿下的意思吧。” 见自家主子心情很好的样子，曹公公第一次在揣摩主子心思这一事上有些懵逼，他实在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主子您很高兴莫公子能来宫里？” 霍丞放松地靠在龙椅上，“你只知殿下让莫晚来宫里只是为了道歉而已。” 曹公公：“额，奴才愚钝。” 霍丞眸色微柔，他没忘记先前他跟她说过自己有重用莫晚的心思，如果她只是想要跟莫晚道个歉，也不必真招莫晚进宫，还是在君子宴这样重要的宴会上。 想来，无非她是想给莫晚一个进入权贵圈子的机会，为莫晚铺一下路，也是变着法帮他拉拢莫晚。 她总是那么有心，从前为了让他在宫里过得好，也是这般处处关照着。 霍丞心情很好地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不过这些话他没有在曹公公面前说出来，只是道： “莫晚那小子平时躲本座躲得远远的，本座让人去传话，她十有八九都是阳奉阴违，这次让她来宫里，本座倒要看看她还想怎么躲？” “本座耐心也是有限的，之前放任她拒绝入朝堂，也不过看着她年纪小，想着磨一磨她的性子，可不是真要叫她去做什么行侠仗义的游侠。” 霍丞想到什么，幽幽一笑，眼里满是狩猎时的光芒，“江湖也不适合她。” 曹公公：“……” 第27章 心上朱砂（27） “什么？要我三日后进宫？开玩笑的吧？” 莫晚接到曹公公送来的请帖，整个人都懵了，她就一个江湖人，进什么宫啊？ 曹公公淡定地喝了口茶，“你觉得咱家百忙里出趟皇宫就是为了跟你开个玩笑？” 莫晚嘴角一抽，跑过去扯着曹公公的袖子哀嚎，“公公啊，您老可别吓我啊，皇宫那是我能进去的吗？” 曹公公无语地抽出自己的袖子，“贵人说你能你就能！” “不会又是霍……”霍王八蛋搞的鬼吧？ 只是对上曹公公的眼神，莫晚默默地把话咽回去，老老实实地用敬语，“九千岁大人如果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句话，小人上刀山下火海都再所不辞的。” 对莫晚的谄媚，曹公公摇摇头，“你以为是主子要你进宫的？” “难道不是？” 除了那王八蛋，宫里哪个金尊玉贵的主儿会在意她这样一个江湖人？ 曹公公看了看她，意味深长地说：“是清宁长公主殿下的意思。” “哈？” 莫晚懵逼之后，沉默了下来，那些被她刻意压下去的记忆和情感此时纷纷涌了出来。 说实话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再与步蓝那般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金枝玉叶有交集，也不愿与霍丞再有什么瓜葛，更不想去看他们俩如何恩恩爱爱。 之所以莫晚还没离开燕都，也不过是为了解决自己身世的问题，跟莫家那群吸血“亲人”彻底撇清关系。 但有时候，并不是她想如何就能如何的，尤其是在这个皇权堪比天的时代。 莫晚捏了捏眉心，“我不过一介草民，长公主殿下怎么会突然想召我入宫。” 总不可能那位殿下还想跟她聊孙翠的身后事吧？ 那可就不是傻白甜，而是脑子……咳！ 曹公公：“殿下说是想跟你道个歉。” 道歉？ 莫晚嘴角一抽，直摆手，“草民可不敢受。” 曹公公搁下茶杯，看着她，“受不受，晚小子，现在可不是你来决定的。” 莫晚眸色倏而发沉，“公公，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是真的没想过要去攀什么高枝。” 曹公公意味不明地笑道：“高枝不是你想攀就能攀的，但贵人递出去的高枝，却是你不愿意拿也要拿的。” 莫晚呼吸一窒，低下头，无声地抗拒和不甘。 气氛冷凝许久，曹公公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进宫后，咱家会先引你去见主子，锦衣卫虽是刀口上过日子，但天子近臣，也是前途无限的，而主子向来对下属更是大方，尤其是有能力的，你好好办差，心中所想指不定轻而易举就办到了呢？最重要，站得够高，你的命才可能在你自己手上。” 曹公公不知道步蓝是否真的难容莫晚，会不会对她下手？可这些顾虑他不能说，只能让莫晚归顺主子。 成了主子的人，想来那位殿下也会有所顾忌，莫晚也能安全些。 一入官门深似海，从此满身尽是束缚，莫晚不愿意，可她忍不住想到那日被铁甲军压着时无力卑微的感觉，而且，以她如今的白身，想要脱离莫家，谁知又会是怎么样的波折？ 但如果她成了霍丞身边的人呢？借着霍丞的威，有些事确实于她来说就轻而易举了，而在锦衣卫，她也确实能做自己喜欢的职业，这是霍丞早就承诺的了。 只是，莫晚想到她的真实身份，头又大了，一个女子入锦衣卫，她怕身份暴露的时候，脑袋都要不保了吧？ 可清宁长公主亲自下请帖邀请，九千岁身边的大红人亲自来送帖子，莫晚有拒绝的可能性吗？ 这就是上位者的权力啊！ …… 在曹公公去见莫晚的时候，步蓝也正在接见后宫的一群莺莺燕燕。 北燕历代帝王都不算是重美色的人，尤其是步蓝现在名义上那位新帝皇帝，他是爱花，却爱的不是美人花，而是真土里长出来的花儿。 也因此，北燕后宫这一届的宫斗选手并不算多。 能被允许来拜见步蓝的都是一宫主位，出身和地位都不错，也不过就近十人，算是非常少的了。 领头的是穿着绯色宫装，头戴点翠凤簪的艳丽女子，正是如今掌管后宫的柳贵妃。 只不过这柳贵妃却半点没有扶柳的柔弱，容貌美得有些侵略性，如一朵带刺的红玫瑰，气势很足，一看就很不好惹，也难怪能压住底下那些宫妃。 当然也可能是这位柳贵妃家大势大，其他宫妃不敢在表面上触她的眉头。 而柳贵妃却确实嚣张得没边了，别的宫妃都恭恭敬敬地给步蓝行礼，她可就敷衍多了，欠了欠身，还没等步蓝说话，就自顾自地懒懒坐下品茶，对步蓝的轻蔑就差写在脸上了。 哦豁，还是个刺头呢，连虚与委蛇都不愿意，是真的家族势力大到无所顾忌，还是脑子有坑呢？ 步蓝想到剧本里对这位柳贵妃，也是继步蓝之后的第二恶毒女配的描述，眼底浮起了一点兴味。 柳贵妃确实是家大势大，柳家是北燕顶级世家之一，她父亲是兵部尚书，家里还有军中高官，其锋芒之盛就连谢氏门阀都要避其一二。 有这样的家族作为后盾，不怪柳贵妃腰板能这么直，最叫步蓝感兴趣的是，按照剧本的介绍，柳贵妃其实钟情的不是自己的皇帝丈夫，而是那个手段阴狠、如今位高权重的九千岁霍丞。 没错，作为世家女，柳贵妃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太监，可以说是非常前卫和有勇气了，甚至为了能更近距离地接近霍丞，她还不惜牺牲自己的终身大事，进宫为妃，这爱啊，谁不说句深沉呢？ 只可惜的是，在这世上，霍丞感兴趣的就只有两个女人——步蓝和莫晚，柳贵妃，额，也许男主连名都没全记住呢。 好残忍哦！ 步蓝心里不禁唏嘘一声。 这要不怎么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呢？ 跟柳贵妃一比，步蓝觉得自己其实也还可以……嗯，又有力气起来暗搓搓搞女主了！ 第28章 心上朱砂（28） 步蓝温和无害地看着柳贵妃，仿佛半点都不计较她的失礼，寒暄道：“几年不见，贵妃娘娘容颜越发妍丽似牡丹了。” 似牡丹，却不是牡丹，是讽刺柳贵妃一个妃子，还不是皇后呢，就敢在这狂吗？哪里来的勇气和脸？ 步蓝简单一句话就能让后宫的女人们解答出无数种暗讽意思来，瞬间华清宫的气氛都带了点火药味了。 所有嫔妃一下子精神了，暗搓搓地瞅着步蓝和柳贵妃，带着点幸灾乐祸又担忧的心情等着大戏开幕。 嗯，斗吧斗吧，只要火别烧到她们身上就行。 柳贵妃淡淡地看了一眼步蓝，脸上没有什么生气的痕迹，只捏了桌上一块糕点尝了一口便丢开了，还喝了好几口茶，仿佛步蓝这里的东西有多寒碜，令人难以下咽一样。 “殿下这儿的糕点味道怎么奇怪来着？呀，也是本宫吃惯了我们北燕的糕点，对南鸿那边的东西实在是……接受不了呢。” 步蓝看了一眼被咬了一口就丢开的精致点心，薄薄的馅皮却掐出了栩栩如生的花瓣，金色的馅晶莹剔透，一看就叫人胃口大开。 不过，这道糕点可是…… “贵妃娘娘，恕奴才斗胆插嘴，这可不是南鸿的糕点。”万公公看似笑意恭敬，实则眼里藏不住的讥讽。 “这道点心叫芙蓉含心，是北燕开国大帝亲手做给元后的，单单工序就需要几十道，用的都是最顶好的材料，单单和面的水就只用清晨开得最妍丽的芙蓉花上的露珠，只是不知为何，随着开国元后的逝世，这点心就从未出现在御膳房里了，据说最初是担心开国大帝伤怀，但也导致后来少有人知道这道点心。” 少有人知道，不是没人知道，否则现在怎么出现在这里？ 步蓝都不用开口，只用万公公几句话就能让柳贵妃面子里子都失，她想借一块点心讽刺步蓝是南鸿来的寡妇，摆什么高贵公主的架子？却不想直接一巴掌扇过头，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连北燕的点心都认不出来，还好意思标榜自己是高贵眼界高的世家女出身？丢不丢人？ 当然，万公公可没见好就收的意思，不狠狠往柳贵妃心口戳几刀，怎么对得起她在自家主子面前的放肆呢？ “说起来，原以为这道点心的秘方早已无人知了，却不曾想九千岁大人竟然命人翻遍宫里的藏书阁，生生将它给找了出来，更是急忙召集了燕都所有厉害的糕点师傅，就是为了让殿下回来能尝到这道点心。” 只为了步蓝能吃一道点心，霍丞便如此大费周章，可想而知，他到底有多在意步蓝？ 再想到这道点心原是倾注了一位帝王对妻子满心的爱意…… 对霍丞痴心无比，却屡屡得不到对方一眼的柳贵妃恨得眼睛都发红了。 步蓝看着整张漂亮脸蛋都扭曲了的柳贵妃，却睁着一双干净无暇的大眼睛，担忧地关心道：“贵妃娘娘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可要唤太医？” 见柳贵妃死瞪着自己，步蓝也不生气，继续善良地关心她，“可是昨夜服侍陛下太过晚了？贵妃娘娘得保重身体才是，陛下这后宫没有你可不行的。” 这后宫没人知道，陛下几乎不去柳贵妃的宫里，倒不是陛下在当和尚，而是柳贵妃人傲得很，最初几次三番推脱拒绝侍寝，惹恼了陛下，要不是柳贵妃家里势力大，她哪儿还能保住贵妃的尊位和掌管后宫的权力？ 不能贬，又不服侍自己，陛下倒没有跟其他帝王一样，被勾起什么征服欲，或是被伤了自尊要给柳贵妃一个好看什么的，直接就当她是给自己管理后宫的工具人了，只要她不招惹他，陛下干脆无视。 只能说北燕这届帝王真的很佛系，当然，如果他不佛系的话，也不能让霍丞这样一个“阉人”直接掌管了整个朝堂，不过，也说明当年霍丞挑“主子”挑得十分的好。 柳贵妃是自己不想服侍皇帝没错，但自己被帝王冷落无视又是另一回事。 从前她还能淡然，因为她爱的又不是皇帝，那些暗地里编排她的小贱人们懂什么？ 那个人如今才是整个北燕真正的掌权人，若能得到他的宠爱可胜过服侍一个傀儡帝王千百倍。 可是现在，柳贵妃觉得自己的脸皮像是被人扒下来扔到地上踩一样。 面前的女人是被霍丞放在手心里的心上人，而她呢？爱的人看不到她，还被自己名义上的丈夫无视了…… 柳贵妃从未有过输得如此彻底的感觉，在步蓝面前，她仿佛就是个跳梁小丑，种种她觉得是下马威的举动，都成了对方的笑话，还顺便取悦了那些她向来看不起的后宫嫔妃。 高傲如柳贵妃她如何受得了？ 柳贵妃真恨不得直接抓起那盘点心砸在步蓝的脸上，毁了那张狐媚的脸，看她拿什么去勾引霍丞？ 可是刻在骨子里的世家礼数也好，还是步蓝的身份也好，柳贵妃注定没有勇气孤掷一注地跟她拼。 何况柳贵妃也不是完全的憨憨，就算她把盘子砸过去，怎么都砸不到被万公公等众多奴仆保护的步蓝，只会惹怒霍丞，让她自己彻底悲催。 所以，柳贵妃再想冲上去撕步蓝，现在也只能气得浑身发抖，努力让自己坐在椅子上，撑着自己最后一丝尊严，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殿下也够关心陛下的，跟陛下可真是姐弟情深呐！” 北燕新帝继位前是个不受关注的小可怜皇子，而步蓝是盛宠的嫡出公主，两人基本没有什么交集，这句姐弟情深是绝对的讽刺。 在场后宫嫔妃们：(⊙o⊙)…看戏看得好嗨森哦！ 要是这时候能来盘瓜子就更好了，当然，这精致可口的点心和清冽幽香的茶水也很不错滴！ 就是，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清宁长公主是皇后呢，现在上演的是正室和妾室之间的大战！ 第29章 心上朱砂（29） 柳贵妃脑子也是有病，没事去招惹一位尊贵的长公主，平白多了个棘手的敌人干什么？ 对方就算住在宫里，她也是已经嫁出去的公主，还能抢她的后宫管理权不成？ 所以又是拒绝陛下，又是得罪长公主的？柳贵妃到底图啥？真以为北燕姓了柳不成？ 后宫嫔妃们心里直接给柳贵妃贴个标签：脑子有猫饼！ 而这些出身礼教严苛世家的嫔妃们怎么都不会想到柳贵妃是在为一个“太监”争风吃醋呢！ 纵然霍丞再如何位高权重，容貌气质再如何出众，都改变不了他是“阉人”的事实。 而阉人在封建社会就是卑微的奴才，尊卑礼教根深蒂固的主子们怎么都不可能去喜欢一个阉人。 这不，步蓝才说柳贵妃前卫，就连她自己，最初都是为了权利才愿意委身霍丞，否则“步蓝”一辈子都不可能会看上对方，因为在她心里，霍丞跟她从不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 翻翻剧本，步蓝发现，她也好，莫晚也好，爱上的霍丞，不在意他“阉人”身份都是在他位高权重的时候，就柳贵妃，她是有想借霍丞的势没错，但柳贵妃可以说是唯一一个在霍丞卑微时，不在意他的身份地位就对他动心的人。 可惜的是，霍丞就从没看见过柳贵妃！ 果然啊，倒贴上去的都不值钱。 步蓝也不知道该唏嘘霍丞，还是唏嘘柳贵妃。 她轻呷一口茶，依旧笑吟吟，非常友好地看着柳贵妃，那无辜装善良的样子叫柳贵妃憋得几乎内伤，心里大骂：装模作样的贱人！ 最后，想羞辱一番步蓝最后却让自己丢尽脸面的柳贵妃忍着吐血的冲动，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华清宫。 她发誓，从今日起，她跟步蓝这贱人不死不休！ 步蓝悠悠地再喝了一口茶，欣赏着满身阴影的柳贵妃逃也似的地离开，心里无奈地叹息，明明是一只斗败的狗子，偏偏还要嗷嗷地放两声狠话才夹着尾巴离开……可不是有趣吗？ 哎呀，她可真是爱死没有剧本限制的时间了！ 这段时间，只要她不影响剧本后续的发展，想怎么发挥就这么发挥，比如逗弄逗弄柳贵妃第二恶毒女配。 系统险些翻白眼，她真把柳贵妃当宠物狗呢？还逗弄！ 步蓝无辜地眨眼睛，讲道理哦，她可是有在为后来的剧情好好做铺垫的。 这不，看看，柳贵妃现在恐怕恨她入骨了。 要知道接下来找女主的茬表面上的大头可是柳贵妃，而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莫晚被认为是步蓝的人，柳贵妃恨屋及乌，收拾不了步蓝，还收拾不了莫晚这个无权无势的小民吗？ 想想柳贵妃给女主提供了多少打脸上位和跟男主发展感情的机会，步蓝又想哀叹了。 她这反派阵营到底都是些什么猪队友哦？ 窝里斗就算了，还老是冲上去给女主铺路，想想，步蓝都好心酸！ 可能咋办？ 谁让她们反派都是后妈养的，女主是天道亲女儿呢？ 系统：【……】 它敢保证，她今日让柳贵妃可劲地恨上她，绝对没安好心，八成为的就是柳贵妃找起女主麻烦的劲时能如狂风扫落叶一般！ 她可真是不遗余力地给女主添堵啊！ 不过系统再怎么吐槽都没吖声，它实在不想再听自家宿主那扭曲三观的言论了，明明是黑的都能让她说成白的了。 系统默默地简单概括一下步蓝的言论：她如今所做一切都是在努力地劳改，遵从组织安排地做个称职的恶毒女配。 不过系统始终坚定地认为步蓝绝对在用公费作案！ 这宿主真是又疯又坏！ 可惜，它也拿她没办法！ 真是一件让系统无比唏嘘的事情！ …… 黄昏日落，华美的宫殿内烛光幽幽，轻纱垂下，安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主子在休息，没有哪个宫人敢找死地发出声音去打扰，可候在外室伺候的婢女这时却很随意地坐在软垫上打瞌睡。 一般来说，宫里主子安寝，宫人是要跪在外室，时刻保持清醒，好伺候随时醒过来的主子。 而这个宫女现在却直接给睡死了，可想而知，她有多没把里面那位主子放在眼里。 宫里人都早前打听过了，清宁长公主脾气好，性子软，从不轻易打杀他们这些下人，犯了错也就小罚一下，很明显，这宫女是仗着步蓝的性格在有恃无恐呢。 突然，门吖吱一声打开，婢女被惊醒，连忙看向门口，只见万公公躬着背，恭敬地引着一个身穿八爪蟠龙锦袍的高大男人进来。 “九、九千岁……” 婢女慌慌忙忙地磕头行礼。 霍丞冷厉的眉头皱起，果然见内室轻纱晃动，步蓝被吵醒了。 霍丞没有立刻出声发作这宫女，只淡淡地抬了一下手。 两个小太监不知从哪儿出来，捂着宫女的嘴巴给拖了出去，至于拖去哪里……大概从今日开始，宫里应该就再没有这么个人存在了吧。 宫女睁大眼睛，恐惧地想求饶，可惜，霍丞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走进内室，万公公倒是转头，眼神阴森森的，那种无机质仿佛在看死人的目光吓懵了宫女。 其他宫人也老神在在的，似乎没有看到这个挣扎求饶的宫女，在清宁长公主殿下身边多年的老人们都知道，长公主殿下身边从未出现过一个刁奴，敢偷奸耍滑的早已都成了冷宫后巷外野狗野猫的食物了。 有万公公在的一日，宫人们只能有尽心尽力伺候主子的心。 只是啊，才不过几年呢，宫里的这些小贱人们都忘了他万公公的手段了。 不过没关系，他总会让他们想起来的。 没人能对殿下不敬半分！ 万公公甩了一下拂尘，白扑扑的脸在幽暗的宫殿里如同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但他下一刻，他就挂上笑容，从小徒弟手上接过托盘，进去服侍起床的主子。 万公公刚走进内室，就见床幔已经被挂好，自家主子披着外衣靠在团花软枕上，眉眼虽有些倦怠，但眸光却是温柔带笑的，轻声地跟坐在她床边的男人说着话。 第30章 心上朱砂（30） 万公公脚步一顿，脸上笑容不变，只是识趣地没出声，默默过去伺候步蓝洗漱。 “本座来吧。” 在万公公拿着毛巾要给步蓝净手时，霍丞接了过去，亲自托起那双白玉无暇的手，温柔细致地帮她擦拭。 步蓝如雪般白皙的脸颊浮起一丝红晕，似嗔似娇地笑道：“你如今是九千岁了，怎么还做这样的事情？” 霍丞没有抬头，声音却带着笑意和一丝淡淡的叹息，“从前我想做这样的事情却是没资格的。” 他只能一次又一次跪在冰冷的宫道上，偷偷仰望着她的背影远去，盼望着她能回头让他多看一眼也好。 那时的求而不得噬心的痛楚霍丞如今想到都忍不住发笑，年纪太小，眼界太低，无权无势，自然什么都得不到。 霍丞轻轻摩挲着掌心柔软温暖的手指，现在，什么都是他的了。 所以说，权利可真是太迷人了！ 有了它，他想要的东西都逃不出他的掌心，包括当年他苦苦追寻的白月光也是。 手指被对方像是把玩心爱玩具一般地玩弄着，步蓝脊背有些发凉，尤其是在触及到霍丞那痴迷又扭曲的眼神，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抽回自己的手。 只不过步蓝忍住了，做了多年的太监，霍丞性情早已扭曲，他这种人多疑又容不得半点瑕疵，掌控欲在多年的蛰伏忍辱下，一招得势，便会爆发到一种极度恐怖的程度。 一旦让他察觉到她有一点害怕或是抗拒他的举动，霍丞心里面积压的阴暗绝对会喷发，到时谁知道这变态男主会在她身上搞什么手段？ 步蓝可一点都不想尝试。 而且按剧本设定，她这个白月光在翻车前可是完美得无懈可击的，也因此，霍丞对她都是十分温柔，不曾逾越底线半分。 如果步蓝的演技差了点，引得男主偏离剧本，先不说要遭雷劈什么的，就她自己而言，可半点都不想跟男主玩什么限制play。 注定不会是她的宠物……啊不是，是注定不会是她的男人，步蓝是一点兴致都没有。 而且比起霍丞，步蓝脑海中浮起一道温润和煦、温柔款款的身影。 嗯，谢然那种克己端方，坚守自己原则的谦谦君子，她心里更加喜欢呢。 也不知道那样的君子在疯狂时会是个什么样子的？ 想来定会是她领略过的风景中最叫人心动难忘的。 系统：【……】 要这时代有妖妖灵，信不信它立刻帮谢然报警？ 正在大理寺兢兢业业翻着案卷，为北燕鞠躬尽瘁的谢然突然后背阵阵发冷，那感觉，跟他当年被一个变态虐杀狂魔盯上时是一样的。 谢然蹙眉，他抬头看向外面暗下来的天，乌云翻滚，风雨将至。 这燕都，甚至整个北燕，可能又要动荡了。 上位者不仁，苦的到底是下面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 作为被天下读书人追捧赞誉的谢三公子，最初是没人理解他怎么会自甘堕落地和霍丞交好？一度都在骂他是个趋炎附势的伪君子。 但在他一次又一次办好科举，甚至不仅一次提议增加秋闱科考后，文人们又自动给他加了个忍辱负重的人设，再次歌颂起他来。 然而，无论是谩骂也好，赞誉也罢，谢然从不在意这些外面的名声。 他唯一希望的也不过是这天下的百姓能少点灾难苦痛罢了。 霍丞是个有能力和胸襟的上位者，若没他这几年的励精图治，北燕早被只顾享乐的步氏皇族给掏空了。 谢然是这个时代的儒生，却不是封建社会固执朽木的士大夫，他有忠君之心，只是忠的永远是明君，而不是只会享乐的昏庸君主。 只是…… 谢然想到之前那位从南鸿归来，一看就不会安分的清宁长公主，头有些疼，只希望霍丞别真的被她迷了心智才好。 还有他那个师妹…… 唉，谢大人又是忧国忧民的一天！ …… 华清宫这边，步蓝还不知道自己心里想着的谢然也在想她，就是，一个想的是风花雪月，一个想的是为民除害？ 就算知道了，长公主殿下也只会表示：虐恋情深，她也可以的哦！ 当然，步蓝再想偷吃，作为一个正在劳改的恶毒女配，该走的剧情还是得好好走的，否则，别说要跟谢大人虐恋什么的，一个雷劈下去，她都直接狗带了好嘛。 “怎么了吗？” 软糯温暖的关心驱散了霍丞满心的阴暗，他抬头对步蓝一笑，放开她的手，“没事，刚刚听宫人说，你午膳基本没用，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的，你莫担忧。” 步蓝轻摇头，灯火映照下，她眸色温柔似水，点点光亮柔软动人，只是却无比脆弱，仿佛一碰即碎，让霍丞总觉得她随时都会从他身边消散而去，抓不到，握不住，最后只剩一片悔恨心痛。 霍丞心想，他绝不会让这一日到来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步蓝：嗯，她等着男主自己打自己脸的那一日。 “今日柳贵妃来拜见你了？” 霍丞想到刚刚那个宫女，深邃幽暗的眸子微眯，一丝戾气划过。 他都明令禁止所有嫔妃宫人不可冒犯长公主殿下一分，只是，看来他近日太过修身养性了，不然怎么一个小小的宫妃也敢对他阳奉阴违？ 连华清宫也敢插手？ 柳家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啊！ 呵！ 步蓝神色无异，“嗯，想着我回到宫里，总要麻烦到管理着后宫的柳贵妃，便请她们来喝茶说笑。” 霍丞不以为意地轻嗤，“她不过陛下的一个妾室罢了，有什么事情吩咐就是，无需给她什么脸面，省得她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步蓝：哇哦~好无情的男主呢！ 但，这不正常的吗？ 男主就是除了对女主和白月光，其他女人都不假辞色的存在！ 啧啧，可怜的柳贵妃那么刻苦认真地爱着男主，在男主这去连个脸面都没有。 这无情无欲无理取闹的剧本君哦！ 系统：要不你跟她换一下？ 步蓝：还是不了吧！ 系统：那能闭嘴了吗？ ennnn…… 第31章 心上朱砂（31） 步蓝看向霍丞的眸光有些无奈，“别这么说，柳贵妃年纪轻轻，上面又没太后看着，一个人打理着偌大的后宫和照顾陛下，也是极辛苦的。” 霍丞比她更无奈，柳贵妃就是个跋扈心毒，恨不得牢牢控制整个后宫，把所有女人都踩在脚下的女人，也就他眼前这单纯女子才会觉得柳贵妃不容易，明明被冒犯了还在为对方说话。 但自小就看着她的霍丞很是清楚她心软善良、不与人计较的性格，也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跟她辩论，反正有他看着，也容不得哪个不长眼的慢待她，这般柔软单纯的性子就很好。 “以后无聊了，就找那些嫔妃陪你赏赏花，看看戏折子，实在不喜欢，想要出宫走走就叫人告诉我。” 步蓝噗哧一笑，“你当我是陛下呢，怎么能让妃子们整日陪我玩？” “陛下平日就只对珍稀花种有兴趣，他可没兴趣陪妃子们玩。” 谈起皇帝，霍丞没有半点忌讳，可见他如今对整个北燕朝堂把控已到了很可怕的程度，再不需要掩饰自己的野心和嚣张了。 步蓝仿佛半点都没发现他们老步家的江山都要改姓了，只纯粹温柔地拍拍他的手，“宫里一切都好，你每日要劳心国家大事已经够累的，不用再担心我的，今日我只是因之前赶路累了才会睡那么久的，别多想。” 霍丞见她对政治懵懂不知，对自己也没半点芥蒂，神色越发温柔，“你过得好，我才能安心。” 步蓝抿唇一笑，白皙的小脸微红，一如闺阁少女般青涩，身上没有半点嫁过人女子的成熟感，霍丞心一热，忍不住反握住她的手，珍惜不已。 在霍丞心里，一直以来都是他跟步蓝两情相悦，只是从前碍于身份地位，他们无法相守，而他也只能看着她痛苦无力地远嫁。 他相信着她的心一直都在他身上，所以纵然她嫁作人妇几年，也始终为他保持着那份纯真。 步蓝……步蓝只能说，男人自信是好事，但过于自恋真的挺尴尬的。 好在男主现在还没看清步蓝的真面目，心里对初恋还是带着厚厚的滤镜的，不然，步蓝这白月光可能得当场见血。 步蓝见霍丞这没自觉的男主又在对她毛手毛脚，忍住想甩巴掌的冲动，“对了，我邀请了莫公子来君子宴。” 提起莫晚，步蓝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也是剧本规定此时她要试探一下霍丞对莫晚的在意程度。 毕竟对“步蓝”来说，先前霍丞对待莫晚的态度着实让她心里有些不安。 霍丞没发现她的试探，自然地说道：“那小子野得很，等那日我叫曹公公去带他就行，免得打扰你。” 步蓝手指蜷缩了一下，曹公公是什么身份，九千岁的心腹，她莫晚又是什么身份，一个白身，可霍丞话里话外却把莫晚放在了曹公公平等甚至以上的地位，由此可见他心里对莫晚的在意可是一点都不少啊，或许渐渐在追上她了吧？ 这于步蓝，可真是一个坏到极致的事情。 步蓝心沉了沉，只是神色无异，故意嗔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呢？本来就是我邀请的莫公子，结果却撒手不管，这让她怎么想？再说了，之前的事情我还想着给她道歉呢。” 真让曹公公一直跟着莫晚，她还怎么让对方倒霉呢？ 霍丞笑得宠溺，“好，都依你说的，要是那小子给你找麻烦，就让人把她丢回给曹公公。” 步蓝笑得纯粹无暇，“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让你未来的爱臣受委屈的。” 霍丞眉头一挑，“爱臣？你倒是相信她。” 步蓝自然而然地信任他，点点头，“能被你看上的人，能力品行绝对是信得过的。” 霍丞倏而靠近她，薄唇几乎贴在她的耳朵上，低低一笑，“呵，这么快就在帮我笼络部下了，殿下，可真是贤惠啊！” 步蓝白玉般的耳朵瞬间红透了，她轻咬唇瓣，眸光盈盈地看着他，七分羞涩三分眷恋。 霍丞眸色越发幽深，他抬起手，轻轻抚着她瓷白的肌肤，渴望太久当真正触摸到，却有些近乡情怯和虚幻感，他想要用什么来证明一下眼前女子是属于他的。 在霍丞愈发靠近，步蓝努力着不崩人设而将人给扇出去的时候，终于老天爷还是不愿意她这个恶毒女配玷污了男主，毕竟男主身心都是要干干净净地留给女主的。 步蓝：我tui！ “主子。” 曹公公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霍丞不悦地皱眉，“何事？” 步蓝：嘿，不愧是女主阵营主力军，时时刻刻在破坏男主与白月光的前线。 不过，来得好，步蓝捏紧的双手松了下来，还好还好，没因为殴打男主而被雷给劈了！ 曹公公听出了主子声音的不悦，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回禀：“主子，城外十里坡有动静了。” 霍丞脸上的阴沉瞬间消失，似笑非笑地挑眉，“哦？终于忍不住了啊。” 步蓝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比起如同阉人一般阴沉狠戾和在她面前温柔含笑的样子，这尽在掌控中的狩猎者冷酷又自信的气质，不得不说，很是迷人。 也难怪本是一心扑在权利野心上的“步蓝”最后会真的沦陷。 霍丞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即便现在他是众人周知的太监，也阻挡不了许多女子把心扑在了他的身上。 察觉到她的眸光，霍丞不想她误会什么，歉意地抚了抚她的脸颊，“抱歉，本想陪你用晚膳的，只是……等我回来，好吗？” 步蓝眉眼含笑，“你先去忙，不用担心我的，我会在华清宫好好等你回来的。” 霍丞眸色温柔下来，握了握她的手，才起身离开。 等人彻底离开她的寝殿，步蓝身上的柔软无害和纯粹眷恋消失得一干二净。 “来人。” 万公公快速地走了进来，“殿下。” 步蓝淡淡吩咐：“为本宫净手。” “是。” 第32章 心上朱砂（32） 也是这时，外面轰隆一声，随着雷电的炸响大雨倾盆而下。 步蓝转头望着外面的大雨，轻轻呢喃，“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淋到。” 万公公闻言连忙安抚自家主子，“殿下放心，千岁大人身边伺候人很多，定不会叫主子淋到雨的。” 步蓝淡淡一笑，“那就好，万公公，你去让厨房备着姜汤吧，等他回来，本宫可以送去。” 万公公应了一声，只是并没有马上离开，关心说道：“殿下，您午膳没什么用，晚膳多少得吃些，莫坏了身体。” 步蓝对上万公公担忧的目光，眸色有些悠远，须臾，她轻轻地应了声“好”。 “呀，那奴才这就给您传膳去。” 万公公脸上笑容欣喜地离开。 步蓝只垂眸一笑，继续看着外面的大雨，窗外那株玉兰树被打得七零八落，恹恹地，却如何都避不开这场风雨。 她记得剧本中，在今晚，男女主的感情会有一个大跨度的发展。 霍丞掌权，不服的人多的是，尤其是原本肆无忌惮、嚣张横行的步氏皇亲，其中就有个“暮亲王”，也就是今晚要登场顺便领盒饭的炮灰。 剧本里讲到暮亲王一直暗搓搓地招兵买马打算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干掉霍丞，然后自己再上位。 就在今晚，准备多时的暮亲王有所行动了，但对方自以为自己的地下工作搞得很好，却不知道他的行动早就在霍丞的掌控之中，霍丞一直没出手，也不过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而已。 按照他的谋划，霍丞打算通过这次镇压暮亲王来清洗一遍朝堂，也震慑其他蠢蠢欲动的皇亲国戚和世家大族，好让北燕更彻底地沦为他的囊中之物。 当然这是剧本权谋部分，男主自然是所向无敌的。 至于感情线嘛，这么紧张的剧情，怎么能没有女主的身影？ 而为什么天黑就落锁的城门，无权无势的女主还能够出城？ 为了让亲生儿子女儿好好处感情，老天爷当然不会让一个小小的城门成为他们的障碍。 只要给制造点能让女主名正言顺地参与其中，不就可以让她顺利出城了吗？ 剧本里讲的是距离燕都二十多里外，昨夜有一座村庄突然一夜间被烧光了，案子在今日黄昏时才报到了燕都京兆尹那。 一个村庄全被烧了那可不是一般的小事，京兆尹不敢耽搁半分，就要赶紧派人赶过去处理。 鉴于之前莫晚帮了京兆尹不少忙，破案很有一套，府尹很怕这次是大麻烦，命人去请她一同前去看看，好早些把事情处理干净，省得自己乌纱帽不保。 虽说之前孙翠的事情，京兆尹的提刑官算是坑了莫晚，但事情轻重她还是分得清的，在知道一个村人全没了，莫晚也很沉重，自然会立刻跟府衙的捕快仵作一同前去。 也就是在这途中，莫晚遇到了被围杀的霍丞。 嚯，那还得了？ 只霍丞之前在承天大道帮她的哪一次，莫晚怎么都不可能对他袖手旁观的？ 莫晚设计偷袭分散那些杀手，想要给霍丞逃跑的机会，只可惜的是，莫晚算计到了这波杀手，却没想到对方还有好几拨援军，这下子，差点连她也给赔进去了。 霍丞对莫晚的出现倒是意外，原本他想着让莫晚先离开，他有自己的计划，总之死不了，可莫晚却不知道他的谋算，竟然半步不退，坚持要跟他共生死。 嚯，这可真让霍丞震惊又被感动到了！ 要知道，霍丞这个人在年幼的时候身边所有对他好的亲人都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给害死了，连他自己也被推进火坑，活得生不如死。 也因此，霍丞性子除了格外阴毒扭曲，内心实际非常孤独和渴望被爱的。 不然，“步蓝”早年随手的几饭之恩和随口几句帮他说几句话，让他稍微过得容易些而已，怎么就能让霍丞这些年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死心塌地？ 莫晚愿意不顾性命与他并肩作战，霍丞如何能不被打动？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莫晚被霍丞真正地放入了心中，只是最初，霍丞还不知道莫晚女子的身份，他自己以为是把对方当成可以托付后背的生死之交罢了。 但男女之间、男男之间的爱情有多少不就是从惺惺相惜的生死之交衍变过来的？ 何况他们两人还是注定的天作之合！ 想到这，步蓝略带忧伤地望天，唉，马上她的墙角就要被撬走了，虽然她也不稀罕。 但是，恶毒女配是只允许自己不爱对方，绝不允许本是她的囊中之物给逃掉的。 那，要如何抢回自己的猎物？ 恶毒女配思维：那当然是直接干掉抢她的猎物的小贱蹄子了！ 猎物他有什么错？他不过就是被小贱蹄子暂时迷住眼睛罢了。 最重要，她会输给小贱蹄子吗？开什么国际玩笑？ 额，要步蓝来说，恶毒女配思维也没错……啊呸，说错了，是大错特错。 天下猎物千千万万，优秀并不止一只，何必为难同为女人的女主？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说到猎物，步蓝又想再次哔哔，她觉得谢然谢大人就很不错，身份地位、手段城府，当然最重要的是容貌气质，他应有尽有。 还有叫人心动不已的一点，谢大人这种书香门第出来的谦谦温润君子，驯服起来不比驯化一只疯狗来得更有劲吗？ 最最最叫步蓝满意的，在第一次见面中，步蓝看到了谢然对待莫晚时，眸色清明，从容有度，并没有什么过线的感情。 虽说那时步蓝还调侃了谢然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倒霉男配，但她其实早已发现了谢然并不是她从前看的小说电视剧中是个从头追女主到尾，为女主要生要死的男配。 步蓝更认为谢然对莫晚更多是长辈托付照顾的责任感，他不会冲动为莫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更多的是在权衡，在教导莫晚。 而对莫晚理不理解他的做法，谢然也并不是太过于在意，他尽到了一个师兄该做的责任就是了。 第33章 心上朱砂（33） 即便步蓝一直在说剧本剧本，但她现在所处的世界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里面的人也不是被设定程序的纸片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 剧本只是如同预言家，预示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并要求步蓝不可以违背预言而已。 当然了，剧本里也没有说谢然对莫晚有越线的感情，不过是步蓝自己看完后自己个人yy，结果发现，现实好像有点不符合罢了。 不过，也是因为这样，步蓝倒是对谢大人有些念念不忘呢。 只是很遗憾，她不能改变剧本，不可以崩人设地抛弃男主，去“爱上”谢大人。 唉，所以，男主依旧还是她如今生命的“重中之重”呐。 但是但是，谁也没规定剧本时间之外，步蓝不可以去跟谢大人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呀？ 想到以后跟谢大人吟风赏月、对月谈情的美景，步蓝被剧本硬绿的“悲伤”心情瞬间转好了。 这时，万公公领着一群宫人将晚膳端了进来，步蓝在宫人的服侍下离开床榻。 嗯，先吃饱饱，半夜时候还有她的戏份呢，她可不想在这大雨寒凉的夜晚，又挨饿又挨冻的。 哎呀，好在她今天下午补眠补够了，不然晚上熬夜可是要了她这个柔弱公主的命，小脸蛋都不水润了呢。 …… 今夜的雨下得格外久，直到子时过，外面树叶、屋檐被雨打的噼啪声依旧回响在人的耳侧。 雨幕中，华清宫的灯火亮了一宿，更深雨寒，在这黑压压的皇宫中宛如一座灯塔。 步蓝换上一件高腰襦裙，蜷起双腿，靠坐在炕上，一手支着侧脸，正在闭目假寐。 万公公端着燕窝走进来，见自家殿下眉眼困顿，却还是坚持地不去就寝，他心疼极了，忍不住轻声劝道：“殿下，要不奴才先服侍您到榻上歇一会儿，等千岁大人回来，奴才再叫醒您。” 步蓝长而浓密的睫羽轻轻一颤，缓缓睁开眼，眸中氤氲着雾水，柔软可怜到了人心坎里，万公公忍不住对霍丞心生埋怨。 步蓝眨了眨因困顿而浮现的生理泪水，话语软绵绵的十分无力，“无碍，他没回来，我不放心。” 万公公想说霍丞一个位高权重的九千岁身边多的是人保护，他家殿下何必担心？ 但有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嘀咕而已。 “那您用些燕窝吧，这更深夜寒的，暖暖身子别冻着了。” 步蓝看了看万公公，轻轻颔首，“也好。” 只是她刚端起碗，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走进来，还没等万公公训斥，他就激动地开口：“殿下，千岁大人回宫了。” “回来了？” 步蓝眸光一亮，连忙搁下碗，起身就要出去。 “哎呦，我的殿下，您别急，外面冷，先披件外衣。” 万公公急忙拿过步蓝的披风跟了上去，边追上步蓝边呵斥宫人，“狗奴才，还不赶紧扶着殿下，快打伞快打伞，让雨淋着殿下了，咱家剥了你们的皮。” 华清宫瞬间热闹了起来，宫人们迅速又井井有条地伺候着步蓝，没有一个手忙脚乱的。 很显然，万公公调教下的宫人们一个个业务能力都非常牛。 步蓝心里没忍住啧啧两声，古代奢靡无比的皇族待遇啊……嗯，真是舒心又舒服，要不说，这年代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想要谋权篡位呢？ 步蓝柔荑搭在万公公的手上，步子虽急，却依旧优雅翩然，有着皇家最高贵的气质和举止，“万公公，先别训他们了，姜汤带了吗？” 万公公小心地扶着主子，谨防她踩着积了水的地上滑脚，“殿下放心，都叫人一直备着呢。” 步蓝：“那就好。” …… 华清宫距离霍丞居住的宫殿并不远，很快，步蓝他们浩浩荡荡一行人就到了。 曹公公远远就看到步蓝，急忙跑下台阶去迎，“奴才参见殿下。” “曹公公无需多礼，大人呢？” 步蓝捏着手上的帕子，抬头望着霍丞寝殿的方向。 “主子刚回宫，在寝殿里……这么晚了，殿下您怎么还没歇下？” 曹公公想到此时寝殿里可不仅主子一人，心猛地一跳，暗暗地瞅了一眼步蓝，小心翼翼地回答。 步蓝似没发现曹公公的异样，“你主子一直没回宫，本宫实在放心不下。” 说着步蓝仿佛有些焦急地想越过曹公公进去，但骨子里的教养和规矩让她脚步顿住，抿了抿唇，“曹公公，你先去回禀一下你主子，本宫有事要见他。” 曹公公……曹公公还能说不吗？ 他又不是嫌弃自己活得太好了。 只是想到待会儿三个人的画面，曹公公总有大事不妙的感觉。 但他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应“是”。 然而，就在这时，几个太医在宫人们的带领下急急忙忙赶来。 见到太医，步蓝脸色瞬间煞白，慌乱地问：“他、他受伤了？” “没……唉，殿下，您慢点！” 曹公公都没来得及回答，步蓝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礼数不礼数的，直接提着裙子就往霍丞寝殿跑去。 曹公公吓得赶紧跟了上去，本来还想着先去禀报一声，让主子先有个准备，免得待会儿发生什么误会，但现在……曹公公头皮直发麻。 …… 第34章 心上朱砂（34） “痛！你别碰我啊！” “忍忍就好了。” “你说得倒是轻巧，换你来啊，呜呜~” “不是，你哭什么？本座这不是还没碰你吗？” “不管，你走你走。” “不行！” “啊啊！你干什么？不要！不要！痛呐，混蛋！” 步蓝刚走到寝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了颇为叫人浮想联翩的对话。 其中一个声音正在是她此时关怀备至的男人，而另一个…… 步蓝眼底浮上一层阴翳，只是稍瞬即逝，没人发现。 但，听着里面霍丞似无奈又似哄人的话语，步蓝拢在袖子里的手捏紧，心头间骤然一片冰冷。 那个人除了对她，何曾对其他人有过如此好的耐心？ 步蓝其实明白，里面不可能发生什么，可洁癖严重的九千岁，居然带了个人回到自己的寝殿，多么特殊的对待，这叫她心里怎么平静得了？ 步蓝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夺走的愤怒和杀意。 可，霍丞……他怎么敢？又怎么能？ 还是就算是无根的男人，也改不了一副花花肠子？ 步蓝闭了闭眼，不，一切都是那个低贱平民的错。 谁有了权势，不是会吸引一堆痴心妄想的苍蝇呢？ 她不能跟霍丞闹出什么嫌隙来，否则，不是正好趁了别人的意吗？ 就是，步蓝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一个人消失呢。 跟在步蓝身后的曹公公也听到的寝殿里的动静，在看眼前的长公主殿下静默地站在那，垂着眼帘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心里就不断倒吸着冷气。 对莫晚，曹公公自然是如同自己的晚辈一样喜欢，可是，她能获得主子的喜欢这事却并不能叫他高兴多少。 上位者的看重宠爱，许多时候更是一种催命毒药。 莫晚一不是主子心头最重那个，不可能得到主子全心全意的保护，二则连他都摸不清这位长公主殿下的底，莫晚这时要是真把她完全得罪死了，可就是让自己成了个靶子。 曹公公擦擦头上的冷汗，心里也不知道主子在想些什么，就算真感动莫晚小子今晚的舍命相救和关心他的伤势，也大可不必真把人带到自己的寝殿里。 现在还被清宁长公主当场撞见，真是……要命哦！ 扶着自家主子的万公公脸色也很难看，殿下听出里面的另一个声音是莫晚，他怎么会听不出？ 果然，他从第一眼看到对方，就知道她绝对是个祸害。 看着自家殿下茫然难受的样子，万公公心就跟被剜了一眼，恨不得现在就去宰了那贱民。 “殿下……” 万公公担忧地叫了一声，想劝殿下回去算了，可他终究是个奴才，有些口是不能开的。 万公公只能恨恨地瞪了一眼曹公公。 见步蓝没有推门进去的打算，就这样杵在门外，曹公公压力也越来越大，他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异样，。 “殿下，今夜主子有事出京，却意外遭到埋伏，正好莫公子带京兆府衙的捕快路过，在护主子的过程中，不慎被歹人伤到了，主子担忧她的伤势，这才带她进宫来疗伤的，您……”可千万别多想啊！ 步蓝闻言，睫羽微颤，抬起眸子，看向曹公公，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是这样啊？你主子没受伤吧？” 曹公公头低得低低的，“主子没事的。” “那就好，”步蓝安静的容颜露出一点笑意，这才抬手敲了敲寝殿的门？ “曹罗？是太医到了吗？还不让他们快进来！” 霍丞略有些急的话语从寝殿里传了出来，听得出他是真的很忧心莫晚的伤势。 步蓝神色无异地推门进去，只见莫晚躺在里面紫檀床上，衣裳略微不整，霍丞坐在床边，衣服也有些凌乱，他眸光定定地落在床上的人身上，专注得没有发现来人并非曹罗。 第35章 心上朱砂（35） 步蓝没有出声，只转身向太医们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上前去给莫晚看伤了。 太医们小心地瞅了她一眼，没瞅出什么，又碍于九千岁大人的威势，他们也不敢再耽搁，垂着头赶紧过去。 曹公公见自家主子压根没有注意到这边，额头的冷汗冒得更多，实在猜不透步蓝是个什么想法。 殿下，您好歹吖一声啊！ 这么安静奴才压力真的好大啊！ 可惜，步蓝压根没有想搭理他的想法，只安静地站在那，看着霍丞关心莫晚。 她似乎是想要看看霍丞到底是有在乎莫晚？ 莫晚见太医们走过来，脸色微变，她在外表上伪装得再好，但脉象却是怎么都没法作假的，那些太医一搭脉，她还能有什么秘密？ 真要让霍丞这多疑的九千岁知道她是女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揣测她？莫晚可是半点都没想要进昭狱走一遭的打算！ 没办法了，莫晚只能撒泼！ “我都说了我没事，霍丞你够了！” “有没有事是太医说了算。” “你……”莫晚硬着头皮抓起枕头扔向霍丞，“你真的是太烦了！” 莫晚怵霍丞吗？ 还真的怵！ 只是比起被霍丞猜忌，她撒泼让霍丞生气那就是小事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惹他生气了，不怕他真掐死她。 霍丞避开她的枕头，薄唇抽了抽。 莫晚如此放肆，他本该气怒，却发现他根本就气不起来，只觉得头疼无奈。 只是还没等霍丞再次开口，曹公公着急到略有些尖利的声音响起。 “殿下小心！” 殿下？ 霍丞怔了一下，随即转过头，蓦然对上步蓝安静温柔的眸光，他心跳了下，不知为何，心里阵阵发虚。 霍丞撇开那怪异的情绪，连忙起身走到步蓝的身边，“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步蓝在曹公公喊叫出声的时候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察觉到霍丞的注意力到她这，步蓝神色柔和下来。 她仰头看向霍丞，眉眼间并无什么怀疑或芥蒂，柔声地回答他，“暴雨天你在外，我不放心，听宫人说你这里灯亮了，想着你该是回来了，就过来看看。” 霍丞又是一愣，这么说，她今夜一直在等着他，忧心着他？ 霍丞心暖又愧疚，抬手轻握住她单薄的肩膀，“夜深天寒的，派个宫人过来就好，怎么自己跑过来了？还穿得这般单薄，着凉可如何是好？” 说着，霍丞叫宫人去拿他的披风过来。 步蓝对他一笑，“别为我麻烦了，我不冷的，本是想给你送姜汤的……” 步蓝看向莫晚，“我听曹公公说莫公子为你受了伤，先医治她要紧。” 莫晚也在曹公公的喊声下注意到了步蓝的到来，见霍丞再也看不到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有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地扎了莫晚的心一下。 她扯了扯唇瓣，很苦涩，不觉伸手握住肩膀处的伤口，突然的刺疼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受伤了还折腾就算了，现在居然扯自己伤口，莫晚你是真不想活了吗？” 霍丞见到莫晚肩膀上鲜血溢出，眉眼染上怒气，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这混账小子的头上。 莫晚眼眶发涩，她梗着头，凶狠地瞪着霍丞，“我自己的身体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关心了？” “莫晚！” “莫公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再如何，都不能伤害自己。” 步蓝上前，关心地看着莫晚，轻声地劝道。 触及步蓝清澈无暇的眸子，莫晚有些狼狈地偏头，“我没事的，公主殿下不用担心。” 步蓝忧心地看着她的伤口，“怎么会没事？你都流了好多血了，还是快让太医给你看看吧。” 莫晚心烦躁得很，“我说了没事，麻烦殿下和大人们都先出现，我自己包扎一下就行。” 步蓝不赞同，拿出手帕想递给她，“这怎么可以？万一让伤更重了该如何是好？” “你烦不烦？不用就是不用！” 步蓝温柔的关心话语徘徊在莫晚耳边，无时不刻不再彰显着她的温柔善良，那种仿佛胜利者，或是她根本没把自己当成竞争对手的淡然从容让莫晚越发烦躁了。 可莫晚又觉得自己矛盾又卑劣，什么竞争对手？ 她有什么需要跟步蓝竞争的？步蓝又为何要对她有敌意？ 明明她是在关心自己，可她不但不接受对方的好意，反倒是任性地发脾气，她何时如此卑劣了？ 但莫晚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转头对步蓝莫名其妙地吼道，眼神中带着她不曾察觉的厌恶。 步蓝被吓了一跳，向来胆小柔弱的她忍不住倒退一步，脚却不小心踩空，整个往后摔去。 “殿下！” 万公公等人面色大变，慌忙上前要扶住步蓝，霍丞却快他们一步地接住她。 “没事吧？” 步蓝秀眉轻蹙，忍痛地咬了咬唇瓣，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她对霍丞摇摇头，“我没事的。” 她忍痛的样子怎么瞒得过霍丞？ 霍丞一怒，眼神凛冽地看向莫晚，“放肆！” 害步蓝摔倒，莫晚原本也是愧疚又担忧的，只是她没来得及道歉就见霍丞的怒火冲她而来。 莫晚心头一冷，酸涩、委屈涌上来，她眼眶一瞬间发红。 霍丞怒火一滞，想到她刚刚不顾性命地挡在自己的面前，他心里有些无奈，但话语依旧很冷。 “莫晚，看来本座平时真的是太惯着你了，才让你如此毫无尊卑，刁蛮无礼。” 莫晚想冷笑，她有求着他惯着了吗？ 尊卑？ 如果不是他不讲理地让她掺和进官场，她要在意什么尊卑吗？ 既然他们那么尊贵，干什么要在这跟她这个贱民废话？不怕脏了他们高贵的嘴吗？ 只是她还说出口，曹公公就连忙打断她，“主子，莫小子出身江湖，本就是草莽，不懂规矩，但她到底也不是个狂妄之徒，刚刚对殿下无礼，想来是因为受伤失血过头，脑子昏了头才会如此。” 曹公公暗暗瞪了一眼莫晚，让她闭嘴，本来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帮她说话的，这简直就是让清宁长公主认定他跟莫晚是一路的，谁知道那位长公主之后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第36章 心上朱砂（36） 但他也没办法，这莫小子脾气起来就是不管不顾，真要让她再顶撞主子，主子好不容易对她起了一些怜惜之心也得被她作掉。 真不要命了吗她？ 看看人家清宁长公主的心性手段，再看看她？ 唉！ 莫晚抿唇，她也知道她不该发脾气的，可……莫晚很烦躁很烦躁，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皇宫。 步蓝靠在霍丞的怀里，见男女主之间气氛非常紧绷的样子，眼底满满都是看戏的兴味，半点都没有自己是个罪魁祸首的罪恶感。 嘛，哪个恶毒女配不在男女主之间搅风搅雨的？ 她这才哪到哪呢？ 步蓝伸手轻拍了一下霍丞的手背，白莲的白莲的劝道：“曹公公说的对，我也信莫公子不是故意的，何况她是为了你才受伤的，伤者有情绪皆是正常，我们怎么能计较呢？” 一个“我们”重重地落在莫晚心头上，她步蓝跟霍丞是亲密的内人，而莫晚就是个外人！ 莫晚眸光颤了颤，低垂着眼帘，不愿别人看到她眼中的任何情绪。 霍丞并没有多想什么，他本来没真的想罚莫晚，只是刚刚她着实过分，冲着他发脾气就算了，清宁关心她怎么就惹着她了？ 再听步蓝不但不气，还句句维护莫晚，见她靠着自己脸色微白，脚没法站稳的样子，也不知道有多疼？ 清宁自小就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霍丞心疼之下，原本对莫晚软了的心再次硬了下来，决心要好好压一下她的脾气，不然这种性子，以后入官场，有的她吃亏的。 “既然你不愿我们为你治伤，那便罢了，曹公公，送她出宫去。” 莫晚瞳孔微缩，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霍丞，却对上他淡漠没有半分温情的眼神，仿佛刚才在无数杀手中牢牢护着她的人，在她受伤后温柔无奈的人都是她一场梦一般。 莫晚自嘲地低下头，她深吸一口气，缓慢又倔强地下床离开，没再看霍丞一眼，瘦弱又挺直的脊背维持着她最后的骄傲自尊，却又脆弱得叫人怜惜不已。 步蓝果然见霍丞蹙着眉，眸中划过叹息不忍，她险些直接翻个白眼。 背影杀！ 女主的专属技能啊！ 步蓝能让霍丞继续对莫晚怜惜下去吗？ 步蓝是个极其聪明又极其了解男人心的女人，有些手段早就被她玩剩下了。 “莫公子，等一下，”步蓝嗔了霍丞一眼，担忧地叫住莫晚，“这么晚了，莫公子出宫，我们也不放心，何况你还带着伤，路上若是出事可怎么好？” 莫晚淡淡道：“多谢殿下关心，草民贱命一条，出不了事情。” “你这混……” 步蓝压制住又想训莫晚的霍丞，语气中满是无奈，“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再如何，莫公子自己也该珍惜自己才是，宫里空的宫殿不少，我让人这就去给安排一间，你若不想我们和太医近身，那就带些伤药过去，我会吩咐下人不可去打扰你的，你看这样可好？” 步蓝字字句句都在为莫晚考虑，话语间满是担忧，没有高高在上的施与，而是把她当作自己恩人一般尊重。 若是换作其他人、其他时候，莫晚会很暖心的。 只是现在，她满心不知所以的烦躁，强烈地想逃离，愧疚、难堪、愤懑夹杂在一起，叫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步蓝。 见莫晚还想拒绝，曹公公实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拉了她一下，帮她应下。 莫晚也不是真不知好歹的人，也不愿一直帮着她的曹公公难做，只好垂着眸转身，“既然如此，草民麻烦长公主殿下了。” 步蓝温柔一笑，“怎么能说是麻烦呢？你救了九千岁，也就是我的恩人，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莫晚心口又被狠狠扎一刀，她胡乱地应了几句，跟着曹公公离开，不愿再看他们郎情妾意、心心相依的样子。 “这混小子！” 霍丞摇头，又气又无奈。 步蓝眸光微闪，轻瞪了他一眼，“你一个九千岁大人，跟个年轻小公子计较做什么啊？” 霍丞挑眉，“本座对她还不够宽容？” 要是其他人，哪个敢向他扔枕头，坟头的草已经比人高了！ 步蓝无奈地摇摇头，“有能力的人就有资格傲气，你既是他们的主公，该有的包容也是要有的，免得下属寒心，再说了，莫公子能为你出生入死，本就证明了她对你的忠心了，你又何必对她疾言厉色？” 霍丞冤枉啊，“她若不是对你无礼，还害得你受伤，我又怎么会凶她？” 说到步蓝受伤，霍丞皱眉，弯腰将她横抱起来，“你脚怎么样？是不是崴着了？我让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我没事，你别大惊小怪的，吓着别人了可不好。” “你啊，总是这样心软，考虑着别人，何时才能想想你自己呢？” 莫晚被曹公公扶着走出来，寝殿里两人的对话她隐隐约约听到了。 一个毫无芥蒂，一心一意地信任，为其打算，一个阴狠化柔肠，满腔爱意只有她。 莫晚也不知是伤口太痛还是其他，身体微微发颤，紧紧咬着唇，不让哽咽出声。 纵然她再不愿承认，可是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那些嫉妒、烦躁和苦涩，都在不断地提醒她对那个人有了异样的感情了。 可那个人却早已有了心上人，珍之爱之如珠似宝。 而她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那女子温柔纯粹的笑靥，莫晚就觉得自己很卑劣很卑劣。 她没忍住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寝殿内，只见在她面前从来霸道尊贵无比的男人此时却单膝跪在地上，捧着那女子的脚，眉眼间满是温柔缱绻。 她心脏紧缩，疼得厉害，只是莫晚随即转开头，不再去看他。 她不愿去当那个破坏别人感情的恶毒女人，最后伤人伤己。 就这样吧，反正她会牢牢藏住自己的身份，等莫家的事情解决，她就离开燕都，自此再无瓜葛，纵然今生能再见，也不过就是一句故人而已。 在莫晚转身离开的时候，步蓝瞥了她一眼，心中薄凉一笑。 女主倒是走得挺干脆的，可惜啊，宿命如此，她逃不掉，莫晚也走不了。 步蓝看着眼前关心着她的男主，眸色柔柔——嗯？下一次挑拨男女主感情，虐女主，给男主“追妻火葬场”制造前期条件的剧情是什么时候呢？ 呀，她这个恶毒女配真的是太忙了呢！ 第37章 心上朱砂（37） 在步蓝殷殷地恳切下，莫晚隔天还是没能离开皇宫，继续留在宫里治伤。 对莫晚的伤势，步蓝可以说是关怀备至，样样给她安排到最好最惊喜，甚至要不是对方是“男子”身份，她这个尊贵的长公主殿下都要去日日去探望了。 霍丞十分欣慰暖心步蓝为他考虑，叫他不用忧心于莫晚的伤势，怎么说，那混小子也拼了命去救他，真让霍丞对她不管不顾，那也不可能。 只是臭小子性子太硬太臭，就只会惹他生气，霍丞心里也无奈。 好在有步蓝在，他便不必再担心莫晚的伤。 而后，也不知清宁长公主怎么劝的，莫晚第一次回复了霍丞的招揽，她愿意去锦衣卫任职。 将北燕那些野心勃勃的步氏皇亲一网打尽，进一步集权，还得到了个得力下属的霍丞心情很是不错。 再有他多年求而不得的心尖明月相伴，温柔地为他打理内务，霍丞一时间可谓是风光无限、志得意满。 阻碍男主在女主受伤时培养更深的感情，恶毒女配适时插入其中，让男主偏心到她这的剧情，步蓝是完成得非常完美的。 就是，每次见到霍丞温柔款款地关心她时，还要问一两句莫晚，清宁长公主殿下就非常想把jiojio踩到他脸上去。 妈的，这种男人左拥右抱，正室温柔贤惠，小妾娇蛮调皮的调调是什么东西？ 步蓝脸上笑得比谁都温柔，手指也捏得比谁都紧。 要不是鬼系统时不时把雷击警告拿出来溜一溜，步蓝早就把男主这假太监变真了！ 呵，只有她步蓝当海王的时候，何时轮到她被绿了？ 步蓝每次看到男主那在她和莫晚之间左右摇摆的样子，她就…… 画面太血腥，不能放出来！ 不气不气！ 谢大人还在等着她呢。 想想，明天就是君子宴了，嗨呀，她又能见到谢大人了，开森~ 不过步蓝也有点小幽怨，因为之前在承天大道时，谢大人真的是对她太冷漠了。 谢大人真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啊！ 系统：【……】 谢大人上辈子可能挖了你的坟！ …… 西宁宫 柳贵妃把玩着手上的一柄玉如意，“都打听清楚了？” 跪在地上的大太监恭敬地回答：“回小主，那姓莫的据说在前晚救了千岁大人，之前也几次帮千岁大人破案，颇得千岁大人的赏识，奴才听说，如今在锦衣卫给她安排的职位已经下来了，是正五品的千户。” “什么？”柳贵妃直接把玉如意摔到地上，脸上满是愠怒，“本宫的兄长出身高贵，在锦衣卫也不过得个千户的位置，她莫晚一个贱民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跟兄长平起平坐？” 至于莫晚立功什么的，柳贵妃直接忽略了，世家权贵生来骨子里就是傲慢自大的，哪儿容得下一个平民踩在头上？ 何况，最让柳贵妃受不了的是，莫晚跟步蓝走得近。 如今柳贵妃最恨的莫过于步蓝了，只是碍于对方的身份，她根本拿贱人没办法，尤其是…… 柳贵妃想起这几日她莫名其妙就被禁足在自己宫里，还要抄一百份佛经，甚至连掌管后宫的权力都被分了一半…… “贱人！贱人！贱人！” 柳贵妃恨得眼睛都红了，皇帝不管事，这宫里除了霍丞，谁还能惩罚她？ 她不就是去刺了步蓝几句吗？ 他就已经容不下了？ 霍丞，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无情？ “小主，请息怒！” 大太监紧张又担忧地看着柳贵妃。 “本宫没事，”柳贵妃理了理自己的凤簪，笑得妩媚多情，“小德子，你说要是莫公子在君子宴，清宁长公主宫里出了事情，那到时，千岁大人会怎么做呢？” “小主……” “你说他会对步蓝那贱人失望吗？最重要的是，一个贱民在皇宫失了体统，还能进锦衣卫吗？她会不会就此恨上步蓝？两人狗咬狗呢？” 说着说着，柳贵妃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她不会让贱人好过的！ 凡是帮贱人的也都该死！ 第38章 心上朱砂（38）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步蓝揉着右眼皮，淡淡一笑，“没事，只是有些痒。” 万公公有些担忧主子，“殿下，您先别揉，奴才叫太医来看看吧？” 步蓝摆了摆手，唇角笑意微深，“不用，大约是有人在念叨着本宫呢。” 万公公懵了一下，随即想到宫里对殿下怀有各种心思的宫妃，尤其是柳贵妃，还有那个认不清自己身份的贱民，万公公眯了眯眼，满是阴戾。 步蓝似没发现他的不对劲，看向桌子上开得鲜艳欲滴的百合花，“明天的君子宴，宫里都安排妥当了吗？” 万公公垂首，“殿下您放心，这几日，淑妃和宁妃已将宴会各项事宜准备妥当了。” “那就好，”步蓝白皙漂亮的手指轻触花苞，似叹息地开口，“宫里一直都是柳贵妃在管着，可惜这几日贵妃病了，好在淑妃和宁妃还能掌一下大局。” 万公公眼神闪了闪，笑道：“毕竟都是世家女出身，才能不会差。” “倒也是，不过本宫到底是已经出嫁了公主，本来住在宫里已经不合规矩了，其他的事，还是莫说太多。” 步蓝有些无奈地说道，语气中满是黯然。 万公公心提起，刚想安慰自家主子，却听步蓝吩咐道：“以本宫的名义，给柳贵妃送些补品过去吧，万公公你亲自去，帮本宫问候一下贵妃的神身体。” 万公公：“……” 这怕不是要火上浇油吧？ 不过，“殿下，有您这般关心，想来柳贵妃的病很快就有起色的。” 至少他这一去，柳贵妃少不了面色红润一番。 万公公笑眯眯地给步蓝行礼离开准备去探病了。 步蓝眉眼柔和无害，嘛，善良的公主殿下有什么坏心眼，她不过是希望明天柳贵妃招待女主时好好加油而已。 …… 君子宴，原是北燕开国帝君为自己最宠爱的女儿明岚公主招婿设的，后来渐渐衍变成了皇族权贵一年一度最大的相亲会。 当然古人都比较含蓄，心里再想着什么婚姻大事，表面也会装着一副高雅的样子赏花赏景、吟诗作对。 步蓝作为如今宫里头最尊贵的女子，一大早的，就有命妇贵女来拜见。 想来那日霍丞亲自迎她入宫，柳贵妃莫名被禁足的事情都让燕都的贵妇贵女们心有余悸，不仅不敢乱试探步蓝，还大清早就恭恭敬敬地过来拜见。 毕竟霍丞在北燕不亚于帝王，他的喜怒哀乐自然是所有权贵的风向标，而被他捧着的步蓝也会是众人恭敬和奉承的对象。 这就是权力最美妙的地方。 穿着繁复华丽的宫装，步蓝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脸上却是笑吟吟，标准的权贵微笑模板。 不过步蓝是那种情愿睡不好也要牢牢坐在这给人跪拜的野心家，咸鱼度日？不存在的！ 再说想到谢大人，还有即将登场的大戏，步蓝精神一下就好了。 “万公公，莫公子那可打理好了？” 步蓝转头问自己这恶毒女配的第一打手，恶毒女配对女主的关注简直到了事无巨细的地步，毕竟是要对方倒霉的嘛。 “殿下您放心，有曹公公在呢，莫公子那边不会有问题的。” 万公公淡定地说，面上半点都看不出什么破绽，如果步蓝不是清楚他的能力，大概就要怀疑万公公今日是否已经排了给女主找麻烦的戏份了。 步蓝柔柔笑道：“如此便好，待会儿你叫人再跑一趟，看看莫公子那儿有什么缺的，还有挑个能干点宫人陪在她身边，别让其他人慢待了。” 万公公应道：“殿下安心，奴才会安排妥的。” 步蓝很是温柔地颔首。 “殿下，时间不早了，您该去御花园入宴了。” “嗯。” …… 第39章 心上朱砂（39） “见过长公主殿下。” 谢然抬手作揖，向步蓝行礼。 “谢大人无需多礼。” 步蓝看着面前端方雅正、温润如玉的男子，唇角笑意盈盈，温柔纯白得如同不谙世事的稚子，任哪个男人能拒绝。 然而，谢大人就偏偏不是一般的男人，端的是一副君子知礼、非礼勿视的姿态。 “谢大人请坐。” 步蓝眼波流转，带着一丝委屈的嗔怪，举止却是礼数周到的皇家典范。 谢然：“……” 谢然不想做，还想转身走出凉亭，离这位有点说不出感觉的长公主殿下远点。 但，这太失礼，有违君子之道、君臣礼教，再则，他找清宁长公主也有事情。 谢然在心里叹息一声，在距离步蓝最远的位置落座，“谢殿下。” 步蓝看了看两人的距离，一张圆桌子，最远不过对面，正好方便他们四目相对、互送秋波。 长公主殿下表示很nice。 “谢大人喜欢什么茶呢？” 谢然见她在烹茶，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动人，氤氲的白烟，清甜的茶香，若他人见之，大概未饮先醉了。 “微臣并不挑，可入口就行。” 闻言，步蓝噗哧一笑，“都说文人君子喜风雅，饮茶也有自己的一套心得偏爱。” 谢然温温一笑，“大约是微臣当不起风雅二字吧。” 步蓝挑眉，“谢大人这话，可就真过分了呢。” 谢然：“微臣惶恐。” 步蓝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天下文人们要是听到谢大人这话，恐怕要羞愤而死了。” 谢然淡淡一笑，眉眼间没有丝毫情绪变化，仿佛步蓝说的不过是一句寻常话语。 他拿起茶杯，轻抿一口，“好茶。” 步蓝也柔和一笑，“能入谢大人的口，本宫很高兴。” 谢然放下茶杯，“微臣何德何能？” 步蓝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滑过杯沿，仿佛滑过他的心湖一般，只是能不能泛起涟漪，大约只有谢大人清楚了。 她歪头对他笑道：“其实世间最难不过是寻到自己最合心意的，不是吗？” 谢然四两拨千斤，“殿下说的是。” 步蓝看着眼前人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她眸中依旧没有半点怒气，清澈柔和，凝望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产生一种依赖眷恋，好似世间就只有他一人的存在。 可惜，对于她的薄凉和无心，谢然已窥见一斑，也不愿给她玩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皇族泥沼，纵容已踏入，不再独善其身，谢然也不希望自己堕落彻底，失掉最后底线。 情之一事，也不该是一场游戏。 步蓝似乎看出他的想法，眸中有一瞬冰冷刺骨，细看就似幻觉，她依旧温柔无害。 游戏吗？ 天生高人一等的权贵哪个不是在玩弄着别人的命运，皇族更是一切当做一场生死游戏，要么死，要么权，人性？原则？有这些东西的，坟头都被祭拜过几次了？ 他谢然真以为在这场权利游戏中纤尘不染吗？ 可笑啊！ 但，步蓝还真就 第40章 心上朱砂（40） 茶也喝了，该表的态也表了，谢然看向步蓝。 清风徐徐下，女子白衣若雪，丝带轻飘，身后百花拥簇，宛若天宫仙子。 只可惜，她眉眼间再与世无争，也无法掩盖住那颗渴望权力的野心。 谢然垂眸，“殿下，微臣此来也是想问问您，可否看到微臣的师……弟？” 宴会散了之后，他不过是跟几个世家子弟说了几句话，转过头莫晚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谢然有让人去寻，只是一来这是皇宫大内，他的人也不能乱走，二来他也是不愿把事情闹大，省得难收场，也叫莫晚更加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思虑一二，谢然直接来找了步蓝，其他人不知道莫晚在哪，但他相信她一定知道的。 步蓝唇角笑意点点，看这谢大人先前那么抗拒她的态度，怎么会突然凑上来陪她喝茶？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找的是女主啊！ “本宫宴会过后，就一直在这凉亭中，倒不曾见过莫公子。” 谢然没意外她的答案，无声地叹息，看着步蓝缓缓道：“殿下，微臣师弟这人性格有时比较冲动，但心眼不坏，也很清楚她自己的身份。” 谢然淡淡一笑，“她适合也属于江湖。” 属于江湖，不属于皇宫？ 谢然是告诉她，莫晚不会成为她的阻碍，也不会跟她争什么吗？ 他可还真是个好师兄呢！ 只是，阻碍不阻碍？争不争？可不是他谢然说了算。 步蓝也笑，“谢大人此话差矣，莫公子一身好本事，不入朝为官，北燕岂不是失了一位栋梁？天下百姓岂不是失了一位青天好官？” 谢然温润眸子定定地看着步蓝，“殿下太抬举她了。” “抬举不抬举的，也是看人的能力，”步蓝用轻拨茶杯中立着的茶枝。 太过出头的人总是容易被按下去，挡着她路的也该被摁死才是。 “殿下……” “谢大人不是九千岁的左膀右臂吗？为千岁大人寻得良将，大人不该高兴的吗？” 步蓝秀眉轻挑，仿佛玩笑道：“还是大人是在担心什么呢？” 谢然眸中似泛起波澜，又似什么都没有，许久，他苦笑摇头，“师弟是师尊的最小弟子，师尊临终前托付微臣照顾她，总想着她还小，入朝为官，恐难担大任，她犯错是小，误了百姓事大。” 对这话，步蓝只笑，“谢大人该相信自己的师弟才是，再说……若谢大人不愿莫公子为官，不是该跟九千岁说吗？怎么在本宫面前提及了？” “谢大人该知，后宫本是不可参政的！” 当然这条律令在霍丞以阉人身份掌权后就没了意义了。 谢然站起来作揖，惶恐道：“是微臣失了分寸。” “呀，本宫也不过跟大人开个玩笑，大人怎么还当真了？”步蓝以袖掩唇，似有些惊讶无奈，只是一双美眸幽幽地盯着谢然，向来柔软的声音也有些冰冷飘忽，“不过本宫倒是有点怀疑谢大人是不是对本宫有什么误会呢？” 谢然坦然地对上步蓝幽深的眸子，“殿下多虑了，微臣并没有。” 步蓝当然不会信，这次也没打算就此打住，“谢大人，本宫对莫公子很不好吗？” 谢然道：“殿下对师弟照顾有加。” “刚在宴会，本宫为莫公子安排了前面的位置，让她跟权贵子弟同席，表明了九千岁和本宫对她的看重，而后又为她解了几次他人刁难……还是这些看在谢大人眼中，是别有目的？” 步蓝抿了抿浅红的唇瓣，美眸雾气氤氲，如初春小雨，连绵、哀愁，看之心碎。 谢然：“……” 谢大人有点局促，有些焦急地给步蓝赔礼道歉，“殿下，微臣并没有这个意思，您莫误会，微臣有罪。” “您有什么罪？”步蓝苦笑，哀哀道：“是，本宫一个出嫁的公主，不该回朝，不该住进宫里，可谢大人就因此而认为本宫是个恶毒容不得人的性格，是否太伤人了些？” “是微臣的错，”谢然无奈又无措，“殿下别伤心，您罚微臣便是了。” 步蓝哀哀怨怨地看着他，“罚了你，岂不是让你更加坚定本宫恶毒了？” “……微臣真没这么想！” 谢然无奈至极，见女子柔弱无依地垂泪，谦谦君子的谢大人更是头都大了。 有生以来，他还从未遇到过被他惹哭的女子，毕竟谢家三公子最是知礼端方、温文尔雅。 其他女子在他面前，不是自行惭愧，就是端庄贤淑，大家也都是含蓄地保持着距离，哪个会如同步蓝一般，对他不依不饶? 但视而不见？不说不遵君臣之礼，谢大人骨子里的君子风度也不允许。 谢然再次叹息，拿出手帕递给步蓝，“是微臣的错，殿下莫再伤怀了。” 步蓝抬起泪雨朦胧的眸子看着他，咬着唇瓣，委屈地问：“谢大人真的没觉得我恶毒吗？” 谢然敢说“不是”吗？ 坚守原则的谢大人还真……不敢！ 他现在只希望这位殿下别再落泪了，不仅叫他头疼，也可能引起别人的误会，要是事情传到霍丞面前，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 以霍丞的多疑的性子……谢然绝不愿掺和进这位公主殿下和九千岁之间的爱恨纠葛中。 “殿下，微臣绝无此心。” 谢大人掷地有声地回答，他在朝堂上说话都没那么认真严肃过。 步蓝眨眨眼，泪雾朦胧的眸子盯着男人许久，确定他是在说真心话，才羞涩地接过他的帕子，轻拭眼角的泪滴。 谢然：“……” 谢大人发现看着这位长公主殿下哭了许久，但实际上泪珠全都挂在眼睫上，没有一颗滑落，坏了她的妆容。 他们文人以笔为武器，女子却是以泪攻心。 谢大人额……就表示钦佩非常。 只是，谢然不知道，若非心中有所在意，以他的理智，纵然女子在他面前掉多少泪，他都能做到心如止水。 然，这份在意是没事，谢然没有意识到，或是他也不会愿去了解。 第41章 心上朱砂（41） 步蓝似乎此时才察觉自己失礼了，怎么能在并非她父兄丈夫的男子面前垂泪。 她轻咬唇瓣，羞窘地拽紧帕子，“谢大人，本宫失仪了，实在是这些日子来本宫总是对自己回到宫廷揣揣不安，加之一些流言蜚语……唉，本宫本该去庵堂吃斋念佛才是。” “殿下千万别这么说，您是北燕的嫡长公主，皇宫本就是您的家，您回来也是天经地义的，何必在乎他人怎么说？” 谢然义正言辞地说到，仿佛他不是曾经觉得清宁长公主再次入宫居住实在有些不妥的人之一。 谢大人也直接忽略了最近进了慎刑司的许多宫人，更是忘了就连家族势力强大的柳贵妃又是丢了掌控六宫的权力，又是被禁足，只因为她讽刺清宁长公主。 要说如今在宫里活得最滋润，最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莫过于这位长公主殿下了。 谢大人着实有些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不过文人脾气硬起来是不要命，但能屈能伸起来也是叫人目瞪口呆的。 步蓝这才噗哧笑开，她平时总是一副柔弱清纯的样子，笑也很克制，有种虚幻的破碎之感，倒是第一次化开朦胧的愁绪，眉眼笑意真实带着肆意，艳若桃李，容色倾城。 只论容貌的话，大约是天下间再无第二个女子能与清宁长公主比肩，不怪强势如霍丞，也多年来对她念念不忘。 谢然垂下眼帘，不再多看那独一无二的美景，终归留恋不得，还不若转身远离。 “殿下，出事了！” 万公公面色焦急地走进凉亭，开口就是叫人心惊肉跳的话语。 谢然右眼皮跳了跳，不详预感涌上心头。 步蓝却似无所觉，只疑惑地看向万公公，“怎么了？” “清晨您不是让奴才派个宫人跟着莫公子吗？”万公公深吸一口气，“奴才想着您和九千岁大人对莫公子的重视，便叫了奴才的徒弟过去，可刚刚他慌忙过来找奴才，说……说是莫公子在西宁宫对柳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用强，威逼不成就把人给掐死了！” “什么？” 步蓝惊得站起来，连桌上的茶水都给打翻了，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 “西宁宫有个小太监作证，柳贵妃已经把莫公子绑住，要她偿命了。” “快，本宫得去看看，不能让柳贵妃对莫公子动手。” 步蓝急忙地说道，突然她想起旁边的谢然，转头去看他，却见男人俊脸上虽没了温和的笑意，但也不见紧张担忧。 哦呀？ 第一男配大人这是要叛出女主阵营了吗？ 如果是，她会非常开心的，并放鞭炮庆祝。 当然，有些事情，步蓝在心里嗨皮一下就行了。 谢大人注定不可能跟莫晚成为敌人，也不可能帮她步蓝。 唉，这敌对阵营的爱情就是那么心酸苦涩！ 步蓝看着谢然，安抚道：“谢大人先别忧心，我想着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本宫相信莫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谢然：“……” 谢然：“多谢殿下关心。” 忧心吗？ 谢然此时倒是意外的从容，在莫晚突然消失，而他又被清宁长公主绊住时，他就知道早晚会出事的。 但他不觉得有人敢在宫里直接杀了莫晚，清宁长公主聪明如斯，她不会沾这种血腥，让霍丞暴怒下彻查宫廷，这对她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至于其他人也不是真的傻子，莫晚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之人，想杀她没那么容易。 而那么宫里算计人的手段，也就那几样了。 只要莫晚命还在，谢然就不担心，也有办法在之后帮她摆脱麻烦，可能要受些皮肉之苦，但也能叫她看清这皇室的腥风血雨，别再那么天真。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谢然自然不会多紧张什么。 只不过，他过于平静的表现好像让清宁长公主不太满意？ 步蓝怎么会不满意？ 若是真正心心念念的人，纵然觉得对方性命不会有危险，但过于在意就等于无法保持绝对的理智，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举动来。 偏偏谢然明知有人在算计莫晚，可他在猜测她没什么性命危险后就老神在在，还能在这跟她扯了半天的皮。 这要是男主的话，谢大人现在头上都写满了“渣男”两个字了。 谢大人对女主心如止水，步蓝这个心心念念想跟他谈感情的恶毒女配怎么会不开心？ 嘛，见不得女主太好，是每个恶毒女配必备的心理。 不过，此时，步蓝还是要对谢然的镇定表示懵逼，“谢大人，你就不担心莫公子吗？” 谢然唇角微微一抽，“微臣自然担心。” 步蓝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但脸上表情都在写着‘不相信’三个大字。 谢然有些哭笑不得，也猜不到这位殿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微臣再担忧也无济于事的。” 步蓝有些纠结，“可莫公子不是谢大人的师弟吗？” 谢大人温润如玉地说道：“是，但她也不是三岁孩童。” 步蓝：“……” 哇哦~这男人好无情哦！ 心疼女主……呵，恶毒女配面无表情地鼓掌一分钟。 “那、那都出人命了。” 步蓝不赞同地看着谢然。 宫里每天都在出人命！ 当然，这话以谢然的性子是不可能说的，他只能套用步蓝的话，“微臣也相信师弟不是那样的人。” 步蓝：“……” 这敷衍的男人！ 步蓝似突然想到什么，眸光晶亮地看着谢然，“难道谢大人已经想好了怎么帮莫公子了吗？” 谢然无奈一笑，“殿下，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案发现场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微臣还不知。” 所以，长公主殿下能别再为难他这个臣子了吗？ “哦，”步蓝似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声。 不过，她还是向谢然保证，“不管待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莫公子真的清白，本宫一定会尽全力保住她，不会叫人污蔑她一分的。” 嘿，看她多真诚，多善良，谢大人不能再怀疑她是个坏人哦！ 不然她真的会伤心的，一伤心，长公主殿下会做出什么事情，连她自己也是不知道的呢。 第42章 心上朱砂（42） 谢然……谢然其实想说的是‘殿下您待会别往死里给莫晚泼脏水微臣就感激不尽了’。 但这话谢大人能说吗？ 他敢说，步蓝就敢掉眼泪给他看。 所以，谢大人只能神色感激地看着她，并真情实意地道谢：“微臣先谢过殿下了。” “啊，谢大人怎么如此客气呢？”步蓝抿唇一笑，眸色盈盈，“能帮到谢大人的话，我是欣喜非常。” 莫晚：hello？ 谢然：“……” 谢大人非常君子地移开眸子，当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意会到，脑子里想着，也不知道现在九千岁在哪里？什么时候出现？ 谢大人表示面对清宁长公主的时候，他真的快不行了！ 人生第一次，谢大人如此想念自己的好友。 …… 在谢然努力做个非礼勿视、非礼勿想的君子，步蓝却不停地给他送秋波的时候，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西宁宫了。 至于步蓝先前营造的紧张氛围？ 嗨，都怪谢大人男颜惑人，公主殿下如何能把持住？没明目张胆地崩人设都已经算是她演技好了。 系统：呵呵！ 她要是好好做个正经的恶毒女配能有崩人设的危险？ 都有邪魅九千岁霍丞了，天天还想着撩人家正人君子谢大人，真当自己是大海呢？能海纳百川？ 步蓝：嗯？别人能承包鱼塘，为什么她就不能承包大海，做个海王呢？ 系统：但凡吃粒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步蓝：“……” 这系统怎么能如此讨人厌呢？ 再说了，不想当海王的恶毒女配是好恶毒女配吗？ 系统到底懂不懂恶毒女配的定义？ 主神空间的产品这么不智能的吗？ 系统：…… 债见！ 眼见到了西宁宫，今日进宫的权贵们不少都围在那，隐隐还能听到柳贵妃暴怒的声音。 嗯，哪有热闹，哪就有人堆。 万公公一句“清宁长公主殿下驾到”，人堆又迅速分开，弯腰，行礼，端庄又优雅，完全没有之前看热闹的那兴致勃勃的八卦样。 步蓝唇角划过淡淡的笑意，朝众人微微颔首，扶着万公公的手走进西宁宫，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叫人感觉还是隐隐有些着急。 啊，看来长公主殿下真的很重视莫晚啊！ 真好奇后续！ 只是柳贵妃不允许进去，他们也不能强闯不是？ 等步蓝走了之后，小声的八卦又开始了。 “咦？跟在长公主殿下身后的那不是谢大人吗？” “谢大人怎么会跟长公主殿下一起过来了？” “谢大人是大理寺卿，贵妃娘娘宫里发生了命案，他过来看看也是正常的，跟长公主殿下也许是偶遇。” “什么偶遇？我刚刚可是看到谢大人进了长公主殿下在的凉亭，两人看起来还相谈甚欢呢。” 谢然：并没有！ “这……谢大人从前跟长公主殿下是熟识？” “反正我没听说过这件事。” “那……” “行了，这还是在宫里呢，你们不要命了就在这议论些有的没的？” “咳咳，也不知道西宁宫里是个什么情况？” “话说那什么莫晚胆子也太大了，在宫里，还是在贵妃的宫殿里就敢乱来，有这么找死的吗？” “听说那莫晚近来极得九千岁的看重，就连长公主殿下都对她非常的照顾维护，还有，你们别看莫晚是白身，可她还是谢大人的师弟呢。” “呵，难怪胆子这么大，做事这么飘！” “柳贵妃和柳家也不是吃素的，看着吧，这事绝对不能善了。” …… “住手！” 步蓝刚走进西宁宫，就见柳贵妃命大力太监压着莫晚就要打板子，女主挣扎着，满脸怒火，对柳贵妃的问罪一句都不认，还句句在反驳，甚至被人押在地上时，还气得直指着柳贵妃说她在故意诬陷，嚷着说她想见霍丞…… 额，步蓝就只想说女主就是女主，谁都敢刚！ 就是勇气足够，冷静不足，一上火脑子就不清楚了，这个时候明摆着最好是伏低做小拖延时间嘛。 当然了，女主从来都是最骄傲的存在，怎么可能有伏低做小的时候？太侮辱女主的逼格了！ 嗯，所以这不怪莫晚蠢，她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主都会犯的错误而已。 不过，步蓝就想知道，如果莫晚知道柳贵妃对霍丞的喜欢都快到了变态的程度，她还敢在这嚷嚷这要见霍丞吗？ 嘿，看柳贵妃的脸色瞬间狰狞，跳脚地指着莫晚，暴怒地让人往死里打的样子，步蓝是恨不得直接转身离开。 长公主殿下心里扼腕极了，早知道她就走慢点，或是找个什么理由跟外面的人唠嗑一会儿，等柳贵妃打完她再进来嘛！ 现在……转头当看不见是不行了，不管是剧情设定，还是她身边还有谢然这个人，步蓝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救下莫晚，谁让她是个善良的长公主殿下呢？ 步蓝感觉自己真的是太难了。 不过假装自己被吓到，然后等莫晚挨了一板子再开口…… 哦呀，那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毕竟剧情里也只说此时“步蓝”及时赶到，阻止了柳贵妃屈打成招，趁机杀了莫晚而已。 完全没说不能让莫晚挨一板子，反正一板子也死不了人对不对？ 步蓝为自己的机智狠狠点赞一波。 看女主被打得疼得脸蛋扭曲的样子，步蓝就感觉是在夏日吃了一碗沙冰一样，清爽透凉，舒坦~ 系统：【……】她就不能做个人吗？ 当然，再让柳贵妃打下去也不行，步蓝只能遗憾地出声，心里表示对不能看到女主被打shi而深深地遗憾着。 “长公主殿下还真来得及时啊！” 柳贵妃自然看到了步蓝，只是想到明明她都计划好了一切，让莫晚在华清宫与一个宫**乱后杀人，还被人撞破可……事情是按计划进行了，却是发生在了她的宫里。 柳贵妃想到她最喜欢的花园那假山后还躺着一具尸体，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德子这废物到底有没有脑子？怎么办事的？ 蠢货！ 第43章 心上朱砂（43） 柳贵妃气得心口疼，现在整个北燕上层都知道了她宫里发生了那样肮脏的事情，之后还不知道外面那些嚼舌根的会传成什么样子？ 想到自己变成笑话，柳贵妃就咬牙切齿。 更重要，经过这事，她想要再拿回掌管后宫的权力，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连她自己的宫殿都管理不好，闹出这样的丑闻，还怎么管理六宫？ 皇帝又对她没什么情义，靠他，柳贵妃能直接搬进冷宫去住了。 越想柳贵妃越气，她今日是妥妥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她也完全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 但事情都发生了，柳贵妃本来最好就是息事宁人，随便找个借口让宫女的死变成意外，最大程度减少对自己的不利。 可让柳贵妃就这样放过莫晚，咽下满肚子亏，她怎么能甘心？ 反正她名声是毁定了，权力也拿不到了，那她还怕什么？ 她不好过，也别想步蓝那贱人能舒坦！ 步蓝不是为了讨好霍丞，而对莫晚各种照顾拉拢吗？ 呵呵，那她今日就弄死莫晚，她看步蓝还怎么在霍丞面前装模作样？ 要步蓝说，这女主和女配都肿么肥事? 一生气脑子都不要了吗？ 既然柳贵妃都知道了莫晚是霍丞重视的人，还有个谢家三公子当师兄，明目张胆地弄死她？柳贵妃怕不是活得太好了？找抽呢？ 而且，现在这个情况，柳贵妃弄死了莫晚，跟她步蓝真没什么关系了，就连照顾不周她都不算。 毕竟步蓝可是有派人去照看莫晚的，谁知道她怎么搞的还被算计了？ 所以，再怎么步蓝都是无辜还占理的，霍丞怎么都不可能怪她，谢然没有证据也没有理由。 反而是柳贵妃把自己当成个靶子。 还是柳贵妃觉得霍丞会忌惮柳家？柳家会为了她一个女儿跟权倾朝野的九千岁作对？ 只能说啊，柳贵妃其实也是单纯得很可以的。 当然了，这些都是基于柳贵妃能弄死莫晚的情况下，现实是，就连步蓝都弄不死女主，柳贵妃还是洗洗睡吧。 步蓝似没看到柳贵妃脸上的恨意，端着是温柔圣母的架子，“贵妃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要这样惩罚莫公子。” 柳贵妃最恶心步蓝这狐狸狐媚的无辜脸，她阴阳怪气地冷笑，“发生了什么事情？长公主殿下会不知道？” 步蓝怔了怔，似被噎了一下，她轻咬唇瓣，看着还被大力太监押着的莫晚，“本宫不相信莫公子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贵妃，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的。” “误会？”柳贵妃怒指着莫晚的鼻子，“西宁宫的小太监亲眼看到她猥亵红果，并将她掐死，长公主殿下跟本宫说这是误会？” 步蓝秀眉微拧，“这……” 莫晚又是疼痛，又是屈辱，她咬牙反驳，“我没有！” 步蓝看向柳贵妃，“你看，莫公子说她没有。” 柳贵妃：“……” “长公主殿下，您是真傻还是假傻，她说没有就没有？” 万公公抬头，“贵妃娘娘如何能这般跟长公主殿下说话？嫡庶有别，您未免太不知礼数了？” “死太监，你给本宫闭嘴！” 一句嫡庶有别直接踩在了柳贵妃的痛点上了，她本也是高贵的嫡女，现在纵然身为贵妃，可到底还是皇帝的妾室。 步蓝见她骂万公公，有些生气，“柳贵妃，万公公难道说的不对吗？难道这就是柳家教你的礼教尊卑？” 柳贵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想到自己的家族，她还是冷静了一些，没胆子敢在明面上再次对步蓝放肆。 她皮笑肉不笑地对步蓝福身，“长公主殿下息怒，是本宫无礼，实在是自己的宫里发生了这样肮脏的事情，本宫实在受不住，这才言语失控了。” “啊，”步蓝善良地原谅她，并表示理解，“谁的宫里出这样的事情，都会难受，只是冲动不能解决问题，贵妃还是冷静些的好。” 柳贵妃努力地扯着嘴角，“谢长公主殿下理解。” “不过，殿下，莫晚淫乱后宫，确实证据确凿，本宫惩处这般不知廉耻的狂徒，没什么错吧？而且，长公主殿下您自己看看，这狂徒犯下恶行还半点不知悔改，言语对本宫尽是不敬和侮辱，不该惩处？” 啊，这么说，好像柳贵妃是挺惨的。 步蓝漂亮的脸蛋似浮现迷茫，仿佛就要被柳贵妃给说服了。 谢然：“……” 莫晚：“……” 此情此景竟如此似曾相识！ 长公主殿下您说好的相信莫晚呢？ 您的立场会不会有点太不坚定了一些。 步蓝无辜：她天真单纯，善良不知世间险恶嘛！ “贵妃娘娘，草民先前是跟踪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来到西宁宫，刚到花园假山后，红果已经倒地了，草民没有杀她。” 莫晚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压下，条理清晰地说出事件的整个过程来，再不说她真怕自己又没机会说了。 “之前，草民初验过红果的尸身，她的死存在一些疑点，草民刚想让人去禀报，不想您宫里的小太监就喊了起来，更是胡言乱语说草民是凶手，而您也不听草民半句辩解，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要定草民的罪，草民怎能服气？” 啊，女主的智商终于回来了！ 步蓝心理有些可惜地唏嘘，不过讲真，遇到个可疑的就跟上去，这么莽还能有命活着，也就只有女主了。 柳贵妃对着莫晚直冷笑，“这话你倒是敢说，你问问谁信？可疑的人？今日是君子宴，到处有禁卫军巡逻，来往的也是燕都权贵，有谁可疑？还是你在怀疑九千岁统领下的禁卫军，或是哪个权贵有问题？可笑！” 莫晚也想冷笑，这么大的宴会，混进什么人都是有可能的，柳贵妃管理后宫会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她根本就是故意在针对她。 只是莫晚也不明白，她跟柳贵妃素不相识，从未有过交集，这位柳贵妃有什么理由跟她过不去的？ 第44章 心上朱砂（44） 步蓝听此，有些犹豫地看向莫晚，劝道：“莫公子，事情经过你还是别隐瞒了，九千岁昨日还告诉本宫，宫里一切他都安排好了，也很安全，不会有什么可疑的人的。” 莫晚一脸“她开口了，她开口了，她带着天真浪漫地坑过来了”！ 不是，长公主殿下，您真的是来帮我的，不是来坑我的吗？ 而且您难道没发现霍丞这样说，只是为了让你安心，开心地参加宴会而已。 安全？也就您身边安全罢了！ 莫晚此时也不知道该恨霍丞就知道讨步蓝欢心，还是该吐血步蓝这令人无语至极的单纯性子，每每好心就总是办坏事！ 虽说莫晚真的很感激步蓝及时过来为她解围，让她不至于被那柳贵妃给莫名打死，但是吧，接下来能不能有人把这位耳根子忒软的长公主殿下带走。 不然莫晚很怀疑，她待会该不会又变成凶手了吧？ 只能说女主不愧是女主，就算她现在还不知道步蓝的真面目，但下意识就知道要防备远离她。 只是，恶毒女配是女主让走就走的？ 步蓝表示她还有戏份，不能走，最重要的是，她还想继续看戏，哦，外加还得搅混水呢。 谢然看着莫晚又要被清宁长公主殿下坑一脸，轻咳了一声，朝柳贵妃作揖，“微臣见过贵妃娘娘。” 柳贵妃早有发现谢然，只是对方没开口，她也不想给自己再拉个敌人，但她也清楚，谢然只会站在步蓝那贱人和莫晚那贱民一边，帮她？ 别说谢家跟她柳家关系一般，就单是莫晚是对方师弟的身份，柳贵妃还没那么天真。 “谢大人，后宫妃嫔宫殿，外男无召唤不可擅入，谢大人身为大理寺卿，难道连这规矩都不知道吗？” 柳贵妃没打算跟谢然作对，只想把人赶走。 步蓝秀眉轻拧，“是本宫让谢大人跟着过来看看的。” 步蓝表示：对付女主可以，欺负她家谢大人就不行了哈！ 柳贵妃死鱼眼地看着步蓝，心里讥笑，呵呵，贱人是拉拢了莫晚还不够，连谢家人都不放过？ 真以为拉拢了他们就能嫁给霍丞吗？ 她一个寡妇也有脸？ 显然，柳贵妃忘了，至少步蓝的丈夫已经死了，她喜欢上别的男人也无可厚非，但柳贵妃的男人可还活着呢，她心心念念着霍丞又算得了什么？ 可惜，柳贵妃没那点逼数。 对于步蓝的维护，柳贵妃的怒火，谢然温雅依旧，“宫里宫人死亡，原是该由内务府来处理，微臣身为外臣，若无陛下传召，确实不能插手内宫事务。” 柳贵妃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谢大人清楚规矩就好，小德子，送谢大人出去，谢大人先请，改日本宫再请谢家女眷进宫赏花喝茶。” 几句话柳贵妃说得又快又顺溜，可以媲美当代最优秀主持人了。 小德子赶紧躬身对谢然做了个“请”的姿势，可惜谢然好似没有看到，只温和一笑，“贵妃娘娘恐怕不知，任莫晚为正五品镇抚司锦衣卫千户的诏书陛下已经盖章下发到吏部了，所以，算起来，莫晚也已经是朝廷命官。” 眼见柳贵妃脸色越来越吓人，谢然却继续说道：“北燕律例，官员违法犯罪，是要由陛下下旨，刑部和大理寺共同调查审理的，贵妃娘娘，您私自想惩处朝廷命官，恐怕也不合适吧？” 话说白了，就是柳贵妃没权利处置莫晚。 真不愧是女主第一号助力，几句话之间，莫晚就成了朝廷命官，而柳贵妃就违反北燕律例了。 无帝王令，私自处理朝廷命官，可是不小的罪。 柳贵妃此时的脸色已经不是用难看可以形容了。 她觉得她今日绝对是犯了什么冲，事事不如意不说，还几次三番把自己给搭进去。 柳贵妃没忍住狠狠瞪了一眼步蓝，这贱人就是个扫把星，自从她回宫后，她就没过过一日安生。 步蓝秀眉微挑，哦呀，自己废物怎么还怪起她来呢？ 有本事的话，她就在抓住莫晚的时候把女主给打死啊，那步蓝还能给她点赞一波666。 没本事还有脸瞪她？ 步蓝唇角露出一点笑意来，反正反派阵营也是一群窝里斗的，那她帮着女主对付柳贵妃，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在柳贵妃的眼神杀下，步蓝柔柔地附和了谢然的话，“谢大人说的没错，贵妃，既然莫公子已经是朝廷命官了，那跟她有牵扯的案子就先让人去禀报陛下和九千岁，再做定夺。” 柳贵妃气得胸膛直起伏，恨不得咆哮着让宫人把他们都给打死。 可惜的是，步蓝身后的宫女太监比她还多，暗中还有暗卫守护，真打起来，谁打死谁还不一定呢。 再说了，柳贵妃敢吗？ 除非她真的疯了！ 不过，她也确实差不多要被气疯了。 然而，步蓝半点都没有想要收敛的意思，还打算继续火上浇油，不气死柳贵妃誓不罢休。 系统：【……】 继男主男配女主，这女人又要开始折腾女配了！ 她这是不把所有人折磨一遍是不甘心是吗？ 步蓝：是的呢！ “贵妃，你也不必因为刚才打了莫公子的事情而担忧什么，毕竟你之前也不知道莫公子是朝廷命官，生气下没相信莫公子指出的疑点，嗯，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相信陛下和九千岁不会怪你的。” 步蓝非常善良地看着柳贵妃，很是善解人意地开解道。 柳贵妃：“……”怪你mb啊，贱人gua！ 谢然和莫晚也是一脸==，突然有点同情柳贵妃，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都被清宁长公主殿下的天真善良坑得满脸血。 步蓝见柳贵妃摇摇欲坠的样子，脸上浮现担心，很是关心地询问：“贵妃，你这是怎么了？唉，本宫知道你很生气，也很担心，但也要注意身子才是，气病了陛下会心疼的。” “小主！” 小德子连忙扶住要倒下的柳贵妃，满脸哭瞎又恳求地看向步蓝，求这位主子别再说，不然，他们家小主真的会被气死的！ 步蓝似也被吓了一跳，“啊呀？贵妃这是中暑了吗？快请太医来看看。” 第45章 心上朱砂（45） 谢然：“……” 莫晚：“……” 大秋天的，中什么暑啊？ 不过，讲真的，殿下您只要闭上您那天真善良的嘴巴，再转身离开，相信柳贵妃会不药而愈的。 但是吧，莫晚也就嘴上说说同情柳贵妃，心里别提有多幸灾乐祸了。 呵，让这女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打她，报应来了吧？ 嘿嘿……嘶，她的臀啊，可tm不是一般的疼！ 柳贵妃最后还是坚强地没晕过去，她才不愿意就这样认输，让所有人都看她的笑话！ 眼看着柳贵妃还可以起来再战斗一波，步蓝非常满意，看看她们恶毒女配的心理承受能力，就是这么杠杠的。 系统：您可闭嘴吧！ 柳贵妃说话变得有那么些无力，“既如此，那本宫就去见陛下，本宫还不信北燕没王法了，就任由这狂徒嚣张！” “小德子，让人抬着红果的尸体，压着莫……莫大人走，去上乾宫，本宫要告御状！” “额，那个，贵妃啊……” 柳贵妃狰狞的眼神杀向步蓝，话语几乎从牙齿缝里挤出来，“长公主殿下还有何指教？” 别以为她真的不敢弄死她！ 逼急了她……好吧，柳贵妃还真没有这个胆子跟步蓝同归于尽，最多扎她千百个巫蛊娃娃。 步蓝温软又无奈地看着她，“贵妃先别着急，本宫就是……” 柳贵妃没听她说完，翻了个白眼，“呵呵”一声，不想再听步蓝罗里吧嗦。 显然，柳贵妃是认定步蓝在拖延时间，想救莫晚，她才不会让步蓝得逞，直接转身走人，干着先去见皇帝。 步蓝：她真的没有！ 以那个傀儡皇帝的愚钝，柳贵妃想着忽悠忽悠，把自己先摘出去还是可以的。 而莫晚？只要踏出这个大门，所有燕都权贵都会看到她被押着离开。 人的想象力都是强大的，相信没过一会儿，莫晚的名声就会臭得不堪入耳。 纵然最后莫晚无罪被放，但以后她在官场也只会被人排挤，被文人所不扯，一有点什么事情，注定第一个被攻讦，有柳家盯着，她还就不信没机会可以彻底踩死这只蝼蚁？ 步蓝对柳贵妃不理自己似乎有些茫然，一时间好像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的了，以致于柳贵妃一行人就快浩浩荡荡地走出西宁宫了。 谢然微微蹙眉，显然柳贵妃想做什么，他也猜到了，更知道名声对一个人有多重要。 一旦莫晚的名声毁了，即便之后有霍丞护着，她也不会好过多少。 毕竟霍丞自己就没什么名声，还树敌无数，别人对付不了他，还不能对付莫晚？ 就如步蓝一直不断地重复让柳贵妃以为，莫晚是跟她一伙的。 这不，就给柳贵妃洗脑得使出吃奶劲往死里搞女主。 谢然看了一眼还有些茫然的步蓝，捏了捏眉心，只能自己开口，“贵妃娘娘请稍等。” 柳贵妃气得声音都尖利了，“谢大人你又想干什么？什么话都被你们说了，现在本宫要按北燕的律例办了，你们又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真当本宫好欺负的吗？” 谢然：“……” 谢然又忍不住看了看步蓝，却见她漂亮清纯的脸蛋满是迷茫无辜，而在对上他的视线后立刻露出了一个含羞带涩的笑容。 谢然默默地移开视线，看向被气得礼仪形象完全不顾的柳贵妃，脑子瞬间都清醒了，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步上霍丞的后路，眼睛选择性瞎了。 几次被谢大人偷看，步蓝有点小羞涩。 嗨呀，谢大人是不是发现她的好她的善良了，决定跟她好好谈一场轰轰烈烈、缠缠绵绵的感情啦？ 她很期待哦！ 系统：【……】 这是醉得完全不清醒了？ 步蓝才懒得去理会主神空间的垃圾产物，只眸光委屈地看着谢然，幽幽怨怨的表情似乎在控诉谢然怎么又不理他呢？ 谢然就……谢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什么霍丞还没过来？ 曹公公怎么回事？去禀告能去那么久吗？ 霍丞那厮是真的重视莫晚吗？ 再不来的话，他们多年的兄弟情义就要没了！ 第46章 心上朱砂（46） 温雅从容的谢大人第一次心情有点裂开了，如果让步蓝来解释的话，那就是仿佛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当然，造成谢大人淡然和煦的君子形象岌岌可危的罪魁祸首也是某位恶毒女配呢。 不过如果让步蓝知道了，愧疚是不可能愧疚的，她只会嗨森地再给谢大人送几个么么哒，让他真切地体验一番什么是温柔乡。 君子有什么好呢？ 一起快活不好吗？ 谢大人：救、救命！？ 好在老天爷可能也看不惯步蓝这恶毒女配如此糟蹋一个正人君子，在谢大人殷切地期盼中，霍丞终于来了。 虽然姗姗来迟，但男主大人一踏入西宁宫，还是受到了女主和男配热烈的眼神注视。 霍丞脚步一顿，看着好友和心水的“准下属”第一次目光如此火热地盯着他，男主有点……受宠若惊？ 而比起谢然和莫晚对男主的热烈欢迎，步蓝就嫌弃多了，差点没忍住人设崩塌地翻个白眼。 辣鸡剧情，女主一要倒霉，就必须八方来救，男配救不了，男主就霸气登场。 道路千万条，而恶毒女配就只有“失败”一条。 切！ 系统：那你还想咋滴？ 一个恶毒女配心里能不能有点逼数？ 显然，步蓝就从没那玩意儿。 柳贵妃也没，见到心上人，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霍丞从头到尾连眼角余光都没给她。 柳贵妃搭在宫人手背的手指狠狠掐着，看宫人疼得浑身发颤，却只能躬着腰背，强忍痛苦着连不满都不敢露出来，她心情才诡异地好那么一点点。 “九千岁大人，不管如何，这西宁宫的主子还是本宫，你这样不打一声招呼闯进来是不是不太好？” 柳贵妃的话，听着是很不满地在质问霍丞，但言语间却满是委屈和幽怨，犹如情人间的抱怨。 莫晚震惊地看向柳贵妃，只要眼睛没瞎，都能看出了这位贵妃娘娘对霍丞的……不一样！ 这次轮到莫晚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了！ 卧槽！卧槽！ 她到底是掺和进什么复杂的皇家爱恨情仇中? 霍丞的白月光是皇室尊贵的长公主殿下，然而她的皇弟，北燕现在帝王的贵妃也在暗恋霍丞？ 要是莫晚知道，步蓝还有个霍丞弟妹的身份，八成更加风中凌乱，只能直呼：贵圈真乱！玩不起！玩不起！抱歉，打扰了！ 所以，莫晚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柳贵妃要针对她了。 当然，绝对不是因为柳贵妃把她也当成什么劳什子的情敌，她纯属就是一只宫廷争宠斗争的炮灰！ 莫晚心里有种要“哗了狗”的感觉。 没忍住，莫晚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霍丞，都是这个混蛋，都不是男人了，还能这么祸害女子！ 霍丞：“……” 霍丞直接被气笑了，知道这小没良心出事，他抛下满屋子大臣跑过来救她，结果她的好眼神就维持那么短的时间，又在瞪他？ 真是……罢了，习惯了！ 而且，霍丞看莫晚又被人押着，眉头皱起。 他眸光冷戾地扫了一眼柳贵妃，薄凉一笑，“柳贵妃如果觉得不太好的话，本座倒是可以给你换个宫殿，西宁宫的主子不是你了，那谁还会觉得不好？” 柳贵妃：“……” 步蓝：“……” 哇哦，男主好霸气呢呢，可惜不能一键三连呢呢！ 呵呵！ 第47章 心上朱砂（47） 柳贵妃面色发白，摇摇欲坠，似被伤透了心。 可惜的是，她的痛苦，霍丞看不到，也不在意，更完全不介意在她心口多扎几刀。 霍丞见那些太监还押着莫晚，冷斥，“放肆，谁给你们胆子冒犯朝廷命官的？” 九千岁本就积威甚重，别说宫里的奴才，就是朝堂上的大臣对上他也是时常心理发憷。 那几个太监被他这么一斥，霎时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瑟瑟发抖。 曹公公上前，将莫晚扶了起来。 “嘶，”莫晚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牵动伤口，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霍丞见此，脸色更冷了，“你受伤了？” 莫晚白了他一眼，要真等他现在才来，她哪是受伤怎么简单？早就被打死了好嘛！ 对自己受罪的源头，莫晚完全不想搭理他。 霍丞：“……” 小混蛋，越来越没规矩了！ “曹罗，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莫晚嘴角一抽，“我……属下没事，千岁大人不用担心。” 霍丞：“你看着像没事的人吗？” 莫晚：“……”我有事谁害的？ 算了，在外面，莫晚也不能真跟霍丞吵起来，有些分寸她还是懂的。 她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对霍丞说道：“属下真无大概，而且，大人，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西宁宫宫女红果被杀一事。” 霍丞皱眉，似对她老是逞强的样子有些不悦。 至于一个宫女的死，霍丞并不放在心上，即便真是莫晚杀了又如何？ 而且这么低劣的栽赃手段，他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比起跟柳贵妃废话，霍丞更关心莫晚的伤势。 谢然看着霍丞一来就旁若无人地关心着莫晚，甚至都没看到步蓝似的，他没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这位长公主殿下。 步蓝对于男主总是第一个关心女主的事情不要太淡定，纵然她现实还是霍丞心里的白月光又如何？男女主才是官配cp。 当然，作为‘步蓝’，她心里是该不满，是该产生更大的危机，是该对莫晚的杀心更重才是。 不过，这一切她不会暴露在人前，剧情也没规定此时她必须做什么，适时谢大人看过来，此时不卖惨，更待何时？ 步蓝轻咬了唇瓣，美丽无双的容颜黯淡了下来，眸中更是水光涟涟，似心有无数哀愁却在强忍着不说，委曲求全，只是不想给人麻烦，不愿去拿恶意揣测别人。 漂亮又善良的女子如皎月清辉，最是吸引人，而月光黯淡了，也最叫人心怜心痛。 这般的步蓝，哪个男子能拒绝？ 谢然心口发悸，明知她是假装，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怜惜。 他有些慌乱地收回眸光，不再看步蓝一眼，随即上前，跟霍丞打招呼，“大人。” “子玉？” 霍丞看到好友，又再次诧异。 所以谢大人到底是有多不起眼，还是霍丞对这个好友得多敷衍，才能几次三番地忽略了他？ 好在谢然脾气好，并不生气，只含笑地点头，“微臣之前在御花园听闻西宁宫出事，与长公主殿下一同过来的。” 霍丞这才发现了安静地站在旁边的步蓝，眸色微紧，心头染上些许愧疚和不知名的心虚，他连忙过去扶着步蓝的手，“你怎么过来了？没吓着你吧？” 霍丞知她胆小，这次又遇到杀人现场，想来肯定惊到她了。 步蓝对他温柔一笑，全无芥蒂，“这儿这么多人，没事的。” 霍丞见她无异样，心里松了口气，关切地嘱咐道：“你身份尊贵，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人寻我就好，这些地方还是少来为妙。” 霍丞这话一出，莫晚表情有些微妙，她感觉自己跟步蓝在这男人心里，就是草跟宝的区别。 随即她又有些自嘲，她是有多自不量力才敢去跟那位殿下相提并论。 柳贵妃的脸色也相当好看，她的宫殿是什么肮脏的地方吗？怎么就她步蓝不能来了？ 霍丞，你太无情了！ 柳贵妃深吸一口气，不让满心的嫉妒和痛苦显露出来，她冷冷地开口：“霍大人，你的下属都到我宫里杀人，你就不说点什么吗？” 第48章 心上朱砂（48） “你想本座说什么？” 霍丞冷淡地开口，扫了一眼被太监们放在地上的死者，“她是莫晚杀的？证据呢？” 柳贵妃咬紧牙根，“西宁宫有小太监看到莫晚杀人，她又出现在杀人现场？这还不算是证据吗？” 霍丞眉头都不挑一下，“你怎么不说是那个小太监杀人，嫁祸给莫晚的？莫晚堂堂锦衣卫千户，有什么必要杀你的一个宫女？她脑子坏了吗？” 柳贵妃：“……” 莫晚：“……” 你才脑子坏了？大猪蹄子！ 虽说霍丞在维护她，但莫晚半点都不感动！ 而且咱就不能讲点理，用真相说话吗？ 没事鸭霸作甚？ 再这样下去，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纵然今日脱身了，但谁会相信她没杀人？ 莫晚心情复杂非常，极是无语地朝霍丞翻了个白眼。 比起莫晚，谢然倒是对霍丞有时候过于强势傲慢的作风习惯了。 他无奈地摇头，对霍丞拱手，“大人，还是让微臣先看看死者的情况吧。” 霍丞眉头微蹙，不过一个宫女的死，他并不觉得需要这么大费周章，柳贵妃那点手段他也并不放在眼里，他想保的人，就算是整个柳家来了也不能如何。 莫晚就怕这霸道强势的九千岁继续鸭霸不讲理，然后她明天就成了众所周知的歹毒爪牙，名声一塌糊涂。 她朝霍丞作揖，“千岁大人，谢大人说的有理，无论是为了还微臣一个清白，还是让死者瞑目，都该仔细追查，找出真正凶手才是。” 谢然脸色也肃然下来，“而且有人在皇宫大内随意杀人，威胁各位主子的安危，藐视天威，怎么都该严惩幕后之人。” 步蓝也拍拍霍丞的手，柔声道：“谢大人和莫公子说的在理，皇宫大内，竟有人敢杀人，简直无法无天，穷凶极恶，再则事情发生在柳贵妃宫里，总是要给她一个交代才是。” 说着，步蓝还非常友好地看了一眼柳贵妃。 柳贵妃：“……” 柳贵妃表情都快扭曲了，鬼要这个贱人假惺惺？ 而且真让霍丞来查，别说给莫晚定罪，给步蓝添堵，不把她自己赔进去就算好的了。 她捏紧手帕，勉强地扯着嘴角，“千岁大人，既然莫晚是您的下属，那事情由您来查，未免不能服众吧？本宫看，还是先禀报陛下，让刑部的人接手，您和谢大人都该避嫌。” 霍丞握了握步蓝的手，像是温柔地应了她的话。 至于柳贵妃，他是连理都没理，一点面子都不给地跟谢然说道：“子玉，这事交由你和锦衣卫来办，敢在皇宫大内惹事生非，像谁知是不是想谋逆？确实该诛杀九族。” 柳贵妃还没来得及愤怒伤心霍丞对她的无视，就被他阴狠毒辣的话语吓得脸色发白。 纵然她对霍丞有旖旎心思，但并不代表她不怕这位凶名在外的九千岁，也没有忘记他这些年掌权后对付敌人的残戾手段。 她相信，霍丞说得到做得到。 柳贵妃这时开始后悔了，也开始害怕了。 而同为一个反派阵营的步蓝非但没有帮她，还无辜地落井下石。 “贵妃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步蓝关心地看着她，似无奈地说：“本宫一直看你很不舒服的样子，要不还是先找个太医来看看吧？案子这边有九千岁和谢大人呢，你也不必担心。” 众人的眼光刷刷地落在柳贵妃身上，犀利的、讽刺的，刺在她的身上，让她无所遁形，也叫她屈辱至极。 柳贵妃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 她又恨又怕，恨不得直接撕碎步蓝的嘴，又怕极了霍丞的手段。 “本宫没事，”柳贵妃不得不妥协屈服，“千岁大人说得对，莫大人并没有杀害我宫里宫女的理由，想来是这小太监做贼心虚乱指认，来人，还不把狡诈歹毒的奴才给本宫绑起来，堵住嘴，拖出去打死！” 那指认莫晚的小太监瞬间面无人色，瘫在地上。 “慢着！” 步蓝拧着秀眉阻止。 “长公主殿下到底想干什么？是非要逼死本宫你才甘心吗？” 柳贵妃突然就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转身就想往外面跑，“如今这样，本宫还怎么在宫里活下去，本宫不活了，陛下！” 第49章 心上朱砂（49） 步蓝小脸满是无辜迷茫，仿佛不懂柳贵妃她怎么就哭起来，怎么就不活了？ 长公主殿下她做了什么吗？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呀！ 步蓝神情比柳贵妃哭得梨花带雨的脸都还委屈，她美眸含着薄薄水雾，不安地看向霍丞。 霍丞眉眼间浮现戾气，阴沉地看了一眼曹罗。 曹公公立刻挡住柳贵妃，笑得比谁都恭敬，眼神却不掩饰的嘲讽戾气，“贵妃娘娘有什么冤屈跟九千岁大人说也一样，毕竟，现在陛下大约是没空见娘娘的。” 柳贵妃跑不掉，哭声一顿，身体紧绷地盯着曹公公，“你什么意思？” 随即她转头死死地看着霍丞，“你对我一定要这么无情吗？” 霍丞连回答柳贵妃的话都懒得，无情？她是谁？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对柳贵妃，霍丞脸上只有不耐和凉薄，却是在低头看向步蓝的时候，无情全都化作了温柔。 步蓝都似乎能听到柳贵妃心碎的声音。 步蓝抿了抿唇，无奈地看向柳贵妃，有些委屈地解释： “贵妃，本宫并没有什么恶意，其实，本宫只是想告诉你，陛下近来说要培育一朵旷世兰花，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打扰他，宫里宫外的一切事宜皆由九千岁代理。” 所以，柳贵妃嚷了半天要找陛下，结果就是嚷了个寂寞。 陛下根本没空搭理她，而她压根连一朵兰花都比不上。 她刚刚所作的一切，比猴戏还令人可笑。 柳贵妃眼睛猩红地瞪着步蓝，她觉得此时所有人都在笑话她，如同被扒光了示众，那样的耻辱，她想逃都逃不掉！ “啊！” 柳贵妃受不住这样的羞辱和打击，崩溃地尖叫一声，白眼一翻，华丽丽地往后摔下去！ “小主！” 小德子爬到柳贵妃身边，恐惧又担忧地扶起柳贵妃，“千岁大人，长公主殿下，求两位主子救救我们小主吧。” 步蓝好似又被柳贵妃的晕厥给吓到了，她再次无助地看向霍丞。 霍丞温柔地握了握她的手，安抚道：“不关你的事情。” 随后，他冷淡地下令，“曹罗，叫太医来。” “主子，太医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嗯，叫他们来看看吧。” “是。” 步蓝无辜又担心道：“柳贵妃没事吧？怎么好好的就晕了呢？” 她真的一直都是好心地在关心柳贵妃啊！ 霍丞淡定地回答：“大概是身体本来就不好。” “这样的吗？”步蓝叹息一声，“倒也难为柳贵妃了，拖着孱弱的身体，还要打理后宫，又要照顾陛下的，真是辛苦。” 霍丞挑眉，摩挲一下手上的玉扳指，“既如此，那就让柳贵妃搬到竹清阁去修养身体吧，这后宫的事情，以后就交给其他主位嫔妃去打理，也免得柳贵妃拖垮了身体，弄得个红颜薄命的下场。” 步蓝想了想，善良地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从前，我就听说竹清阁是专门给身子弱的妃嫔养身体的地方，想来没了宫务拖累，柳贵妃就可以好好修养了。” 霍丞对她温和一笑，“你说得对。” 谢然：“……” 莫晚：“……” 柳贵妃以后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了！ 竹清阁？什么嫔妃才需要去养身体？ 那儿八成就是个相当于冷宫的地方，大约也只有眼前这位天真的长公主殿下才会相信那是什么修养身体的好地方。 莫晚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柳贵妃。 皇帝不喜欢，掌权者厌弃，柳贵妃以后还能有翻身的机会？她往后的日子算是完了！ 莫晚敢肯定，如果柳贵妃没有突然针对步蓝的话，她或许还不至于落到蹲冷宫的下场。 只能说，柳贵妃认不清自己，也认不清她和步蓝的差距。 更是……咎由自取！ 只是，莫晚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步蓝，见她清纯美丽的脸上挂着无邪善意的笑容，眉眼清澈没有半点恶意，仿佛她是真心为柳贵妃好。 莫晚狠狠地打了个冷战，心里对步蓝开始有了一点点害怕以及浓浓的防备。 她倒也不是怀疑步蓝什么，只是觉得越是善良无辜的人，也许杀伤力越大。 她以后还是少来皇宫为妙，也少与这位殿下接触为好，免得以后怎么死的都不足的。 步蓝：倒也不必如此，你是女主大人呢，本宫想弄死都不行。 唉，她也很难的呢！ 第50章 心上朱砂（50） 步蓝转眸看向神色不定的莫晚，在她紧张的目光下露出了一个非常柔和无邪的笑容。 莫晚：“……” 莫晚避开步蓝的眸光，看向霍丞，义正言辞地说：“大人，属下想先验一下红果的尸身。” 霍丞还没开口，谢然就阻止道：“事情未查清前，你还是有嫌疑在身的，不适合介入案件中，免得就算查出真相，也叫人不服。” 莫晚自然也知道避嫌这回事，点点头，“师兄说的也是。” 霍丞看向谢然，“让大理寺其他仵作先来验看尸体？” 谢然摇头，“这毕竟是大内，而且今日是君子宴，大动干戈的话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恐慌，微臣也学过仵作之术，可否让微臣先验看，若实在不行，再让大理寺和刑部一起来查。” 霍丞颔首，“可。” 谢然笑了笑，戴上护手，蹲下身体去查看红果的尸身。 在白布掀开的时候，步蓝似惊吓地别开眼，不敢去看。 霍丞有些心疼，“不若让万公公先扶你回宫吧。” 步蓝脸色有些许苍白，但她坚定地摇摇头，“我也想知道谁如此穷凶极恶敢在大内杀人，还嫁祸给了莫公子，事情不查清楚，我心也难安。” 听她这般说，霍丞也不勉强，只道：“你若怕，便靠着我，别去看。” 步蓝眸光潋滟，柔情似水，轻轻地对男人道：“有你在，我不怕的。” 霍丞忍不住握紧她的柔荑，眉眼满是温柔情意，为眼前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子而软了冷漠的心脏。 谢然和莫晚都努力将注意力放在红果的尸身上，不去注意那边两人的柔情蜜意，只是其中的滋味，也只有自己能知道了。 “死者女，身体出现云雾状尸斑，按压下，还会散去，推测死亡时间在一到两个时辰，颈部有勒痕，八字相交，看勒痕面积，应该是被较为柔软的布条勒杀，颈部还有抓挠伤，死者手指上也有皮肉血迹，推测是死者在被勒的时候剧烈挣扎留下的……” 谢然将检验尸体的结果一字一句地说出来，本是温润的嗓音，此时却格外地严肃郑重。 纵然是个身份低微的宫女，他也给予了死者最大的尊重。 “死者身上确实有行房留下的痕迹，守宫砂消失，确实已非处子之身，”谢然站起身，边褪下护手边说，“只是，那些痕迹并非刚刚造成，是有一两日了，并无发现新的，也没有防御伤，不存在有人对她意图不轨而她反抗的痕迹。” 这意思也就是排除了柳贵妃说莫晚对红果意图不轨不成反杀了人的事情。 莫晚松了一口气，虽然她问心无愧，但被当成杀人凶手的滋味绝对不好受。 “嗯，”霍丞脸上无波地点头，又问：“可能推断出凶手。” 谢然神色温润，眸光却发冷，“微臣刚说，凶手行凶的凶器是类似比较软的布条，并非绳子，而先前师弟又说她是追踪一个行迹鬼祟之人来到西宁宫的。” “如此，微臣猜想应该是凶手躲避之时正好碰到红果，突然心生毒计，把人杀了，嫁祸莫晚，在这样没有什么准备的情况下，勒死人的工具还会是什么呢？” 步蓝听着谢然的分析，眸光一亮，“若说人身上能随手拿出来勒人的，除了腰带也没别的了。” 谢然笑了笑，“正是。” 随即，他看了一眼莫晚今日的衣着打扮，“莫师弟今日一身穿着很是风采卓然。” 步蓝闻言，更是高兴，“本宫也觉得如此，莫公子身上云锦缎绣竹纹锦袍衬得她风姿出彩，翩翩如玉。” 莫晚：“……” 怎么就谈到她的穿着上了？夸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现在不是案子为重吗？ 倏而，莫晚脑海中一道电光闪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腰带，又抬手看了看袖子上因为先前被几个大力太监押着而沾到的污渍，非常明显，很是可惜地破坏了这一身贵重好看的衣裳。 但她的腰带却是干干净净的。 莫晚脸上浮现明显的喜色，“按谢师兄所言，凶手是临时决定杀人，且凶器就是身上的腰带，而红果在被勒的时候，剧烈挣扎过，指甲抓破脖子，留下血迹，如果我是凶手，那么我的腰带不可能这么干净，我也根本没时间去换。” “最重要，这套衣裳是长公主殿下送的，衣裳和腰带是一对一匹配的，只需要殿下看我是否换过，便能彻底证明我的清白了。” 步蓝恍然，随即也极是高兴地合掌，“是极，本宫可以作证莫公子确实没换过衣裳，凶手绝不是莫公子。” 莫晚听着步蓝为她证明的话语，差点热泪盈眶，这位殿下终于没再坑她了，太难得了。 谢然颔首，“是如此。” 步蓝高兴后，又担心地轻咬唇瓣，“那凶手到底是谁？不会已经逃了吧？皇宫这么大，要找出一个故意隐藏的人，着实不是件易事。” 谢然垂眸一笑，“殿下忘了，在红果身亡后，莫师弟就来到西宁宫，而凶手既然想嫁祸她，自然是不可能跑的。” 步蓝眨眨眼，随即有些紧张地握紧手帕，“那凶手岂不是还在这？” 话落，她紧张地看着霍丞，拉着他似乎想后退，仿佛害怕凶手伤到他一分一毫似的。 对于她下意识关心紧张他的举动，霍丞自然极是受用，他温柔地安抚她，“无碍的。” 步蓝并没有因此放下心，忧心忡忡地看着四周，就怕凶手突然冲出来害到霍丞。 谢然转过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西宁宫奴仆，他将眸光准确落在之前柳贵妃所说的那个指认莫晚的小太监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瑟缩地低着头，好像害怕极了，“奴、奴才小海子。” “小海子是吗？”谢然淡淡问：“你确定真的看到莫公子杀人？” “奴、奴才……” “是你看到莫公子杀人？还是其实你一直都在那，就等着莫晚过去好叫嚷起来，把罪名嫁祸给她？” 谢然并没有给小海子诡辩的机会，平静地指出他是凶手。 第51章 心上朱砂（51） 小海子猛地抬起头，又迅速地低下头，状似非常冤屈恐慌地哭喊，“奴才没有，奴才……” “那把你的腰带交出来吧！” 谢然又是直接地开口。 小海子哭声一顿，他全身都在发抖，只是不知道是在害怕，还是其他？ 步蓝秀眉微蹙，看着这个卑微胆小得完全不起眼的小太监，似有些不信他敢杀人。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别的，原本瑟缩地跪在地上的小海子突然暴起，手上抓着一把匕首朝霍丞刺过来。 “主子！” “霍丞！” “啊！殿下！” 混乱中，步蓝感觉到肩膀传来剧烈的痛楚，她无力地倒在霍丞的怀里。 “蓝儿，”霍丞满脸焦急地抱住步蓝。 步蓝脸色雪白，眸中泪水弥漫，“咳咳，你、你没事就好。” 话还没说完，她就没了意识。 “蓝儿！” 霍丞瞳孔一缩，慌忙地抱起她，脸上满是戾气，“还不叫太医，殿下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座要你们全都陪葬。” 看着霍丞慌张焦急地抱着步蓝离开，莫晚脚步微动，却还是留在原地，眼中有担忧，更多的是苦涩和酸楚。 谢然也站在原地看着霍丞他们慌忙离开的背影，许久，他淡淡垂下眼帘，“来人，把他拖到昭狱去，叫人给他治伤，别让他死了。” “是。” 几个锦衣卫出现，将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小海子拖走。 原本热闹的西宁宫一下子变得死寂下来，凶手抓到了，红果的尸身也被抬手。 谢然捏了捏眉心，只觉头疼欲裂，更感这一整天就是一场闹剧。 而这场闹剧还有可能是步蓝亲手导演的。 只是，谢然想到刚刚原本最该是柔弱需要保护的女子毫不犹豫地挡在霍丞的面前，被锋利的匕首刺穿肩膀，血染红了裙衫，苍白地倒下…… 谢然眸色沉凝，他不懂，从这场闹剧开始，他就没看清那位殿下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说她真的容不下莫晚，真的想置她于死地，应该有更多的手段办法。 但偏偏她没有出手，而是放任柳贵妃闹出这场实在过于低劣的陷害戏码。 谢然不觉得步蓝会不知道这样是杀不了莫晚的。 而整个事件下来，莫晚除了受了点皮肉之苦，可以说是全身而退，反而是柳贵妃把自己送进了冷宫，长公主殿下她自己还受了重伤。 所以，她到底图的是什么？ 步蓝图什么？ 唉，她也很是无奈呢！ 剧情就是这样，她除了走下去还能如何？ 再说了，闹剧是闹剧，但也不失为一场好戏不是吗？ 至于柳贵妃？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怎么也是个排得上号的恶毒女配，没这么快就领盒饭。 这不还有柳家吗？ 步蓝是长公主，又深居后宫，身份尊贵还有霍丞处处的保护，柳家想报复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莫晚就不一样了，想来之后她会是柳家仇恨炮火的集中点。 这朝堂，这锦衣卫千户，真的不是那么好进、那么好当的。 想到剧本中后续女主遇到的各种麻烦刁难，甚至暗杀——被刺杀，为男主受伤而晕过去步蓝眸中深藏功与名。 啊，今日后，就是女主走事业线的剧情了，好大篇幅都没有她的剧情。 她这个恶毒女配可以暂时休息休息了。 加上这次的伤，即便是剧情需要，但也足够给女主心里添堵了，步蓝表示：作为恶毒女配的她心情极好。 当然，这些谢然都不知道，他此时此刻满心都是对步蓝的纠结。 君子如玉、心无尘埃的谢大人温润的眉眼间染上淡淡的红尘愁绪。 谢然一直以来，都觉得步蓝对霍丞的感情是建立在权力之上的，真心？却是没有的。 但，现在他迟疑了。 那样毫不犹豫的举动真的只是利益吗？ 可若她对霍丞有心，又为何对他…… 谢然闭了闭眼，敛下满心的矛盾和疑问。 “长公主殿下伤势不知道重不重？” 莫晚突然看向谢然，问了一句。 谢然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你既然决定入朝堂，那便尽好本职，对得起你这身官服，无愧于百姓。” 莫晚抿唇，“师兄觉得我不该进入锦衣卫，可我……” 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又在意她的看法？在意她的处境呢？ 她想退一步，可偏偏总是有人把她逼到悬崖边。 如今日，她险些再次丧命，不就因为柳贵妃以为她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卑微平民吗？ 既如此，她除了往上爬还有什么退路呢？ 谢然淡淡摇头，“路是你自己的，你决定便可，只是望你往后小心谨慎，不后悔。” 谢然抬步离开西宁宫。 莫晚看着他的背影，转头看向西宁宫，雕梁画栋，华丽奢靡，一花一草，一景一物，皆是权力尊贵的象征。 这个地方，纵然埋葬了无数枯骨，却依旧令人趋之若鹜。 她，不会后悔！ 也不愿再被人左右性命了！ 第52章 心上朱砂（52） 步蓝刚有意识，肩膀上就传来了阵阵钻心的痛楚。 最怕的就是昏迷后醒来，感觉就是本来轻飘飘的一抹魂魄，突然塞入痛苦沉重的躯体，各种难受随之涌来几乎将她淹没。 当个恶毒女配怎么就这么难呢？ 为男主哐哐撞大墙，最后男人还不是她自己的。 步蓝顿时就被自己给惨哭了，忍不住抹了一把又一把超心酸的泪水。 如果有公众号，她一定为自己发一篇文——美丽无辜少女伤重痛哭，这背后究竟是命运的悲惨？还是人性的毁灭？ 系统：…… 它就很想回答：是宿主你戏太多了！ “蓝儿，你怎么样了？可是伤口还疼得厉害？” 霍丞看着床上苍白的女子眼角溢出泪水，脸上满是关切心疼，握着她的手，不住地问着。 步蓝螓首不安地动了动，有些无力地掀开眼皮，对上他怜惜紧张的眸光，她的眼泪越发止不住。 “蓝儿！” “我、我没事。” 步蓝声音虚弱又沙哑，不似先前那般柔软好听，却更加令霍丞心疼。 霍丞温柔地轻拭她脸上的泪水，低低呢喃，“嗯，没事的，我在，不会叫你有事的。” “嗯，”步蓝破涕一笑，轻声道：“我信你。” 霍丞将侧脸贴在她温凉的掌心，轻轻蹭着，“蓝儿，你怎么这么傻？” 为什么就要为了他奋不顾身呢？ 步蓝雪白的小脸浮起一抹胭脂色，淡化了她的病容，她轻咬唇瓣，“我、我只想你安好。” “蓝儿。” 霍丞闭上眼，一声一声地唤着她，满是柔情蜜意。 步蓝似羞涩地垂眸，眼底却薄凉嗤笑。 纵然‘步蓝’再机关算尽又如何，眼前的男人此时对她再满心爱意又如何？ 终究敌不过一场他和莫晚之间的“天定缘分”。 算计来的感情，终究会失去……所以到头来，就是她‘步蓝’咎由自取，这就是剧本给她的命运。 步蓝其实觉得挺可笑无聊的，活在宫廷，活在皇权争斗中，不算计她怎么活？ 步蓝心中一晒，有些无聊。 受伤最不好一点就是会影响人的心情，这一不小心还就多愁善感上了。 步蓝立刻“把什么人受伤了就会脆弱”这些无聊的东西一股脑打包都扔了，淡定地走起她的剧情。 她抬眸柔弱眷恋，又有些难过地看着霍丞，“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危机四伏？” 霍丞心里暖得不像话，“你忘了我如今权倾朝野，身边保护的人无数，就算有人想动手，也不过自取灭亡。” 步蓝摇摇头，根本不信，“之前你差点就被小海子伤到了，前些日子，如果不是莫公子，你不是也险些受伤吗？” 霍丞温柔地笑着安慰她，“以后都不会了。” 不过，说到小海子，霍丞眼底划过刺骨的冷意，他可真没想到，到现在，他那位好父皇都还不肯放过他，一心想要他死。 只可惜，呵呵，如今，他不仅没事，还掌控了北燕，而他的父皇呢？最爱的儿子横死，如今自己也行将就木了。 这可真是令人……心情畅快至极啊！ 步蓝瞥见霍丞嘴角那变态变态的笑意，眼皮跳了跳，手臂上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话说，是不是没点心理毛病的都不能当男主了？ 当然步蓝心里疯狂吐槽着，脸上却依旧柔柔弱弱，掉着金豆豆，看起来还是难过极了，“你处境这么难，我都没能帮上你什么，还一直给你添麻烦。” “莫胡说，”霍丞心疼她，“没有你，哪有今日的我？” 步蓝：“……” 额，感觉这话就有点那啥！ 霍丞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柔声道：“以后，莫要再这般不顾自己的安危了，你若出事了，叫我该怎么是好？” 没有我，你不是还有女主吗？ 步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柔柔一笑，“你好好的，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她又似不经意地笑着说道：“莫公子都能为你出生入死，何况我呢？” 霍丞不赞同，毫不犹豫地开口，“她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步蓝：哦豁~ 这话要是被女主听到，男主你怕不是要追妻火葬场了？ 哦，对了，本来霍丞以后就是要追妻火葬场的。 唉，可惜莫晚不在这了，不然她的心怕不是要被扎个大窟窿了？ 步蓝遗憾极了！ 步蓝嗔怪地看着霍丞，“怎么能这样说？于公，莫公子是你的下属，于私，莫公子也算是你的友人，她的性命同样重要的。” 霍丞笑了笑，“她的性命自然重要，只是，总是亲疏有别。” ‘步蓝’听着这话，自然是舒心极了，连带对莫晚的厌恶都少了一分，当然，这不代表她会放过莫晚。 枉她做了那么多，又为柳贵妃提供了那么多便利，结果她别说弄死莫晚，还把自己搭上了。 真是废物！ 不过，‘步蓝’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她让霍丞知道，不是只有莫晚能为他挡刀，她同样也可以。 ‘步蓝’看着霍丞现在满心都是她，心情十分好，不枉她挨了这么一刀，受了这样的罪。 步蓝：“……” 她就很神奇主神空间的这些原剧情，把‘步蓝’设定得聪明无双，又总是会在关键时候恋爱脑地犯蠢。 不过不这样，恶毒女配最后又怎么领盒饭呢？男主又怎么顺理成章地踹掉白月光跟女主恩爱呢？ 行叭，她是恶毒女配，她有原罪！ 唉，话说谢大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见不到谢大人的第一天，想他想他！ 系统：…… 喂喂，男主还在这儿呢！ 宿主你这反手就要给他扣顶绿帽子是怎么回事？ 步蓝当然是脸上对男主深情款款，心里满满谢大人。 也不知道她受伤了，谢大人心不心疼？ 绝对是心疼坏了！ 怪她太身不由己了！ 系统：…… 这臭不要脸的！ 第53章 心上朱砂（53） 步蓝的伤说重也不算重，至少没到要命的程度。 说不重吧，伤到肩胛骨了，她以后右手都用不了太大的力气，也不能让手臂太过劳累。 不过，她一个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又不用去搬砖，身娇体弱的，也不用跟人打架，这点后遗症于她也算是无碍。 但还是把霍丞给心疼坏了，看着她的眸光满是怜爱愧疚，险些把步蓝看送走了。 霍丞颜值高，气质强，本来深情的样子只会迷人，不会有你，但奈何。男主他是一边跟女主打情骂俏、暧昧不清，一边跟自己这个白月光黏黏糊糊，仿佛此生只爱她一个。 步蓝能维持住演戏，不给男主一个爆头，真的是，她都快修炼成忍者神龟了。 啧啧！ 所以嘛，还是她家谢大人好哇！ 然而，在深宫养伤的步蓝出不去，身为外臣的谢然也进不来后宫，已经两个多月了。 长公主殿下差点日日以泪洗面，相思断肠呐！ 哇呜，他们可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系统：…… 谢大人同意了吗？ 怎么你们就成苦命鸳鸯了？ 步蓝理直气壮：本宫都这么喜欢谢大人，谢大人怎么可能不喜欢本宫？ 系统：不是，它就想问谁给她的自信？ 步蓝：女人，自信与生俱来！ 系统，卒！ 这时，万公公端着燕窝走进来。 原本柔弱地靠在床上唉声叹气的步蓝瞬间双眸放光，眉眼间病容一扫而散。 哎呀，万公公又来给给她讲今日份的女主受了什么罪，被什么人刁难了，又被什么人追杀了。 养伤无趣无聊到要命的日子，她可就靠这个能开心一下了。 系统……系统已经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殿下，您今日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 万公公将燕窝端给步蓝，欢喜地笑道。 步蓝拿着勺子轻轻搅了一下白瓷碗里的燕窝，抿唇一笑，“躺了这么久，日日供着珍药补品，再不好，本宫自己都要羞愧死了。” “殿下金尊玉贵，用再多珍稀药物和补品都是应该的。” 步蓝摇摇头，喝了两口燕窝，似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公公昨日跟本宫说起莫公子被人烧了屋子的事情……可抓到行凶者了吗？” 嘿嘿，搬凳子吃瓜喽~ 说到莫晚，就算被霍丞看重，官拜五品锦衣卫千户，但最近可真是一日舒坦都没有。 先是上任时被北镇抚司的一些锦衣卫排挤刁难，职务不顺，后又同僚给算计一把，让她出了些错误，差点刚上任就下任，即便后来有霍丞的维护，还是被罚了十鞭子小惩大诫。 想到莫晚莫名十分强盛的自尊心，这十鞭子的惩罚可真是比捅她十刀还难受。 步蓝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可是饭都多吃了一碗。 当然了，后面莫晚很快就抓住了给他使绊子的人的错处，恩威并施，找回了场子，又收服了一个得力助手，进一步扩大了女主阵营。 在莫晚开始在北镇抚司混得如鱼得水的时候，又出事了。 先是燕都发生了一件连环杀人案，本来这事该是京兆尹、大理寺和刑部负责才是，但偏偏有迹象显示这件杀人案可能跟南鸿暗桩有关。 涉及敌国密探，锦衣卫就必须接手了，刚好负责的是莫晚。 只是凶手实在狡猾，锦衣卫多日都抓不到，还一次两次被对方挑衅，死的人是越来越多。 柳家立刻就安排上了手下的官员以办事不利弹劾莫晚，屡次施压，还逼她立下军令状。 因杀人案，燕都人心惶惶，霍丞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护着莫晚，只能让她尽快破案。 然而，凶手胆大又凶残，几次差点被莫晚寻到踪迹，恼羞成怒下，竟然暗杀莫晚，先是投毒，后又对她的马下手…… 不仅弄死了她手下的一个锦衣卫，还让她差点半身不遂，偏生朝堂里也不叫她安生，各种弹劾压力。 莫晚险些就被逼得崩溃。 但女主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打败？ 莫晚几乎是拼了命去追捕凶手，终于在几次欲擒故纵下逮着真凶了，能扬眉吐气了。 可她刚松快没两天，前日晚上有人直接一把火把莫晚的房子给烧了。 莫晚可真是要被气炸了，众人也纷纷怀疑是不是凶手还有帮凶，现在是在为对方报仇呢？ 朝堂又有了要弹劾莫晚的趋势了。 这些事情，大大小小的，万公公都当饭后故事讲给步蓝听了。 不得不说，万公公可真是恶毒女配最贴心的爪牙了。 步蓝也是满意得不得了。 此时，听到自家主子问起莫晚，万公公脸上没有丝毫异色，还非常自然地夸起来，“殿下可真是仁心，伤重也不忘关心莫大人的情况。” 步蓝半点都不心虚，她似模似样地叹息，“唉，怎么说莫公子也是他看重的得力助手，本宫也是希望她好好的。” 万公公低头，“九千岁大人知道您如此牵挂他，定然很开心。” 步蓝垂眸一笑，似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牵挂他，谁牵挂呢？” 万公公扯了扯嘴角，“殿下对九千岁一往情深，希望九千岁莫辜负了您。” 步蓝不走心地回答，“他不会的。” “殿下说的是。” 步蓝实在不想再假惺惺地说跟男主的塑料感情了，还是吃女主的瓜好。 “好了，先不说这个，莫公子那边的情况如何？” “回殿下，纵火的凶犯已经找到了。” 步蓝立刻挺直脊背，眸光灼灼，“是哪个狂徒？” “这，”万公公似有些感慨，“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人。” 嗯？ 步蓝心里更加激动了，当然她脸上还是善良的担忧，“怎么说？” “纵火者是之前为莫大人身死的那个锦衣卫的亲生父亲。” “这……是不是弄错了？” 万公公摇头，“那老汉也是认罪了的，不过，对方也极是可怜，他与妻子青梅竹马，自小情深，后皆为连理，本是圆满，但没几年，妻子就得病去世，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儿子。” “老汉爱极了妻子，就算年轻也不愿续娶，只一人拉扯大了孩子，好不容易儿子长大成人，年少有为地进入锦衣卫，眼看能光宗耀祖了，却就这么损命了，谁受得起这样的打击？” 第54章 心上朱砂（54） 步蓝也怔住，许久，她摇头感叹道：“受不住，可怜可悲。” 随即，她有些紧张地问：“那之后莫公子是怎么处置那老汉的？” “殿下别急，莫大人表示不追究了，还承诺给老汉一笔钱，送他到乡下养老。” 步蓝松了一口气，“莫公子的确善心。” “本来那锦衣卫小郎君也是因她而死的。” 这时候再善良又能换回一条命吗？ 而且如果不是莫晚急于立功，过于自大，何至于此？ 万公公心里不屑地冷嗤。 “虽说公职人员为国捐躯是荣事，但，最苦的还是活着的人，而且，莫大人也不是全然没有责任，她是上司，保证下属的安全也是她的一部分责任，若非莫大人激怒凶手，也许那小郎君也不用死了。” 额，这话就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jio了。 要说这整件事吧，除了凶手外，哪个都是挺惨的。 当然，作为一个恶毒女配，步蓝就不打算为女主说话了。 步蓝叹了叹气，“万公公，派人送些奠仪给那位殉职的锦衣卫小郎君吧，再送些盘缠给老汉。” 万公公沉默下来，这点小事，要是之前他是绝不会犹豫地应下来。 步蓝不解，“怎么了？” 万公公声音发沉，“殿下，那老汉当堂撞死在莫大人的面前了。” “什么？” 步蓝震惊得许久说不出话来。 “怎、怎么会这样？” 万公公沉沉叹息，“哀莫大过于心死吧，老汉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希望都已经没了，活着除了余生痛苦，还有什么？倒不如去跟儿子、妻子团聚的好。” 步蓝也沉默了，逝去的人不会再有痛苦，但活着的人却要生受那剜心之痛，有多少人能承受住？ “罢了，将他们一家三口葬在一起，希望他们真能团聚。” “殿下放心，九千岁大人已经命人厚葬了，奴才明日叫人送些奠仪过去。” 步蓝点点头，她将手上的燕窝搁在一旁，有些没胃口，精神也有些不好。 “殿下？” 万公公忧心地看着她。 步蓝扯了扯唇瓣，“本宫没事。” “是奴才坏了您的心情了。” “不是，”步蓝摇摇头，看着万公公，突然问他：“公公，若你是老汉的话，你会怎么做？” 万公公一愣，随即抬头看了一眼步蓝，又极快低头，缓缓道：“除非奴才粉身碎骨，否则奴才会不惜一切代价让那个害死奴才最重要之人的王八蛋下地府去陪葬。” 没道理，他爱的人死了，别人却还活得滋润。 步蓝如黑色鸦羽的睫毛轻轻一颤，低低呢喃，不知是在问万公公，还是在问她自己，“何必呢？” “是奴才性子太左了。” 步蓝轻笑摇头，“不是。” 万公公身体微僵，许久，他温声道：“殿下伤势未愈，还是多休息的好。” 步蓝也没拒绝，让他扶着自己缓缓躺下。 万公公仔细地给步蓝掖被子，却突然，听她轻轻说：“若是有人伤了公公，我也会倾尽一切叫那人不得安宁的。” 万公公提着被子一角的手陡然握紧，他跪在步蓝的塌前许久，直到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才温柔细致地抚平被子上的褶皱。 “殿下，奴才，不值得的。” …… 因老汉的事情，步蓝三天没有再吃女主的瓜。 当她在听到莫晚的消息时，却是对方已经要前往边境查探军粮消失的案子了。 步蓝脸上有诧异，“军粮消失？” 万公公说：“前日，边境六百里加急传来奏报，先前押运粮草的队伍在大岭山陡然消失无影，连人带粮怎么都寻不到。” 步蓝看向他，“消失无影？” “是，事情实在诡异，那条道本是朝廷开的专为边境运输粮草的，几十年都没出过一次差错，这次偏偏发生这么诡异的状况，边境那边的将领立即派人去查了，但每次去查探的人都有去无回，两次过后，那边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只能把消息传回燕都这边。” 步蓝沉吟，“这事怎么听都有些不似人能做到的，可这种鬼神之说要是在边境传开，事情可就不妙了，最重要，粮草没了，叫士兵怎么办？” “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粮何等重要？弄不好军心是要大乱的，九千岁接到奏报后，很是重视，即命锦衣卫快马加鞭前去调查清楚。” “此事关系重大，只莫公子去？” “随行还有两个锦衣卫千户，但以莫大人为主。” 步蓝点点头，不过心地感叹一句，“莫公子近来可真是事务繁多，不过能力大，责任也大，这也是九千岁对她的看重。” 万公公扯了一下嘴角，好像有点不以为意，“殿下不知，此事还是莫大人自己请命的。” 步蓝神色微动，“哦？” 万公公语气不明道：“想来是先前老汉的事情对她过于打击吧。” “嗯，”步蓝点点头，“将精力放在案子上，又能离京一段时间，倒也好。” 万公公感慨一句，“殿下对莫大人可真是关心。” 步蓝笑了笑，“终归也算是朋友一场。” 嗯，莫晚这要是恢复女子身，她们还能做一下闺蜜，只是这感情可能比较塑料，随时会互相捅刀子而已。 不过，步蓝有些恍惚，算算时间，剧情也要走到高潮部分了。 这次军粮消失案的主谋是南鸿那边的卧底，为的就是搅乱北燕边境的军心，好给南鸿军攻打边境做好铺垫。 南鸿皇太子突然暴毙，余下皇子争斗不断，朝堂内乱，南鸿帝年纪大了，有些心有余力不足了，他急需一场战争来平衡内斗，急需一场胜利来立足他的帝王之威。 刚好如今北燕宦臣当道，皇室衰微，南鸿正好可以打着匡扶北燕皇室的名义起兵。 只是在南鸿准备好发动战争前，南鸿帝命潜伏在北燕多年的卧底先搞一波事情，乱了北燕的军心，也可以避免北燕发现端倪，到时还可以打北燕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很可惜，南鸿帝跟步蓝一样是个反派，不是老天爷亲生的，遇到男女主，注定就只有失败这个下场。 第55章 心上朱砂（55） 此次莫晚去边境，很快就查清了军粮消失案的来龙去脉，还将计就计，反将了南鸿那边一军，叫他们第一仗就败了，输得满脸血。 不过也因此，南鸿帝恼羞成怒，增派大军压境，北燕边境岌岌可危。 但这个时候，燕都也早做好了准备，霍丞亲率五十万大军前往边境。 就凭他如今还是“宦臣”的身份，刚彻底控制了朝堂，就敢亲征，不怕燕都这边皇族趁势联合世家夺回政权，除掉他的爪牙，让他先前所做的一切竹篮打水一场空……就这份勇猛，强悍的心理和自信，步蓝都要给他鼓掌。 不过，霍丞如果战败，那确实会失去一切，但若他能把南鸿打成狗，大获全胜的话，军心一统，那北燕就真的要彻底落入他的手中了。 这是一场豪赌，显然，霍丞有胆量敢去赌，更有能力和手段去赢。 所以，除开感情问题，步蓝对霍丞的事业线还是很认可的。 可惜的是，男主打下的江山似乎跟她没什么关系来着。 而且，这场战争也叫男女主相互扶持，惺惺相惜，干柴烈火，颠鸾倒…… 咳咳，总之，男女主感情要成了，而步蓝这个恶毒女配也要彻底奔向她的作死之路，落得个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的下场。 艾玛，想想，步蓝差点就猛女落泪了。 …… 莫晚离开燕都，女主不在，步蓝没了瓜可以吃，又不能跑出宫找谢大人，只能无聊地在宫里数砖块。 唯一叫她心情稍好的就是近来霍丞也很忙，步蓝不用天天跟他演深情戏码。 讲真，步蓝每次面对霍丞的温柔深情，她都忍不住想崩人设地喊一句：书桓，你家依萍跑了，还不快去追，莫挨老子啊！ 当然，崩人设是不可能崩人设的，霍丞来华清宫少了，她作为男主白月光的恶毒女配还得天天去给送温暖，把“温柔体贴贤惠”的姿态做得足足的，好叫男主不能忘了她，牢牢占据对方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不过，这有个卵用，再过不久霍丞一出征，就属于莫晚的了，她做得再多，男人还不是被其他女人给啃了。 吃力不讨好啊！ 然而，剧本就这样，步蓝又能如何？ 她怎么就这么难呢？ 系统：…… 它就感觉是她太闲了，不然还有时间在这吐槽？ 步蓝笑吟吟：女主不在，我能不闲吗？要不系统你跳个舞代替女主让本宫乐一乐？ 系统：债见！ 日常把系统怼滚蛋，步蓝表示：nice！ 宫中日子单调而枯燥，身为不需要争宠的长公主尤甚，但，时间数着数着也就过去了。 这段时间，南鸿军队攻打边境的事情也传到燕都来了。 战争总是叫人格外心情沉重，尤其是朝堂上日日都在争吵，也在有序地备战。 宫里氛围也凝重下来，宫妃们也不再到处想办法偶遇皇帝争宠，宫人们小心翼翼，唯恐出错。 纵然不用上战场，但对于战争，人们本能地惧怕和忧虑。 步蓝这些日子也忙了起来，她在准备各种衣物、药品和日常用品。 边境传来的奏报一日比一日多，局势似乎也一日比一日严峻，北燕这边必须该有大将挂帅出征了。 …… 这日刚日落，霍丞踏着一路夕阳余晖走进华清宫。 刚进来，霍丞就见步蓝在布菜，本可以下人做的事情，她现在却亲手在做。 霍丞下意识皱眉，他走过去扶着她的手，”怎么自己在忙这个？“ 听到他的声音，步蓝转头，抿唇一笑，笑容清浅，很是高兴，“你来了。” “抱歉，这段时间一直太忙，我……” 步蓝抬手放在他的唇瓣上，摇头，“你不用道歉，我知道的。” 霍丞抓住她的手，眉眼温柔，“蓝儿，我总是怕叫你受了委屈。” 步蓝轻笑，“你看看我，住最华丽的宫殿，穿最华丽的绫罗绸缎，吃最美味的珍馐，这若叫委屈吗？那天下人该如何过？” 霍丞：“你与其他人都是不同的。” 步蓝垂眸一笑，脸颊染上胭脂色，“先吃饭吧。” 霍丞看向桌上的饭菜，却发现并非御膳房精致的饭菜，很家常的四菜一汤，他怔了怔，“这是？” 步蓝抿唇，有些难为情地说：“我厨艺平平，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霍丞神色显而易见的惊喜、欢欣，“自然是合的。” 步蓝让他坐下，给他舀了一碗汤，笑道：“你先尝尝，若是吃不惯再叫御膳房的饭菜。” 第56章 心上朱砂（56） 霍丞接过碗，“怎么会？” 汤是莲藕炖排骨，莲藕粉糯，排骨软香，在深秋喝上这么碗汤，暖胃暖心。 何况步蓝炖得真的不错，火候刚好，汤汁鲜美。 入口霍丞眸中划过惊艳，不住赞叹，“好喝。” 步蓝展颜一笑，窗外灿烂的晚霞映在她脸上，美得惊心动魄。 在许多年后，霍丞时常站在黄昏下，只是他再也喝不到这样好喝的汤了，也再看不到那般美丽的晚霞了。 当时只道寻常，却不想回首只剩一片凄清萧瑟。 …… 一顿晚饭，满是平凡人的烟火气，驱散了这深秋的寒意，也让即将出征的霍丞一腔戾气奇异地平静下来。 甚至他想着余生能与她这般朝暮相对，就算是粗茶淡饭，亦是神仙艳羡。 但她生来金枝玉叶，他怎愿叫她委屈？ 得这繁华江山，与她共享，不也圆满吗？ 只是，此时看着她为他添饭加菜，霍丞突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跟她开口自己要出征的事——唯怕她难受。 步蓝没有让霍丞纠结太久，饭后，她让宫人把她收拾的行囊拿出来。 “这是我准备的一些常用药物和换洗衣裳，我不能跟着你去前线，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霍丞看着叠得整齐的衣物，还有满满的一箱药物，他神色动容，“蓝儿。” 步蓝眸中有泪光闪过，“我其他不求，唯求君安然归来。” 霍丞伸手将她抱入怀中，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沉声承诺，“会的，我会平安归来，只为了你。” 步蓝闭上眼抱住他，“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霍丞凝视着她，“蓝儿，等我凯旋归来，嫁给我好不好？” 步蓝抬眸看向他，一颗晶莹的泪珠坠落，唇角却带着笑，“好。” 霍丞温柔地笑了，笑得极为满足开怀，仿佛此时的他已经得到了所有，再无遗憾了。 那般的深情，有几个女子能不动容呢？ ‘步蓝’亦是如此。 只可惜的是，当她愿意抛去利益，将这个男人放在心里的时候，换来的却是对方狠狠撕碎了她的心，逼她成魔。 步蓝注视着面前眼里满是她的男人，他此刻对她的深情是真的，只是终究还是分给了别的女人。 步蓝想到一句话，任何承诺在当时都是真心的，但时间可以让它变质，这也是真的。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她在霍丞心上留下的伤口足够深，就算是时间不也抹除不了痕迹吗？ …… 翌日，大军出征。 步蓝出宫相送，她站在燕都城墙上，望着大军远去。 霍丞似乎察觉到她不舍挂念的眸光，转头，一身凛冽铠甲的铁血男儿对她露出了温柔缱绻的笑容。 步蓝也一笑，清浅柔和，如这和煦的曦光。 直到大军远去，步蓝还是站在原地。 “殿下，千岁大人雄才伟略，北燕大军强悍勇猛，这一战，北燕不会输的。” 谢然不知何时站在步蓝的身边，他温润如珠落玉盘的声音缓缓开口，似在安慰她。 步蓝没有转眸，眉眼间的深情早就消散得干净，她淡淡一笑，“是啊，不会输的。” 谢然仿佛不曾注意到她的异样，只站在原地，与她一起眺望远处，似要看尽北燕大好山河。 许久，步蓝看向他，“九千岁亲征，燕都的一切就靠谢大人了，本宫不希望我北燕好儿男在战场浴血拼杀，可后方却有人钻营龃龉，拖他们后腿，北燕上下一心，才是众望所归。” 谢然看着眼前女子，温和的眸子划过各种情绪，须臾，他抬手，深深对步蓝一拜，“殿下之心，亦是臣之心，必当竭尽全力。” 步蓝亲手扶起谢然，轻声道：“我一个女儿家，朝堂大事也不甚懂，既然九千岁信任你，命你为监国大臣，那本宫自也是信你能将这燕都守好，叫万千战士后顾无忧。” 谢然轻轻颔首，“微臣定不负殿下所望。” 步蓝对他一笑，“谢大人之才，本宫不担心。” 看着她脸上柔和清澈的笑容，谢然微微一恍。 此时的她，没有之前故作柔弱的善良，也没有玩弄心计的深沉城府，更没有与他故意的暧昧不清，优雅贤淑，深明大义，皇族无与伦比的尊贵骄傲刻在她骨子里，又不失仁德仁心。 谢然一时之间无法移开视线，心中又有些感伤叹惋，若是步氏前后两任帝王有她一半的明理仁心，又何至于到今日被宦官掌权的地步？ “谢大人，本宫是不是很好看？” 长公主殿下霸气正经没三秒，又变回柔弱摇曳的清纯白莲花，眼波荡漾地朝谢然眨啊眨。 谢大人：“……” 谢大人自我怀疑他刚刚是不是吃错药了，竟然觉得这位殿下有明君潜质？ 事实证明，长公主殿下还是那位长公主殿下。 步蓝抿唇，委屈地瞅着男人，“谢大人，难道本宫不好看吗？” “……非也，殿下您国色天香，清水出芙蓉，容色无双。” 谢然面不改色的一通马屁。 君子不妄语，但似乎、好像谢大人也没说谎话。 清宁长公主殿下确实容色姝丽，美艳不可方物。 咳咳，谢大人耳尖红了红，几乎不敢去看步蓝的眼睛。 步蓝幽幽地道：“谢大人定是在诓我。” 谢然：“微臣没有。”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殿下尊贵，微臣不敢窥视芳颜。” 步蓝倾身靠近谢然，吐气如兰，“若本宫说，愿君任观赏呢？” 谢然神色温润沉稳依旧，只是白玉般的耳垂如今似滴血。 步蓝噗哧一笑，“大人是君子，怎么就不实诚了呢？” 谢然无奈地摇头，“殿下，九千岁刚上前线，您可说了，军心不能乱。” 所以，长公主殿下可别先做了这乱军心的第一人。 步蓝无辜摊手，“本宫做什么了就乱军心了？谢大人你冤枉我。” 谢然：“……” “殿下，大军出征，朝堂上下要处理的事情颇多，微臣先行告退了。” 话落，谢然脚步快速地走人。 再不走，他也怕自己做了捅兄弟一刀的第一人。 然而步蓝没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谢大人，她幽幽怨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待君心如明月，奈何大人真无情。” 谢然脚步混乱一下，端方优雅的谢公子险些从城楼上摔下去。 偏生那扰人心湖的女子还在后面咯咯地笑开，笑声若风铃轻响，清脆动人。 “谢大人，前朝你尽可放心施展，本宫以北燕嫡长公主之名，倾尽一切，鼎力相助，陛下也会是你的后盾。” 轻而坚定的话语落入谢然的耳中，步蓝以她的身份性命在向他保证，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会支持，也会让皇帝成为他的助力。 他无需忧心后方，只管做好他的事情。 这份承诺之重……谢然垂眸一笑，望着前方巍峨皇权，后靠万里河山，他也绝不会让任何人对不起前方洒热血护国土的战士们。 有幸得一知己相扶持，是他之大幸。 有皇女如清宁殿下，是北燕之大幸。 当然，若这位殿下能不老是拉他谈风月，谢大人会更欣慰的。 第57章 心上朱砂（57） 战争从深秋打到冬日来临，北燕这边捷报连连，朝堂士气大增。 也因此，朝野上下一致主战，没人唱反调，而有谢然主持大局，大军的粮草也丰足，谁都不敢在这上面做手脚，毕竟霍丞都亲征到前线了，脑子没毛病的，不敢在这个时候发国难财。 步蓝在深宫中，每日万公公都会将前线传来的奏报，前朝有什么样的决策全部讲给她听。 纵然没有参与，步蓝的消息并不闭塞。 “快下雪了。” 步蓝站在寝殿前，披着白狐大氅，手上抱着汤婆子，仰头看向阴沉的天空。 “是，今年第一场雪是要到了。” 万公公也看了一下天空，附和着开口。 “燕都都这么冷，想来边关更加严寒难过。” 步蓝轻轻叹息一声。 “殿下莫担忧，御寒物资谢大人早命人送到前线，千岁大人和众将士不会受冻的。” 步蓝摇摇头，“公公你说，寒冬来了，大雪封山，两军应该会歇战过冬吧？” 万公公道：“想来是会的。” “殿下是在担心什么吗？” 步蓝眸色悠远，“两军胶着这么久，谁都会想在严冬来临前胜一场，否则这个年就不好过了，对开春后士气也会影响颇深。” 万公公：“殿下是说接下来两军会有场大战。” 步蓝轻轻颔首。 万公公默了默，“殿下是在担心千岁大人？” 大战不同两军间的试探，小规模的摩擦，那是真的血流漂杵、尸骨成山。 那样恐怖的厮杀，刀子一过，人如牲畜，性命半点不值钱，几乎是谁都将脑袋寄在腰带上。 虽然霍丞是主帅，无需冲在最前，但战场瞬间万变，什么意外都有。 殿下怎么能不担心？ 步蓝却没有回答，只是眸光望着远处，是似穿过重重宫墙，越过北燕山河，落到硝烟四起的战场上。 担心男主？ 呵，谁都需要担心没命，就男主不需要。 只不过，波澜倒是有的，也因此，步蓝垂眸，她这个恶毒女配的高光时刻也要到了。 而一旦她走上那个剧情点，就注定要与霍丞渐行渐远。 步蓝缓缓问：“莫公子如何了？” 提起莫晚，万公公眼里浮起戾气，但他很快收敛，不想被步蓝发现。 “莫大人能力卓越，屡立战功，据说十分得边境各将领的拥护，极得人心。” “是吗？”步蓝淡淡一笑，语气听不出任何不满的情绪，仿佛在真心实意地夸莫晚，“莫公子才能出众，总是能出其不意，各种新奇点子，又有情有义，有他在九千岁身边，如虎添翼，本宫倒也能安一些心。” 万公公眼中划过各种情绪，他扯了扯嘴角，“殿下说的是。” 有些事情，殿下无需要知道。 只是，万公公心里戾气横生，他怎么也没想到莫晚竟会是女子！ 贱蹄子还不知死活觊觎霍丞……呵，任何给殿下添堵，伤害殿下的人，都该死！ 他绝不会让莫晚破坏殿下的一切。 霍丞他生必须是殿下的人，死也要是殿下的鬼，只有殿下不要他的份！ 万公公心里满是杀意，若非不愿殿下伤心，他也绝不会放过霍丞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第58章 心上朱砂（58） 如步蓝预料，前线两军很快就爆发了大战，号角战鼓响了几个日夜，终于在霍丞设计包抄下，南鸿军不敌，战败而逃。 霍丞乘胜追击，迅速地拿下了南鸿边境两城，原本他打算继续追赶，将南鸿军驱赶离泗水河。 等开春，北燕这边就能直接占据最好的战略阵地，到时南鸿要么降，要么他就直接打到皇都下。 多年不见他的好父皇，他也甚是想念呢。 不知等他兵临城下，父皇会是何种神情，霍丞对此，十分期待。 然而，就在北燕这么一片形势大好之下，霍丞，北燕军主帅在一次外出时被刺杀，不知所踪。 北燕军的将领们险些自乱阵脚，连忙以大帅受伤静养为由瞒住三军，稳住军心，然后八百里加急把消息送到燕都。 …… “谢大人，这么急找本宫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步蓝刚到霍丞的宫殿，见谢然已经在那等了。 她快步上前，问道。 谢然作揖一拜，“见过殿下。” “我们之间，这些虚礼做什么？” 万公公带着宫人们全都离开了，此时只有他们两人，步蓝自然没什么顾忌。 但，比起先前谢然的无奈和躲避，此时他眉眼间俱是凝重，仿佛有什么事情重重地压在他身上，让他顾不上其他。 步蓝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谢大人，是不是前线出事了？” 谢然看向她，浅淡的唇瓣微抿，须臾，他将一封奏报递给步蓝，“看完，殿下务必先别激动。” 步蓝看着奏报，上面有边境的标志，这是一封前线的奏报，加上谢然沉凝的神色，她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一时间竟也忘了去接。 “殿下。” 步蓝抿了抿唇，缓缓伸手拿过奏报，顿了顿，才打开。 上面字迹有力，笔锋却有些乱，能看出写的人心情很是慌，步蓝却没有心情再去关心其他人，她眼里此时全被“主帅霍丞失踪，生死不知”所占据。 步蓝死死地盯着那八个字，一瞬似乎她有些难以理解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怎么可能？” “殿下，您注意身子。” 谢然虚扶了一下身体摇摇欲坠的步蓝，语气满是关切。 步蓝稳了稳身形，她深吸一口气，声线却颤抖不已，“边境那边情况如何了？” 谢然温润的眸子沉沉，“九千岁失踪的消息暂时是瞒住了，朝堂这边，也只有微臣与几位阁老知道，前线那边锦衣卫和亲卫正在秘密寻找他的下落。” 步蓝秀眉紧拧，努力让情绪平静，“是谁？” “还在查，”谢然摇了摇头，“只是，当时跟九千岁一起的所有暗卫护卫全部葬身在大雪山险峻的悬崖上，据斥候上报，是受了埋伏。” 步蓝眸光颤了颤，天寒地冻，若受伤坠下悬崖，真的还能幸存吗？ 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那人不会有事的！ “殿下，九千岁出事，若久久寻不到，边境和朝堂……” 谢然也不愿说这般残忍的话语，可他如今不是个人，肩上负着北燕，他只能永远让理智在情感之上。 步蓝咬牙，“怎么会寻不到？给本宫找，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找到。” 谢然叹息，“微臣明白，只是，殿下，总该先想稳定朝堂和边境的法子。” 步蓝闭了闭眼，“此战后，南鸿士气大降，天入寒冬，他们不可能再打起仗来，封锁九千岁失踪的消息，如果要说，就说是受了重伤，需修养。” 重伤虽也让人心有点慌，但主帅仍在那坐镇着，军心就不会乱，朝堂这边也不会人心惶惶。 而只要霍丞归来，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谢然颔首，这确实是个办法。 可，“微臣猜测南鸿接下来应该会试探地议和。” 步蓝冷笑，“议和？一个战败国，妄想！” 谢然看着眼前不复柔弱，气场全开，尊贵傲气的长公主殿下，心下微微一震，但： “若九千岁尚好，朝堂自然可以无视这议和，只是现在，恐怕朝中主议和的人会不少，想要镇住他们，光微臣一人怕是不够。” 步蓝神色微沉，许久，“若是陛下出面呢？” “那便不是问题了，”谢然顿了顿，“可殿下应该知晓，陛下不可能出来主事的。” 步蓝淡淡道：“这事交予本宫就是了。” 谢然看着她，微微一拜，“是。” 步蓝抬眸看他，“谢大人，边关无主帅，终究是隐患，本宫想请求你一件事，也只有你，能让我完全放心交托。” 谢然与她四目相对，眸中有涟漪划过，“殿下想微臣去边境？” 听着他肯定的语气，步蓝抿唇，第一次无法淡然地面对他的目光，宫殿里安静许久，那样静谧的环境叫人无措难安。 步蓝深呼吸，缓缓点头，“是。” 谢然微微一笑，如初见，温润而雅似谪仙，疏离淡漠如世外人，他作揖，“殿下之请，微臣责无旁贷。” 步蓝看着他，欲言又止，她低声道：“朝堂下上我会做好安排，不会叫你在边境有后顾之忧，你……” 谢然：“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寻到九千岁，殿下放心。” 步蓝垂眸应道：“一切全靠你了。” “是，”谢然拱手，“殿下，若没有什么事情了，微臣便回去安排启程事宜。” 步蓝咬了咬唇，“好。” 谢然没有再看她，转身往外走去。 “谢大人！” “殿下还有何事？” 步蓝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问他：“大雪山？为什么九千岁这个时候会去大雪山？” 谢然沉默下来。 步蓝神色微变，双眸渐渐红了，“如今还有什么是好隐瞒的吗？” 谢然叹了一口气，还是说道：“九千岁失踪后，锦衣卫便传了一封密信给微臣，九千岁会去雪山是因为他听说雪山上的雪莲花开了，他……想带着一朵回京送给你。” 步蓝眸光瞬间晃颤得厉害，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她痛苦地闭上眼，“他这是要做什么啊？傻子！” 谢然看着她眉眼间满是挣扎痛苦，心仿佛被蛰了一下。 第59章 心上朱砂（59） 谢然没法再转身离开，他缓步走到步蓝面前，半蹲下去，声音很轻很轻，“殿下，别担心，九千岁不会有事的。” 步蓝喉咙像是被什么梗到，触及眼前男人温柔的眉眼，她眸中泪光点点，“子玉。”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字。 “嗯，”谢然温和地应道。 她神色有些悠远茫然，呢喃道：“这宫廷深院，皇权斗争中，真的有真心可言吗？” 谢然沉默许久，眸中漫过波澜，一字一顿道：“微臣不知。” 步蓝突然笑了一声，苦涩又自嘲，“我也不知。” 所以她才牢牢地戴着面具，情深只于表面，利益至上吗？ 心机深沉，各种算计，终因心底不安，怕如今拥有如掌心沙。 谢然心底说不出叹息，泛着一丝丝疼惜。 生在帝王家，终究不由己。 若她是寻常女儿，或许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但步蓝真的愿意生在寻常家？ 不，她心比天高，骨子里满是傲气不甘，纵然皇宫诡谲，争斗不休，但这里也是最尊贵锦绣之地。 步蓝拥有的是别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身份地位，她情愿在这般绚烂中死去，也不愿窝于泥里苟活。 只是情之一字她曾嗤之以鼻，如今，却知有人在腥风血雨的战场上，还惦记着为她摘一朵花，只愿她开怀。 ‘步蓝’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她也会动容，何况如今的霍丞各方面都非常符合她的要求，上心也变得自然而然。 只可惜，‘步蓝’没听过宁嫔娘娘的至理名言：“温柔刀，刀刀个人性命”啊。 步蓝心里唏嘘一声，当然，影后蓝表面还是一副hin感动，是动心的样子。 就是，看着谢大人眸中的黯淡，步蓝表示：心疼疼，想给谢大人抱抱亲亲安慰慰。 糟糕的是，人设限定，她办不到哇！ 此时此刻，步蓝不得说一声：辣鸡系统！ 系统：妈的，躺着也中枪！ 特么这宿主自己恶毒没好心，现在却骂它，她好意思吗？ 步蓝：忒好意思了！ 系统：…… 它错了，这女人就没有任何良知三观可言。 扎了系统好几刀，步蓝总算是能在对谢大人的愧疚中振作起来了。 谢大人，骚凹瑞！ 等本宫走完这段剧情，咱们在相亲相爱么么哒。 …… “殿下，您没事吧？” 万公公扶着步蓝回宫，见她坐在榻上许久都没开口，宫灯罩在帘幔上，落下一片阴影，掩住了她脸上所有的情绪。 静谧的寝殿叫人心发沉，万公公何曾看到过这样的殿下？ 他心疼极了，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在谢然面前，步蓝情绪失控过一次，纵然她现在心依旧很乱，但也不会再失态。 “无事。” 步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拿出一封信给万公公，“公公，你命暗卫秘密把信送去辅国公府。” 万公公瞳孔微震，辅国公府？ 先皇后的母子，殿下的外祖家。 “殿下，您……” 因为太震惊，万公公没能一时反应过来。 步蓝轻轻叹息一声，“终究是我母后的亲人，我的外祖。” 万公公没有说话，辅国公那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他这个服侍先皇后，又看着殿下长大的人再清楚不过了。 利益至上，没有价值，就算是血亲，也不过弃子。 先皇后逝世后，殿下因是公主，于辅国公府没什么用处，这些年来他们便基本不过问殿下一句，后来殿下选择和亲南鸿，他们更是连面子情都不做了。 可等到殿下回朝，辅国公府见九千岁重视殿下，又几次想要上来攀关系。 “殿下，您该知道您今日若用了辅国公府的势力，往后必定难以脱身。” 那一个个的，比水蛭还可怕，沾上了，他们就是不吸光殿下身上的血绝不罢休。 往常，无论步蓝任何吩咐都会毫不犹豫去执行的万公公，第一次违逆她。 第60章 心上朱砂（60） 步蓝垂眸苦笑，“我知，但辅国公一族在朝堂话语权不低，我外祖更是兵部尚书，有他们支持，边境问题我才能有把握稳住。” “本宫不会让人窃取他的荣耀，不会叫他就只能这样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中，北燕的九千岁只能是他！” 万公公看着她执着的眉眼，褪去那层柔弱的外表，她是手段了得的尊贵长公主。 她决定的事情向来无人能违拗。 可从前最是理智的殿下如今却为了霍丞，在最不合适的时机，甘愿暴露自己踏上朝堂，惹上一身的麻烦。 万公公心里难受，也无法接受。 “殿下，您可知您现在如果入了朝堂会有多少麻烦？辅国公又岂是好相与的？” 步蓝轻声道：“我知，但，公公，我一生步步为营，处处理智，如今我想任性一次，你帮帮我可好？” 万公公触及她微颤的眸光，他闭了闭眼，缓缓跪在她面前，哑声道：“若是殿下所愿，奴才万死不辞。” 步蓝起身，亲手扶他起来，说不清是难过还是欣喜。 万公公反手扶住她，“殿下莫怕，有奴才。” 他绝不会叫她的梦成为噩梦，殿下想要什么，他就为她夺到，任何阻碍，他都会清理彻底。 步蓝眸中露出一点真实的温柔，对他一笑，“走吧，我们去见陛下吧。” “是。” …… 北燕文帝三年，刚入腊月的第一日，自登基大典后，就从不踏入朝堂的燕文帝突然临朝。 在百官跪拜中，头戴九旒冕的燕文帝开口就传先皇唯一嫡女——清宁长公主进入太极殿。 除了站在最前面的谢然和辅国公，百官脸上皆是震惊。 北燕虽没南鸿对女子那么苛刻，但太极殿，帝王与文武百官议政的地方，除了太后可莅临，其他女子皆不能入。 纵然清宁长公主身份再尊贵，也是没资格踏入了。 可惜，燕文帝并不想理会朝臣的想法，老神在在地坐在龙椅上。 步蓝盛装走进太极殿，一步一步朝着那权位直高点走去，在玉阶下，她俯身行礼。 “参见吾皇。” 燕文帝点点头，看向旁边的太监。 太监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钦承宝命……加封皇姐清宁长公主为摄国公主，同内阁六位首辅辅佐朕治天下，钦此。” 什么？ 摄国公主？ 历朝历代哪有公主摄国摄政的？ 这不是荒唐吗？ 可惜，燕文帝并不理会朝臣们精彩的表情，继续让太监宣读第二道圣旨——命谢然为三军副帅，即是替帝王前往巡察边境，也是暂时代替主帅霍丞管理三军。 百官又是：“……” 皇帝陛下要么不上朝，不管任何事，要么一来就来两个晴天霹雳，砸得他们是晕乎乎的不知所以。 要说这谢大人的能力无人质疑，可他是个文臣啊！ 哪个文臣去当三军主帅的？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而且，边境还有九千岁霍丞呢，谢然去做什么副帅？ 莫不是陛下终于看不惯霍丞一个宦官独揽大权，所以这才拿了个皇姐出来挡枪，又派了谢大人去当炮灰？ 还不知道霍丞失踪的文武百官们都觉得要命！ 陛下这是干啥呢？ 前线刚打了胜战，就算陛下真要对付霍丞，不能先忍忍吗？ 这要天下百姓怎么看到帝王？ 正当大臣们想要硬着头皮冒死进谏时，燕文帝又幽幽开口，一出口就是霍丞重伤，暂时需要休养，无法管理三军的消息，让谢然过去，是为了稳定军心，防备南鸿。 百官：“……” 今天这是怎么了？ 出门没看黄历吗？ 然而，在许多大臣都还处于懵逼状态中，谢然带着几位首辅大臣已经下跪领旨，辅国公看了看步蓝，垂眸，掀起衣摆跪下，他一脉的朝臣们见此，即使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追随着跪下。 越来越多朝臣下跪领旨，剩下的那些不想跪也得跪了。 显然，这已经一场早已设定好剧本的大戏，而他们似乎也只能随着剧本摆布。 步蓝缓缓走上玉阶，看着下面百官跪拜，纵然她是红颜，也可叫这些天之骄子、权贵大鳄跪地，屈尊在她的脚下。 她曾想过这一日，该是无与伦比的享受和骄傲，可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却似乎更挂念一个人，为他站在这权利最巅峰。 谢然抬眸去看她，曦光落在她身上，庄重华丽的宫装上，五彩金丝绣成的锦绣山河熠熠生辉，万丈荣光，夺目至极。 他几乎是看不清她的容颜，而她也似不会再将眸光落在他的身上。 谢然淡淡垂下眼帘，本该就如此。 第61章 心上朱砂（61） 步蓝成为摄国公主后，第一颁布的旨意就是绝不接受南鸿的议和要求。 自然，她也遭到许多朝臣的反对。 刚摄政，不服她的人多的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因是女子轻视她的朝臣也不少。 步蓝也不生气，被人小瞧了，不是愤怒能解决问题的，让他们心甘情愿跪在她脚下叩头才算是真正的强者。 对赞同议和的朝臣，步蓝也和和气气，脸上笑意没变，只说了一句话：“既然几位爱卿坚持与南鸿议和，那我北燕议和的代表使臣就由你们来吧，议和自然少不了和亲，和亲人选也从由尔等嫡女来择。” 眼看着那些人变了脸色，步蓝笑得更是温柔和善，“几位大人声声为北燕着想，为天下黎民着想，议和便是关乎我北燕的江山社稷，想来你们不会拒绝才是。” 几个官员直接给步蓝跪了，只几句话朝堂之上，再无人敢提“议和”两个字。 至少在开春再次爆发大战前，不会有人再不长眼地说议和了。 除此之外，对于朝臣提议的整顿锦衣卫，重任锦衣卫指挥使，步蓝也给挡了。 在霍丞回来前，她不会叫任何人拿走他的任何东西。 当然，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也不是好相与的，尤其是柳家，没了霍丞压制，他们蹦跶得非常欢快，几次还让附属官员上疏，说是步蓝乃公主，不该干涉政务，应恪守女德女戒。 步蓝根本不用理会他们，因为辅国公一脉只会帮她把这些蠢货给喷回去。 谢家官员因自家三公子的吩咐，多少也是站在步蓝这边。 摄政之初，步蓝麻烦是有的，使绊子也不少，但她早做了安排，有谢家和辅国公一派拥护，手里还有锦衣卫，皇帝还将禁卫军的一些调配权给她，就这样，她还不能在朝堂站稳脚跟，她还不如早点下台，免得笑话。 何况，步蓝自己本身也非常有手段，上位之后，在朝堂上善用制衡术，对下，她减免从军家属赋税，并给予一定的补贴，赢得不少名声。 当然，前线打仗，钱财米粮的耗费跟烧纸一样，减掉贫民的，步蓝就从富商那拿。 谁家愿意被人拿钱，就算再有钱也一样，步蓝不想得罪那些富商地主，很直接，拿钱买官买爵位。 虽然这政策弊端不少，但却很好减缓了当下北燕打战下国库的空虚，也很好地安抚了民心，更能叫那些有钱人主动拿钱出来。 这般的手段，处理政事的得心应手，不仅辅国公侧目，朝堂百官也诧异不止。 甚至有人在心里感慨摄国公主不是男子，若她是皇子，不仅是嫡脉，而且聪慧无双、手段了得，绝对会是北燕一位强大的明君。 步蓝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看着手上雕刻龙纹的御笔，淡淡一笑。 不是男子又如何？ 则天女皇不也是以一女子之身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吗？ 不也是一介红颜叫万千骄傲男人跪在她的脚下吗？ 步蓝不觉得自己做不到。 只是，脑海中浮起一双深情的眸子，步蓝轻轻一叹。 “殿下，您在担心前线吗？” 万公公奉上茶，见自家殿下有些神思不属，轻声问道。 步蓝眸光有些黯，“这么多日，都没他的消息吗？” 万公公安慰道：“也许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 步蓝勉强地笑了笑，“也是。” “殿下，”万公公叹息，“九千岁大人是个有福气的人，实力又了得，定会平安归来的，您莫一直如此忧虑。” 步蓝轻咬了一下唇瓣，“希望如此吧。” 她顿了顿，“谢大人到边境后，情况如何？” 第62章 心上朱砂（62） “殿下放心，谢大人虽是文臣，但大人睿智似妖、举世无双，如今已稳定三军军心，将几波趁着两军交战之际掳掠边境村庄的马贼草寇全部灭了，更是把军中的奸细都抓了出来。” 说起谢然，即使是万公公也赞不绝口。 出身尊贵，容颜如玉，心有七窍，才华横溢，无论高居庙堂，还是行军打仗，皆得心应手。 这般惊艳绝伦的谪仙人物，少有人不敬佩的吧？ 步蓝脸上的笑容真实了几分，轻声道：“谢大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君子。” 万公公：“如此，有他在边关，三军不会乱，也会倾尽全力寻得九千岁的下落，殿下可放心些。” 步蓝缓缓点头，“希望如此。” “参见殿下。” 万公公的徒弟小春子躬身走了进来，下跪行礼。 步蓝点头，“起来吧。” 小春子禀告：“殿下，荣贵妃求见。” 步蓝秀眉微挑，荣贵妃？ “可有说何事？” “这，”小春子迟疑。 “没用的蠢货，这都不知道问？殿下如今在处理朝政，是随便能来打扰的吗？” 万公公皱着眉训斥了徒弟，这种事情都不知道问，怎么在主子跟前伺候？ 小春子双膝跪地，“奴才该死。” 步蓝温声道：“好了，公公，小春子还小呢，再说了，荣贵妃如今身子贵重，他不敢多询问也是正常的。” 万公公：“再贵重都比不得殿下处理国家大事重要。” “皇家开枝散叶也是重中之重。” 步蓝对小春子道：“请荣贵妃进来吧。” 小春子：“是。” “给摄国公主殿下请安，殿下万福。” 身着绯色芍药宫装的荣贵妃对步蓝俯身行礼。 “万公公，扶贵妃起来。” 步蓝眉眼柔和地看向荣贵妃，“你如今身怀有孕，这些虚礼就不用了。” 荣贵妃坐在宫人搬来的绣墩上，美丽的容颜有着和华丽宫装不同的清纯柔弱，仿佛芙蓉花一般干净毫无心机。 她柔柔一笑，容貌神韵竟是和步蓝有五分相似之处，“虽是表姐对我的照拂，但该守的礼还是要做到的。” 听着荣贵妃对她的称呼，以及与她那相似的清纯神态，步蓝唇角笑意微深。 步蓝能让辅国公站在她这边，自然不是什么见鬼的亲情，而是眼前的女子。 辅国公最重权势，当年他把亲生女儿送入宫，成了一国之母，就是想要当那下一代帝王的外祖，成为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外戚。 可惜的是，步蓝的母后没能如辅国公的愿，生下的是皇女，自己还早逝。 但辅国公可不甘心就这样，在新帝继位后，他的嫡亲外孙女刚好长成，便再次被他送进宫里。 只是，他怎么也没算到新帝是个无心朝政就喜欢摆弄花花草草，还对后宫没什么兴致的君主。 荣贵妃进宫一年多来，并不受宠，不过受辅国公府的蒙荫，被封了个林嫔，没有任何封号。 先前后宫柳贵妃称霸，林嫔只能伏低做小当个透明人。 但步蓝只能说，辅国公一脉的女子真的个个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在柳贵妃还在跟步蓝斗的时候，林嫔悄悄地几次与步蓝示好。 怎么说都是自家表妹，步蓝自然会帮衬一二，她给了她机会接近燕文帝。 林嫔也争气，成功地成为了第一个能久留在燕文帝身边的妃嫔。。 当时，步蓝在西宁宫跟柳贵妃说，燕文帝正在培育珍品兰花，其实那时候林嫔已经陪在帝王身边了。 第63章 心上朱砂（63） 更争气的是，林嫔还很快地就有了龙胎。 这时，正好霍丞失踪，步蓝决定要摄政。 她给辅国公的信中就提到了他嫡亲孙女的龙胎。 辅国公是个老狐狸，哪儿能不明白步蓝的意思。 若他帮她，那么下任帝王将会出自林嫔的肚子。 而辅国公也基本没有犹豫便答应下来。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个外孙女根本不像是表面上那么单纯无害，他们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对权势的渴望追求是一样的。 而且步蓝都能在霍丞的眼皮底下，让自己的孙女成了皇帝身边的人，还怀上龙胎，那她悄无声息地弄死一个妃子和未出生的皇嗣也不是难事。 辅国公本来跟外孙女之间也没什么利益冲突，合作是共赢，他怎么可能会拒绝？ 外祖够爽快，步蓝自然也不会吝啬，立即跟燕文帝提议封林嫔会贵妃，还给她选了个尊贵的封号。 燕文帝虽然性子完全不像一个帝王，但他也是古代男子，对子嗣的看重是刻在骨子里的，而且荣贵妃确实也得他心。 给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加封，燕文帝完全没意见。 步蓝甚至还把管理六宫大权和只有皇后能住的梓泉宫偏殿给了荣贵妃。 如此重重对自己孙女的加封，辅国公自然是再满意不过了。 只等荣贵妃诞下皇长子，辅国公府成为北燕第一家族指日可待，到时柳家又算得了什么？ 而荣贵妃也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她成为贵妃，还有了燕文帝唯一的孩子后，也没有膨胀不知所以。 反而借着表姐妹的名义时常跟步蓝亲近。 荣贵妃很清楚现在的局势，也知道她在宫里最能依靠的不是什么事情都不管，就知道醉心花草的燕文帝，而是如今把控朝堂的摄国公主殿下。 她想要在宫里立于不败之地，想要熬到坐上凤位的一天，就得牢牢地靠着步蓝。 在聪慧和气度上，荣贵妃真的是吊打柳贵妃无数个。 步蓝也想说真不愧是她的表妹，脑子就是清楚。 荣贵妃识相够聪明，步蓝也不介意给她体面，而且现在，她肚子的龙胎，不仅对她自己，于步蓝也很是重要。 很大程度上，现在的步蓝能控制住辅国公，靠的也是荣贵妃的肚子。 至少在步蓝没有真正掌控朝堂前，她是不会跟荣贵妃和辅国公撕破脸皮。 也没有必要，他们现在还不存在利益冲突。 步蓝看着荣贵妃字字句句都是关心和亲近她这个表姐，脸上越发温柔，同样多问了几句她的起居，让她安心养胎，有什么需要内务府都紧着她第一。 “谢表姐的照顾，不过，妹妹只是贵妃，按礼制，各样份例是不能超过皇后的，虽说现在无中宫，但规矩还是要有的。” 荣贵妃端庄贤德地说道。 步蓝轻轻一笑，“表妹很懂事。” 荣贵妃腼腆地垂眸，似想起什么事情，有些欲言又止。 步蓝眸光微动，“表妹有什么但说无妨，我们姐妹之间无需拘束其他。” “这，”荣贵妃咬了咬唇，“表姐，是这样的，这几日，柳贵妃在闹得厉害，她现在虽迁居竹清阁，但位份以及是贵妃，妹妹也不好处理什么，况且朝堂上柳家也……” 第64章 心上朱砂（6４） 步蓝抚了抚袖子，“柳贵妃迁居竹清阁，是为了养病，只是现在看来病情是不好反重了，多派几个太医过去照料吧，也叫宫人用心点，别让她出来再受了刺激和风寒，省得病情更重。” 荣贵妃眸光微闪，贤惠地应道：“是该如此，妹妹回去就叫人安排。” “嗯，至于柳家，”步蓝笑得柔和无害，“后宫是陛下的后宫，柳家管到皇家的家务上来，未免有些逾越了，况且，柳贵妃自己都病着，怎么伺候陛下？过了病气给龙体，谁负责？” 说着，步蓝无奈地摇了摇头，失望道：“柳家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荣贵妃压了压上翘的嘴角，“殿下说的倒也是，宫里多的是温柔贤淑的妃嫔，不需要柳贵妃拖着病体来照顾陛下。” 步蓝秀眉微挑，看着荣贵妃，缓缓道：“表妹，陛下不重女色，并非时时需要其他妃嫔陪伴在身旁，而且初为人父，他定是更关心孩子，你平日若无事，就常去陛下那，不辜负陛下一腔慈父之心，也可以叫孩子时时见到陛下。” 荣贵妃有些愣住了，一般来说，妻子有孕，贤惠的都必须给丈夫安排侍妾通房，何况是帝王？ 叫男子一直陪着有孕的妻子，这似乎不符合女德。 但荣贵妃只愣了一会儿，却是对步蓝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表姐说的是，妹妹记下了。” 步蓝唇角笑意加深，她就是喜欢聪明的人，不管她有什么心思，但她此时足够叫人省心。 …… 后宫有荣贵妃牢牢把持，柳贵妃还没闹出什么事情来，就被狠狠打压了，半点水花都冒不出来。 荣贵妃知道，步蓝的意思就是只要不弄死柳贵妃，其他的随她处置。 前朝，随着步蓝一步步在朝堂站稳，立下威信，百官中最初对她的不认可和轻视，慢慢变成忌惮，不敢再阳奉阴违。 毕竟上一个敢忽悠她的官员，现在在天牢蹲着，敢对军饷动心思的那几个，已经去了乱葬岗。 加之柳家和辅国公分庭抗礼，斗得不分上下，步蓝借此平衡朝堂，渐渐收拢皇权。 只是转眼新春来临，边关那边虽说已经稳定，形势大好，南鸿越来越力不从心，隐隐有降的迹象，但步蓝并没有高兴多少，因为他们始终寻不到霍丞的踪迹。 他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样。 步蓝心中越来越挂念，去信边关也越来越多，只是每一封都是问谢然是否有霍丞的踪迹。 谢然心中如何感受无人知晓，但因霍丞的始终，就算是她掌权的第一个春节，步蓝也过得没滋没味。 随着春日的到来，气温回升，边关的形势再次有点紧张，两军之间摩擦不断，但暂时还都没有大规模的冲突。 朝堂上又开始吵了，有些人觉得暂时保守地驻守阵地就行，有些人认为应该乘胜追击，打得南鸿十年爬不起来。 但主帅九千岁如今还“伤势未愈”，边关如今是副帅谢然在主持。 虽说谢然到边关后，稳定军心，带人扫荡马贼，抓住南鸿的奸细，但他是否会行军打仗，尤其是指挥大规模的作战，这个，谁都没有信心。 毕竟谢然文臣的身份深入人心，让一个文臣去打仗，史上不是没有，但更多人还是担心谢然指挥不当，让北燕丢失大好形势。 因此，更多大臣都上奏步蓝，希望重新任命一个主帅。 既然九千岁重伤，那就让他回到燕都修养好了，何必再劳心边关战事，万一耽误了伤势可怎么是好？ 简单翻译，就是不少朝臣试图架空霍丞的权力了。 第65章 心上朱砂（65） 步蓝心里有些无语，这才几个月，这些人是都忘了霍丞的手段吗？ 还是觉得现在他不过是一种重伤的猛虎，不足为惧呢？ 霍丞昔日的荣光还真就快要被遗忘殆尽了。 真是什么时代名人的更新换代都快，一没热度，就容易泯然众人矣。 但想想，取代了霍丞知名度的好像是她自己来着。 啊，摄国公主殿下一时间有些……骄傲呢！ 唉，可惜，剧本需要，步蓝不能完全弄死男主，不然大权在握，坐拥天下它就不香吗？ 太难了！ …… 从初春到春末夏初，对边关的问题始终没有一个章程，至于派遣新的主帅到边关的奏折步蓝一直都是淡淡地搁在一旁不管。 被吵烦了，步蓝就淡淡地让他们去找燕文帝。 霍丞这个三军主帅是燕文帝任命的，她这个摄国公主可没资格、也没办法去换。 大臣们：“……” 他们真要能见到燕文帝，还在这跟她费什么口舌？ 而且摄国公主会没办法？ 骗鬼呢？ 她轻易就能让燕文帝封她当摄国公主，踏入朝堂摄政，还认命谢然为副帅，换个新主帅还不是她一句话的意思。 但众人也算是清楚了，摄国公主明显是在保霍丞。 只是百官不懂，她就不怕后面霍丞回来重新掌权，她又要回到后宫吗？ 真正得到权力的人会轻易放手？ 不过众人想到之前摄国公主跟九千岁那些不可言喻的事情，又忍不住心里啧啧，女人就是女人，总是会为感情冲昏头脑。 步蓝：“……” 她难道不想做个专注事业的女强人吗？ 但系统和剧情就是那么狗，叫她一个恶毒女配能怎么办？ …… 朝堂这边吵个没完，边关那边也不是那么平静。 年末时，南鸿议和遭到拒绝后，似乎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迹象。 他们不议和也不投降，更不准备退兵，就这样跟着北燕耗着，大的战争不打，就时不时试探一下。 换个脾气暴点的将领，那铁定是要率军反攻过去。 但谢然就是那么地沉得住气，敌军来袭他就打回去，敌军不来，他就带着一众军兵在边关开垦荒地，治理边关，堂堂三军副统领，比地方官都还要关注民生，都还要尽职。 也因此，经过战争摧残的边关很快就恢复元气，农业和经济发展起来，没了马贼草寇和敌军的骚扰，百姓竟是难得过起安生的日子。 谢然在边关的名声倒是越来越好，受到百姓一致地爱戴追捧。 就是燕都这边，基本人人都确定了谢大人治理一方完全没问题，但打仗就真的是太中规中矩了，不适合做个开疆拓土的将领。 为此，百官再次烦起步蓝，天天嚷着要派个新主帅过去。 而且九千岁养了这么久的伤都没痊愈，大概是废了吧？ 当然这话，人人都这么想，却没人敢提。 因为大家发现随着九千岁长时间的伤势未愈，摄国公主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那眉眼间不时露出的戾气，跟九千岁真的是异曲同工，都叫人心发憷。 就在步蓝就要受不住直接跑去边关寻霍丞的时候，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密报送到的案桌上。 第66章 心上朱砂（66） 南鸿帝突然驾崩，南鸿京城一片混乱，几个皇子为了争夺帝位，闹得不可开交，杀了个头破血流，压根没有经历再管到边关这边。 而在这时，养了大半年伤的九千岁霍丞痊愈了，他快速地从谢然那接了三军指挥权，而后长驱直入破开了南鸿一道道防线。 短短三个月，便从边关一直打到了南鸿锦城，再过两城，便是南鸿京城了。 这下子，南鸿上下都吓瘫了。 好不容易上位的南鸿新帝眼瞅着自己要变成亡国之君了，直接吓得给霍丞跪了。 议和是不可能议和的，霍丞给南鸿新帝两条路，要么降，自此南鸿成为北燕的附属国，年年必须朝贡，要么他直接破开皇城，南鸿灭国，那也就不用考虑什么尊严不尊严的事情了。 南鸿新帝显然不是个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气节人物，没什么犹豫就签了降书，上交了玉玺，还要跟着北燕大军回燕都叩拜燕文帝。 此次南北大战，最终以北燕大获全胜、南鸿投降落幕。 打了胜战，北燕百姓倒是兴高采烈的，但朝堂上不少人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点跟南鸿战败国大臣一样的忐忑难安。 为什么？ 还不是霍丞重伤时他们各种哔哔要换主帅? 那时候，他们见霍丞大半年伤都没好，还一直不敢出来见人，都以为霍丞是废定了，为了给自己谋取更多利益，他们可劲地撺掇摄国公主换主帅。 现在好了吧，霍丞伤好了，还把南鸿打得落花流水，先前他伤时锦衣卫等暂时低调下来，现在呢？ 眼看着那些锦衣卫又开始张牙舞爪起来，大臣们心慌慌，不仅不敢多嘴，还缩起脖子起来做人，哪还有之前说什么权宦干政不和祖宗礼法的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模样。 步蓝漫不经心地看着，只觉一场闹剧加喜剧。 但不可否认，男主就是男主，他一复出，先前企图瓜分他权势的团体们，还没等他回来清理自己就已经散了。 不过，霍丞安然无恙，还凯旋归来，于‘步蓝’来说是最值得欣喜的事情。 她从入夏得知他平安的消失，直到入秋北燕大胜，就一直一直地在等着他回来。 这次他归来，不仅再无人能质疑他的政权，没人敢与他为敌，最重要，他承诺过，会娶她。 步蓝再不会因他是宦官有什么心理芥蒂，只觉他不是完整的男人也好，至少这样的他，不会背叛她。 荣贵妃已经诞下皇长子，以后他们能把小皇子控制在手上，专政几十年又何妨？ 至于等到他们老去，北燕会是什么形势又关他们什么事情呢？ 皇权从来都是有能者得之。 百年之后不过一抔黄土，谁能去身后事？ ‘步蓝’已经将他们的将来规划得稳稳妥妥，近二十年，她只爱权势，一心想要坐上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为了权势，她可以不择手段！ 如今，她依旧爱权，只是在这条路上，她想要有一个人来陪。 陷入霍丞即将回朝喜悦中的‘步蓝’完全没有看到万公公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没看到他眼中越来越浓的忧虑和不舍得。 …… 第67章 心上朱砂（67） “前方传来奏报，再过三日，大军就要进京了。” 步蓝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心情很是不错地说道。 万公公捏紧手上的拂尘，低头回道：“是，九千岁要回来了。” 步蓝笑道：“宫里一切都打点好了吗？” “殿下您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嗯……本宫过去看看吧，别宫人们惫懒，准备不全。” 万公公想说如今谁敢慢待他九千岁一分？谁不知道他霍丞寝殿的宫人最是训练有素，个个都是厉害角色？怎么可能在照顾主子的事情上马虎？ 而且，他霍丞配得上殿下的心心念念吗？ 何其不值？ 可万公公看着步蓝脸上的欢喜和期盼，很多话他就再无法说出口了。 这些年，他在殿下身边，见过殿下各种笑，朦胧不真实，却是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真心。 他如何能忍心毁去？ 万公公闭上眼，算了。 能用他这条命换得殿下余生的幸福，是他的福气。 …… 步蓝一下午都留在霍丞的宫殿那边，为他安排归来后的接风洗尘。 因还有些礼单要对，她便没有回自己的宫殿用膳，就是霍丞这边传了膳。 婢女们端来各种御膳，步蓝看到一盅莲藕排骨汤，眸中多了几分笑意。 “怎么给本宫上这道菜？” 一个讨喜的宫女上前回答，“主子去边关前，与奴婢们讲过，殿下最喜这道炖汤，秋日里，若殿下来这里用膳，便给殿下准备。” 步蓝垂眸一笑，“他有心了。” 万公公上前打算先自己试汤，不过步蓝拒绝了。 “殿下……” “无碍，这是他的宫里，能有什么问题？” 步蓝边笑着说，边用勺子舀一口送入口中。 只是她刚还没用几口，突然眉头紧皱，步蓝捂着心口，几乎呼吸不上来。 “噗！” “殿下！” 眼见步蓝呕出一口黑血后彻底失去意识，万公公惊恐交加，边尖利地喊着太医，边抱起自己的主子。 …… 摄国公主殿下中毒昏迷的事情很快就传遍宫里宫外。 宫里人心惶惶，朝堂上百官们各种眼神交流，纷纷在心里猜测莫不是九千岁觉得他“重伤”那段时间，摄国公主把控朝政，威胁到他？ 所以在他回朝前，要先把人给除掉？ 这…… 历史上为权利反目成仇的真的不要太多。 父子兄弟都能刀剑相向，何况是互相有好感的男女？ 在权利面前，爱情又算得了什么？ 朝臣们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只不过，他们想到之前摄国公主殚精竭虑地留住九千岁的锦衣卫等势力，顶着得罪不少权贵的风险还心心念念地护着霍丞的三军主帅之位，更是派了光风霁月的谢大人去给他当副帅。 结果呢？ 摄国公主为九千岁付出一切，换来的不是霍丞的感谢，而是毒杀。 啧啧，女人啊，就是爱重什么情情爱爱，哪里像男人，可以为了权利不惜一切，反手给心爱之人一刀也没有压力。 虽说九千岁也不算完全的男人，但咳咳，差不多差不多！ 就是可怜了摄国公主这样一个倾城佳人了！ 话说公主殿下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华有才华，选哪个天之骄子不好，要选个阉人。 啧啧！ 只是朝堂百官无人知晓，原本距离京城还有两日路程的霍丞在接到步蓝中毒的消息后，连夜策马往燕都赶。 那样的慌乱担忧，那样似为了她可以抛下一切。 莫晚在月老祠等了一晚上都等不到人，回到军营才知道，霍丞已经离开赶往燕都了。 她脸色煞白地跌坐椅子上，扯了扯嘴角，苦涩至极。 原来，半年的朝夕相处、耳鬓厮磨，她依旧比不过那个女人的一丁半点。 只要跟她有关，他就能彻底忘了她莫晚？ 霍丞，你何其狠心？ 第68章 心上朱砂（68） 霍丞快马加鞭，终于在隔天傍晚到达皇宫。 他一下马就匆忙赶到华清宫。 此时的华清宫看似依旧井井有条，可再无丝毫温暖可言，宫人们人人自危，惶惶不敢言，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到了极点，平时走路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在这两日，各宫被万公公清理的宫人不下百人。 尤其是当时毒害摄国公主殿下的主谋的帮凶，炮烙、虿盆、烹煮、凌迟……各种极其残酷的刑罚每日都在上演，而且万公公还要求必须所有宫人都轮流着去观看。 不少人不是因为有嫌疑被处死，而是活生生吓疯吓死了。 朝堂不是没有有异议，但摄国公主倒下后，宫里的禁卫军，和一半的锦衣卫都听从万公公的调遣，燕文帝不管，荣贵妃专心照顾皇长子，宫里能主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了一些恪守教条的官员还在喊着官宦祸国，其他官员也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且，摄国公主掌权的半年多来，很多处理人的事情都是万公公在办，这太监狠起来，比之霍丞有过之无不及。 霍丞还在意着点名声，可万公公就毫无忌讳了，谁敢威胁到步蓝，他就能不择手段地弄死对方，那凶残的样子，讲真，吓住了大部分的朝臣。 在霍丞不在燕都的这段时间，万公公这狠辣宦官的名声几乎要盖过他。 可见万公公的手段！ 如今，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殿下被人下毒，万公公不疯了才怪。 霍丞并不管华清宫如何，他心心念念的都是步蓝的安危。 寝殿内，万公公跪在床榻前，小心翼翼地给步蓝擦拭着脸和手。 床上女子脸上半点血色也没有，唇瓣苍白到吓人，呼吸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了生机。 见她如此，霍丞心神完全被占据，再管不上万公公对步蓝有些亲昵的行为。 万公公没有看霍丞，只平平淡淡地说：“回来了？” “殿下一直在等你！” “她知道你要回来时，很高兴，批完奏折就立刻去给你安排接风洗尘的事宜，就怕你回来有半点不舒服。” 霍丞痛苦地闭了闭眼，双拳紧握，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床前。 他双手微颤地握着步蓝的手，掌心不再温暖，冰凉得他心口一阵阵窒息。 霍丞沙哑地开口：“蓝儿，我回来了。” “别睡了，醒来看看我可好？” “蓝儿，你说过的，你会好好地等我回来的。” “我们还没成亲呢，你不能……丢下我。” 万公公转头，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眼前深情的男人，却没有半点动容，眼底甚至还闪动着杀意。 如果不是这个人的话，殿下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早该杀了他的！ 可如今，他不能，殿下那么看重他。 他死了，殿下会更伤心的。 万公公低下头，起身缓缓走出寝殿。 让霍丞陪着，也是殿下的心愿吧。 万公公低着头走出华清宫，却见宫门外站着一道清煦的身影。 万公公脸上没什么震惊诧异，只尖利着嗓子，“谢大人也回来了，奴才这还没恭喜您和九千岁凯旋回朝，功绩盖天。” 谢然对万公公似恭喜实则满是讽刺的话语也不生气，只轻声问：“殿下如何了？” 第69章 心上朱砂（69） 万公公一笑，阴冷嘲讽，“倒是难得，谢大人也会关心殿下，奴才还以为谢大人是来替您的师弟，哦不对，师妹来问罪女才的呢。” 谢然垂眸，“你那样做，并非在帮她。” “哈哈哈，”万公公突然大笑，笑声极为尖锐，“谢大人真不愧是大理寺卿，就是那么喜欢给人定对错。” “当然了，莫晚是你师妹，她做什么自然是没有错的，或许谢大人巴不得莫晚跟九千岁成就好事，有个当权者的枕边人当妹妹，谢大人，谢家在这北燕还有谁能比得上？” 谢然缓缓地闭了闭眼，“纵然你杀了莫晚，你就确定不会有李晚赵晚的出现？万公公你杀得完吗？” 万公公嗤笑，“当然，只要我活着，谁都别想害殿下。” 谢然看着他，“好，莫晚就算了，可二十个锦衣卫，那对无辜的老夫妻和他们的小孙子呢？何其无辜？你怎么能痛下杀手？” 万公公抚抚手上的拂尘，“谢大人在说什么呢？奴才可一点都听不懂。” 谢然：“滥杀无辜，万公公，你觉得自己逃得过？” “逃不逃得过，奴才都在这里等着谢大人。” “只是殿下现在情况不好，谁若敢在此时害得殿下病情加重，谢大人，你猜，奴才还会做出什么事情？” 万公公阴冷地看了一眼谢然，转身直接走进华清宫。 快到殿下喝药的时间了，他得亲自去煎，如今谁，他都不信任，也不放心。 谢然想怎么着，可不关他的事情。 时候未到，他不想死，谁能奈何？ 谢然看着缓缓关上的华清宫大门，温润的眉眼蒙上一层阴影，无声的叹息消散在静谧的宫道。 …… 步蓝昏迷的半个月里，不管是宫里，还是前朝，气氛格外凝重。 就连北燕大捷，大军凯旋归来，也不敢有人大肆庆贺。 燕文帝和九千岁皆下旨，摄国公主在两军交战之季，为前线殚精竭虑，保后方粮草军饷充足，后方稳定。 今她生死未卜，如何能张灯结彩？大肆欢笑？ 该等她安然，共享北燕胜军之喜。 皇帝和手握重权的九千岁都这么说了，那众人还能怎么说？ 只能从呗！ 不过，这不妨碍朝臣们心里各种风暴。 九千岁已经衣不解带地在华清宫守着摄国殿下近半月了吧？ 这是真的深情还是做戏？ 啧啧，皇权还能有什么深情可言？ 八成啊，是九千岁不愿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声做个样子罢了。 这种戏码，他们懂，他们懂！ 反正霍丞毒害摄国公主步蓝这件事，是众人公认的了。 甚至连燕文帝和荣贵妃都这么想。 只是，而今霍丞权势滔天，没人敢得罪他罢了。 但其实，步蓝中毒还真跟霍丞有关系。 原来，南鸿先皇，也就是霍丞的父皇，很早就安排了线人在他身边。 那位帝皇仿佛是不弄死霍丞不甘心似的。 只不过，他的线人还没发挥什么大作用，他自己就先被霍丞给算计死了。 但南鸿先皇早早就给线人下了死令，如果有一日他出事，也要让霍丞付出生不如死的代价。 杀霍丞，线人自觉做不到，但霍丞有多重视步蓝，她是知道的。 要杀步蓝可比霍丞容易多了。 步蓝死了，可不就是直接剜了这位九千岁的心吗？ 步蓝要不是为了走剧情必须中毒，真恨不得把那个线人脑袋里的水给晃出来了。 谁说她死了霍丞就痛苦了？ 那分明是让他可以跟莫晚名正言顺地厮守了嘛！ 有本事她去干掉女主啊，那步蓝还能给她颁个年度最佳反派奖。 搞她这个恶毒女配作甚？ 步蓝觉得她都快冤死了。 看，她辛辛苦苦地在朝堂为男主守江山，为他费尽心机，得罪权贵，最后还中毒险些没命。 而他呢？ 在边关跟女主你侬我侬，恩恩爱爱。 呵，不怪她这个女配恶毒和黑化，这都是被逼的。 就问还有谁比她更惨？还有谁？ 好难！ 她真的是太难了！ …… 第70章 心上朱砂（70） “蓝儿。” “咳咳……” 步蓝模模糊糊地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撑着沉重的眼皮睁开眼。 入眼就是那张自己魂牵梦绕的脸，步蓝不觉露出一点笑容，苍白柔弱至极。 她想叫他，喉咙却干得发痒，反让自己咳嗽个不停。 “蓝儿！” 霍丞慌忙抱住她，握着她的手腕，不断给她输入真气。 “蓝儿，呼吸，别着急。” “噗！” 步蓝咳出一口血，吐出了压在胸口多时的淤血，但也让她不堪重负，再次晕了过去。 “蓝儿！” 霍丞焦急地唤着她，“太医！” 御医们进来几乎都是守在华清宫的，霍丞一喊，他们就快速地上前给步蓝诊脉施针。 “禀九千岁，殿下身上的毒素已经大部分排除了，只有少许残留体内，慢慢调养即可。” 霍丞皱眉，“那她怎么还会昏过去？” “乌头剧毒，殿下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终究是伤了根本，往后……” “往后如何？说啊！” “是，殿下往后恐怕会体弱多病，而且、而且……恐难以再孕育子嗣了。” “什么？” 霍丞瞳孔紧缩，随即大怒，“你们这些太医到底怎么回事？殿下的凤体你们竟敢如此不尽心医治？” 御医们冤枉啊，纷纷跪在地上，“回禀大人，微臣如何敢慢待殿下的凤体，只是保护殿下性命，已是穷尽毕生所学了。” “庸医！” “微臣该死。” “九千岁何必为难太医们，乌头之毒，本来就是要人命的。” 万公公端着药走进来，再无对霍丞的尊敬，语气平淡地说道。 霍丞闻言，怒气倒是隐忍下来，坐在床边，痛苦地垂下眼帘，许久没有言语。 万公公小心翼翼地帮步蓝擦拭嘴边的鲜血，“殿下无法孕育子嗣了，莫不是九千岁就敢嫌弃了？” 霍丞呵斥，“胡说八道。” “是吗？” 万公公不可置否，难得跟霍丞吵。 殿下喜静，他可不会跟这位九千岁一样在她的寝殿就大呼小叫要打要杀的。 太医们确实是尽力了，一辈子在宫廷，他也比谁都清楚乌头有多可怕。 万公公给太医们台阶下，也是希望他们更能尽心尽力地为殿下医治。 呵，这位九千岁真是做了几年的主子，就忘了当奴才时在宫里底层的看到手段和阴暗了。 也不知道殿下以后会不会受委屈。 不管如何，如今殿下不能再有自己的子嗣，那他就要殿下成为霍丞心中最不可磨灭，最无可替代的人。 谁都动摇不了殿下的地位。 霍丞从万公公那儿接过药，“我来吧。” 万公公也顺着把药给他，垂下眼帘退了出去。 霍丞小心地抱着她，一勺一勺地喂着，就算步蓝喝不下去，药汤撒到他的衣服上，洁癖严重的霍丞也恍若不觉，只满心忧心。 怕她喝不了药，耽误了病情可如何是好？ 霍丞眼底的愧疚和痛苦越来越浓。 她会中毒，会再无做母亲的机会，都是因为他。 如果他小心点，早些发现宫里的奸细的话，或是他不再路上还带着莫晚到处游玩，早些回来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霍丞痛苦地垂眸，沙哑地说着一边又一边“对不起”。 …… 兔子给大家道歉，因为一些原因，这本就只能在这里戛然而止了。 我把后续的大纲放上去，以后会不会再写，或许不会吧。 再次郑重鞠躬道歉！ 后续剧情线： 步蓝很快醒来，只是霍丞、万公公，谁都不敢告诉她关于霍丞和莫晚，也不敢告诉她失去生育能力的事情。 她依旧“沉浸”在霍丞的温柔中，想象着他们很快成亲的幸福。 霍丞很快再次亲政，而莫晚也向万公公发难。 因为之前万公公几次暗杀莫晚，更借着在莫晚身边安插的棋子差点弄死莫晚，也杀了她所有的心腹，莫晚自然不会放过万公公。 万公公自然也知道这次在劫难逃，他想把步蓝完全摘出去。 便以言语刺激霍丞，以过去的种种让霍丞对步蓝愧疚，把一切事情起因归咎在霍丞背叛步蓝的身上。 只是没人知道，在他们对峙的时候，步蓝就站在外面听着。 因为她也知晓了霍丞的背叛，她自己的身体状况。 在万公公准备用命抵给莫晚，在霍丞心里留下更深的阴影，也让他和莫晚有了嫌隙，更让这个事情就此作罢时。 步蓝出现了，她用簪子刺进心脏，她说她用命来给万公公赔罪，仆之错主之过，她把命赔上，只希望霍丞和莫晚能留万公公一命。 在步蓝出现后，霍丞本就慌了，现在看她寻死，霍丞更是顾不上莫晚，他甚至背弃对莫晚的承诺，对步蓝保证，一切都不再追究，只要她没事就行。 但步蓝已经对霍丞失望到绝望，情殇、身体的打击让她一时失去活下去的念头，簪子还是刺入的心脏。 好在她的心脏本就长得偏一些，侥幸还是保下了性命。 只是万公公还是没能救下，他早就服了毒，只是看到步蓝在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他就后悔了。 他最后放下所有骄傲地求霍丞，这一切全是他的错，跟步蓝没有任何关系，别让她为此受到伤害。 万公公曾在霍丞年幼时也帮他不少，教他良多，对他的死，霍丞不可能没有感触，再加上步蓝伤重几近没命。 霍丞直接质问莫晚，他甚至觉得莫晚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害死步蓝。 两人算是暂时决裂，霍丞更是告诉莫晚，为了步蓝，他没什么不可以做的，没什么不可以牺牲的，而他的妻子也永远只会是步蓝。 莫晚心碎离开燕都。 步蓝醒来后，知道万公公已经去了，亲自为他操办了后事，就如往常一般，她也没再涉足朝政，安心待在后宫。 霍丞对她极为愧疚，一直哄着她，也叫人准备了两人的婚礼。 步蓝看似顺从，也似放下从前的一切。 只是在婚礼前夕，燕文帝和荣贵妃突然中毒身亡，荣贵妃在弥留之际指认霍丞是他毒害陛下的。 而这时，霍丞又再次失踪了。 步蓝重新摄政，她立荣贵妃的儿子为皇帝，自己辅佐幼帝，垂帘听政。 这一次，步蓝再没有为霍丞保下他的势力，她命三司审理 燕文帝被毒害的事情，彻底坐实霍丞的罪名，并着手清理他的所有势力。 谢然进宫试探这一切是否是步蓝一手安排设计的。 但步蓝什么都没说，只喝酒，最后垂泪问他：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世上男儿皆薄幸，哪有什么真心可言？ 是她太傻了！ 也许是眼前流泪的女子太柔弱无助，太叫人揪心，谢然收起所有试探之心，只叹息地陪她喝酒。 只是这一喝，就有些不得了了，酒香醉人醉心，借着大脑短暂的麻痹，最是容易抛开所有理智，放出从前被礼教被种种原因限制的欲望。 两人酒后发生了关系。 谢然因此对步蓝感情越发复杂难言，但他还是尽心地在朝堂为她处理所有事情。 或许是步蓝想让他彻底跟霍丞划清界限，为她所用，她让谢然亲手去清理霍丞遗留的势力。 谢然没有拒绝！ 往后多年，两人在朝堂上相互扶持，私下却若即若离，只是一旦有了那样的关系，有些事情就不再有顾忌。 他们成了最亲密的枕边人，成了惺惺相惜的同伴，也一直在彼此试探，两人做不到完全地信任对方。 只是，步蓝是个合格的统治者，但她显然命不好，在她上位期间，北燕天灾不断，底下百姓活得水深火热，纵然她再有济世之才，又哪里斗得过老天。 这些年，百姓一直在骂她祸国殃民，百官也对她颇有意见，只是她手腕过于血腥残忍，没人敢随意跟她作对罢了。 但很快，北燕爆发了起义，霍丞再次卷土重来，以清君侧的名义打到了燕都。 步蓝节节败退，大势已失。 在霍丞兵临城下的时候，步蓝原是想要血洗整座城池。 她就算死，也要让所有人陪葬，留给霍丞的是一座死城鬼城。 只是谢然最后阻止了，并放了霍丞的军队进来。 于谢然最后的背叛，步蓝什么都没说。 霍丞攻入皇宫后，去见了步蓝。 他有失望，有痛苦，也想要一个答案。 步蓝再无半丝温柔，只冷漠地说出一句话：是你先背叛我的！ 霍丞最后还是没杀步蓝，只让人把她送回南鸿，因她原本就是南鸿的前太子妃。 莫晚也见了步蓝最后一面，质问她许多。 步蓝只问她：抢别人的男人是不是很得意？在她明知道自己和霍丞的关系时，还与霍丞纠缠不清，是不是很爽？ 莫晚反驳：感情的事情谁能说清楚？人人都有争取自己幸福的权力不是吗？霍丞爱上她，难道她就错了？ 步蓝笑了，告诉她，抢别人的男人，终究也会被人抢，她很期待莫晚的未来。 可惜莫晚只以为她是不甘心在膈应她。 步蓝很快踏上了回南鸿的路，是谢然亲自送她的。 谢然虽然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但他依旧对步蓝满心愧疚，路上对她百般照顾，甚至可以说是卑微地太好。 可惜步蓝再没多看他一眼，每日只平静地看着外面的风景，她也不绝食，也不闹，就那么安静地待着，却让谢然越发难安。 在看到手下的人对步蓝轻视和敷衍时，这位向来温润的君子难得大发雷霆。 只步蓝淡然一笑，从霍丞攻入皇宫后第一次跟他说话，她说：在她失势后，这样的结局他不是找料到了吗？往后，只会有人源源不断地踩着她，讨好着莫晚，看到这些，他不为自己的师妹高兴吗？ 字字诛心，谢然想解释，却无法解释，只能看着她，心一日比一日地煎熬。 他说：他愿意抛开燕都的一切，陪她在南鸿度过余生。 步蓝却只是一笑而过，仿佛他在说一个笑话。 谢然想，他还有一生来弥补。 却在刚离开北燕边境时遭到截杀，在谢然要护着她离开时，步蓝却轻描淡写地推开他，任由箭矢贯穿她的心脏。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谢然亲眼看着她倒在血泊中，永远闭上那双令他魂牵梦绕的眼睛。 在最后，她没有多看他一眼，更一字半句话留给他。 她曾问他：可心悦她？ 谢然那时闭口不言，如今他想说她也再听不到了，也许是不在意，不在乎了。 她走得决然！ 截杀他们的人是莫晚这几年亲手培养的特种队。 谢然带着步蓝的遗体回到燕都，霍丞知晓她的死亡后，坐在原地一天一夜后，便命人厚葬了，而后如同往日那样。 谢然质问莫晚，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晚否认，她说她没有派人去杀步蓝，也没有必要，步蓝死了，对她其实没有什么好处。 带队的人是曾经万公公杀害的一个锦衣卫的亲人，他为亲人报仇，也没什么不对。 谢然却不信莫晚什么都不知道，特种队是她一手控制的，就算她没命令，但一定知道。 莫晚依旧没有承认。 而霍丞似乎也不想深究，本是想处死那些参与的人，但莫晚求情，因她有孕，霍丞念及孩子，便同意，改为流放。 谢然表面什么都没说，仿佛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而后，因北燕幼帝失踪，国不能一日无君，霍丞众望所归，登基为帝。 此时，南鸿新帝突然驾崩，南鸿再次乱了起来，霍丞率领大军平定南鸿内乱，将南鸿纳入自己的版图。 自此，大陆一统，霍丞成了大元的开国大帝。 而在平宁南鸿内乱事，霍丞侥幸地寻到了当年他外祖一家幸存的亲人，便是幼时极为疼爱他的外祖母也在世。 原本霍丞是欣喜极了。 却发现他外祖母等人十分排斥他，也不愿跟他回燕都颐养天年。 几番追问之下，宋老夫人才指着霍丞的鼻子骂，说他跟他的父皇一样，都不过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却原来，当年宋家拼尽一切男子的性命才保得几个女眷和幼孩的性命，只是当初南鸿先帝并不打算就此作罢，非要赶尽杀绝。 他们东躲西藏，活得还不如阴沟里的老鼠，但终究是活下来了。 只是后来宋老夫人和宋家唯一的曾孙子得了命，他们没钱医治，也不敢去找大夫。 眼见宋家就此绝嗣，是步蓝派来的寻他们的暗卫救下了他们，还给他们寻了一处避世的村庄，护他们在南鸿先帝的追杀下安好地活下去。 这些年，步蓝年年都派人去看望他们，寻了医师和启蒙先生过去，为宋老夫人调养身体，为宋家小娃启蒙。 可以说，没有步蓝，他们这些人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然而，霍丞转眼却害死了他们一家的恩人。 他们怎么可能原谅霍丞？又怎么愿意踏着恩人的血肉去享福？ 宋老夫人声泪俱下：当年霍丞的母亲执意嫁给帝王，让整个宋家一起陪葬，他们不怨她，毕竟是自己的亲人。 可步蓝呢？ 她为宋家做了那么多，宋家的外孙又怎么对她？ 霍丞如遭雷劈，无法置信。 他说不出她是有预谋的。 当年，她为他寻亲人的时候，他不过就是宫里一个低贱的奴才，她图他什么呢？ 就是在他以为她恨不得杀了他的那些年，她也依旧没有动外祖母一家，依旧照顾着他们。 她又是图什么呢？ 从来，对不起她的，只有他罢了！ 这时，谢然告诉他，当初他放走了霍丞的那些部下，步蓝其实是知道的，或许在最初她让谢然去处理，就是存着放他们离开的心。 她从未想过将他赶尽杀绝，即使他背叛了她，将她的一颗心摔得粉碎。 而当初，步蓝说要杀光全城的人，也不过虚张声势，她怎么想的，他们已经不知道了。 但那次放话，让霍丞愈发得民心，也给他后面名正言顺地上位铺好了路。 不过，谢然引霍丞他们进城，是步蓝默许的。 如果她真的决绝，她能提前杀了谢然，也能狠心一把火烧了所有。 但最后，她什么都没做，就这样把江山和权位拱手让给了霍丞。 而她背负千古骂名，凄凉地死在关外。 霍丞几乎疯了，从前种种浮上心头，他从来都没法忘了那个女子。 他是他年幼时的一道光明，是少年苦苦追寻的温暖月光，青年时无法抹去的朱砂痣。 只是他却背叛她，甚至一步步逼死了她。 霍丞回到燕都，赶到皇宫后第一件事就是质问莫晚，到底当初截杀步蓝的事情她是否知道？ 莫晚还是没承认，甚至见霍丞还在念着步蓝，与他争吵起来，更是口不择言说步蓝就是个心机恶毒女人，她就是看得她好，就算死了也要算计他们。 霍丞第一次打了莫晚，那一巴掌碎了莫晚的心，也让霍丞看清枕边人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纯粹。 嫉妒、心机让她变得丑陋无比。 相比步蓝总是默默为他付出，其实莫晚对他的爱从来就只在嘴上。 说是帮他打天下，但莫晚做的一切不也是在培养自己的势力吗？ 想当年步蓝在他失踪后，为了保他的一切殚精竭虑，又在他回朝后，甘愿放弃一切权柄。 而莫晚对他的什么事情都要插手，为一点小事就跟他闹。 越是对比，霍丞越是对步蓝心痛和愧疚，对莫晚越是失望。 而后，他不顾皇后的面子，将当年参与截杀步蓝的所有人施以酷刑，连坐三族。 更是马不停蹄地清理了莫晚的所有势力，并颁布后宫不能干政的指令。 他狠狠折掉莫晚的翅膀，把她变成一只只能困在牢笼的金丝雀。 之后，更是在他南巡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容颜、性子与步蓝有七分相似的女子，霍丞觉得那是步蓝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了。 霍丞毫不犹豫地背弃当年承诺莫晚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接那女子入宫，并给了她皇贵妃的尊容，狠狠地打了莫晚的脸。 莫晚被霍丞的绝情一点一点磨去心里的光和温情。 而她也从前一个骄傲，不屑女子内宅争斗的新时代女性，变成了日日算计，唯恐那女人抢了她皇后的位置，抢了她孩子的储君之位。 好在那女人多年都生不了孩子，正当莫晚觉得自己还是赢了的时候。 那女人怀孕了，只是不久后，却被莫晚的大儿子冲撞了，一尸两命。 霍丞悲怒交加，莫晚几次害死他最心爱的女人，他如何能容？ 莫晚的大儿子被贬为庶人，而她这个皇后被赶到冷宫。 霍丞又一个个地收集那些跟步蓝长得相似的女子，再没看莫晚一眼。 十多年后，莫晚幸存的小儿子又卷入巫蛊事件，直接被霍丞赐死。 莫晚最后的期盼没有了，当晚悬梁自尽。 在死前，她不禁回忆起当年步蓝跟她说的话。 “你的下场只会比我更惨！” 呵，太可怕了，那个女人！ 莫晚生前斗不过她，死后依旧被她的阴影影响了一生。 只是，与其说她看清了步蓝，倒不如说她更看清了霍丞这个人的薄凉无情。 他爱步蓝吗？爱自己吗？ 或许都有爱过，只是他更爱的还是他自己。 所有的错误，明明他是起因，最后他却要女人为他承担一切。 哈哈哈，枉她来自现代，最后还是被男人耍得团团转。 如果重来一次，莫晚想，她绝不会再跟霍丞有任何瓜葛了。 她会听师兄的话，离这个皇宫远远的。 哈，师兄？ 他也应该很恨她吧？ 谢然恨莫晚吗？ 当然，她不该杀了步蓝。 但，谢然更恨的是自己。 他当年没有告诉霍丞，步蓝当初放出谣言，其实更是想看看他会不会背叛她？ 看看她在他的心中有多少分量。 万公公的徒弟小春子告诉他，如果他能在天下百姓和她之间选择信她的话，那步蓝心甘情愿地交出所有，他们可以隐退，四海为家，看看曾经他们一起憧憬过的大好河山，自由自在。 可惜的是，她输了，而他也输了。 她走了，徒留他一生痛苦煎熬。 阴暗的天牢中，谢然从怀里拿出她的牌位，温柔地擦拭着。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两鬓霜白。 只是即使在这阴暗天牢中，他还是一如当年的温润，可眉宇间却堆满了痛色和懊悔。 他这一生都在为这个天下付出，负了她，负了自己的情。 好在最后，他让那些对不起她的人都付出了代价了。 他同样！ 霍丞最后是纵欲，加上服食丹药而去试的。 死前他也不知道什么心理，立了莫晚小儿子的孩子为帝，只是依旧没有给莫晚恢复名分，甚至不允许她的棺柩进入皇陵。 他把元后之位给了步蓝，并要求史官、子孙后代只能记这一位皇后。 前朝、后宫不允许有莫晚半点记载。 霍丞狠到要将她抹去一切痕迹。 当初的柔情蜜意仿佛一场梦，或许，于霍丞来说，步蓝是生命中的光，而莫晚不过一个新鲜的玩具。 人会对玩具产生喜爱，想要占有，但不是生活必要的，反而是光，没有光，人还怎么活？怎么理智？ 如果当初霍丞没有知道一切，或许他是会渐渐忘了步蓝，而莫晚也能渐渐取代步蓝的地位。 可惜没有如果，步蓝为霍丞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偏偏杀了她的还是莫晚。 只能说莫晚低估了步蓝的手段，错估了霍丞对步蓝的感情，更错估了她自己在霍丞心里的地位。 步蓝死后，莫晚成为皇后，那么属于男女主的剧本落下，接下来的该是她的剧本了。 步蓝看着他们一个个的结局，笑了。 她活在地狱里，他们怎么能在天堂享乐呢？ 既然我看不到曦光破晓，那大家就一起来地狱里蹦迪吧！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