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陷》 攻陷 “幸而,你现在在哪?” “高速,去参加宴会。你要来?”幸而操控方向盘。 “别去了,”那边叹了口气:“妹啊,哥这边出了点事,你暂时不要回来,我给你找了个地方,你去避一阵,定位发给你。” “你破产了?”幸而在路边停车,正要追问,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没过两秒,微信发来个定位。 她点开导航,柔美的女音自动报上距离:“本次行程总长为一百三十七公里,正在为您规划最短路线。” 一百多公里?这他妈是哪个山卡拉? 随手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她往后一靠,心里在想幸洐这狗东西到底得罪什么人了,以前出事也不至于举家逃窜啊。 关掉导航,她掉头,往回走。 到了家门口,她没下车,停在十来米外的景观树下,往日里灯火通明的别墅现在一片漆黑,趴在车窗上看了一阵,她摸起手机,打开相机,放到最大, 还好,没有封条。 算是松了口气。 又等了一会儿,确认周围没人,她下车,绕到别墅后面,准备爬墙。 这些半山腰的别墅间隔很远,避开巡逻的保卫她已经驾轻就熟,脱掉高跟鞋,她一个起跃,就上了围墙。 墙内传来细碎的动静,她压低声音:“寄风,是我,别叫。” 原本躁动的雪獒听到她的声音后立刻安静下来,她从墙头一跃而下,揉了揉它。 月上树梢,一人一狗在顺着微光悄声摸进院子,幸而直接去了二楼房间,打开手机手电筒,叼在嘴里。 她清楚幸洐绝对是出了什么事,刚才在树下看到门口有鬼鬼祟祟的人影闪过,现在能做的就是带足现金,去别的地方避一避。 打开保险柜,从衣柜里找了个购物袋出来,没拆封的衣服扔到一边,直接将成捆的现金往袋里装,装了两个购物袋,又拿出行李箱,把各种珠宝首饰装了进去,最后才看向衣柜里各式礼服和裙子。 她目光微沉,直接关上衣柜门。 还会回来的。 拖着行李箱,带上寄风,她从后墙翻了出去。 坐上车的时候,她给幸洐拨了个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她冷着脸,也没继续联系幸洐的好友,打开他给的定位,驱车前往。 街景树木在车窗外快速倒退,她打开电台,由于进隧道,信号不好,一阵嘈杂后,磁性的播音男声响起:“今日,本市最大财团幸氏集团宣告破产,董事长幸洐不知所踪……幸氏财团是本市最大的私企,幸洐先生是福布斯富豪榜排名前十的民营企业家,这位不满三十的青年企业家也是本市财富榜排名……” “嗤,狗屁企业家。”幸而直接换了电台,懒得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的手机一直响,十来分钟后才趋于平静。 想都不用想,应该是各类好友连番轰炸。 有的是真的关心,有的则是想看这位昔日的幸氏财团大小姐如何成为圈内的笑柄。 毕竟这位大小姐之前在圈内也是足够嚣张的。 两个小时后,她停在一个破破烂烂的街道入口,看着眼前荒凉的景象和街道口那盏要灭不灭时不时抽抽两下的路灯陷入沉思。 她怀疑幸洐是搞了个假局,骗她说破产了,先把她逼死,然后独吞财产。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后座的寄风也躁动不安,一双形同虎目的眼睛贴着车窗,浑身紧绷,进入御敌状态。 一脚油门轰进大街,正在打架的东西两街镇场大哥同时停下手来。 东街的小弟听着由远及近的轰鸣声,诧异道:“这大半夜的,谁把拖拉机开进来了?” 顾矜和林句对视一眼,“今天就到这吧,中街这块地盘也不是打一架就能决定的。” 林句没出声,直接转头离开,西街的小弟也跟着一拥而散。 “嘿,这小子……本事没有,就剩傲了。”俞舟一向看不惯西街林句那股子目中无人的样子,“顾哥,咱撤吗?” 顾矜点头:“走吧,去席子那里吃烧烤。” 席朗在东街和中街的交界摆了个烧烤摊,顾矜过来的时候他正忙着烤串。 “今晚生意不错。”顾矜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扎啤酒,其它的看着上吧。”他环顾四周,几乎都坐满了,只有角落那桌没人敢坐,特意给他留的。 “随便吃,我请客。”顾矜对手下的小弟笑道。 “谢谢顾哥。”手下的人眉开眼笑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几人吃吃喝喝聊着天。 “到底是谁大半夜的开着破拖拉机走街串巷啊,故意的是不是。”轰鸣声震到耳朵边了,俞舟仍无可忍,狠狠地咬了一口烤鱿鱼,将竹签拍在桌上,起身拉开凳子:“顾哥,我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顾矜随意点点头,给自己倒了杯酒。 俞舟骂骂咧咧的往外走,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从他面前疾驰而过,喷了他一脸尾气。 “……卧槽……”他目瞪口呆。 好他妈嚣张。 顺手从边上摸了个绿色的啤酒瓶,他冷着脸追上去,他倒要看看是谁敢在东街这样搞事。 看他小跑着追过去,顾矜慢悠悠起身,拎起还没喝完的酒瓶跟了上去。 俞舟气喘吁吁追上来时,车子正好停在中街一栋荒废了很久的小洋楼面前。 他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一抬头就看到这幢红砖洋楼。 愣神的时候,车门从里打开,幸而冷冷瞥了一眼他,挪开目光,绕到后座给寄风开门。 寄风下车的时候,俞舟腿肚子直打颤。 跟着顾矜来的席朗看到身穿红色晚礼服的幸而,眼前一亮:“顾哥,来了个妞。” 寄风是在右侧下车,俞舟能看到,他们看不到。 只能看到女人从驾驶座走过去的身影,这车的底盘很高,能看到女人的银色高跟鞋和半截鱼尾裙,红色的鱼尾裙上沾了泥泞。 顾矜仰头喝了口酒,随口道:“哦,破产的千金大小姐吗?泗水街不欢迎外人,找个借口打发走。” 幸而很高,下车的时候还换了双十二厘米的高跟鞋,顾矜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正好从车顶平视过来,顾矜坦然相视,看她移开目光,毫不在意的扬扬眉。 席朗挠挠头,嘴里嘟囔道:“找个理由赶出去?有点难啊,又不好直接动手。”他边说边往那走,绕过车尾,被浑身颤抖的俞舟一把抓住。 “别动,那女人他妈的牵了头狮子。” 本来打算恐吓一下幸而的席朗直接僵在原地,比起俞舟的惊恐,他稍微镇定一些,硬挤出一个笑容—— “你好,我是前面烧烤摊的摊主,请问您吃宵夜吗?” 不说俞舟没有反应过来,连走到车尾的顾矜听到这话都愣了一下,手中的酒瓶差点脱手而出。 不好意思走出去的他只好站在车尾,看两个活宝在那演。 幸而打量了一下两人,目光停留在俞舟手里的酒瓶上。 “噢?”她勾在指尖的绳子要松不松,看得席朗心脏忽上忽下。 俞舟咽了口唾沫,在女人的审视下,慢慢把酒瓶藏到身后。 “他喝多了,神志不清醒,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我这就把他拖走。”席朗说着就把俞舟往后拽。 “等下,”幸而突然开口,看着两人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她似笑非笑:“给我拿几串吧,他留在这,你去,烤好了送过来。” 被点名留在这儿的俞舟骂人的话在寄风凶狠得像随时要扑上来的眼神里很快咽了下去,席朗不敢拖,连忙胡乱应了几声,就要往回跑。 “慢着。”她又开口了。 席朗迈出去的腿差点没收住,他欲哭无泪:“您说,还有什么吩咐?” “有牛骨吗?它饿了,拿几块最大的。” “放心,我有钱。” 席朗快速跑回摊位,打包了几份烧烤,荤素都有,又包了几块还没处理的牛骨头,在经过车尾的顾矜时,他看到了顾哥眼底的揶揄。 太难了。 幸而接过东西,放在车头上,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从包里抽出五张红色大钞,递给席朗。 席朗一脸不可置信。 幸而不耐烦的把钱扔他怀里:“我没有吃白食的习惯,走吧。” 听到这话,两人如蒙大赦,席朗熟稔的把钱往兜里一揣,拉上俞舟就跑。 俞舟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一眼,结果这一看,还不如不看。 那头狮子张嘴将两斤重的牛骨头一口嚼碎,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而且这头狮子十分敏锐,察觉到有人看它,目光幽森,看到它的尖牙利爪,再看看那两三百斤的体型,俞舟哆嗦着收回目光,脚下生风,跑得更快了。 幸而等寄风吃完,从包里拿出湿纸巾,先给自己擦手,再给它擦嘴。 去后备箱搬行李的时候,顾矜早已不在原地,幸而拿出钥匙,打开尘封许久的红色朱漆门。 钥匙是放在在她保险柜上的,幸洐早就料到她会回去。 扑面而来的灰尘让她退避三舍,过了几分钟,一人一狗拖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 预收《豪门夫人,茶艺十级[穿书]》 下个月开文!求收藏!!! 文案:顾日月穿到一本豪门小说,绑定生财有道系统。 系统言简意赅:“不赚钱,就会死。” 顾日月握着老公给的黑卡,开始疯狂投资之路。 基金?股票?买买买!!! 娱乐?影视?投投投!!! 公司?上市?冲冲冲!!! 清楚剧情的她,买的股票一路飘红,投的影视部部大爆,捧红无数十八线小明星。 还把小说里第二会赚钱的忽悠来合伙开公司。 第一?不好意思,是我老公。 至于老公—— 在下雨天碰到,她从车窗递过去把伞,看着浑身湿透的他,温声道:“快回家吧,雨越下越大,着凉了我会心疼的。” 握着伞柄的沈星辰站在狂风暴雨中,望着扬长而去的劳斯莱斯尾灯,陷入沉思。 这个女人不对劲。 伪娇软绿茶x真斯文败类 无脑爽文,逻辑自洽。 攻陷 顾矜回到烧烤摊坐下,继续吃没吃完的豆腐串,一口豆腐一口啤酒,目光落在斜对面那幢砖红色小洋楼上。 “顾哥,”俞舟把手中的空酒瓶塞回啤酒箱:“那女人什么来路啊?还牵头狮子招摇过市,警察不管吗?要不咱告她吧。” “告你妈。”顾矜笑骂道:“你白瞎了这双贼眉鼠眼,那他妈是狮子吗?雪獒不认识?” 俞舟被骂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雪獒?藏獒?!” “操,早知道我就直接动手了。” “你现在还可以去啊,人家车不是还在那么,”顾矜悠悠道:“要不要我给你砸两个啤酒瓶助助兴?” 俞舟哑口无言,不敢出声。 “那头不是普通的藏獒,”顾矜握着酒瓶的手指骨节分明,在黑色卫衣下衬得白如素纸,“拿出你的手机,打开百度,搜搜什么是雪獒。” 俞舟很听话,真的拿出手机低头在浏览器输入栏搜索雪獒。 “噗嗤……” 顾矜被他这认真劲逗笑了。 笑声轻轻缓缓,融入夏季的热风中。 正在给客人烤串的席朗无意间抬头看到斜对面有抹刺眼的光亮,晃到了他的眼睛。 “顾哥!”他拿着烤串,往大路上走了几步,“那栋鬼楼有人入住了?!” 顾矜掀起眼皮,慢吞吞道:“人家车都停门口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此时,埋着头的俞舟一脸牙疼的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搜索结果—— 雪獒,又称藏狗、羌狗、蕃狗,大猊。这种藏獒有典型的喜马拉雅山地犬的原始特征:茂密的鬃毛像非洲雄狮一样…… 他越过这段,直接念出下一句:“一条成年藏獒可以斗败三四条恶狼,也被称为中华神犬。” 他想到女人那条看起来比猪还壮的狗,还有那无比凶残的目光,再加上一口嚼碎两斤牛骨的牙齿。 这他妈……怎么搞。 顾矜起身,走到路边,淡淡看了眼洋房二楼窗户透出来的暖色光影:“中街被她占了,有人比我们更着急,不早了,我回去睡觉了。” 说完,他拉上卫衣帽子,只露出瘦削的下颚线,双手插进裤兜,消失在黑夜中。 席朗也回过味来,那栋洋楼是中街腹地,中街鱼龙混杂,没有个固定的头头,不说顾哥,就连西街林句都啃不动中街那块硬骨头,人家中街的还不急,他们东街的起个什么劲。 “喂,老板,搞什么呢,我的烤串怎么还没来?”有人不满道。 “来了来了。”席朗带上笑容,把手里的烤串装盘给人送去。 洋房,二楼。 随意收拾了下房间,幸而侧坐在床上,看了会儿地展开上的行李箱和趴在沙发上的寄风,拨了个电话出去。 “你还好吗?”电话那头有些吵闹,听得出来在酒吧。 幸而从床上下去,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将行李箱里面的现金一摞摞拿出来,放到床边的保险箱里。 她垂眸,答非所问:“看到幸洐了吗?” “你等我一下,有些吵。”秦缙推开黏上来的女人,去了外面走廊,“听我家老爷子说,你哥在两个小时前失踪了,现在不止我家,各大集团的掌权人都在找他。” “你去哪了?最近最好别露面,我偷摸去你家别墅外面转了一圈,围满了人,这件事是顾家和周家一手推动的,现在不清楚你哥的失踪和他们有没有关系,已经有人报案了。” 幸而默默听着,那边说了半天没回应,以为信号不好:“喂?幸而?” 她直接把电话挂断,靠着床边坐在地板上,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弯曲,手垂在膝盖上。 顾家,周家。 什么东西。 她静坐了十来分钟,起身的时候腿都麻了,幸洐让她来泗水街说明那边的事他自有打算,能应付的来,她只要相信他,等着他的消息就好。 她从小就和幸洐相依为命,双方都是对方最重要的人,幸洐也从来没让她吃过苦,他不足十八岁就在群狼环饲中保住了幸家的产业,短短十年不断扩大,做到了全市最强,他这样算无遗策的人,不可能轻易被打倒。 她觉得幸洐在暗中图谋什么。 但又说不上来。 去洗了个冷水澡,她看了眼时间。 十二点,一分不差。 该睡了。 翌日,太阳透进窗户。 五点多幸而就醒来了,翻来覆去半个多小时才继续入睡,八点多钟,寄风就趴在床边用爪子扒拉她。 幸而不耐烦的砸了个枕头过去。 被砸中头的寄风满脸委屈,等了一会儿,看到床上的人没动静,又继续用爪子搭上去,继续扒拉。 床边摆设的大瓷青花瓶碎了一地,幸而冷着脸,避开瓷片渣滓,去浴室洗漱。 寄风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耷拉着脑袋,萎靡不振。 从楼下经过的俞舟听到哐啷当啷的巨响,忍不住抬头上望。 这是拆房子啊。 他低下头,脚步更快了。 洋房里的东西很齐全,基本上都是没拆封的新的,她站在衣柜前,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类衣服,再看看旁边塞得满满当当的鞋柜,打死她也不相信幸洐这狗东西没有预谋。 半个钟后,她牵着寄风,下了楼,先把车开进洋房内的车库,一人一狗步行去街上找东西吃。 她今天穿了身白色的裙子,腰间围了根黑色的牛皮腰带,脚上踩的是十公分的黑色细跟高跟鞋,寄风实在饿极了,起步就想跑,她一扯牵引绳,它老老实实放缓脚步。 这条街外面看来是挺破旧的,但是早上人很多,热闹,各种卖早点的摊贩都在吆喝,早餐店里也坐满了人。 逛了四五分钟,她在一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店铺前停下脚步。 这是家卖云吞面条的,老板娘是个中年妇女,微胖,笑起来很和善。 “姑娘,你是从外面来的吧?看着面生。”老板娘边说话边利落的将煮好的云吞捞进早就备好调料的大碗,用抹布擦掉台面上溅出来的汤汁,立马就有食客自己上来端走。 幸而点头,“一碗云吞,不要香菜葱花,多加生菜辣椒,谢谢。” “不好意思啊,”老板娘继续手里的动作,歉意道:“辣椒酱没有了。” 幸而看了眼她左手边揭开盖的透明辣椒酱瓶,还有大半瓶,她只是挑了下眉梢:“那就不加辣椒。” “可是,生菜也没有了呢。”老板娘放下捞云吞的笊篱,为难道。 她面前的粉色塑料篮中都是绿油油的生菜,能这么堂而皇之的说没有,幸而一时之间不知道这老板娘是不是眼瞎了。 她面色不虞:“那就麻烦给我一碗云吞吧,什么都不用加。” “云吞也卖完了,要不你明天来吧。”老板娘擦了擦手,哼着曲儿坐在一旁的塑料凳上看手机。 周围的食客也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此时再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 这是被排斥了。 她冷眼瞥了下老板娘,嘴角扯出一个薄凉的笑容:“那我明天再来。” 听到她这话,老板娘倒觉得很惊奇,这姑娘真能忍啊。 对上她阴冷的目光,老板娘也只是和善笑笑:“欢迎下次光临。” 出了早餐店,她又去了别的摊位,和这里的情况一样,不是说没有,就是不搭理,还有直接赶客说不欢迎外来人的。 幸而抬头望天,什么时候一条破街的土著还他妈生出优越感来了,排外? 最后她去了斜对面那个烧烤摊。 席朗是搞宵夜,晚上通宵,六点多才散场,好不容易在床上眯了两小时,就被啪啦啦的砸门声吵醒。 他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下来,浑身上下就穿了条花裤衩,先给顾矜打了个电话:“顾哥,林句那狗东西来砸场子了。” 顾矜也正睡得迷糊呢,还没等他说完直接就挂了,翻个身,继续睡。 “哐啷啷……啪……”楼下动静越来越大,席朗随便套了个上衣,从墙角拎了根木棍,一路小跑冲下楼梯。 蹲下来刚把卷闸门拉了一米,就对上一双泛着幽光的兽眸,他手一抖,直接松开,想关门,一只纤细的手从下托住,将闸门升了起来。 半蹲着的席朗对上女人居高临下带着威胁的眼神,欲哭无泪,将这位祖宗请了进来。 幸而在店里坐下,牵引绳在手指上绕了几圈,她翘着二郎腿,冷声道:“饿了,昨晚的烧烤不错,再来一份。” 说完,脚尖勾了勾趴在腿边的寄风:“给它也来一份。” 席朗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我是弄夜宵的,白天不开张,要不您去别的地方吃?” “赶我走?”幸而拍了拍脚边的寄风,“我饿了倒没什么,它饿了可是什么都吃。” 接到指示,寄风抬头,白色的鬃毛乍起,虎视眈眈地看着席朗,似是会随时暴起。 席朗被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再多说什么惹这位祖宗不开心,点头哈腰道:“我现在就去准备烤串和碳火,您稍等。” 顾矜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女人慢条斯理在吃着烤串,席朗手上动作慢一点,那头白色的雪獒就不满低吼。 看到他来了,席朗真的就像看到了救星,不敢出声的他疯狂用眼神求救,先是瞥了眼身后的幸而,然后又无奈的把大块的烤肉送到雪獒嘴边。 顾矜差点乐了。 能把席朗逼到这份上,这女人也算是个人物。 攻陷 顾矜今天穿了身白色运动套装,他绕过烟熏火燎的烧烤炉,“给我也来点,刚起,还没吃呢。” 席朗赶紧应了声:“好。” 顾矜自己去冰柜拿了瓶豆奶,回头看了下低头玩手机的女人,又拿了一瓶。 他坐在幸而对面,嘴里咬着吸管,另外一瓶推到幸而面前。 “请你的。”他说。 幸而听到动静,抬头看他,半晌,勾唇一笑。 “一瓶豆奶就想泡我?” 没等顾矜说话,她对辛勤烤串的席朗说:“我饱了,喂狗吧。” 席朗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心,这句话太有歧义了,他看了眼腿边的狗,又看了眼顾矜,觉得气氛不对,赶紧收回余光。 顾矜饶有兴味,笑弯了眉眼。 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 过了十来分钟,寄风也吃饱了,幸而抽出五张钱,放在桌上,旁边那瓶豆奶她连碰都没碰到。 起身后,她看一眼对面的男人,他倚在墙面和桌面的斜角处,微微垂着眸子,右手轻扶在瓶身,想了想,她略微倾身。 女人身上淡淡的樱花味钻进鼻腔,他有些不适,幸而温热的呼吸落在他耳畔,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但是女人声音却是很冷漠:“本来这辈子你我都不会有交集的。” 顾矜稍稍偏头,躲过她的气息。 眼睛直视女人那双眸光潋滟的桃花眼。 对视片刻,他倏然笑了。 “泗水街不适合你。” “顾哥,你的串,按照你口味来的,豆腐多葱加香菜,微辣。”席朗适时把装了烤串的盘子端了上来。 幸而有双多情的桃花眼,但此刻那双眼睛里只有显而易见的蔑视,在听到席朗对他的称呼后,眼底的不屑更甚。 “寄风,走了。”她款款而去,雪獒摇头晃脑追了出去。 席朗看了眼桌上的钱,又瞄了眼低头吃串的顾矜,心里犹豫要不要收,或者等顾哥走了再收? 顾矜吃了两口,随手从兜里摸出张团成一个球皱巴巴的二十块扔在桌上,钱在桌上滚了滚,最后停在几张百元大钞旁边。 “打个电话给林句,约个架。”说完这句话,他就出去了。 席朗知道,顾哥现在心情很不爽,但收钱的动作却没有慢上半分。 说实在话,他挺喜欢这位新来的财神爷。 昨晚到现在,直接进账一千。就两顿烧烤,赶上他平时一周的营业额了。 但他喜欢没办法,他们东街的顾哥,西街的林句,包括中街那两位爷,都不会让她留在泗水街。 叹了口气,他把手里的钱收到抽屉,上了锁。 只希望财神爷能多撑一阵,他想赚点钱,给在外面上学的妹妹攒学费。 幸而牵着寄风过了马路,顾矜余光在她背影流连片刻,很快收回,去了相反方向。 朱红色的大门外,幸而止步不前,寄风突然一跃而起,前爪趴在门上,连声吠叫。 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用白色油漆喷了个大大的骷髅头,还画了长长的獠牙,面目狰狞可怖。 幸而凝视片刻,没有四处张望看是谁画的,而是直接推门进去。 蹲在对面店铺的小弟起了身,对身后打牌的年轻人说:“冬哥,那女人没什么反应啊。” “顺子,要不要,报单了。”年轻人抽空睨他一眼:“画的什么鬼东西,逗小孩玩呢,动点真格的,不然东西两街以为我沈冬是吃素的。” 小弟挠挠头,看了眼煮面的老板娘,心里有些发愁。 动真格的?怎么动。 昨晚连夜打了招呼,让店铺摊子都不卖给她吃食,连买菜都成难事了,饿两天总归扛不住吧。 可是那位本事大,跑去席朗那里吃了,东街不是他们的地盘,也不好出面拦。 难不成动手? 当天晚上,幸而收到一份请柬。 说是请柬,其实就是战书,上面简单一行字—— mix酒吧,恭候大驾。 落款是宋澜。 金钩银划的瘦金体看起来赏心悦目,本来不想去的幸而改了主意。 换了身黑色连体牛仔服,高跟鞋也变成马丁靴,她开着巴博斯,带上寄风,按照手机上的导航,去了mix酒吧。 刚踩下油门,导航就显示到了。 幸而缄默片刻,蓦然失笑。 神他妈泗水街。 街上空空荡荡,半个人影都没有,路灯被惨白的灯光拉得灯影老长,倒在地上,看着有些渗人。 她下了车,看着头顶上摇摇欲坠的木质招牌,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招牌上写了三个字母,mix。 旁边围了一圈彩色的小灯泡,五彩斑斓,看起来劣质又廉价。 寄风摇着尾巴跟在她身后进了门,门口没有侍者,里面也没有服务员,一楼空空荡荡,就像被人打劫了一样。 她单手插兜,左手牵着寄风,往二楼走。 她的车刚到楼下时,二楼窗户上就趴了一排脑袋,从她下车开始,黑暗里就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澜哥,人到了,”说话的小弟吞了口唾沫,“还他妈带了头狮子。” 本来在跟顾矜组局斗地主的俞舟一听这话差点没憋住。 看来不止是他眼瞎,都瞎啊。 原来大家都没什么见识。 顾矜和林句以及沈冬都是接到请柬过来的,来了宋澜也没多说什么,开口就说:“今晚做个了断,是去是留看她本事。” 泗水街几位说了算的都在这,顾矜林句没多想,答应了。 中街一直没个定数,沈冬宋澜明争暗斗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虽然知道这是个爽快的好办法,但他还是忍不住酸宋澜两句。 “你说可以就可以呗,谁让你是我们泗水街最有文化的呢?是吧,”沈冬指尖夹着的请柬被弹飞:“小宋。” 小宋礼貌假笑两声,没搭理他。 这二愣子越理他越来劲。 门口响起脚步声,屋里的人同时闭嘴,目光投向门口。 幸而大步流星走进来,看了眼屋内或坐或站的十几号人,她将牵引绳在掌心绕了两圈,围着茶几的四条沙发都坐了人,看到俞舟站在顾矜身后,她毫不犹豫的在顾矜旁边落座。 没其他原因,在座的人里,她和俞舟算是比较熟的。 俞舟在看到寄风时,脸“唰”的一下就白了,心里祈祷别过来别过来,谁知道那女人还朝他笑。 笑你妈。 俞舟往旁边挪了两步。 在经过顾矜的时候,寄风的尾巴轻轻扫了下他的腿,顾矜打游戏的手停顿了一下,身体有些僵硬。 等她坐下,宋澜看到那头狮子心里也是一惊,但他面上没表露出来,镇定开口问:“小姐跟他认识?” 这个他是指顾矜。 幸而目光在宋澜身上停留片刻,男人也不过二十多岁,白衬衫加黑裤,戴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倒是清爽,整个人也有点书卷气,她心中了然:“宋澜?下战书的是你。” “是我。”宋澜点头。 幸而“哦”了一声,“不认识,不熟。” 顾矜视线全在屏幕里的扑克牌上,听了这话也没有什么反应。 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往后背一靠,幸而翘起二郎腿,寄风虽然是蹲在她脚边,但是昂着头的高度也到了她肩膀那儿。 沈冬一直没说话,眼神忌惮地看着这头长得像狮子的动物。 看他们都不开口,幸而环视一周,悠然而笑:“诸位让我来,不会就是来认亲扯关系的吧?” 宋澜下巴微抬,立马有十来个小弟拿来百多个酒杯,他亲自开酒,沿着摆放整齐的酒杯,倒了二十瓶酒才堪堪够。 “废话不多说,小姐你初来乍到,对泗水街不熟,我们大家对你也不熟,今年我们玩一局,拼酒,我们四个人,你随便选一个,喝赢了你就可以留下来。” 他这话用了心机,留下来并代表他们不找事,不说别的,她住的那座洋房,虽然被叫做鬼屋,但是看她入住了,中街两位大佬心里都不平衡。 没什么原因,那座洋房是中街,乃至整个泗水街最好的建筑。 空置多年,本来宋澜和沈冬商量好了,谁拿下中街谁入住,哪知道凭空冒出一个女人,偏偏她还合法入住。 泗水街有规矩,但都是泗水街自己的规矩,外面的规矩在这不管用。 你没本事守住,就会被赶出去。 幸而看着茶几上成片的酒杯,她点头:“可以,按你们的规矩来,我输了,不仅退出泗水街,还将洋楼的产权让出。” 闻言,沈冬眼前一亮,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宋澜愣了片刻,然后笑道:“爽快,你看看,想选谁跟你拼酒。” 幸而眸光从左至右,打游戏的顾矜她只是扫了一眼就挪开目光,掠过宋澜,沈冬,最后落在挨着角落沙发,黑衣黑裤,嘴里咬了根烟的林句身上。 林句取下烟,猩红的光点在他指间明灭可见,他起身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我么,开始吧。” 幸而没否认,只是问:“我门上鬼画符谁弄的?” 沈冬挑眉:“我弄的,”他正好怕幸而败在林句那狗东西手下,赶紧跳出来:“就是老子弄的,你想怎么着?划个道道出来吧。” “好,我和你喝。”幸而往前坐了一点,靠近茶几,端起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她面无表情:“到你了。” 林句默不作声坐了回去,目光停留在对面女人身上,黑白分明的眸子没有什么波澜,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攻陷 她的举动让宋澜侧目,对于这个女人,他不由高看一眼。 她身上有股莫名的匪气,如果宋澜和她站一起,问别人谁是道上混的,绝对都会毫不犹豫指向幸而。 顾矜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了手机,他右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下巴搁在手背。 幸而和沈冬交错喝了十多杯,沈冬耳后有些泛红,慢慢蔓延到脖子上,反观幸而,依旧淡定从容,她面无表情一杯接连一杯。 沈冬心里暗暗叫苦,这女人太邪门了。 虽然这点酒对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但她就看起来像喝水一样,让他心里很有压力。 他和顾矜他们也经常拼酒,四人的酒量都差不多在五十杯上下,现在幸而已经喝到了二十二杯。 宋澜眼中的戏谑也逐渐消散,他略微坐正,吩咐手下:“去酒窖取酒。” 林句又点了根烟,眼神依旧冰凉。 在喝到第五十杯的时候,沈冬已经有些摇摇欲坠,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宋澜也懒得听,用屁股都想得到,他嘴里没一句好话。 幸而表面还是神色不变,顾矜却看到了她握着酒杯的指尖有些微抖。 沈冬很快也发现幸而可能也到极限了,他侧头看着几乎全空的酒杯,吼了声:“书呆子,别舍不得你那点酒,满上。” 宋澜皱了下眉头,正要说什么,只听见“哐当”的声音,沈冬头一歪,栽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他的小弟连忙去扶,“各位大哥,冬哥醉了,我们先把人带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宋澜下意识看了眼摸出手机不知道要做什么的幸而。 幸而按下录像,问宋澜:“宋先生,他输了吧。” 宋澜看了眼神志不清的沈冬,心中暗骂废物一个,连个女人都喝不过,然后挂上假笑:“自然。我们说话算数,小姐请放心。” 幸而点点头,结束录像,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 林句叼着烟,单手插兜,一言不发地往门口走,他的小弟们愣了片刻,还是为首的开口:“傻站着干嘛,回去睡觉。” 林句一行人走了,沈冬的小弟也把他带了回去,宋澜扶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起身道:“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顾矜颔了下首。 幸而坐在原地没动。 等宋澜也走了,她眸光才聚焦起来,落在寄风身上,“顾先生不回去?” 顾矜左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身体倾斜,凑近她,笑眯眯道:“等你啊,大小姐。” “我跟你可不熟,”她语气平静道:“我和你身后的人倒是有点交情。” “别胡说,”俞舟生怕被这女人沾上,“顾哥,席子给我打电话,他摔了一跤进了医院,我去看看他。” 说完,不等顾矜同意他就跑了。 他实在是怕这女人又拿那条狗威胁他。 惹不起躲得起。 眨眼间,二楼只剩下他们二人,哦,还有一条狗。 楼上四面都装了窗户,之前趴在窗户上偷看的人忘了关,夏夜的凉风从四面八方涌来,顾矜目光落在女人脸上,她长得不算是绝色那挂的,但是看起来挺养眼,再加上这目中无人的气势,别说,有那么点感觉。 黑色的手机在他右手指尖转动,他弯唇笑:“大小姐,你对我意见很大?” 幸而微微侧头,与他视线交汇:“也不是,”她眼神冷漠:“我就是单纯讨厌姓顾的。” 顾矜挑了下眉尾。 幸而突然哼笑出声:“不过像顾先生这样的人,即使不姓顾,我也不会有多大好感。” 顾矜愣了会儿,低低沉沉笑了出来。 他起身,将手机塞进裤兜,“还能站起来吗?要不要帮忙。” “不需要。”幸而撑着沙发慢慢起身,她左手始终拽着寄风的绳子。 走过顾矜身边的时候,察觉到他神情有些不自在,她低头看了眼寄风,啧了声,逼近他,两人相距不过两三公分,看着像是要亲上了,顾矜没躲没避,坦然看她。 几乎就要面贴面的时候,幸而停住了,坏笑道:“你怕狗。”是肯定的语气。 浓烈的酒味儿洒在他脸上,顾矜眼底笑意停滞。 过了几分钟,他走到窗前,楼下,女人牵着狗在街上走,月光拉长她的背影。 她虽然喝了很多酒,步伐依然很稳,寄风在前面走,她不徐不疾跟在后面,就算是只能看到背影,也能看出这是一个很高傲的女人。 顾矜靠着窗户,摸出支烟,火焰在他指尖跳动,他垂头,点燃后,将打火机随意揣回兜里。 缓缓吐出一个烟圈,他略微弯下身,手肘撑在窗台,目光追随女人的影子。 几分钟后,女人的影子消失在路边,他听到了木门推开的“吱呀”声。 香烟在他指间燃了半截,他仰头看夜空。 黑夜如幕,满天星辰璀璨耀眼,银月如钩,高悬天空。 弹了弹烟灰,又含回嘴里。 幸而的出现他始料未及,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没洗澡,幸而松了寄风的绳子,脱了鞋,直接倒在床上。 寄风趴在床边,看了看幸而,然后去厅里叼来一双灰色的棉麻拖鞋,放下拖鞋后,又跑去窗前,咬着窗帘往中间拉,遮住了月色。 这时,幸而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机屏幕跳动了两下,但很快又灭了。 第二天,幸而揉着额头醒来,她回拨备注为“狗贼”的号码,已经打不通了。 对着手机发呆片刻,直到寄风用爪子搭在她腿上,动了动,她才回神。 收回情绪,她去浴室洗澡。 化完妆,换了条灰色长裙,系好腰带,她随意穿了双高跟鞋,出门觅食。 还是去了昨天那家云吞面馆,昨天没注意,外面有块红底白字的牌子,上面写着张婶面馆,供应早午餐。 看到她来了,张婶也不意外,笑容依旧和善:“小姐,今天小店休假,您去别处吃吧。” 幸而敛眸,对座无虚席的场面视若无睹:“好,我明天再来。” 张婶笑着送客。 脸色苍白的沈冬坐在面馆,扒拉了两口清粥觉得没胃口,扔下勺子,耳边突然响起了类似拖拉机的声音。 昨晚车子停在酒吧外面没有开走,幸而带着寄风开车去泗水街外买菜,顺便接下快递。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泗水街的人排外对她影响不大,她有车有钱有闲,想吃点东西还不简单么。 一脚油门下去,留下响彻中街的轰鸣声和白色尾气。 沈冬昨晚回去吐了个天昏地暗,差点没把胃给吐出来,到现在整个人还是萎靡不振,他对幸而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开个破比亚迪,一天到晚招摇过市的,烦人。” 他旁边的小弟也开口符合:“落魄千金,也就只能开个比亚迪来泗水街装大款了。” 幸而先带着寄风吃了早餐,又去加油站加油,然后去超市采购了一些青菜鸡蛋和速冻饺子之类的,塞满了后备箱,最后去拿快递。 她来泗水街后没有网购,但是驿站打电话让她来收快递,想了下,知道她地址的除了幸洐,也不会有别人了。 回家后,先把食材放进冰箱,快递盒被她随意扔在地毯上。 寄风可能是闻到了什么味儿,牙尖齿利的它一口下去,快递盒破了个大洞,再配合前爪撕扯,一个快递不到三十秒就被它拆开。 里面的东西外包装被寄风划了几道口子,能看出来是一个黑色的铂金包。 不是肉,寄风失望地转战下一个包裹。 幸而随意的看了眼地上价值几百万的包包,然后淡然收回目光,继续分类整理食材。 除了幸洐,没有人会在她身上这么花钱,失踪?破产? 她现在愈发怀疑幸洐买通了秦缙和媒体,把她骗来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自己却逍遥自在吃好玩好。 心里打定主意,找个时间,再摸回去打探一下。 寄风趁她走神的时候用爪子撕了十来个包裹,基本上都是衣服包包高跟鞋,不然就是化妆品护肤品。 甩了甩尾巴,寄风爪子一动,铂金包被它踢到了沙发下面。 不满的低吼一声,它大摇大摆去院子景观竹下的躺椅上乘凉。 斜对面的烧烤店里,俞舟目光始终关注着朱红色大门内的场景,因为拿快递进去来来回回很多趟,幸而没关门。 俞舟感慨:“她这哪有一点落魄千金的样子,有钱人啊,就算破产了依旧是狗大户。” 见没人回应他,偏头看:“席子,干嘛呢,整点早餐呗。” 席朗白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我是个搞宵夜的,早上不摆摊。” “顾哥,你看他,诚心想饿着你。”俞舟向顾矜告状。 顾矜目光没有离开过手机,他打出个对子,语气懒散:“我不饿,不用管我。” 席朗对着俞舟嗤笑了声,打了个哈欠去楼上补觉。 俞舟这狗东西,昨晚竟然咒他,现在压根就不想搭理这傻逼玩意。 觉得没劲,俞舟看了眼外头炙热的阳光,又看了眼院子里趴在躺椅上神情惫懒的狗,他偷摸躲在朱红木门外,想看看狗大户在干嘛。 幸而刚好从厅里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走到寄风面前停下。 寄风动了动鼻子,嗅了两下,突然两眼放光仰头看着幸而,尾巴不停摆动。 接下来的画面让俞舟忍不住想抽自己两巴掌,没事跑过来偷看什么,今晚又要做噩梦了。 只见幸而徒手拿着一扇排骨,拎在手里,寄风从躺椅上一跃而起,张嘴咬下,血水从它齿间流出,它嚼着排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俞舟此刻只想自戳双目。 幸而面不改色的看着寄风吃完,摸了摸它的头,顺手把脏东西擦在它毛发上。 俞舟内心:这女人他妈的就是个魔鬼。 攻陷 寄风耳朵很尖,察觉到有人闯入它的领地,仰着头叫了两声,一溜烟地冲向门口。 俞舟被它这架势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脚刚转过去想跑,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啪叽”一声栽倒在地。 手臂和小腿多了几条擦伤,他倒吸一口凉气,趴在地上,呲牙咧嘴向斜对面招手,“顾哥?!救我!” 顾矜还没过来,幸而先出来了,寄风围着俞舟不停转圈,齿间流下口水,似在考虑从哪下嘴。 幸而居高临下看着他近乎绝望的神情,没有要拉他一把的意思。 “又见面了。” 俞舟捂着脑袋,不想听她说话。 过来的顾矜看到趴在地上捂着头的俞舟,再看了看女人灰色的长裙裙摆,他微微蹙眉,拉住后衣领,一把将俞舟提起来。 “顾哥。”俞舟有些委屈。 顾矜点了下头,“没事瞎跑什么?” 俞舟心里有苦说不出,叹了口气,揉揉胳膊,自认倒霉。 寄风在家没牵绳,顾矜也不想多呆,抬腿就要走,被幸而叫住。 “顾先生不进来坐会儿吗?” 顾矜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他狐疑地看向表情淡然的幸而。 脸色还是那么个脸色,就是人有点不对劲。 顾矜扬了扬眉梢:“不怕我泡你了?” 幸而无所谓道:“向来只有我泡别人的份,进来吧,问你件事。” 俞舟看了眼顾矜:“顾哥,小心有诈。” 顾矜:“你先去看看脑子吧。” 跟着幸而进了院子,寄风看着外面傻站着不走的俞舟,低吠了一声,下了逐客令。 然后转过身,用屁股顶住门叶,往后推。 朱红色的木门从里面关上,俞舟无语地看着门上白色的骷髅头。 这女人邪门不说,连条狗都成精了。 在原地驻足十来秒,他回了烧烤店,从席朗那儿翻了瓶红花油出来。 洋房大厅。 顾矜避开地上七零八落的快递盒,寻了个沙发坐下。 幸而一直默不作声看着他的举动,气氛凝滞几分钟,顾矜开口:“让我进来就是欣赏你这位乱室佳人?” 他从兜里摸出盒烟,抽出一根,问:“介意我抽支烟吗?” 幸而在他对面坐下,语气冷淡道:“我不喜欢闻烟味。” 顾矜把烟头按了进去,收起烟盒:“我挺好奇,像你这样的脾气,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所以我换男人的频率很高,”幸而勾了勾唇角:“不过顾先生尽管放心,像你这样的,我闭着眼也不可能看上。” 顾矜耸肩:“那我谢谢你。” 僵持片刻,幸而忽然问:“顾先生一直在泗水街吗?还是和我一样,是个外来的。” 顾矜眸色暗沉,然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很难看出来吗?还是我这种和你格格不入的街头混混气质不够明显?嗯?大小姐。” 幸而双臂环抱,目不转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我总觉得,我们是一类人。” 她这话出来,倒是顾矜愣住了,本来有一下没一下按着打火机的手也停了下来,他眸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过了好久,他才缓缓开口:“就像你说的,如果你不来泗水街,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我们又怎么会是一类人呢。” 幸而没说话。 她口中的一类人是指同一个人圈子的,类似秦缙这种,富养出来的人身上总有一股莫名的气质,随意洒脱,顾矜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 还有,她怀疑他是顾家人。 顾家现在的掌权人是顾北,但她们这个圈子的人都知道,顾北妈妈不是原配,顾家老爷子以前未发迹的时候娶了容家大小姐,靠着老婆翻身后,在外面花天酒地。 原配气郁攻心,病故后留下了一个儿子,只是后来这位顾家大少爷不知道因何,从来没有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当然,圈内有说法是顾老爷子看原配儿子不顺眼,随便把他打发去国外了,也有人说是容家看不惯顾老爷子的做法,把外孙接了回去。 反正众说纷纭,也没个靠谱的。 她对这些八卦也不怎么感兴趣,但耳濡目染,多少听到一点。 第一次见到顾矜的时候,她就觉得他有些眼熟,后来听到别人叫他顾哥,才想起来,顾家老爷子的原配夫人长相和他有七分相似。 看她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顾矜挑眉:“你不会真想泡我吧?” 幸而回神,对他说:“不会,”她认真道:“我觉得你挺窝囊的,我看不上你这种。” 顾矜差点气笑了,合着他这是送上门来让她羞辱? 不知道是自己有病还是她有病,顾矜一秒都不想多待,起身就往外走。 幸而清冷的声线紧随其后:“在泗水街外,有个姓顾的家族,”看他顿住脚步,幸而继续道:“现在的掌权人叫顾北,哦,看起来比你小不了多少,但耐不住人家厉害啊,不仅将他哥哥那份财产收入囊中,听说连顾夫人的遗产都有大半在他手中。” 逗弄着腿边的雪獒,手指在它毛发间穿梭,寄风舒服得眯上了眼。 幸而嘲弄:“不知道他哥哥是个什么样的废物,连母亲的遗产都守不住,顾夫人要是知道她儿子这么不成器,被一个私生子处处压制,在天之灵会不会瞑目。” 斜阳拉长门口男人颀长的身影,他很瘦,整个人看起来也是那种苍白的病弱感,与他接触会觉得这人没什么锋芒。 可如今暖阳洒在他身上,却没有将他的脸部轮廓柔和半分。 他回首,从幸而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洁白瘦削的下巴。 “故事挺有趣,但作为街访,我想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话,”他嘴角带笑,眸底没有温度:“不要什么都管,会出事的。” 幸而抓着寄风头顶的鬃毛,揉成个不成形状的样子才松手。 她哼了一声,并没有多余的反应。 话都说完了,无动于衷是他的事,她本来也只是想试探一下他的身份,现在看来八九不离十。 心情不错的她决定晚上吃个火锅。 正好买了青菜冻虾还有各种鱼丸,消耗掉再去买就是了。 车停在门外懒得开进来,到时候出去又麻烦,直接停那还好,省事。 正好车库用来放快递盒子。 一人一狗往车库挪快递盒子,空盒子没什么重量,放在大厅太占地方了,寄风倒是玩得兴起,一会儿用爪子扒拉一会儿用头顶一会儿用屁股推,乐此不彼。 到了晚上,幸而弄了住在新家的第一顿晚餐。 鱼丸虾仁在番茄锅底的汤汁中“咕嘟咕嘟”沸腾,寄风对这些不感兴趣,幸而给它切了几块牛肉,放在它专属的蓝色餐盘里。 拿出碗筷放在火锅旁边,从电视柜下摸出没拆封的遥控,装上电池,插上电视电源,屏幕里主持人正在播报本地新闻。 听了一会儿,她不耐地换台,现在正是新闻播报时段,怎么换都没用,最后停留在一个音乐台。 轻柔安静的纯音乐萦绕耳边,幸而夹了颗鱼丸到碗里。 今晚街道很安静,也没听到烧烤摊嘈杂的喧哗声,几乎静得能听见风声。 楼上楼下都有客厅,她吃火锅是在二楼,捞了勺虾仁鱼丸饺子之类的在隔热碗里,她端着碗,站在窗前。 夜色浓如墨,探头出去,高悬的明月旁边只有零碎几颗星星,今天街灯没亮,街上月光也很黯淡。 事出反常。 果然,没过多久,就能听到从东街那边传来打斗声,听声音人不少,还是个群架。 她咬了口牛肉丸,鲜美汤汁爆出充满口腔。 嚼了嚼,继续吃虾仁。 东街的打斗声丝毫没有影响到她食欲,本来有些躁动的寄风看到她这样,也安心下来,耷拉着脑袋,继续享用它的牛肉大餐。 时针指向九点十五的时候,打斗停了下来,泗水街恢复安静,又过了一会儿,斜对面的烤鱿鱼味儿穿街过巷,从窗口钻了进来。 她靠着窗棱,偏着头。 不到十分钟,对面人满为患,烟火气息在夜色的衬托下格外浓烈。 顾矜坐在角落里,独自饮酒,面前摆了一盘很丰富的各色烤串,他没动,目光只专注于手中的酒瓶。 俞舟拿来中午剩的红花油,把顾矜的衣袖捋了上去,青紫交加的伤痕在苍白肤色的衬映下触目惊心,“林句这狗东西被疯狗咬了吧,今天发什么疯下手这么狠……” 俞舟一边骂一边给顾矜上药,顾矜“嘶”了一声,“合着不是你的胳膊你不疼,轻点啊。” 他笑骂中抬眸,正好对上斜对面二楼窗户传过来的眼神。 微微点头,他转过脸,继续和俞舟说话,右手拿着酒瓶的手也没停,不停往嘴里送。 幸而收回目光,垂眸间,看到楼下有黑影,随手在角落里抄了根木棍,她脚步轻缓,下了楼。 门是半开着,寄风没关严实,风一吹就开了,门外,浑身笼罩在黑色下的男人靠在车门上,仰着头,吞云吐雾。 路灯在这时亮了起来,男人正好对上光线,他下意识将手背覆在眼睛上,另一只手夹着香烟,垂在身侧。 幸而很快认出了他,昨晚酒局,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一直没出声,烟倒是抽了不少,看得出来他烟瘾挺大的。 比起顾矜,幸而觉得他才真正是在泗水街长大的,他身上有股不羁的野性,即使不说话,也能感觉到这个男人是个狠角色。 在她打量男人的时候,林句放下遮住双眸的手,望了过来。 黑白分明的眼睛,眸底没有任何情绪。 因为他是仰着头靠在车上,幸而看到他下巴那儿有道疤。 颜色很浅。 攻陷 男人将烟送进嘴里,吐了个烟圈出来。 “想打架?”他目光落在她手上的木棍。 幸而随意将木棍扔到一边的草丛里,看着他的脸:“我从来不趁人之危。” 他右脸有一块很大的紫红色,伤口处隐约能看见血迹,嘴角也破了皮,估计是挨了几拳。 林句眸色很淡,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继续抽烟。 虽然男人没说话,但幸而看到了他嘴角的嘲弄。 男人把烟抽完,扔在地上,碾灭,没再看她,大步向前,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幸而站了一会儿,夜风有些凉,她回屋收拾完剩下的火锅料,准备洗漱睡觉。 第二天,上午,十点。 幸而坐在烧烤店,听席朗跟她说泗水街的基本情况。 “东街归我们顾哥管,西街就是林句,啊,可能你们见过,反正就是那个不爱说话的,看眼睛挺单纯,实际上心黑得很。” “你住的那里是中街,东中街界线就是我这烧烤店,中街情况比较复杂,沈冬和宋澜明争暗斗很多年了也没拿下来,我们顾哥和西街那位时不时也掺上一脚。” “那个沈冬你要小心,”席朗开始给寄风喂牛骨,“脾气差得很,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至于那个宋澜嘛。” “那就更要小心了,戴个金边眼镜装斯文人,其实就是个伪君子。” “中街那两人简而言之就是一个看起来就没文化,另外一个看起来就像个书生。” 席朗擦了擦手,“幸小姐,昨天顾哥从你那回来就有点不对劲,你俩说啥了?” 幸而咬了口加了孜然辣椒粉的牛肉串,喝了口冰镇豆奶,她跷着腿,“怎么个不对劲法,跟我说说。” “脸臭得跟街尾王大妈卖的臭豆腐一样,晚上就找林句约了个架,我没跟去看,也不知道输赢,来了就坐在这喝酒,好不容易笑一下嘴里都是骂人的话。” “啊,”幸而看他吐槽的这么起劲,也不好意思打断他。 顾矜拿掉左边的耳机,自顾自的从烧烤炉上拿了串烤鱿鱼,倚在门框上,看他手舞足蹈编排自己。 阳光落在他左脸,他偏着头,视线与幸而交汇。 幸而眨眨眼,忽然笑了。 还是五张现金,她起身:“你们聊吧,我吃饱了。” “你们?”席朗有些懵,脑子半天没转过来,凭着本能,他缓缓转身。 顾矜冲他笑,露出一口白牙。 “继续说啊。” 席朗脸色僵硬,然后硬挤出一个笑容:“顾哥,您什么时候来的?”笑比哭还难看。 “刚来,”顾矜吃完最后一口,反手将木签投入路边的垃圾桶,“也就是王大妈的臭豆腐那里开始。” 刚松了一口气的席朗:“……我开玩笑呢顾哥……” 他朝幸而挤眉弄眼,大概意思就是她这人太不地道了,也不提醒他一下。 幸而失笑,换了个话题:“王大妈卖的臭豆腐好吃吗?下次给我带一份。” “你不认识路?就在东街街尾,顾哥也住那儿……”席朗刚说完就觉得不对劲,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他懊悔道:“抱歉啊幸小姐,你初来泗水街,大家可能比较不喜欢陌生人,放心,晚上我买了给你送过去。” 他偷偷看了眼幸而,发现她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说不上是喜是怒,又瞄了眼顾矜。 顾矜站在门口没动,也不说话,寄风跟在幸而身后,他目光都在它身上了。 幸而牵着它往外走:“好,有机会我亲自去尝尝。” 等她走了,席朗清理桌面,他跟顾矜说:“顾哥,我觉得幸小姐这人挺不错的,虽然看起来傲了点,但是做事风格很爽快……” 说着,他把豆奶瓶下的五百块揣进口袋,然后把盘子端走。 顾矜抬了下眼皮:“是挺爽快的,吃个东西价钱都不问,你这钱收得也挺爽啊。” 席朗干笑道:“寄风也吃了嘛,它胃口太好了,一餐能干掉两三斤生牛肉,还要吃牛骨。” 寄风?顾矜挑眉:“那条狗?” 他似笑非笑:“你和她很熟?” “不熟,”席朗嘿嘿笑:“我和钱比较熟,幸小姐就是我的财神爷。” 顾矜点头,原来她姓幸,他随意道:“晚上我要出去一趟,你去吗?” “去,”席朗来了精神:“正好去看看小茹,几点去?”小茹是他妹妹,上次见面还是寒假,席茹在城里读高中,学业紧张也难得回来一次。 “七八点吧,”顾矜揶揄道:“你不是还要给人跑腿带东西吗?我不能耽误你发财的好机会啊。” 两人在这边说话,斜对面也很热闹。 幸而刚走到车前,就看到有人围着车说要砸掉。 她冷静地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录像。 对面的人隔着车头看着她拿个手机,愣了几秒,然后怒骂道:“操,你他妈的拍我?想做什么?报警?真他妈活久见。” 沈冬闻讯赶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这句话,他走到幸而面前,伸手要去夺她的手机:“泗水街的事什么时候轮到警察管了?要是不能习惯这里的生存规则,我劝你趁早带着你的狗滚蛋。” 寄风看他对幸而动手,挣脱牵引绳,俯冲着扑咬上去。 沈冬这边的小弟一看,急了眼,铁棍直接朝寄风身上招呼。 幸而冷了眸,伸手去挡,铁棍落在她掌心,被牢牢抓住,手机掉在地上,屏幕碎成蛛网。 小弟费劲想抽出来,却纹丝不动,像在她手里生了根一样,沈冬动作慢了半步,没躲过,小腿被寄风的嘴挨到,尖利的牙齿在他腿上划出两道十来公分的血痕。 腿上的疼痛彻底触怒了沈冬,从别的小弟那儿抢了根铁棍,在她背后扬起,却因为阻力,迟迟没有落下。 “顾矜?”沈冬眯了下眼:“滚开。” 泗水街这四位本来就不对付,现在他帮了幸而,沈冬看他就更不顺眼了。 顾矜抢过铁棍,侧身一脚将他踢开。 “你算个什么东西。” 嘴里有腥味儿,沈冬用手背擦,果然有鲜红的血迹,他靠着车身,眼神阴冷:“这女人有点本事啊,昨晚跟林句在这眉来眼去,现在又搭上了你,有钱人的爱好果然与众不同,泡小白脸都跑到这儿来了,她倒是也不挑,什么垃圾都下得去手……” 话还没说完,耳边响起破空声,他下意识侧开头,玻璃渣子顺着肩膀掉在脚边。 幸而手中的铁棍把车窗玻璃砸了个洞,她语气平静:“警察管不了这儿是吗,杀人也不会管吧。” “你他妈个疯女人,”沈冬脸颊被掉落的玻璃渣子划破了点皮,血水顺着下颌往下滴,滴落在他白色的短袖衫,“找死啊。” 幸而一脚把冲上来的他踹到马路上,然后飞快拉开车门上车,调转方向朝马路上的他开去。 沈冬的小弟被顾矜冷冷看了一眼,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再加上寄风一脸凶残的盯着他们,双腿发软,大气也不敢出。 路中间的沈冬听到轰鸣声,扭头一看,差点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往东街跑。 席朗发誓,这是他在泗水街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中街的沈冬这么狼狈。 幸而一脚油门下去,从席朗的角度来看,几乎要直接压上去了。 他脑子停了一下,突然想到,泗水街不能出人命。 “幸小姐!” 最后车头擦着沈冬停了下来,沈冬的小弟们如梦初醒,惊呼道:“冬哥!”一窝蜂的跑了过去。 马路上有两道轮胎摩擦地面留下的车辙印,沈冬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大口喘气。 幸而坐在车上,手搭着方向盘,她这边车门上的玻璃本就被砸碎了,因为刹车的动作过大,玻璃碎片全部震了下来,一片空荡。 沈冬抬头,对上她冷漠如冰的视线。 幸而垂眸俯视他,嘴巴动了动。 “垃圾。”她说。 小弟们把沈冬扶走了,经过这么一遭,后来见着她都是躲着走。 这女人是真的不要命。 刚才有一瞬间,沈冬知道,她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如果不是席朗那一嗓子,后果不堪设想。 沈冬回去后,越想越心惊。 席朗也被吓到了,他张了张嘴,过了好半天,才对旁边的顾矜说:“幸小姐这哪是豪门千金啊,以前是在中东扛大.炮的吧。” 顾矜眸色幽深,他看着女人把车停回到朱红色木门外,没开口。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顾矜打算回去补个觉,顺便好心提醒席朗一嘴:“别忘了大小姐的臭豆腐,不然她可能会把你碾压成渣。” 席朗后背发凉,他反手一摸,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 刚才幸而徒手接下铁棍还有踹沈冬那一脚他都看到了,这力道,这股狠劲,就是个当混混头子的料啊。 还说要把她赶出泗水街,这他妈谁敢惹。 沈冬闹事被幸而反揍的消息在泗水街不胫而走,林句听到后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宋澜,沉默了会儿,突然笑了。 面对小弟们不解的目光,他心情很好:“去买个果篮,我们探望下不可一世的中街霸王沈冬沈大哥。” 小弟们面面相觑,澜哥是不是看沈冬没被幸而弄死,所以想加把火,去把他气死。 别人怎么想幸而懒得管,她先是检查了一下寄风,确认它没受伤,这才注意手上被铁棍震出血的虎口。 攻陷 暮色四合。 席朗来给幸而送臭豆腐,想着她可能还没吃晚饭,又给她炒了个河粉,加了点生菜牛肉。 送餐过去的时候幸而正好牵着寄风出来,席朗看她手上有绷带,“幸小姐,你受伤了?” 幸而点头:“虎口裂开了,小伤。” 想到她徒手接下的那一棍,席朗缩了缩脖子,像她这种猛人也不需要他来担心。 见她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餐盒,他赶紧双手递过去:“这是顾哥从街尾带来的臭豆腐,我下午在处理食材准备晚上的烤串,他正好要过来我就托他帮我带,幸小姐不介意吧?” 幸而接过来,放在车头上,拆开塑料袋:“谁带都一样,谢谢你啊。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不用,”席朗笑道:“就当我请你的,你经常照顾我生意,应该是我谢谢你。” 身后有脚步声,他侧身看,是顾矜来了:“而且也不是我出的钱。” 幸而倒是也没说要给钱了,看到下面一次性打包盒里的炒粉,她挑眉:“这是?” “我想着你可能还没吃晚饭,顺便给你炒了个粉,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席朗挠头道。 “谢谢。”幸而舒缓眉头,发自内心的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那你先吃,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说着他就想走。 顾矜没动,他看着幸而一身休闲装:“幸小姐要出门?” 想着他下午替她挡下一棍,幸而脸色比平时柔和些,“去修车。” 没走多远的席朗一听这话赶紧折返回来,他腼腆笑道:“幸小姐,我们也要去外面,但是没有车,您看能不能捎我们一段?” 幸而用竹签戳了块沾满葱花香菜的黑色豆腐,看了半天,手抖了抖,臭豆腐又掉回纸盒里,她用竹签慢慢拨开沾在豆腐上的香菜葱花,在席朗恳求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行啊。” 席朗看她答应了,主动打开后车门,让寄风先上去,这两天他给寄风投食比较多,一人一狗不能说混熟了,但寄风也不会像对别人那样敌视他。 幸而提着袋子就要往驾驶座走,顾矜看了眼她的右手,“我来开吧,你先吃东西。” 幸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她“哦”了一声,随手把车钥匙丢给他,转身去了副驾驶。 顾矜接住钥匙,浅浅的弯了下唇。 系好安全带,幸而将袋子装好的炒粉盒放在腿上,左手捧着纸盒,右手继续用竹签挑开香菜碎。 “幸小姐不爱吃香菜?”刚把东西搬到后备箱,席朗上车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嗯。”幸而随便应了一声。 席朗拆了一袋带给席茹的牛肉干,喂给寄风:“我下次注意,不加葱不加香菜。” “好。”幸而伸手打开电台,舒缓的纯音乐倾泻而出,在车内流淌。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顾矜的侧脸,下颚线利落干脆,喉结明显,他那边的车窗被她砸碎了,晚风从外面倒灌进来,撩动他发梢,额头有几缕黑色碎发垂落,从他开车的样子来看也不像是新手。 幸而开口问:“你们去哪?” “去看看我妹妹,”席朗说:“她在市高中上学,太久没见了,给她送点吃的和生活费。” “他也去?”她是指顾矜。 “顾哥不去,”席朗将最后一块牛肉干塞进寄风嘴里:“市高中旁边就有一家汽车修理店,幸小姐,您把车放那儿就行,老板我认识。” 幸而打开导航,看到市高中离她家别墅不远,点头答应了。 顾矜从上车开始就没说话,安静地听着他们交谈,去市区的路他很熟,也用不着看导航。 臭豆腐吃完她就饱了,幸而把塑料袋扎好口子,放在脚边,倚着车窗,她打了个哈欠,睡意袭来,听着歌声睡着了。 席朗起身看了看,确认她睡着了,才轻声跟顾矜说话。 “顾哥。” “嗯?” “你脸冷吗?” 顾矜:“?” “顾哥。” “有屁放。” 席朗看了眼旁边昏昏欲睡想打盹的狗,起身趴在前面座位靠背上。 “幸小姐这不是辆比亚迪吗?怎么方向盘贴了个奔驰标?”他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顾矜从后视镜里看到他那张傻脸,有些头疼。 “你不是认识车行老板吗?问他去。” 在高速上行驶了两小时左右,出了收费口,到了市区入口,又过了十多分钟,车停在地图红标处,导航播报:“已到达目的地,本次导航结束,期待下次为您服务。” 在门口停车,老板早就收到了席朗的短信,招手让顾矜继续往里开。 幸而也醒来了,车停稳,她率先下车,寄风跟着席朗也下来了,席朗跟车行老板是发小,他揽着老板肩膀,到驾驶座车窗那,问:“哥们儿,换块车玻璃多少钱?” “嚯。”老板透过空荡荡的车窗看到一个脑袋,被吓了一跳。 顾矜转过脸来,跟他打了个招呼这才下车。 “不是,我说这车窗怎么弄的,这么好的车……”车老板嘴里嘟嘟囔囔,“怎么着也得四五万了。” “四五万?”席朗声音拔高,搭在车老板肩膀上的手用力收紧,“耗子,我说两年没见你这心怎么越来越黑了呢,我听说你在这开了个车行还想着来照顾照顾你生意,你他娘的是被猪油蒙了心吧。” 被他这么一说车老板也觉得冤:“我这都是良心价了,还是看在你面子上,就赚个成本钱,席子,咱俩从小穿一个裤衩长大的,你小子就这么想我?” 席朗看他不像说谎,手松了松:“你这什么玻璃这么贵?金刚石做的?你去外面问问哪个车行换个比亚迪玻璃要几万块钱,都快能买辆车了。” 揉着差点散架的肩膀,车老板怼他:“你是不是瞎啊,什么比亚迪?这是巴博斯,g900你知道吗?百度下查查价格,四五万真的我就赚个手艺钱。” 席朗半信半疑打开手机,“你刚才不是还说只是赚个成本价吗?” 车老板两眼一翻,不想跟这个傻逼讲话,太气人了。 看到浏览器弹出来的价格页面,席朗瞬间不淡定了,他心惊的数了下那串零,确定是八位数后,不由咂舌:“我还以为幸小姐为了装逼给比亚迪贴了个奔驰标,这玩意这么贵啊。” 幸而和顾矜一直在旁边看他表演,席朗表情很丰富,幸而被他逗笑了。 顾矜无语望天。 “幸小姐,您看这车还修吗?”关了手机,席朗还是得问正主的意见。 毕竟数目不少。 “修吧,”幸而笑道:“不贵。” 席朗感觉心口又被插了一刀。 他现在觉得沈冬那两脚挨少了,不值四五万。恨不得立马跑回泗水街,再去踹那傻逼几脚。 得了准话,车老板说:“取车得明天下午来了,我这也没有现成的玻璃,要去总仓拿货。” 幸而点头,顾矜把车钥匙交给老板,“那就麻烦你了。” “客气了,席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车老板爽朗一笑。 席朗知道自己错怪了发小,也不敢出声,缩在他身后干笑。 等幸而和顾矜走了,车老板瞪了席朗一眼:“你就是个傻逼玩意儿。” “是是是,我是。”席朗赔笑:“耗子哥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弟我计较。” 车老板瞥了他一眼:“行了,你不是要去看小茹吗?赶紧去吧,看时间她们正好下晚自习。” 席朗从后备箱取出带给席茹的东西,“那我先走了,等会儿还要回去摆摊,下次,下次一定请你吃饭。” “滚吧滚吧。”车老板摆手,故作不耐。 席朗一步三回头,确认他没生气,这才放心往对面的学校去。 “傻样。”车老板笑着摇头。 “你要去哪?”顾矜站在路口,问幸而。 幸而牵着寄风,“去商场买点东西。” 顾矜点头。 “你呢。”她反问。 “见个朋友,今晚不回去了。”顾矜回道。 幸而挑眉,似在疑惑,他回不回去关她什么事。 “走了。大小姐。”顾矜拉上黑色卫衣帽子,戴上耳机,双手插兜过斑马线。 幸而目送他过了马路,然后嗤笑了声。 挥手拦了辆车,她报上地址:“去金枫别苑。” “好嘞。”司机对这边的地形熟,也没开导航,“那边好像是别墅区。” 幸而点头,“嗯,我回家。” 她今天就穿了套白色的休闲装,没有logo,司机也看不出来是不是名牌,但是看她这气质,确实像是富养出来的。 金枫别苑是本市富豪云集的地方,随便说出来一个都是成功的企业家,像他们这种买房都难的,这辈子也只能看看了。 司机心里感慨,人和人真是各有各的命。 寄风老老实实窝在后座,因为是晚上,司机也没看太清,现在有钱人都喜欢养宠物,大型犬不稀奇。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司机师傅话都多,反正这个司机师傅话挺多的,一路说个不停:“金枫别苑那儿有家姓幸的老板,听说还是啥富豪榜排名多少来着,破产啦,现在这世道,生意不好做啊……唉,姑娘,你们同一个别墅区的互相都认识吗?” “不认识。”幸而语气平静。 “哦哦,”司机师傅继续说:“也是,听说里面的别墅间隔都挺远的……” “到了。”幸而出声道:“没带现金扫码可以吗?” “这么快就到了啊,”司机师傅看看外面的关卡:“还真是到了,行,你扫码吧,五十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司机觉得别墅区外面路灯比别的路灯更亮,幸而付了钱,下了车,寄风也一跃而下。 幸而牵着狗,拿出一张金色的卡片,在门口的机器上扫了一下,通过识别后,阻碍门升起,一人一狗大摇大摆进去了。 司机看清寄风的样子后,吞了口唾沫,有些后怕。 “现在的有钱人真是什么都养,狮子都搞得到。” 还是从后院□□进去,里面一片寂静,寄风在外面望风,幸而快速在别墅内移动,没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幸洐的屋子。 还是原封不动,手指在矮柜上擦了一下,几天没人打扫,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原来在别墅工作的人在幸而离开前,幸洐就给他们结算了工资,很多事情其实有迹可循,只是那时幸而心里过于焦躁,没注意。 屋子里的东西她都没动,从后院翻了出去。 落地时,她是蹲着的,正要起身,借着月光,她发现地上有一圈烟头。 看来秦缙说得不错,顾家和周家派了人在这边蹲点,应该是守了两天,没动静,又走了。 顾家和周家也在金枫别苑有住所,过来几个人很简单,她扶着墙站起身,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过十分。 翻出通讯录,给秦缙打了个电话,通了后,她言简意赅:“在哪?” 秦缙顿了顿:“你回来了?” “嗯,”幸而招手,寄风摇着尾巴跑了过来,“我在金枫别苑。” “行,你在那别动,我马上过来接你,但你还是小心点,时不时有人去你家探风,你别让人看见了,不然他们找不到你哥就会找你的麻烦。” 秦缙推了聚会,从茶几上抄起车钥匙就往外走:“我有事先走了,你们尽兴,今天这局我请。” “好,秦少,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秦缙点头,匆匆忙忙离开。 见他离开,有人偷偷起身,去了隔壁包厢。 顾北和周漾正在聊天,有人推门进来:“顾少,秦缙接了个电话着急忙慌就走了,虽然我没看到来电显示,但我估摸着多半是幸家的那位大小姐。” 圈里人谁不知道,秦缙和幸家那位大小姐玩得很近,秦家大少爷和幸洐关系也很好,两家合作不少。 忘了当年是谁在背后编排幸而,秦缙直接和人干上了。 以前圈内一直盛传秦缙爱慕幸家大小姐,后来才发现,两人完全是臭味相投。 都是出了名的爱玩海王,遍地撒网,换男女伴比换衣服还快,而且两人还都不谈恋爱。 偏偏两个人都长得好,家世也好,多少人上赶着想往上贴,奈何二人不买账。 玩玩可以,谈恋爱? 抱歉,你出局了,下一位。 攻陷 顾北闻言起身要去追:“往哪走了?” 周漾也站起身来,如果真是幸而,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幸洐不是躲起来了吗?但他还有个软肋,谁不知道幸洐把幸而看得比命还重。 “……应该是文昌路那边……”他话还没说完,顾北就跑了出去。 秦缙也是刚走,现在去跟,还来得及。 黑色悍马从文昌路驶出,秦缙透过后视镜看到有车在跟踪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多半是顾家那个草包。 他冷笑开进小道,带着后车绕了好几个圈,甩掉他们后,才重新驶入主道,往金枫别苑去。 后面开车的顾北跟丢了他,猛然锤了一下方向盘,气急败坏:“让他跑了。” 周漾比他冷静得多,缓缓降下半截车窗:“幸而肯定会回家,去金枫别苑。” 街边灯火通明,街上车水马龙。 顾北点头,掉头往金枫别苑的方向开。 也就十来分钟,秦缙赶到金枫别苑,刷卡进去,幸而正牵着寄风,倚着树干,手机屏幕灯光映在她脸上,听到有动静,她回头,看到是秦缙,把手机揣进兜里。 秦缙上来就给了她一个拥抱:“你这两天去哪了,也不联系我,害我担惊受怕的,你哥不见了你也找不到,急死我了你知道吗。” 幸而没推开他:“我哥给我安排了个地方避避,放心,我没事。” 松开手,秦缙看她脸色还算好,松了口气,但是看到她手上缠着的绷带,那口气又提了上来:“怎么弄的?顾家那草包还是周家的?” “都不是,他们还没这能耐,”幸而漫不经心:“跟人打架蹭破点皮。” 皱着眉看了她片刻,秦缙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从兜里摸出个口罩递给她。 “这边熟人多,你这张脸又太有辨识度了,戴上,没吃东西吧?带你去吃点。” 只吃了点臭豆腐的幸而确实觉得有点饿,再加上她有事想了解,默不作声接过口罩,拆开塑料包装,手指一勾,将带子挂在耳上。 牵着寄风上了悍马车,秦缙带她去了个比较安静的餐厅。 他们前脚刚走,顾北后脚就追了上来,恰好看到黑夜里,一纵即逝红色的尾灯。 “慢了半步。”顾北懊恼道。 这边,幸而坐在副驾驶,目光直视前面的街景车辆,“你哥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秦缙说:“你哥这次消失的太诡异了,警方那边也没有消息,有人传是被绑匪劫走了,也有人说寻仇,毕竟你哥吧,这些年在商界的手段,很是雷厉风行……” 秦缙瞥了眼幸而,及时止住话头,没继续往下说。 幸洐在商界的名声不太好,很多企业都被他算计过,再加上他风头过盛,明里暗里树敌不少。 但是人家亲妹在这,也不能说这些不好听的话。 幸而表情被黑色口罩遮住,看不出来有没有变化,对于那些谣言,她只是嗤之以鼻。 “哪个绑匪有本事能劫走他,”幸而动了动,寻了个舒服的坐姿,靠着车窗,懒洋洋道:“我总觉得幸洐在谋划些什么,确定你哥那边没有参与吗?” 对于幸而的话,秦缙心里疯狂点头认同,幸而的哥哥幸洐除了是商界传奇,行事作风也很狠厉,别看幸而凶,她最起码还浮于表面,她哥那个笑面虎,什么时候动了念头想搞死你,你都发现不了。 “我哥那边好像没什么异常,”秦缙有些迟疑:“不过他好像对于你哥失踪的消息过于淡定了点,这样说起来,是有问题。” 两家合作很紧密,按理说幸家破产幸洐失踪,他哥应该着急上火才对,没想到顾家和周家反而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就有点不正常了。 车内陷入沉静,只能听见后座寄风时不时动动鼻子发出的呼吸声。 “我想见你哥。”过了好半晌,幸而忽然说。 秦缙点头:“那我直接带你去我家?”不确定他哥在不在家,他语音呼叫车载电话,那边响了两下,然后是提示关机的声音。 难道在公司开会? 秦缙又打给他的秘书,那边很快接起:“小秦总,您有什么事吗?” 正在赶上红绿灯,他停下,看了眼幸而,语气平静道:“我哥呢?” “秦总要去外省谈合作,”秘书抬手看时间:“现在应该已经上了飞机。” “哪个省?”他追问。 那边支支吾吾半天没做声,应该是吩咐了什么,秦缙明白过来,也不为难他,挂断了电话。 听了全程的幸而阖上眼眸,略显疲惫。 幸洐失踪,秦淮这个时候去了外省。 她懒得再深想,幸洐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秦缙问她:“还去我家吗?” “不去了,找个地方吃饭,吃完饭帮我定个酒店,我的车要明天才能提走。” “你车怎么了?” “不小心砸了个窟窿。” “不然你开我的车?反正我车库里还有很多车。” “不用,开不惯。” “噢。”秦缙点头,“等下用我身份证给你订酒店,忘了跟你说,之前顾北那条野狗追在我后面咬,我把他甩了。” 幸而随意的点了下头,脑袋往旁边一歪,闭目养神。 “幸氏集团的高管被顾周两家挖去不少,这两家现在蚕食了幸家部分订单,如今嚣张得不行,还想取代幸家在本市的地位。” “嗯,让他们猖狂去吧,”幸而淡声道:“大部分高管都是家族各类旁支的耳目,幸洐早就想拿他们开刀了,不用管。” 秦缙点头,见她实在是很累的样子,带她去了一家离市中心有些远的餐厅。 餐厅环境不错,周围很安静,寄风太过打眼,本来就没打算带它下去,秦缙停好车,往后一看,那家伙早就缩成一团睡着了。 正好。 他噗嗤乐了。 一段时间没见,这家伙倒是挺识相的。 幸而看他磨磨唧唧,抬手在车窗敲了两下:“饿了,去点菜。”她早就下车,站在门外面都闻到了饭菜香。 这是一家家常小菜馆,秦缙来得很少,装潢比较温馨,但是也挺普通。 秦缙一直在观察幸而的表情,生怕她不满意,没想到她只是说:“随便点两个菜就行,我困了。” 秦缙拿着老板递过来的菜单,勾选的时候一直在想,她这几天经历过什么。 要知道他们俩以前一顿饭下来怎么着也得五位数了,也没见她来过类似的场合。 幸而自顾自坐下,摸出手机打麻将,见他时不时往这瞟一眼,神色奇怪,她抬眸:“怎么了?我不吃什么你不是知道吗?” “我知道。”点了几个她爱吃的菜,把菜单交给老板,秦缙拉着椅子往她那边靠近:“不是,你这几天在哪吃的,吃的什么?” “家里,街上,火锅,烧烤。”她慢悠悠补了一句,语气平常:“几个小时前刚吃了臭豆腐。” 秦缙有些苦恼:“你哥要是知道你就吃些这样的东西……”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幸而从小是被娇养大的,就算是后来家里出了变故,幸洐也从来没让她吃过半点苦。 当年幸而练马术击剑的时候擦破点皮,幸洐在旁边那脸冷得跟那啥似的。平日里幸洐见谁都是满脸笑容,就是那一次,他看到了不一样的幸洐。 “挺好吃的,”幸而看秦缙帮她倒水烫碗筷,“有机会你去找我,请你吃烤串。” 没去泗水街前她确实没吃过这些东西,吃完后觉得以前吃的那些真不算什么好东西。 这顿饭下来秦缙没吃多少,一直在将就幸而的口味,结了账,他拉开车门:“我有时间就去找你,你到时候发个定位给我,短时间内你哥可能不会出现,你要是住不习惯就打电话给我,给你换个地方。” “嗯,”幸而上车,面朝他:“放心,我去哪也不会吃亏。” 秦缙想到幸家兄妹在圈子里无人敢惹的恶名,调侃道:“那行,等你在那边混出名堂来,我过去给你当小弟。” 幸而上下扫了他一眼,慢吞吞道:“你这小身板,好好在家当少爷吧。” 被小瞧了的秦缙有些不服气,从外替她关上车门,隔着车窗对她说:“我也是有肌肉的好吧,好歹咱俩马术击剑什么的都是一起练的,太小看我了。” 现在是夏天,正好穿了短袖,他直接现场给她秀了下肌肉,然后絮絮叨叨坐回驾驶座,系上安全带:“你说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咱俩学的都一样,你能徒手干翻教练,我只能被教练虐。” “基因好,”幸而嘴角上扬,扯出一个欠揍的笑容:“别灰心,在顾北那群菜鸡里面,你还是能当老大的。” 一路说说闹闹,很快到了酒店。 住的地方倒是没那么随意,是他常来的,早就预约登记好了,在前台取了房卡,他跟着一起进了电梯。 到了楼层,幸而跟在他身后往前走,没走两分钟,秦缙在一扇房门前停下脚步:“你好好休息,哥们我要溜了。”说着他拿出房卡识别。 幸而似笑非笑:“泡妞?” 秦缙点头,解释道:“你也知道,现在不太适合露面,这次就不带你一起了,下次,下次等你哥回来,有帅哥一定带上你。” 幸而将牵引绳往手上绕了两圈,把玩着:“帅哥我那边倒是也有。”她想起了顾矜和林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但是没有让我想泡的欲.望啊。” 门卡识别成功,秦缙开门的手顿了一下,他转头,认真道:“你哥把你送庙里去了?” 幸而:“?” “你傻逼吧。” 秦缙:“那你怎么一脸清心寡欲的样子。” 幸而反唇相讥:“你以为我是你?就差把□□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两人互怼惯了,说话都是没轻没重的,门卡插上,通了电,有东西掉落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幸而秦缙同时往声音来源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清凉的美女一脸惊慌的捂着脸躺在床边,好像被他们吓到了。 幸而心想这女人还挺会捂的,她悠悠斜视身边的男人:“秦少艳福不浅,也不用出去了,直接就地解决吧,省事了,赶紧的,给我换房间。” 秦缙黑着脸呼叫前台,“肯定是有人自作主张,我再给你开间房。” 这种事他已经见惯不惯了,他本身行事也比较浪荡,经常有人通过这样的方式讨好他,平时可能也就笑纳了,今天不小心成了笑话。 幸而肯定能拿这件事打趣他一年。 酒店经理赶来后,看了看床上的女人,看了看秦缙,然后目光落在戴口罩的幸而身上,最后才落在被幸而挡在身后的寄风身上。 看到那乍起的鬃毛,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怎么还带了头狮子来。 心里波涛四起,表面却要保持镇定。 秦缙给经理使了个眼色,经理看了看他旁边的幸而,会意笑道:“可能是前台给错房卡了,我现在就带您去另外的套房,秦少您看可以吗?” 秦缙看向幸而。 幸而点头。 秦缙:“行,去吧,没有下次。” “是是是。”经理连忙应声,看到秦缙对幸而的态度,他暗自心惊。 这个戴口罩的女人是秦少的新宠?应该不会吧,没听到风声啊,而且秦少什么时候对一个女人这么低眉顺眼过?哎?这个女人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在他想细看的时候,秦缙错身挡在他前面:“赶紧带路啊,我还有事,别耽误我时间。” “二位跟我来。”经理赶紧去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想,秦少露水情缘不少,但也从来没和谁确定过关系,以他的身份不至于对一个女人这样,难道是豪门联姻?家里安排的? 将新的房卡交给幸而,秦缙看了眼一步三回头的经理,对她说:“你这还没露脸呢,就差点被认出来了,怪不得你以前出去都不带钱,直接刷脸。” 寄风长得比较凶悍,一直是养在家里,幸而以前没把它带出来过,也幸亏是这样,不然还真是身份标识了。 幸而接过房卡,“你可以跪安了,刚才那妞不错,现在回去应该还在。” “送上门的懒得要,”秦缙站在门口,没进去:“我走了,有事电联,随叫随到。” 幸而点头,等他走了,松开寄风的牵引绳,拉开窗帘,在这座城市最高建筑的顶层,俯瞰夜景。 她站在落地窗前回想,刚才出电梯的时候转角处有个身影闪过去,好像是顾矜。 攻陷 不过只是侧脸像,她也没有看清。 摇摇头,顾矜也不像是会住星级酒店的样子。 可能看错了。 忍着困意,她先去洗漱,泡在浴缸里,浑身疲惫得到舒缓,看了眼旁边屏幕稀碎的手机,细白修长的手指拿起手机,在手中转动把玩。 想了几分钟,还是滑开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名为狗贼的电话号码。 随手将手机放在一旁的台子上,听着嘟嘟声,已经习惯但也没急着挂断,本来只是想试试,没想到竟然通了。 “幸而?”男人语气温柔平缓。 躺在浴缸中的幸而猛地坐起,沾满白色泡沫的手攀着边缘。 她盯着亮起的屏幕,还有显示通话中不断增加的数字,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 “幸而。”那边又叫了一声。 “哥。”她声音带着细微颤抖,这些天表面上若无其事的伪装开始龟裂。 “我在。”幸洐语气轻柔:“别着急,你做得很好,我都知道,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外面说什么你都不要听,很快我就会回去……”那边声音有些杂乱,类似电流发出的滋滋声。 “你在哪?” “不在本市,”幸洐实话实说,“不过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在酒店是吗,不要随意出去,有人在跟踪你。” 幸而沉默。 幸洐笑着安抚她:“哥哥相信你能把自己照顾好,等我回去,给你带礼物……”又是一阵电流声,没过两秒,电话自动挂断。 幸而看着暗掉的屏幕,陷入沉思。 幸洐不在本市,秦淮去了外省。 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两人是想联手搞个大的,在顾周两家得意猖狂没有防备的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 水温渐冷,她走出来,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拿过浴袍穿上。 回到卧室,寄风趴在床边的地毯上睡着了,她走过去,蹲在它面前,顺了顺它头顶的鬃毛。 寄风闻到她的气味,抬头蹭着她的掌心。 “睡吧。”拍了拍它,幸而也起身上床,盖好被子。 隔壁的套房里。 顾矜像是没骨头似的窝在沙发里,双腿交叠搭在茶几上,他手上夹着一根刚点燃的烟,神色倦怠,听旁边的人说话。 “去过墓地了?”徐年也给自己点了根烟,将打火机随手扔茶几上,他吐出一口烟雾,侧眸看顾矜。 “嗯。”懒懒应了声。 今天是容瑟的忌日,顾矜去看了母亲,也碰到了他最不想见的人。 “你爸……”徐年剩下的话语在男人冷漠的眼神里咽了回去,他换了个称呼:“顾老爷子没跟你说什么吗?” “老一套,”顾矜嗤笑,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看了眼缓缓燃尽的香烟,他倾身,将它按灭在烟灰缸:“问我是不是这辈子都要窝在那个山沟沟里混吃等吃。” 顾矜没忘记,他那嫌恶的眼神。 跟看臭水沟的老鼠没什么两样。 徐年深吸一口,将烟拿开:“那你呢?真的要在泗水街度过余生?说实话,你真的喜欢那里的环境?本来就互不相融的两个圈子,两个极端,你非要一头扎进去。” 听着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顾矜想到了幸而,那个目中无人浑身带着傲气的女人。 他往后躺,靠在沙发上,手指抓了抓耳朵。 极端又如何,那个女人不也在泗水街过得挺好。 “我也在那待了快五年,挺好的,能习惯。”他说。 那个女人刚去两天,就能和席朗混熟,吃起街边烧烤来也毫无包袱。 想起来还是挺有趣的,好好的千金大小姐,长得也不错,只可惜长了张嘴巴。 净说他不爱听的话。 “对了,”他懒懒道:“圈里有个姓幸的家族吗?” “怎么没有,”徐年掐灭烟头,从酒柜拿出红酒高脚杯,给他倒了杯酒:“就说你不应该窝在那个小地方,和圈内脱节了。” 说起幸家,徐年除了赞叹后,也有几分唏嘘:“就你离开之前,幸家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后来没过两年,幸洐就把公司搞了起来,又是上市又是重点企业,反正那段时间幸洐风头无两。” “幸洐?” “就是幸家掌权人,很年轻,比起你我也就大几岁的样子,”徐年回道:“他还成了最年轻的富豪榜前十,别看人家比我们大不了多少,那手段,啧。” “怎么?”顾矜来了兴趣。 徐年脸色复杂:“跟他有利益摩擦的企业基本上都破产了,就连你家……顾家还有周家,当年都只能暂避锋芒,大部分豪门世家都和他有生意往来。” “是很厉害。”顾矜点头认同。“他有兄弟姐妹吗?” “你问这个干嘛,”徐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抬手跟他碰杯:“有个妹妹,也挺出名,幸而。” 听到熟悉的名字,顾矜饮下一口酒,醇厚的口感弥漫口腔,他不动声色:“有个妹妹啊,兄妹俩性格应该也差不多吧。” “何止是差不多,”徐年头疼道:“简直是一模一样,而且幸洐表面上看你不顺眼也会讲讲客气,暗地里再搞你,幸而就不同了,看你不爽当场就弄你。” “而且无奈的是这女人不仅背景硬家世好,武力也他娘的惊人。” “当年姜家那个小少爷想泡她,反而被嘲讽是个棒槌,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牛鬼蛇神,小少爷可能是气不过,就到处散播谣言,说幸而到处养小白脸花天酒地不洁身自好什么。” “后来呢?” “后来就被揍了呗,不过是秦家小少爷出的手。” “啊,英雄救美啊。”顾矜有了几分醉意。 “这倒不是,”徐年有些汗颜:“这俩人是死党,吃喝玩乐都是一起,有次喝醉了这俩还硬要拜个把子,后来听说要歃血为盟就没弄了。” 说着说着徐年也觉得有点好笑:“秦家小少爷好像对她真就是对兄弟那样,自己想泡妞还不忘带她看帅哥,一对奇葩。” 顾矜眸底染上笑意,示意他继续说。 徐年往杯中倒酒,“秦家小少爷揍了姜家小少爷一顿,还没解气,回去跟幸而一说,两人又给他套了个麻袋打了一顿,幸而是什么人?幸洐的妹妹,从来不吃亏的,听说幸洐在她小时候给她报了各种补习班,人家是补语数英,她是剑术马术武术。” 顾矜揉了揉额角,难怪那么猛。 “姜家小少爷被打得住了几天院,回去跟他家老爷子告状,本来一家人气势汹汹要去幸家找麻烦,最后好像是公司出了什么事,脸上怒气还没消,又忍着一肚子气去买礼物上幸家赔罪去了。”徐年说得绘声绘色,就像是他也在现场。 看他这么激动,顾矜也没开口打断他。 主要是对幸而的事情,他有那么点好奇。 原来想不通,怎么世上会有这样的女人,明明是千金大小姐,能和男人对饮赌酒,又能和混混打架杠上,偏偏还赢了。 开着一千多万的车,养着上百万的狗,客厅里几百万的包沙发底下到处扔,明明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又能不嫌弃席朗摊子上两块五的串。 之前不明白什么样的豪门才能养出这样目中无人但又能随遇而安的人,现在听了幸洐的事迹,心中也了然。 猛虎才能养出狼崽。 这样的人,“怎么会破产?” “嗨,别说是你了,”徐年叹气:“我他妈也想不通啊,说实话,幸洐还是我偶像来着,他的商业传奇不少,这么一个人,突然破产,说破大天,我也觉得不对劲。” “是挺可疑的。”顾矜附和,听他描述,幸洐绝对是个头脑和手段俱佳的商界大鳄,毫无征兆的破产,匪夷所思。 “最可笑的是,幸家破产还和顾周两家有关系。”徐年忿忿不平补充。 “?”顾矜脑袋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现在对于幸家破产的事情,他更加坚信是幸洐背后搞鬼,毕竟顾北那个猪脑子,他还是见识过的。 在他手里,顾家连年亏损,后来搭上了周家才扭转劣势。 这种需要靠联姻才能保住公司的人,算计幸洐? 说出来他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说实话,老顾,你真的不考虑回家和你那傻逼弟弟争下家产吗?就他那脑子,那么多钱落他手里有点可惜了,顾老爷子的家底迟早被他败完。” 徐年怂恿顾矜:“你在泗水街待了那么多年也够了,不打算回来大展下身手?你的理想呢?你的抱负呢?” “我的理想就是混吃等死。”顾矜眼神迷离,斜倚在沙发,扭头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争来争去太没意思了,顾北不就是想要家产么,正好也有人愿意给,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你等着看吧,”他敛眸:“他守不住的。” 顾周两家早就是人家嘴边的肉,从他离开顾家的时候,顾家的所有就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因为容瑟是抱郁而终,容家不待见顾家,也不待见他。 “外孙又怎样?谁让你姓顾,你们顾家害死了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女儿啊。”这是他外祖母的原话。 外祖母带走了母亲的骨灰和遗像,母亲走了后,那里很快就成了别人的家,他也没有再留在顾家。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徐年是什么时候走的。 顾矜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看了眼手机,凌晨两点。 他出了房门,去楼道透气。 蹲在楼梯口抽了两支烟,回来时脑子仍然不太清醒,见有扇房门开着,他想也没想抬腿进。 半夜被寄风用爪子拍醒的幸而正好拿着手机,打算去给它买点宵夜,就和迎面而来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攻陷 烟酒混杂的味道强势钻进鼻腔,在触碰到的刹那,幸而几乎是弹开的。 肩膀被撞得发疼,她眼底隐约有怒气闪过,掌心缠着绷带的右手扶着左肩,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就被男人的声音打断思绪—— “幸而?”顾矜垂眸,一向含着笑意的眸子此刻也带着几分疑惑,似是想不通,她怎么会在这儿。 现在是幸而没反应过来,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抬头看着眼前满脸不解的男人。 顾矜这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以前都是用懒散不着调的语气,笑着叫她大小姐,暗藏几分嘲讽。 看来之前在电梯口没看错,那个人影就是他。 “你跟踪我?”想起幸洐的话,她心中防备,语气不善。 “跟踪你?”顾矜单手撑在门板上,朝她挑眉笑:“大小姐,请问你算哪位啊。”尾音懒懒,还带着不易察觉的轻嗤。 幸而眼中怒意翻涌,但她没有发作,冷冷看了他一眼后,把趴在地毯上注视着这边却没动的寄风拽了过来。 脚边多了条毛茸茸的狗,顾矜僵硬着身体,保持扶门的姿势,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幸而。 年轻人,不讲武德! 明知道他怕狗还来这么一出。 幸而嫌弃他身上的烟味,后退两步,冷眼旁观:“不是跟踪我?”明显的不信。 “不是。”寄风不太老实,爪子在他黑色西裤上蹭了又蹭,鼻子也不停嗅,被寄风这么一下,顾矜清醒几分,“我走错房间了。” “噢?是吗?”幸而语气平淡:“不是跟踪?走错房间?” 顾矜点头。 她却笑了,一字一句慢悠悠道:“顾矜,我怎么觉得,你想泡我呢。” 顾矜的注意力一直在寄风身上,这条狗胆子挺大的,两只前爪扒着他大腿,后面两条腿,一只踩在地毯上,另一只爪子踩在他脚上。 站立起来的寄风几乎到了他胸口,幸而也才到他下巴。 他喝多了酒,此刻被寄风分了神,脑海里跟团浆糊似的,也没多想,随口敷衍道:“你觉得是就是吧。” 幸而半天没说话。 完全不记得刚才听了什么的顾矜开口:“我住在你隔壁,不信你去看,大小姐,麻烦把你的狗挪一下,我腿酸。” 没等到她的回应,顾矜有几分不耐烦,正要说些什么,被女人抓住衬衫一把扯进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他蹙眉,表情复杂地看着幸而,半晌才憋出一句—— “你想泡我?” 幸而没搭理他。 门外,顾北一路跟过来,问了前台,几个小时前,秦缙出入过这家酒店。 他刚出电梯就听到关门声,站在门前想了两秒,按了门铃。 两分钟过去,没人开门。 他确认刚才就是这个房间,有男女的交谈声。 通过可视猫眼,幸而看到了门外锲而不舍的顾北,就算是不开门他肯定也会堵在门口不走。 蹙了下眉头,她把目光转向顾矜。 顾矜终于理解了她为什么开口就是跟踪,也看懂了她现在目光的含义。 “想我帮你?”他问。 幸而没否认:“你们姓顾的就跟狗皮膏药一样,走哪黏哪,你自己解决。” “我为什么要解决?”顾矜找了个机会避开寄风,去了沙发坐下,侧目看她:“又不是跟踪我。” 幸而斜眼睨他。 看她这样,顾矜没忍住,逗她:“不然你求我,求我帮你。” “行不行啊,大小姐。” “求你?”幸而踩着一次性拖鞋,从他面前走过,走到床上,“我怎么感觉是你在求我呢。” 顾矜反身趴在沙发靠背上,双手垫着下巴,看着她靠着床头盖上被子,被酒意氤氲的双眼没有焦距,她的身影在眼里逐渐模糊。 门铃声还在响,幸而看了眼手机时间,三点二十,关了电源,手机一扔,她从床头滑下来,闭眼睡觉。 顾矜保持原姿势没动,寄风跳上他旁边的沙发,兽眸懒懒看了他一眼,用爪子在脸上挠了挠,缩成一团,头枕着沙发扶手,打着哈欠准备入睡。 看了看床上背对他的女人,又看了看沙发上缩成个球也依然体型庞大的狗,他呵了一声—— “都一个德行。” 没等到回应的顾北靠着墙,揉了揉发酸的眼角,忍着睡意,又继续伸手按门铃。 幸而烦躁的砸了个枕头,正好扔到顾矜身上,单手抓着枕头,反手扔到寄风身上,他松了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起身往门口走。 停了一下的顾北摸出手机,想打电话找人来围了这个房间,号还没拨出去,“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屏幕亮光被阴影覆盖,他抬头,对上一双冷淡如水的眼睛。 愣了片刻,因为他没动作,手机屏幕的光过了几秒也自动灭了,现在是凌晨,走廊过道很安静。 顾北怎么也没想到,时隔多年,能在这碰上顾矜。 顾矜双手环胸,斜倚在门框上,眼神冷淡地看着他,没有开口。 对视几分钟,比顾矜矮了一点的顾北觉得脖子有点疼,率先打破沉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跟你有关?” 顾北目光越过他,一直在看里面。 顾矜稍微站直了些,挡住他的目光,嘲讽道:“现在顾家的业务还跟海挂钩了吗?管这么宽。” 看到床上有微微隆起,还有床边的拖鞋,顾北想推开他:“你一个人住这?” 顾矜眸色渐冷,长腿一伸,拦住他的脚步:“几个人还要和你打个报告?怎么,改行了?居委会查户口呢。” “你走开,让我进去看看。” “看你妈。”顾矜一把提着他的衣领,给他拎到门外,反手关了房门。 “还真不愧是母子,”他嗤笑:“都喜欢涉足不属于自己的地盘。” 这句话像一个巴掌扇在顾北脸上,他母亲因为那件事本来就遭人诟病,豪门夫人之间有什么聚会人家也都不爱带她,顾老爷子带她去酒会,其他夫人也不待见她。 私生子三个字从进了顾家的门,就一直没消停过,疯狂往他耳朵里钻,就连仆人也暗地里嘲笑他。 他反手去扳顾矜的胳膊,却被顾矜猛地一下按在墙上,“砰”的一声闷响,幸而隔着门都听见了。 顾北眼睛猩红,背后传来的疼痛感让他咬牙切齿:“你妈不是豪门千金吗?有什么用?还不是被熬死了?你呢,你有能耐,藏在泗水街,这么多年见不得人,我还以为你死了,不过没关系,你这辈子就腐烂在那个破地方吧。” 听他提到容瑟,顾矜掐着他脖子的手逐渐收紧,顾北有些喘不上气了,他被迫仰着头,嘴里继续挑衅:“有……有本事……掐死我啊。” “哐当。”有东西砸在门板上。 顾矜理智回笼,他松开手,嫌恶的在顾北外套上蹭了蹭:“弄死你,脏了我手。” “不就是没胆吗?”顾北靠着墙,大口喘气,说出来的话也有气无力,“你不弄死我,我迟早弄死你。” “啊,”顾矜收回手,从裤兜里摸出根烟,点上,叼在嘴边:“行,我等你来弄死我。” “就怕你先被别人弄死了。”他吐出一口烟雾,喷在顾北脸上。 被呛得咳嗽了几声,顾北真想一拳挥过去,打碎那张假笑的脸。 但他没有这样做,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狼狈窜进电梯。 电梯门合上后,顾北浑身脱力,靠着电梯墙壁,闭上眼睛,脑海里回荡的都是他和母亲离开小巷准备搬进顾家时,左邻右舍们不屑的唾骂声。 用手挡住眼睛,他又想起顾矜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心里恨意愈发浓烈。 没关系,顾矜现在一无所有,拿什么跟他斗?! 顾矜在门口抽烟,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指间夹着烟。 “谢谢啊。”他轻笑了声:“大小姐。” 幸而赤脚踩在地毯上,看着可视猫眼里男人利落的侧脸,嗤了声,穿上掉落的拖鞋,继续回床上睡觉。 不到天亮,秦缙就被她电话闹醒。 “来酒店接我。” 秦缙不太确定的问:“现在?” 幸而:“现在。” “好吧,我马上到。”秦缙叹了口气,去洗了把冷水脸,醒醒神,随意套了件白体恤,他抄起玄关处的车钥匙,换鞋去接他兄弟。 他来的时候,幸而已经戴着口罩,牵着寄风站在路边等,看他来了,打开手机灯晃了晃,秦缙把车开了过来。 她上了车,扯下口罩,秦缙惊呼:“你说什么?顾北那草包跟踪到酒店,还在门口堵你?” “嗯,”烦躁的按了按眉心,幸而说:“送我去市高中,对面有家车行。” “你的车在那修?” 幸而点头。 秦缙又拉回话题,“不是,顾北怎么知道你在酒店?” “这不是得问你?你送我来的,用你的身份证开的房。” “我靠,”秦缙打着方向盘,“他查我?!” 肯定是顾北知道他和幸而走得近,从他这边找线索。 “人家之前不是还跟踪你么?查你路线又不难。”幸而看了眼窗外倒退的街景,现在才五点多,不过夏天天亮比较早,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街上路灯还没关。 本来空旷的街道车辆也慢慢多了起来,街上偶尔能看到一两个行人。 “实在不行我弄他。”秦缙道。 幸而往后一靠,窝在座椅,“你?省省吧。” 攻陷 被鄙视了的秦缙没有气馁,他看了眼导航,还剩五公里。 “虽然比起你来说我是差了点,但是收拾区区一个顾北还是不在话下吧?” 侧身在中控台上抽了张纸巾,幸而用纸捂着口鼻,含糊不清道:“人家背后有周家罩着呢,忘了跟你说件事,昨晚我打幸洐电话,通了。” 秦缙先是愣了一会儿,不确定她说的是幸洐,又重新问:“你联系上咱哥了?” “别看我,看路。”幸而鼻子动了动,嗓音有些喑哑,随手将纸巾揉成一团,看了看也没地方扔,就攥在掌心。 “他不在本市,估计和你哥在一起筹谋什么,你现在去搞顾北,再出点什么幺蛾子,打乱他的计划,看他们回来怎么收拾你。”幸而鼻尖有点红,她忍不住用手揉。 想了下自家秦老大的冷面,又想到他兄弟那位哥的笑里藏刀,秦缙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冷,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然后,他又问:“感冒了?” “啊?”幸而有些困乏,“啊,车玻璃碎了,昨晚吹了点风。” “我去给你买感冒药,”秦缙看到前面有家药店,在路边停了车,准备下去给她买药:“你先睡会儿吧。” 幸而点了点头,挨着靠枕阖上眼眸。 现在是六点左右,虽然是夏季,凉风还是让只穿了件短袖的秦缙打了个冷颤,他沿着街边走了二十来米才到商铺旁边的药店,之前隔得远没看清,现在才看到玻璃门挂了锁。 脑袋短路的他站在药店门口,抬头看上面的招牌,才想到现在刚好天亮,店铺都还没开始营业。 这家也不是那种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 又折返回车上,看了眼导航,距离目的地只有一百来米,看了眼熟睡的幸而,干脆就在这等药店开门。 反正修车行肯定也没开门,而且幸而说是下午取车。 现在还还早呢,他从车门抽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几口,一下子少掉大半瓶,他又将瓶盖拧紧,放回原地。 将座椅往后倒,秦缙双手枕在脑后,侧过头看幸而睡颜。 她呼吸很浅,平时潋滟的桃花眸此刻紧紧闭上,鸦羽一般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了阴影。 看到这,他咧嘴,无声傻笑了起来。 我兄弟还挺好看的。 反手从后座的寄风屁股下拽出一张薄毯,他抖了抖,白色的狗毛掉在裤子上,曲指弹走,轻轻把毛毯盖在幸而身上。 幸而不喜欢开空调,说太闷了,头晕,她自己开车也从来不开空调。 他兄弟臭毛病太多了,不过还好,无关紧要。 在他看来,像他们这种家世长相的人,只有他们看不上别人,还从来没有别人挑他们的份。 秦缙昨晚也没怎么睡觉,先是带她吃饭,又是送她去酒店,最后好不容易回家睡了几个小时,又被这位祖宗一通电话叫了过来,他现在眼皮子越来越沉,最后实在是睁不开了,打了个哈欠,双手环胸,很快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八点多,他揉着眼睛缓缓坐起身,将座位调了起来。 “而而,你饿吗?”他低头弄着座位。 然后头上被叩了一下,力道不算重。 “别这么叫,占谁便宜呢?”幸而早就醒了,还去早餐店买了两份馄饨,一份加葱一份不加。 可能是她上车时关车门的声音吵醒秦缙,正好,免得还要喊醒他。 揭开塑料盖,冒着热气的馄饨香味钻进秦缙鼻孔里,闻着味儿的他有些兴奋:“鲜虾馅的?” “嗯呐,崽。”幸而递给他,语调懒懒:“吃吧。” 拆开塑料勺包装,舀了一勺浮着青翠葱花的汤汁喝,他满足喟叹:“你说我怎么这么喜欢吃这种呢?” 幸而双手捧着塑料盒,吃了个馄饨,细嚼慢咽,缓缓道:“说不定你祖上就是卖这个发家的,你基因里隐藏的味觉传承觉醒了。” “净瞎扯,”秦缙鼓着腮帮子,口齿不清:“那像你哥这种机关算尽还有你这种武力值爆表的祖上是做什么的?你哥勉强算是个打算盘的,你呢?我发现这么一说,山上的土匪都没你们兄妹俩横。” “不会讲话就少讲点,吃着我的东西说我坏话,也不怕老天收了你,”幸而怼他:“打不赢就闭上嘴,别吃个东西还负伤了。” “得得得,就知道以武压人,文明社会,一点文明都不讲。” “粗鲁。”他吐槽。 秦缙吃完最后一颗馄饨,汤汁也不放过,全部喝完:“还有大半天时间,祖宗您说要去哪?兄弟我奉陪到底。” “注意你的言辞,乱辈分了啊,”幸而笑着睨他:“既然你开口了,我也不好意思让你闲着,去商场。” “不是吧?”秦缙把她的餐盒一起装进塑料袋,准备下车扔垃圾,“顾北那家伙到处找你,你跑去逛商场?” “啊,没想到吧。”幸而笑眯眯将座位上的纸团塞他手里,“你就在我旁边都想不到,他怎么能想得到呢。” 秦缙一条腿踏下车,眉毛拧成一团,但又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等他扔完垃圾上车,幸而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最后点了一下,“出发吧,秦师傅,前方路口右转,也就十来公里。” 秦师傅闷闷不乐地踩着油门,“我觉得你应该找个男朋友了,不然总是使唤我,影响睡眠,影响心情。” 幸而淡淡挑起眉头:“怎么,崽,嫌弃爸爸了?” “滚蛋,”秦缙叹了口气:“打又不打不过,说两句还怼我,我这心,它难受啊。” 懒得理他的秦言秦语,幸而降下车窗,从裤兜里拿出皱巴巴的口罩,放在腿上展开,慢慢把它捋平。 “真寒酸。”秦缙终于找了个机会,“不知道还以为幸家破产之后,幸家大小姐穷得连个口罩都得戴一年半载。” “等下刷你卡。”她语气平静。 秦缙想到她买东西要论车卡,赶紧认怂:“别,我每个月零花钱不多,秦总给我限额了。” “你不是有公司分红?” “分毛,我哥秘书一到年底就只报个数字给我听,他说我哥讲走个过场让我心里有数就行了。”说是这事秦缙心里还有点不开心,平时他哥对他挺抠的,嘴上说的好,钱借给哥哥投资用,以后加倍还,实则压根就没到他手里来。 每个月的零花钱倒是按时打他卡里了,问题是不够用啊,以前跟幸而出去某些场合,基本都是刷她会员卡,不然他要成为圈内第一个因为钱不够用天天啃泡面的富n代。 说出去都丢人,他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有些富n代表面光鲜,实则天天蹭兄弟的卡。 “真惨。”幸而轻飘飘在他伤口补上一刀。 下车的时候,为了示好,秦缙主动去牵寄风,然后并排走到幸而旁边。 这个商场本来就是针对这些富二代开的,喜欢出门遛宠物的富二代也不在少数,幸而他们很容易就上了电梯。 商场经理大老远就眼尖地看到秦缙朝这边来,他赶紧迈着小碎步去迎接:“秦少,好久没来了,我都有点想您了。” 人未至声先到,秦缙扭头对幸而说:“他是记挂我的钱了吧。” “别吧,就是。”幸而将口罩绳挂在耳朵上,拉好,只能看到眉毛眼睛。 经理终于挪了过来,秦缙看他脸上发颤的肉,打趣道:“又发福了啊。” “托您的福。”经理笑容满脸地看向幸而:“这位该怎么称呼?” “秦老三。”秦缙一手牵绳,一手勾着幸而的肩膀,“我兄弟,两个字,有钱,使劲宰她。” 经理以为幸而是秦缙的什么亲戚,听到他的话,脸上笑容更甚了,嘴上却说:“秦少您别拿我打趣了,咱们这也不是黑店,哪敢坑您啊。今天刚上架了几件顶级珠宝,我带您二位去看看?” “走吧。”幸而开口道。 秦缙朝他颔首:“财神爷发话了,赶紧的,带路吧。” 经理走在侧前方,一边带路一边跟他们介绍珠宝的来历和成份,幸而没作声,秦缙倒是时不时点头开口问两句。 幸而漫不经心的双手插兜听着二人说话,在她们上楼后,跟朋友逛街的女孩惊疑不定的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小玉?怎么了?”挽着她手臂的女孩见状开口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姜玉看着女人消失在转角处,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容:“不是,看到个熟人,我们上去打个招呼。” 幸家都破产了她还有闲心来跟男人逛商场,说她跟秦缙没点什么,姜玉都不相信。 之前幸而让她哥哥在圈子里抬不起头成为笑柄,现在幸家落魄了,她肯定不会放过能上去踩两脚的机会。 “是你朋友?”同伴问她。 踏上电梯,姜玉眼底讥笑显露无疑:“不是,说起来你也认识,最近破产的幸氏集团大小姐,幸而,她的名字在咱们圈子里也算是如雷贯耳。” “啊?真的是她吗?”同伴诧异道:“她哥哥不是失踪了吗?她还有心思逛商场?” “人家本事大呗,有的是男人愿意养着她。”姜玉面色冷然,眼底却有嫉妒闪过。 攻陷 经理带两人来到珠宝店,使了个眼色让店员赶紧去泡茶,他则直接越过一排排的柜台,打开贵宾室的门:“秦少,您和秦小姐先坐一会儿,桌上有手册图样,您二位看看,有感兴趣的我去拿过来。” “行。”等幸而坐下来,秦缙牵着寄风,也缓缓落座,他单手随意翻了下桌上的册子,对珠宝什么的向来兴趣不大。 幸而倒是看得认真,指尖划过书页,目光停留在一条红宝石项链上。 秦缙偏过头看了眼:“你不是有几条比这个宝石大的吗?” “哦,是啊,”幸而语气不善:“你再看看,这条眼不眼熟。” “嗯?”听到她这话,秦缙仔细看了两眼,“别说,好像是有点。” “可不是有点,我好像丢了一条类似的。” “不是……不是吧。”秦缙突然想起来什么,有点心虚。 幸而合上手中的册子,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说真的,崽,爸爸不知道你这脑子怎么长的,抠了我的红宝石,给我换成塑料的在上面,你真以为我不会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秦缙有些纳闷,她首饰多的几个大盒子都装不下,想着抠一颗她也发现不了,主要的是之前也没听她走漏过风声啊。 “前两天。”她从家里拿现金的时候,顺便看了眼首饰盒,有条红宝石项链,链子倒是没问题,就是拿到手里轻飘飘的,当时她拿着手电筒一照,差点气晕过去。 想起来去年有一次,秦缙来家里接她去宴会,突然对她首饰盒里的珠宝感了兴趣,看了又看的。 秦缙替自己辩解:“当时你不是要过生日吗?我正好手头紧,想着那么多红宝石你也看腻了,就抠了一颗给你换成绿宝石。” 去年生日他送的绿宝石项链,幸而气不打一处来,语调都拔高了几分,不可置信道:“去年那条项链你抠我红宝石换的?” 秦缙老实的点了点头,“当时我卡里的钱真的都花完了,但是兄弟你生日,做哥们的不能不表示吧,所以……那啥,不挺好吗?带腻了就换个颜色,赏心悦目。” “换你妈,”幸而手中的厚厚的木质封面册子直接砸他身上:“那条项链我还没戴过。” “你当时怎么不把项链也拿走?记不起来我反而没这么气了。” “这不是没想到吗,谁知道你还真会看。”秦缙把册子捡起来又给她放回去:“再说了,你那么多条项链,就一个脖子,能戴的过来?” “再好的红宝石能比咱兄弟的情谊重?”他反问。 幸而翻了个白眼,“等着刷卡吧你。”人做的事他是一件不做。 秦缙苦着脸,心想就不该来这。 又要破财了。 店员进来送茶水的时候,看他脸色不好,还以为是嫌服务不好,她是新来的,怕被开除,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赶紧出去找经理。 秦缙对喝茶没兴趣,随手拆了条玻璃盏中装着的白巧克力,递到幸而嘴边:“吃吗?” 不轻不重的睨了他一眼,他讪讪收回手,重重咬了一口。 “不吃就不吃嘛,看起来这么凶。”他嘀咕道。 幸而喉咙有点干,摘下口罩端起茶杯,喝了口,轻挑了下眉头,这茶味道不错。 她买东西不磨蹭,挑了一整套红宝石首饰,项链手链耳环都全了,本来还想买点什么,在秦缙一脸哀求的目光中,将册子放回桌上。 “就这些吧。”她对在旁候着的经理说。 经理已经把首饰拿开给她看了,见她满意,脸上的笑容更甚:“我给您包起来,您稍等,我叫人开票。” 幸而点头。 没一会儿,经理拎着几个包装精致的小袋子进来,里面是装首饰的盒子和□□,还有一个袋子,是一罐茶叶。 虽然进来时幸而已经戴上了口罩,但是细心如他,看到她面前的茶杯几乎见底。 店员看到经理的举动,心里也有些明悟,自己和经理还差得远呢。 刷完卡的秦缙一脸肉疼,这个月才刚开始,快乐生活就结束了。 兜里没钱,走路都不带劲。 “二位慢走。”经理在店门口给他们鞠了一躬,脸上笑容洋溢。 秦缙一只手牵着寄风,另外一只手提着四五个袋子,他走在幸而边上,豁出去了:“还想买点什么?今天把卡刷爆也满足你。”只要兄弟开心,出点钱算什么。 他其实是有点担心幸而的状态,昨晚带她吃饭,都是她爱吃的,搁以往怎么也得两三碗饭,昨天她扒拉了两口就说饱了,他都不敢出声。 幸而难得听他说句人话:“那再回去买套绿宝石?” 秦缙:“当我没说。” 被他逗笑,幸而唇角上扬:“今天心情好,放你一马,乖崽。” 见她发自内心的笑了,秦缙心里那颗大石终于放了下来:“感谢兄弟高抬贵手。” “走吧,秦老三,转战下一个店铺?” “走呗。” 两人说说笑笑往服装店走,早在这里等着的姜玉放下手里的姜黄色长裙,对店员说:“先包起来。”然后朝他们的方向走去。 “秦少,幸小姐,好久不见。”姜玉上前打招呼。 本来侧头和幸而说话的秦缙停下话头,听到声音,迷茫地看着她:“你是?” 姜玉心里对他恨得咬牙切齿,脸上还是挤出笑容:“我是姜家的,在前几天的晚会上见过。” 说着,她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幸小姐竟然没有出席,真是让人觉得奇怪呢。” 幸而一直在看衣服吊牌上标的料子成分,没有搭理她。 秦缙“哦”了一声。 姜玉心里一喜,以为他想起来了,没想到他语气轻佻:“没见过呢,没印象。” 笑意僵在脸上,来不及散去,秦缙收回目光,连个眼角都没给她,对幸而说:“幸好你没去,怎么现在晚会质量这么低,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去,以后再有邀约我得好好挑挑了。” 幸而耸了耸肩,对他的话不置一词,将手里黑白撞色衬衫扔到他手里,“去试试。” 说完,她左右看看,退了两步,往身后的沙发上一坐。 秦缙把手提袋放她身边,寄风也在她脚边趴了下来,拿着衬衫,“给我选的?” 幸而颔首:“换上我看看。” 秦缙屁颠屁颠去了试衣间,只剩下被当做空气的姜玉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幸而,别以为你戴了个口罩我就认不出你。”姜玉对她真是新仇旧恨都有,幸而不仅打了她哥哥,幸洐还差点弄得她家破产。 幸而慢悠悠摘下口罩,淡淡扫她一眼,“然后呢?” 姜玉被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我就想问你,你哥失踪了,你一点都不着急吗?还跟秦缙来逛街买衣服?” 幸而啧了声,“不着急啊,你着急吗?” 她语气幽幽:“该不会,你喜欢他吧?” “怎么可能!”姜玉梗着脖子,下意识反驳。 幸洐是什么样的人圈里人都知道,虽说幸家人都有副好皮相,但是有次,因为幸而打了哥哥,幸洐主动打电话给爷爷,他语气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如置冰窟—— “姜老爷子您好,我是幸氏财团的幸洐,很冒昧打扰到您,听说姜氏在和外省企业合作,不知道如果姜氏资金链突然断裂,会不会影响到您的身体。” 面对这种直截了当的威胁,本来去兴师问罪的姜家人最后反而花了大价钱买了礼物去幸家赔罪。 哥哥刚出院,又被爷爷关在家里禁足了半个月,怕他又到处惹事,最后银行卡额度也减半。 看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惧怕,幸而心想幸洐这狗贼的名字拿出来吓人还挺好使的。 “不喜欢,”幸而轻声笑,语气平静:“那关你屁事啊。” 姜玉被她这态度气得想爆粗口,以前没跟她接触过,只是隔着老远看到过,当时就觉得这人不是个善茬,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也不怪哥哥在她手里吃亏。 幸而跷着腿,懒懒散散靠坐在沙发上,见姜玉红着脸一副气急了恨不得上来咬她两口的样子,用脚尖踹了踹寄风,诚恳道:“你现在的样子就像它想吃肉骨头,但是主人不给它。” 姜玉瞬间红了眼,幸而看她这样,顿时失了兴趣。 就这点承受能力还想来找事? 姜玉的同伴在那边惊呼一声,捧着手机朝姜玉跑来,“小玉……小玉快看新闻!” “幸洐死了!” 店里也有电视,正好在播报新闻,“最新消息,本市幸氏财团董事长幸洐先生的私人游轮星辰号于凌晨五点因海上风暴在公海沉船,据证实,幸洐先生本人在船上,现在海警正在打捞……后续事宜请关注本市新闻。” 幸而抬头,看着新闻播报,想到了昨晚幸洐那边断断续续的电流滋滋声。 她漆黑的眸子没什么感情,在姜玉看来,她就是被吓傻了。 “幸而,”姜玉扬眉吐气:“你也有今天,看你以后怎么横!”要是说先前她还顾忌幸洐,可如今幸洐死了,谁还能给她撑腰呢? 幸而转头,正好对上从试衣间出来的秦缙,秦缙拿着未息屏的手机,目露担忧。 “而而。”他轻声叫她。 幸而握着牵引绳的手蓦然收紧。 攻陷 秦缙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张了张嘴,有些不忍。 “是真的吗?”看到他的表情,幸而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敛了眸子,低头垂视绕着掌心的灰色牵引绳,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姜玉满脸幸灾乐祸毫不掩饰,“新闻都出来了还能有假?幸而,你听过海上事故有人生还吗?你哥哥机关算尽也想不到他会死在自己斥巨资买下的豪华游艇上吧。” “闭嘴,”秦缙没好脸色:“你现在赶紧滚,不然跟你哥一个下场。” “你……”姜玉掌心攥紧,指甲掐进肉里,她看着坐在沙发沉默不语的幸而,忽然笑了,“幸而,你知道什么是报应吗?我哥虽然进了医院,可你哥,已经没了。” 听到姜玉故意刺激幸而,秦缙皱眉,起身就要动手,幸而先他一步,寄风跟着她走到姜玉面前。 幸而虽然穿着运动鞋,依然比姜玉高了半个头,姜玉稍微仰头看她,心里特别不舒服,幸而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 幸而语气平淡,“就算幸洐不在,又怎么样呢?别跟我耍小心机,我一巴掌过去,你什么也不是。” “没有幸洐,你也斗不过我。” 撂下这句话,没看她青白交加的脸,幸而率先往外走去。 寄风在经过姜玉身边时,突然跳起,朝她吠了两声,没什么感情的兽眸幽冷地瞥了她一眼,甩甩尾,跟在幸而后面。 姜玉被吓得踉跄退了两步,撞到身后的不锈钢衣架上,后腰一股钻心的痛让她面容扭曲,同伴见她脸色煞白赶紧来扶:“小玉,没事吧?” 秦缙将幸而给他选的衬衫买了单,拎起沙发上的纸袋,见姜玉吃痛揉腰,他嗤笑了声:“姜小姐是吧?就算幸家倒了,幸而也不是你能得罪的人,我秦家也不是吃素的,对付你们小小一个姜家绰绰有余。”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还希望姜小姐摆正自己的位置,好好的千金小姐,别像个跳梁小丑丢人现眼。” 最后,他警告道:“跟我们秦家斗,你,你们姜家,都不够格。” 秦缙这话当众说出来,就是告诉所有虎视眈眈想搞事的人,即便幸洐生死未卜抑或真的不在,秦家始终坚定不移站在幸而后面,给她撑腰。 他这话不是无的放矢,幸洐在商界风评不好,得罪的人很多,现在他出事了,怨恨都会转移到幸而身上,而且会因为她孤家寡人,更加肆无忌惮。 姜玉愣了,连疼痛也顾不上,反问道:“你不怕被她连累?” 秦缙无所谓的笑笑:“你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吧,我们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等他走了,姜玉问同伴,“幸而这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他这样说他哥知道吗?他这是把秦家推入深渊。” 没过多久,幸洐沉船的消息传遍本市,虽说海警在打捞施救,可如姜玉所言,海上生还几率有多大? 虽然幸洐行事霸道横行,不少人对他心存畏惧,可他毕竟不是神。 在幸氏财团宣告破产后,不少人在暗中蠢蠢欲动,像姜家这种和幸家有旧怨的直接加入顾周两家阵营。 但也有些小心谨慎的人,幸洐之前给他们造成的阴影太大了,幸氏财团破产有些莫名其妙,甚至过于荒诞。 在幸洐没有动作之前,他们都在持观望态度,怕他突然杀个回马枪,可现在官方都出面证实幸洐在海上失事,他们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幸氏财团是破产了没错,可集团下面还有无数个分公司,当初以别的名义各立门户,现在幸洐死了,正是联手打压吞并的好机会。 坐在车内,幸而呆呆看着车前挡风玻璃,半天没有说话。 秦缙眼皮子直跳,“而而,你说句话。”她这样有些吓人。 幸而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眼底恢复冷静:“给你哥打电话。” 秦缙赶紧照做,这次顺利拨通了。 看了幸而一眼,秦缙焦急开口:“秦老大,现在新闻都在报道洐哥的星辰号出了事,你在哪?” 电话那头的秦淮有些疲惫,他刚下飞机就听到这个消息,现在正在和警方交接:“我在邻省,”这边人多嘈杂,他捂住听筒,去了过道:“而而在你那里吗?” “在,”秦缙心里揪成一团,“她在旁边,你有事就说。” 因为是车载电话,秦淮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幸而开口道:“淮哥,你直说吧,我哥是不是出事了?” 秦淮默了片刻,然后说:“是,而而,你哥在船上。” 得到肯定的答复,幸而像被抽干了力气,动了动嘴唇,最后只说了句:“我想过来,可以吗?” 秦淮叹了口气,“你哥哥之前交代过我,让你好好待在泗水街,秦缙,”他叫了声:“你照顾好而而,把她送回泗水街,最近会有点乱,别让她出现在圈内人视野中。” 幸而咬了咬嘴唇,苦涩道:“那边的事就麻烦淮哥了,”片刻后,她往身后靠,挨着座椅靠背,才有几分安全感,她声音极轻:“哥,我哥会回来的,对不对?” “应该的,”秦淮看了眼警察,“而而,你哥会没事的,你乖乖听他话,回泗水街,等事情处理完了,哥哥们接你回家。” “嗯,好。” 秦淮知道现在肯定有人已经在找幸而的麻烦,于是他说:“而而,秦家永远是你的后盾,不要怕,要是有人欺负你,直接打回去,出了事哥哥给你兜着。” 幸而点头,“谢谢哥哥。” 秦淮又交代了秦缙几句,最后只说了一句“别让我听到有人欺负幸而”然后挂了电话。 结束通话,车内恢复平静,秦缙想让她开心点,“你看秦老大,明摆着把你当自家妹妹了,我这个亲兄弟永远只是个打杂跑腿的。” 幸而没出声。 秦缙尴尬摸着方向盘,“秦老三,你说句话啊,我也不是不愿意给你打杂跑腿。” 幸而还是没出声。 秦缙慌了,他小心翼翼说:“而而,刚才我哥的话你也听见了,咱洐哥会没事的,等他回来了,我们一起去泗水接你。” 说到这,他后知后觉问了句:“泗水街在哪儿?” 幸而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送我去车行吧。” 在商场耽误了很久,现在看时间,也是十二点多了,秦缙“哎”了声,启动车子,先带她去吃饭。 看得出幸而是真没胃口,碗筷都没动,秦缙也没勉强她,自己快速扒拉了几口垫垫肚子,然后去药店给她买了感冒药,最后才去车行。 到了车行是两点,车老板见她来了拍拍手上的灰,他刚修完轮胎,手上黑乎乎的,跑去洗了把手,再回来时直接带她去了车前。 “中午就修好了,我也没你电话,只好等着你来取,反正说好了时间,幸小姐,你看看玻璃,如果不满意的话我再给您换一块,就是又得等一天了。” 幸而看了眼玻璃,没说什么,直接点头。 “就这样吧,挺好的,刷卡可以吗?” “可以可以。”车老板拿来pos机,幸而从车上的包里拿出一张钻卡,在秦缙满眼羡慕嫉妒中,在pos机上刷了一下。 结果显示刷卡失败。 车老板也有些尴尬,但他依旧满脸带笑:“可能是拿错了,要不您再换一张。” 幸而没说话,又换了几张卡,结果都一样。 秦缙也意识到不对,他从口袋拿出自己的卡,“刷我的。” 车老板看了眼容貌气质皆为出众的男人,点点头,接过卡。 “叮”一声刷卡成功,车老板双手把他的卡递还回去。 幸而一言不发把卡装回包里,打开车门,黑色的铂金包又被她随手扔在后座。 寄风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很自觉的爬上车,趴在后座,大大的兽眸一直看着她。 幸而揉了揉它的头,关上车门。 跟车老板告别,幸而开车出了修车行。 秦缙把车上的珠宝店纸袋提到她车上,还有感冒药也拿了过来,“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幸而系上安全带,“你回家吧,我哥的事,你家也会受到影响,现在淮哥不在本市,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处理。” 秦缙不放心她:“那你呢?” 幸而扯了扯嘴角,“我要去个地方。” 秦缙没多问,只是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卡,“密码是我生日,你先拿着用,不够再说。” “我有钱。”幸而接过卡,坐在车上的她顺势抱了抱站在车门处的秦缙,手里的卡滑落他裤兜,“你自己留着用吧,我在家带了很多现金出来。” 秦缙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有事一定要跟我说,随叫随到。” “好。” 看着消失在街角的尾灯,秦缙收回目光,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车内。 幸而说得对,现在秦家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处理,不出意料的话,除了幸氏财团旗下的子公司,接下来受到联合攻击的就是他们秦氏集团。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事啊。 “王八蛋!”他突然锤了一下方向盘,咒骂顾北。 幸而去街上买了些贡品,去了墓园。 点燃蜡烛,她看着墓碑上父母温柔的笑容,突然红了眼眶。 “爸,妈,我不能再失去哥哥了。” 攻陷 晚上,八点,席朗推出烧烤炉子,加炭点火,早就准备好的荤素各种串摆在长桌上。 夏日的晚上,凉风习习,蝉鸣四起。 陆陆续续来了不少食客,张嘴都是要啤酒烤串花生毛豆,席朗一个人忙不过来,喊俞舟给他打下手。 俞舟帮他干干跑腿的活儿,拿啤酒端烤串,顾矜依旧窝在角落那桌,翘着二郎腿,左手支在桌面,撑着下巴,偏着头,右手拿着手机玩斗地主。 席朗拿着扇子将火煽旺一点,将铁丝网上烤得焦黄的鸡翅翻了个面,撒上辣椒粉孜然。 他旁边放着一摞摞弹着塑料袋的不锈钢盘,客人吃完也不用洗,袋子一换就行,省了很多功夫。 俞舟过来催他,“快点弄,那桌两瓶啤酒喝完了你这一串都没上。” 席朗满头大汗,“知道了知道了,那两瓶啤酒就算我送的,你帮我穿点玉米粒,不够。” “对我没见过这么大方,”俞舟哼了一声:“下午在干什么呢,备菜备的什么菜。” 对于他的碎碎念,席朗额头上青筋一跳,忍了忍,权当没听见。 俞舟看着盘子里的玉米粒和竹签,又瞟了要坐在那玩手机的老大,眸子转动,端着盘子往他那儿走。 席朗看到他的动作,“呦”了声,心想小样儿胆子越来越大了。 “哐当。”长方形的不锈钢盘放在桌上。 顾矜缓缓抬头,朝俞舟挑了挑眉。用眼神问他什么意思。 “反正您闲着也是闲着,动动手,活动活动下脑子?”俞舟嘿嘿笑道。 “我的主意你也敢打,行啊。”顾矜将手机倒扣桌面,骨节分明的手拨了拨那把竹签,戴上一次性手套,随手拿了根签,穿了颗玉米粒上去。 “这样?” 俞舟在他旁边坐下,“是,不过您动作要快点,”看他把玉米粒全部转向一个方位,无奈道:“顾哥,随便弄吧,穿上去就行了,席朗等着烤,人家等着吃呢。” “你还挑起来了。”顾矜轻呵了声。 俞舟撇嘴,余光无意间扫过对面的红砖洋楼,没有灯光。 不经意道:“狗大户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听席朗说幸而昨天和他们一起去城里修车。 顾矜“啊”了声,抬头看了眼对面,漫不经心道:“可能去办什么事了吧,也有可能不回来了,这不挺好吗?” “席朗还想靠着她发家致富呢,”俞舟倒是没什么感觉:“听说沈冬还在家里躺着,狗大户真够狠的,沈冬让她吓得够呛,估计好长时间看见车都有阴影了。” “不过咱们泗水街本来就没车,要是狗大户不回来,那就真的成了步行街。”利落穿了十几串,随手扔在盘子里,又看看顾矜摆在旁边整整齐齐的两串,他撇嘴。 “顾哥,宋澜昨天去探望沈冬了,咱们要去吗?” “他那是去看笑话的,”顾矜慢悠悠摆弄着玉米粒,“要去你去,我不想被沈冬背后扎小人。” 不知道哪儿跑来一条黑色的狗,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的,在俞舟脚边转来转去,随手扔了几颗玉米粒在地上,俞舟说:“那我去还是不去?”嘴角的坏笑都快咧到脑门了。 “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去呗。”顾矜对他说:“偷偷拍几张照片发给我。” 俞舟鄙视他:“黑,真黑。” 顾矜这人表面上看起来还有个人样,稍微讲点道德,其实心里蔫儿坏。 脚边的狗吃了玉米粒还没走,眼巴巴看着俞舟,俞舟“嘿”了声,我都没吃呢,先给你吃上了还不满足。 在他这讨不到食,黑狗又去蹭顾矜脚尖。 顾矜:“……赶紧弄走。” 俞舟忍着笑意,“不是吧顾哥,狗大户说得是真的?你怕狗?”但他脸上明晃晃都是嘲笑。 顾矜停下手上的动作,偏头斜睨他:“以后这条狗就叫俞……” 俞舟连忙摆手:“我把它弄走还不成嘛,您别停,席朗要跳脚了。” 把狗赶到席朗那儿,席朗最近喂寄风喂顺手了,给黑狗丢了块鸡肉。 俞舟坐了回去,对顾矜说:“他现在做这事越来越得心应手了,狗大户那条狗看起来凶残彪悍,我看着都发怵,也不怪顾哥你怕。” 顾矜:“你可以少说点话,都是唾沫星子。” 被嫌弃了俞舟也不在乎,也不是一次两次被嫌弃,习惯了就好。 他看了眼黑狗,继续说:“那狗跟席子挺投缘的,不然就叫席朗吧。” 顾矜看着在席朗脚边转圈的黑狗,想到了另一个天天一身黑的人,突然乐了。 “叫林句,以后就叫这名了,谁也不许改。” 俞舟咧咧嘴:“他要是知道了又得干架。” “干呗,老子还能怕他?”顾矜不知道怎么突然扯到了胳膊的伤口,有点疼:“下次我还往他脸上招呼。” 俞舟:“……您打架不是往脸上就是腿下,净出损招。” “有意见?”顾矜动了动胳膊,把盘子一推:“赶紧端走,闹心。” 说话这会儿功夫,盘里的玉米粒都串成串了,俞舟端给席朗,又端了一盘考好的土豆片鱿鱼串还有豆腐皮过来。 “席子给您的酬劳。”撂下这句话,俞舟又在客人连声催促中赶紧上串还有打包。 又看了眼还赖在席朗旁边没走的狗,顾矜越看越觉得它跟林句长得一模一样,笑意漾出眼底,他起身,自己去冰柜取啤酒。 在桌角一磕,啤酒瓶盖应声而开,掉在桌上,滚了两圈,停在桌边。 直接对瓶吹,冰冷的液体沁入心扉,驱散酷暑燥意。 仰头时,眸光不可避免落在对面洋楼,他喉结一动,酒液咽了下去。 “走了也好。” 凌晨四点,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泗水街的居民大多入睡了,被这个声音吵醒的人嘴里低声咒骂,翻了个身,继续睡。 黑色的巴博斯停在mix酒吧。 将睡着的寄风留在车上,幸而站在摇摇欲坠的招牌下面,停留两秒,迈步进去。 一楼不关门,反正是空的,只有座位吧台。平时有人来喝酒都是在一楼,小弟们把酒送来。 二楼是宋澜的住所和泗水街几位大佬平时商量事的场所。 单手握拳,幸而站在二楼走廊木门前,不停的砸门。 宋澜在睡梦中以为地震了,差点翻到床底下,摔了一跤彻底清醒过来,他伸手去摸眼镜,终于在枕头边上摸到。 这么没礼貌的一般是沈冬,顾矜不至于这样,林句会直接踹开。 昨天他去看沈冬的时候他嘴唇发紫躺在床上双目失神,应该没精力来找他麻烦,还能有谁? 开门看到幸而冷着张脸,他心里“哦”了声,忘了,泗水街还有这么位人物。 放下握拳的手,越过他,直接走到大厅的沙发坐下,穿着白色运动长裤的双腿随意搭在茶几上,她侧着头,看着他,道:“书呆子,来点酒。” 酒柜里有上次斗酒拿来没开的,也不用去酒窖取,宋澜看着她,无言片刻,揉了揉脸,去给她取酒。 宋澜将酒放在茶几上,幸而看着他的动作,没动。 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大半夜连个安稳觉都不睡好,宋澜给她倒上酒。 这女人的身手他从小弟们口里听说了,打架从来不是宋澜的强项,他就喜欢动动脑子耍耍嘴皮子,想着还躺在床上的沈冬,宋澜又叹了口气,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幸而没看他,一杯接一杯下肚,脸上仍然不见醉意。 宋澜其实知道她,不算认识,以前见过她哥哥,幸洐。 那是个在商界谈笑风生的人物,关于幸家人的手段,他也略有耳闻。 宋家一直都是独善其身,从来不站队,也不会主动去得罪人,所以和幸家并无过节。 本来他还好奇幸洐怎么会让他的宝贝妹妹来泗水街,后来听了新闻也明白过来。 幸洐在保护她。 宋澜也是被送来泗水街的,宋家虽然不和外人斗,但是内斗厉害,他爷爷儿女众多,为了争财产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莫名其妙出事的堂兄表弟也不止一个,父母为了保护他将他送来了这儿。 如果幸洐还在的话倒是可以趁机搭上幸而借势,这样他争夺继承权的胜算也会大些。 不过现在幸洐不在了,就没有这个必要。 看幸而的样子,应该是知道幸洐出事了。 现在泗水街挺热闹的,因为家庭矛盾躲在这四五年甘做混混头子的顾家大少爷,不被家族承认从小飘在泗水街的沈冬,还有他,为了暂避锋芒,在这也混了两三年了。 现在又多了个破产的幸家大小姐,世界真有趣。 林句那家伙,倒是泗水土生土长的,现在看起来,确实也就那家伙身世单纯些。 他和顾矜都知道彼此的身份,沈冬的背景是他查出来的,两人斗了挺久,沈冬也挺棘手,本来以为就是个稍微有点狠劲的混混,没想到随手查,这人竟然还是沈家的。 说起那个二愣子,真把自己当街霸了,一门心思都在当老大上,宋澜和他斗久了,有时候也觉得挺好玩。 不确定幸而见没见过他,他试探道:“幸小姐大半夜跑我这是?” “喝酒,”幸而拿着酒杯,不耐烦的看他一眼,“你不是开酒吧的吗?” 宋澜稍稍宽心,就听她又说:“一个破酒吧还这么早关门,难怪没生意。” 宋澜:“……” 其实我也不靠这个赚钱,没必要耽误我的睡眠。 攻陷 上午十点,泗水街恢复往常热闹。 席朗没睡几个小时又被拍门声吵醒,他坐在床上,低垂着头,睡眼朦胧抓着头发。 下楼的时候磕磕绊绊差点摔跤,有气无力的拉起卷闸门,雪白的一大团仿佛进入自己的领地,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席朗手撑着卷闸门,先是愣了会儿,目光下意识看向斜对面,门口停了辆比……不,黑色的车,正是幸而那辆。 财神爷没走! 席朗心中郁闷一扫而空,想着以后还能为财神爷烤串,忍不住喜上眉梢。 幸而昨晚喝得烂醉,现在还没醒,寄风之前在幸家,一日三餐都是固定时间点,厨房的人从来不敢断它吃食,还经常有加餐。 现在跟着幸而来了泗水街,饥一顿饱一顿的,幸而喊不醒,它实在太饿,自己跑来觅食了。 只需一个眼神,投喂它几天的席朗瞬间意会,想摸摸它的头,看了看它冷漠的眼神,还有炸起的鬃毛,赶紧收回手,去给这位祖宗剁牛骨。 顾矜打着哈欠,还在门外就听到响声,嗓音带着刚醒的慵懒,“大早上的弄什么呢?隔着几百米就听到你在这剁砧板。” “顾哥,”席朗在厨房里面应了声,探出半个脑袋算是跟他打招呼了,“这不是寄风来了吗,给它弄点吃的。” 顾矜原本懒懒靠着门框的身子缓缓站正,他垂眸一看,正好对上寄风抬头的视线。 顾矜:“……我有事,先走了。” “别呀。”席朗快速剁好牛骨,喊了声寄风的名字,它不轻不重瞥了眼顾矜,然后甩甩尾巴去厨房用餐。 “嘿,”被它这模样气笑了,这傲慢的样子,跟它主人一模一样:“你还真成精了啊。” 给顾矜炒了个牛肉粉,席朗说:“幸小姐回来了。” “我又不瞎,”来的时候就看到洋楼下停着的巴博斯,接过炒粉,站在门口,用嘴咬开粘在一起的筷子,“你财神爷回来了,什么感觉。” 他肤色苍白,接近透明,早上阳光不错,偏偏这人怕晒,站在阴影里。 席朗给他拿来瓶豆奶,又去给自己炒了个粉,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靠门口这桌坐下。 “舒心。”席朗眉开眼笑:“小茹下个学期的生活费说不定都能攒出来。” 顾矜笑了笑,没说话。 用筷子拨弄着牛肉粉,找了片牛肉,席朗说:“顾哥,昨天耗子跟我打电话,幸小姐带了个男人去取车。” 顾矜顿了顿,若无其事将吸管插到玻璃瓶,喝了口豆奶:“人家私事你也感兴趣?” “不是,”席朗嗦着粉,发出呲溜呲溜的响声,含糊不清道:“耗子说幸小姐付账的时候卡里刷不出钱了,后来还是那个男人出的。” “顾哥,你说幸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车老板打电话给席朗的时候还说,当时他也纳闷呢,看幸而的穿着气质还有那一千多万的豪车,不像是卡里没钱的人。 “没出事能来泗水街么”,顾矜的粉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咬着吸管:“没看新闻吗,她哥的游艇沉海了。” “啊?”席朗也吃完最后一口,“那她得多难过啊。” “幸小姐还有其他家人吗?” “我哪知道,”顾矜起身,想继续回去补觉:“你真当我查户口的。” 席朗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嘀咕:“幸小姐人这么好,出手又阔绰,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沉海了还能救回来吗?怕是难了……” 他端着盘子进厨房的时候,寄风还在吃,三根牛骨吃了两,还剩一根怎么也不吃了。 席朗弯下腰,问它:“饱了吗?” 寄风从鼻孔里哼了声。 眼睛还是盯着牛骨,明显想吃。 席朗突然福至心灵:“你是不是想带回去给幸小姐?” 寄风看了他许久,忽然缓缓点了下头。 席朗见状失笑,他看了看它,说:“你还真是成了精,不愧是中华神犬。”他知道动物也是通人性的,再加上寄风可能从小就养在幸家,应该也是训练过的,能听懂他说话也不算很奇怪。 “你吃吧,”他扶着碗柜边缘站起来,“幸小姐不爱吃牛骨头,我给她煲个花胶鸡汤。” 听懂了他的话,寄风又欢快的低头啃着牛骨。 顾矜没回去睡觉,他看了眼朱红色的木门,上面白色的骷髅头还在,幸而也懒得弄掉它。 门还开着,应该是寄风打开的。 想了想,他抬腿去了洋楼。 走过小院,就是入厅的门,这扇门也开着,轻易进了客厅,沙发上躺着个人,缩成一团。 顾矜走到她旁边,蹲下,她即使闭着眼睡着了也仍然眉头紧蹙,身上酒味很浓。 茶几上有个吃了几口的炒粉,一看打包盒就是出自席朗之手,估摸着还是前天去城里席朗塞给她当晚餐的,她当时吃了点臭豆腐就没吃了。 顾矜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看着茶几上的炒粉,还有一瓶不知道什么年份的红酒。 他稍稍挑眉,她还去找宋澜了? 深夜买醉,够可以的。 幸而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她挣扎着想去倒杯水,脚刚踩在地毯上,人还只坐起一半,就看到顾矜在窝在旁边的沙发里玩手机。 不确定是不是他,还特意喊了声:“顾矜?” 顾矜抬眸,手机扣在沙发上,他眉眼含笑:“醒了?” “你怎么在这?”她皱了皱眉。 顾矜看她这样,四处环视,找到了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放满了矿泉水和各种速冻食品。 抽了瓶矿泉水,拧开,走回去,递给她。 幸而没接。 顾矜放在桌上,“你的狗大早上去席子那儿拍门吃早餐,”他眸子黑沉:“还吓到了我。” 幸而靠着沙发,本来踩在地毯上的脚又收了回去,白色的袜子沾了些灰尘,她也不介意。 “是条狗都能吓到你。”她嘲笑,说完还咳嗽了几声,嗓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顾矜看了她几眼,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感冒了?” “嗯。”幸而倒没否认,她现在头疼,嗓子也疼,其实不怎么想说话。 不过顾矜说话很轻缓,语调慵懒宛如春风,听着倒也不烦人。 “买药了吗?” “车上有。” “你真行。”顾矜点头,拿过茶几上的车钥匙,去给她拿药。 按照说明书,将药抠出锡纸板,放在水瓶盖里,瓶盖和水都递给她,男人眼尾上扬,略微倾身,“吃药吧。大小姐。” 幸而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两人距离很近,能看清男人根根分明的睫毛,黑浓卷翘,他脸色苍白,看起来比她更像病人。 她不接,男人就保持这个姿势不动。 “要我喂你?”他笑弯了眉眼,然后拖长了语调:“也不是不可以……” “席朗喂寄风你给他五百,我喂你,怎么着也得一千了吧。” 幸而冷嗤:“给你五毛我都觉得浪费。” “行啊,四毛钱也可以。”顾矜无所谓道。 看她伸手,男人笑了笑,将瓶盖放在她掌心,见她仰头将药倒进口中,又慢吞吞把水递过去。 吃完了药,幸而问他:“还不走?” 顾矜慢悠悠坐回去,拿起手机,“你这有无线,我蹭个网,不介意吧?” 幸而没搭理他,双手环胸,看他真的在玩手机,穿上拖鞋,想去厨房弄点吃的。 正好这时席朗跟在寄风身后进来,“幸小姐!” 幸而回眸,寄风一溜烟跑到她面前,在她腿上蹭了蹭,又转身朝席朗那儿摇摇尾巴,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席朗直接把砂锅端了过来,四处看了看,还是把砂锅放在了茶几上。 一转头,他愣了:“顾哥?”刚才进来的时候没看见,顾哥怎么会在这? 顾矜翘着二郎腿,朝他微微点头。 带着疑惑,揭开砂锅盖,席朗对站在厨房门口的幸而说:“幸小姐,我给你炖了花胶鸡汤,您饿了吧?趁热喝,我忘拿勺子了,您这有吗?” 幸而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砂锅上,鲜香的鸡汤味飘在室内,她吸了吸鼻子,转身去厨房找了个瓷勺出来,还有只碗。 席朗主动帮她盛出来,“有点烫,您慢点喝。” 幸而点头,坐下来,看着瓷白碗里淡黄色的鸡汤,对他说:“晚点我把钱给你。” “不用。”席朗将瓷碗放在桌上,又把砂锅盖子盖上,他也看出来她脸色不好,声音也不对劲,心想幸小姐看着挺狠的,体质也就那样,现在酷暑天都能感冒。 “这汤是我送给您的,这段时间你一直照顾我生意,还捎我去城里,怪不好意思的。”说完,他还腼腆的挠了挠头。 见他这样,顾矜从喉间溢出轻笑。 他从来没想过,视钱如命,脸皮极其厚的席朗,有朝一日能说出这样的话。 只能说幸而这女人是真的厉害。 她来了泗水街,怪事倒是不少。 幸而听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了声谢:“砂锅我等下给你送过去。” “不用不用,”席朗要去处理食材了,下午要弄串,不然又跟昨晚一样忙不过来,“晚点我过来收,或者您让顾哥带过来,都行。” 顾矜视线从屏幕挪到他脸上,似笑非笑:“合着我一口没吃,还成跑腿的了?” 攻陷 “这不是顺带的事嘛,再说了,您早餐我不也没给你算钱……”席朗低声嘀咕两句,在顾矜越来越危险的眼神中,赶紧跑路。 “德行。”顾矜瞅了眼他背影,嗤了声。收回目光。 客厅里很安静,顾矜游戏界面没关,他喜欢开静音,也没有背景音乐。 幸而吃东西很斯文,喝汤没有发出声响,她左手轻轻搭在碗边,虚扶着,右手拿着白色瓷勺,偶尔有瓷勺触及碗底的声音。 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幸而喝完最后一口,没有再盛的打算:“想喝?” 本来没这个想法的顾矜顺势点了点头:“好啊,”他笑眯眯看着幸而:“麻烦大小姐。” 幸而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的打算,她盘腿,从旁边扯了张薄毯盖在腿上,“自己去厨房拿碗,再把我这个碗带进去。” 想了下,她补了句:“谢谢。” 可能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她比平常少了几分盛气凌人,多了些平和。 顾矜看她片刻,摇头笑了:“你还挺讲客气。”听得出是反讽。 虽然是这么说,但他还是伸手去拿碗,扣在碗边的拇指有温热触感,想到刚才她并没有用嘴接触碗沿,眼底划过一抹释然。 在厨房打开水龙头,把碗勺洗了,随手放在流理台上,他又冲了下手,洗完后,关了水龙头,他转身靠在流理台上。 自嘲一笑,他这是怎么了,上赶着给人跑腿打杂? 回到客厅,幸而又靠着沙发睡着了,他站在她前面,沙发和茶几的间隙,手扶着沙发靠背,微微低身。 视线在她面容停留半分钟,顾矜手指轻勾,将她脸颊发丝拨到耳后。 发丝划过鼻尖,幸而不舒服地偏过头,顾矜手停在半空,等了会儿,见她没醒,才缓缓收手。 花胶鸡汤还剩大半,晚上热热还能吃,顾矜顺手将砂锅盖上,又退回沙发坐下。 听到了砂锅合上的声音,没睡安稳的幸而半睡半醒瞥了眼沙发上玩手机的顾矜,躺下来,翻了个身,面朝沙发,背对他又继续睡觉。 随着她的动作,灰色的毛毯掉在同色系的地毯上,本来垂眸的顾矜又弯腰捡了毯子,给她盖上。 幸而醒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没有光亮。 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掀开毯子,双腿刚离开沙发,就踩到柔软的东西。 寄风在她脚下拱了拱,低声呜咽。 摸了摸它的头,幸而在沙发缝里找到手机,划开屏幕,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借着手机的微光,她踩在地毯上,去摸开关。 她这边窗户透出光亮,席朗那边也能看到,他正在烤串,刚刷上辣酱,“顾哥,幸小姐醒了,要不我给她送点烧烤过去?” “你挺关心她啊,”顾矜帮他打包要带走的烤串,套上袋子,系了个结,递给小女孩:“三十五。” 小女孩把钱给了他,接过袋子:“顾矜哥哥,你别跟我奶奶说我在席哥这儿吃了串。” “行啊,”顾矜只收了她三十,“去跟同学玩吧,早点回家,免得你奶奶又街头骂到街尾。” 小女孩是街尾王大妈的孙女,读初中,跟他们都熟,俞舟收了个空盘子过来,闻言也打趣她:“你奶奶要是知道你放着自家的臭豆腐不吃跑席子这儿吃烤串,能把你街尾打到街头。” 小女孩撇嘴,“舟哥,我特别不喜欢听你说话,走啦,拜拜。”说完,朝他做了个鬼脸,拎起袋子就跑。 “嘿,这小孩。”俞舟眉毛倒飞。 “赶紧把毛豆给客人端去,催着呢。”席朗抽空睨他一眼:“别瞎扯了,磨磨唧唧的。” 俞舟佯怒道:“给你帮忙你还挑三拣四,等下我回去你给我烤几个大鸡腿,不然明天不来了。” “行行行,再给你加份烤牛肉,正好寄风啃了牛骨还剩点肉没弄。” “滚犊子啊。”笑骂几句,俞舟又去送毛豆。 “顾哥?”俞舟走了,席朗又和顾矜唠嗑:“给幸小姐送份烤肉过去您看怎么样?” “行啊,”顾矜懒懒道:“你去送呗。” “顾哥……”席朗往烧烤网上放了两块牛肉:“我这不是没空吗?要不您走一趟?” 顾矜:“你最近使唤我很顺手啊。” “那麻烦您再顺带把砂锅弄回来,谢谢顾哥,顾哥好人。”席朗得寸进尺。 顾矜“啧”了声,“赶紧烤吧,废话真多,少放点辣椒,太呛人了。” “哎~得嘞。我闭嘴。” 睡久了刚起脑袋有点晕,她扶着沙发想坐下,转眼就看到了茶几上黑色的砂锅。 顾矜没把它带走? 正好饿了,揭开砂锅盖,还有大半,她想了想,决定端去厨房热一下。 把花胶鸡汤倒进自己的电磁锅里,插上电源,调好时间,她靠在冰箱上,过了片刻,又从冰箱里抽出瓶水,手指划过瓶身水雾,没有打开的意思。 从听到幸洐沉船的消息,她的脑子到现在还是混沌状态,吃东西睡觉全是凭本能,到现在脑海里还是一片迷雾。 手中的水被抽走,她抬眸。 顾矜扭开瓶盖,递还给她:“冷水,少喝点。” “哦,”幸而仰头喝了一大口:“又来蹭网?” “拿锅,”顾矜靠在门框上,看着咕嘟冒泡的电磁锅,“席子让我给你送点吃的。” 流理台上多了个透明的打包盒,新鲜出炉的,顾矜随手揭开,对她说:“先吃这个吧。” 幸而看了眼盒里两块大牛肉,沉默不语。 顾矜挑眉:“不爱吃?” “不是。”幸而否认。 看了看她,看了看电磁锅,又看了看打包盒,顾矜突然明悟。 “有刀吗?”顾矜问。 “那儿呢。”幸而朝上面的碗柜点了点下巴。 “怎么放这,”顾矜仗着身高优势,打开碗柜,轻易拿下刀架,刀子都没有拆封,“给你放下面了。” 说完,他抽出一把水果刀,拆开封装,洗了洗,又用厨房纸擦干水,把牛肉切成小块。 幸而也不讲客气,从碗柜里拿了把铜柄的叉子,他一边切,她一边吃。 知道她感冒了,牛肉没放辣椒粉,只是放了点胡椒粉,吃起来味道挺不错。 想到寄风也没吃,她去客厅拿来蓝色盘子,给它放了几块,看在顾矜今天给她送餐的份上,也没为难他把寄风叫过来。 牛肉切完,花胶鸡汤也热好了,摸出来瓷碗给她装了半碗,他找了把叉子,自己吃起牛肉来。 幸而端起鸡汤,勺子搅了几下,问他:“你跟顾家没有联系了吗?” “嗯啊。”顾矜漫不经心将牛肉送到嘴边:“我家那点破事圈子里应该传遍了吧,你没理由不知道。” 幸而倒是很诚实:“知道一点,不多,什么版本都有,你想听哪个?” “你信哪个?”他反问。 “你被接回容家。” “现在你知道了,”顾矜放下叉子,“都是假的。”他端起砂锅,“走了,慢慢吃。” 走了几步,他又退回来:“吃药了吗?” 幸而无语地放下瓷碗。 “你有病吧,管这么宽。” 顾矜微微一笑:“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幸而:“……”合着是在这给截她话头呢。 晃眼四五天过去,幸而感冒好的差不多,这几天她都是在家,没出去过,顾矜自从那天端了砂锅走,就再也没来过,席朗倒是时不时给她和寄风送吃的。 当然,她也付了钱。 秦缙也给她打过几次电话,游艇捞起来了,人没有。 还是不能确定她哥的生死,但是这么久过去了,外界早就认为幸洐不可能回来。 以顾周两家为首的企业在本市疯狂吞并扩张,秦淮已经从外省回来,稳定秦家局面。 下午,看了眼外头渐弱的太阳,幸而牵着在家闷了几天的寄风出去遛弯。 许是察觉到她这几天情绪不高,寄风一直寸步不离陪着她,她刚起床或者在沙发上睡着了,只要脚一动,就能踩到趴在地毯上的寄风。 席朗在处理肉类,见幸而来了,他抬头打招呼:“幸小姐,感冒好些了吗?要不要我再给你炖个玉米排骨汤?” “好了,不用。”幸而朝他点头:“顾矜呢?” 幸小姐不是挺不喜欢顾哥吗?怎么打听起他来了?席朗手上动作没停,看了眼日头:“这个点,顾哥应该在睡午觉呢,他比较嗜睡,正常人午睡一两个小时已经很多了,他能睡到天黑。” “他晚上也睡这么久?” “这倒没有,晚上他要么去找宋澜喝酒,要么去和林句打架,心情好就来我这帮忙蹭个宵夜。” “夜生活够丰富的。”幸而随口说了句。 “你找他有事吗?要不然我帮你打个电话给他?” “不用,”幸而准备去西街逛逛,“等我什么时候想打架了再来找你。” 想起她那不要命的架势,席朗手里的肉差点掉桌上,“别,还是别了,你们俩打架我也不好拉偏架啊。” 幸而笑了笑,往西街走。 路过张婶面馆时,她驻足片刻,看张婶在揉面,问:“有馄饨吗?” 张婶一看是她,脸上的笑容瞬间起来了,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有有有,现包的,你先坐,我给你煮。” “加生菜辣椒,不要葱和香菜是吧?”她不确定的问了句。 幸而见她动作麻利,跟之前态度天差地别。 挑了挑眉尾,弯唇笑。 攻陷 找了张靠墙的桌子,坐下来,寄风往她身上蹭,两只爪子搭在她腿上,幸而时不时摸下它的头。 寄风闭着眼,享受她的顺毛服务。 在俞舟的解释下,泗水街的人都知道,新来的这位千金大小姐牵的不是狮子,是雪獒。 当然了,是战斗力能和狮子媲美的雪獒。 还有,整条泗水街都知道,住在中街洋楼的女人,差点弄死沈冬。 张婶的面馆属于中街,沈冬被她打败了,宋澜论武力值,压根没有,最多在后面动动歪脑筋。 幸而如今在中街的地位,可以和东街顾矜,西街林句持平,之前以为她在这待不了多久就会灰头土脸逃走,没想到她不仅留下来了,还是以这么强硬的手段。 张婶一改之前不善态度,脸上堆满殷勤,一碗馄饨正常份量是十颗,她愣是捞了十七八颗,汤碗几乎要溢出来。 “幸小姐,您慢用,有什么需求随时和我说。”把馄饨端到她面前的桌上,怕辣椒酱加得不够,又去厨房拿来了装辣椒酱的透明玻璃瓶,放到她手边。 “谢谢。”伸手不打笑脸人,幸而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吃了两个馄饨,她发现竟然是:“鲜虾馅的?” “是,”张婶朝她笑,心里却有些紧张:“店里卖得最多的就是鲜虾馅的馄饨,不合您口味吗?要不然我给您换成猪肉馅的?” “不用,”幸而又吃了一个,“味道很好。” 拽着衣角的手松了松,张婶现在才是发自真心的笑:“您喜欢就好。” “冬哥,坐这吧。”小弟给他搬凳子,朝门外的沈冬喊了声,然后对老板娘说:“张婶,清汤馄饨,给冬哥加两个鸡蛋补补。” 张婶看了看门外气色不太好的沈冬,又看了眼背对着门若无其事吃馄饨的幸而,对小弟挤了个眼神。 “张婶你这眼睛……”小弟话还没问完,就被张婶没好气的打断。 “知道了,坐吧,你们吃什么?” “跟冬哥一样就行,他吃不下,我们也不好意思吃卤牛肉。”小弟回道。 张婶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你这呆瓜还挺会为你大哥着想。 沈冬恹恹地在小弟拉开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叉垫在木桌上,脑袋枕着手,昏昏欲睡。 小弟在等馄饨的间隙摸出手机打游戏,还顺便倒了杯热水放沈冬旁边。 过了大概五分钟,张婶把两碗馄饨端给他们,“吃吧,鸡汤馄饨,一人加两个蛋。” 小弟闻言,放下手机,推了推睡着的沈冬:“冬哥,吃馄饨了。” 沈冬迷迷糊糊嗅到了鸡汤香味,他揉了揉眼角,慢吞吞接过小弟递来的筷子。 这时,他们后面那桌的幸而也吃好了,她将牵引绳在掌心绕了两圈,起身问张婶:“多少钱?” 这一句话,吸引了三个人的视线。 小弟不知道她在这,手里的筷子没拿稳,掉在碗边,发出清脆的声响,筷子砸在碗沿掉在地上,他连忙弯腰去捡,手指刚碰上筷子,就对上了寄风的视线。 他腿发软,身子下意识伸直,“哐当”一声响,是头撞在桌底板的声音。 沈冬:“……”为什么要来吃这碗馄饨呢? 张婶没眼看他,早就提醒了,自己不上心,她对幸而说:“不用钱,就当是我为之前的言行向您赔罪,还希望幸小姐不要和我这种眼皮子浅的妇人计较。” 幸而定定看了她几秒,见她不似作伪,放了张五十块的钞票在桌上,“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说完,她大步往外走,寄风颠颠的跟在她身后,经过沈冬身边时,他握着筷子的手没动,身体发僵。 她连个眼角都吝啬,直接往西街去了。 张婶下意识看向沈冬,按照他以往的性格,早就破口大骂追上去了,可奇怪的是,他什么反应也没有。 而是继续吃着馄饨。 看来这次对他的阴影确实太深了。 “冬哥。”小弟捂着头,委屈的从桌下爬起来。 “吃吧。”他语调平常,没什么感情。 夕阳西下,泗水街被余晖笼罩,街上大多是青砖房,有些外面刷了层白灰,有的是涂了点水泥,但是都像是做了一半没钱继续搞的半成品。 转角处,有个穿黑t的男人靠着墙角抽烟,残阳给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幸而朝他看去时,他正好也看过来。 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见底,单独看眼睛,肯定会以为这是个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人。 黑色短袖下,他肌肉线条明显,淡淡一眼,他周身少了些随意,竖起尖刺。 只需一个眼神,幸而不知道为什么,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攻击性很强,不像顾矜,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东街顾矜,西街林句。 鲜明对比。 幸而朝他走去,问:“我可以在这坐会儿吗?” 男人显然是愣住了,半天没回应,他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幸而自顾自的在他脚边的青石板上坐下来,两人一个靠墙站,一个仰头看,他手边的烟,风一吹,燃了大半截。 “林句?”幸而眨了眨眼。 林句垂眸,对上她的视线。 过了片刻,他才说:“怎么。”语调很平,没有波澜。 仔细看,黑白分明的眼眸早已失焦,看似落在幸而身上的眸光,其实早就散落四周,什么都没有看。 “啊,”幸而笑了笑,抬着头能清晰看到他下颌的疤:“商量件事呗。” 寄风很老实,蹲在幸而身边,没有吠叫,也没有四处转悠。 林句淡淡看她一眼,示意她说。 “把烟掐了,难闻。” - 晚上,席朗的烧烤铺依旧热火朝天。 门外多了把躺椅,幸而惬意窝在躺椅里,等着席朗给她烤猪排。 手中的蒲扇有一搭没一搭摇着,听着路边树上的蝉鸣,幸而突然有种不知置身何方的迷茫。 “幸小姐,加辣椒吗?” “加吧。”她闭上眼,蒲扇盖在脸上。 寄风跟在席朗身边,时不时能得到投喂,这是出了钱的待遇,被顾矜取名叫林句的那条小黑狗也连续来了几天,它就只有吃边角料的份。 寄风的牵引绳被幸而解开了,它不会随意攻击人,席朗也放心随它在店里店外到处穿梭。 寄风随了主人的性子,不怎么安分,看到小黑狗在吃东西,它一路小跑撵上去,追得小黑狗到处乱窜。 顾矜今天来得有点晚,差不多十点,脸上还挂了彩。 俞舟简单帮他处理下伤口,然后免不了问候林句祖宗十八代。 “又去打架了?”席朗给猪排翻面。 俞舟对于给顾矜处理伤势的事情已经得心应手,收起碘酒棉签,他点头:“这次可不是我们去找事,林句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疯,打了个电话给顾哥,说想打架。” 席朗有些不可置信:“他主动打电话?” 不怪他惊讶,林句用的还是几百年前的老人机,顾矜平时打电话给他约架,他都很少能接到。 席朗觉得多半是按键失灵了。 偏偏他不肯换,顾矜还嘲笑过他,是不是打算把老人机当古董传下去。 “可不是嘛,他还是第一次主动给顾哥打电话,”俞舟也觉得新奇:“他那破手机,响不响全靠命,打个架还得老天爷给面子,我还以为就是个摆设。” 顾矜被他逗乐了,眉眼弯弯,“不瞒你说,我也这么认为。” “他今天受什么刺激了?”席朗还是想不通。 “谁知道呢。”俞舟收好东西,看着逐渐增多的客人,帮着席朗端盘子拿串,减轻他的压力。 顾矜懒洋洋靠着椅背,动了一下,手腕上的伤扯的有些疼,伤的是右腕,不好拿东西,他怀疑林句那狗东西故意的。 躺椅上的幸而不知道睡着没,顾矜看着她脸上的蒲扇,无声笑了笑,她这样子倒是有点融入泗水街了。 抬头看,繁星点点,圆月高悬。 晚风轻轻拂动她白色长裙裙边,露出洁白如玉的脚踝。 夏天,夜晚,凉风,烧烤,繁星,长裙,幸而。 顾矜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幸小姐,牛排好了,”席朗亲自给她切成小块端上来,只有旁边顾矜那桌有空位:“给你放在桌上。” 幸而拿掉脸上的蒲扇,走到顾矜对面坐下,看见他脸上和嘴角的淤青,没忍住笑出声。 “顾哥这是挨打了?”她将蒲扇放在桌边,用竹签戳了块猪肉,递进嘴里。 眼尾上扬的弧度,毫不掩饰揶揄之意。 “是啊,”顾矜坦坦荡荡,看着她吃肉:“这不是很正常吗。” 幸而又吃了两块,发出灵魂一问:“顾老大,你怎么总是挨打啊?” 顾矜左手撑头,右手垂在身侧,凝视她:“运气不好,难得挂彩两次都被你撞见。” “噗嗤。”幸而低笑出声,扯过来张纸巾,擦了擦嘴角,把盘子里剩下的猪排给他推了过去:“好好补补吧。” 顾矜挑眉,视线落在她嫣红唇瓣。 左手拿了根竹签,他坐直,往背后靠了靠:“讨好我?” 幸而:“你觉得呢?”脸上却明晃晃写着“你也配”几个字。 攻陷 顾矜哑然失笑。 夜色深沉,席朗的烧烤摊越到深夜越忙,俞舟直接削了盘玉米粒端上来,“顾哥,辛苦你,干活吧。” 顾矜用一脸“你不是吧”的神情看着他,“我是个伤员。” “左手不是能动吗?”俞舟跑开了:“鱿鱼三串鸡胗五串香辣藕片五串是吗?在这吃还是带走?啊带走啊,我给你打包,稍等一下。” 然后他又冲席朗喊:“动作快点,客人等着呢。” “知道了知道了。” 幸而忍俊不禁:“真可怜,东街扛把子沦为烧烤摊小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弱点。” 顾矜挑眉:“幸氏财团千金大小姐流落街头撸串,昔日锦衣玉食皆为笑谈,是惰性作祟还是另有隐情?” “串你的串吧,废话真多。”幸而靠着椅背,单手拿着竹签,戳着没吃完的猪排给寄风。 面对她的双标,顾矜笑而不语。 俞舟不知道从哪找来一个小玻璃杯,顾矜把长长的竹签放进去,左手戴着一次性手套,捻起玉米,一颗颗串上去。 幸而侧着身子喂食给寄风,她长发及腰,右侧编了个小辫,偶有清风拂面,带动发丝。 “大小姐。”顾矜又串了颗玉米。 “怎么?”幸而回眸,眼尾上扬的桃花眸含情带笑,黑色瞳孔在夜色中鲜活明亮。 “什么时候回去?” “不知道哦。”幸而逗弄着寄风:“还早。”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 “嗯,还早。” 盘中的猪排都进了寄风嘴里,它又捉弄小黑狗,幸而目光落在路边它追逐的身影,问顾矜:“你呢?” “我?”顾矜动作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把串好的玉米放到盘子里,换了根竹签:“我就是个街头混混,余生就这么过了。” - 当晚,凌晨两点。 结束了帮忙,顾矜拎着席朗给的酬劳——蒜香小龙虾回到住处。 这是一栋四层的老旧居民楼,外墙绿色的漆斑驳开裂,楼道漆黑,感应灯坏了还没来得及修,现在他右手一动就疼,还是明天让俞舟买个灯泡来换了算了。 走到四楼,从兜里摸出钥匙开门,客厅开关在门的左侧,按下开关,暖色灯光铺满房间,将钥匙随手丢在鞋柜上,关上门。 里面的装修很简单,白墙,灰色瓷砖地板,灰色窗帘,灰色沙发,家具都是原色木质的,这些都是他搬进来后自己置办的。 打包盒随手扔在桌上,他双腿交叠搭在茶几,摸出遥控调台,跳出来一个美剧电影,也没什么想看的,就是听个声,他也没换了。 窝在沙发躺了不到十分钟,他又去浴室洗了个澡,对着镜子,看着脸上的青紫和破了皮的嘴角,用手指碰了碰,然后“嘶”了声。 出来时他只穿了件白色短袖和同色内裤,左手拿了条干毛巾搓着头发,刚洗完澡,整个人蒙着一层雾气,眼神湿漉漉。 侧躺在沙发上,一条腿搭在沙发扶手,一条腿垂在地面踩着地板,电影播了一半,他看了眼,说:“没趣。” 正想换,手机却响了起来。 原本漫不经心的他在看清屏幕上来电显示后,瞬间坐直身子,听着那边的声音,半晌没说话。 “顾矜,你外婆病了,想见见你。” 电视被他调到静音,他右手搭在腿上,仰头看了眼天花板,嗓子有些干涩。 “好。” 幸而是十二点回洋楼的,一觉睡到大天亮,拉开窗帘,阳光撒满室内,她坐在二楼窗户的飘窗,享受着清晨温和的太阳。 寄风趴在她旁边,幸而拿了把梳子给它顺毛,它闭着眼睛,舒服得哼唧两声。 现在是七点,从窗口望去,街上冷冷清清,偶有稀稀拉拉几个人走过,应该是赶着去上班的。 斜对面的烧烤店也没开门,席朗凌晨五点收的摊,怎么着也得十点才会醒。 又晒了几分钟太阳,她去厨房准备煮个饺子。 她买的饺子馅料都是五花八门的,有荤有素,想给自己煮包玉米胡萝卜水饺,给寄风煮个猪肉白菜的。 正好这时候秦缙打电话了,她随手接通,放在流理台,开了免提。 “秦老三?”那边打了个哈欠,显然是刚睡醒。 “早。”按照说明书,等水沸腾起泡,幸而倒了两包猪肉白菜水饺进去,先煮寄风的,饿了它就闹腾,到处东奔西跳。 再不给它煮它又得去敲烧烤店的门了。 “咱哥的事还没有进展,但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懂我的意思吧。”秦缙最近也很累,秦淮开始让他接手一些子公司业务,这不,昨晚通宵看文件,到现在还没睡。 最近顾周两家紧紧相逼,抢走了好几个政府大单,秦淮也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之前对准幸家的炮火现在全部调转枪口,想消灭这个和幸家走得最近的家族。 从幸氏财团分出去的十几个公司现在也在苦苦支撑,失去了幸洐这个主心骨,面对几大家族联手,他们也是难以应对。 幸洐沉海,生死不明,幸家只剩幸而能直接接手公司业务,偏偏这位大小姐玩起了失踪,顾周两家翻遍了城内也没能找到她。 想指望她回去带领幸家走出困境,更是妄想。 再说了,这位大小姐吃喝玩乐倒是样样精通,真让她接手剩下的公司,估计倒闭更快。 在幸家破产消息传出来之前,幸而就被她哥赶来了泗水街,幸洐没让她回去,她也不会轻举妄动,兄妹这么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回去难免会破坏他计划。 前几天她虽然状态消沉,但也想通了不少事。 在幸洐沉船消息传来前,他们最后一通电话,幸洐让她不要听信任何人说的话,明摆着的暗示,她现在才想明白。 还有秦淮,他那么肯定的说会和幸洐一起接她回家,分明就是知道些什么,她也不会去深究,只要在这等着哥哥们就好。 简而言之,外界纷纷扰扰,她倒是清闲自在。 “而而,”秦缙揉了揉眉心,放下手里需要签字的文件,靠着柔软的办公椅:“我以前觉得我哥就是个没有感情的资本家,一个只知道赚钱的商业机器,可现在还只是接手冰山一角就觉得他真的太不容易了。” 幸而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俩其实都一样,有着哥哥的庇护,只需要做混吃等死的豪门纨绔就行,家族财产足够他们挥霍几百年,而且两个人的哥哥都是非常有能力的敛财高手。 “所以呢?”想了半天,她只能冒出这么一句。 对于秦缙现在的难处她也不能感同身受。 “所以我很奇怪,”秦缙开了个玩笑:“我家公司这么多,年利润不低吧?为什么我哥每个月只给我五百万的零花钱,太抠了。” 幸而扯了扯嘴角:“五百万?” 秦缙眉心一跳,心想不好,说漏嘴了。可是话已经说出去就没有补救的机会。 幸而搅动着锅里漂浮着的饺子,一个一个的夹到寄风蓝色的餐盘中,扔饺子的动作有点重,汤汁溅了些在流理台。 “你不是跟我说只有两百万吗?” 不知道如何应付的秦缙匆匆挂了电话,瘫在沙发椅上,这次是真的心累。 言多必失。 古人诚不欺我。 煮完早餐是八点,吃了半个小时,她又在沙发上躺了会儿,突然听到剧烈的砸门声。 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去窗户,望向声音来源。 一群拎着木棍的花衬衫站在烧烤摊门前,为首的不停用木棍砸门。 想着席朗在她生病时送的花胶鸡汤,幸而没犹豫,换了身行动方便的休闲装,下楼去了斜对面。 席朗以为是幸而或者寄风来砸门要吃的,穿上衣服深吸一口气,一路小跑下去:“来了来了,别敲,今天早上想吃点……” 卷闸门被拉起,席朗看着眼前这群凶神恶煞的人,话卡在嗓子眼,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们是?” “是你大爷。”为首的一棍子横扫过去,几乎是擦着席朗脸颊过去的,他堪堪躲过,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睛渐渐冷却,伸手从门口角落抄了根铁棍。 “你们来找事的?”来的这群人零零散散围在门口,席朗心里大致数了数,有七八个,穿着颜色大致相同的花衬衫。 “是又怎么样?”为首的花衬衫冷笑:“顾矜呢?让他出来,哥们跟他谈件事。” 席朗这下算是明白了,这群人就是看顾哥不在故意过来找事,顾矜不在泗水街,不仅顾矜不在,中街沈冬宋澜还有西街的林句都不在。 说花衬衫不是踩着点来的,他都不信。 “想说什么?跟我说吧。”席朗握紧手中的铁棍。 为首的花衬衫只是不屑的看他一眼,用木棍在他胸口点了点:“你?配吗?我要盘下整条泗水街,你能做主?” “口气不小,”席朗笑了:“别说泗水街,你今天连我这个烧烤店都搞不下。” 花衬衫们确实是看泗水街几个老大都不在故意来找茬恶心恶心他们的,他们是后面街道的,平时也没少和泗水街这些人起冲突。 但每次都是他们吃亏。 今天特意打听了,泗水街那几个狠角色都不在。 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们自然不会错过,知道席朗是顾矜的小弟,砸了他的店也能出口恶气。 席朗也是看明白了,他们这是想以多欺少。 攻陷 为首的花衬衫不再废话,朝身后的小弟们甩头:“哥几个,动手。” 说完便一拥而上。 席朗也不是吃素的,顾矜没来的时候他就在这条街混,没有顾矜宋澜他们之前,泗水街可乱多了,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 他能带着妹妹在这把烧烤店开起来,可见有几把刷子。 看着他身手利落撂倒几个,幸而止住了上前的脚步,站在路边,双手环胸观看局势。 对于席朗,幸而其实有些意外,他平时总是笑呵呵的,也没怎么看他生过气,就想着怎么多赚点钱,一天到晚围着这个烧烤摊子转。 思绪转动间,七八个人已经倒下了一半,席朗喘着粗气,看着倒在地上痛苦嚎叫的花衬衫,手背青筋暴起,朝为首的花衬衫挥棍。 木棍应声而断,席朗想趁势而上,却没注意身后有人悄悄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他的后脑勺抬手。 幸而眸光冷凝,上去补了一脚。 “行啊,席朗,你们泗水街的男人都死绝了是吧,找了个女人来撑场子?”为首的花衬衫看了幸而一眼,嗤笑道。 席朗也在惊讶幸而的出现:“幸小姐?” 幸而朝他点头,说:“你闪开,我很久没打架了,正好给他们松松筋骨。”说完,她扭了扭脖子,原本开裂的虎口早就愈合,取了绷带。 “好大的口气。”为首的花衬衫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席朗,你不会真让她跟我打吧?” 席朗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被幸而冷冷打断—— “不是你,是你们。” 说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主动进攻,席朗站在门口,有些着急,到底要不要帮幸小姐?要是帮了惹她生气怎么办? “唉,顾哥要是在就好了,成天到处瞎跑……”他嘴里嘟囔道。 为首的花衬衫只当这个女人脑子有点问题,席朗都不敢放这样的大话,他用眼神示意,七八个人立马会意,同时朝她攻击。 三分钟后,幸而将为首的花衬衫踹倒在地,看他想爬起来,一脚踩在他后背上,厚重的马丁靴底碾着他的脊骨。 “幸……幸小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吧,我也是被逼无奈……”花衬衫听到了席朗对她的称呼,现在后背疼得失去知觉,他觉得浑身的骨头好像都被碾碎了,说话也带着哭腔。 对他的求饶视若无睹,幸而身子前倾,踩在他后背的力量加重,语气不轻不重:“被逼无奈啊?” “是是是,”花衬衫一股脑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我是后面那条街的,以前跟中街的沈哥有点恩怨,今天有个城里老板的秘书让我来东街找事,说顾哥不在这,我寻思着既能赚钱等会儿又能去中街把这口恶气出了就带着小弟们来了。” 他大清早的就派人过来盯梢,小弟看到泗水街的几个老大今天都出去了,哪能想到,这儿还有这么位神。 “城里老板的秘书?”幸而抓住重点:“叫什么?” “我也不知道,”花衬衫哆嗦着开口,感觉踩在后背的力道更重了,他指天发誓:“幸小姐,我真的不知道,那个秘书没透露自己姓名,就是说事情做好了顾总有赏……” 说完,他眼前一亮:“顾总!那个老板姓顾!幸小姐,我真的就知道这么多了,他们让我上午来砸顾矜的场子。” 姓顾?幸而已经知道是谁了,她转身,对席朗说:“你们顾哥惹的事,你自己处理吧。” 说完,她松开脚。 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下来,它旁边还跟条小黑狗,想到花衬衫刚才有提到沈冬,幸而直接把一上午的烦躁发到他身上。 “这条狗长的真丑,以后就叫沈冬吧。” 然后她没管寄风,直接回家。 席朗看着她的背影,心想幸小姐真飒,沈冬败在她手下,不冤。 但很快他又想到一件事,“这条狗不是叫林句嘛。” 摇了摇头,看着地上躺成一片哎呦哎呦叫着的花衬衫们,他没好气道:“还不赶紧滚,等着顾哥回来再收拾你们一顿?” 闻言,花衬衫们挣扎着起身,争先恐后朝西街那边跑了。 看着这群乌合之众,席朗忍不住笑出声。 什么人呐这是。 下午三点,他在串豆皮。 没看到顾矜从哪个方向来的,只听到躺椅“嘎吱”一声,他就躺那了。 “顾哥?”席朗扭头看他。 “嗯。”顾矜情绪不高,随便应了声。 想到之前来找事的人,席朗觉得有必要跟他说一声:“今天上午有人来砸场子,还好幸小姐出手解决了。” “哦。”顾矜眼皮子耷拉着,没精打采。 “那个人还说是城里一个姓顾的老板让他来的。”席朗对他的事稍微知道那么一点,他们顾哥是城里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跟家里关系不和就跑来这,这几年也没见他的家人和他联系过,不过豪门世家的人为了争夺家产手段层出,已经不算稀奇了。 顾矜有些出神。 这是顾北为了报复他上次的举动,故意搞的恶心人的事。 他想不明白的是,顾北怎么知道他不在泗水街? 还是他去容家的事被别人知道?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想起上午去容家,外公跟他说的话。 “顾矜,外婆不想跟你说话是因为她还在生你父亲的气,我们就你母亲一个女儿,你母亲从小被我们捧在手掌心长大,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以前你父亲没钱做生意,你母亲拿出嫁妆补贴他,把自己的陪嫁赔进去了还不算完,又回来找我们拿了钱。” “你父亲生意失败多少次姑且不说,你母亲这么全心全意对他,他却在外面……”外公说到一半,眼中隐约怒火涌现:“顾矜,那个野种跟你相差不到三岁啊!!!” “你母亲为了他吃了那么多苦,他却这样对你们母子俩。”说到最后,容老爷子竟有些哽咽。 顾矜视线始终落在床上的外婆身上,可自他进来,外婆就一直背过去,连个正脸都不肯给他。 外婆还在生气,不是气他,是气他父亲,气顾家。 如果没有容瑟,哪有现在的顾家?可容瑟不在了,有人拿着她用钱砸出来的顾家肆意挥霍,而她唯一的儿子,只能龟缩在一个偏远小街。 不愿看到顾矜,是怕看到他和容瑟七分相似的脸伤心,也是怒其不争。 “顾矜,”外公叹了口气,记忆中一向笔挺的身躯也佝偻起来,鬓边白发丛生:“容家的家业迟早都要留给你,可顾家原本属于你的东西,你也该去拿回来。” 他也清楚外公这次叫他回来的意思,他不能总是躲在泗水街,也不能把顾家的家业拱手让给顾北母子,如果他还是老样子,窝在泗水街继续颓废下去,容家也不会再认他。 容瑟的离世不仅对容老爷子夫妇打击大,对顾矜,也同样如此。 八年了,整整八年,容瑟刚离世的时候,顾庸还没把顾北母子带回来,容瑟从来没对他说过这些事,他也完全不知情。 头两年,他还能和顾庸心平气和说几句话,可在知道了他母亲的死因后,父子俩彻底闹翻,顾庸趁机把顾北母子俩接了回来,顾北直接去顾氏集团接任职务。 他没有明确和容老爷子表示会不会回去,只是说了句:“外公,您给我点时间。” 他不想回顾家,他嫌脏。 傍晚,街灯亮起。 俞舟照例来席朗这儿帮忙,熟练的打包烤串,他问:“听说今儿有人来闹事,狗大户摆平的?” “什么狗大户?”席朗瞪他一眼:“注意你的言辞,那是我财神爷。” “瞧你这狗腿样。”俞舟嗤笑两声。 “顾哥呢?”俞舟四处看了看,躲哪儿偷懒去了,还是又找林句打架? “我怎么知道,”席朗忙着给烤串刷酱料:“不过顾哥今天心情不太好,还从我这拎了几瓶啤酒走。” “借酒浇愁啊?这可不太像我顾哥风格。” 小巷里,昏暗无灯。 顾矜坐在不知道谁家门口的石阶上,弯曲着腿,靠着门叶。 他脚边是几个空瓶,随意倒在地上,七零八落。 今天是下弦月,他左手握着酒瓶,手腕搭在膝盖,惨淡的月光映在他瘦削的下颌,右手指间有猩红光影跳动,明灭不定。 抬手想把烟送到嘴边,手腕传来钻心的疼,他面不改色,深吸一口,仰着头,缓缓吐出烟雾。 幸而站在巷口,看着那道消瘦的身影,双手插兜,止步不前。 这时,顾矜突然偏头,朝她扯出一抹微笑。 “大小姐。” “聊聊?” 幸而在他身边坐下,闻到烟味,又换了个位置,去了他左侧。 顾矜随手将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他喝了口酒,问:“来一瓶吗?” 幸而摇头。 “我不喝啤酒。” 顾矜扯了扯嘴角,放下酒瓶,“站那多久了?” “刚来,”幸而说:“寄风跑出来了,喊它回家。” 顾矜“啊”了声,突然把头埋到□□,情绪不明。 片刻后,他闷声笑骂道:“原来我他妈活得还不如条狗。”连家都没有。 ※※※※※※※※※※※※※※※※※※※※ 预收《豪门夫人,茶艺十级[穿书]》 文案:顾日月穿到一本豪门小说,绑定生财有道系统。 系统言简意赅:“不赚钱,就会死。” 顾日月握着老公给的黑卡,开始疯狂投资之路。 基金?股票?买买买!!! 娱乐?影视?投投投!!! 公司?上市?冲冲冲!!! 清楚剧情的她,买的股票一路飘红,投的影视部部大爆,捧红无数十八线小明星。 还把小说里第二会赚钱的忽悠来合伙开公司。 第一?不好意思,是我老公。 至于老公—— 在下雨天碰到,她从车窗递过去把伞,看着浑身湿透的他,温声道:“快回家吧,雨越下越大,着凉了我会心疼的。” 握着伞柄的沈星辰站在狂风暴雨中,望着扬长而去的劳斯莱斯尾灯,陷入沉思。 这个女人不对劲。 伪娇软绿茶x真斯文败类 无脑爽文,逻辑自洽。 下个月开文,求收藏!!! 攻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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