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爱红唇》 第1章 楔子1 自盘古开天劈地以来,万物宇宙便分为五界,即:人,仙,冥,妖,魔。 五界宗旨是以人为本,仙为首,各界和平共处,互不侵犯,除冥界掌管人界生死之外,五界之间不相往来,只有每百年一次的天祭大典,仙,冥,妖,魔,各界圣主在仙界大殿共同举行。 众界之首仙界王者寝殿。 “仙王,众界圣主在大殿已等候多时,请王速去大殿主持天祭大典。” “冥界圣主可到?” “禀王,仍未到!” “金牌王帖可有再次发出?” “禀王,已于三时前发出。”使者低头鞠腰,也只有冥界圣主胆敢冒犯仙王圣威。 “发圣帖,再请。”仙王闭目负手而立,伟岸的背影天威浩荡。 使者低头鞠腰退出寝殿,退到殿门时,见仙后盈盈而立,忙请安行礼,仙后拂袖挥手,使者退下。 “王,众界圣主及诸仙都已等候多时,再延误下去唯恐耽误吉时,望仙王以大局为重!”仙后缓缓走到仙王身侧,小心翼翼的说。 “她仍未到,百年轮了,她仍不愿原谅我。”仙王轻吸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眸。 “事已久矣,仙王又何必记挂于心,当年的事也不全错在仙王啊,何况冥王的灵魄早已散去,她……”仙王挥手打断仙后的话,转身向大殿走去。 “仙王仙后圣驾到!”随着使者的传诏,仙王圣尊移驾大殿,整个仙界大殿异常庄静,众位仙家和妖王魔王都鞠身立于大殿。 “众仙免礼。”仙王坐在灵宵宝座上,庄严中带着和蔼,眉目中浅带微笑。 “仙王。”至圣老君轻拂长须,稍鞠腰偏头询问仙王,仙王轻轻点头。 “天祭大典现在开始……”随着至圣老君一声宣布,天锣响起,震荡仙殿,威严无比,天边出现一片金光,一面明镜悬于殿前。 仙王起身展开双臂,妖魔两界圣主即刻走上前来紧握仙王之手,三界圣主一同走到明镜面前,众仙全都站在他们身后,三界圣主同时伸出右手,掌对明镜!瞬间,三掌发出一股银光直射明镜,众仙也随即都伸出右手掌对明镜…… “天命共享,众界永和,永铭圣命,仙为首,人为本,望天神佑我万宙,齐享圣天!”在仙王的带领之下,众圣主与众仙齐声迸喊,明镜吸取圣光和仙气变得更加光彩夺目,整个仙界大殿被一股刺目银光笼罩,变得更加圣气。 天祭大典象征着和平,五界之间的和平! 大典完毕,天和园内举行仙后亲自筹备的典后盛宴,仙王及妖魔两界圣主一起平坐于圣台,圣台是一块巨大青色仙玉所形之椅,仙王没有选择在大殿坐回自己的灵宵宝座,而是选择在天和园与众仙平起平坐,即证实了圣典之“齐享圣天”的典号,也更加筑固了仙王在众仙之中的亲和力。 美酒佳肴仙乐飘飘,整个天和园其乐融融。忽有一使者匆匆走到仙王台前,鞠腰垂首道:“禀仙王,冥界圣函到!” 听到这声禀报,在座众仙全都惊讶望向仙王,而此时仙王仍只是浅浅含笑,目不转晴的盯住使者手中那封圣函,抿唇不语。 “先交给至圣老君吧,稍后再看,不要扰了众仙的雅兴!”仙后含笑轻轻说道。 “承上来!”使者正准备把圣函交给至圣老君,却被仙王一声轻令止住,马上把圣函呈给仙王,仙王拿在手上犹豫片刻才缓缓打开,此刻整个天和园内鸦雀无声,众仙都屏息观望仙王的脸色。 “好个冥后,好个如冥王尚在,便无仙王,好,好……”仙王悲愤喃喃道,挥手往青玉砚上一拍,顿时雷电交加,青玉砚碎裂。 众仙立刻起身鞠腰垂首齐声劝到:“请仙王息怒!” 仙王仰首望天,闭目轻吟:“祭天大典她可以不来,五界禁令她也可不从,可这句如冥王尚在,便无仙王,我要她收回,定要她收回。” “仙王,她是……”仙后急忙劝慰,却被仙王挥手打断:“激将法嘛,知我者独她也,她太清楚我,即便大家都清楚此乃激将法,却仍能奏效。” 众仙心中一惊,自百年轮前那次天祭大典仙王登基后,无人见过他如此动怒,且只是因一封圣函,但众仙却都深知,让仙王动怒的并非那封圣函,而是拟这圣函之人……冥后。 “二界圣主,随本仙王同下冥界。”随着仙王一声圣令,仙妖魔三界圣主,至圣老君及逐月使者一齐腾云驾雾,片刻已来到冥界圣殿。 七个白衣女童见众仙到来马上一齐鞠腰行礼:“参见仙王,参见两位圣主!” “快去通报,本仙王要见你界圣主。”仙王挥袖背手而立,丝毫不介意众圣主及众仙脸上诧异之色。 “是”话毕两女童马上轻盈飞去殿内。 “虽然贵为仙王,却无论对谁都是一样礼让,仙王实乃我宙明主。”魔界圣主臣服的说道。 仙王尚未回应却听一声咚响,冥界殿门已经打开,众仙一迈入殿门神色即刻变得惊慌诧异,包括两界圣主都惊讶无比…… 仙王看到入眼的两道旁两排白衣仙童及一片的水仙,闭眸轻吸一股水仙的清新香气,眉目间却不禁逝过一丝笑意。 “仙王,这……”至圣老君神色担忧,欲言又止。 “她便是她,想做之事,无人可挡,本应阴森黑暗的冥界如今却变得似是仙堂,五界禁令并没有不许圣主擅自更改界殿之境,老君又何需担忧。”仙王微笑说道。 “老仙愚昧!只是近百个年轮以来,老仙每次天祭大典后便要去各界巡视一次,已习惯了冥界便是死亡之界,阴森黑暗才是正常,如今这番景色实在……实在惊到老仙,不知如何表述才好。”上圣老君抚着白色长须,仍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冥界圣主已经不在,这冥后替位本已属破例,自她上任以来不但不把仙界管束放在眼里,更是连天祭大典都不参加,如今还把冥界变成如此模样,所谓冥界本就是人死后成为鬼魂的栖息之地,阴森黑暗才能镇住鬼魂怨气,如今被她这么一改,全都失去意义,那众鬼魂们见这番美景哪还愿意再转世投胎成为凡人受尽轮回之苦,在这冥界都要留连忘返了。” 逐月使者皱眉直言不讳,仙王闻言却只是轻轻一笑,不置可否,起先踏步前行…… 带路女童打开园门,一片清澈湖水似一轮奇大明镜般位于园中,几棵垂柳斜长在湖边,树身横延至湖面。 “冥后接见仙王居然不在冥界大殿,却在此后园,实属不敬。”魔王对女童责言道。 “无碍,魔王无需介怀。”仙王负手而立,眼神及思绪却已飘远。 “冥后,仙王及两界圣主已到。”女童高声禀报。 第2章 楔子2 仙王径直行近一棵垂柳边,众仙才发现,那棵垂柳杆枝上一白衣女子正慵懒趴在上面,闭目抿唇,左手手背垫住下巴,右手垂下,指尖浸入清澈湖水,耳边两束长发垂入水中,仙王痴痴望着眼前女子,变了么? 似乎变了,那如火的脾性,如火的眼神,似都已敛去,眼前这人,可以水喻,以云喻,以雾喻! 蓄积天地精华的火凤凰,由圣母亲沐,化为圣仙,千百个年轮,万千个日夜,伴着他与他成长,吸尽了他与他的心魂,众仙曾说她是祸水,百年轮前那场悲剧的主因,可他从不如此认为,如天境无她,他的希望是什么? 此刻,他的眼里全是这柳上的人,心内也只是这水上的人,众仙立于仙王身后久久不语,只等仙王开口。 “终于,来了。”一声天籁之音轻而慑人,回音震荡整个无念园。 “你要我来,我一定来。”仙王用心音传言,与她对言无需开口,圣眼始终未偏移分毫。 “知否为何这园子,称为无念园?”柳上那人垂入湖中的玉手轻轻晃动,扰了湖水的平静。 “念之极,悲至深,静心候良人。” 柳上之人嘴角轻扬:“知我者,除他,唯你也。” “除他……”仙王苦笑:“你唤我来,是否已有他的下落?” 柳上那人双眸突然睁开,从树上轻盈跃起,落于地上,面向湖面,只留下倾城侧脸给众仙,轻轻一叹道:“三千年了,三千年,若不是你封了我的灵印,我怎会等到如今才查到他的下落?” “凡事自有天定,若不是封了你的灵印,五界便不会像今日这般太平,冥界也不会有如此美景。”仙王缓缓走过她身旁。 “我要下凡界,去人界找他,替我解开灵印。”她转过头看着他,语气如此坚定,那是在命令?仿佛不容拒绝…… 他盯着她左额的火凤凰印志,久久不语,“我……要……解……开……灵……印……”她一字一句的说,盯着他的眼睛。 “仙王,万万不可啊……”众仙齐齐跪下大声禀求,虽然他们用的心音传话,但众仙都非常清楚她,从来独断独行不可一世的她,如若不是为了此事怎会召唤仙王来冥界,这百年轮来仙王一直秉守当年对众界的承诺,坚决不下冥界,因为知道她不会安份留在此处,她那火一般的脾性,定会逼着他解开灵印,让她去寻冥王,如今百年轮已过,他的承诺也到期,便如此……迫不及待了么?下冥界? “仙王,切莫忘了百年轮前冥后大闹仙殿之事,那次天灾让五界民不了生,烧毁人间万里大地,若不是仙王及时封住冥后灵印,恐怕如今五界都早被焚毁,仙王啊,切……”圣上老君话未说完已被冥后的眼神吓得止住,她面含微笑嘴唇上扬眼里却有惊人的寒意,缓缓朝众仙走来。 “仙,仙王救命……”圣上老君吓得坐到地上。 “老君莫怕,你忘了她已被封住灵印,根本无法伤到你。”魔王扶住老君。 “如此多年了,冥儿的脾性仍是一点未变。”一个慈祥温和的声音传来,冥后眼中的寒意渐渐淡去,看向妖王时眸光已变得亲切:“若是未变,老君此时怕不能坐在此地。” 语毕纤指轻轻朝湖面一弹,只是瞬间,湖面便发出轰隆之声,湖水变成一帘瀑布悬空挂起,却未有一滴余水撒散,弄湿周围水仙及垂柳,众仙惊讶的望着湖面…… “被封住灵印,内力及法力都不能运用,你是如何办到的?”魔王收回惊色,镇定询问。 “这冥界一切都有了灵性,冥儿是用灵性来控制。”妖王的声音极温和,冥后收回纤手垂眼不语。 “冥后灵印已被封,不能去其它四界,离开冥界也无法控制任何事物。”仙王之语威慑人心,众仙都看向他,仙王转眼望向她时语气已变得极轻极柔:“这是我第一次拒绝你的要求,灵印,我不能替你解开,但若你执意要去凡界寻他,本王可以让你实现。”众仙惊得哑然,她仍然垂眼不语。 “沦为凡人要受尽轮回之苦,还有许多是你无法想象的……” “我知道。”她打断仙王的话终于抬眼看他:“我要现在去,是现在。” 仙王闭眸昂头,半晌,终于缓缓睁开双眸道:“天地万宙之间,只有两者可为你解开灵印,一者我,一者他,凡间若得有人一吻灵印,灵印消失,那人便是冥王灵魄转世,仙界三日,人间三十年,这个时间内若冥后无法找到冥王,必须返回冥界,且此后百年轮内不得再提此要求,三日之后冥界直属我仙界掌管,不得缺席天祭大典,不得违反五界禁令,若是……找到……” 仙王望着冥后眼睛,顿了顿:“冥王犯了天命,不可在仙,冥,妖,魔四界生存,若是找到,你可愿与他一同沦为凡人?” “我愿意。”话一说完挥袖转身,一黑衣冥使飞跃而来,跪在冥后面前。 “冥界众使听令。”她轻启朱唇,一群白衣女童及一群黑衣冥使都陆续飞跃而来,跪在周围齐声喊道:“听候冥后圣令!” “我离去后,冥界交于仙界圣主管领。”话一出口,众使者全都屏息不语,半晌才齐声迸喊:“听候冥后圣令,祝冥后早日寻到冥王,安享天乐!” “你如此自信,定能寻到他?”仙王微皱眉头:“本仙王就在此等你三日,三日后若你未返,我自然会安排冥界一切,但本王希望你能回来……” “我不会回来了。”冥后望向周围跪倒一地的使者,再看着一片白色水仙,轻轻叹了口气,纤指轻轻一勾,一株含苞未放的水仙瞬间被吸入纤手,“可惜了这一片的水仙。” 仙王右手一挥,一扇光门悬于湖上,“去到凡界,你只是一个凡人,关于之前的一切记忆也需靠你自己寻回,记住,仙界三日,人间三十年。” 冥后最后看了看面前的一番景色,眼神转到妖王身上轻道一声:“义父,珍重!”未等妖王回话,便纵身跃入光门之中…… 仙王看着转瞬飞逝的冥后,心里一阵酸楚,垂眼间不禁意望见地上一株含苞待放的水仙,盯了两秒,右手拇指及中指一弹,那株水仙便随后跃入光门…… 第3章 人间 人间…… 墓连山下,东有菩提,西有黎明,再无其它人烟! 一连四十个日夜的大雪沉封了整座墓连山上的坟墓,如此大的鹅毛大雪,似是天上的白云被一片片撕碎,再被天神挥撒而下,为大地铺上一张没有尽头的银毯,照得墓连山的夜那么明亮。 洁白无瑕的雪花在半空中留下一道美丽的旋影,瞬间随风飘落地上,混入同伴的阵营,化为乌有。 墓连山下,东边,菩堤村。 亥时雪夜!菩堤村安静得仿佛时间凝滞,银白色的雪毯铺在民屋上,让这些原本毫不显眼的土屋显得分外明亮,似乎在散发着它们最后的光芒。村头的一间房屋里,一个轻朗的声音打破了这静可窒息的夜晚。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风华睿智为心!”正吟着诗的男子双手负于身后,面含微笑的望着桌前埋头盯着画卷的男孩。 他身形轩昂挺拨,举指温润谦和,面目俊朗不凡。穿着一身青色棉袍,腰间挂着一枚鸡蛋大小的玉牌,上面刻着一个楚字。 那男孩年仅六岁,眉目间透着一股不凡的灵气,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这副画。 画中一个碧潭边是几棵树杆横延湖面的垂柳,一个白衣长发女子望着眼前的遍地鲜花和翩舞彩蝶微笑,仪态优美,风姿动人,那清逸绝尘的容貌与气质,栩栩如生得仿佛要从画中走出来。 “百花千里露红颜,幽湖如镜引夕怜,独影无双月不圆,回眸一笑魂牵连。”这首诗是题在那幅画上的,字迹势巧形密,自然古雅! 男孩拿着笔的小手冻得通红,看着画卷,忽抬头望着男子道:“爹,这世间还有跟娘亲一样的美人么?” 清脆的声音一出,男子不禁哈哈大笑,转眸望着旁边坐在软塌上停下刺绣的女子。 那女子侧着身子,云髻半偏,衬着柔软的腰肢,已是动人心魄,待她回过脸来,竟是与画中之人一模一样,艳似荷花映日,两道黛眉浅颦微蹙,似乎有含着嗔怨的模样,仿如空谷幽兰! 第4章 温暖1 “修儿,小小年纪便开始学会贪恋美色了!”这女子的声音清幽如云,带着少许责怪的望着那男子道:“多好的父亲,什么不好教,偏教儿子赏美人图!” “哈哈……”男子也不禁望着儿子笑道:“修儿,告诉爹,为何有此一问啊?” “修儿长大了也要取一个美人儿啊,如若只有娘亲一人这么美,那世间的便宜岂不是全被爹爹给占了?”天真无邪的孩子仰着小脸义正言辞的说,惹得夫妻二人又不禁哈哈大笑。 “修儿不乖,罚你写十遍三字经再睡觉!”男子笑毕又严肃的对那孩子令道! “咚咚……”敲门声响起,坐在软塌上的女子轻声道:“进来!” 一个肤色如腊,年龄约六十岁左右的老者走了进来,鞠了个腰说:“老爷,夫人,丫环们已经把衣物和银两整理并分配好!明日便可分发给村民了。” 言毕又似是想到什么,皱着眉头说:“老爷,我总觉得这个村里的人有些奇怪,看人的眼神总让我感觉有些不妥。” “这里穷乡僻壤,灾难连年,百姓们连饭都吃不饱,此次又遭遇这罕世雪灾,村里已经饿死冻死了很多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的思想和行为有些怪异也是在所难免的。”青袍男子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大楚还需体察民情,轻徭薄税,探贫救弱才行啊!” “我们已经脱离皇室,就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妻子温柔含笑,望着丈夫轻轻说道。 “祥叔,让大家早点歇息吧,明日一早把东西分给村民后,我们便又要赶路了,这些日子东奔西跑的,真是辛苦你们了!”女子站起身,笑着对那老者说。 “不辛苦,老爷对我们有恩,我们即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况且老爷与夫人从来不把我们当下人待,能跟着你们这样的主子,是我们的福气。”祥叔真诚的说道。 青袍男子走过来拍拍祥叔的肩膀道:“祥叔,这种奔波的日子不用再过多久了,等到了南国,我们就能安定下来!到时候我们这一大家人,就能过平静安详的日子了!” 祥叔欣悦的望着他点头,那种欣悦的眼神,是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待老者离去后,男子轻轻握起妻子的手,温柔的望着她的眼睛,似是想把这明亮灵动的双眸溶入自己的心里,伸手轻轻抚着她的的脸,深情的说:“星儿,很快我们就能过自己的生活了!” 第5章 温暖2 男孩手中的毛笔刚刚写了一句“人之初,性本善……” 他握笔的右手便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感觉到窗外似乎有什么异样,于是,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笔,踮着脚尖向窗户走过去,但是,他还没走到窗边,便听到“轰……”的一声巨响,木门突然被人撞开。 年轻的夫妻被这突出奇来的巨响惊到了,同时转过身来,眼前竟是那些才刚刚受他们接济,现在却个个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村民们。 门是被十几个村民一起用木桩撞开的,他们来得悄无声息,竟让所有人都未察觉,这证明他们是早已预备好的,他们的手上全都拿着菜刀,镰刀,锄头之类的农具…… 孩子站在窗户旁边,愣愣的望着这些曾经熟悉的陌生人,透过缝隙,他看到外面人山人海,整条村里不分男女老少,几乎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在屋外。 他不明白,为何这些村民突然会变成这样,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女子惊恐的望着那些村民,从这些人的眼睛里,她看到了杀气。 男子立刻把妻子和儿子护在身后,还未等他出声,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和惨叫声,那是祥叔和丫环们的惨叫声,男子震撼的睁大眼睛,还未反应过来,那些村民们便似豺狼虎豹般扑了过来…… 他们抡起手中的武器,向这对手无寸铁、不懂武艺的年轻夫妻进行了疯狂的残杀,甚至……还未忘记旁边那个六岁的孩子…… 似被施了魔咒一般,那些村民连眼都不眨一下,一起涌了进来,几十个人向他们扑杀,还有一些人已经在房内四周疯狂的搜寻财物,这对年轻的夫妻根本无力反抗,很快便被他们砍得血肉模糊,当一个人的刀继续砍向那已经倒下的六岁孩子时,母亲拼命的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些残酷的砍杀…… 那些疯狂的人啊,他们像是噬血的魔鬼,当这家善良的人的鲜血渲染了他们的眼睛,仍是未洗去他们心中的兽性,他们仍然疯狂,似乎势要将这一家三口砍得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方肯罢休。 第6章 温暖3 只不过二柱香的功夫,菩提村的夜又恢复了宁静,只是那原本洁白无瑕的雪已经不再纯净,它们被人的鲜血渲染成了红色,带着骄傲的诡异,向人类炫耀自己的妖媚,人类的本性,原是那么的薄弱。 鲜红滚烫的血液在冷冰的雪地上漫延,雪开始溶化,却溶化不了人们心中的欲望和野心。 饥寒交迫的人突然遇见出手阔绰,举止雍容高贵的夫妇,那么善良的人,赠给他们食物和足够渡过难关的钱,却给自己带来了杀生之祸。 长年处在环境恶劣的墓连山下衣食不保的村民,遭遇这场罕世雪灾之后,所有的良知与理智都被四十多天的饥寒与死亡吞噬了…… 他们突然之间被欲望燃烧成了魔鬼,认为抢到那些财宝他们从此便可以衣食无忧,于是,将罪恶的双手伸向了那对救助他们的夫妻身上。 那对夫妻临死之前趴在儿子身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挡那些疯狂的魔鬼,他们被砍得血肉模糊,肢首分离…… 那个发生悲剧的房子隔壁的矮房边有一垛枯草堆,二个颤抖的身影在里面哆嗦着,那是这个村里唯一没有被“诅咒”的人,一对八十多岁的老人,他们躲在这里,见证了今夜这惨无人道的一幕…… 而墓连山边的山坡上,有一排黑衣骑士迎风而站,刚刚欣赏完这场绝世悲情的戏剧,沉浸在震憾和悲痛之中。 为首者带着银灰色的头盔和面罩跃下马,屹立在冰天雪地上,“啊……”仰天一声长啸,声音响彻云霄。 他眼中满泄的悲凉,眼睛紧紧闭上,再睁开时,眼里只剩彻骨的冷寒,仿佛想通了一个天理般,眼中再无任何杂念,一声冷咤“屠村”! 纵身跃马,挥手,带领黑衣骑士们驰向菩提村…… 第7章 降生 子时雪夜!西边,黎明村…… “哇……”一阵惊人的婴孩哭声在黎明村上空盘旋回荡,悠久不灭,那声音似有一种能穿透一切的魔力,惊人慑心! 声音来源于一座简陋的矮房里,坐在床边的男人叫明腾,他皮肤炯黑,穿着一身粗劣麻衣,却气宇轩昂,坚毅卓绝,此时他正端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坐在床边喂给妻子喝! 躺在床上的女人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浑身无力,那精致的容颜却叫人不禁怀疑她是否上天赐予的仙子,她眉目之间有着惊人的气质,即便是身处的房屋旧陋不堪,身上掩盖的灰褐色棉被又破又旧,但一看到她那张充满灵气的脸,便能让人心静如水,思纯如雾,忘却一切的烦扰和苦难。 旁边一张包满破棉被的木椅上,一位下身瘫痪的老妇人抱着婴孩,一脸的激动:“这孩子出生的哭声真响亮,从未见过如此惊亮的哭声啊,长大后定会像她娘亲一样长得倾城倾国,咦,她左额有一枚黄豆大的红色胎痣哦。” “明腾,大妈,子素,恭喜恭喜了!”接生的稳婆在一边高兴的祝福。 “大妈,你家是小子还是丫头啊?明显项家刚刚也生了,是个儿子。”二个妇人抱着一些东西走了进来,一踏进门栈就高兴的问道。 随后跟着满脸落腮胡、肤色如铜的壮汉便是明腾的结拜兄弟明显项,他也是刚刚喜得新子! 一个妇人捧着两只鸡蛋走进来悄悄放到床头的篮子里,明腾看在眼里,垂下了眼眸,回头看着母亲怀中抱着的孩子,满怀心事微皱眉头。 一只冰冷的手伸入他大而厚实的掌内,回头,迎上那双亮如星月的双眸,那苍白却玲珑如玉的唇微微扬起,带着满足与幸福的微笑,只是这一眸,只是这一抹笑,便能让他重燃信心,放下心中所有的顾虑,坚毅无比的迎接未来。 “真可爱啊,长大后肯定是个美人儿。”一群妇人围着明腾的母亲纷纷议论着,明腾和明显项相对一笑,默默的走出屋外。 第8章 双胞胎 “已经有四十多个夜晚没见过月亮了,瞧这番景色,夜晚无需点灯都那么明亮。”明腾负手仰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们黎明村的人一向都很团结,也正是因为这股团结的力量,才能让这条村面对这样的天灾仍然平安能支撑到现在,而这二个孩子的降临也是一种吉兆,他们会给黎明村带来新希望的!”明显项拍拍明腾的肩膀。 “连续四十个日夜,我们的粮食早就不够吃了,再这样下去,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家人饿死吗?我决定翻过墓连山,去向朝廷求援!”明腾看着他坚毅的说,“我们这条村子被满山是坟的墓连山挡着,几乎是与世隔绝,这么些年朝廷都没管过我们,但现在这种情况,即便是我们不用吃,老婆孩子也是要活的。” “我早猜到你打算这么做,我跟你一起去!”明显项笑道,“我们黎明村的人没有怕死的汉子,倘若我们真的一去不返,我深信村里人也会像我们一样照顾我们的妻儿,我可不想让我儿子出世后以为他爹是个胆小鼠辈。” “哈哈……”两人相对而笑。 “啊……”突然,屋内又传来一阵女人痛苦的叫声。 明腾心里一惊,正要冲进去,屋里的人全都涌了出来,一个女人满脸笑容的说:“明腾兄弟,好福气啊,还有一个,看来是双胞胎啊,稳婆在里面接生,你放心等着啊。” 明腾这才松了口气。 一柱香后,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划破了宁静的夜晚,像一道曙光划破长空脱颖而出! “又是一个丫头,明腾啊,这两个丫头真是一模一样啊,若不是先前那个左额上有粒红色胎痣,还真的分辩不出呢。” 明腾看着床上的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心中充满了做父亲的喜悦,再看向床上已经晕睡过去的子素,深深的愧疚又自心头散开。 “哎呀,雪停了。”一个妇人突然惊声叫道,大家赶紧跑出去。 奇迹!那漫天飘扬似鹅毛般的大雪竟真的停了下来,空气瞬间凝滞,大家都屏息不语,静静的仰首望着天上,一时之间竟不敢相信这事实! 第9章 奇迹 原本下着鹅毛大雪灰蒙蒙的夜空开始出现一团团的白云,像一团团棉絮般在天空翻滚。 一线明光透过白云翻滚的缝隙隐隐射出,云层翻天覆地的滚动,像要极力把那一抹光明遮掩住。 突然,一声响彻云霄的雷鸣惊天动地的响起,一道刺目凛洌的闪电划破长空,白云缓缓淡去,那线光明终于越扩越大,渐渐的,竟排开了那些云层,明亮耀眼的圆月骄傲的挺露出来…… “天啊,月亮出来了!”村民们大叫了起来,一些村民开始奔走相告,叫醒了整条黎明村的人,大家都站在自家的院子里抬头看天,整个黎明村的村民都兴奋不已…… 当那轮圆月渐渐淡去,隐去天际,村民们仍在院子里等着,没多久,一轮红日终于自东方升起,明腾和明显项长长的松了口气,两人默契的互相击掌,整条黎明村都沸腾了,村民们兴奋的欢呼声响起,不用再受冻了,不用再挨饿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冬日里的阳光是最温暖的,当村民们在勤奋的铲除积雪时,村长明孝忠拿出族谱在祠堂为昨夜的新生儿取名。 “这三个孩子的降生是吉兆啊,为我们黎明村带来了新的希望,明显项的儿子最先出生,没多久我们就见到了太阳,就叫明阳吧,明腾的大女儿出生时还是夜晚,而且下着大雪,就叫明雪,小女儿出生时已经破晓了,月亮出来,就叫作明月吧,你们认为如何?” 村长看向明腾和明显项。 “好名字。”两人都点了点头笑道。 “既然太阳已经出来,相信不用多久,我们就能去山脚采药了,大家齐心协力,一定可以渡过这个难关的。”在村长的宣布声中,村民们望着天上的太阳,心中充满了希望…… 这一夜,墓连山下的东西两面分别经历了生与死的过程,生与死隔着一座山,希望与绝望隔着那一个时辰的时间。 太阳东升西落,它升起的地方应该是充满希望的地方,而这个夜晚,上天似乎给人间开了一个荒妙的玩笑,墓连山的东边菩提村经历悲惨死别,而它的西边黎明村却经历了新生…… 这是一个怎样的开始?上天的这个荒妙玩笑究竟是善是恶?一夜天地,天地之隔,生死之别…… 第10章 幸福 五年后…… 穆子素把一桌子的饭菜都准备好后,转身回厢房换了身浅紫色的新装,随意抹了点胭脂,更是绝世的倾国倾城,快步去到院子里,看到坐在藤椅上的婆婆和依偎在她腿边听故事的明月,一抹幸福的浅笑便情不自禁的挂于脸上。 “娘,准备开饭了,今天是大年夜,腾哥该会早些回来的。” “好,好。”藤椅上的老妇人穿着一身枣红色的新棉袄,脸色红润,整个人很有精神。 “月儿,去叫姐姐回来吃晚膳。”子素把婆婆坐的藤椅推到饭桌边,回头对穿着桃红色小夹袄的明月说道。 “哦!夕阳西下,月亮天上挂,鸟儿归巢,大地睡了,星星眨眼……”明月笑嘻嘻的唱着歌往屋外跑去。 婆婆轻轻握住子素的手慈祥的抚着她掌上的几粒厚蛮:“真是辛苦你了,子素,这么多年任劳任怨的照顾着一家人,还有我这个瘫痪的老婆子,你刚来明家时这双手多么娇嫩啊,现在都磨出茧了。” “娘,这是我的家,为自己的家做事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啊,又谈何劳怨呢?”夏子素温柔谦和的笑说,那抹笑似仙风逸云,心中纵有百千愁绪也似能一抚而过,婆婆心中十分欣慰。 “我回来了。”明腾穿着一身虎皮夹袄,背着一大筐药材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子素,你看这是什么?”明腾从筐里拿出一个小麻袋,从里面掏出一个手掌大的东西。 “这可是只千年灵芝啊。”子素高兴的问道。 “呵呵,明天煮成一锅汤,给明显项他家送两碗过去,你和娘也好好补补身子。”明腾放下背上的筐,子素拿着丝帕的手轻柔的替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晚膳准备好了,明雪该又是坐到湖边的柳树下发呆去了,我差了明月去唤她,应该快回了。” “自从她们出生后,墓连山的天气再也不会恶劣了,这五年来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总算不用再让你跟着我过那种食宿不保的苦日子了。” 明腾深深的望着子素,四目相对,伸手轻轻揽过子素的腰,抚着她背后的长发,深情的注视着那宛如星月般明亮的双眸,缓缓靠近,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都屏息闭目,就这样无语的感受对方心中那至死不渝的深情。 第11章 意外 “明腾……”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匆忙跑过来:“糟了,你家明雪被青竹蛇咬了,在飘柳湖边。”明腾一听,心中一惊,即刻冲了出去。 “大牛,是什么蛇啊?”婆婆焦急的问。 “青竹蛇。”大牛说完就跟着追去了,听到是青竹蛇,婆婆和子素两人都惊呆了。 “娘,你别担心,我去看看。”子素脸上虽是镇定从容,眼中的担忧却无法掩饰。 “雪儿……”明腾冲到湖边的时候看到旁边围了一群村民,明月在一边吓得大哭,明显项紧紧的捏着明雪的胳膊避免毒血往上流入体内。 “蛇已经被抓到了,看来要弄点紫风铃来敷一下,你……” “放开我,好痛啊。”明显项正准备叫明腾去弄点草药,却被明雪的叫嚷声打断。 “雪儿别怕,爹在这里,再忍一忍。”明腾看着满头大汗的明雪,心里一阵怜惜。 “雪儿……”子素也跑了过来。 “娘,你叫项叔放开我的胳膊,他捏得我好疼啊。”明雪皱着眉头,与明月一模一样巧夺天工般精致的脸上充满烦躁,子素看着她手臂上被蛇咬到的伤口,流出来的血居然是黑色的,顿时心急如焚。 “项叔若是放开你,毒血会跑到你身体里去的,你忍着点,爹抱你回家敷药。”明腾伸手去抱明雪。 “明腾,找到紫风铃了。”村长拿着一包草药气喘吁吁的往这边跑。 “显项,明雪被蛇咬了多久?”子素微锁蛾眉。 “大概快半个时辰了。”明显项说完心里猛的惊了一下。 被青竹蛇咬过的人不到五分钟就会口吐白沫,嘴唇变成青色,浑身麻痹,虽然不至于要命,却会使一个壮汉昏迷三天三夜,更何况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否则他们这些靠采药为生的人也不会如此惊慌,但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明雪却一点症状都没有,而且被青竹蛇咬过之后血色是不会变的,明雪的血居然是黑色的。 想到这里,他也看到了明雪伤口上流出的黑色液体,吓得猛的松开了手,明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赶紧走到树下去看那个装着青竹蛇的麻袋…… 这一眼,看得他目瞪口呆,子素抱着明雪,为她轻轻擦试额上的汗,明显项见明腾站在树旁呆立,也走了过去,眼睛投向那麻袋中,顿时吓得后退两步,袋中的那条半米长的青竹蛇已浑身腐蚀,只剩一堆白骨…… “显项,刚才可有人……” “没有,这条蛇是我亲手抓住放入铁网的,没有人动过,也没人敢动。”明显项肯定的说。 明腾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明雪,此时明月正站在她身边,伸出小手为她揉着刚才被明显项抓青的胳膊。 “子素,你干嘛?”听到明显项大叫,他赶紧回过头来看,子素提起那只麻袋转身就拉着明雪往家里跑。 明腾正要追上去,却被明显项一把拉住。 第12章 黑血 “没事了,没事了,刚才我一时心急,原来蛇根本没咬到明雪,明雪只是被竹片划破了手,是我看错,真是对不住,让各位担心了。”明显项双手抱拳对村民们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要是明雪这孩子真被咬到可就惨了。”村长松了口气看着明腾说,“赶快回去看看吧,子素可能是吓到了。” “嗯。”明腾应了一声,抱起明月,和明显项一起快步走回家。 “刚才明雪被咬时只有我一人在场,周围人都没见到,我们先弄清楚怎么回事再说。”路上明显项拍拍明腾的肩膀劝慰道。 一打开院门明腾就被吓到了,子素拿着一把剪刀正准备往明雪的手指剪去。 “子素,你干什么?”明腾大惊,尚未冲过去,子素已经剪破了明雪的手指。 “啊……娘你干嘛?”明雪尖叫。 “子素,你这是干什么呀,啊?”婆婆在一边也急了,明显项看着从明雪指上滴下来的黑色液体,惊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明腾跑过去抱着明雪,看着正从明雪手指上往下滴的黑色液体,一时竟惊惶失措不能言语。 “姐姐的血是黑色的,跟我的不一样。”站在一边的明月轻轻的说。 “你说什么?明月,你说,难道你早就知道?”子素惊讶的看向明月。 “有一次姐姐划破了手指,我就看到了,跟我不同的,我是红色的。”明月天真的仰起小脸,子素看着一脸恼怒的明雪,心里更是惊慌。 “很痛啊,娘。”明雪的叫声惊醒了子素的思绪。 子素赶紧拿起棉布条和草药沫替明雪包扎好手指,然后到院子里抓了一只小鸡,把从明雪指上滴下的黑色液体喂到小鸡嘴里,过了不到一分钟,那只小鸡便开始口吐白沫浑身抽颤的倒在地上,然后身上的皮毛连着肉开始腐蚀,一块块往下掉,子素看到眼前此景吓得坐到了地上…… “娘……”明月在叫她。 “别过来。”子素惊恐的大喊,此时明腾已经静下了心,默默的将小鸡和那条青竹蛇一起埋在了后院。 明显项走到他身后,表情也恢复了平静:“没事的,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我只是怕吓到乡亲们,明雪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同,从来都没哭过,也很少说话……”明腾心事重重的仰首望天。 “不用担心,这三个孩子为我们明腾村带来了好运,明雪的与众不同也绝不会是坏事。” “希望如此……” 第13章 童言 子素把灵芝熬成汤,端了一小锅送去明显项家,走到院子里看见明阳和明月在花丛中欢笑的追着蝴蝶,明雪却坐在一边的木凳上目不转睛的盯着躺在藤椅上睡着的明显项的母亲。 “子素。”明显项的娘子思君走出来热情的招呼道,“真的送来了,明腾也真是,你跟腾娘喝就可以了嘛。” “明显项跟我们家明腾亲如手足,就这点小事,你就别客气了。”子素把汤递给了思君。 “反正都有,不如也盛点给几个孩子喝吧。”思君拿了几个小碗出来。 “你盛给明阳喝就好了,我家里还有。”子素笑着,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向明雪,她还在盯着项母看。 “雪儿,你看什么?”子素忍不住问明雪。 “黑衣人,婆婆身边的黑衣人。”明雪指了指项母。 “过来,真没礼貌。”子素皱着眉头,明雪慢慢的走到子素身边,她穿一身白色的小夹袄,脸上总是冷若冰霜。不像明月,天真活泼,人见人爱,脸上永远都带着无邪的笑容。 “没关系的,你看把孩子吓的。”思君笑道。 “娘,起来喝汤了,子素送了灵芝汤来。”思君走到项母的身边轻轻摇着她的胳膊,半晌老人才睁开眼睛应了一声,这时明月和明阳也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笑眯眯的跑到老人的身边一起叫老人起来喝汤。 “不用给婆婆盛汤了,婆婆要被黑衣人带走了。”一句清脆而又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欢喜的气氛。 “雪儿,你胡说什么?”子素心里惊了一下。 “黑衣人告诉明雪,婆婆的时候到了,再过两个时辰便要跟他去冥间了。”明雪仰着头认真的对子素说,子素惊得睁大眼睛说不出话。 “冥间?你是说我奶奶快要死了吗?”明阳气鼓鼓的冲过来。 “明阳,住嘴。”思君对着明阳的屁股狠狠甩了一巴掌。 “娘,是明雪说的,你为何打我?”明阳仰起小脸委屈的问思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姐姐,你别这么说了,奶奶会活得好好的,喝了灵芝汤身体会越来越好的。”明月用小手抚着老人那双枯瘦的手。 老人眯着眼睛望着明月,笑得很慈爱,声音沙哑:“别怪孩子,童言无忌。” 第14章 灵异1 子素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直到明月摇着她的手踮起嘴尖帮她抹眼泪时,子素才真正清醒过来,拉着明月的小手问道:“月儿,雪儿呢? “姐姐在飘柳湖边。”可爱的明月笑眯眯的捏着子素的脸说,“娘亲不乖,娘亲哭了。” 子素扑哧一下笑出来,搂着明月亲亲她的脸蛋说:“傻孩子,好孩子,若是你姐姐也能如你一般该多好啊。” 子素做好了晚膳,等了很久也没见明腾回来,便叫明月去湖边先叫明雪回家,自己站在院门口等明腾,看看夜幕降临的天际,几颗星星闪得微弱的光芒,二个时辰已到,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站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一阵清脆响亮的声音传来:“娘亲,娘亲。” 回头看见明月远远的拉着明雪往这边跑,边跑边叫,跑着跑着,子素看着穿着粉红色夹袄的明月和白色夹袄的明雪,感觉一阵恍惚,两个人仿似变成一个人。 “娘亲,婆婆,婆婆她……”明月满脸的泪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婆婆被黑衣人带走了,刚好过了两个时辰,黑衣人没有骗我。”明雪瞪大着眼睛仰着小脑袋骄傲的说。 子素盯着明雪,心沉了下去,真的应验了,真的应验了,这意味着什么?她拉着两个孩子往明显项家跑去…… 走到明显项家的院外,子素就听到了一阵哭声,当场就软得坐到了地上,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不仅仅是为了项母的去逝,也是为了明雪的未来。 明腾也在明显项家帮忙处理后事,看到子素哭成那样,还以为是为了项母的去逝而太过悲伤,走过来扶着子素进内屋坐了下来。 “是你,是你害死奶奶的。”明阳紧握拳头满脸怒火,像一头愤怒的小狮子,抓住明雪的胳膊使劲摇晃。 明月跑过来拉着明阳哭道:“阳哥哥,不要怪姐姐,姐姐是无心的。” 明腾和明显项闻言心中猛的一惊,明显项即刻跑进内屋,回家后知道母亲逝世,他一直不愿相信,到现在都没去见母亲的尸体,莫非…… 明显项不敢再想下去,在掀开盖在母亲身上的那张棉被时,他的心跳几乎快要停止了,脑袋里不断泛起那架腐蚀的白骨…… “明显项。”明腾也跑了进来,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明显项的手在颤抖,拉着棉被一角迟迟不肯动,明腾闭上眼睛猛的掀开被子,两个人看到完整无缺的尸体才深深的松了口气。 子素神情凝重的走了进来,把之前明雪说的那些话和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两人讲了一下,明腾惊得坐在了椅子上,心里很是矛盾…… 第15章 灵异2 小心翼翼的过了一年,明雪六岁,夏季…… 炎炎夏日,天上烈日如火般照在大地,树林里蜿蜒着一条清澈小溪,周围密布的树木把烈日遮掩得只剩一些星星点点的碎光洒入,凉爽的清风吹着溪边正在洗衣谈笑的妇人们。 子素洗着衣裳,时不时看看坐在岸边树下托着小脸发呆的明雪,明阳和明月在一块大石头上玩水,溪水很浅,只及到他们的膝下,两个孩子互相浇着水无拘无束的嘻闹。 “子素……”思君端了一个木盆笑盈盈的走过来蹲到她身边,“别想太多了,这一年都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的。” 子素感激的看着她点头。 思君夫妇一直都是这么帮着她们,即使是一年前的那件事,思君都丝毫没有怪过明雪,都说乡下人迷信,就连她自己也曾担心明雪那句话是一种预言,所以后来严历的教明雪不准再说此类之话,不然就把她送去墓连山。 黎明村的人经常这样吓唬不听话的孩子,可明雪听了之后还是没有反映,倒是明月说了一句话让明雪真的听进去了,明月笑着拉着明雪的手说:“姐姐,就算黑衣人告诉你什么,也不说出来好不好?你也希望婆婆笑着走是不是?” 明雪听后愣了一下,便轻轻的点头。后来就不再说那样的话了。只是每一次,村里有人离世之前,她都会盯着人家看。 “来,吃果子。”思君从木盘里拿出三个苹果分给三个孩子,明雪刚接过苹果就被明阳冲过来一巴掌打落溪里,流淌的溪水很快把果子冲走。 “不准吃,你害死了我奶奶,不准吃我家的东西。”明阳瞪着明雪大声吼道,思君赶紧捂住明阳的嘴。 子素也跑了过来,明雪只是淡淡的看了明阳一眼,转身又走到树下坐着,明月拿着自己的苹果走到明雪旁边笑嘻嘻着说:“姐姐,给你吃。” 明雪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果子。 “讨厌鬼,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了。”明阳挣开思君的手继续大骂。 “明阳你闭嘴。”思君往他屁股上狠狠的甩了一巴掌,旁边的妇人们看着小孩子斗气,都只是在笑,思君不打还好,这一打,明阳更是气极了,骂得更大声:“扫把星,瘟神。”骂完之后还突然蹲下来捡了一个鸡蛋大的石头往明雪扔过去…… 第16章 灵异3 “啊……”子素惊叫,那块鸡蛋大的石头正好打到了明雪的头。 顿时,一股黑色的液体开始汹涌的往外冒,子素马上跑过去抱着明雪的头,不让别人看见她那诡异的黑色血液,思君也跑过去掩饰子素,子素抱起明雪准备走。 明雪却突然大声尖叫,声音惊心动魄,吓得子素心头一震,周围的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看向她,这样恐怖的叫声,慑人心魂的叫声,让每个听见的人的心都惊到了极点,仿佛整个世界都快要在瞬间爆炸…… 明雪推开子素,怒气冲冲的盯着明阳,明阳吓得坐到水里,子素惊愕的发现,明雪的眼睛里有一道刺目的白光瞬间射出,那光如夏日里最炽烈的火焰般炽烈,只是看一眼,就觉得眼睛快要灼伤。 “不要。”明月挡在明阳面前,那道白光瞬间转移到了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天啦,天啦,快看……”一个妇人大声惊叫,众人惊奇的发现,那块石头居然在水中砰的一声着火了,火在水中燃烧,越烧越旺,那样炽热的火势仿佛强烈过天上的烈日…… 子素强制自己镇定下来,跑过去抱走明月和明阳,丝毫没有发觉,自己手上沾着的从明雪头上滴下的血已经流入溪中……刚刚放下两个孩子,转眼一看,那块石头已被焚化成为一堆白灰,瞬间散在溪里…… 祠堂院口…… 整个黎明村连同老幼妇孺一共五百八十七口人,除了明腾之外,其他人全都集合在祠堂院里围成一个圆圈坐着,正中留了一片空白场地,摆了一个神台,上面是黎明村祖宗的灵位。 村长上完香,神色凝重的坐在神台前面,看了看子素怀中皱着眉头一脸漠然的明雪,再看看周围的乡亲们,半晌都未开口说话,子素紧紧的抱着明雪,思君抱着明月,腾母坐在一边的藤椅上,老泪纵横的看着明雪。 “各位乡亲,明雪虽然与常人有异,但她从未做过任何伤害黎明村之事,六年前那连续四十个日夜的大雪,差点就要了全村人的命,可自从明雪出生后,一切都开始好转,墓连山的天气不再恶化,我们黎明村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从以前的三餐不保到如今食宿无忧,这些都是明雪带给我们的好运啊。” 明显项站到中间双手抱拳。 “给我们带来好运的只怕不是明雪,她出生的时候大雪还是在不停的下,是明月出生后大雪才停的。”一位老人轻轻的说,虽然声音不大,但坐得近的人都听得见。 第17章 决定 “是啊,明雪从小就没笑过,从来都是一脸冷漠的样子,好像,好像……” “你们没见到刚才溪边那副情景,真的,惊煞得……”一个妇人颤抖的声音说到一半就不敢再说下去。 “无论如何,明雪都没有伤害过乡亲们啊,她又没有做过什么恶事,村长,你说句话吧。”子素站起来大声说。 “没有做恶事是因为她还小,才六岁的孩童可以做出什么恶事?长大后就难说了。” “刚才在溪边大家都看到了,若非不是明月护住明阳,恐怕那化为灰迹的并非那块石头,而是明阳了。” “明阳是我的孩儿,若是要追究责任也是我家来追究,无须劳烦桂婶。”明显项已有些心急。 “你……”站起来的女人气得说不出话。 “大家别吵了,全都静一静。”村长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都坐下。 子素焦急的眺望院口,明腾至今尚未到来,傍晚回到家一听说下午在河边发生的事情,他马上就冲了出去,子素追到门口告诉他晚上全村人去祠堂集会,他只是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跑远了,她心里越来越慌。 “我们黎明村向来都很团结,几十年来,村子里见过谁家吵过架闹过事?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大家都齐心协力挺过来了,明雪在我们黎明村出生,就是我们黎明村的人,无论她是神仙转世也好,妖魔鬼怪投胎也好,都是我们黎明村的人,我们不可以放弃她不管。”村长大声宣告。 明显项第一个回应道:“好,说得好,若我们要对一个孩童下手,那跟城里那帮杀人放火的山贼又有何区别?” “子素,明雪这孩子,你一定得看好,否则……” “今晚我就把她送走。”明腾突然闯了进来,打断村长的话,全场都静了下来,大家看着从院口缓缓走进来的明腾,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子素,缓缓走到她的身边。 “明哥,你说什么?你疯了吗?”子素不敢置信,连村长都能容下明雪,为何这个亲生父亲却不能。 “明腾。”明显项也大叫。 “别说了,今晚我就把她送走,各位乡亲赶快回去看着自己家里的畜口,以后千万勿要碰朱溪里的水。”明腾站起来大声说,“若有哪家的畜口在今日少了数,全由我明腾一力承担赔偿。还有,请各位千万切记,不要再去朱溪边洗衣洗菜,不要饮用朱溪的水,总之就是不要沾朱溪的水,万万切记。” 未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明腾已抱着明雪转身离去…… 第18章 离开 明显项坐在院子里等着明腾,思君又拿了一些干粮和熟鸡蛋放进他的包袱里:“一路上可千万要小心,这墓连山……” “行了,回吧,明阳一人在家会惊怕的,回吧。”明显项挥了挥手。 “他早就被我哄得睡着了,我得去看看子素,发生这样的事,为娘的是最悲心的。”思君不免为子素忧心,这时明腾抱着明雪背着个包袱快步走了出来,明显项看到他眼里满是血丝,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我们走。”明腾狠下心迈了几步。 “爹,爹……”明月清脆的声音传来,明腾不由得怔住脚步。 “爹爹,不要把姐姐送走,不要把姐姐送走……”明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抱着明腾的腿仰起头拼命的求他。 明腾的心更加酸楚,泪水在眼里打转,看了看怀中一脸木然的明雪,又很是心寒,弯下腰拉开明月的小手哽咽的说:“月儿,爹爹只是把明雪送去一个好地方,等你长大了,爹爹再带你去看她。” “不要,不要,黎明村是世间最好的地方,月儿不要跟姐姐分开,姐姐,你快求爹爹,求爹爹把你留下啊。”明月仍然死抱着明腾的腿不放,小手一被扯开又马上去抱住。 “我也想离开,这里没有我想要找的东西。”明雪望着她淡淡的说,小明月惊讶的看着姐姐,慢慢的松开手。 “姐姐,你曾告诉明月说你要找一样东西,你是愿意离开的吗?”明月仰着小脑袋天真的问,看到明雪认真的点头。 明腾心里猛的惊住了,明显项和思君也惊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思君走过来抱起明月,明显项深深的叹了口气,拉着明腾准备走出院子,明腾却定住了,眼睛看向屋内,子素单薄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特别无助,仿佛溶入了夜中,她远远的依在门边,看着明腾和他怀里的明雪默默流泪。 “勿需担心,等我回来。”明腾却微笑了,话一出口便转身跨过门栈,绝然离去。 子素看着明腾离去的背影,心里猛的惊了一下,一种不安的预感涌了上来,她的眼前不断闪过明腾那最后一个微笑,最后一个微笑,她不知道,那一步,跨过的,不仅仅是一个门栈…… 思君抱着明月和子素一起走到内屋,腾母半偎在床上抹着眼泪,子素呆呆的看着桌上的灯。 “子素,我知道若不是你亲眼看到乡亲们那些腐蚀的兽口骨架,也不会答应明腾把明雪送走,可是既然事已如此,你就不要再伤心了,免得伤了自己的身子。”思君轻轻劝道。 子素仍然一语不发的盯着桌上的油灯发呆。 “娘亲,姐姐不会有事的,姐姐是想去寻找她要找的东西。”明月轻轻的说道。 “咦,这是什么?”思君这才发现桌上放着一个桃木盒子,子素终于反映过来,轻轻的拿起盒子沉吟了半晌才开口,“是装金蜂的盒子。” 第19章 墓连山1 明腾和明显项二人各拿二个火把,一路小心翼翼的摸索前行,明腾已经把包袱给了明显项背好,自己则背着明雪,还用条长长的棉布把明雪绑在背上。 周围回荡着蛤蟆和一些无名虫子的叫声,四周到处都是枯坟,明腾原本担心明雪会害怕,想替她把眼晴蒙住,可她却死活不依,如今在他背上看到四周这副景色,不但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感觉到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四处东张西望。 月光在树林里,把山路照得很清楚。 “爹,月光如此明亮,为何还要点火把?”明雪突然问道。 明腾愣了一下才回答:“点火把是为了防止狼群突袭,狼最怕火,还可以驱赶一些毒蚊毒虫。” “狼怕火吗?如果是一大群狼,爹爹手中的火把还有用吗?”明雪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树林里,这让明腾和明显项心里都猛的惊了一下。 “明雪,你为何这样问?”明显项疑惑的看着明雪。 “我感觉到了……”明雪闭上眼睛轻轻的说。 “感觉到什么?”明显项马上停下来拉住明腾。 “不要太敏感,她只是个孩子。” “但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明腾,你太多年没出山了,前几次我去城里换货路过这里,白天都碰到几匹狼,若不是我和明桂他们早有准备……” “鸣……”明显项话未说完就听到一阵狼叫,这叫声一直持续了很久,一阵一阵的,这说明附近的狼并非几匹而是几群。 明显项拉着明腾靠在一棵大树边轻声说:“这火把不知能支持多久,现在十分之一的路程都未走到,若是走到一半火把烧尽了狼才出来那就更惨了,干脆我们就在此等候一宿,找些柴木烧成火堆,兴许能避过今晚。” “过了今晚,明晚又能如何呢?倘若我们今晚在这里停下不走,时辰耽误下来还是会在山上留多一晚的。”明腾神色凝重。 两人想了想,快速在地上捡了几根木头用残布包好,再从包袱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油倒在布上,便制成了几个火把,明显项用布条绑好火把提在手上,两人继续赶路。 第20章 墓连山2 当两人手中的火把快要燃尽,明显项正准备续上新的火把时,明腾突然惨叫了一声蹲到地上,明显项赶紧点燃一个火把照过来,原来明腾的脚踩到了竹桩上,整个脚板都杀穿了,明腾满头大汗强忍着痛把脚猛的拨了出来。 “明腾,先坐下。”明显项在旁边找到块石头扶他坐下,把火把递给明腾拿着,自己则从衣服上撕下一块棉布为他包脚。 “爹,我要下来。”明雪在背上说。 明显项帮着明腾把布条解开,把明雪放下来。 明雪一被放下来就绕到树后去,明腾的脚一包好,明显项就快步走到树后去抱明雪,走到树侧边却直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莫非是明雪出了什么事? 明腾看他这样,心里一惊,马上跛着脚走去树边,刚走到明显项身边就傻了,整个人惊得目瞪口呆…… 明雪手上抓着一个尖尖的竹桩,一匹受伤的小狼浑身是血的躺在她面前发抖,更叫人惊吓的是,明雪的背后,有无数双明亮的狼眼,多得好似天上的繁星,那群狼全都体形强壮、气势汹汹…… “明雪……”明腾即刻冲过去把明雪抱起来,狼群盯着他们,一步一步逼近…… “明腾,快跑……”明显项大叫一声拉着明腾就跑。 几匹狼迅猛的扑过来扒到两人身上撕咬,明显项拿着火把奋力与狼搏抖,明腾则因为脚受了伤又抱着明雪,很快就被狼扑到在地,他紧紧的把明雪搂在怀里,空出一只胳膊拿过明雪手中的尖竹桩挥手反抗,不到片刻,他的背部已被狼抓咬得血肉模糊…… 小小的明雪看着极力保护自己的父亲,脑海里不断泛起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子,在森林里吹着玉笛和一群飞禽走兽一起飞跃在树林的情景…… “啊……”明腾的惨叫声传来,打断了明雪的思路,“明腾……”明显项此时也被狼群扑到在地,右手被一匹体形强大的老狼咬在嘴里,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恶狼向两人扑过来,明腾的眉间渐渐泛起一股灵气,炯黑的眼眸忽变得深沉无比,搂着明雪的右拳正准备抽出。 第21章 白骨 “呜……”顿时,一阵响亮的哨声响起。 明腾惊讶的发现明雪正两手抱拳竖起大拇指放在唇边,拇指抵住下额吹着口哨,狼群渐渐停止撕咬,望向明雪,哨声越吹越响,渐渐开始有一种慑人心魂的震憾,随着一匹老狼的抬头长鸣,明显项和明腾惊讶的发现,周围的狼群居然全都跪到地上,面向明雪。 两人都惊得无法言语,明雪缓缓从明腾怀里站起,抬头仰天,片刻,从嘴里发出一种类似狼鸣的声音…… 当明显项应了明雪的要求去救那匹受伤的小狼时,更惊憾的发现,那原来不是一匹狼,而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浑敌包裹着一身灰色的狼皮,头发长而凌乱,两只脚板都被竹桩杀穿,脸色苍白得吓人,周围的草地上到处都是干涸的血渍。 “是失血过多,这孩子应该晕倒在这里有一些时候了。”明显项抱着怀中的男孩,看着浑身是伤的明腾说,“看来我们唯有把一切希望都寄于明雪身上了。” 明腾半倒在地上紧皱眉头看着明雪,那匹带头的老狼站起来朝明雪晃了晃脑袋,明雪就跟着它朝北方走去,明腾只能勉强硬撑着跟在后面,明显项抱着那个男孩,跟着老狼和明雪后面走,一大群狼尾随在身后。 不用多久就到了一个庞大的山洞,天色已经有些微亮,明显项把男孩放下,从包袱里面找出草药递给明腾。 明腾发现洞里居然还有只铁锅,两人马上开始忙碌起来,把一些草药放入锅里煮,一些用石头捣烂敷在男孩和自己身上,明雪坐在男孩旁边盯着他看,狼群都已散去,只剩九匹老狼趴在洞口,眼睛看着这边。 当明显项把男孩身上的狼皮脱下后,两个人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孩子,不由得头中一颤,倒抽一口凉气。 “天啦,这孩子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才这么小的孩子,他是怎么生存下来的?”明腾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脚和已经有些腐烂的背部,感觉自己都有些颤抖。 太阳升起的时候男孩还未醒,明腾摸了摸他的额头,十分烫手,“这孩子病得不轻,得带他去找大夫,这点草药恐怕救不了他的命。”明显项说道,他也是心生寒意。 “雪儿……”明腾想让明雪跟狼群沟通一下,带男孩一起走,却发现坐在旁边的明雪眼睛还在盯着男孩。 “雪儿。”明腾轻轻拉过明雪的小手。 明雪这才看着他说:“爹,救救他。” 明腾点头:“你跟狼群沟通一下,我们得赶紧上路,这个哥哥伤得不轻,晚了就来不及了。” 明雪即刻对着狼群长鸣了几声,那些狼便马上让开了道,明显项从包袱里找出一身衣服给男孩换上。 明腾抱起明雪拐着脚准备出洞,一匹老狼跑进来,明腾和明显项吓了一跳,谁知那匹老狼跑到洞底的一块大石头后面磨蹭了一会,衔着一块鸡蛋大小的玉牌走过来,明雪接过玉牌递给明腾,明腾一看,这是一块上等的白玉,上面刻着龙形的围纹,中间是个“楚”字…… “应该是这孩子的信物,兴许可以替他找到家人。” 有了狼群的一路护送,明腾他们提前一天顺利下了墓连山,到了菩堤村。 下山时已经入夜,二人在黑夜中找到一家唯一亮着灯光的农舍,这家子只有两位老人,对他们十分热情,不但做了饭菜招待,还拿出草药给他们泡澡。 “这些草药都是我儿子以前上山采的,十分有效的,用热水一煮,加点盐巴泡澡可使伤口很快愈合,而且还可以消除毒素。”老头子的背有点驼,头发胡须有些苍白。 “老人家,谢啦!” “要要客气,我们两个老家伙活不了多久,儿子也不在了,这些东西留给有用的人,免得浪费。” 明腾和明显项十分感激,但又想到这里人烟稀薄,两个老人又如此苍老,也只能靠这些草药换点粮食,便不想用他们珍贵的草药。 正在此时,老婆婆又抱着一筐草药走出来,没等他们回话,老头子又开始说:“带到棺材里去又有何用,难得遇到你们,有缘啊,我房里还有一罐沉年的女儿红,晚膳时两位兄弟陪我一起喝两碗,勿要浪费。” 话说到如此,明腾与明显项互相对望了一下,也不再多说,一切都听从两位老人的安排。 吃晚膳时,明雪端着一大碗食物跑回了房间,明显项陪着两位老人边喝边聊,明腾走回房间去寻明雪,刚到院子便看到她坐在石桌前仰头看天。 “明雪?你为何坐在此地?你的晚膳呢?”明腾轻轻的抚着她的头发,明雪指了指墙边,明腾转眼一看愣住了,那个从墓连山带来的狼孩正像狼一样趴在地上吃着明雪的膳食。 “他几时醒来的?”明腾觉得奇怪,之前和明显项为他泡药澡时人还昏迷着,怎么突然就醒过来了。 “泡完药澡后不到半柱香时间就醒了,爹,我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好熟悉。”明雪仰着头说。 明腾心想那群狼对你如此驯服,他又是狼养大的,这味道你当然熟悉,但嘴里却未说出口,看着眼前的狼孩,心里满是酸楚,这孩子过着如此非人的生活,他父母若是看见,心里该是怎样的寒心啊,想到这里他又看着明雪,没有爹娘在身边,你也会沦落到如此下场吗? 深深叹了口气,走到狼孩的身边想扶他起来,不料那孩子却极其敏感,离得二步远就猛的跳起来,眼露凶光的瞪着明腾,嘴里发出似狼一样的粗喘声,明腾只得顿住脚步,不再靠近,明雪却缓缓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他便马上恢复平静,眼睛看向明雪时,神态已变得极温驯。 “明腾……”明显项的呼唤声从后面传来,明腾刚要回应便被他捂住嘴巴。“这个村子极其诡异,方才我去茅厕,发现一堆人骨埋在墙边。”明显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抬眼看到狼孩也是一阵惊讶。两人稍愣了片刻,便马上拉着明雪及狼孩准备偷偷翻墙离开。 “两位,如此深夜,要去何处啊?”老头子的深沉沙哑的声音从内屋传来,两人都毛骨悚然的呆站着,不敢再动,望着那老人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微驼着背,满头白发,爬满皱纹的脸,微眯的眼,不禁寒毛竖立。 “明显项兄弟是否见到白骨啦。”老头子缓缓从内屋走出来,声音沙哑低沉。 第22章 酒汉 “老伯,我们兄弟二人只是路过此地,绝无冒犯之意,若是见到什么不该见到之物,也实属无意,望老伯见谅,放我们离去。”明腾强作镇定双手抱拳道。 “怎么,难道你们以为,两个这么老的家伙还能杀人放火不成?”老人家的话隐着一丝苍凉,话毕昂首望天神色迷离而又感伤,似是沉浸在回忆中…… “六年前,这里大雪连绵,一直下了四十个日夜,村里的人都苦不堪言,有些人已经饿死,还有些年轻力壮的就抢弱者家的食物,整条村子一片恐乱,直到有一天,一对十分高贵的年轻夫妇,带着他们的小公子和家仆路过此地。 那对夫妇气质非凡,男的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真是人中之龙啊,女的美艳绝伦,倾国倾城,贤良淑德,仿佛上天派下来的仙人一般,他们十分善良,给村民们派发了很多粮食和保暖之物,还分给我们很多银子,当时村里的人都十分感激这对夫妇,但是他们走后没多久,就有一群黑衣人…… 虽然听了老人家的故事两人半信半疑,却还是心生寒意,不敢再留在农舍,提着两只灯笼连夜带着明雪和狼孩赶路,只是在临走前偷偷留了一锭银子在房内,无论怎样,老人都未伤害他们,也许他们说的是真的也不一定。 但真有此事吗?一群黑衣蒙面人一夜之间屠村,那对夫妇和家朴,还有村里所有男女老少一个不留,可这两位老人到底是何原因逃脱,他们自己却说不上来,这也未免太奇怪了。 明腾跛着脚抱着明雪,明雪的小手牵着蹒跚而行的狼孩,明显项背着包袱走在后面提着灯笼顾应着大家,才走了一段路程,明腾突然把明雪的眼睛蒙住…… “天啦……”明显项惊得叫出声来,弯曲的小路两旁到处都是人骨,有些已经发黄,有些已经变黑,还有些爬满了白虫…… “啊……”狼孩突然松开明雪的小手发疯似的抱着自己的头痛苦的惨叫。 “孩子……”明显项想要去扶住他的肩膀,却被他猛的挥手打开,抓得明显项的手破皮流血,明腾立刻松开蒙住明雪眼睛的手,把明雪放在地上:“明雪,快些安抚他,莫再大叫引得坏人过来。” 不料明雪只看了狼孩一眼,也开始跟着一起大声惨叫,还一边叫一边摇头,明显项和明腾两人急得马上去捂上两个孩子的嘴,明雪还好,很快就不再出声,狼孩却越叫越凄惨,越叫越大声,还发狂似的朝明显项抓咬起来,明腾帮着拉扯了片刻都不行,无奈之下只得从后面狠狠的击了一下他的头,他便晕倒在明显项的怀里。 两人互相对望着喘气,带着两个孩子和包袱继续赶路…… “这孩子莫非就是那对夫妇的遗孤?会否是因为仇家追杀,在墓连山被迫遗下,或者说那对夫妇早已经……”明腾猜想。 “唉……无论如何,这是个可怜的孩子,不如我们替他暂时取个名字吧,否则都不知如何称呼。”明显项背着狼孩提着灯笼说,“那匹老狼交给我们的玉佩兴许就是他的家人留下的,上面有个楚字,就姓楚吧。” “这样不好。虽然你推测得并无道理,但我们终究不能肯定这孩子是否姓楚。姓是人生大事,我们不好枉自替他取姓。我看我们还是给他取个名字以便称呼就行。不要取姓了。”明腾郑重的说。 “你说得也对。”明显项点了点头。 “他身份来历不明,沦落到墓连山却侥幸存活,还被狼群养大,真是命不该绝。”明腾望着男孩说。 “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这孩子眉目之间有一股说不出的灵气,成年后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明显项感慨道。 “我倒希望他做一个平凡人。像我们在黎明村,生活过得安然悠闲,他的父母虽然非富则贵却又落得如此下场。我想到了,不如就叫天凡吧。”明腾笑说:“天凡天凡,我希望这孩子能有上天庇佑,过着平凡安定的生活。” “好,天凡,天凡,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吗?从今往后,你就是天凡。”明显项拍拍背上的狼孩。 东方泛起一片白光,明腾心事重重的走着,八年未下墓连山,这一次下山会是怎样的遭遇?把明雪送去慈心庵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明腾一行人又赶了九日的路程,终于到了一个小镇,说来也奇怪,自从上次在墓连山下那两位老人家里泡过药澡之后,不但明腾和明显项身上的伤很快复原,就连天凡身上那么重的伤势都渐渐好了。 连日来风餐雨宿,累坏了两个孩子,今晚他们终于找了家客栈住下来,准备明日一早便去市集买两匹马骑去古铜山,明腾计算了一下,若是路上没有什么意外,骑马大概七日便可到古铜山的慈心庵。 明显项跟着小二去楼上房间安置,明腾把明雪抱到板凳上坐好,招来小二叫了几碟小菜几碗白饭,回过头来看到已经坐在明雪旁边,笨拙的拿着茶杯的天凡,他们满心欢喜,才九天的时间,明雪就已教他学会跟常人一样吃饭行走,还会说些简单的话语。 这孩子悟性极高,有一次明腾和明显项路过河边想抓几条鱼来烤,他站在旁边看了一遍就自己跳下河去抓了几条上来,明雪看到后唇角第一次微微扬了起来。 晚膳的时候,天凡给明雪的碗里夹了条青菜,明雪愣了一下,伸出小手擦掉他脸上的饭粒,天凡便咧开嘴对她傻笑。 明腾看着两个孩子心里感觉很欣慰,明雪在黎明村的时候从来不跟其它小孩玩,甚至连话都极少跟人说,只有明月跟她讲话她才会简洁的回应,如今会跟天凡这么友好,证明她其实也是个正常的孩子。 明显项拍了拍明腾的肩膀,他知道明腾为了两个孩子的事心中忧虑,天凡只听明雪的话,见到陌生人极其敏感。 这些日子因为明雪的原因,虽然对他们二人已不再那么抗拒,但对旁人还是一样,走在路上总是像只刺猾一样抵抗着路人,万一有人不小心靠近他,他便会张牙舞爪的对人又抓又咬,现在他们是担心把明雪送去慈心庵之后,天凡该如何安顿方好。 “让开,我要喝酒,喝酒,让开。”突然有一阵喊骂声传来,明腾抬眼望去,原来是一个身穿白衣的酒醉疯汉提着一缸酒在赶着客栈里的食客,头发散乱,背影纤瘦,看不清楚面貌,众人见到他也不怕不躲,只是唤来掌柜。 第23章 预感 “胡爷,来来来,这边儿坐,小的给您留了好座位。”掌柜的马上跑过去扶着他进了厢房。 “疯子,成日靠女人养的疯汉,呵,哪里像个男人。”邻座的一个食客小声嘀咕。 “你想死啊,给屠二娘听见割掉你一只耳朵喂狗,你没听见那日屠二娘在城墙边向众人宣告吗?这胡初风是她屠二娘的男人,谁要是敢惹他就是找死。”同桌的男人马上拉着他轻声相告。 明腾和明显项相视一笑,准备继续吃饭,一回头二人便傻了眼,满桌子的饭菜都被天凡吃得精光,明雪还正把自己的碗往他面前推,他看着明雪傻笑了一下,又埋头猛吃。 明显项吞了吞口水,心想这才多大的孩子啊,比他还能吃。 明腾又叫了几碗饭几碟小菜十个馒头,明显项抚了抚他凌乱的头发,朝他微笑点头示意他继续吃。天凡塞了一个馒头在嘴里,然后把其它的馒头全都往衣服里塞。 “走,快走……”掌柜在门口驱赶着一个老乞丐和他的流浪狗,明腾抱起明雪准备上楼去,明显项便走过来拉天凡,不料他却突然狂叫一声冲出去推了掌柜一掌,明显项马上跑过去拉着他。 “哎哟,哪个疯……”掌柜被推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正要发火却见是一个孩子,身边又站着一个高大威猛满脸胡须的汉子,骂话喊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天凡从怀里掏出馒头弯腰递给老人,老人看到天凡,眼眸突然变得闪亮无比,枯瘦如柴的手越过馒头,一把抓住天凡的的手腕不放。 这个老人极其苍老,整个人干瘦如柴,好似一盏枯灯,仿佛风一吹即会灭,那只狗也是极瘦,是只灰褐色的小猎狗,明雪走到流浪狗旁边抚着它身上的毛皮,那只狗便乖乖的坐到地上吐着舌头。 “哈哈……”老人的笑声沙哑却有力,越笑越大声,笑得周围的人毛骨悚然。 “老人家,你怎么了……”明腾蹲在老人面前,老人却瞬间停止大笑,微笑的闭上眼睛。 “老人家。”明显项又唤了一声,没反应,伸指至他的鼻下,心里一惊,颤声道:“老人去世了。”明腾马上弯腰去摸他的心脏,真的没了心跳,掌柜马上大喊:“天啦,赶紧弄走弄走,真是晦气。” “唉……”明腾深深的叹了口气问:“掌柜的?请问这附近的棺材铺在哪里?” “什么棺材铺,我看你们直接送去义庄吧,赶紧弄走,我叫小二带你们去。”掌柜说完就挥手叫来一个小二。 明腾和明显项二人互相对望了一下,明腾转身抱起正盯着老人的明雪,明显项准备抱老人去义庄,想把天凡拉开,却发现老人死死的抓着天凡的手,怎么也掰不开,天凡傻傻的看着老人再看看明显项。 “快点快点,还不走,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啊?”掌柜又在催了。 “先送去义庄再说吧。”明腾在一旁说,明显项只得把老人抱起来,让天凡跟在旁边小手任老人拉着,小二在前面带路,那只流浪狗跟在明腾后面。 一到义庄门口,小二便撒腿往回跑,一个满脸麻子神情冷漠的壮汉走出来带他们进去,分给老人一口破旧且有些蛀虫的棺材,便马上问明显项要钱,明腾掏出几罐钱要壮汉换口好一点的棺材,他看了明腾一眼便重新分了口好一点的棺材给老人。 棺材放在几个板凳上架着,比较高,由于老人的手还是抓着天凡的小手,明腾只得把明雪放在地上,把天凡抱起来,再让明显项把老人放进棺材里。 “放好你们就可以走了,刚才那罐钱已足够替他安葬。” “兄台,能否帮个忙?”明显项拉着正欲转身离去的壮汉。 “什么事?我做事要收银子的。”壮汉停住脚步。 “这位老人死前就抓着这孩子的手,到现在怎样都掰不开,你做仵作的是否有什么方法……” “那简单。”壮汉说完马上走去内屋,不到片刻就提了把大刀出来,走到棺材旁边正要去拉老人的手。 明腾一把抓住他:“你要干什么?” “不是说手掰不开吗?砍掉便是,反正都已经死了。”壮汉瞪着明腾。 “岂有此理,滚开。”明显项一把推开他,明腾满脸怒火的瞪了他一眼,两人转身再卖力的掰老人的手,又不敢太用力,怕把那只枯柴般的手给弄断,老人生前就命苦,若是死后还不能给他留个全尸,他们会心有不安。 二人思前想后的琢磨着,明雪突然抱着小狗爬到了板凳上,那只小狗一下子跳进了棺材,蹭着老人身上的衣服。 “走开。”明腾正准备把狗抱开,突然发现老人被狗弄得敞开衣服的胸膛上,有一枚拇指大的豆子,明显项、天凡和明雪也发现了。大家都盯着那粒豆子看,这枚豆子看起来跟普通的胡豆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而且还发了点芽,但是这枚豆子却是长在了老人的胸口,是生在他的身上,仿佛是从肉里长出来的一般。 “爹,这是什么?”明雪问道,正欲伸手去摸,却因为太矮小而够不着。 “明雪。”明腾马上阻止她,因为想到她与常人不同,不知道接触了这枚豆子之后又会有什么奇异的事情发生。 “天凡……”正在明显项一声惊叫之下,天凡居然伸出另一只手去拿下了那枚豆子,瞬间,老人的手松开了。 “天啦……”随着明腾的一声惊叫,老人的尸首瞬间变成一堆白灰,散在棺材里,只剩一身破衣躺在里面。 “怎么了,怎么了?”满脸麻子的壮汉跑过来扒在棺材上一看,“啊……”吓得大声尖叫,看着明腾他们,眼睛睁着奇大,浑身发抖,砰的一声,晕倒在地上…… 明腾抱着明雪拉着天凡坐在义庄门口,皱着眉头恍恍不安的等着赶回客栈取包袱的明显项,旁边是被他用绳子绑起捂住嘴巴的麻汉。 天凡抱着老人的骨灰,那只瘦小的流浪狗蹲在他面前,巴巴的望着他,明雪到现在还一直拿着那枚豆子发呆。 “是你的,给你。”她突然把豆子递给天凡,天凡愣了一下才把豆子从明雪的小手里拿起,眼睛眨了眨,突然塞进嘴里。 第24章 拼杀 “哎……”明腾马上伸手去阻止,却已经晚了,豆子已被天凡吞进了肚子。 “天啦,天凡,快吐出来。”明腾赶紧放开明雪,一手抵着天佑的后颈,一手去抠他的喉咙:“这东西可能会有毒,快点吐出来。”明腾十分焦急,天凡被弄得满脸通红,不停的咳呕,豆子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那只狗在旁边汪汪直叫,明雪仰起脸看着他们两个。 “明腾……”明显项的叫唤夹杂着急促的喘气声传了过来。 “显项,天凡把豆子吞进肚子里去了。”明腾焦急的看着他,“快帮忙弄出来,这东西说不定会有毒。” “先顾不了这些了,我们快些离开此地,有一批奇怪的武林人士在客栈大开杀戒。”明显项边说边抱起明雪,明腾听了也赶紧拉着天佑准备离开。 “等等……”明显项想起什么,转过身去解开麻汉身上的绳子,“抱歉,我们不能带你走,是生是死,就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此时天凡也抱起了流浪狗,一行人又匆匆忙忙的上了路。 “那到底是些什么人?一进到客栈不分青红皂白就大开杀戒,若不是我们刚好来到这义庄,恐怕也难逃一死,我也算好运,拿了东西走到后院门口才见到那些人,这是个什么世道?”明显项抱着明雪边跑边说。 天佑抱着流浪狗拉着明雪的小手,跑得比背着包袱和骨灰的明腾还要快,明腾听了他的话也不出声,若有所思的跑着。 “我们一直往南跑,天亮时应该可以离开此地。去到下一个地方再买两匹马。”明显项计划着,天凡却在此刻突然停了下来,拉着明腾断断续续的说:“有……有,人。” “爹,有人跟着我们。”明雪马上说,天凡现在只会说些简单的语言,而且说不太清楚,但明雪却十分了解他的意思,明腾和明显项马上打探了一下四周,发现附近有座破庙,便马上带着两个孩子跑进去躲到了神像的背后。 不到片刻,果然有一阵马蹄声传来,明显项不禁看向天凡,这个孩子,果真不简单! “快带人躲入破庙,她追上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透过斜射进来的月光,明腾看见四个蒙面人溜进了破庙,其中一个蒙面人的背上还抗着一个人。 明腾和明显项的心里越来越慌张,因为那四个蒙面人已经向神像这边走过来,方才他们一进破庙尚未多想,只是觉得神像后面是最好的藏身之地,却未想到其它人也会这样想,那些人越走越近,他们两人的心越来越紧。 “岂有此理,连我屠二娘的人你们都敢动。”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一个女人大吼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风声,那四人听见马上跑了过来。 明显项尚未来得及反应,一个黑衣人的刀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手也捂住了他的嘴,明腾眼明手快,一个反转龙爪手抢过另一个黑衣人的刀,一脚踩在他头上让他不得动弹,然后飞快用刀抵住那个把刀架在明显项脖子上的黑衣人胸口。 天凡的动作也很快,黑衣人一靠近,他就搬起一块大石砸向那人的脚,那人痛得直抽气却又不敢出声,怕引来外面正在打斗的人,天凡迅速趁机抢过他手上的刀抵在他胯下。 最后一个黑衣人赶紧把背上的人扔到地上,迅速抱过明雪,用刀抵着她的脖子,流浪狗躲在一边浑身发抖,一声不吭。 此时此刻,大家都不敢动,情况十分危急,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很快他们都只听见一种利刃划风的声音,没有武器的碰撞声也没有人的惨叫声,似乎有把削铁如泥的宝刀正在空气中凌风而舞…… 砰……随着一声巨响,破庙的门被人一刀劈烂,一个青衣女子提着一把好像杀猪用的大刀踏门而入,眼里满是杀气,那两个还清醒着的黑衣人浑身发抖。 青衣女子虽是一副凶神恶刹的表情,长样却是十分的清秀悸人,长发从中间用一根长长的青色缎带缠绕而束,衣裙随风飘逸,年约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此时正目视神像,隔着十步之远,右手提刀一挥,只听得一瞬急逝风声,神像即刻分成两半,左右分开倒下,神像后面的一番景像自然是被她看入眼底。 “屠二娘饶命,饶命啊。”挟持着明雪和拿刀抵着明腾的两个黑衣人丢掉了手中的刀,跪在地上大声求饶。 明腾马上转身抱起明雪,明显项也即刻拿起包袱拉过天凡避到一边。青衣女子没有理会那两个黑衣人,径直走到那个晕到的男人身边。 那四个黑衣人马上爬起来狼狈的向门口跑去,青衣女子也不理他们,只是抱起地上男人的头,神情竟已变得极温柔,抚着他额上的乱发轻唤:“初风,初风。” 明腾他们这才发现那个男人就是今日在客栈看到的那个疯汉,之前未曾看清他的长样,此时一眼望去,那男子虽然一身米白布衣,脸上弄得脏兮兮的,却仍是掩饰不了他那脱俗出尘的气质,更奇怪的是这个男人此刻居然是在鼾然大睡,这个情景,他居然还能睡得着。 “临阵退缩者死。”突然一阵狂风圈着落叶狂吹过来,随着一个尖细的狂吼声传来,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瞬间飞入庙内,一双黑褐色的魔爪猛的撕碎了方才那四个黑衣人的身体。 明显项吓得目瞪口呆,赶紧和明腾护着两个孩子准备离去,却突然感觉肩膀被一利器抓住,用力极狠瞬间已深入骨内,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 “明雪,快跑,天凡,带明雪走……”明显项用尽全力把天凡向后门推去。 “一个不留。”那个尖细的声音又传过来,青衣女子此刻已经把胡初风背到了背上,一手拉着他的胳膊,一手提起大刀奋力抗敌,此时,整个破庙都被一群武林高手围住,明腾与明显项被两个怪人抓住肩膀,根本动弹不得,鲜血直流。 天凡没有听他们的话带走明雪,而是跟身边的武士疯狂撕打,虽然他是被狼养大,有着惊人的力气和敏捷的反应,却始终是个孩子,总也敌不过这诸多武林高手。不到片刻就被人刺了好几剑。 明雪躲在墙边看着周围这混乱的一切,脑袋开始莫名其妙的发麻,一个片段迅速闪过眼前,仙雾飘渺云间,一群服饰装扮怪异之人围攻一个黑衣男子,闪电雷鸣一直跟随着男子头顶狠劈而来…… “屠二娘,你的初风刀法虽然厉害,却始终敌不过我的重天魔骨爪,念在我与胡初风是师兄弟的情份上,你把人交给我,我放你一马。”那个满头白发的怪人狂妄的说。 第25章 围攻 “你耳朵长得一大一小听不清楚话也就算了,脑袋也坏了吗?不要忘记你早被逐出师门,跟初风毫无关系。哪里来的师兄弟之称?” 屠二娘的刀又快又狠,像一阵疾风般划过身边的敌人,被她砍到的人毫无痛苦的倒在地上,甚至不吭一声,很快身边就倒下了一大堆的武士。 而那个白发怪人也并非范范之辈,双爪所触之物无一不变成碎片,和屠二娘的刀打成平手,只是屠二娘背上背着一个人,又怕伤到他,白发怪人身边又有一群武林高手帮忙。 不到片刻屠二娘便有些支撑不住,背上的人也滑到了地上,她一手把刀撑在地上,另一只手已被怪人伤到,鲜血直流。 天凡被围攻的武士一掌打到屠二娘旁边的墙上,可怜的天凡猛的喷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天凡……”明腾和明显项看见都十分痛心的大叫。 “明雪,快救天凡,快救天凡啊。”明显项对着蹲在一边的明雪大叫,可明雪此时情绪却是极其的不稳定,旁边的武士听到他这样一叫,马上挥刀向明雪砍去…… “明雪……”随着明显项的一声惊叫,明腾突然头顶冒烟,狂吼一声,右脚猛的往地上一蹬,插入他们两人肩内的魔爪倏的抽出,明明显项痛得软坐在地,两人周边的武士即刻全都弹到墙上。 正准备再攻击屠二娘的白发怪人也被明腾这一脚给惊住了,手缓了片刻,屠二娘便马上趁机提刀向他挥去,那怪人疾速闪躲,却未能躲过屠二娘那招一米疾风,但那怪人尚算好运,这一刀只劈下了他的右耳。 “啊……”怪人留下一阵狂声惨叫便疾逝飞跃而去。 此时明显项已经抱住了明雪,而明腾却好似在瞬间变成一个武林高手,赤手空拳与周围武士搏斗,每一个挥拳踢腿的动作都有多个重影,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分不清楚那些招势到底从何方而来,明显项看到这番景象心里万分惊讶,但此刻根本不容他多想,他马上抱着明雪去扶天凡,此时屠二娘还在跟一群武士周旋。 “小心啊。”明显项大叫惊呼,一个武士正拿刀从屠二娘的背后偷袭,天凡猛的从地上爬起来捕到那人身上对着他就是一阵撕咬。屠二娘很快砍倒那些武士,回过头来想救天凡,那武士却反过来用刀架在天凡的脖子上挟持着他,此时,明腾也打退了所有武士。 “明腾,快救天凡。”明显项回头对他大叫,头尚未转过来,只听一阵风声,回头之后只见那武士已经倒在地上,那把大刀还提在屠二娘的手上。 “啊……”片刻,他们听到天凡的惨叫声,明显项傻了,明明是黑衣武士倒下了,天凡为何惨叫,明腾也冲了过来,大家才发现天凡的右耳已被砍掉,掉在地上。 “天啦,怎么会这样?”明显项痛心的说道。 “不要多说了,朝廷的人马很快便到,要活命的话跟我走。”屠二娘背起还躺在地上轰然大睡的胡初风对明腾他们说:“把耳朵捡起来,跟我走。” 明腾即刻走过去伸手在天凡身上点了两下,天凡随即倒入他怀里,耳朵也不再继续流血,他朝明显项点了点头,明显项赶紧抱着明雪捡起包袱,在地上慌乱捡起一只耳朵就跟着他们跑出了破庙…… 一辆马车在林间小路上急速奔驰,明腾与明显项在前面赶着马,半躺在车厢里的天凡至今尚未酥醒,耳朵已被明腾接好,用棉布和草药包着,脸上脖子上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 明雪坐在一边拉着他的手,垂着眼睛发呆,屠二娘双手环胸的靠坐着,旁边半躺着的是还在鼾睡的胡初风,屠二娘的眼睛始终未能从明雪脸上转移。 “赶了一天路,歇会儿吧?”明显项隔着帘子问。 “好。”屠二娘干脆的应道。 马车很快停到了一棵大树边,明显项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和水分给大家,看到胡初风的时候不禁忍不住问道:“为何至今尚未醒来?看他呼吸顺畅,面色红润,又不似中毒或者昏迷,这到底是何原故?” “他是饮了七日忘忧红,饮过那种酒之人,会昏睡七日,就算是被人砍上几刀都不会醒。”明腾一边观察天凡的伤势一边说道。 屠二娘抬眼看他:“若我未估错,你昨晚使的应该就是江湖上失传了十年的无影拳,不管你们是何来历,总之如今我们是同在一条船上。”屠二娘说完就转身坐回马车内,明显项看着明腾欲言又止。 “还记得我们十五岁那年吗?”明腾深深叹了口气。 “十五岁那年,你随腾伯离开黎明村,直到十年后才带着子素回来。” “连续二年的旱灾让黎明村的人民不了生,我爹和村里的几个叔伯带着我一同去城里向朝廷求援,可下山没多久就被一群武林人士莫名围杀,爹和叔父们都被他们杀害,只有我被师父救走。 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把毕生所学都竭力传授予我,而我却悟性太低,学了五年连师傅的二成功夫都未学纯。在我回去之前,突然有一天闪电雷鸣倾盆大雨,师父从外面回来一进屋便开始七孔流血,他紧紧拉着我的手要我答应他,以后如若不是万不得已时,定不可使用无影拳,无影拳一出,必会引出杀身之祸…… “快走。”屠二娘突然从马车内探出头来大声喊道,明显项尚未反应过来已被明腾拉着跳上马车,掀开帘子看到天凡和明雪都确在里面,两人才马上使劲往马背上挥着鞭子。 才赶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四周黑压压一片的武士就涌了过来,个个都蒙着面手持利剑,力运于臂夹着劲风直劈而来,招招夺命。 明腾和屠二娘两人前后各护一边奋力抗敌,想护着明显项赶马车离去,但武士实在太多,马车只在一蹭一蹭的前行。 明腾拳法力重攻心,一拳挥去,近处之人全都被打倒在地,而屠二娘的刀法更是适合对付群战,一招烈焱撒天便可以斩断一排武士之腰,被他们这样护着,马车此时尚未损坏一毫。 第26章 王爷 很快,随着一阵哨声响起,后面的武士全部飞跃退开,一群弓箭手迅速把他们围成一个圈,箭在弦上对着马车,明腾心惊,这样下去,即使可以自保抵住一些箭,却也不可能护得了马车。 “抓活的。”突然,一阵尖细的声音传来,昨晚那个白发怪人从前方飞跃而来,紧随他身边的又是一群外貌奇异的武林高手。 “屠二娘,你砍掉了我的顺风耳,今日我定要你碎尸万段。”白发怪人飞到前面大声狂吼。 “白十生,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别忘了你是我的手下败将。”屠二娘提刀飞到马前。 “哼,除了胡初风和这个黑面汉以外,一个不留。”白十生大吼一声,他身边的几个怪人和后面的武士马上开始围攻。 那几个怪人个个身怀绝技招势怪异,周围的武士也都来势汹汹,再加上要保护马车上的人,明腾与屠二娘很快便招架不住。 突然三个形与猿猴的怪人拿了一张银色大网向明腾扑过来,而另外几个武士则向明显项围去,明腾心里猛然一惊,一拳打倒那几个围攻明显项的人,尚未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人用银蚕网给罩住,三个猿猴怪人马上开始把他绑起来,明腾正要发功却发觉全身钻心的痛。 “不要乱动,这银蚕网上有无数细过发丝的毒刺,你越是运功身体就会越痛。”一个怪人阴森森的说。 明腾这才看到他们手上全都戴着大大的铁网手套,眼看着他们把自己绑起来,却动弹不得,再转眼看周围,心里惊慌得不行,几个武士已经跟明显项打了起来,明显项虽然没有武功,但多年来的狩猎经验加上身强力壮的体魄,倒也能跟他们周旋一番。 屠二娘的肩上又被刺了一剑,白十生突然飞跃而起双爪一撕,两匹马即刻碎成几段,车厢也被撕得四分五裂,明腾倒抽一口凉气,若不是白衣怪人要活抓胡初风,断开后面的功力,车厢内的人恐怕也已如那两匹马一般碎成数片。 “拿下胡初风,其它的……”白十生边说边用手掌往脖子上一抹。 “不要伤害他们。”明腾马上大吼起来,话一出口,一股热血马上从口中喷出。 “叫你莫动,这毒刺可不是一般的厉害。”不知是哪个怪人吼道。 “慢着。”一个武士突然大喝一声,很快周围便静了下来。 明腾抬头看去,屠二娘身受重伤却还倔强的提刀站在胡初风前面,而明明显项已经被刺了几剑,倒在地上,双臂展开护住身后的明雪和天凡。 那个武士的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明腾仔细一看,原来是天凡的佩玉,那块玉佩放在明显项背着的包袱里面,此时包袱已被弄乱,里面的东西都散在地上,白十生看到那块玉也是一脸惊色,大吼一声:“全部带回去,全都活着带回去,记住,是活的。” 正在此里,一个紫衣蒙面女子突然飞跃而来,只在众人眨眼的瞬间,屠二娘和胡初风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岂有此理,又是她,每次都坏我好事。”白十生大声狂吼。 “糟了,师兄,你的顺风耳呢?屠二娘走了你问谁要去?”一个猿猴怪人大叫起来,白十生听了更是狂躁,飞跃起来疯狂的撕打着旁边的树林。 明腾听了这番话,心里又是一阵担忧,看着一脸木然的小明雪和至今尚未清醒的天凡,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定般望向明显项,明显项便马上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竹筒,里面瞬间冲出两只金蜂,在众武士尚未反应过来时,金蜂已经无影无踪…… 这里似是一个堡垒,里三层外三层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 明腾皱着眉头看着躺在床上正由大夫复诊的明显项,再看看正围着桌边吃点心的天凡与明雪,心里很是不解,已经七天了,白十生把他们抓来以后就一直未见到人影,连那天与他们拼打的几个怪人都未见到,只是每天都有仆人送来山珍海味,还有御医替他们诊治伤势,他自己的刺毒也在当天就有人送来解药。 天凡到这里的第二天就醒了,醒来之后就老是挠耳朵,明腾总是拉开他的小手,那耳朵才刚刚接上,再这样挠下去他真担心会掉下来。 “酒,酒,毒……”天凡突然拉着明腾断断续续的说,明显项马上支开御医,从床上翻起来。 “怎么回事?天凡?怎么了?” “我听到,城里,喝酒,有毒……”天凡仰起小脸吞吞吐吐的说,明显项愣了一下才摇着头跟明腾说:“他怎会听见呢?那日听见后面有马蹄声倒是情有可原,因为本就隔着不远,他又有如狼般敏捷的第六感,可如今我们身处于此,他怎会听见城里的人谈话?这也太神奇了吧?” “他听得见,莫说是百里之外的风城,即算是万里之外的京城,他都能听得见。”明腾缓缓道来。 “那天屠二娘斩掉天凡的右耳,并非无心之失,那个白十生的耳朵一大一小,就是江湖上有名的顺风耳,看如今这番情景,他定是为朝廷里颇有势力之人所用,成了那人的杀手。朝廷那人肯定是想收拢胡初风,而他却不从,故才引起一番屠杀,那时,屠二娘见已斩断他的右耳,天凡又救她一命,便索性还给天凡一个顺风耳,可听到万里之外的声音,只是那声音是要社及到他,或者他心里想要听到的。” “真是如此神奇?若真是如此,那又怎会只能听到社及到他自己和他心所属之人所说呢?其它的就无法听见?再者,那日屠二娘只是叫我们捡起耳朵走,如若我不是阴差阳差捡错了白十生的耳朵,那她岂不是白费心思?” “人间万物,必有它无法逾越的极限,那些所谓的特能也是如此。也难怪你未发现,屠二娘的刀风快如闪电,天凡那只耳朵早在砍掉时便已被她收起。” 正说到此,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们马上护着两个孩子坐下,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普通青布衣的中年人和两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第27章 相聚 明腾看着那青布衣之人虽然穿着普通平凡,却是红光满面,一双手一看便是养尊处忧,再看他发上青龙玉制的发簪和腰间的盘龙金丝腰带,心里不禁暗暗一惊,那人一坐下便盯着天凡看,半晌,从腰间拿出那块原属天凡的玉佩问道:“这块玉佩,你们从何而来?” “不知王爷所问是何意,这块玉佩,是这孩子的。”明腾镇定自如的说,那人脸上立即闪过一阵惊色,却很快恢复镇定,明腾注意到他旁边两人不仅脸色大变,手臂也肌肉紧绷,做出随时防范之备,而那青衣人却突然大笑:“拳王木石子果然名不虚传,连个传人都如此有气魄有眼力,本王一向记性良好,从不知何时有见过你,你是如何认出本王的?” “在下确实也从未见过王爷,在下只是一介莽夫,一时愚昧,不知王爷招在下兄弟来此,所为何事?”明腾拢手礼答,明显项此时已不再出声,把明雪和天凡护在身边,他与明腾自幼一起长大,一看这情形便知来者不善。 “你,过来。”王爷脸带微笑的唤着天凡,眼里却有说不尽的复杂寒意,明显项和天凡赶紧看向明腾,明腾点头,明显项便推着天凡缓缓走了过去,王爷抚着天凡凌乱的头发,半晌才喃喃道:“像,真像,这眼神,像极了八弟。” “原来天凡是八王爷之子,如今王爷找到他也算是吉人天相,从此,这孩子便可不再受那非人之苦。”明腾大笑而言。 “哦?天凡,他叫天凡?” “这是草民为他取的,这孩子自幼沦落山林,被狼养大,被草民遇到时已经是满身伤痕,既然王爷已经找到小王子,那日后他自然是由王爷来照顾,草民也就再也不必为他的安全担心了。有了王爷的照顾,我相信小王子一定可以平平安安,而皇上也该十分高兴见到这个皇孙。”明腾站起身来拢手望向王爷。 “那是自然,不过,为了感谢你对小王子的救命之恩,本王特带来了皇上御赐的仙乐酒,赏给你兄弟二人。” 王爷话一说完,身边一人双掌一拍,随即有人端了一壶酒及两个杯子进来,明显项心里万分紧张与不解,这就是天凡说的毒酒?照理说他们救了天凡,无论这人是以王爷身份还是天凡的叔伯身份都是应该感谢他们的,为何要以毒酒来毒害他们呢?而且依他看天凡的眼神,分明就含有无尽的寒意,哪里是…… “王爷。”明腾的叫喊声打断了明显项的思绪,那两个书生模样的手下已经挟持了天凡。 “据说你的名字叫明腾,我可以告诉你,本王是当今的四王爷,晋王。”此时那青衣王爷已经站了起来,眼睛盯着明腾,“本来我十分欣赏你师傅木石子的英雄本色,想招揽他的传人为我所用,但事已如此,也只能怨你自己运气不佳了。” 未等到明腾出拳,门窗已都被打开,一群弓箭手把房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摆好阵势对着明腾及明显项,白十生也带着四个怪人飞了进来,此时已是天罗地网,无处可逃,明显项抱起明雪,一副势死如归的样子站在明腾身边。 “我谅在你们也是条汉子,留你一条全尸,喝了它。”楚晋王冷笑坐下,天凡拼命挣扎,试途从两个随从手中逃脱,两条腿腾空胡乱踢着周围的东西。突然,踢到楚晋王的脸,瞬间,这个满脸带笑的王爷马上换了副吃人的恶样,狠狠甩了天凡一巴掌,然后拿起桌上的毒酒就往天凡嘴里灌。 “不要,天凡。”明腾想去救他,却被白十生及另几个怪人挟住,动弹不得。 “天凡,天凡。”明显项此时脖子上也架了两把刀,悲愤的喊着。 “啊……”明雪尖叫声惊慑人心,楚晋王手中的酒壶顿时燃烧起来。 “啊”楚晋王赶紧松开手,只见那酒壶在掉落的过程中越燃越旺,落到地上时,已是一捧白灰。 众人大惊,全都望向明雪,只见她左额的红色胎印似乎有团小小的火苗在燃烧,她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及愤怒,冷冷的瞪着楚晋王。 楚晋王的右手已被烫到,再看到明雪那寒如冰霜的眼神,不由浑身一颤,两个随从立即扶着他颤抖的手,天凡趁机溜到明雪身边。 “抓住这个小女娃,我要活的。”周围的人正要行动,屋外却突然飞进一个武士,附在武晋王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他便大惊失色,见事已如此便对属下使了个杀无赦的眼色,由随从扶着从后门离去。 天凡马上开始对着明显项两边的武士撕咬,刀一离开脖子明显项就和武士周旋,而明腾刚想动手就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白十生朝二个怪人使了个眼色,明腾便马上被他们两人抗在肩上从后门飞走。 “明腾……”明显项眼看着他被怪人带走,自己却无能为力,身边的武士重重朝他们围过来,势要将他和两个孩子赶尽杀绝。 一把剑正往明显项的胸口刺来,就在此时,一片树叶飞过来划过剑身,那把剑便即刻断成两段,一个身穿银灰盔夹的将军气魄如山的走了过来,旁边一个紫衣女子拢手对将军说:“将军,追否?” 周围的武士见已经无法逃脱全都就地自刎,将军挥挥手,视若无睹的走到明显项他们面前,眼睛环视四周,最后落在明雪脸上,看了一会便向明显项大声吼道:“明腾呢?那臭小子逃到哪里去了?” 明显项把明雪抱起,拉着天凡直视他:“明腾已被白十生带走,现在我落入你手,要杀要剐随便,但请放过这两个孩子。” “哼,跟明腾一样的德性。”将军冷哼一声转眼看向明雪,眼神却又是十分的温和慈祥:“你就是明雪?”明雪仰起下巴对视他。 “哈哈……”将军大笑:“好,好,明雪过来,外公抱抱……” 明显项呆了,这个气魄如山连当今四王爷都敬畏的将军,居然是明雪的外公,明腾的岳父,子素的父亲,子素居然是一个将军的女儿?而这个将军又到底是何来头? 经过二日的快马加鞭,终于到了京城护国上将军府。 第28章 往事 明显项看见儿子明阳从将军府门口跑出来的时候,心里猛的惊了一下。 果然,思君,子素和明月也都跑了过来,此刻,莫名,他心沉了下去,一种恐慌的预感突然从心里散开,不知为何,没有前兆,也许是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他想起了明腾要他放飞的那两只金蜂,就是那两只小东西去传达的讯息吧,早些年明腾带子素回黎明村的时候,村里人就都说子素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即便是那么些年的艰苦生活也没能磨灭掉她眉目间的那股非凡气质。 “明显项,明显项。”思君的呼唤声打乱了他的思绪。 “爹,明哥呢?”子素正衰怨的看着夏将军。 “晋王抓了他,放心,无人能动我穆宗耀的女婿,即便是皇族之人也不行。”将军怜惜的看着子素和两个孙女。 “爹。”听了这句话,子素开心的笑了,深深的松了口气,“爹,您终于肯接受他了。” “孙女都这般大了,我不接受能行吗?”将军弯下腰来抱明雪,她却猛的退开了,只是明月却跑了过来,甜甜的叫着“外公”,穆宗耀高兴的大笑起来,转眼看向明雪时,眉头微微一皱…… “将军,上将军又来密函了?”紫衣女子握着一把青叶剑立于窗前,穆宗耀背对着她,眼睛盯着桌上的书函深沉的道,“替本将军将这封密函快速回送去边关,切记,万万不可泄露子素回府之事。吩咐下去,小姐回府之事,任何人不可泄露出去,特别不可让上将军知道。” “是,景芝这就去办。”紫衣女子拿起桌上密函纵身飞跃而去。 穆宗耀呆立了一会,转身出门,来到府内大堂时,已是满面的笑容,看着正中大圆桌上满桌子的可口饭菜,不禁感觉有些欣慰,十年了,未能这样跟家人围在一桌吃过一次团圆饭。 “爹。”子素走过来扶他坐下。席间,明月不停的往穆宗耀碗里夹菜,乐得他老人家一直笑得合不拢嘴,这顿饭,吃得很热闹。 晚上,天上一轮上弦月,穆府到处都挂满了灯笼,子素取了件披风为父亲披上,再沏一壶热茶放在石桌上。 “爹,哥哥如今可好?”坐在父亲身边,半晌,子素终于开口问道。 “看来这些年,明腾真是带着你隐密得很好,否则你怎会连子晖大胜敌国之事都不知,他找了你三年,再用五年的时间为大楚立下了不少战功,如今已是护国上将军,官职在爹之上,在战场上,连爹都得听他之命。”穆宗耀摇头微笑:“我老了。” 子素听后心头不由不得十分酸楚:“爹……” “是否觉得爹变了?以往的暴燥脾气,以往的狂傲不驯目中无人都不见踪影?”穆宗耀握着子素的手问道,声音有些嘶哑。 “爹,女儿不孝……”子素的眼泪掉了下来,一直强忍着,把心中所有的酸楚和担忧都埋在心底,却在父亲面前毫无办法掩饰。 “不,你没有不孝,这些年,我看着子晖一点一点的改变,突然发现他真的越来越像以往的自己,甚至开始有些……你的离开,是对的。”穆宗耀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深深叹了口气抚着子素的头发。 “明天我便直接去晋王府要人,明腾回来后,你们尽快离开,子晖那边我瞒了下来,暂时他还不会知道关于你回府之事。” “爹,您是说,哥哥他,他还未……”子素十分惊愕,原本以为,连爹爹都可以接纳明腾了,哥哥一定也忘了,也放下了,怎么会? “他不会放过你的,明腾一回来,你们马上走……”穆宗耀说完便转身离去,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微皱着眉头道,“子素,明雪这孩子,我看有些异于常人,通常异于常人之人,也是十分有本事的,只是这本事也有正邪之分,你要好生看着她,切莫让她往后误入屹途。”看着子素深深点头,穆宗耀才转身离去,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子素的眼里一片模糊,记忆里八年前的那一幕又重现在眼前…… 穆府一片红妆,张灯结彩十分热闹,后院,梨园,白色花瓣随风飘落,似在哀吟,一绝色倾城女子一身素衣立于其中,眼中泛泪,面上满是忧郁。 “子素,该回房换妆了。”清朗的声音传来,她未回头,仍是不动,半晌,才轻语:“哥哥,放过我,好吗?” “再过一个时辰,你我便正式成为夫妻,不要再唤我哥哥。”身后之人面带微笑,一身红色喜服,身材墨长偏瘦,眉目间有股不怒而威的气魄,此刻,他双眼含情温柔的看着她。 “无论如何你都只是我的兄长,子素知道哥哥对我疼爱有加,但感情之事,不可勉强,哥哥,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人是……” “嘘,不要再说了。”他伸手轻轻遮住她的唇,“你也知道,无论你躲于何处,我都会找到你,这一世,下一世,永世,子素都只可与我穆子晖结为夫妻,无人可以抢走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不可以让你离开我,那一个人,任何人,都不可以。” “可我不爱你,即使你我没有血源关系,可我从来都只认定你是我的哥哥,哥哥怎么可以娶妹妹呢?爹爹自当年收留我就是把我当女儿来抚养,并不是儿媳,哥哥,你不要再这样了……”子素激动的后退,“如今爹爹身在战场,你就强迫我嫁给你,我已用金蜂去告知爹爹了,他若知你如此逼迫我,定不会放过你的。” 穆子晖看着眼前的人,笑容渐渐退去,眼里渐渐出现复杂的内容:“是这样吗?在你心中,我竟是如此无能?只会躲在他背后做些苟且之事?如有一日,我超越他,他便再也无法阻止我做任何事,你也就不会如此看我,对吗?”子素不再回话,继续后退。 突然,两个青衣人影飞跃而来,“子素。”皮肤炯黑眉目间却充满灵气的男子握住夏子素的纤手。 “明哥。”子素看到眼前的人面上即刻露出欣喜之色。 “放开她。”穆子晖的声音充满愤怒,一声怒吼,仿佛上天震怒般汹涌如火。 “你们先走。”另一个青衣人头发花白,身形矮瘦,浑身却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潜在魄力,“师傅。”“走。”青衣人看了明腾一眼,他便不再言语,拉着子素纵身飞去…… 第29章 预感 “娘,娘……”子素收起回忆,弯腰抱起正扯着她裙角的明月,“明月,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天凡哥哥肚子痛得厉害,外公和魅伯他们全在他房内,华娘让明月来唤你过去看看。” 子素心中一惊,明显项已经把这段时间途中所发生的一切都告知她,知道这个可怜孩子的事,子素对他充满怜惜,弯腰抱着明月往天凡的房间跑去…… 天凡的肚脐边长出了两片小指大小的嫩绿叶子,那两片叶子看起来与普通植物没有什么区别,就像当初那老人胸前那颗蚕豆一样。但那叶子却冲破了肚皮硬生生从天凡的腹内冒了出来,使得天凡的肚皮都破裂了一个口,流血不止。 那两片叶子柔嫩无比,却掐不断弄不破,这是何等强硬的生命力,若是以后再长大些,后果将不堪设想像。 此刻满屋子的人都看着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的天凡,大夫已替他止住了血。 “都怪我不好,当时明腾就说天凡吞下了那颗豆子,要我帮他弄出来,后来突发事多,我竟一时把这个给忘了。”明显项看着满脸痛苦的天凡,心里满是内疚。 “这孩子自制力真是极强,豆子在他腹内成长极快,他应该时时都会感觉腹部巨痛,你们却都未发现,这说明他一直强忍到现在。”长须大夫看着天凡的眼里露出欣赏之色。 “不要说他还是八王爷的遗子?即使不是,将来也必成大器。”穆宗耀说。 “是啊,喔,我想起那日那王爷还往天凡嘴里灌了毒酒,会不会?”明显项突然想到什么,失声惊叫,“这可如何是好,天凡即中了毒,如今腹内又长出这类怪物,这豆子该如何取出来?现在想必都已长得很大了。” “兄台勿须担忧,我已替他诊断过,这孩子体内并无任何毒素。”长须大夫说道。 “天啦,小王子在我们这边,晋王为保守小王子身世之密,定会挟持明哥,以免我们这边泄露机密,如此的话,明哥岂不是……”子素突然想到。 子素无需担心,竟然八王爷的玉佩已被晋王取走,那现今便无任何人和事物可以证明天凡是八王爷遗子。况且,晋王的恶迹在朝廷是人人得而诛之,为了争夺王位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如今你哥哥握有军机大权,他不敢得罪我们。 天凡身世之事即使明腾他们之前已猜到,但口说无凭,他大可来个死不认帐,那件事,奈何不了他,我已经派人向他宣告明腾是我夏忠毅之婿,他若还想在朝廷立足,便不敢动明腾,我最担心的,反而是…… 穆宗耀说到这里转移了话题,对旁边的大夫说道,“明日一早,我便去晋王府接明腾回来,你们准备一下。至于天凡的病,远峰,你解决它。” 那人抚着胡须笑着点头:“这十几年那个难题让我无法解开,信心渐渐远失,这下可好,我又有事可做了,待我弄清楚这孩子的肚皮,那便是一项突破,将军,若是方便,能否让我跟小姐她们同行。” “你是不是吃多了无事可做?叫你做这点小事你倒兴致来了,还要跟着小姐去医治,明早之前把天凡腹内之物取出来,不得有误,处理不好本将军拨光你的毛。”穆宗耀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吼道,明显项及思君都愣住了,没想到这穆将军脾气如此之大,行事如此之偏执,这样的难题竟要人家一夜完成。 “迟神医,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子素拂袖轻笑。 “不是啊将军,这不是一般植物,我敢打赌,这是一株神物,绝对有超凡的神力,现在弄出来岂非太可惜了,我想看看这神物到底有何神力,说不定对这孩子有益……” “够了,迟远峰,我看你是老糊涂了,等那东西长大了这孩子全身都被撑爆了,你的好奇心迟早得把你给害死。”穆宗耀说完拂袖而去。 迟远峰撇了撇嘴,蛮不在乎的笑了笑。回头触到明雪那尖锐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 子素看了看明雪,垂下眼抿嘴不语,她知道父亲不是为了跟迟远峰生气才离去,父亲的心结在哥哥身上。 子素唤了丫环带明雪和明月先回房休息,自己打算跟明显项他们谈谈,他们夫妻俩本在黎明村过着简单朴实的生活,子素不想让他们牵连进来。 “走开,走开。”明雪躲开丫环,不愿跟她们回房休息。 “明雪,乖,先回房休息。”子素弯腰拉着明雪。 “我要留下来陪天凡。”明雪坐在地上皱着眉头说,子素抚过她左额的红色胎痣轻轻叹了口气,那颗红色的胎痣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长大了些,却依然不影响她那精致玲珑的面孔。 “娘,我心口好疼。”明雪突然说,子素愣了一下。 “娘,明雪想离开这里,我们离开这里吧,娘。”明雪说着就站了起来跑到床头去拉天凡,天凡马上从床上翻坐起来,迟远峰立即扶住他:“别动,你的伤口尚未好。” “啊……”天凡尖叫一声推开迟远峰,拉着明雪的手走下床,他是最听明雪的话。 “娘,我们走吧,离开这里。”明雪一边喊着一边来拉子素的裙子。 “别闹了,明雪,别闹了。”子素拉着她的手:“你爹尚未回来,等明天你爹回来了娘就带你们离开。” “不要管爹了,爹他迟早都是死,我们先走吧。”明雪大喊道,子素的心突然感觉到彻底的冰寒,伸手猛的给了她一巴掌:“你这孩子,你怎么可以如此无情?”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天凡见子素打了明雪,一掌把她推倒在地上,明显项马上去拉住还想用脚踢子素的天凡,明雪抚着脸不语,小明月惊呆的站在一边不敢出声,明阳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表情有些幸灾乐祸,思君呆了,向来温柔慈爱的子素这次是真的心寒了。 “怎么了?怎么了?”穆宗耀又走了进来,此刻,一屋子的人都看着明雪,迟远峰也望着她,明雪转眼去看他,他马上撇开眼睛不敢正视她的双眼,颤声说:“小姑娘的眼神好慑人啊。” 第30章 救人 明雪走到子素面前仰起小脸一字一句的问道:“娘,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走不走?”子素咬着下唇,此刻她已想到明雪的非凡感应力,莫非她是感应到了什么?但是明腾未回来,她不能走,就算他真的要死,她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为何要走?告诉外公,你为何要你娘现在走?”穆宗耀问道。 “外公,你若还疼惜我娘,就让我们今晚走,送我们走,不要去救爹了。”明雪的眉头始终紧皱,明显项此时也惊住了:“明雪,你是否感应到了什么?明雪?你说啊?” “你爹未回来,我是不会走的。”子素轻声说道。 “对啊,我也要等爹爹回来再一起走。”明月也说。 “你若是怕死就自己先走吧,自私的人,哼。”明阳在一旁煸风点火。 “明雪啊,明日你爹就回来了,咱们不急于一晚,啊。”思君也劝到,明雪紧紧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神满是冷若冰霜,转身拉着天凡往屋外冲出去…… 穆宗耀和迟远峰听完子素和明显项说完关于明雪的异事之后,两个人都呆住了,一屋子人都沉默不语,思君敲门走了进来:“两个孩子都睡了,明雪和天凡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家仆到现在都未找到,子素,你看要不要……” “不用找了,由她去吧。”子素眼里含泪。 “几更了?”穆宗耀问屋外家仆。 “禀将军,三更了。” “唤景芝过来,准备马车,去晋王府。”穆宗耀起身拍拍子素的肩膀:“无需担心,有些事情并非如此灵验,本就是简单之事,无需想得太过复杂,爹去去就回,准备好午膳,我和明腾要好好喝两杯。”子素看着父亲耳边花白的头发,眼泪不禁掉了下来:“女儿不孝,总是要父亲操心。” “傻孩子。”穆宗耀抱了抱子素。 “将军。”景芝拿着青叶宝剑走到门口。 “你不是……”明显项看到她似曾相熟的样子,突然想起。 “是的,那日我不知你们身份,只救了师姐屠二娘她们,还望海涵。”穿紫衣的景芝拱手礼道,明显项马上也拱手还礼。 “放心,有景芝在,我不会有事的。”夏忠毅转身和景芝走了出去。 “爹。”穆宗耀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子素心里突然猛的惊了一下,失声唤道,穆宗耀回头朝她露出了慈爱的微笑,子素也笑了,穆将军是极少笑的,子素不知,她竟是最后一次看父亲笑…… 明雪和拉着天凡跑到了夏府的后院。 “只有这里,只有这里最清静。”明雪坐在梨树下看着满院的黑衣人影,仿佛溶入了黑夜般的黑衣人影,静处时让她浑然不知,微微一声叹息,才让她发现,那满院的黑衣人正看着她。 天凡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傻笑,“你笑什么?为何你总在笑?”明雪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天凡捧着明雪冻红的小手轻轻揉着:“只要,在你,身边就,好。”明雪看着天凡腹间的干涸血迹不再言语。 “谁?”突然明雪感觉周围有人,四周环视,前方,一个金色的影子遥遥站在一棵梨树边,“有,有人,我也,听到他轻,轻,叹息。”天凡断断续续的对明雪说:“金色,是,谁?”明雪闭上眼睛趴在天凡的膝上轻轻低吟:“刽子手。” 穆宗耀未到晋王府大门就听到一阵喧哗,已感觉事情不妙,他朝景芝使了个眼色,疾速从马上纵身跃起,直接落在晋王府大门口。 “穆将军。”门卫马上行礼。 “马上禀报晋王,本将军要见他。”穆宗耀忍住想要闯进去的冲动。 “是。”门卫打开门准备进去禀报,透过大门打开的一条缝隙,穆宗耀看到院内一群武士和几个大内高手正在围攻明腾,白十生的重天魔骨爪正伸向明腾的后脑。 穆宗耀怒吼一声挥手一拍,旁边的晋王府大门便即刻飞起直接横劈向白十生,门一劈过来人便马上弹到院墙,跌落地上。 “大胆,连我穆宗耀的女婿都敢动。”穆宗耀飞到明腾身边,此刻白十生已被大门劈得口吐鲜血一手抚着胸口,一手努力撑在地上试图站起来。 “老头,这里是晋王府,不是你的将军府,你可要识相点。”一个武士大胆喊道。 话一出口,一紫衣女子便轻盈飞跃落到他面前,对着他的脸闪电般的煸了几巴掌,旁边武士见势都试图围过来,紫衣女子右手挥剑冲天,整个人飞跃至半空旋转,速度极快,很快便行成一股强烈龙转风,周边树上的叶子便极速飞了过来,似一把把锋利无比的飞刀瞬间插入周围武士们的大腿上。 白十生半撑在地上的手颤抖了一下又软得趴在了地上,只是瞬间,院内所有的大内高手及武士便都抚着自己的右腿蹲在地上。 “将军。”景芝拱手走到穆宗耀身边,穆宗耀点了点头看向明腾。 “穆将军,我……”明腾不敢看他,话说到一半便被他严厉的眼神怔住了。 “穆将军。”晋王愤怒的声音传来,穆宗耀看着从门内走出的晋王,皱着眉头行礼:“参见晋王爷。” “穆宗耀,不是念在你是开国功臣,本王现今就可以将你就地正法。”晋王怒发冲冠的吼道。 “王爷此言差矣,本将军所犯何罪?敢问王爷凭什么将我就地正法?反倒是王爷你,若是本将军将王爷的一些行迹禀报皇上,我看正法的该是王爷。”穆宗耀冷冷反驳。 “你……”晋王气急败坏的说道,“好,如今我先不跟你争论其它,拿下。” 晋王一声命下,四周又涌出一群武士,个个向穆宗耀他们逼近。 “穆将军,政内之事,明日我们上朝再议,现在本王要办家事,请你先行离开。”晋王走近一步。 “家事?好,我们不阻止王爷办家事,走。”穆宗耀拉着明腾就要离去。 “慢着,这个黑面汉不可以走。” “为何?莫非王爷不知,他明腾是我穆宗耀的女婿。” 第31章 万箭穿心 “本王理得他是你何人,他杀了本王三儿晋坤,今日我定要拿他的人头来祭我儿,你的旧帐我日后再同你算。”晋王挥袖怒吼,一群武士立即把门堵上,开始有家仆去装门。 “胡说八道,他跟你儿无怨无仇何来动机杀人?欲加之罪。”穆宗耀想都不想立马反驳。 “你说本王冤枉他?难道本王自己杀掉自己儿子再去冤枉他?”晋王气得咬牙切齿:“无须多说,今日本王理不得那么多,你让开,本王绝不能让我儿枉死,拿下。” 穆宗耀见如此阵势,只得挥手拨下腰间炽血宝刀护在明腾面前。 “将军,我没有杀他儿子,昨夜他们自己说要放我走,我刚走到后院就听到一声惨叫,才走近就被一群武士围住,我……”明腾向穆宗耀解释道。 穆宗耀瞪着明腾,明腾只得马上闭嘴。 “子素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头笨猪,存心想杀你,还怕找不到借口?”嘴上虽这么说,但穆宗耀也知道事有蹊跷,晋王怎样蛮横愚昧也不会蠢得杀掉自己的儿子来冤枉别人,再者,晋王为了争夺王位,一直都想拉拢他们穆家作后盾,怎么会冒然除掉明腾?难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幕后另有高人? 到底是谁?连护国将军和王爷都胆敢挑畔? “穆将军,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让是不让?”晋王咬牙切齿。 “我答应过我女儿一定会带她相公回去,晋王若是硬要拿下他,就是与本将军为敌,与上将军为敌。” “不要拿上将军来吓唬我,你以为本王不知上将军与你养女之事,本王替他杀了这个情敌,说不定他还会多谢本王,劝你不要冥顽不化,赶快让开。” “将军,晋王至此都不敢动,说穿了他是怕得罪了上将军,我拦住这些武士,你带姑爷先走,只要回到将军府,谅他也不敢怎样。”景芝轻声对穆宗耀说道。 “好,我们走。”穆宗耀拉起明腾纵身飞起,武士们正要动手,却被景芝的千叶剑法纠缠得无法脱身。 “啊……”突然,明腾一声惨叫跌了下来,胸口中了一个暗箭,转眼瞬间,穆宗耀发现晋王府的屋顶边一个黑色身影急逝而过,眼见着明腾跌了下去,被一围大内高手围攻,穆宗耀马上折了回来。 “拿下他,快。”晋王大喊,明腾此时身中暗箭,无影拳的威力也逐渐减弱,穆宗耀看了他一眼,纵身朝晋王跃起,擒贼先擒王。 “全都住手。”随着穆宗耀一声狂吼,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 “王爷。”白十生失声惊喊,穆宗耀使了个眼色,景芝马上扶着明腾走到他身边。 “穆宗耀,你要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如果你胆敢伤了本王,无论你穆家为我大楚立下多少战功都是白费。”晋王小心翼翼的仰着脖子。 “放心,本将军只求自保,定不会无故伤了王爷,只要本将军的人无事,王爷定会安然无恙,现就委屈王爷去上将军府小住几日,事后本将军定会同王爷同去向皇上请罪。”穆宗耀用炽血宝刀抵着晋王的脖子,快步退至门口。 “将军,快上马。”景芝吹了声口哨,两匹俊马便飞奔而来。 “他怎么样?” “箭有巨毒。” “走……” 晋王府内所有大内高手及武士都跟着追了出去。院内,晋王谋士冯师爷正在命令:“赶快去禀报皇上,就说穆宗耀造反,挟持了晋王爷。” “臻王到……”随着一声宣告,一个身着朝服身形稍胖红光满面的人带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排随从一群剑客和两队御箭卫。 “参见臻王。” “本王听说四弟被擒,便马上赶来,是谁如此大胆?” “三王爷,晋王爷才刚刚被穆将军带走,不到半柱香时间。” “穆宗耀?追……” 林间山路上两匹骏马飞奔而过,明腾从马上跌落下来。 “明腾。”穆宗耀马上跳下马去扶他,景芝快速点了晋王的穴道,把他丢在马背上。 “到底是什么毒?毒性如此强烈。”穆宗耀皱着眉头看着已经嘴唇发青浑身颤抖的明腾。 “莫非是……” “七情碎心散?服用之人会在七柱香之内血液变为紫色从指间流尽,心脏碎裂而亡,若是沿路奔波就连三柱香时间都活不到。”穆宗耀额头渗汗双拳紧握:“用金蝶命远峰和齐成带子素速速赶来,见他最后一面,我们不能再走了。” “将军。”景芝看着从明腾指尖渐渐滴下的紫血,心里十分痛惜,伸手从怀里拿里一只手掌大小的竹筒,打开合盖,两只金蝶瞬间从里面冲出。 “没想到我穆宗耀英勇一世,久战沙场,如今却连自己的女婿都救不了。”穆宗耀把明腾横抱到树下,让他靠坐在树边。 “岳父,替我照顾子素母女。”明腾吃力的看着穆宗耀,穆宗耀看着他,深深吸了口气,点头。 “咳……”大堆的紫血从明腾嘴里喷出。 “明腾,撑住,子素还未来,明雪明月还未来,你给我撑住。”穆宗耀咬牙切齿的说:“让我查出是谁放的毒箭,定要他碎尸万段。 “快些放了王爷。”晋王的人已经追来,白十生带头大声喝道,景芝伸手往马背上一挥,被点了穴道的晋王僵硬飞到明腾旁边,一动都不能动,眼珠子四处转。 穆宗耀一把抓住他的后劲,把他的头抵到明腾面前大声怒吼:“你看看,你把我女婿害成什么样子?说,是谁放的毒箭,是谁?” “好,好,为我坤儿偿命。”晋王面部狰狞的笑道,穆宗耀气得手一使劲,众人便听到一声骨碎之声。 “王爷。” “将军不要。”景芝也在旁边劝到。 “啊……”晋王痛得直喊。 “不要,将军。”穆宗耀还要再出力,景芝急忙劝道,“这可是诛九族之事,不要连累了小姐啊,姑爷的仇上将军也会替他报的,不要急于一时啊。” 穆宗耀只得缓缓放开手,往他背上使劲踢了一脚。 “住手。”臻王大喝,身后的随从及武士蠢蠢欲动,御箭卫整齐的排在后面。 第32章 悲痛欲绝 “把穆将军给我拿下。”臻王一声令下,四周立即涌过一群士兵。 “谁敢?”穆宗耀拨出炽血宝刀架到晋王脖子上。 “穆将军,你可要想清楚,你脚下万里僵土可是我楚家的,你若是再胆敢动晋王,我保你穆家定会被诛九族。”臻王已经下马,缓缓走近。 “不要过来,全都给我退下。”穆宗耀挥动大刀,周围涌动的士兵马上不敢再前行。 他们都知道这个百战百胜的将军,曾经无数次在战场上挥动着这把炽血宝刀以一敌千,他的英勇事迹一直都被百姓和士兵们广为流传,他是士兵们的榜样,是百姓心中的英雄。 臻王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御箭卫即刻围成几排,弓中长箭蓄势待发。 臻王右手扬起,只待他挥手而下,四周的弓箭手便会射出如雨般的箭。 景芝心急如焚的看着穆将军,聪明之至的臻王,可以趁保王弟之名就此产除心腹大患,还特意带来了王宫的士兵,让他们作证,穆宗耀是因为要杀晋王违抗圣命,臻王才逼不得已下令,就算日后穆子晖和皇上追究起来,臻王也无错可言。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穆将军的救兵到了,臻王马上挥手而下,顿时,如雨般麻密的箭迅速朝他们射来…… 穆宗耀和景芝极力的阻挡来箭,然而皇宫御箭卫是大楚最强势的精英箭手,几乎百发百中,两队御箭卫共七百人,任他们二人武艺如何厉害,却无法抵挡。 “倏……”突然,一支利箭射入穆宗耀胸口,挥着炽血宝刀的手垂下。 “爹……”子素的呼唤声传来,明腾努力撑起,猛的挡到穆宗耀的前面,用身体为穆将军挡住快要射向他胸口的箭,此刻,空气凝滞,时间静止,万物似在瞬间变得凝结。 “明哥……” “明腾……” “爹……”在亲人们的呼唤声中,如雨点般密麻的箭全都朝明腾身上射来,只是片刻,明腾便被射得……万箭穿心…… “明腾……”穆宗耀眼睁睁的看着明腾倒在自己面前,狂吼一声,伸手拨出插在自己胸口的箭朝臻王反射过去,一个武士截住了箭,穆宗耀快步向前扶住明腾,让他不要倒下。 “明腾,撑住,你给我撑住。”老将军的眼泪终于滑了出来。 “让开……”一声充满压迫感的怒吼声传过来,景芝回头,看到气宇轩昂一身金夹仿若天神下凡的护国上将军穆子晖,威严无比的从士兵让开的过道中走了过来,他身后全是身穿铜夹的少将。 臻王眼中的恐慌一闪而过,静静的立在一边。 “参见上将军!”所有御箭卫跪地行礼。穆子晖是这个战乱时代的神话,是所有士兵敬仰的不败战神。他的威严和影响是当今世上唯一可以和皇帝相比的。 “明哥,明哥……”子素冲过来,离得明腾三步之远便浑身发抖,不敢再动,她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一切,明腾的眼睛缓缓闭上,软软侧靠在穆宗耀怀里,半晌,又极力微微睁眼。 “啊……”半晌,子素终于痛哭,闭上眼睛软得坐在地上。 “爹……”明月从迟远峰怀里挣扎着跑了下来,远远的就边跑边哭。 明雪和天凡远远站在一边,眼里满是说不清的复杂寒光,明显项跪倒在地上,泪眼蒙胧,看着还剩一口气的明腾,扶起子素走过去。 子素睁大着眼睛看着浑身是箭的明腾,紧咬着的下唇,走近,再近点,直到那些插在明腾身体上的箭尾抵住她的身体前行,踮起脚尖,顶住明腾垂下头的额头,任眼泪漫延…… 来世纵是百转千回,沧海桑田,我们仍要以此举为记,寻到对方…… “子素,好好,活下去……”明腾吐出最后一句话,头终于垂了下来,滑过她的额头,穆宗耀再也忍耐不住悲伤,眼泪不停涌了出来。 明雪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再次睁开时,眼睛看向一身金夹的穆子晖,子素颤抖的手停在想抚明腾脸的位置,没有触到他,不忍再动,不敢再动,触到他,怕现实击溃她,透过泪眼,似看见明腾的魂魄飘起,不舍的看着她,抚着自己的额头,似是告诉她,“等你,来世……” 穆子素眼前一黑,晕倒在金色的怀抱里。 穆宗耀抬头看向穆子晖,是错觉么?他分明从穆子晖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满足感,穆宗耀疑惑的瞪着他,穆子晖迎上他的目光,嘴角上扬,墨黑的眸内含笑,这笑容,极寒极寒,寒彻穆宗耀之心。 转瞬,穆子晖冷喝一声:“退下,备轿,将军和小姐要回府,臻王晋王,明日早朝见。” 穆子晖转身,无意碰触到明雪充满寒光的眼神,心里猛然一怔,转瞬,又撇开眼,走过去抱起子素,看着怀里倾城的凄美人儿,眼神再逐渐转得温柔。 明雪已经在后院坐了三个时辰,天凡坐在她旁边托腮呆呆看她…… “下一个,是谁?”明雪突然目视前方冷冷问道,天凡顺着她眼神看去,只有一棵梨树幽冷的立在那里。 “一定,要带走?”明雪还是直视前方,只是眉头开始微皱。 “明雪,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天凡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是。”明雪拿开他的手。 “可是,我,不懂,你说什么。”天凡问。 “不舍,不忍,可以如何?能不带走?”明雪又说。 “啊?”天凡傻傻唤道。 “天命?天命?何为天命?”明雪突然大声喊道,站起来怒视前方,天凡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片刻,她的表情又变得惊讶,“为何向我下跪?” “明雪。”思君的呼唤声传来,打断了明雪的问话,天凡回头,看到一身丧服的思君双眼红肿的走了过来。 “你爹的丧事才刚办完,你娘此时十分虚弱,你就不要乱跑了,跟我回房吧。”思君牵着她和天凡一起往内阁行去,才走几步,便听到一阵喧哗,思君焦急的跑过去,一口深井边,穆宗耀扶着一身丧服脸色苍白浑身无力的子素坐下。 “子素,有爹在,你不可以做傻事,你答应过明腾,要好好活下去的。”穆宗耀痛惜的看着怀里目光呆痴的子素。 “子素,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两个孩子想想啊。”思君也跑了过去,拉着她的手劝慰道。 第33章 假象 “放开她。”声音平静淡漠,似无波无澜,又仿佛带着无尽的压迫与威严,穆宗耀回头,看见穿一身金丝线绣成巨龙盘绕的白色锦服的穆子晖昂首阔步而来,嘴角犹带浅笑,眸中却隐着极寒的光。 明雪和天凡站在一边,明雪盯着那个白色身影抿嘴不语,天凡则目不转晴的看着穆子晖,穆宗耀瞪了他一眼,自顾抱起子素送她回房。 “爹,我不想再说第二遍。”穆子晖冷冷轻吟,说得极其淡漠,仿似在吟一首诗,穆宗耀停住动作,咬牙切齿的瞪着他。 思君心惊,人官职做到再大,始终也大不过自己的父母,这上将军如此不孝倒是十分出乎她的意料,但穆老将军又是为何会畏惧他? 穆宗耀放开子素,缓缓站起来立在一边,穆子晖迈前两步弯腰温柔抱起子素坐到一边的藤椅上,伸手轻轻捏住她下巴,“子素,哥哥知你最喜爱梨花,你看,这院子,八年前哥哥亲手毁了它,八年后我仍让它变回原样,只是名字改了,这里面的每一棵梨树,都是我亲手所栽,你看看。” 子素仍然目光呆痴,垂眼不语。 “娘……”明月的声音传来,明显项牵着明阳站在后面,面色苍白额头满汗,眼神复杂的看着穆子晖。 “明月,来。”穆子晖轻声唤着明月,明月便马上跑过去,趴在他膝上拉着子素的手说:“娘,明月昨夜梦见爹爹了,爹爹说要娘好好照顾明月和姐姐,娘,明月好饿,想吃娘亲手做的桂花糕。” 明月说完便伸出小手轻轻抚着子素的脸,子素的眼泪滑落,抱起明月默默流泪,穆子晖嘴角上扬,抬眼看着穆宗耀,眼里满是笑意。 “扑……”突然,明显项喷出一大口鲜血,人随即倒下。 “显项。”思君冲过去扶住他。 “爹。”明阳拉着他的手大叫道,穆宗耀心里一惊看向穆子晖,穆子晖笑意更浓,下巴微微抬起,对站在一边的随从令道:“送明兄弟回房,请御医为他医治。” “是。”随从马上扶过明显项,明显项眉头紧皱眼神复杂的看着穆宗耀,大声唤道:“穆将军……”话未说完便晕了过去,随从立即把他抬回房,思君与明阳也跟着去了。 “明显项,他怎么了?”子素抬头轻声问道。 “没事,他中了臻王的暗算,我会救他的。”穆子晖见她开始说话,满是欣喜的捧着她的脸道:“子素,你终于跟我说话了。”子素回头仰望园墙,半晌,轻轻低吟:“无念园。” 明雪听见,猛然抬头,看向院墙上高高挂着的牌名,灰色的巨石上刻着的“无念园”三字让她的头开始猛烈的疼痛,脑海里不断泛起一群白衣女童,一群黑衣使者,还有遍地的水仙和一面明镜般的湖…… “啊……”突然,明雪抱头大声尖叫。 穆子晖心中疑惑,这个小女孩,与明月绝然不同,她身上仿佛有股超乎想象的奇异能量,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她的眼神让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穆子晖都曾感到心慑。 “明雪……”子素起身,跑到明雪身边,紧紧抱住她。 “明雪乖,明雪,娘在这里。”子素颤抖的手不停抚着明雪的背,想起明腾,眼泪更是落个不停,滴在明雪脸上,渐渐,明雪停止尖叫,看着子素,眼神变得温驯:“娘,明雪不忍。”子素听见,不明她的意思,只是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子素坐在朱阁亭内认真的沏一壶碧螺春,穆宗耀坐在一旁看着子素温柔的动作,心情凝重的叹了口气,“爹爹,明显项的伤势如何了?” 穆宗耀看着她,久久不知该如何开口,若告知她那不是伤不是病而是中了毒,依她的脾性定会追究到底,那么所有的真相也都无法再瞒得过她,她身边的人就都会因此而遭殃。 “爹爹,女儿这一生为您带来太多困扰了。”子素沏好一杯茶递给穆宗耀:“女儿最后求您件事。” 穆宗耀看着子素,她温柔含笑,眼神坚定,愣了一下,穆宗耀突然明白其实无需隐瞒,一切都已入了她的心底。自己怎么就忘记子素从小就具有非凡的智慧,且是最懂得他们父子的人,穆子晖一个表情一句话暗藏了多少心机,所有人都不知,子素却一定知。 “爹爹,帮我送他们离开。”子素握着父亲的手,微笑着低吟,穆宗耀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深深点头。 穆府…… 穆宗耀坐在一张雕刻精致的红木椅上,双手平放于红木椅两边的扶手,浑身动弹不得,表情愤怒却无法言语,额头上青筋爆突满是汗水,穆子晖坐在一边的豹皮椅上,悠闲的摇着手中纸扇。 “景芝和那几个孩子都回来了,已经安顿好,您放心。”唇边犹带那抹云淡风轻的浅笑:“只要我和素素顺利完婚,他们是可以离开的,如果您不希望发生什么事,那么,我们的婚事,就麻烦你了。” 门吱一起开了,两个武士押着明显项和思君走进来,明显项已经服下了解药,但被点了穴道,全身动弹不得,也无法言语,思君跟在他身边,惊慌的抓着他的胳膊。 子晖仍然微笑的看着穆宗耀,突然收起了扇子,一个金针自扇内瞬间飞出,射向思君,她心头一怔,片刻,手渐渐松开,滑过明显项粗壮的胳膊,倒在地上,只留下凄凉眼神,甚至尚未来得及说一句遗言…… 明显项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妻子,眼泪流下来,却只能无能为力的呆立在那里,他紧紧闭上眼睛,半晌,再次睁开时,眼里居然静如止水,子晖没有多余心思去理会明显项的表情,只是仍然微笑的看着穆宗耀:“这只是一个开始,如果子素与我不能白头偕老,所有她身边的人,都会如此,包括月儿及雪儿。” 数月后…… 子素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内一身红妆的自己,微笑的抚着耳边垂下的一束青丝…… “小姐真美!” “穿上这套上将军特别命人特制的红妆更是美艳绝伦啊!”几个丫环在一边窃窃私语,子素从镜中反看着这几个十来岁的女孩,她们都是这几年新收的丫头,八年前离家的时候,她们都未在穆府。 第34章 临言 “替我唤上将军来。”子素轻轻道。 “是”两个丫头鞠腰行礼。 “啊……奴婢参见上将军。”看见子晖从门外走来,丫头们慌忙跪倒了一地,子晖挥了挥手,丫环马上掩门退去。 踏入房内,他呆住了,这一身深红喜装,头梳飞曲髻,蛾眉轻扫樱唇轻点,晶莹剔透的脸颊在望向他时涌上一抹淡淡烟霞的女子……真的是子素吗?是那个他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子素吗?是那个从小青梅竹马却在八年前新婚之日弃他而去的子素吗?她在笑,子素在笑,那笑里似只有甜,没有苦。 “哥哥,哥哥。”子素伸手在他眼前晃着,子晖反应过来,微笑的看着她。 “在想什么呢?如此出神?”子素以袖掩唇,咯咯浅笑,仪态优美,风姿动人。 子晖恍惚,不禁轻握她的纤手:“穿上这套红妆,便是答应了做我的妻子,以后不许再唤我哥哥。” 子素看着他,眸光如水,流波盈盈,欲醉天人…… 子晖更是陶醉,轻轻一拉,子素便扑入他怀中,半晌,子晖放开她的手,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在她娇嫩欲滴的唇上深深吻了下去,子素闭上了眼睛,伸手抱住子晖的腰…… “素素,素素,真的是你吗?”子晖停止动作,突然狠狠抱紧子素,闭上眼睛。 “是的,我想通了,连爹爹都说我与你本就是命中注定的恋人,腾哥的离去便是上天对我逆天而行的惩罚,我不能再承受这种心痛,让我们告别过去,重新开始,好吗?”子素踮着脚尖附在他耳边轻吟。 “好,好!”即使现在不爱他,即使是别的原因,也无所谓,只要在我身边,就好,子晖心中念道,轻轻放开她,双手捧着她迷人的脸颊:“我们明日便成亲!” “嗯。”子素含羞点头,眼眸却流涟着忧郁。 “怎么了?”子晖温柔询问。 “我只是在想,孩子看着我此时嫁与他人会是何想法,我是否太自私了。” “那……我派人送他们回去,你觉得如何?”话时,眼中暗涌一闪而过,脸上表情丝毫未变,伸手轻抚着她耳边的墨丝。 “不必了,你替我送些银子给显项夫妇吧,离去也好。”思君垂下眼睛:“离去之前,我想再见两个孩子一面。” “好,我马上命人带她们来。”别时,子晖微垂首想吻吻她的额头,子素却偏开,以唇相迎,青蜓点水,含羞一笑,踏出门坎的那一步,右脚刚落下,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暗去…… 额头是她与他的印记,是与他辗转百世也要追寻彼此的印记…… 如此同时,无念园前,明显项呆坐在桌边,天凡托着下巴盯着明雪,明雪则一直仰头看着那块巨石上刻着的无念园三个朱红大字,周围有十几个铜夹武士手挟武器守着他们。 “明,你脖子,酸不?”明雪已经仰着头看了二个时辰,人人都唤她雪儿,只有天凡喜欢唤她明,明雪不语,突然,明显项站起来抱起明雪冲到井边,天凡吓了一跳。 “喂,过来。”一个武士吼道:“想寻死也不要弄脏了井,那可是我们穆府的主要水源。”明显项看着明雪,眼神复杂,心里暗念着“雪儿,靠你了。” 明雪对视到他的目光,迅速把中指塞到嘴里使劲一咬,武士马上过来拉明显项。 “走开,让我死。”明显项发着疯,使出蛮力跟武士们纠缠,明雪的小手垂到井边,黑色的液体顺着指尖滴入井内。 “啊。”明显项一声闷哼晕倒在地上,后脑勺鲜血直流,天凡捕上来对着武士一番撕打。 “主人。”武士全都跪倒在地,明雪回头,看到一身黄色锦袍的穆子晖,武士们很快制服了天凡,子晖身边的黑衣随从做了个眼色,他们便把在天凡和明显项拖了下去。 “你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不知为何,我喜欢看着你的眼睛,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挑战性,你才六岁,真无法想象长大后的你会是怎样。”子晖看着明雪,唇边犹带着那丝淡薄如烟的浅笑,墨黑的双眸幽深难测。 一个长相普通却双眸透着精明的黑衣随从走过来抱起明雪,此时,明雪的小手已经放回了夹袄的荷包里,没有人看到,她的指间还有黑色的液体渗出来。 “舅舅……”明月清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两个女人领着明雪和明阳,明月笑眯眯的跑到子晖身边仰起小脑袋:“舅舅,她们说你要带我去见娘,是真的吗?” 子晖弯腰抱起她,捏了捏她精致的脸蛋说:“真是个可爱的孩子,永远都是满脸纯真无瑕的笑容,像你娘小时候。” “天神,我爹娘呢?”明阳在一旁仰着脑袋问道。 “你叫我什么?” “天神,在明阳心中,你就像个天神一般,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小小的明阳崇拜的看着子晖。 “天神?好,就凭你这句话,本将军留你。”子晖看了一眼旁边的黑衣随从,那人即刻微微点了一下头。 “天凡呢?”明雪突然冷冷问道,子晖转头看着她。 “我要见到好好的天凡。”明雪对视他,表情冷漠,明亮幽深的双眸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惊人气势,子晖心中一怔,才六岁的孩子,居然会有那种凌厉而慑人的眼神,居然怔得他一时无法言语。 “雪儿……”穆宗耀的声音打断子晖的思绪,他回头,见到坐在椅子上被人抬过来的穆宗耀,他的双腿被锁住了穴道,无法行走,且不是一般人能解开的。 “雪儿,过来。”穆宗耀唤道,随从看向子晖,他轻轻点头,随从便把明雪抱到穆宗耀膝边,穆宗耀轻轻抚着她精致的脸蛋,深深叹了一口气认真看着她说:“雪儿,成全你娘亲,成全你娘亲,成全你娘亲。” 一连说了三遍,明雪看着他,微皱眉头轻轻点头。 “外公。”明月在子晖怀里唤道,子晖看着眼前这番情景,笑意承了上来,这老爷子,算是识实物…… 子素看到两个孩子并没有多么欣喜,反而是满面的愁容,许是因为生离在即吧,为了不面对死别的痛苦,子素选择生离,子晖这么想着,也罢,随她去吧,只要能留她在身边,即便是暂时的假意配合又如何,他穆子晖从来都不放虎归山,想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明雪,朝子素微微笑了一下,挥手遣退下人,便转身带上门离去。 第35章 守孝 “娘”明月扑入子素怀里,甜甜的唤着她,子素抱着明月,眼睛却看向明雪,明雪盯着她的眼睛,那眼里除了一向的冷漠之外,隐有一丝温情。 “月儿乖,月儿以后要听姐姐的话,知道吗?” “嗯。”子素捧着明月的小脸,眼里含泪,紧紧抱着她,半晌,才终于抬头轻轻她的脸:“月儿,你先回去,娘跟姐姐说会话。”子素说着就把明月送出了门。 “娘,月儿好久都没跟娘一起吃晚膳了,今晚月儿等娘一起吃晚膳。”明月临出门的时候回头这么对子素说着。 “好,好。”子素忍住眼泪答应她,下人马上带走明月,立在门口呆呆的看着明月小小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不见,才转身走回屋内把门反锁,抱起明雪坐到床上。 “雪儿,你会预告人的死时,当初就是预感会出事,才叫娘离开是么?”子素看着明雪脸上静如止水,眼中充满怜悯,明雪偏开头不语。 “娘,雪儿知道穆府将会遍地白骨,但不包括娘在内。”明雪垂眸:“雪儿不忍,这不是雪儿所愿。” 子素被她的话怔住了,想起几时前在无念园前明雪已经说过这句话,想起穆府内的士兵丫头还有下人,他们都是无辜的,眼泪不禁又流下来,紧紧抱住明雪附在她耳边说:“雪儿你可知,你爹离去,娘不会苟活,但娘一定要保证你们都能安全离去,娘知道你不是凡人,你一定要保护好妹妹,好好活着,知道吗?” 明雪点头,心里想到刚才穆子晖所想的那段话“即便是暂时的假意配合又如何,他穆子晖从来都不放虎归山……” 娘亲知道自己黑色血液可腐毒万兽,知道自己慑人眼神可火焚巨石,却不知道她还能听到别人心里所想之事。 “你爹死得那样惨,我本就该随他而去,无奈为了你们的安全我只得暂时苟活,但若让我此时带孝嫁人,更是让我生不如死,孩子,娘不能照顾你们,娘对不起你们。”子素心里念着这句话,放开了明雪,“走吧,记住,好好照顾妹妹……” “雪儿……”明雪踏出门栈的那一刻,子素忽又唤住她,蹲下身,附在她耳边轻轻道:“若有以后,莫要怪他。” 穆府大门外,穆子素和穆子晖站在门口,穆宗耀坐在一边,看着眼里充满仇恨的明显项抱着晕睡的明阳和明月,已经被毒瞎了眼的胡初风和搀扶着他的屠二娘,还有才半日不见,叶子就已经长得撑起衣服的天凡,拉着明雪的小手一一上了大马车。 “雪儿和天凡真是奇异,本来为了不让孩子们承受一路颠簸之苦,我想让几个孩子喝下七日忘忧红,让他们甜甜的睡上几日,睁开眼睛便可到家,可他们俩居然怎么喝都不会醉,仿佛这些东西对他们根本无效。”唇边仍是挂着浅笑,语气仍是云淡风轻,眼眸仍是幽深,望向父亲时,闪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光,子素抿嘴不语。 “可是上次在赤泪崖那晚他们为何又会睡着……难道是故意装睡?还有天凡的肚子是怎么回事?居然会长出两片叶子,真是奇异。” “时候不早了,让他们起程吧。”穆宗耀淡淡道,心想上次如果不装睡便不知会如何了,眼睛看着景芝示意她好好保护马车里的人,景芝向他点头,朝身后的齐成和迟远峰点了点头,三人立即跨上马准备起程。 “等等,子素,你过来一下……”明显项掀起隔帘唤道,子素走过去。 “子素,我与明腾情同手足,最后我想问你一句。”明显项顿住,吸了一口气问道:“若是重新来过,八年前你还会选择跟明朗离去吗?” 子素强忍住眼泪不停点头:“会,会,我会。” “好,我明白了,明朗今生有你,定是死而无憾,子素,我们乡下有个规矩,带孝之人,三日不可进食饮水,之前不知你有没有为明腾守孝,就从今日算起吧,穆老将军是明朗的岳父,也该如此吧?”明显项看向穆宗耀,穆宗耀点头…… “当真要守孝,晚膳都不吃。”穆子晖走进子素房间,一眼便看见桌上完好未动的饭菜。 “景芝与齐成几时才能回来?”子素一听到他声音马上站起来问,子晖微笑的看着她,自己倒了杯酒喝起来,“才走了不到三个时辰,应该没那么快,你又未曾告知我他们的去向,我无法预知。” 子素听了垂眼不语。 “爹都已经吩咐了景芝,只要安全送他们回去,她会立即亲自返回报告,你无须担心的,来,就算不进食不饮水,喝杯热酒总可以吧。” 子晖倒了杯酒递给子素,子素看着他手中的酒杯,想起明显项临别时说的那句话“我们乡下有个规矩,带孝的女人,三日不可进食饮水,之前你没为明朗守孝,就从今日算起吧……”又放下了酒杯,“既然要守就守个彻底吧,三日后再喝也不迟。” 子晖微笑点头,便自已喝起闷酒。 “空腹喝酒伤身,吃点菜吧。”子素坐过来,拿筷子夹了些菜到子晖面前的小碟里,温柔的看着子晖,子晖看着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嫩笋,子素的心突然蹦蹦跳了起来。 “启禀上将军,属下有要事禀报。”子晖正准备把青笋递进嘴里,外面突然传来少将的禀报声,他放下筷子,伸手抚了抚子素的脸温柔的说,“我去去就来,晚点会有人送首饰过来,别忘了,明日是你我成亲之日。” 子素轻轻点头,起身送他离去…… 子素靠在门后闭上眼睛捂住开始隐隐作痛的胸口,想起儿时子晖拉着她的小手在后院奔跑嘻戏的情景,想起少年时子晖为了她与十三王子在宫廷后花园打架被父亲罚跪之事,想起许许多多与子晖的往事,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兄妹,怎么会变成这样? 子素的眼泪流了下来,垂下头坐在地上,又想起八年前那日,明腾带着她离开穆府,他们一同跪在山上向天启誓结为夫妇,从此以后贫富与共,生死与共,想起在黎明村的那八个年头,相沫以共的日子,想起那日万箭穿心的明朗,嘴唇发紫的明朗,在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仍对她说:“素素,好好活下去。” 想起明显项的那句话“若是重新来过,八年前你还会选择跟明朗离去吗?”想起明雪的那句话“雪儿知道穆府将会遍地白骨……”此时,她突然想起黎明村的那条浑身腐烂一架白骨的青竹蛇,遍地白骨,遍地白骨,子素想着这句话心里便更猛烈的疼痛起来…… 第36章 备战 “小姐,小姐……”丫环在外面唤道,子素赶紧抹掉眼泪打开门。 “小姐,上将军吩咐奴婢送来这碗粥,您趁热喝了吧。”一个十四岁左右的绿衣丫环端了粥走进来。 “拿下去,我不喝。”子素疲惫的抚额。 “小姐。”丫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小姐,上将军说了,若是小姐不进食,全府上下也都不能进食,此刻上将军出去了,奴婢知道小姐天性善良,就斗胆向小姐禀报,奴婢,奴婢……” 丫环说到此就更是浑身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有何事可直说。”子素盯着那碗粥。 “小姐,一个时辰前为小姐送午膳的莲儿已经被人钉死在厨房,浑身插满了长钉,穆府所有的丫头亲眼看着她被一颗一颗钉子活活钉死的啊,就是因为小姐没有吃午膳,小姐,奴婢不想死,求小姐开恩啊。” 绿衣丫环趴在地上不停嗑头。 子素听得目瞪口呆,惊得后退两步:“你说什么?穆府怎会用如此残酷的私刑?怎么可能?” “是真的,奴婢不敢欺骗小姐,真的,小姐,你救救奴婢吧。”丫环还在拼命嗑头,额头都流了血,子素踉跄的跑了出去,往穆宗耀的房间跑去…… “小姐,请留步。”穆宗耀房间的整条长廊都被铜夹少将把守。 “让开。”子素大喝一声,“对不起小姐,上将军吩咐……” “让开……”子素没等少将说完就往前冲过去。 “小姐。”少将伸手拦她。 “大胆,连我都敢碰?让上将军知道定会砍掉你的手。”子素丝毫没有退让,一步一步往前走,少将不敢触到子素,只得一步一步往后退,子素见到如此便直接跑了过去,少将也不敢拦她,带头的那个只得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马上跑开了。 “爹……”子素打开穆宗耀的房门,一眼便看到了对面墙上满脸苍白七孔流血的思君正瞪大着眼睛看着她。 “啊……”子素吓得软坐在地上。 “素素。”穆宗耀迅速把她拉进来关起门。 “素素,冷静点,冷静点。”穆宗耀扶着她的肩膀。 “爹,这是,这……”子素浑身颤抖。 “是的,这是显项的夫人思君,子晖为了警示我配合他,让他与你顺利成婚,不但杀了思君,还命人把她的尸体风干,制成标本镶在我房间的墙上,让我日夜对着她,明白若是不配合的话,你身边所有的亲人都会落得如此下场。” 穆宗耀咬牙切齿的说,“这就是我的儿子,我一手培养的儿子,我愧对你,愧对穆家的列祖列宗。” 子素看着穆宗耀,心跳与呼吸仿佛都在这一切停止了:“爹,那么,腾哥的死,也是……” 穆宗耀不忍看着她,闭上眼睛点头:“是,是他命人放的暗箭,那七情碎心散便是那暗箭上所带,臻王那边也是他命人故意放的风声,总之,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 子素拼命摇头,如果说之前还对这兄妹之情存有一丝婉惜,那么现在,一切,都碎了,原本在之前送明显项他们离去时没见到思君,又见到显项那充满仇恨的眼神,她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思君也许已经遇难了,却没想到会是如此残状,原来就知道如果她不能顺利嫁给子晖,那他一定会牵怒她身边的人,却没想到连腾哥的死也是他一早策划…… 罪孽,罪孽,自己真是罪孽,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而她现在居然还好好的活着,活在这里等着明日与子晖成亲,自己有什么资格活着,怎么可以? “素素。”穆宗耀紧紧抓住子素的手,“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去救雪儿她们,他不会放虎归山的,恐怕到不了赤泪崖,她们就……” 子素听后马上咬紧牙关抹干眼泪跪在父亲膝边认真听他说。 “素素,你听好,明腾遇难那日景芝已放飞了金蝶,慈心师太应该快要赶到,你现在马上从秘室走,这条秘密内设了机关,你一进入十三王爷楚宣王就会知道,他会亲自接应你,带你赶去赤泪崖救雪儿她们……” 这时,穆宗耀的耳朵动了一下:“走。” 他马上指着床底,子素转身滚到床底下,看到一个暗格,用掌一按,自己便猛的掉了下去…… 门被推开,撞得很响,一身金甲的穆子晖迅速环视屋内,没有子素的影子,他的眼神瞬间充满寒光,盯着穆宗耀,一步步向他逼近。 穆宗耀迎向他的目光,挑眉冷笑,穆子晖右掌一击,墙边的床马上四分五裂的炸开,密室的暗格承现在青铜少将眼里。 “记住,我要毫发未伤的她乖乖回来。”一群人便马上冲了过去。 “你杀了我,杀了我我。”穆宗耀朝子晖大声怒吼。 “你是我亲爹,我是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要你看着我和子素成婚,看着她总有一天会真心爱上我,我不会让你死的。” 子晖冷漠的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房内的暗室,我只是不忍拆穿你,让你留下一点希望和自信,知不知道我刚才去了哪里?不是臻王府,而是宣王府,此刻宣王正吃斋念佛,祈祷他的爱妃飘絮和小王子楚锦平安无恙,我告诉你,今晚他不敢迈出王府半步。” 穆宗耀听后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连几个孩子都不放过?” “我记得以前与你一同行军打仗时,你教过我,斩草不除根将会后患无穷,当年受命追杀八王楚谦时,是你逼着我屠村的,全村不分老幼妇孺一个不留,你忘了?” 子晖靠近穆宗耀,盯着他的眼睛,“其实许多事情都是天意,你大概现在都想不到,素素这几年生活的地方就在那条村附近,当年我却没能找到她,让那个人占有了她八年,我不会再浪费时间,本想轻轻松松送那几个孩子上路,让素素没有无顾之忧的跟着我,但你却一再打扰我,如今我也不得不快刀斩乱麻了。” 穆宗耀无语以对,想起六年来菩堤村那桩血案,他是臣子,不可违抗皇命,可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让子晖改变的最大因素。 “来人,好好照顾老将军。”子晖一声令下,那个老字说得特别的重,然后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道:“月儿我会留下,有了她,素素会好好跟着我。” 月色明亮,宛如一盏明灯,照着一辆朱红色大马车的前行之路,明显项紧紧抱着怀中的明阳,想起妻子的死,心痛再次涌起。 “项叔,黎明村,是,怎样的地方?”天凡问他。 “黎明村是个仙境,那里的人都很善良。”明显项看着他,天凡呵呵笑了起来:“仙境?好。” 第37章 恨 “天凡,答应项叔,若是日后你可以平安无事,帮我照顾明阳。”明显项看着天凡肚子上的两片叶子,突然很认真的说。 “好啊,项叔,对我很好,我答应你。”天凡点头,明雪一直垂着眼皮抿嘴不语。 马车停了下来,景芝掀开隔帘说道:“快下来,快。”明显项马上抱起两个还在熟睡的孩子,大家都下了马车,迟远峰带着他们骑上马。 “姑爷的家乡不能再回去了,穆子晖已派人查到那个地方,你们跟迟神医先走,我引开追兵,翻过赤泪崖直接去慈心庵,那里会很安全,穆子晖再如何厉害都不敢惹慈心师太。”景芝对屠二娘说,“师姐,穆将军对我恩重如山,我答应他一定会替他保住这些人,现在就拜托你了。” 屠二娘点了点头。 “走吧。”迟远峰大喝一声两腿使劲一夹马腹,便带头骑着马向赤泪崖顶飞奔而去…… 秘道中……子素拼命奔跑,不敢回头,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突然,一股清新香气传来,子素情不自禁定住脚步,意识越来越模糊,子晖温柔的笑容出现在她眼前,她软软倒下,失去知觉。 子晖看着怀中睡着了却紧皱眉头的子素,轻轻抚了抚她的眉头,使出光速轻功瞬间冲出秘道。 “有,杀气。”天凡在马背上拉着迟远峰的衣服叫道。 “吁……”迟远峰勒住了马,屠二娘和明显项也都停了下来。 “天凡,你听到什么?”屠二娘马上问,她知道天凡此时已经有了顺风耳,可听到万里之外有关他的声音。 “没有听到,只是感觉。”天凡皱着眉头。 “子晖并非泛泛之辈,他见到天凡第一眼便知这只耳朵是白十生的顺风耳,为了避免天凡听到敌情,他早有准备,连胡大侠的千里眼如今都惨遭毒害。”迟远峰看着天凡说。 “天凡的感觉是很灵验的,不管那么多了,我们都已经到了赤泪崖顶,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继续赶路吧。”明显项说。 “好,走。”屠二娘大喝一声准备挥鞭赶马,抬头间却被眼前阵势惊住,一堵铜墙远远的越靠越近。 她提起腰间大刀,右手紧紧握住手柄,这把刀她用来杀猪宰牛了十年,今日要大开杀戒了,即便是往日与白士生对战,她都尽量用刀风来杀敌,不愿让这把刀沾上太多人血。 迟远峰也看见了眼前阵势,皱起眉头望着怀中的明雪,和身后马背上的天凡,只是两个孩子,穆子晖为何执意不放过,明显项紧咬牙关,满眼的恨意,思君死时那凄凉眼神和明朗死时万箭穿心浑身发紫的样子又重现在他眼前…… 铜夹少将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成一个半圆圈,似一座牢不可破的城墙,只留下一道崖边的绝路给他们,他们一步一步慢慢逼近,迟远峰知道此时已由不得他们去反抗,根本无力反抗,和明显项屠二娘二人互相对视了一下,三匹马只能一步一步缓缓后退,退到赤泪崖边。 屠二娘看到旁边一块巨石上刻着赤泪崖三字,知道她们已经无路可退,铜夹少将也停止了前行,这个月夜,没有火把,全由月光照明整个赤泪崖。 突然,正中的铜夹少将整齐的向两边退开几步,让出一条道路,一匹黑色骏马缓缓走来,上面的金色盔甲充满杀气,与他怀中柔弱如水的白衣人儿形成鲜明对比,黑色骏马终于走到铜墙最前面,接着一些少将便押着几个人走了过来。 “师妹。”屠二娘看见被银蚕网罩住满身是血的景芝和齐成,心里一惊,纵身跃下马冲了过去。 “二娘,住手。”胡初风的呼唤声没能止住她。 屠二娘使出烈焱撒天对着面前的铜墙狠劈过去,同时,一个黑色身影从铜墙后面冲出飞跃半空,双掌刚中带柔一挥手,席地圈起遍地落叶风沙,形成一个旋涡,把烈焱撒天的刀气全部吸入其内,然后猛然反击回去…… 屠二娘一惊,腾空挥刀往地上一划,顿时地面便掀起一片地皮,似一块厚毯挡住返转而来的旋涡刀气,黑衣人直接冲破地皮,右手拇食中指成钩型直入屠二娘之喉。 屠二娘闻风声迅速提刀一挡,只是瞬间,屠二娘却觉身上被凌空点了两下,顿时全身僵硬,落于地面,视线清晰时,黑衣人站在她面前,右手已直接插过她的风神刀掐住她的喉咙,顿了顿,又放下手定在原地。 片刻,深沉的声音轻咳了两声,两个铜夹少将直接走到明显项马前,明显项紧握的拳头尚未来得及挥出,只觉身上被点了两下,便不能动弹,铜夹少将抱起熟睡的明月和明阳转身而去,迟远峰看着明显项,再看看怀中的明雪,紧皱眉头开口道:“上将军,她们只是孩子。” 穆子晖挑眉冷笑:“虽然我有惯例,不杀神医,但并不代表可以容忍你,若你要与我作对,即便是你医术再高超,我也绝不留情。”抚了抚怀中熟睡人儿之发,再看了明雪一眼,撇开眼道,“速速解决,回府。”调转马头准备离去。 “放下她们。”突然,清脆响亮的声音冷冷回荡在夜空,穆子晖顿住,皱眉眯眼看着明雪,“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放下她们。”明雪重复一遍。 “如若不放呢?如何?”子晖侥有兴趣的冷笑。 “如若不放,明日你定会后悔。” “哈哈……”子晖仰头大笑,吸了口气,“有意思,有意思,好,我就留多你们一日,看看你如何让我后悔,全都带回去,参加完明日的喜宴再按原计划行事。” 十里红毯铺地,锣鼓声震天惊地,满朝的文武百官身穿锦服,带着随从,抬着珍贵贺礼脚踏红毯陆续赶往上将军府。 大楚国皇室的婚礼也不过如此,普天之下,能与皇室平起平坐的,唯独护国上将军穆子晖,唯一可以让皇帝御赐金甲的将军,唯一可以不顾虑皇室之人的将军,唯一可以除了皇帝不与其它皇族之人行礼的将军,唯一可以百战百胜的将军…… 穆子晖站在无念园前,背手而立,眼睛一直盯着呆立在园中一身红妆的子素,有微微的风吹过,她身上的丝巾随风吹起,飘逸的好似一团火,火?子晖的心忽的怔了一下,眉头微锁,怎么突然想到火,温柔与水的子素岂能以火相喻,他自嘲的扬了扬唇角,缓缓走近子素身后。 “回吧,准备行礼了。”他的声音极轻极柔,伸手想去抚她的发,她缓缓回头,他的手怔住了,子素的眼睛没有看他,却寒彻心骨,他的心倏的冷了下来,似一盆极寒极冷的冰水泼入心底。 子素眼里,有无尽的恨意,杀人无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他,见过无数双充满恨意的眼神,从来只是不屑的挑眉冷笑,可此时,他的表情僵住了,心沉了下去,突然有一行字晃过脑中“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何?” 第38章 心思 “素……”他轻唤她的名字,眉头锁得很紧。 “我们走吧。”子素突然释怀的松了口气,仿佛放下什么般,眼里的寒光渐渐退去,却有一股视死如归的感觉涌上来。 子晖只觉心里一阵恍惚,闭上眼睛道:“素素,知道无念园的意义吗?” 子素抿嘴不语,避开子晖探索的眼神,不去看他。 “念之极,悲至深,静心候玉人……”子晖念道:“这八年,我……” “我们走吧。”子素突然打断他的话,淡淡的说,子晖偏头不语,怕子素看见他那双暗沉的眼里涌上来的凉意。 “哥哥,方才我想到腾哥的死,我恨,晋王与臻王等是我的杀夫仇人,素素无能,哥哥会替素素报仇的喔?”子素突然转眼看他,子晖沉吟,这句话里,暗藏玄机,子素不再言语,先行抬步离去。 穆府上下到处都是上等红锻扎成的装饰礼花、锦帘,还有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 丫环佣人小心翼翼的忙碌着,文武百官全都齐聚在穆府那座新建的殿堂里,相互议论着这座皇上赐建的壁圣堂是多么辉煌风光,吹捧着护国上将军为大楚国所建的罕见战功。 “上将军到,夫人到……”突然一声传喧,子素垂眼缓缓走了进来,全场静然,众人惊憾这倾城绝色,看得如痴如醉,难怪上将军会为她如此着迷,不顾一切的娶她过门。 “咚……”突然,一边膳几上的东西被人挥手扫落,东西碰撞的杂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穆宗耀怒气冲冲的瞪着站在盘龙柱旁的穆子晖,顿时,全场空气凝滞,鸦雀无声。 穆宗耀嘴唇翕动双拳紧握,却说不出一句话,子晖视若无睹的走到子素身边,两个丫环迅速走过来颤颤兢兢的收拾着红毯上的茶杯和点心。 子晖轻轻牵起子素的纤手,想要领她去上位坐下,子素却怔怔的看着穆宗耀,不肯走动,子晖眉头挑起,看了一眼立在一边的青衣随从,那人马上醒目过来,转身掀开身后的隔帘,明显项的身影便从穆宗耀眼里一晃而过。 穆宗耀瞪大眼睛张了张嘴,便垂下头紧闭双眼,一语不发,子素收回眼神,随子晖坐到正上的主座。 百官们随即争先恐后的跟子晖道贺,送上价值连城世间罕见的贺礼,子晖轻握着子素的纤手,看向穆宗耀时,眼里全是满足,如此多年了,他要等的,不就是这一天么? “喝酒。”子晖此刻不愿多言,举起酒杯向众大臣敬酒。 丫环陆续端上美味佳肴,子素盯着面前膳几上的菜肴,心里怔了怔,缓缓伸手夹了一棵菜,眼睛看向坐在右手边上位的父亲,穆宗耀此时只是双拳紧握垂首不语。 “来……”子素夹起菜递到子晖面前,左手抚袖,面带微笑,子晖愣住了,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含笑凑过去…… “圣旨到!”随着使臣一声响亮的传喧,壁圣殿内跪倒一片,子素手中的筷子连同菜肴掉到了桌上,子晖抚了抚她发青的脸,牵着她下台行礼。 “护国上将军穆子晖接旨!” “臣,接旨。”子晖单膝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约,护国上将军穆子晖为我大楚屡立奇功,此次阎庆关一战又大胜乌兰国,为大楚赢得六座城池,功不可没,兹特封赐穆子晖为我大楚国之神将国师,助大楚雄霸天下,完成一统大业。钦此。” “臣接旨,谢主隆恩!”穆子晖双手接过圣旨,刚要行礼,传旨大臣便即刻扶住他双臂殷切道,殷切的说,“神将国师勿要行礼,皇帝陛下有令,国师日后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见了皇上都只行言礼,无需下跪,更何况是我这小小传旨史官。” “好,哈哈……”穆子晖爽声笑道,那笑声万分嘹亮,响彻云霄。 “恭喜神将国师,神将国师千岁,千岁,千千岁!”众大臣齐声喊道。 “今日我们不醉不归,来,喝酒……”穆子晖满心欢喜的看向穆宗耀,再看子素,付出总会有回报,他为大楚国立下的功劳,如今得有回报,为子素付出的,也会如此吧,如今名利双收,坐拥心爱玉人,他穆子晖的名号,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人生在世,还有何求。 穆宗耀看着满殿的欢喜气氛,看着子晖眉间的满足与骄傲,心里恍然,此刻,他开始分不清是与非,对与错,站在皇帝的角度,百姓的角度,子晖是他们的战神,在这战乱时期,保护着原本小而不强的楚国,不被异国侵略,甚至还能大胜国土丰硕过大楚十倍,且兵力强壮的乌兰国,并赢得六座城池。 如若没有子晖,那大楚的江山会是如何?百姓又会如何? “国师,皇帝陛下命下臣代传,陛下因病缠身不能亲自来为国师贺喜,故命下臣代献贺礼。”史臣语毕,一个御身护卫便双膝跪地双头举过头顶,献上一个锦盒,顿时,全场鸦雀无声,都目不转晴的盯着锦盒,史臣小心翼翼的打开,突然,整个壁圣殿一片白光,一颗夜明珠发出万丈光芒,照射着整个殿堂…… “哇……” “这就是陛下当年登基时所获的龙珠啊,据说是神物啊,陛下一直珍藏着,没想到……” “这龙珠真是价值连城,无与伦比啊。” “可见陛下对国师的宠爱极深啊,就连众位王爷都未曾获得如此荣耀。”众人讨论着,而穆子晖只是抿嘴轻轻一笑,伸手取出锦盒内的龙珠,看都没看就握住子素的手,把明珠放在她手中,众人惊住了,“国师果真与众不同,不为名利所动。” 此时,臻王负手步入殿内,后面紧跟着的是晋王,众臣忙向他们行礼,子晖撇了他一眼,看向子素,子素一看到他们二人便浑身发抖,腿软了下来,龙珠从她手中滑落,子晖即刻一手扶住她,一手接住龙珠,臻王看到眼里,马上向晋王使了个眼色。 “国师……” “滚……”晋王刚刚出声就被子晖一声怒吼喝住,晋王哑然,愣了一下便满脸怒气的瞪着他,刚要张嘴手便被臻王抓住,臻王向他使了个眼色。 众大臣都不敢吱声,这种场面,他们得罪哪一方都不好,只是子晖如此强悍的态度是十分出乎他们意料,即使他官做得再大,与王室为敌始终不是智举。 “国师,昔日之事只是一场误会,望国师勿要……”臻王满脸笑容的解说,子晖眉头微皱,扬起右手示意不想再听下去。 臻王尴尬的干笑两声,子晖朝身旁的青衣随从看了一眼搂住子素道:“夫人不想看到他们,送客。” 随从立马走上前来,此时晋王已经气得七窍生烟,却强忍住不敢言语,臻王只觉自己在众大臣面前大失面子,也是脸色铁青,转身拂袖而去…… 第39章 什么是爱 “我送你回房休息。”子晖搂住子素温柔的说。 “不,不用了,我没事,婚礼尚未完成,我怎可退席。”子素脸色苍白却倔强的说。 “你已经两日没有进食,这样下去怎行,先吃点东西。”子晖扶她坐下,马上便有丫环端上一碗参汤过来,子晖端起碗,用金制汤勺舀了一点喂子素喝,子素眼睛盯着汤,半晌都未张嘴。 “素素……”子晖轻唤。 “我怕烫。”子素偏开头垂眼说道。 “哦,那我试试温。”子晖唇角上扬,看了一眼台下的穆宗耀,他此时正紧皱眉头看着自己,见子晖看过来眉头皱得更紧。 “大家先用膳,不用客气,很快便要行礼了。”子晖对众宾客说道,宾客们都客气的随声应道,开始吃着美味佳肴…… 子晖端起参汤递至嘴边正准备喝,突然“啪”的一声,穆宗耀手中的酒杯掉到桌上,子晖皱眉看向他,子素也抬起头,触到穆宗耀幽暗悲凉的眼神,心里猛的一揪,站起来向外跑去。 “素素……”子晖正欲追去,却听到几个宾客的惨叫声,子素也被这阵惨叫声惊得停住了脚步,浑身颤抖的立在那里…… 那些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快速腐烂,手上腿上一块一块的腐肉往下掉,脸上惊恐的表情来不及有其它反映,整个身体就腐蚀成沫,只剩一堆白骨架在原处,透过头骷甚至都还能看得见那垂死前无比惊恐的表情…… 子素的心宛如利刃在铰,割得她心肠断裂,软倒在地上。 穆宗耀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整个人都怔住了。 尚未来得及进食的宾客们,还有在场的佣人丫环们很多已经吓晕了,有的吓得面如死灰软倒在地,有的踉跄的逃了出去,几个青衣随从也吓得面色铁青不能呼吸,一队铜甲少将闻声冲了进来,看到如此场面,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士们也浑身发抖。 穆子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切,才片刻的时间,才片刻的时间,是什么毒可以如此强烈?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在守卫如此森严的将军府下毒?逃得过他早已安排的防备?是谁? 他看向穆宗耀,不可能是他,他一直在自己的监视中,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自己的眼晴,子素?他心里怔了怔,马上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她更不可能下毒,但他心里清楚,她是知道的,事先已经知道今日的菜肴里有毒…… “我怕烫。”“哦,那我试试温。”想到这里,子晖双拳紧握,指夹都快要插入拳内。 “子素……”明显项的声音传来,子素猛然一惊,回头看见紧抱明阳的明显项,身背明月手握风神刀的屠二娘,一手抱着明雪一手执着青叶剑的景芝,牵着天凡的齐成,还有一身蓝布衣闭目背手而立的胡初风和手持道拂的慈心师太。 子晖回头看到眼前这排人,眼睛扫过白发含笑的慈心师太,最后落到锁眉抿唇的明雪身上,“如若不放,明日你定会后悔。” 他想起昨夜明雪所说的那句话,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娘亲,快过来。”明雪看了子晖一眼,脆声对坐在地上处于两阵之间的子素唤道。 子素看向父亲,穆宗耀点头示意她快点离开,这是最好的结局,子素和孩子们安全离开,只须必要时止住子晖,便可以不用两败俱伤,过去的一切痛恨,就让他来承担吧。 “主人。”一个铜甲少将走到子晖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子晖幽暗的眼神望向子素:“吉辰已到,请夫人行礼。” 马上就有两位粉衣女子疾步闪电般行到子素身边,弯腰扶子素起身。 “该先听素素的意思吧。”慈心师太含笑轻语,拿着道拂轻轻一挥,狂风吹起,那两名女子马上被风势逼得退到一边,无法靠近子素。 “堂堂神相国师宝殿,岂容你放肆。”一黑衣随从马上展开双臂顺风而推,双臂挥手之势形成一个八卦风阵,飞跃而起,绕过盘龙柱直把风阵推向慈心师太那边。 慈心师太右掌一挡,八卦风阵便定在她掌前,她右掌缓缓旋转,那风阵便越缩越小,最后仿佛一盏明灯悬于她掌中,黑衣人见势一惊,正欲再出招,穆子晖却突然大吼一声:“退下。” 黑衣人一怔,马上跃到子晖身后,垂头不语。 子晖望向穆宗耀,伸指一弹,穆宗耀的穴道便全部解开。 “你可以选择。”子晖缓缓说道,“继续留在穆府,还是,离开。” 这句话说给穆宗耀听,又仿佛说给子素听,长时间被封住穴道,腿脚有些麻木,穆宗耀抬步踉跄的走到子素身边,弯下腰对子素说:“素素,咱们走。” “你可以走,素素不可以。”子晖怒吼,穆宗耀没有理会他,伸手扶起子素。 “放开她。”子晖右手一挥,一张红木椅便飞撞到穆宗耀背上,用力之猛,木椅当即破散在穆宗耀身后,他闷哼一声,口吐鲜血。 “爹……”子素失声唤道。 子晖心里一怔,他没有阻挡,为何不挡?千刀万马都可以挡,一只木椅为何不挡?穆宗耀紧咬牙关,这就是他的儿子,子不教,父之过。 “畜生,自己的父亲都敢出手。”慈心师太怒吼一声,右掌一挥,方才那掌上的风阵便疾速挥出,满殿的桌椅全都向子晖捕去,子晖立在原地,眼睛只盯着子素,丝毫未有出手之意,身后黑衣随从立即挥动双拳,不到片刻便把那些桌椅全都挡了回去,桌椅落在原地晃了晃,完好无损。 “你可以走,素素不可以。”子晖又说了一遍。 “你为何不问问素素自己愿不愿意留下?愿不愿意嫁给你这个杀夫仇人?”穆宗耀语气悲凉。 “什么?明腾?也是他……”明显项怒声惊喊。 “素素,你过来。”子晖不理会周围一切,缓缓走前两步,向子素伸出右手,期望的眼神看着她。 “哥哥,你记得吗?”子素抬头,微笑看他,幽深的眼里却含有泪光,她仰头,不让泪水掉下来…… “小时候无念园原本叫彼婵园,种的是水仙,有一次我们外出游玩,我无意中说梨花美丽,不多久,你便铲除了满园的水仙,种上了梨树,只是哥哥,直到如今,你可知?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素素最爱的,其实是水仙。 我虽不是爹爹亲生,可你和爹爹却是这世间,我最亲的人,爹爹待我,有如已出,哥哥待我,更是胜过一切,你总希望把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都给我,却不知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爱腾哥,有如爱水仙。哥哥毁了水仙,种上梨花,以为我会欢喜,却不知我心中,其实在滴血,爱一个人,不是希望他幸福么? 第40章 有杀气 明腾不及哥哥神勇睿智,不及哥哥圣名遍天下,不及哥哥沙场谋划运筹椎幄,但他却是我的最爱,为何你要毁了他?亲手毁了我的幸福?哥哥,即便你给我所有世间最珍贵一切,宛如那颗陛下所赐龙珠,可素素不爱,所以无法欢心,你明白吗? 子晖看着她,听着她所说的话,手慢慢垂下来。 “娘……”明雪唤道。 “勿需多说了,师太,速速救他们离去吧,皇廷卫士就要赶到了。”屠二娘焦急的对慈心师太说。 慈心师太轻轻点头,伸出右掌曲指一转,一鼓强烈的风力迅速向穆宗耀和子素这边圈来,转眼间二人便被风力吸入其中往殿外圈去。 子晖心中一惊,怒吼一声,疾速飞跃过去,左手拉住子素的手,右手往地上一劈,瞬间,一股金光如闪电般从地上往慈心脚下疾去,“好功力,有进步。”慈心师感觉到子晖的掌气居然入地三丈,生生向她劈来,大叹一声右脚使劲往地上一蹬,那掌气便在他们双方的中间位置盘旋,绕上一根盘龙柱,顿时,那根盘龙柱“嘭”的一声炸得粉碎,景芝马上使出剑阵护住众人。 “爹,你先走。”子素使出全力推开穆宗耀,想让他被慈心的风力吸过去,穆宗耀回头间对上子晖复杂的眼神,紧撇的唇颤了颤,挥拳往子晖头上劈来,子晖一惊,眼露寒光,挥掌挡住,把穆宗耀的拳头硬生生抓住。 铜夹少将及子晖的随从见势,全部向慈心师太她们围攻过去,慈心师太挥动左掌,圈起狂风,穆宗耀只觉自己的脚离了地,身体疾速向门外吸去,子晖放开他的拳头,身体一转把子素搂入怀中,右脚使劲往地上一蹬,脚踝处便盾入地内,定住吸力。 齐成快步上前接住将要跌落在地的穆宗耀:“将军你还好吧?他对你下了什么毒手?为何将军的功力变得如此之弱?” “将军。”景芝见穆宗耀已经被救,马上飞跃而来,见到穆宗耀脸色苍白,更是怒火朝天,挥剑就向穆子晖冲去。 “景芝……”穆宗耀没能叫住她。 “让你尝尝我风神刀的厉害。”屠二娘也提起风神刀冲了过去。 “放肆。”几个随从立即跟她们二人打了起来。 “放开素素,不要逼我动手。”慈心师太对子晖大喝一声,子晖只是抵住她的风阵,搂住子素,不还击也不理会一旁的打斗。 “有人,好多人。”天凡突然叫道。 “师太。”明显项猜想应该是皇廷卫士快到了,一直立在一边的胡初风也突然说道:“师太,此地不宜久留。” 慈心深吸一口气,仿似下了什么决心般,反转双掌使出复云神功,瞬间,众人只觉呼吸困难,空气中一股强大的气流形成一朵云状,笼罩在慈心上方,随着她挥动的道拂一同向子晖逼来,子晖单手提起内力右腕一转,一股狂风自他身后吹起抵挡住慈心的功力。 “狂澜呼风需要双掌推力,我的复云神功可是使出了八成功力,还不放开素素,想找死么?”慈心大声喝道。 子晖始终不语,左手仍然倔强的搂住子素不放,子素心里一惊,抬眼触到子晖坚定的眼神,回忆起十岁那年的冬天,子晖为救她掉入冰河的事,在头快要沉入冰河的那一刻,子晖笑着对被他推到岸边的子素说:“素素,在哥哥心中,你胜过一切,包括我的命。” “不要……”正在此千均一发之时,穆宗耀的吼声传来,子素回头,正好看到飞到双方对阵中间的父亲,被复云神功和狂澜呼风的功力震得筋脉断裂,七孔流血…… “啊……爹……”子素惨叫,慈习师太惊得苍促收回功力,被自己的功力震得连退五丈,子晖心惊,收回掌风定在原处,浑然不知子素已经挣脱他的怀抱,冲过去扶住倒下的穆宗耀,“爹,爹……”子素凄惨的哭喊声震耳欲聋。 “将军”“将军”众人见状全都停下打斗,子晖的随从及少将们很多以前都是穆宗耀的部下,此刻见到他如此惨状,也都无比悲伤,而景芝和齐成他们更是悲痛欲绝,明显项和胡初风也都惊憾的围了过来。 “不要过来……”子素突然痛苦的大声吼道,众人定在旁边,悲伤的看着却不敢上前,穆宗耀在倒下的那一刻已经断气,眼睛到现在仍然盯着子晖,那眼里,有泪,那泪里,有痛,有悲,有恨,有爱…… 子素颤抖的手抚过穆宗耀的眼睛,让他睁开的双眼瞑目,她放下穆宗耀,缓缓站起来,有风吹过,她身上美丽的红纱巾被风吹起,随风飘逸。 “娘……”慈心带着明雪和天凡走了过来,明雪轻轻唤道。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子素抚住自己的脸,摇头大喊,众人都悲伤的看着她,片刻,子素抬起头来,幽深的眼神看向子晖:“哥哥,如果有来生,如果有来生,素素不愿遇见你。” 子晖背手而立,眼神复杂,谁也没看到,他背后的双手紧握,青筋暴突,十指都插入肉里,鲜血顺着拳手流到地上。 “雪儿……”突然,子素转头大声叫着明雪:“雪儿,成全娘亲,成全娘亲,成全娘亲。”一连说了三遍,明雪紧咬牙关,闭上眼睛。 “雪儿……”子素再次唤道,明雪突然睁开双眼。 “不要……”子晖此时已意识到有事发生,即刻冲上前去,而明雪眼中的寒光却比他快过千倍,那寒光射在子素身上,只瞬间,子素便全身着火,燃烧起来。 “啊……”众人十分惊憾,看着那火越燃越旺,“天啦。”慈心随即从掌内发出寒冰想要止熄火焰,可那火却丝毫不受影响的狂燃着,子晖定在原处,心跳仿佛都要停滞,醒悟过来猛的冲过去拉子素,子素却留给他一个凄美笑容,转瞬,身体便化成一堆白灰,穿过他的手散在地上,穆宗耀的身边…… 只是瞬间,景芝甚至还来不及拿起旁边的水桶,只是瞬间,明显项甚至还来不及说一句话,只是瞬间,屠二娘甚至还来不及反映过来,只是瞬间,天凡和众少将还未来得及闭上惊张的嘴,只是瞬间……这一切,便已结束,明雪的心里,有一种感觉涌了上来,那是心痛,是错觉么?她明明感觉,眼里有种东西,湿湿的,却流不下来。 子晖定在原处,伸出的手定格,惊憾的表情也定格,一阵风吹来,子素的骨灰被风吹起,卷走,“不要啊……”景芝终于哭出声来,去捧那地上的骨灰,却一颗未剩…… 子素消失的瞬间,子晖终于明白,爱,就像子素一样,灰飞烟灭,他的心,空了…… 穆府大门打开时,大家的心猛的怔住了,手持弓箭摆好阵势的铜甲少将把整个穆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要说她们这行人,就算是一只苍蝇恐怕都飞不出,任她们武艺再高强,也有打累的时候,必竟她们只是人,不是神仙。 第41章 大战 慈心感觉身后有人,回头见到子晖的黑衣随从立在身后,屠二娘马上提刀防备,黑衣人却只是立在原处,挥手做了个手势,少将便收起弓箭让开一条道路。 “提防有诈。”屠二娘疑惑。 “若他有心杀我们,根本逃不掉,这些少将围在这里只怕不止一时。”慈心抱着明雪,率先走出穆府,众人随行,迈出大门那刻,慈心回头道:“若皇上追究下毒之事,贫尼可替他澄清嫌疑。”然后迅速带着众人跃上马车,待把孩子们都抱进马车,却见景芝和齐成仍立在那里,没有要动之意。 “师姐,你们先走吧,我要留在这里为将军守孝。”景芝说道,屠二娘正欲劝说,却被胡初风一把拉住,“我们跟随将军出生入死,生是穆家将,死是穆家鬼,永生不会离弃穆将军的。”齐成说毕便转身暗然离去…… 马车向赤泪崖的方向驶去,慈心一直闭目不语,脸色暗然,其它人心中也是万分悲哀,无人言语,“明儿,有杀气。”天凡突然扯着明雪的衣袖轻声说道,明显项和屠二娘立即警觉起来。 “难道穆子晖那畜生又命人来杀我们?就知道他一定会赶尽杀绝。”明显项怒火冲天的说道。 “另有其人,子晖的少将身穿铜甲,行动一致,脚步声远比现在重几倍。”慈心淡淡说道。 胡初风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胡大侠想说什么,可直言。”慈心的眼睛依然没有睁开。 “是是非非,没有绝对,胡某只是感慨,穆老将军临去那眼神,实在可敬,可叹……”胡初风轻叹一声暗淡说道,屠二娘心里一惊,伸手去抚他的眼睛,“娘的,早好了,你真能装。”屠二娘火冒三丈:“老娘几次遇险,你倒是无动于衷。” 明显项惊讶无比的看着他用力眨了眨眼皮,然后睁开那双明亮的双眸,“那点毒还不能把我怎么样,如果我不装瞎,那这双眼如今就真瞎了。几次遇险,最终不都是无事?”胡初风淡淡说道:“有些事情,其实瞑瞑中自有天定,我们无法改变。” “唉……”慈心深深叹了口气:“可怜我那徒儿,历尽千辛万苦,总是妄想得到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屠二娘更是哑然,“穆子晖是您的,徒儿?”明显项惊憾,愣了一下又感伤的说:“最惨的是明腾夫妇,还有穆老将军,这一切,都是穆子晖强求的结果。” 慈心睁开双眼,心里怔了怔,没有再说话,世人都认为死去之人悲惨,却不知,那活着的人,失去的人,悔恨的人,才最可悲,而子晖悔恨了么?经过这件事,他是否会明白自己错了呢? 那些铜架少将早在她与子晖对阵前就已包围穆府,那个黑衣随从附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恐怕就是告知他已经包围,如若子晖下令直接进攻,强行将她们拿下,她们根本无法抵挡,只是子晖为何不那样做? 在知道子素也想他死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放开了什么,解开了穆宗耀的穴道,对他说那句话,让他选择,离开还是留下,那句话似是说给父亲听,也似说给子素听,只是在最后那刻,看见子素要离开,他仍然战胜不了自己,仍然不顾一切的要强留子素,才会造成如此悲惨的结局。 如今,一切都是惘然,想留的,要拥有的,全然失去,他的心,能承受么? 赤泪崖近在眼前,慈心闭目含笑,真有耐心,跟踪如此之久,至今都未动手,他们是想掩人耳目,做得干干净净,皇室的争权夺位要到何时方可罢休? “师太。”一直闭目不语的明雪突然轻声唤道。 众人都看向她。 “稍后的大战,请力保明月明阳及天凡的安全。”明雪睁开眼睛看向仍在睡梦中的明月。 慈心师太心里一怔,睁眼看着明雪:“我一直都不想问,你小小年纪,怎么有如此惊人的内力和气势,你怎么做得到?亲手了绝自己生母?” “师太,雪儿其实是了却子素心愿的。”明显项怕慈心误解明雪,急忙解释。 “这孩子我看了第一眼就觉得不简单,恐怕那火焰不是内力所发。”屠二娘也看着明雪说道。 “早些时候我收到你娘的飞鸽传书,知道你爹要送你来慈心庵寄养,就一直等着你们。后来过了许久都没见你们来,我就担心会出事,却迟迟不见你们的消息。” “我之前听景芝说在明腾遇难当日,她已经放飞金蝶通知师太,难道是被穆子晖派人阻拦了消息?”明项显说。 “应该是吧,他知道如果我来定会碍他好事,会早做准备的。”慈心想起子晖心里又是暗然。 胡初风突然抱起明月说道:“他们快要行动了。” 屠二娘马上拿出布锻,把明月往背上绑,明显项也抱起明阳。 “一人保护一个。”胡初风伸手拉天凡,天凡却躲开他的手不肯过去,明雪看了他一眼,他便乖乖过去趴到胡初风背上。 马车驶上崖顶已是日落,随着一阵倏倏风声,无数利箭便如雨点般密密麻麻的朝马车射来,慈心一手抱着明雪冲破车厢顶端,一手挥动道拂使出神功挡住箭阵,不让箭射到马车。 屠二娘也冲了出去,看见周围全都是黑衣蒙面的武士,大声怒吼:“何方鼠辈?敢做不敢当。” 她挥动风神宝刀使出烈焱撒天狂劈过去,面前一堆武士便迅速倒下。 慈心见后面的蒙面武士越涌越多,暗叹不妙,无奈之下,只得全力使出复云神功对敌。 这些人目的直接就是要拿他们的命,不留活口,到底是谁指使?后面涌上的武士手持利剑,个个武艺高强心狠手辣,出招直逼要害。 明显项听到外面的打斗声,不禁心急如焚,却见胡初风面色平静的坐着,也不出去帮忙,他看了一眼熟睡的明阳,咬紧牙把明阳抱到胡初风膝上说了一句:“帮我看着孩子。”便直接跳下了马车,从地上捡起一把剑就向敌人狂杀过去。 天凡也呆不住了,倏的冲出了马车,胡初风都没来得及拉住他,眼看大家都下了车,自己却爱莫能助,只得抱起明阳无奈的看着外面。 突然,一阵疾风过来,他猛的晃开,一支箭便闪电般的射在他肩膀旁边,接着就感觉一阵狂风向马车圈来,他赶紧抱住明阳,待抬眼看去,无数只利箭被一股狂风圈着射了过来,他吓得秉住呼吸,就在此千均一发之刻,一道白色丝状飞来圈住他腰间,顿时,他只觉自己被腾空圈起,飞跃出去。 胡初风被慈心的道拂狠狠甩到了地上,屁股摔得生疼,他咧着嘴紧紧抱着明阳,发现周围的武士仿佛越来越多,总也杀不完,地上倒下的一大遍黑色身影仿佛一堆堆黑色蚂蚁一般,他深吸一口气,这些,难道不是人命么?世人为何总喜欢撕杀? “啊……”一阵惨叫声传来,他看到同时被两把剑刺中胸膛的明显项,心里猛的一惊,大声吼道:“孟烟,快救人。” 第42章 只是当时 屠二娘闻声疾速转身,神风刀一挥,杀中明显项的那两名武士马上倒在地上,然后倏的飞过去把明显项扶至胡初风旁边。 “几年没叫过我原名了?”她笑着对胡初风说道,“什么时候了,还……”胡初风没好气的话还尚未说完,一把箭便射了过来,被屠二娘一手截住,胡初风扶着明显项靠到一边的巨石上,明显项一手抚住胸口一手撑在地上,眼睛盯着胡初风怀中的明阳,突然扑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剑上有毒。”胡初风惊喊,看着明显项发黑的嘴唇心如刀割,怒吼道:“他娘的,孟烟……”屠二娘闻声即刻使出烈焱撒天悲愤的杀去。 正在此时,众人听见一声惨叫,天凡的腹部被射中了两箭,天凡至今仍然摆脱不了狼的习性,惨叫声好似狼叫一样。 “天凡……”明雪在慈心怀中看到此形,大声唤道,那叫声惊天动地,直慑人心,众武士顿时情不自禁的停下打斗看着她。 “天凡……”明雪挣脱慈心的怀抱,直向天凡跑去,胡初风看着跑向天凡的明雪,眼前晃了晃,是错觉么?他看到的,分明是一团仿似烈日燃烧的火焰。 屠二娘飞过去扶住天凡,那两把箭正好射在了天凡的肚脐边,暗红的血决堤般向外涌出,那两片叶子在箭身旁边,好像长在箭上般。 “小心。”胡初风大呼一声,一个武士的剑已向屠二娘身后挥来。 慈心一掌打开那把剑,飞过来把明雪她们护在身后,屠二娘把天凡抱到胡初风身边,大家聚到了一起,天凡痛得浑身颤抖,小手紧紧抓住明雪的衣襟。 “天凡……”身受重伤的明显项伸手抚住天凡的额头,他心疼这个命苦的孩子,小小的年纪,便要经受如此多的伤痛。 周围的武士又开始围击,屠二娘和慈心奋力迎战,胡初风已经撕下自己的衣襟,手足无措的替天凡和明显项包扎,又有无数弓箭朝这边射了过来。 明显项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利箭,想起了明腾去逝时的情景,又想起了思君,子素,还有穆宗耀,眼里的泪水流下来,流到自己满面的胡须上,他颤声说着:“胡大侠,求你,替我照顾明阳,和这几个孩子。” 一把利箭透过慈心风阵的间隙如闪电般射朝天凡射了过来,明显项猛的捕到天凡身上……那支箭,射中了明显项的喉咙。 “项叔……”天凡大声悲喊。 “啊……”胡初风也惨叫,抱着明显项的头痛哭起来,“项兄弟,你不要死,不要死,你死了谁照顾你儿子啊?你叫我大侠,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不会武功啊。” “难道我们今日真的要丧生在此赤泪崖?赤泪崖,泪流尽的崖。”胡初风边哭边喊。 “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乱了。”屠二娘大声吼道,明雪看着已经咽了气却仍睁着眼睛的明显项,手开始抖了起来,喃喃道,“够了,够了,够了……” “啊……”天凡发疯似的跳起来向外冲过去。 “不要啊,天凡回来。”胡初风惊慌的吼道,已经来不及了,天凡冲出了慈心的风阵冲到了武士的面前,万箭便全都朝天凡射了过来,就如当初明腾一般,眼看着如雨般密麻的箭射向天凡身上,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停止了…… 就在这千均一发之时,天凡肚脐上的两把利箭突然倏的弹开,那两片叶子下的细小绿藤疾速朝上窜出,一股强大的绿光自他的肚脐发出,笼罩他全身,那些利箭停在天凡面前一尺之距,悬空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啊……”天凡痛苦的惨叫声惊天动地,那些长着小嫩叶子的细小绿藤从天凡的肚脐边冲出肚子疾速蔓延在他身上,慈心和屠二娘,还有武士们再次惊憾,保持原来撕杀的动作呆呆立着,一动不动。 胡初风眼睛睁得奇大,眼珠都仿佛快要掉出来,他的千里眼,今日是撞鬼了么?怎么奇事一桩一桩的发生在他眼前,到底是幻是真?他分明看见,绕在天凡身上蔓延的,不是绿藤,而是一个拳手大小,绿色的,似一个蝌蚪却又带翅膀的精灵…… 眨眼间,那些绿藤随着绿光渐渐消失,随着天凡肚脐边透着的绿光的消失,天凡腹上的伤口也奇迹般在瞬间愈合了,绿光完全消失那刻,天凡睁开眼睛,狂吼一声,所有定在他面前的利箭奇迹般的调转方向,朝那群黑衣武士射去,那些利箭,仿佛着了魔般,一只箭穿过一个又一个躯体,转眼间,眼前的武士全都倒在了地上,如黑蚁般,地上,又多了一片,没有一个再站起来的…… 而那些着了魔般的利箭,居然在最后落地之即,还悬在半空抖了抖,仿佛要抖掉沾在它们身上的血,胡初风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那些箭落在地上的同时,天凡也晕倒在地上…… 天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圆形悬空的竹床上,旁边有温热的蒸气,他猛的坐了起来,四处寻找明雪的影子,还好,明雪正在附近的一张小床上睡得正香。 他轻轻的跃下竹床,朝明雪走去,坐在明雪床边的地上,拖着下巴观望了她好一阵子,确定她是真的睡着了,才四周环视着。 原来他刚刚睡的那张床四周有细细的青藤挂在屋梁上,下面有一个大炉子上面是一口大缸,那炉里的火此刻烧得正旺,温热的蒸气就是从那口大缸里冒出,他光着脚丫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轻轻跳起来想看看缸里正煮的是何物,却发现缸里满是白朦朦的雾气咕咙咕咙的翻滚着,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他跳了好几下,还是看不清楚。 这时,他听见一阵轻轻的响声,赶紧回头,看见熟睡中的明雪轻轻翻了一下身,怕吵醒明雪,他终于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又蹑手蹑脚的走回明雪床边的地上坐着,不知为何,他感觉这个屋子里很温暖,即使是坐在地上也感觉不到丝毫的冰冷。 他托着下巴傻呆呆的看着明雪,她此刻正侧着身睡,小手合在一起垫在头下,看着她安静的样子,天凡不禁扬起了嘴角,轻轻笑了,自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天凡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什么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只是有种很简单的理念……明雪就是他生存的重心。 天凡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想要拨开她垂到眼上的一丝发,隔着一指之距,他的手突然感觉一阵炽热,心里一惊,轻轻把脸凑过去,想要看清楚是怎么回事,明雪左额上的红色胎痣发出了微微的光。 他好奇的睁大了眼睛,站起来弯下腰凑过去观看,近点,再近一点,他的脸与明雪的脸只有三寸之距,他的眼睛盯着她的红色胎痣,脑袋突然一阵恍惚,明雪左额上的红色胎痣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吸引着他越靠越近,他屏住呼吸,情不自禁的吻向那红色的魔印…… “小子……”就在此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天凡心里一惊,吓得趴在了明雪身上。 第43章 皇室 “哈,你这臭小子,小小年纪居然学得这么坏。”屠二娘的声音在安静的房内显得特别响亮。 天凡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紧张的看了一下已经苏醒过来的明雪,便马上红着脸垂下头抿嘴不语,明雪翻身坐起,莫名其妙的看着天凡和屠二娘。 “臭小子,我本来是想来唤你们去吃晚膳的,谁知一进门就看见你摸雪儿的脸,在你身后站了那么久你居然都没发觉,还敢亲吻她,小小年轻,谁教你的?”屠二娘走过来揪住天凡的耳朵,瞪着他骂到。 明雪听了这些话愣了一下,便走下床来拉起天凡的手说:“我饿了,去吃晚膳吧。” 天凡红着脸看了一下明雪,便由她拉着走了出去,屠二娘便只得随后走出去。 明雪和天凡随屠二娘走进一间阁房,一进门便看见胡初风和慈心正坐在桌边,桌上摆着几道清淡素食,见到她们进来,一个小尼姑随即便拿起碗开始装饭,天凡一坐下就拿起碗筷开始狼吞虎咽,不一会就吃完了一大碗饭,胡初风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瞪大着眼睛看着他,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也难怪,几日未进食了,饿坏了他。”屠二娘笑道,慈心盯着天凡看了一会说道,“应该无碍了,这孩子不知是何原故,体内有一股强烈逆行且十分不驯之真气,让他在仙摇上睡了十几个时辰,如今真气温驯许多了。” “明月,再过二日可以醒了吧?”明雪突然问道。 “嗯。”慈心应了一声,“七日忘忧红只是让人沉睡七日,对身体不会有任何影响,你无须担忧。” 顿了顿,慈心又道:“明日一早我要去办些事,大概要十日才会回来,你们就在我这慈心庵里静心休养,等我回来再做打算吧。” “会不会再有人杀来?”屠二娘马上问道。 慈心笑了起来:“在其它地方我不能保你们安全,在这慈心庵,只要大楚一日未亡,便无人敢来造次。” “师太,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劳神,若在下估计未错,七日之内,必有人会登门拜访。”胡初风淡淡说道,慈心突然怔住,定了一会便专心用膳。 “哎,小子,你之前,是否有什么奇遇?你腹内的那怪东西是何物啊?人的腹内怎么能长出植物呢?”屠二娘很有兴趣的问天凡,胡初风和慈心也抬头看向他,而天凡只是莫名其妙的看了大家一眼,又埋头继续吃饭。 “他是误食了一个老人胸前所生的豆子,才变成这样的。”明雪突然淡淡说道,“豆子?天啦,难道是神物?”屠二娘叫道,胡初风朝她瞪了一眼,她便不再出声。 “也许是天意,吉人自有天相。”慈心感叹道,“我之前听说这孩子是皇室后人,不知师太打算如何安顿他?” 胡初风话一说完便发现慈心脸色大变,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皇室后人,皇室后人?”慈心喃喃道:“二娘,你之前告知我说天凡是明腾他们在山上狼群中捡到的,那……” “天凡是八王爷之子。”明雪这句话打断了慈心所有的推测,无需她再一点一点的询问证明,“你说什么?”慈心脸色突然大变,手也开始颤抖:“他是谦儿之子,他是修儿?”对于慈心的这个疑问,明雪没有作答,只是停下用膳,抬眼看着天凡。 “师太,这事虽未得到完全确实,但我之前也听景芝说过,天凡是八王爷之子这话,是晋王说的。再根据一些推侧,明腾才确定应该是的,没错。”胡初风认真说道,“推测?什么推测?”慈心颤声问道,屠二娘十分疑惑,近日来发生这么多的大事都不曾见慈心如此失控,为何对于天凡身世之事,她却是如此迫不及待的急于证明,而且十分谨慎,仿似生怕认错了一般。 “因为……” “我,是什么身份,根本不重要。”胡初风正欲解说,却被天凡的话突然打断,除了明雪,大家都望向他,天凡说完了这句又不再出声,垂头继续用膳。 “天凡被救的时候身上有一块玉佩,上面有一个楚字。”明雪突然轻声说道,有关于天凡身世的所有线索都已承现,除了墓连山下那条村里,那两个老人所讲述的那段故事,明雪没有听过,所以略过,无人知晓。 “天凡是何时出生?”慈心话一问出,便知道不会有答案,天凡自幼被狼养大,谁还知道他是何时出生,“那块玉佩呢?”慈心又问,“应该在晋王那里。”屠二娘小声道,慈心没有再出声,只是怔怔的看着天凡…… 膳后,慈心亲自带明雪和天凡去方才的房间,天凡这才知道,原来方才那间房是慈心专用来练功疗伤所用的归心阁,那口大缸里所煮的全是上等的罕见药材,煮出来的药气蒸着仙摇,可以提炼人体内的内力,理疗内伤,恢复真气。 那缸里的水是慈心从古铜山顶的一口岩洞里盾地三丈而取,已经煮了三十年,从未熄过火,沸腾的药气弥漫了整间归心房,故也让整个房间变得温热,在这个寒冬季节,在归心阁里入眠,是一种享受,尤其还是跟自己最在乎的人一起,天凡这般想着,便情不自禁的窃窃笑道。 慈心看着天凡,突然感觉心里一阵惘然,忆起十几年前子晖与子素在这里的情景,也如现在他们两人一般,子晖睡在仙摇上疗养,子素睡在一边的小床上陪他聊天,那个时候的子晖,也如现在的天凡般单纯,心无暇想,只是一昧的认定身边的小女孩便是自己生命的重心。 “八王爷之子”慈心又想起这句话,又想起夜夜出现在他梦中的楚谦和沈星,失踪了七年,他们真的已经遇难了么?那个可怜的孩子,自一出生便跟着父母逃亡的孩子楚修,真的就是今日的楚天凡么?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便涌起无限痛楚。“师太,师太。”明雪唤道:“我想去看看明月。” 只是在门口看了一眼睡得安详的明月和明阳,明雪便转身离开,“不是要看月儿么?怎么这么快便要走?”慈心疑惑。 “看一眼,知道尚好就够了。”明雪说完便径直和天凡向归心阁走去,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慈心不禁又想起子晖和子素年幼时的情景,她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两个孩子的未来,会是怎样?他们,会重蹈覆辙么? 皇宫…… “父王,穆家一向自持功高盖主,行止骄矜,嚣张狂妄,穆宗耀女婿明腾蛮横无理,杀我坤儿,穆宗耀更是胆大包天,目无王法,当着众宫廷卫士之面胁持儿臣,若不是三皇兄及时赶到的话,儿臣如今都不能站在此处与父王说话了,还有那穆子晖,更是残暴不仁,罔顾国纪,居然敢毒杀我大楚诸多官员,累我大楚惨失人材,满朝文武百官人心恍恍,父王……” 第44章 忠奸 “够了。”晋王的激动进柬被皇上大声喝断,随之而来的是茶杯砸碎的声音,龙颜大怒,顿时,大殿内异常安静。 满朝的文武百官,今日上朝的,加上四个王爷,总共才九人,前日国师府一宴惨死了十六名朝内重臣,其中一位三朝元老史部大臣楚策当日虽未中毒,却因为年逝已高,在大殿被活活吓死,另有三人因尚未来得及进食侥幸逃脱,如今却在府中卧病不起。 今日上朝的五位大臣都是平时与穆子晖不合之人,他们一直都是站在臻王与晋王这边的维王派,维护王室利益之人,本着古往今来一国之中权势最高注定是皇族的理念,不分是非黑白一昧维护着晋王与臻王的利益,认定将来大楚的江山也是这几个王爷其中一个继承,而凡事长子为先,太子和二王子早在几年前战死沙场,现在怎么也是轮到三王爷楚臻,不是他神相国师穆子晖,即便他功劳再大,兵权再大,也只是臣子。 “国师还有一宗罪,四皇兄恐怕不知。”十三王楚宣的话突然打破本来安静僵持的局面,众人都鞠腰垂首,不敢言语,晋王微微抬头察言观色,见皇上虽眉头紧锁,却未有阻止之意,便大着胆子抬头看向楚宣,一副愿闻其祥的样子。 “国师成亲前晚,曾命人胁持我的爱妃飘絮和小王子楚锦,直到昨日,终于有人送她们回府。”楚宣的话让众人都十分惊诧,这十三王楚宣一向是陛下最疼爱的幼子,众臣都知道穆宗耀曾经是他的师傅,师徒感情深厚,如今怎会同穆家反目成仇?事有蹊跷。 “他为何要胁持十三弟之人?”晋王马上问道,一旁的臻王若有所思的看着皇上的反映。 “这还用问吗?”一直都未开口的七王爷楚韦突然说道:“穆子晖定是怕十三弟协助穆将军反对他的亲事,才这样做。” “哦?穆将军为何……”“行了,大家都是明白人,说话勿须乱绕圈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楚韦终于再也忍不住,急躁的说道。 “七皇弟,这是何意?”臻王缓缓反问。 “满朝百官谁人不知国师与穆将军义女之间的情感纠缠?即便穆子晖真有问题,你们也不该把穆将军也扯进去,估且不说现今尚未查清那毒到底是否穆子晖所下,即便是,也与穆将军无关。如今他老人家已惨死,为何你们还要让他死不瞑目,欲加一些莫须有之罪名在他身上?”楚宣虽然语气平淡,话里却是充满威严。 “穆将军当日也不可能无原无故胁持四哥,想必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据我所知,穆将军之婿明腾即是死在三哥下令的箭下,死时身中巨毒,当时若非明腾势死护住穆将军,恐怕为我大楚屡立战功的穆将军就要死在自己人的箭下,事情尚未查清,四哥和三哥何来原由动用私刑,未经父王批准就将朝中重臣之属就地正法?”话一说出,晋王当即哑口无言。 “王弟有所不知,当时王兄是见穆将军手持炽血宝刀,正欲砍向四弟,这才下令射箭的,这一点当日所去的皇廷卫士可以作证。”臻王马上解释道,“是吗?恐怕……”楚韦正欲反驳,却被楚宣的眼神止住,便马上不出声。 “说到穆将军之婿明腾,王弟倒想起一件事。”楚宣微扬唇角:“王弟听说明腾曾收养一个十一岁的男童,那男童身上有八哥的贴身玉佩,不知那男童如今身在何处?” 语一即出,全场空气疑滞,众人心中震惊,八王爷,一直是朝中大忌,十几年来,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提起这个人,臻王脸色大变,但随即垂头一瞬间,已渐渐恢复平静,倒是晋王,马上吓得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众臣们更是垂首不语,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你,你们,说什么?”皇王怔了半晌,激动的站起来问道。 “禀……” “禀父王。”楚宣刚一开口,便被楚臻的话打断,只见楚臻抬头,满脸微笑的对皇上说道:“父王,当初四弟与儿臣即是怀疑那男童便是八弟遗子,但尚未得到证实,故未向父王禀奏,望父王恕罪。”众人又是一惊,皇上当即站起身来,呆了半晌,缓缓道:“众位大臣先行退下,你们几个逆子,随我入后宫。” “全都跪下。”一入后宫书房,楚王便勃然大怒,四个王爷马上齐齐跪下垂首不语。 “咳,咳……”楚王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支撑着自己坐下,不停的咳嗽,楚宣抬眼看去,周围的宫女卫士全都被楚王谴退到门外,抬首轻声说道:“父王,龙体要紧,让儿臣先宣御医,其它事日后再商吧。” 楚王不语,半晌,咳嗽声渐渐小去,“父王。”楚宣又轻唤一声。 “罢了,无恙。”楚王坐在龙椅上沉重的呼吸着,无力的扬了扬手。 “父王,儿臣不孝。”臻王马上朝地上重重的磕头,一连三声,那声音之响连门外的宫女侍卫都能听见,“儿臣不孝,父王龙体抱恙还要为国事操劳,儿臣不能为父王分担,实属不孝,儿臣心感愧疚啊。” 臻王说得仿似字字肺腑之言,听到楚宣和楚韦心里,却是充满讽刺,“哼”还未等楚王有所反映,楚韦便低声冷哼一声,这一声,反而使整个局面又变得僵持。 “如今战乱连连,国事动荡,临近的几个大国早已对大楚虎视眈眈,这些年若不是穆家将势死保国,恐怕大楚早已沦陷,国师如今被众国称为神将,跟楚国打过仗的国家都因畏惧穆家将的神勇,不敢再轻易冒犯楚国。 方才那几人为了自己的权势得保,不理会国家安危也就罢了,而你们,是朕的王子,居然跟着一起煸风点火,势要置国师于死地,你们可知他对大楚的重要性? 如若制他的罪,刚刚被他战败的乌兰国便第一个对大楚动兵,还有早期被穆家将打退的仰光国和南蛮赫非族,他们一直都在关注着大楚的动向,国师一旦被制罪,大楚必遭沦陷。 这种外忧内患的国势,勿要说朕,就是宫内一个普通的士卫都十分清楚。你们的脑子呢?用到哪里去了? 楚王神情凝重,语气中带着无奈,四个王爷全都沉默不语,殿内顿时变得安静异常。 “当年太子楷儿为了抵抗仰光国的侵占,在付城战死沙场,此后朕就一直未立太子,朕老了,唉……”楚王话说到一半,下面跪着的晋王与韦王便马上脸色大变。 臻王那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自是练得炉火纯青,当即便缓缓说道:“父王,儿臣认为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出国师府一宴的下毒真凶,安抚众大臣与士兵,勿要乱了我大楚民心士气啊!” 楚王眼角喜色一闪而过,微微点头。 “父王,尚有一件事,儿臣认为也该尽早处理。”楚宣认真的说。 第45章 重要 “什么事?”楚王看向他。 “八哥遗子的下落。”楚宣话一即出,楚王马上脸色大变,当即怒道:“此事日后再说,你们先行退下。”四个王爷马上垂首不语,缓缓退出。 “臻儿,你留下。”一脚刚刚迈出门坎的楚宣听到皇上的话,只是轻抿了一下唇,眼中含笑的快步离开,无视于楚韦的惊讶愤怒之色,和楚晋的得意笑容…… 凡事物极必反,穆子晖的功迹对于此次事件有利亦有弊,正是因为他功高盖主,树大招风,这样的臣子,难保他不想自己翻身做主人,试问天下哪个君王不想安保自己的江山,即便是此事不能制他的罪,也定会在楚王心中烙下深印,起码,楚王已对穆子晖起了戒心,这些简单的道理,几个王爷心中自是十分清楚。只是如今穆子晖的存亡已经与楚国的安危划上等号,要如何才能即保得住穆子晖,又让众臣心服呢?那个下毒的罪人,便是关键。 夜,臻王与皇上在后宫寝殿足足密谈了三个时辰,臻王踏出皇上后宫门坎的那一刻,也迎来了史官的禀报:“陛下,十三王爷已在御书房门口长跪三个时辰,方才微臣怕打扰陛下与三王爷商谈国事,这才一直尚未禀报,陛下……” “好了,知道了。这小子真是冥顽不灵,又是为了那件事。”皇上挥了挥手,语气不耐的说道。 “父王,那儿臣先行告退。”臻王掩饰住心中欢喜之情,垂首轻言。 “嗯,早点歇息!”皇上慈爱的声音让臻王心里更是惊喜,有多久了,未听到皇上这样对哪个王爷说话,印象中,好像十多年来都未有过。 “是,谢父王关心!”臻王缓缓退去,丝毫未发现皇上的神情已陷入深思,陛下在深思什么?为何深思?为谁深思? 穆府…… 无念园里,多了两座新坟,只是石碑上没有像其它的坟墓一样刻上“某某之墓”,而是两块空白的石碑,简单的坟墓,普通的石碑,只是无字,一座坟墓里,埋藏的,是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穆宗耀遗垓。 另一座,埋的,是一堆尘土,子素灰飞烟灭那刻所站的那块地,席地平方一米而掘的土,放进一块极精致的棺材里,藏在这下面。 朝廷派来安排厚葬的使臣给楚王的奏函上写着…… “国师许是悲痛至极,自出事之日起,臣派人取走众位大臣遗骨后,穆府大门紧闭,微臣始终未能再踏入穆府半步,连国师身影都未见过,现府内一切事物均由国师贴身随从赵争代管,赵争告知微臣,将军与国师夫人无须厚藏,后事国师自有安排,命臣无须操心,臣慌恐,未成完成陛下旨令,罪该万死,却无能为力,故守在穆府门口等候,却发现近日来,不断有各路名医被带入穆府,不知是何原故,特此禀报,请陛下明示!” “立即摆驾,去国师府。” 楚王看见穆子晖时,整个人惊得浑身发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楚臻及时扶住了他,身后的几个贴身护卫和王爷更是惊讶无比,目瞪口呆的立于门口,不敢再向前迈半步。 怔了半晌,楚王勃然大怒:“来人,把赵争拖下去,斩。” 跪在屋内床边的黑色身影神情恍了恍,却没有其它反映。 “父王息怒,父王,先查清楚再治罪也不迟。”楚宣急忙劝道,抬眼看着躺在床上头发花白,手臂干枯,七孔流血,气若游丝的穆子晖,鼓起勇气走了过去,“为何国师病成这样都不通知陛下?出了事你怎担当得起?这才几日的时间,怎会如此?莫非国师也中了毒?” “迟远峰呢?快给朕宣迟远峰。”皇上大发雷霆。 不多久迟远峰便被人带了上来,众人又是一惊,皇上望着脑袋下巴光光的迟远峰,不禁皱起眉头:“迟神医,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士为知已者死,穆将军已去,草民没有了知已,削发断须金盆洗手,从此以后,世上便无迟神医,只有一个不懂医术的普通平民迟远峰。” “你……”皇上气得一时哑然。 “即便是你真要金盆洗手,也先医好国师的病吧,你就不怕皇上诛你九族?”楚宣心中诧异。 “草民无能为力,如果能治,草民也不想将军就此绝后,他的病,皇上应该最清楚,十几年了,如果能医好,早就好了。”迟远峰偏开头淡淡的说。 “十几年了?”楚宣心里一怔,当即惊得后退几步。 一个身有隐疾之人,是怎样指挥千军万马,在战场上以一敌千,百战百胜的,他隐藏得那样好,任谁也不知道他强壮雄伟的体魄背后,竟有着如何罕见残忍的病痛,难怪江湖传闻说穆子晖不杀神医,原来他是在为自己留后路,希望有朝一日能遇见一个可以医治自己隐患的神医,所以只要是神医,他都留活口。 楚宣不禁由心底钦佩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穆子晖,这是一个怎样坚强的人?他是如何办到?众人心里也是一惊,个个都心有余悸。 “赵争,朕问你,国师病重之事还有多少人知道?”皇上严肃的说。 “启禀皇上,除了我和在场之人,还有几个医师,不过都被草民囚禁了起来,还有……”赵争顿了顿,“五千少将和主另外十七名随从都知道,不过草民可以保证这些人对主人都是忠心不二,绝不会漏露半点风声。” “传令下去,封锁国师府,没有朕的命令,国师府不可有一人出入,国师病重之事,众人不可漏露半点风声,违令者,不论官职多大,诛九族,皇族之人,立斩不赦。”楚王威严无比,众人马上跪下领命。 “即刻给朕和国师备马车,去古铜山,慈心庵。”选了几个武艺高强的贴身护卫,皇上看向四个王爷,犹豫了一下偏开头道,“韦儿,你武艺高强,随朕同去,一路好护安全。” “儿臣遵旨!”赵争和铜甲少将的首领齐雄,把昏迷不醒的穆子晖小心翼翼的抬上了停在院内的马车里,楚韦掀开隔帘,里面垫了八层厚厚的棉絮。 “主人身体不可受丝毫碰撞和磨擦,若身上别处有伤口,鲜血会无法止住。”赵争轻声说道,楚韦小心翼翼的退开。 “陛下,为了让主人安全到达,草民需同师兄一起运功用内力护送车厢,故马车会腾空飞跃,请陛下乘坐另一辆马车。”话毕,另一个黑衣人影便飞了过来,似一团黑烟,轻逸飘渺,来去无声。 “好。”楚王轻轻点头,一旁的铜甲少将首领赵雄马上开始解除身上铜甲。 “你干什么?”楚韦问道。 “我们需要一个人坐在车厢抱住主人的头,赵雄身上的……” “让朕来……”楚王马上说道。 众人全都诧异的看着他,心中更是深知穆子晖对大楚的重要性,连皇上都委身护体,楚王已经开始除掉身上的硬物挂饰之类,楚臻即刻上前拿好。 “宣儿。”正欲上马车的楚王突然又停下:“你随韦儿坐另一辆马车,随朕前去。顺便接修儿回宫。” 第46章 童心 楚宣和楚韦大喜,即刻遵命上了另一辆马车,留下惊惶失措的楚晋和脸色大变的楚臻立在原处,此时他们大概才恍然知情,那日父王收到那封飞鸽传书后,站在御书房久久沉思的原因…… 赵争和师兄赵匡一使法,前面那部马车便马上腾空而起,那两匹马是穆子晖特驯的战马,早已习惯这样被法力托起腾空飞行,长嘶一声便悬空奔腾了起来,只是没有了陆地的坎坷,马车驾驶得十分平衡。 慈心庵,不知道的人都以为是一座尼姑庵,到底算不算尼姑庵,连慈心自己都说不清楚,因为这里连她一共只有三个尼姑。 大院的门口有一块与成人同高的石碑,上面刻着慈心庵三个墨绿色的字,也算吧,建在古铜半山腰的慈心庵似一个神仙隐居的仙阁,木屋竹阁,清静,没有了俗世的烦扰,住在这里的人,总有一种清心脱俗的感觉。 屠二娘不再叫屠二娘,那是俗世人对她的称号,屠家庄已灭,屠目已死,世上早已可以不再有屠家庄屠二娘此人,只是念着那丝恩情,为屠家庄守孝三年,被唤了四年的屠二娘,自胡初风唤她孟烟后,现在,她叫回原名孟烟。 古铜山很高,山的那一头是大楚与赫非族的边界,很少有人来古铜山,因为它对大楚来讲,是一个尽头,谁需要走这个尽头?翻过山就是赫非族,山上只有一个尼姑庵,没有其它人居住,所以这里才那么清静,清静得真的仿似仙居,可以让人脱俗。 孟烟希望这里是她与胡初风归隐山林的好去处,即便是慈心庵不能长留男人,她可以在附近与他建一座木屋,日出而作,日暮而归,耕田打猎,过着平凡安详的生活,可惜这里没有酒,没有美酒的地方留不住胡初风,留不住这个像风一样的男子,而她孟烟,今生今世,仿似注定了般,风在烟在,烟随风飘…… 慈心送他们二人到院门口,道了声“珍重!”看着他们远远离去的背影,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走了,都走吧…… 小尼姑慈镜急急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师父,我与慈音四处找寻不到明雪的影子,天凡在归心阁里发疯,想要挣脱绑在身上的布缎。” “他体内的内力极度不稳,需要静心调养,不可让他出归心阁。”慈心留下一句话,即刻飞跃而去,刚到院口,就见到已经跑出来的天凡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脚步蹒跚的四处乱窜,明月和明阳吓得躲在一边的木柱边偷偷张望。 “修儿。”慈心伸手去扶他的肩膀,突然,一阵强光自他体内倏的射出,慈心猛的被震得连连后退,使出内气镇住才勉强定在三丈之处。 “啊……呜……”天凡双手紧抱着头痛苦的大喊,身上的白色强光越来越强烈。 “修儿……”“天凡。”慈心疼惜的喊道,却同时听见了明雪响亮的声音。 “雪儿,快,天凡他……”未等慈心说完,明雪已经跑到了天凡身边,伸手去扶他的手臂,“雪儿,不要碰他。”慈心怕她被天凡的内力震到,急忙叫道,却已迟了,明雪的手已经触到了天凡的手臂,奇迹,明雪的手居然透过了白色强光,那强光似乎对她丝毫不起作用。 “天凡。”明雪轻唤,天凡抬头看到明雪,怔了半刻,便紧紧把她抱住,强光渐渐退去,天凡闭起眼睛低吟:“明儿,明儿,我醒来,不见你,我怎么寻,都寻不到你。” “我去了山顶的飘流阁,那里可以看得很远,你没事吧?还疼么?”明雪轻轻说道。 “修儿。”在原地怔了片刻的慈心走过来,如今,她已经确定天凡便是楚修,即便是他身上累累的伤痕,仍然遮不住胸前那块暗红的火焰型印痣,那印痣是她亲手烙上的,她怎会认不出。 “修儿乖,先进去归心阁。”慈心轻轻的说,眼睛却看着明雪,“我们进去吧。”明雪轻轻说道,“明儿,以后,不要离开我。”天凡却仍是抱着明雪不放,小明雪神情怔住了,这句话,好熟悉,真的好熟悉,仿佛几千年几万年以前,就有个人附在她耳边说过这句话,那人是谁? “我听明儿的话,明儿就不离开我了。”天凡放开明雪,咧着嘴傻笑,明雪看着他眼睛,呆呆的看了许久,突然说:“天凡,我们,很早前就认识吗?” “肉麻死了,哎呀。”明阳的叫喊声扰乱了明雪的思路,天凡回过头去狠狠的瞪着明阳,明阳被他瞪得直发毛,撇开眼睛不再说话。 慈心把四个孩子带进归心阁,在明雪的眼神下天凡乖乖的跃上仙摇盘腿而坐。 “天凡,闭上眼睛,要心无杂念,婆婆要替你缓理体内的真气。”慈心坐在天凡身后怜惜的看着他。 慈音进来带明阳和明月出去。 “我爹和我娘呢?我要见他们。”明阳清脆的声音传来,让慈心微微怔了怔,是啊,她该如何跟这两个孩子交待,他们的爹娘呢?他们不像明雪看透生死般的心如止水,他们只是两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孩子。 “对啊,姐姐,外公,娘亲呢?他们在哪里?我们现在又是在哪里啊?”明月眨着单纯的眼睛看着明雪问道。 “他们都死了。”明雪淡淡的说,明月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半晌都没反映过来,倒是明阳,马上跑过来一掌把明雪推倒在地:“你这个瘟神,你说谁死了?不准咒我爹娘死。” 天凡马上就从仙摇上跃了下来,一冲过来拳头就对着明阳的脸挥过去,却被明雪挡住:“不要伤害他,你忘了曾经答应过项叔会好好照顾他的。” 天凡恍然大悟,但转即又满脸怒气对明阳说:“项叔是为救我而死的,我答应过他要照顾你,但是你不准欺负明儿,不然我一样对你不客气。”明阳气鼓鼓瞪着他,但却不敢说话,他怕天凡。 “姐姐,是真的么?真的?”明月眼里泛着泪,拉着明雪的衣襟颤声问。 明雪转身看她,重重的点头:“不要伤心,他们在冥间很好,黑衣人说会照顾他们,他们都是好人,下辈子轮回也会有好去处的。”慈心听着明雪的话眉头微皱,黑衣人?这个孩子,还有多少意外会让她心悸? “师父,师父。”慈镜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有一辆马车自山上腾空飞来,有许多人……” 慈心没有什么反映,只是定在原处若有所思的看着天凡,半晌,终于自仙摇跃下,深深的叹了口气才缓缓道:“该来的,总是会来。”顿了顿又对着几个孩子说:“婆婆问你们,以后想过怎样的生活?” 天凡愣了愣才笑着说:“不管什么样的生活,只要,可以跟明儿在一起。” 慈心笑了,天凡的话说得越来越清楚了,几乎每天都有进步,不再似刚来时那样断断续续,很多时候话说到一半便不知如何接下去,小脸因为瞑思苦想而憋得通红。 第47章 往事 “我想爹娘,我想他们。”明月哭了起来。 “我爹娘真的死了么?如果他们真的死了,明阳要像金甲天神那样神勇,我要为爹娘报仇。”明阳眼眶含着泪握紧小拳头愤慨的说。 慈心心里惊了一下,金甲天神?明阳指的是子晖?如若他知道杀害他娘亲的就是这个金甲天神的话,他会怎样?报仇?报仇,这个词语在慈心心中晃了晃,让她感觉有些惘然。 “婆婆,你打算如何安置我们?”明雪仰头看她,慈心看着明雪的眼睛,如此深不见底的眼神,这个孩子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自己却永远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马车的隔帘掀开,慈心无视楚王复杂的眼神,强制自己镇定的走过去,看到如此模样的子晖,她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手颤,嘴唇翕动…… 归心阁,子晖躺在仙摇上,慈镜与慈音二人抬了一个大筐进来,那里面是慈心收藏了十多年的奇珍草药,“看好火,我去一趟山顶取些焰浆回来。” “是,师父。”慈心转身离去,无视背手立在她身后的楚王。 “都这么多年了,还是放不下,你出的什么家?”楚王话里带着讽刺,慈心不语,停了一下,继续走,“朕此次来,除了医治国师,还要带修儿回宫。”楚王丢下一句话转身向前院走去…… 慈心走出院口的时候看见了守在那里的人,规规矩矩的站着,眼睛盯着院内,没有四处观看,更没有随便走动,看到她来,楚韦楚宣马上行礼:“参见云妃娘娘。” 身后的随从们愣了愣也都随即跪下行礼:“参见云妃娘娘……” “贫尼已出家,不再是什么妃子,你们无须向我行礼。”慈心打断他们的话。 赵争心中诧异,跟了主人五年,也是前几天才知道这个武艺超凡的白发尼姑是主人的师父,却不知,她还是四十几年前名扬天下的第一美女苏云,被皇上一见钟情娶入后宫封为云妃的苏云,八王爷楚谦和十一王爷楚召的生母,八王爷与十一王爷英年早逝,难道云妃是痛失爱子才出的家? “你要去哪里?”不怒而威的声音传来,众臣跪倒一大片:“参见陛下!” “罢了,罢了,无必多理,你们就在附近自行扎营,没朕的命令,不许踏入慈心庵半步。”楚王眉头紧皱:“宣儿,你安排人监视山下,若有陌生人闯入,格杀无论。” “是,儿臣领命!” “这是古铜山,并非皇宫,陛下莫要忘了,在这里,我才是主人。”慈心回头怒喝。 “哼,古铜山,整个大楚江山都是朕的,就凭你方才那句话,朕就可定你死罪。”挑眉冷笑的人,眼里总带着不屑。 “在赤泪崖杀不了我们,不罢休是么?胆敢在慈心庵放肆,即便是你再派千军万马来,我也照杀不误。” “你说什么?”皇上怔住:“有人,在赤泪崖追杀你们?是谁?” “皇族卫士,莫非还有人权力在你之上?城府比你更深?能够瞒天过海骗得过你,带领千军万马来追杀我这个老太婆,和几个孩子?” 楚宣嘴角微扬,如此迫不及待,想要杀人灭口么?来个死无对证,把所有错祸栽赃到穆子晖头上,是怕穆子晖因悲过度迁怒到他们? 是啊,穆子晖做事心狠手辣谁都知道,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其中尚有个武艺超凡的神尼,不仅是穆子晖的恩师,还是曾经的云妃,毕竟天下鲜有人知,这世上有三个人穆子晖是绝对不会下手的,最爱之人穆子素,恩师慈心,父亲穆宗耀,这一点,皇上最清楚,即便是穆宗耀的死间接原于穆子晖。 也是,云妃离宫时他们二人尚年幼,几十年了,没有任何消息,皇族的争权夺位穷尽心思,谁又有心思去在意一个曾经离去而且被淡忘的妃子? 楚王看到天凡的时候,他正掀开衣服瞄自己的肚子,仿佛里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明月和明阳守在归心阁门外,偷偷推开一点缝隙瞄着里面的穆子晖。 明雪则盯着天凡的肚子发呆,没有人告诉他这个就是天凡,其实很简单,四个孩子,另外三个都不到七岁,只有一个男孩有十二岁,任谁一看便知,但并不是这个原因,一走进来,他的眼里就只有他,这就是他的孙子,他最疼爱的儿子和女人的孩子…… “父王,我与沈星是真心相爱,早在她进宫之前我们就已经相恋,若不是父王执意相逼,她也不至于为保圣剑山庄而无奈入宫,不是儿臣不仁,要夺父王的女人,而是父王夺了儿臣的女人,您有后宫三千佳丽,也不在乎少了沈星一个,求您成全孩儿。” “我与楚谦至死不渝,你现在清楚了,修儿不是别的男人之子,更不是你的儿子,他是你的孙儿。” “陛下,国玺不见了。” “父王,八王弟临走的时候进过您的御书房,儿臣和楚策大人都看见了。” “陛下,国玺丢失兹事体大啊,就现今国情,乌兰国对我大楚虎视眈眈,边疆三万大军又与仰族力战,我大楚文胜武衰,只有穆宗耀一名大将,现今已是四面楚歌,若是传了出去,内忧外患,大楚将危在旦夕啊。” “穆将军凯旋归来了,父王,玉玺之事已拖了将近五年,外患暂除,内忧之事,父王若再不及时处理唯恐造成大错啊。” “传达下去,传穆将军入宫。” “宗耀,此下朕与您所讲的话,是密令……玉玺归宫,自然重要,更重要的是,若天下人知道朕最疼爱的儿子协带朕的爱妃私奔,且带走了镇国玉玺,朕除非自刎谢罪,否则无颜面对天下众生,这五年,朕没有放心的人选,也留连徘徊那份亲情,现在,顾不了了,记住,活口,一个不留。” “陛下,八王楚谦一行曾在菩堤村度留过一个月……” “此事不可传出去,令可错杀一千,不可错漏一人。” “启禀陛下,奴才……曾在二皇子的净房内,无意中看见……” 真相大白,因早年被打入冷宫而发疯的霞妃把玉玺藏在了亲生骨肉的净房内,如此“隐秘”,六年都无人查觉。皇宫守卫森严,除了皇上,没人可以私自进御书房,霞妃是在皇上的眼皮底下拿走玉玺的,因为那时的陛下,正盯着墙上苏云的画像发呆,“苏云啊苏云,朕为何得不到你的心?替朕生了两个儿子,代价就是放你走,任你出家为尼,以为觅得一个貌似你的沈星,就可以代替,岂知不是朕的,终究要失去……” 第48章 内心1 正在深思的皇上,丝毫没有觉查,自己跟霞妃说完话后挥手让她离去,而离去的她,顺手带走了一样东西,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可怜了那此冤魂,可惜了菩堤村的几百口人命,至死,都睁着眼睛,不明白原由。 楚谦临走前只是到了御书房的门口,那个陛下最疼爱的王子,把一封信函从门缝塞进,世人总喜欢把事情添油加醋,辗转到下一个人耳中,还是事实么?立在门外,就成了入过御书房。 “父王,儿臣走了,儿臣不孝,只愿来生还能做您的儿子,再尽孝道。”浅浅几行字的信函,被楚臻拿走的信函,早早成了灰迹,化为尘埃,似楚谦和沈星的生命与幸福,如此短暂…… 楚王收回思绪,深深看着天凡,心中感慨万端,那些错综复杂的往事,如交织在一起的荆棘,捆绑着他的心,令他疼痛窒息,透不过气来。 如果一切可以再回到从前,他宁愿不要玉玺,也不想错杀他最疼爱的儿子,可是,大错已经铸成,一切悲剧都已定形,他永远无法再挽回。 他只能尽全力,保护好修儿。 “疼么?”明月用手指在天凡肚子上轻轻点了点。 “不疼,可总觉得有东西在动,呵呵!”天凡在笑:“咕噜咕噜的,好容易饿,难道里面养了个小神仙?”明月抬头眨了眨眼睛,又低头看:“小神仙?什么是神仙?” “不知道,我听别人说过神仙,好像是个好东西。” “你是谁?”明雪的声音很冷,眼里有疑虑,楚王看着明雪:“小小的年纪,眼神如此锐利,你叫什么名字?”明雪偏开头不语,这个人有一股帝王之风。 “她叫明雪,我叫明月。”明月笑嘻嘻的跑到楚王面前:“爷爷,是你送舅舅来治病的么?”舅舅,原来是宗耀的义孙女,楚王微笑,点头,虽然长得一样,但这个丫头比较讨人喜欢。 “修儿。”楚王背手走到天凡面前,天凡看了他一眼,把衣服整理好,偏开头去看明雪,一脸的莫名其妙,“天凡,他在叫你。”明雪淡淡说。 “我?”天凡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爷爷,你叫错了,我叫天凡,楚天凡,不叫修。”这一声爷爷,叫得楚王心里直发热。 “修儿是朕替你取的名字,你记住,从今以后,你叫回楚修,知道么?”楚王伸手去抚他的脸,头偏开,站起来退后两步,“楚修是我?你要带修儿回宫,就是要带我走?我不走。” 一脸不安的说完这句话,拉着明雪就跑,楚王怔住,这个孙儿,近在咫尺,却对他如此疏离,这份亲情,能拥有么?天凡的顺风耳,可以听到关于他的声音,来之前在穆府院内,楚王说“随朕前去,顺便接修儿回宫……”天凡听到后,奇怪为何这句话与自己无关,却被自己听到,腾叔说过是要关于自己的却可听到,原来,这个修儿便是自己…… 温热的蒸气缓缓上升,大缸里白色的焰浆水裹着不知名的药材咕噜咕噜的翻滚着,大缸下面的炉子,火烧得正旺。 门开了,两个小尼姑抬着一个大筐走了进来,“天凡,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跑进来了?”慈镜看着爬到仙摇上的天凡,吃惊的叫道。 “啊……我……” “天凡,快下来,别弄伤了他,快下来。”两个小尼姑慌忙丢掉手中的竹筐跑过去。 “我,我只是想看看。”天凡站在仙摇上面往后退,这个家伙的好奇心的确很重。 “啊,天凡,别动。”慈镜大喊,已经迟了,那家伙的脚已经踩到了穆子晖的手,暗红的血即刻奔涌而出,透过仙摇滴入大缸。 “啊,惨了,惨了,快去通知师傅……”慈音慌忙跑了出去,天凡已经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抬开脚想要跳下去,却发觉那个一直躺着的人眼睛,鼻子,耳朵,嘴角还有被他踩伤的地方开始血流不止,他不知所措的站在上面。 “咚”的一声,门被打开,撞到墙上声音很响,闯进来的一大群人当中,有慈心,有昨天那个爷爷,还有…… “呀呀呀,啊……”来不及看清楚,那家伙已经掉进了大缸里。 “天凡……” “修儿……”他听到有人在叫他,好烫啊,可是好舒服噢,总是想知道这口大缸里煮的是什么,现在知道了,煮的是天凡,楚天凡…… 湿漉漉从缸里面捞起来的天凡睡得很香,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说话,“快看看,这么烫的药汤,这孩子……咦,脸上没有烫伤的痕迹,真是奇异?” “这孩子非池中物,他体内有股亦仙亦魔的强大内气,仿佛一直都在保护着他,又好像不受控制。” “朕的孙儿,当然非池中物,嘶……为何修儿全身都是伤疤?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你自己造的孽都不知么?他自幼遗落山中被狼群养大,过着非人的生活,据说明腾救他时,十多岁的孩子连话都不会说,生活习性与狼无异……” “朕以后不会再让他受这种苦。子晖的血还在流,朕已召集几个神医速速赶往此地,但现在你要想想办法,你方才点了他的穴道,有用么?千万不可让他有事。” 大人的世界太复杂,困极了的天凡沉沉睡去。 深夜,慈心站在归心阁内,盯着自仙摇上不断滴下来的暗红色血液,眼泪,情不自禁流下来,她无能为力,在慈心的生命中,陪伴她时间最长的,不是英年早逝的儿子,不是身为国君丈夫,也不是后来收养的慈镜慈音,而是子晖。 看着子晖,慈心心中默念…… 这么多年的腥风血雨,累么?才十多岁的你就曾对我说过,要想更好的保护你在乎的人,就要有更大的权力,如今你的权力够大了,为何你最在乎的人却一一离你而去? 你一向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气势,可这次的事,却让你的隐疾提前发作,它来得那样汹猛,那样不留余地,那么强硬的你,如何承受,怎能承受? 众人都以为你坚强,自负,却无人了解,只有为师才知,其实你的内心那样无助,那样没有安全感,你知道自己的隐疾随时随地都会让你一蹶不起,所以做任何事都比别人努力千万倍,对于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达到的目地都那么急于拥有。 你带着刚愎自用桀骜不驯的面具去面对众人,包括你的父亲,大部分时间他都在领军作战,而你的童年和少年多半是在我这里渡过,只有为师知道,当有人提起你的父亲时,你的眼里是多么崇敬的目光。 世人都以为你被封为上将军后强硬的逼他退出边疆是因为想独占军功,却不知他因在战场上胸部中过毒箭九死一生后身体一直都有隐患,他的功力日渐退弱,再留在战场只会更加危险,而这些,没有一个人知道,因为在战士们的心中,穆宗耀永远都是那个勇往直前的铁将军,他像你一样,永远都把最坚强的一面展现在大家面前,你总是用那种极端的态度去对他,以至他从来都不曾了解你,就像众人不了解你一样。 第49章 内心2 你悲么?看到他倒下那刻,你是否后悔自己用错了方式?是否后悔从不曾对他表达过,他其实一直是你最在乎的人?你把感情隐藏得那样深,甚至直到他倒下,都不见你流一滴泪,但为师知道,你的泪,用了血来代替…… 才十几岁的时候你就曾对为师说“官场如战场,腥风血雨,变幻莫测,瞬间即会阴阳相隔,人命如朝露,何时消失自有定律。” 在你心中,这个世界是灰暗的,而子素,是你心中唯一的一方净地,你如此用心的守住这块净地,甚至不惜舍弃自己的生命,可是如今,你是否能够接受,你一直守护的那净地,那样绝烈的离你而去? 慈心站在归心阁内,心里默念着这些话,眼睛盯着自仙摇上不断滴下来的暗红色血液,眼泪,情不自禁流下来,她无能为力,在慈心的生命中,陪伴她时间最长的,不是英年早逝的儿子,不是身为国君丈夫,也不是后来收养的慈镜慈音,是子晖,五岁那年对她说:“收我为徒吧,我要学得一身好武功,还有好医术。” “学武所为何?学医所为何?” “学武保护我在乎的人,学医照顾我在乎的人。” 子晖啊子晖,你从小就想保护你在乎的人,却不知到头来,最恨你的,却是你最在乎的人。看着仙摇上那副干瘦如柴的躯体,慈心手颤,坐在地上,又想起死去的谦儿召儿,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她想起有个人说的一句话“你出的什么家?”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小小身影反身把门关上,轻轻走到慈心身后:“奶奶别哭,舅舅会好起来的。” 慈心抬头,看到一张纯净的脸和明亮的眼睛。 “舅舅,舅舅,你快些醒来,不要睡了,月儿好想念你,舅舅,爹走了,娘和外公也走了,你是月儿唯一的亲人,你不要抛下月儿。”明月仰着头哭着对仙摇上的穆子晖说,“娘教过月儿,如果她睡着了,月儿唱梦谣歌给娘听,娘就会醒,月儿唱给舅舅听,舅舅快些醒来好不好……夕阳西下,月亮天上挂,鸟儿归巢,大地睡了,星星眨眼,种子要发芽,迷路的丫丫要回家,妹妹在等哥哥带我回家,梦中,看见你的笑脸,对我说妹妹别怕,梦中,看见你的大手,牵着妹妹回家……” 一遍又一遍,清脆的歌声一直回荡在归心阁…… “夕阳西下,月亮天上挂,鸟儿归巢,大地睡了,星星眼睛眨呀眨,种子要发芽,迷路的丫丫要回家,梦中,看见你的笑脸,对我说妹妹别怕,梦中,看见你的大手,牵着妹妹回家……” 这是子素的童谣,从三岁唱到十六岁,子晖十九岁还在听的童谣。 “素素……”沙哑的声音如蚊鸣般细小,慈心还是听见了,她惊诧的发现,血居然不流了,真的不流了……人命如朝露,何时消失自有定律,自有定律。 高兴,很高兴,生命是珍贵的,看着一个人从垂死边缘重生是一件震憾的事,尤其是一个如此重要的人,他的生死,关乎一个国家的安危,人生尚有希望。 慈心破天荒的准许楚宣和楚韦入了慈心庵,见见大病初愈的子晖,见见楚修,“这几个孩子,朕可一并带回宫收养。”难得见到楚王的笑容,抚着胡须满面红光。 “父王,赵争曾私下与儿臣提过,国师之前有意要收养明月与明阳的。”楚宣小声提到,眼中余光依然看着坐在一边猛吃点心的天凡和若有所思的明雪,“喔?无碍,国师孤身一人,收养几个孩子也热闹些,日后朕再精选几位绝世佳人赠与他,庆贺他大病初愈。” “父王,儿臣膝下有三个儿子,倒一直想有个女娃,不如让儿臣收养明雪可好?”楚宣收回眼光,认真说道。 “不可,明雪是国师义妹之女,与明月又是孪生姐妹,国师应该会一同收养,你不要夺人所好。” “父王有所不知。”楚宣附在皇上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皇上大惊,盯着明雪,半晌都不语…… 第50章 危机四伏 回宫的路上,楚王坐在马车内,一直沉思,回想着临走前,他与慈心的对话…… “你不可以带修儿回宫,他不适合那种地方,他不属于那里。” “修儿是朕的孙儿,不属于皇宫属于哪里?难道你想让他做一辈子的山野莽夫?” “我只希望他过得平安幸福,不要什么权势富贵,那种争权夺位勾心斗角的生活不适合他。” “朕会保护他。” “你保护?让你保护我更不放心。” “不要说了,朕一定要带他走。” 十几年了,楚王与慈心仍然无法彼此理解,见面就是争执。 “父王无须担心,国师此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过段时间儿臣便亲自来接他回京,现在有两个孩子陪着他,还有赵争赵雄他们守护,相信不需多久便可出征了。”坐在一边的楚宣浅笑说道。 楚王不语,看着天凡,半晌,抚着他的头发:“修儿,坐了半天马车累么?很快便到家了。” “我叫天凡。”瞪了楚王一眼,天凡垂首,“我感觉得到,有杀气。” “啊?”楚王大惊,手颤,楚宣脸色大变,他低估了这孩子的异力,知道父王不想留明雪,但父王隐藏得那样好,他一个孩子,是怎么感觉得到? “我不知道这股杀气所向何处,所对何人,但我不喜欢,我想回慈心庵,只有那里最安心。”天凡抬头认真的对楚王说,“你真的是我父亲的父亲么?为何我在你身上感觉不到亲情?我在师太,腾叔,项叔甚至烟姨和风叔身上都能感觉到亲情,但在你们身上却感觉不到。” 楚王眼里泛着血丝,双拳紧握,青筋暴突,像被人在心里刺了一刀般,呼吸困难,他看着天凡,紧锁眉头,却说不出话,多少年了,他从不曾如此失态过,如今却在一个孩子面前龙颜大变,有种惊惶失措的感觉。 楚宣看着父王,心里也是大惊:“修儿,不得无礼。” “明儿,你喜欢他们么?”天凡不理会楚王和楚宣的反映,只是偏过头去轻轻问闭目抿唇的明雪,明雪不语,只摇头。 “那我们走。”天凡拉着明雪要下马车。 “修儿。”楚宣去拉他,却被他一手推开,外面骑着马的楚韦和众护卫惊讶的看着从马车里跳出的天凡和明雪。 “拦住他们。”楚宣大喝,扶着楚王下来,明雪看了看四周,这么快便到赤泪崖了。 第51章 咫尺天涯1 楚韦笑道:“小子,你爹小时候可没你这么顽皮。” 使了个眼色,一个护卫使走过去拉天凡,却被天凡一掌打得飞开二丈之远,楚韦惊得张大嘴巴,这些护卫都是父王精选的高手,与他的武功都不下多少,虽然顾忌修儿是王子怕伤到他,但凭他的内气怎会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一掌打得后退二丈? 想到这里他即刻下马:“好家伙,小小年纪内力已如此深厚,让皇叔带你回宫教你武艺,日后必成大器。” 手一伸过来便被打开,天凡的抗拒感似乎越来越猛烈,挥拳向楚韦腹部打去,楚韦侧过身子,躲开这一拳,闪电般旋转到他身后双臂从腰部环过来,想把天凡抱住,天凡却翻起跟头,双脚跃起直接向楚韦头上打来,楚韦慌忙退开,天凡正欲连翻跟头去追打。 “天凡。”明雪大叫一声,他便马上乖乖停下,退到她身边。 “别打了,我们快走。”明雪拉着天凡就向山上跑去,楚韦方才根本没把天凡那两招当回事,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顽皮的孩子,现在见他们是真的要走,马上焦急的说:“修儿,皇叔与你爹是最要好的,若你真是不想回皇宫,可以住到皇叔府上,还有这个小妹妹,皇叔答应你一并收养了,好不好?” 天凡看着楚韦焦急又认真的样子,觉得有种亲切感,咧着嘴对他傻笑了一下,还是拉着明雪跑开了。 “修儿,咳……”楚王急火攻心,一时气喘,明雪突然停住看着天凡,皱了皱眉,回头说,“前方充满杀气,不能再走了。” “什么?”楚韦听后耸着眉头一脸的莫名其妙,他不相信一个六岁孩子的话。 “明儿,杀气不是来自他们身上么?”天凡看着明雪,明雪摇头,那感觉忽明忽暗。 “修儿,你干什么?”楚宣惊喊。 天凡把耳朵贴到地上听了一会,跳起来就大喊:“有人,好多人。” 马车重新往古铜山上急驰奔腾,楚王看着天凡和明雪,心里暗自盘算,到底是谁,泄露了他们来古铜山的秘密,还派人来追杀他们? 楚韦和外面骑马奔腾的护卫都提高警惕,现在如果真的杀出一队人马,没有防备才二十多人的队伍恐怕真的会凶多吉少,又没办法通知人来救援,即使是回到山上,恐怕也是连累慈心庵里的人,不过有武异超凡的慈心师太在,也许会有转机,况且慈心擅长养信物,那些金蜂金蝶的养了十多对,传送消息即准又快又不易发现,想到这里,楚韦不由得使劲夹了一下马腹,快点,再快点,“吁……”楚王的贴身护卫王豪突然勒住马,“快捂住口鼻,屏息,有毒气。” 王豪出自专研毒药和暗器的众生门派,自是对天下毒药了如职掌,王豪迅速跳下马,一手捂鼻一手从怀中掏出二个小瓶丢一个给楚韦,再拿一瓶递给马车内的皇上。 楚韦刚服下解药便觉不妙,定神一看,果然,被风吹动的树木和落叶上有层淡淡的红色。 “不妙,王豪快看看。”楚韦大喝。 “是百弥毒,一百种不同种类的毒气混合在一起,糟了,这种毒药混和在一起是易燃粉。”王豪惊慌的说,“这副众生药丹虽然可缓解百毒,但最多只能支撑半柱香,如此看来前方树林应该都被人洒下了毒粉,顺着风向吹来,我们是否该退回?” “来不及了。”楚韦看着后面突然涌上的黑影马上拨下宝剑走到马车旁边:“父王……” “退,毒无法挡,人可以挡。”楚王冷静下令。 “是!十三,保护父王和修儿。” 又是腥风血雨的场面,撕打声,兵刃的碰撞声,身体的割剥声。“速战速决,半柱香内要退离三里。”楚韦的声音在轿外吼起。 “宣儿,从赤泪崖折回后,我们赶了多少路?” “父王,大概也就三四里。” 楚王暗自分析:刺客从赤泪崖方向涌来,赤泪崖是回宫的必经之地,但之间有许多岔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特地换了一条与来时不同的路折回,却还是被埋伏,毒药从古铜山脚吹来,可见敌人早有准备,如若不是他们有未卜先知之能,便是早已在各个岔口种下埋伏,势要置他们于死地。 楚王掀开隔帘,心惊,敌人来势汹涌,人不少,而且都是蒙面的黑衣人,一副势死于归的势气,解药只能维持半柱香时间,半柱香内不离开这里必死无疑。 “我去帮忙。”天凡突然冲出马车内。 “修儿不要。”楚王拉住他衣襟,却拉不住他,冲出马车的天凡用力过猛,衣襟的一角还留在楚王手里。 “不妙,韦王……”王豪大喝。 “十三,退,快退。”楚韦的狂吼声惊天动地,楚宣疾速冲出去驾着马车飞奔起来,马车内的楚王感觉到周围温度突然高了起来,掀开隔帘一看,方才那一片洒满粉红毒粉的树林如今已全变成一片狂热的火海。 “修儿,上来,快。”楚宣一只手驾着马车,一只手伸向正和敌人撕打的天凡,他必竟没学过武,即便有深厚的内力却无法掌握控制,又没有招势,不到片刻的功夫就被人刺了几剑,肩上背上到处鲜血淋淋。 楚王已把隔帘卷在马车的隔夹上,探出半个身子来拉天凡,两人的手刚要触到,几个黑衣人的剑就砍了过来,楚王本能的缩回手,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天凡的手掌被一剑刺穿,“啊,修儿。”楚王疼惜不已大声惊呼:“宣儿,快,快停下来。” 被刺穿手掌的天凡一时失去了抵抗能力,倒在地上疼得直狂叫,楚韦见状想要冲上前来救他,却自身难保的被人在胸前刺了一剑,风越来越大,火势越逼越近,几个护卫和一些黑衣人已被火烧着,痛得倒在地上直打滚,还有的人在垂死边缘仍然倔强的抱个敌人一起死,骏马被火势惊吓得四处跳窜,几个黑衣人一齐向天凡围攻。 楚宣停下了马车打退那几个人横抱起天凡,刚一转身,便惊得大吼:“来者何人,放肆。” 二个形似猿猴的怪人不知何时驾上了马车,还有一人坐在马车内一手掐住明雪的咽喉,一手迅速点了楚王的穴道,尚未等楚宣和楚韦来得及出手,马车已飞奔而去…… “父王……” “明儿……” 天凡大叫一声,从楚宣怀中挣脱下来跟着马车飞快的跑了起来,而楚宣和楚韦却没能突破黑衣武士的围攻,一边努力后退避开火势,一边与敌人对抗。 楚韦看到父王被胁持,又急又火,挥动宝剑奋力抗敌,宫廷护卫中,只剩了王豪和另外二人,其余的全都倒下…… 楚宣的武艺一般,没多久就被刺了好几剑,手中捡起的剑也掉在了地上,敌人还有三十几人,都是高手,正在楚韦怒吼一声砍下一个黑衣人的右臂时,一阵风声自耳边倏倏而过,身后准备袭击他的五个武士全都倒在了地上。 “景芝,先去救皇上,他被人……” “宣王,我师姐和齐成已在崖顶截住了他们,快上马。”景芝打断楚宣的话,随后而来的十多名骑着马的素衣高手很快就解决了那些黑衣武士,楚韦、王豪和两个皇廷护卫即刻跃上马背,景芝扶着楚宣跃上一匹褐色战马,一行人急速往赤泪崖顶奔腾。 第52章 咫尺天涯2 “你如何得知我们遇袭的?”楚宣在马背上问。 “我师姐孟烟通知我们的。” “孟烟?就是屠二娘么?” “是的,胡初风的千里眼本想看看明雪与天凡现况如何,却无意中看见了你们遇袭之事,早在天凡在马车里说有杀气时他便预感不妙,马上通知了我们,我与齐成一路马不停蹄赶过来,与师姐在半路会合,幸好还不算太迟,对了,将军留了一对金蜂给我,我已经通知慈心师太了。” “你们不是一直在穆府吗?陛下曾下令所有人不得离开,你们是如何出府的?” “将军下葬后我就离开了,留下来也毫无意义,景芝只怪自己无能,连为将军刻个墓碑都不行,穆子晖亲手把将军与子素葬下,却不刻墓碑,那么草草了事,还下令坟墓十米之内任何人不得靠近。”景芝语气悲凉的说。 楚宣心思深沉,沉默不语。 “不知修儿跑到何处了,景芝,你来时有否看见修儿?”楚韦心急如焚。 “看见了,我们在崖顶截住白十生他们时,天凡也在那里,师姐和胡初风会照顾他的,你们放心。”景芝说着使劲夹了下马腹,加快速度。 “白十生?”楚韦惊住:“白十生不是四哥的人么?这么说此事我们遇袭之事也定是四哥指使的了?” “七哥,没有真凭实据,我们不能枉加猜测。” “不光是白十生,就连那三个截了陛下马车的猿猴怪人,也是晋王的人,还有臻王,恕景芝直言,晋王的事,臻王绝逃不了干系。”景芝是最了解这这些人的,当初就是他们抓了明腾,害得明腾惨死。 “岂有此理,他们居然敢如此大逆不道,以下犯上。”楚韦怒喝。 “此事一定要禀报皇上。”王豪愤愤说。 “但是父王来之前已经在穆府下令,在场任何人不可踏出穆府半步,而且不可泄露消息,违令者诛九族,皇族之人也立斩不赦,相信三哥四哥他们不会如此大胆的,而且他们也没有机会离开穆府啊。” 楚宣冷静的劝道,眼眸中却隐含着复杂的思绪。 “哼,他们的胆子已经够大了,不然怎会连护国将军都敢杀,还私自捉拿了修儿,他们定是怕修儿被擒之事被父王知道,又怕国师病情痊愈后因失妻之痛找他们秋后算帐,所以才先下手为强,八哥的事,如果不是他们二人在父王面前挑拨离间,怎会害得八哥惨死?此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楚韦咬牙切齿的说。 “皇上龙体本就欠佳,经过这样折腾,唉,也不知陛下现今如何。”另一个护卫说,楚宣叹了一口气,便不再出声。 经过一柱香时间的快马加鞭,大家终于来到了赤泪崖,冲上赤泪崖那一刻,楚韦的心仿佛跳到了喉咙,因为听见了天凡惊心动魄的惨叫声。 景芝使出轻功疾速冲跃过去,一剑刺穿了白十生的喉咙,白十生的眼珠睁得奇大,仿佛快要掉出来,还没来得及吱声便断了气,插入天凡脖子上的魔爪颤了颤,被景芝一剑斩断,楚宣迅速冲过来扶住倒下的天凡。 三个猿猴怪人押着皇上站在石碑前,旁边是晕倒了的明雪,她的头上有黑色的液体一直往外流,正在与孟烟和齐成对阵的七个秃顶长须怪人武艺非凡,齐成带来的十几个素衣武士伤的伤死的死,连胡初风也受了伤坐在一棵树下。 景芝带着众武士迅速提剑冲入敌阵,楚韦和王豪他们也马上冲过去想要营救皇上,“不要过来,否则我杀了他。”一个猿猴怪人声音沙哑,一手掐住楚王的咽喉,一手抵在他身后,众人即刻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前行,楚王脸色苍白呼吸沉重“修儿,修儿……”楚宣慌乱的叫声传来。 楚韦此时已是心急如焚,却又强作镇定:“快放了皇上,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挟持楚王的猿猴怪人朝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一人马上抱起地上的明雪,三人便急速往悬崖边退去。 “站住,你们干什么?”楚韦急忙追上。 “孟烟,救雪儿。”胡初风大声喊道,孟烟及景芝速战速决,跟着追过去,天凡早已挣脱楚宣的手冲了上去,“他们是挟陛下跳崖同归于尽。”王豪叫道。 “明儿,明儿……”天凡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身影在众人面前一闪而过,猛的冲到三个猿猴人面前,咬紧牙关使劲往抱着明雪的猿猴人肚子上重重击出一拳。 “噗……”鲜血喷在他脸上,他的脖子上还插着白十生的褐色手爪,身上衣服被撕得破烂不堪,新伤旧伤累累的重叠在一起,鲜血还在不停往外流,这一拳,出得太快,打得那人措手不及,旁边那人反映过来向天凡重重挥出一掌,他被打得飞起来,楚韦即刻跃上去接住天凡,景芝冲过去伸手拉楚王,另外一个猿猴人却转身抱着楚王往悬崖跳去。 “父王……” “皇上……”惊呼声传来,景芝急速上前拉住已掉下去的楚王。 孟烟的风神刀一挥,那猿猴人惨叫一声,手臂便被刀风斩断,跌入悬崖,另外两个猿猴人见状马上纵身跃起,想用轻功逃跑,王豪与楚韦很快截住他们,双方对打起来,楚宣和孟烟过去帮忙拉楚王上来。 “简直是胆大包天,连皇上都敢行刺。”王豪怒吼。 “抓活的,这次我看他们还有什么可抵赖。”楚韦咬牙切齿,想起晋王和臻王居然敢派人行刺父王,更是恨得心痒痒。 王豪使出飞龙擒爪手很快便制住了那个被天凡打过一拳受伤的猿猴人,楚韦纵身跃起挥出宝剑向另一人肩膀刺去,眼看就要触到敌人,那猿猴人却疾速翻了个跟头抓住躺在地上晕了的明雪来抵挡楚韦的剑。 楚韦急忙收回宝剑,反转身体挥剑向敌人脚步扫去,那人的脚被剑砍到,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手中拎着的明雪被他的惯力抛出,掉下悬崖。 “雪儿……”楚王被众人拉起的同时,明雪的身影从孟烟面前一晃而过,孟烟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却连影子都未触到,明雪已经掉了下去。 “明儿……”天凡的喊叫声震耳欲聋,楚王反映过来时,天凡已纵身跳入悬崖…… “天凡……” “修儿,修儿……”楚王晕了过去。 “父王……”楚宣悲愤万分的扶着倒下的皇上,回头瞪着那两个猿猴人,怒吼一声,捡起一把剑猛的直刺那二人心脏。 “十三,不要……”楚韦的话尚未说完,那二人已经倒下。 “修儿,修儿死了……”楚宣的手在颤抖,跪在悬崖边痛苦的垂着头,“八哥唯一的儿子,我居然还是未能保住,我真没用。” 楚韦心里也是万分酸楚,忍着眼泪咬紧牙关,走过去拍拍楚宣的肩膀:“十三,先护父王回宫再说吧。” “我不相信,不相信他们就这样死了,这不可能。”孟烟趴在崖边边哭边喊。 “师姐,赤泪崖高三千多米,下面深不见底,天凡与雪儿一出生便经受那么多惨痛的折磨,这样了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景芝拉起孟烟暗然说道。 “不行,我要去找他们。”孟烟十分激动。 “对,活人见人,死要见尸。”胡初风激动的说,“我感觉他们不会死,一定不会死。” 第53章 彼岸余心 “那就拜托二位了,如果有了他们的消息,请立即通知我们。”楚韦拱手对孟烟说。 “通知你们?天凡一旦踏入皇室,就会有数不尽的磨难,他才刚刚认回你们,就出了这种事,还不如做个平民百姓。”孟烟气愤的说,她一向心直口快,从来不畏惧权势地位。 “我们只想知道修儿是否安全,至于他要不要回到皇室,等他长大后,让他自己定夺好吗?”楚韦诚恳的说。 孟烟见楚韦如此真诚,态度谦逊,便不想再咄咄逼人,深深叹了一口气,便拉着胡初风绕过密林,从远去的山坡下去,无论多么艰难,他们都想找到天凡和明雪。 “韦王,宣王,我们先回宫吧,陛下龙体要紧。”王豪提醒道。 “是啊,胡初风有千里眼,他想要找到修殿下不是难事,我师姐虽然说话不好听,却是个心底善良的人,如果他们找到修殿下,一定会通知你们的。”景芝劝道。 “好吧,回宫……” 一个月后…… 大楚国早朝,楚王端坐在龙椅之上,面色苍白额头满汗,轻咳了几声,终于停住,抬眼望向殿内跪倒一地的大臣,目光最后定在前面拱手而立的楚宣身上,久久不语,直到楚宣抬眼看他,抿唇含笑。 楚王轻轻扬起无力的手,史臣响亮的声音即刻响起:“月前国师府婚宴中毒一案,久经详查,现皇帝陛下确认,下毒之人乃护国将军穆宗耀……” 一语即出,殿上众臣震惊,惊叹声,不解的眼神,不敢置信的表情,都只是转瞬即逝,只因那句“现皇帝陛下确认”,便是不争的事实,什么是事实?皇帝陛下确认之事,便是事实,不容置疑。 “穆将军生前为我大楚屡立奇功,此次事件纯属意外,穆将军本无心毒害众臣,现穆将军已引疚自尽……此门惨案,使我大楚痛失良将人材,现我大楚正当用人之际,急需人材,王豪上前听封……” 大楚朝内痛失十多名重臣,今日提升之人大多是楚宣与穆子晖的人,这些都不是楚韦关心的,他看了看楚宣淡定的面孔,他那么气定神闲,仿佛根本不为这件事所动,他们的恩师如今被无辜冠上莫须有的罪名,他仿佛无动于衷,甚至一点都不惊讶。 就像前日受命密封晋王府时一样淡定,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父王下令此事须秘密行使,除朝内几名重臣得知,对外界一律宣称晋王被派往驻守边疆。 甚至在端上那几杯毒酒时,他的十三弟,仍是面不改色,看着自己的亲兄弟倒在自己面前,楚韦狠不下心去杀那几个孩子,而楚宣只是留给他一句话:“别忘了,你最亲近的八弟是如何被害死的,还有修儿,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被软禁的臻王一家,连句解释的余地都没有,楚韦心寒,不是不知道三哥四哥的恶行,不是不记得八弟和修儿的惨死,可必竟血浓于水,无论怎样,他们都是亲兄弟,在拿那杯毒酒给四哥楚晋时,楚韦的心在颤,楚晋只是冷笑,冷笑,楚韦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不忍抬眼看他。 “最后,皇帝陛下有一要事要亲自宣布。”史臣语毕,楚韦收回思绪,抬眼看向父王,自上次赤泪崖回宫后,父王的病情日渐加重,今日还是勉强硬撑着上朝。 “朕,命不久矣……”楚王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父王万岁,父王圣体定会康复……” “皇上万岁……”楚宣带头跪下,众臣齐声迸喊。 楚王伤感的叹了一口气,目光复杂的说:“朕,知道自己的身子,朕久经深思,现决定,立十三王楚宣为太子……” “皇上英明。”众望所归的结果,早已预料的结果…… 出了大殿,楚韦缓缓向宫外走去,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恩师穆宗耀那正气凛然的气势,从小恩师便教他们要精忠报国,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光明磊落,他与十三都是将军的徒弟,他喜好学武,所以年纪轻轻就学得一身好武艺,十三则偏爱学军事策略,如何领军抗敌,如何训练出精锐的士兵队伍,如何指挥千军万马,如何在战乱时铤而走险出奇制胜,而如今…… “七哥。”深沉的声音传来,楚韦顿住脚步背手而立,却未回头。 “七哥在思索什么?”楚宣走到他身边,楚韦锁眉不语,嘴唇抿成一个弧形。 “师父的事,我虽已预料,却无力改变什么。”楚宣轻叹。 “预料?你是说这纯属父王之意?你事前并不知此事?” “七哥,你这是何意?难道你以为……”楚宣怒视他,半晌,忽然举手宣誓,“我楚宣在此发誓,若此事是我所为,楚宣不得好死。” “好了。”楚韦拉下他的手,“你说不是,我就放心了。” “七哥,你真是太……你……居然怀疑我?你怎会认为我是这般忘恩负义之人么?”楚宣气恼难奈。 “告诉你,此事应该是早前父王与三哥商议的,那晚我去求父王接修儿回宫时,父王就曾与他在寝宫密谈二个时辰,那天父王本就是为了国师婚宴下毒之事苦恼,必需找出一个适当人选给满朝百官一个交待,这个人在朝中的地位肯定不能一般,也一定是穆府之人,原本我以为他们会找景芝或者齐成之类的人代替,不过今日之事也是在我预料之中,只是你也知道,这段时间因为修儿和三哥四哥之事,父王已是重受打击,如今又病情加重,你让我如何忍心再与他争执?” “适当的人选?”楚韦喃喃念道,撇开头望着眼前那巍峨城墙,感慨万千,久久不语,楚宣叹了口气,突然说,“难怪下古铜山之前,父王一直心事重重,见完他之后又似卸下心头大石般,原来,是得了他的默许。” “默许,呵呵,默许……”楚韦苦笑,这世间,到底什么情才最真,父子之情?兄弟之情?他不知。 穆子晖站在飘流阁内,任寒风肆意吹着花白的乱发,单薄的身体撑着宽松的白衣,被呼啸的寒风吹得呼呼作响。 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原本酌身量做的衣服此刻已变得宛如木架支撑的披风,如此宽松,仿佛从来都不曾属于他。 他的眼神迷离,似乎总也睁不开般,眯着眼,呆呆看着眼前的风景,巍峨的古铜山高四千多米,冬天快过了,站在快到山顶的飘流阁,仿佛已入云宵,身边有一团团白雾环绕,附近到处都是枯草干树秃石。 古铜山下是一条据说无尽头的河,古姆河,绕过了大楚和赫非族的领地,没有人知道它的尽头在哪里,这个战乱时期,没有人可以走遍大楚国和赫非族,所以众人都说这条河无尽头。 河的那一边,便是赫非族,那个坚强勇敢团结的民族,他曾经跟那个民族交过战,在战场上那个民族的人与别的战士不同,他们经常不会丢下伤兵残将,即便是与战士们一同死去,也绝不独自逃离,他认为这一点也是他们战败的原因之一。 他不理解赫非族的将领是如何教他们的士兵,但他穆子晖做事一向以大局为重,他教他们的士兵“令愿穿过自己人的身体,也要把箭射向敌人的心脏,达到目的,才是最终胜利,无论牺牲什么。” 第54章 血心隐刺 想到这里,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个用自己身体来保护他的人,是的,他不得不承认,他在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他,那个时候,如果他还不放开素素,师父的复云神功,是可以击垮他,至少可以让他重伤,让他的枯血症发作,是绝对没问题的。 这么些年来,他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受伤,因为一旦受伤了,流血过多,枯血症就会发作,血会永无止尽的流,没有人可以治得好他,也许是没有人愿意治好他吧,师父便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才用复云神功逼他放手,只是万万没想到,他对素素的执著远远超出了自己的生命。 他想起了迟远峰,那个从小照顾他的神医,抱着父亲的遗垓用那种无比痛狠的眼神瞪着他,为了父亲的离去削发断须金盆洗手,那是父亲的知已,而他的知已呢?在哪里?若是有一天,他失去所有权势,然后离去,是否也有人这样对待他呢? 素素?素素,他默念,他垂头,弯腰,一想起她,他胸内的那颗心就疼痛不已,他忆起十岁那年,素素知道他有枯血症,哭红了眼睛抚着他的脸:“哥哥,你一定要为素素保护好你的身体。” 他做到了,无论驰骋沙场,还是险遭遇刺,他都把自己的身体保护得很好,而他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心,在确认失去她那一刻,他久久立在原处一天一夜,把父亲与她的遗地亲手埋藏,跪下地时,之前插入掌中的十指留下的伤痕已让他的血流不止,硬撑到现在,已是不易,眼睛鼻子耳朵嘴指尖掌上伤口,开始了无止尽的流血,仿佛要把那些痛苦与悔恨都流掉,再想,他终于忍不住由心内喷出一大口鲜血,惊慌了所有少将随从,那血,就再也没能止住。 睡着之前他见到了素素,见到了她临去前那绝美的笑容,以为自己就这么离去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可是素素的童谣把他从梦中唤醒,素素,是你的在天之灵么?要让我继续留在人间痛苦的孤独下去?是你对我的惩罚么?让我的痛苦、孤独和无助,永无止尽? 你说如果有来生,你不愿遇见我,真的如此绝裂么…… “主人,你怎么样?”本来守在一边的赵争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边,伸手去扶他的双臂。 “滚……”低沉的声音仍然充满威性。 赵争退开一步,不敢再上前,他一直都不解主人的怪癖,很不喜欢与人有身体接触,即便是男人也一样,除了穆子素,他几乎未见到过主人何时与人有过稍微亲近一点的动作,就连握手,搭肩这种普通的动作他也很反感,一直到这次他才明白,原来主人是因为有这种奇异的隐疾,一不小心碰伤了就会血流不止。 “主人,这里太凉,先披件衣服吧,不要再伤了圣体。”赵雄拿了件黑色披风过来小心翼翼的搭在穆子晖身上。 “主人,你感觉不适么?不如我们回去吧?”赵争轻声道,穆子晖不语,腰越弯越低,直到蹲在地上,头埋在膝前,双臂环抱双膝。 “退下,离我远一点。”沙哑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赵争与赵雄不知所措,只得缓缓退了几步,又不敢走得太远,怕他哪里不舒适。 “舅舅……”清脆的童音传来,穆子晖仍然埋头,用膝盖抵住越来越痛的胸口,闭上眼睛,脑海里素素的身影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舅舅,你不冷么?”明月稚嫩的小手轻轻搭在穆子晖肩上。 慈心站在一边,第一次看穆子晖如此无助的样子,心没来由的疼。 “舅舅,我们何时回家啊?我好想见姐姐和天凡哥哥。”明月天真无邪的问。 慈心脸色默然,不告诉她明雪和天凡坠崖之事,怕她小小年龄承受不了,也是在心中存有一丝侥幸,两个异于常人的孩子,或许也有异于常人的命运,打算等子晖回朝了,再与孟烟初风去寻找,一日未见到尸首一日都不会死心。 “舅舅,舅舅,冬天过了,雪都化了,娘亲曾对月儿说,希望无念园再是满园的水仙,舅舅何时带月儿回府去种水仙呢?”明月继续问…… 子晖身体微震,缓缓抬头,深深看着明月,清脆的声音,天真的表情,明澈的眼睛,像,像极了孩童时的素素。 “舅舅,月儿没有亲人了,你如今是月儿唯一的亲人,你会养月儿么?你可别丢下月儿啊!” “哥哥,素素没有亲人了,你如今是素素唯一的亲人,你会养素素么?你可别丢下素素啊!” 二十三年前,穆子晖七岁,素素四岁,在无人的山林里,第一次见到可怜兮兮却眼睛明澈的迷路女孩素素,捡她回家的路上,素素对子晖说的这句话,如今,事隔二十三年,另一个六岁的女孩明月,对三十岁的穆子晖,说出同样的话,只是,改了称呼。 穆子晖终于抬起头,看着明月,终于紧紧把她搂住怀中:“我会养你,养你一辈子!” 这句话,如是,成就了什么? 谁也不会料到,这句话,将来捆绑明月的人生,也会影响穆子晖的将来…… 在许多许多年以后,当明月再次想起今天这个情景,再次想起这句话时,她的心情,百感交集,如果可以让她选,她宁愿,从来都没有这个开始…… 三个月后,楚王驾崩,十三王楚宣登基,立国号太宣,先皇在位肆拾玖年,太宣王为表孝道,延先皇在位年数,此年,太宣肆玖年。 神相国师府大量收购水仙,种苗、含苞待放的、已盛开的,还有熟悉种养水仙的名匠,消息一传开,大楚各地富商豪庄都各自争先恐后不远千里来京献花,盆盆上等,朵朵精美,甚有刚被大楚打败并收城池的乌兰国公主亲自送来敝国上等珍藏水仙千盆……一时间,大楚国处处飘着水仙清香。 壁圣殿被国师穆子晖亲自下令密封,壁圣殿,曾经的辉煌,已成历史,历史就是过去留下的痕迹,无法改变,无法抹灭,也无法挽回。 春,百花吐蕊,万木回春,鸟鸣兽醒,和风暖阳,一切生机勃勃。 太宣王亲自驾临国师府,跪倒一片的家仆随从侍将中,未见神将之影。 “平身。”太宣王温和含笑,缓步向后院行去,贴身士卫王豪及众宫仆紧步随行,太宣王微微扬手,“都退下,朕要与国师好好叙叙。”众人止步。 无念园前,二个童影蹲在一片盆栽水仙边,用小手摆装着泥土。 “夕阳西下,月亮天上挂,鸟儿归巢,大地睡了,星星眨眼,种子要发芽,迷路的丫丫要回家……”清脆的声音唱着欢快的歌。 “月儿。”太宣王含笑看着蹲在地上唱歌的明月,伸出双臂。 “叔叔。”明月马上冲过来扑入他怀中,手中的泥土沾污了他的龙袍。 “呵呵……”欢笑声即时在无念园前响起。 “明阳参见皇上陛下。”童音中透着刚强和早熟的气息。 太宣王挑眉含笑:“哦,你小小年纪,如何懂得行君礼?如何知道朕是皇上?国师教你的?” “您与早前那位皇帝爷爷的衣着打扮十分相像,我想,天下应该没有人敢穿着跟皇帝一样的,除了新皇帝,之前明阳听说爷爷仙逝了,便猜想你一定是现在的新皇帝了。”如此世故的话从一个六岁孩童嘴里说出来,仍然少不了稚味。 第55章 新楚暗宴1 “嗯,聪明,朕见过你,上次在慈心庵的小明阳?” “是的,皇上陛下,明阳长大了也要做将军,为大楚国效命,为您效命。” “好,好,哈哈……”嘹亮的笑声响起,太宣王是笑到了心底,天真无邪的孩子,说出来的话最入人心。 “嘘……”明月食指放在唇边,眨着大眼睛看着太宣王,“舅舅在院内睡着了,小声点,别吵到他了。” 太宣王回头,已看到了倚在石碑旁着一身黑底白竹纹锦袍的穆子晖,含笑,挑眉,对上他微眯的慵懒眼神,半晌,穆子晖打了个呵欠,用手抹了抹脸,沉声道:“有话,过来说。”转身径直向右方楼阁走去。 “月儿,朕带你入宫去玩几日如何?”太宣王没理他,低头用额头抵着明月的额头说。 “好啊,不过要舅舅答应才行,还要明阳哥哥一起去。”明月后昂着头笑呵呵的。 “叔叔封月儿为公主如何?喜不喜欢做公主?” “舅舅喜欢月儿就喜欢,舅舅高兴月儿就做公主,他不高兴我就不做。”天真稚嫩的童音,远去的背影听见,嘴角轻轻牵动。 太宣王眼角闪过了一丝苦笑,他轻轻放下明月,拍拍她的脸道:“叔叔要去与舅舅喝茶,喝完了茶再来接你。”“嗯。” 刚刚冲好的一壶碧螺春白云翻滚,清香袭人,茶叶沉入壶底,展叶吐翠,穆子晖坐在朱阁亭内雕琢精致的红木椅上,端起一杯倒好的热茶细细品味起来,手轻轻挥了挥,几个丫头便马上退下,看见迎面走来的太宣王,又吓得赶紧跪在地上俯首行礼,太宣王做了个手势,众人小心翼翼的从他身侧离去。 “还是老样子,父王赐了你那么多上等珍贵茶叶,你从来不屑一顾,偏爱碧螺春。”太宣王含笑坐在他对面的木椅上,只是嘴角含有一丝嘲讽,穆子晖不理他,喝完一小杯茶,又自顾伸手取来木桌上的点心来吃。 “能吃能喝,证明病情已经痊愈,那朕就直接跟你谈正事了。”太宣王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看他便接着说,“仰光国虽然自五年前败于我军后一直都安份守已,但近日据探子回报,仰光国君命不久矣,独子付军软弱无能,国舅陆玄公大有把持朝政之势,陆玄公现在显然是想立军功稳入民心,见父王刚刚仙逝,又不知怎么得知你刚大病初愈,便想趁人之危,现南方边界的仰光国军已有些蠢蠢欲动,朕打算……” “再陪养一个穆子晖,需要多久?”穆子晖突然打断他的话,把最后一小块点心丢入口中,懒懒的靠在椅背上,闭目道。 “你说什么?”太宣王挑眉看他。 “你知道的,我想休息,别来烦我。”穆子晖抬起右腕放在眼睛上,遮住温暖却刺眼的阳光。 “是的,朕知道,依朕对你的了解,你现在能正常坐在这里与朕谈话,已是万幸,但你也清楚,若大楚有何动荡,你还能安安稳稳的休息么?诸国内,想取你项上人头的人远远超过朕,所以,朕今日来,是来拿你的万全之策。”太宣王说完昂首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穆子晖不语,坐直了身体,把脸埋入双掌之内,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我们定个协议。” 听到穆子晖说这句话,太宣王怔了怔,盯着他的眼睛:“说说看。” “给我一个月时间,我保你十年太平,你还我一世安宁。”穆子晖再给自己倒了杯茶。 “安宁,若你只是要安宁,朕定会配合你。”太宣王仍然盯着他眼睛,似乎想从他眼里寻出什么异样,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眼角总会闪逝一丝异常情绪,即使是炼就得炉火纯青的臻王,太宣王仍能从他眼中查觉到许多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觉流露的思绪。 “哼,若我想做什么,有谁可以阻止?”穆子晖挑眉冷笑,太宣王双拳紧握,龙颜大怒,咬牙切齿。 “都做皇帝了,还把怒意挂在脸上,你退步了。” “在你面前,朕无须掩饰什么,也无法掩饰什么。”半晌,太宣王脸上的怒意渐渐收回,话最后说完,竟有一丝无奈。 “你放心,我对江山没兴趣,陛下剩余的四个儿子当中,也只有你适合当皇帝,但你从小就喜欢跟我比,现在如何?可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穆子晖笑了起来,那笑中带着些许无奈,嘲弄,和淡漠。 “又来了,你这种笑容我一辈子都做不来。”太宣王赌气似的抓起碟中一块小点心塞入嘴中,吃完之后才道:“不怎么样,没宫里的好吃。” 顿了顿,又望着捏着下巴的穆子晖道:“小时候打架打不过我,读书比不上我,连漂亮的女孩也喜欢围着我,我就是搞不懂,你到底在神气什么?孤傲什么?满朝文武百官,哪个大臣的儿子见了王子不是礼让几分,偏偏只有你,从来不正眼瞧我们。” “你弄错了,我不是打不过你,是不想跟你打,那些女孩喜欢围着你是因为我讨厌跟她们接近,离得我三米之远我便会喝止她们前行,不像你,来者不拒。” “也是,那时候我从来不知道你有……那种病,老是找你岔,而你却总是避开,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摸了一下素素的小手,你就把我打得半死,那个猛劲,呵呵,让我后来再也不敢惹你,不过你却在事后消失了几个月,当初以为是师傅处罚你,因为听说你被罚跪了一夜,后来才知道,你就在那次被发现有枯血症……” 太宣王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发现穆子晖的脸色已变得极难看,知道是无意提到了素素,牵扯到了他的心痛,只见他右手紧紧抚着自己的胸口,眉头紧皱,满脸痛苦的把头埋入怀中。 “没事吧,朕替你宣太医。”太宣王急忙站起来,却见他扬起左手做了个止住的手势,“走,你走。”低沉沙哑的声音,太宣王见他的颈部已全变成红色,只得后退两步:“那朕先回宫,明日再来与你商谈协议之事。” 才走下朱阁亭,便听到疯狂的惨叫声和山石爆炸声…… 路过阁廊,见一群人在拆墙,那是恩师生前的房间,太宣王心中涌上一丝苦涩,一丝内疚,走近两步,见到了被拆下的那面墙,墙上那副惊憾人心的人皮图,他心怔了怔,恩师的房间怎会有此等惊慑人心之物?是谁如此残暴,居然镶一张人皮在恩师卧室的墙上。 那些拆墙之人见到他犹若未见,眼神迷离,只知做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想必是特地找的这种人,他退后两步,感觉踩到一样东西,回头,看到面如死灰的明阳目瞪口呆的站在他身后,被他踩了一脚也不知痛,这孩子许是吓坏了。 “明阳,明阳。”太宣王遮住他的视线,见他嘴中喃喃的好像在说什么,却没有声音,太宣王牵着他离开,走到前院,他才恍然大悟,明阳方才嘴里反复喃喃的那句话是“娘亲,娘亲。” 半个月后,太宣王宴请群雄,包括乌兰国二公主蓝晶,仰光国来使陆玄公及大楚国富甲一方的众生派主人韩复生,还有以剑术和仁义名扬天下的圣剑庄庄主沈尘扬。 第56章 新楚暗宴2 所有人皆素身上殿,不可带任何兵器,宴会在太宣王新建的永安殿举行,琼浆佳肴,美人起舞,仙乐飘飘,声势十分庞大。 所有贵宾全都入席后,史官最后传诏:“神将国师到……” 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大家面前,魅惑俊朗的面容,有着天生的霸气,白衣锦服,上面是金丝线精绣的盘龙,发束白玉冠,腰围金色玲珑带,挺拨的身躯,不紧不慢从容而又优雅的步伐,脸上带着雍容而淡漠的浅笑。 全殿上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注视在那人身上,这就是穆子晖,被诸国列为神将的穆子晖,所谓神将,那是世人心中无所不能百战百胜的将军,试问各国上下有哪位名将能做到他这样。 才三十岁就打退三国,才五年的时间就总共夺得城池九座,也只有他,才配称为神将,才能与自国皇帝平起平坐,同着龙服。 “赐座!国师迟了,该罚酒三杯。”太宣王含笑道。 陆玄公诧异,他居然不用行君臣之礼,还身着龙袍,太宣王也毫无异义,难怪探子回报楚王驾崩新帝登基他都未曾回朝,看来这穆子晖正是如他所想,视楚王如无物,对皇位虎视眈眈想取而代之。 就他现在势力来说若是想谋朝篡位也是势在必得,但看这新帝也非范范之辈,大楚上下又大有忠心维护先帝之人,两虎相争,他这渔人自是当定了,看来此次应约出使他是来对了,想到这里,陆玄公嘴角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浅笑。 韩复生看着穆子晖,眼神充满嫉妒,做个将军可以做到这样,比当皇帝还要受人景仰,还真是不简单啊。 蓝晶盯着他的眼睛,日前献花时连他人影都未见上一面,这样淡漠的眼神,仿佛一切都不受他重视,却又比任何人都有威严。 “臣……穆子晖,叩见皇上,我皇万岁,万万岁……”突然单膝跪下的他,让在场之人一阵惊叹。 太宣王急忙离座,快步走到他面前弯腰,双手扶持他起身:“国师这是做甚?父王在世都赦免你行君臣之礼,何以对朕行如此大礼啊!” “先王驾崩,皇帝陛下登基,两件大事微臣都因重病在身不能回宫,微臣罪该万死。”被太宣王扶起的穆子晖侧对着陆玄公,脸上内疚之情自是表露得淋漓尽致。 如果说方才陆玄公心里还九分肯定穆子晖对楚国已生异心,那么穆子晖这一行礼,又让他心里猜不准了,在一旁看着的楚韦一阵恍惚,说父王驾崩他未回宫尽孝心中有愧他还相信,必竟穆子晖从小就被父王器重,父王待他有如已出,而他对父王也确属忠心,但新皇登基,他从小对他们几个王子就不屑一顾,如今怎会态度完全改变,莫非他们二人早就达成一致?难怪前几日皇兄频频光顾国师府,还把明月封为公主领回皇宫小住。 “国师为大楚鞠躬尽瘁精忠报国,长年在边疆征战,久经沙场劳累成疾,朕怎会不了解你的忠心?”太宣王语气诚恳。 “哈哈……太宣王体恤贤臣实乃名君啊!”陆玄公突然抚须大笑,“久仰神将国师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宇喧昂非同凡响啊!” “陆玄公所言极是,国师雄才伟略武功盖世,确是我大楚奇才。”太宣王转身看向陆玄公,“来,待朕为国师引见,这位便是仰光国舅陆玄公,这位是乌兰国二公主蓝晶,这位是……” 太宣公热情的为穆子晖一一引见来使,而穆子晖则逐一浅笑点头,算是见过,并无太多言语,最后招呼完毕,太宣王竟当众拉穆子晖齐坐在正上位,殿内来使更是从心底感到惊憾,此人在大楚的地位果真非同小可。 今晚宴会是以平台形势落座,膳几摆成一个长方形,太宣王坐正上位,左手位是楚国重臣,依次是楚韦,史部大臣楚迪,大学士宋夫京等,右手位即是来使及一些新上任的楚官,依次是陆玄公,蓝晶,沈尘扬,韩复生,王豪等。 太宣王与穆子晖一坐下,使官即刻挥手,周围乐器便马上响起悠扬仙乐,一群身着粉红纱衣的宫娥翩翩入殿,跳起动人舞姿,舞步轻盈,有如夏日艳丽蝴蝶。 韩复生微微打量了一下,这些宫娥个个貌似天仙,眉间点一粒朱心痣,再加上撩人舞姿和炫丽舞服的衬托,让人看得心醉迷离,而且中间有一名女子用白色薄纱蒙面,更是让人有一种雾里看花扑朔迷离的感觉,但现身在皇宫,他怕自己失态,很快便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留意着周围动态。 在太宣王的带头下,众人开始讨论一些不相干的话题,先从殿中宫娥服饰舞姿聊起,再聊道各国各地风情,不知为何,韩复生感觉太宣王尽量在避免谈论国事政事。 “蓝晶敬国师一杯!”乌兰国公主蓝晶突然端着酒杯站起身,穆子晖看了她一眼,又偏开头看向正在动情跳舞的宫娥,半晌都未有反映。 众人面面相觑,乌兰国不似其它国家重男轻女,乌兰国的女子甚至比男子地位更高,众人更是深知这二公主蓝晶武艺高强,性格爽朗,是乌兰国主最疼爱的女儿,这穆子晖公然如此无礼也是在扫宾主太宣王的面子,一时之间全场静然,太宣王轻轻咳了咳。 “蓝晶敬国师一杯!”蓝晶眼神始终未从穆子晖身上转移,面无表情的提高音量。 “理由,你敬我什么?”穆子晖终于收回眼神拿起酒杯在手上把玩,蓝晶嘴唇翕动,一时竟哑然。 “看来蓝晶公主不善言辞。”穆子晖突然轻轻笑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手把酒杯往后一掷。 “蓝晶公主的大皇兄蓝涂,三皇妹蓝诗,皇叔蓝泰还有二万八千精兵都是死于我军下,蓝晶公主怎么敬我?敬我什么?” 顿时,全场空气凝滞。 “国师,你喝多了。”太宣王注视着穆子晖的眸光带着些许责备,沈尘扬诧异的看着穆子晖,深不可测的眼神,不屑的神情,在这样的场合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的话,这其中到底暗藏着怎样的玄机? 蓝晶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自己内心暗藏的仇恨,她压抑着,一直压抑着,临来时父王一再嘱咐她千万要忍,把仇恨深埋心底,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做到了,却又如此轻易的被他这么随意一点,她心里的仇恨又要不受控制了,她盯着穆子晖,丝毫未查觉自己心里的仇恨已经显示到了脸上,深入眼中…… “这样才对,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才真实。”穆子晖冷冷一笑,重新拿了杯酒。 “国师何出此言,两国交锋必有死伤,战场无父子,更何况,胜败乃兵家常事,蓝晶不敢记挂心里。”蓝晶垂眼坐下,席下玉手轻轻颤抖。 “喔?对了,在下尚未多谢公主的献花美意,公主送来的水仙的确世间少有,少有到连香味都变异了。” 穆子晖毫不经意的说道,蓝晶手一震,膳几上的酒杯被碰倒,酒水顺着膳几流到她身上,她不知所措的用手胡乱擦着,旁边马上便有宫女上前收拾。 穆子晖伸手在膳几上拿起一颗葡萄放入嘴中,眼睛又看向正跳舞的宫娥:“陛下,你这宫娥哪里找来的?不错。” 第57章 新楚暗宴3 太宣王看蓝晶并未生气,穆子晖又好似无心之说,便使了眼色命人去侍候蓝晶公主,听到穆子晖这样问他便即刻道:“国师一向不近女色,莫非此次是有对得上眼的?那样就太好了,不枉朕费尽心思寻来如此佳人啊。” 说着双手一拍,宫娥们马上停止跳舞,中间那个蒙面神秘女子即刻轻盈走到太宣王台前跪下行礼。 “嗯,平身,抬起头来,给国师看看。”太宣王含笑说道,那女子身材玲珑有致婀娜多姿,白臂如玉十指纤纤长发垂腰,眉间一粒朱心痣,只见她轻轻抬手掀开面纱,含情脉脉的望着穆子晖,“如此人间尢物,真是……”众臣惊叹,韩复生含在嘴里的美酒都快要垂到桌上。 “国师,如何?”太宣王笑道。 “国师艳服不浅啊,太宣王可真会挑人,改日也替本国舅挑一个如何?”陆玄公向太宣王打趣道,眼内余光却在留意着穆子晖的反映。 蓝晶此时也是看了看那女子,脸色已渐渐好转,他在适当时机转移了话题,未把事情当众揭穿,证明他对乌兰国或者她还有所利图,那她如今倒不至于没有退路,竟然有退路,那证明她还有希望。 全场上下都在盯着那女子,除了沈尘扬仍在默默喝酒,因为在他心中,已有一个天下第一的女子,任何人都比不上她。 “不错。”穆子晖看了一眼便垂头喝酒。 太宣王使了个眼色,那女子便轻盈行到穆子晖身边,左手拂袖右手拿起一颗葡萄递至他嘴边,众人一时全都安静下来,睁大眼睛看向他,看看向来不近女色的穆子晖到底如何反映,穆子晖愣了愣,张嘴含住了那颗葡萄。 楚韦撇了撇嘴,对穆子素至死不渝的爱情,原来也不过如此,那女子见国师肯吃她喂的葡萄便满是欢喜,即时整个身子都靠了过来,伸手去抚穆子晖肩上的一缕长发。 “哈哈……真是人不风流枉壮年啊。”陆玄公第一个大笑了起来,“素闻国师不喜女色,原来是情未到深处啊,美女,还不速速与国师……” “退开。”穆子晖突然一声冷喝,那女子的手尚未碰到他便已被他的霸气吓得坐倒在地。 众人都安静下来,接着看好戏,楚韦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只是太宣王的脸色沉了下来,陆玄公马上闭嘴不语,莫名其妙的看着穆子晖。 “国师,你……”蓝晶看到穆子晖的脸色煞是难看,不禁惊讶。 “赵争,快扶国师去后宫休息。”太宣王唤着站在一边的黑衣人。 “不用。”穆子晖拿起膳几上一壶酒就往嘴里倒里,倒得他满脸都是,素素,素素,为何一想到你就心痛,很痛很痛。 “国师……”方才那绝色女子拿起丝巾想要来替他擦拭脸上的酒。 “滚……”穆子晖一声低吼,手中的酒杯马上咔嚓一声,众人便见他拳中漏出一团碎粉。 穆子晖又喝了几壶酒,才起身向太宣王请辞,太宣王见他脸色难看便不忍强留,只是劝他留在宫中休息,他却不听,摆了摆手,拎着一壶酒便出了大殿,赵争赵雄随后一丈距离跟着。 他离去没多久,蓝晶也请辞离去,太宣王使了个眼色,七王爷楚韦便离了座,后面余下的人也未停留多久,很快便由太宣王宣告退席。 陆玄公回到外使臣府东院,快速赶至自己的院廷。 “主公……”他刚一入屋,随从便附耳相告,果真不出所料,乌兰国公主蓝晶此次前来确是预备刺杀穆子晖,令愿孤注一掷,也不愿将来对楚国俯首称臣,只是那国仇家恨堆积成的杀气,就可以伤得了高深莫测的穆子晖么? 今日宴席上穆子晖淡淡几句话便吓得那蓝晶惊惶失措。 “公主送来的水仙的确世间少有,少有到连香味都变异了……” 想得真周全,在水仙花内种毒,无形无色,结果仍是未逃脱穆子晖的法眼,仅凭气味就能分辩出异样,水仙花的香味如此轻淡,即便是种了花毒那差异也非常人能辩,穆子晖啊穆子晖,你当真如此厉害么? 穆子晖在苍莽天幕下策马奔腾,速度快如疾风,紧跟其后的赵争赵雄不得不使出内功助速,才能跟得上他。 蓝晶在草原长大,马技自是练得出神入化,却远远追不上紧随其后的赵争赵雄,咬了咬牙,撇下胯下宝马,纵身用轻功追去。 “吁……”前面的白马突然停住,赵争赵雄赶紧收功勒马停在一丈之后,赤泪崖,他想起那夜也是在这个地方,怀中搂着素素,明雪对他说“若是不放,明日你必定后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是早知会失去素素,应该回到哪个当初?赤泪崖那夜放手明雪的当初?壁圣殿那日放她离去的当初?还是早在八年前自她离去就该死心的当初?相遇是为了什么?他与素素的相遇,到底是为了分离?留恋,还是忘记? 他自马上跃下,身后的蓝色身影挥剑刺来,他不躲不避不防,径直站在崖边,赵争的八卦喝风阵只用了五成功力,蓝晶的身影便自半空跌落地下,摔得口吐鲜血,全身麻痹,胆敢刺杀主人,若非不是主人早有吩咐,此时躺在地上的便是一具尸体。 “你杀不了我,回去吧!”穆子晖跃上刻着大大红色赤泪崖的蛋形石碑,单膝弓起托着下巴。 “你怎知我杀不了你?我……噗……”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你不觉得奇怪么?埋伏的人呢?你从乌兰带来的侍女高手怎么一个不见?”赵争与赵雄也下了马。 “你的一切行动,已经设计好的,准备做的,想做的,全在主人掌握之中,主人饶你一命,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赵雄走到她身边,目光复杂的盯着她,语重心长的说,“方才只是五成功力,连一个随从的五成功力都敌不过,你怎么跟主人斗?” 蓝晶怒瞪着赵雄,抹着嘴角的鲜血。 “你回去吧,主人不杀想你,你也不用担心乌兰国会被主人收伏,主人打了十年仗,真正领军五年,从未想过要侵占别的国家,只想力保大楚太平。” “呸……”蓝晶一口唾液吐到赵雄脚边。 “那六座城池是你父王为救你性命自愿献给先王的,想当年你才十四岁便随军出战,一箭射中了老将军的胸口,害得他……” “赵雄,你今日话太多。”穆子晖撇了撇嘴,“送她回去,顺便跟她聊聊。” “是,主人。”赵雄蹲下来一手捏着蓝晶脸颊,塞了两粒药丸到她嘴里,“吃了它,可以助你恢复内伤。” 另一边,楚韦截住的是沈尘扬,他诧异,他离开时沈尘扬尚在大殿饮酒,轻功如此了得,又进步了。 “为何跟踪国师?”楚韦谴退了御林卫士。 沈尘扬背手走近,沉声道:“我想知修儿下落。” 楚韦更是一惊:“你怎知修儿……”顿了顿:“是云妃告诉你的?” “胡初风是在下师兄,一般人不知。” “原来是他告诉你的,我还以为会有人如此厉害,在朝中也有密使。”看着他坚毅挺拔的身躯,楚韦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撇开眼睛干咳了两声。 第58章 运筹帷幄 “七王爷跟楚谦素来最兄弟情深,连你都不知道,看来修儿真是凶多吉少。”沈尘扬看着楚韦表情便知怎么回事,眉头不由微锁。 “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他,修儿是你的外甥也是我的侄儿,我这个做伯父的,居然眼睁睁看他跌落悬崖。”楚韦不禁有些伤感,对于楚修,他一直心存内疚。 沈尘扬是沈星的兄长,也就是楚修的亲舅舅。 “初风已经快三个多月未与我联系,不过他之前传消息给我说会去寻修儿,现在我只想知道,听说是穆子晖害了修儿,可有此事?”沈尘扬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楚韦苦笑:“胡初风即是你师兄,该与你说全事实,说一半不说一半,很容易歪曲事实,拒我所知穆子晖原来是想铲除修儿,可是修儿的意外却不关他事。” “你与楚谦一样,把人想得太简单。”沈尘扬说得轻描淡写却又意味深长,楚韦不语,是他太过简单么?那谁最复杂? 子夜,穆子晖坐在赤泪崖,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单膝弯曲仰望星空,迎着嗖寒的冷风,想素素,想父亲,往事种种,仿佛昨天才发生过一样,历历在目。 赵争立在他身后,两匹马躺在一边熟醒…… 赵雄送蓝晶回使臣府南院,到了府门口,蓝晶已恢复整齐衣着,嘴角血丝也都擦试干净,两人深深对望一眼,一个入府,一个转身上马。 马背上赵雄回想起最后与蓝晶那句对话……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死者已矣,我们应该用余下的生命为活着的人做点事情,还有半个月时间,只要你合作,你的国家,你的子民,便可换来十年太平,我们要成功,便注定要有人牺牲,你可以考虑一晚,明日再给主人答复。” “不必了,我跟你们合作!牺牲我一人,换来乌兰百姓十年安定,值得!” 外史院中,陆玄公在灯光下快速写着书函,然后交与一人,“快,一定要赶到乌兰国公主回国前完成一切!” 沈尘扬与楚韦一人提着一坛酒,坐在北院屋顶,看圆月,看点点星光;叹气,叹江湖,叹江山,叹情,叹义;聊天,聊楚谦,聊妹子沈星,聊楚修…… 太宣王久坐在龙椅上,端坐,手抓住两边扶手,抓牢,再抓牢,这江山,这龙椅,朕要长坐…… 韩复生在史臣府西院房内温暖的被窝里,怀里搂着的是方才太宣王赐的那个蒙着丝巾的尤物,这尤物可是个未经人事的极品,穆子晖啊穆子晖,人生在世,何必如此固执呢?男人要懂得享受,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夜有你我独醒,抚摸着怀中柔若无骨的玉体,爱不释手,抵死缠绵…… 七天后,当陆玄公得知乌兰国与大楚联姻时,整个人犹如晴天霹雳,愣了半晌才猛然回过神来,颤声吩咐密使:“即刻通知公子,一切行动取消。” “韦王爷驾到……”密使刚刚跨开两步,陆玄公便听到传诏声,使了个眼色,那人即刻从后门离去。 “韦王爷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迎出门外的陆玄公满面笑容。 “国舅太客气,本王是奉陛下之命来邀请国舅一同去狩猎的。”楚韦的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让陆玄公心里打了个颤…… 狩猎场,太宣王身着金袍坐在帐篷旁边的龙椅之上,看着前面脸色苍白浑身伤痕的年轻黑衣少年,那少年看起来似乎还不到二十岁,看着周围的众多大人物,仍然倔强的昂首挺胸而立,他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身上被银蚕网捆绑住,伤口被网上的毒刺勒得血肉模糊。 “保儿……”看到这个黑衣少年,陆玄公平静的脸上再也无法遮掩任何情绪,即时恼羞成怒的冲到太宣王面前,“陛下,你大楚国就是如此对待来使的吗?” “大楚国一向以礼待客,国舅这是何意?难道外使臣府对国舅有何招待不周的地方?”太宣王缓缓伸手,王豪马上拿了一把弦月弓箭放入他手中。 太宣王撇了陆玄公一眼,挑眉冷笑:“这些是昨夜刺杀朕的刺客,朕正想邀国舅一同观赏,看看大楚是如何对待这种胆大包天刺杀天子的狂徒,国舅为何动怒啊?” 陆玄公退了两步,手颤,抬头看向那黑衣少年,咬紧牙关不再出声,半晌,太宣王倏的起身,缓缓扬起弓箭瞄准那少年,威武雄姿气势如虹,手中弓箭蓄势待发。 “慢着。”陆玄公终于不顾那少年微微摇头和阻止的眼神,跪在地上沉声道:“他是小儿玄保,求皇帝陛下饶他一命。” 站在太宣王身后的韩复生震憾不已,而沈尘扬却只是缓缓垂下了眼皮,蓝晶微皱眉头,穆子晖果然料事如神,居然料到陆玄公不去刺杀自己而来刺杀太宣王,虽然皇宫守卫远远森严过穆府,但要刺杀太宣王却比穆子晖要容易得多。 陆玄公早就知道自己要对穆子晖下手,就让乌兰国的刺杀来引开穆子晖及一些被指派保护穆子晖的高手的注意,自己却反过来命人去刺杀太宣王,然后再陷害说是穆子晖谋朝篡位杀了太宣王,到时大楚忠朝之臣和江湖上忠于太宣王的有势之人目标全都指向穆子晖,自己便可以全身而退了。 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尚未开始,他的如意算盘就被识破,独子陆玄保还被生擒,只是太宣王没有杀陆玄保,证明他陆玄公现对大楚来说暂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否则就以这刺杀皇帝之罪名,太宣王便可以把他父子当众处决。 现仰光国内朝混乱,那些拥护无能太子的臣派早就想势他于死地,仰光国定不会因为他而冒然与大楚开战的,何况此次刺杀事件还有乌兰国在此作证,仰光国那边即使是想不承认都难。 “哈哈……”太宣王大笑:“即是国舅之子,杀之可惜,放人。” 入暮,蓝晶骑着马疾速赶往穆府,令她惊讶的是,当她远远的看到国师府的门牌时,大门正缓缓打开,仿佛早已预料她的来临。 一个身着盔甲的身影站在门内。 “公主,请……”赵雄扬手,即刻有人来替她牵马,“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包括这次盛宴,和穆府收购水仙?”蓝晶嘴角露出苦笑。 “除了收购水仙,此番计划是在主人收购水仙之后皇上来找他才定下的,主人收购水仙纯属私情,原本很低调,是那些世俗之人喜欢喧哗声势,与计划无关,公主刚好来大楚献花,主人只是来个顺手推舟。有些事,我早说过,你们已经设计好的,准备做的,想做的,全在主人掌握之中。”赵雄引蓝晶往殿内走去。 “他即使知道乌兰国定会以献花之名来刺杀他,又怎么料到仰光国来的定是陆玄公?陆玄公现大有把持仰光朝政之势,此时他应当全力争夺仰光国皇位才对,何以冒然出使楚国?而且楚国与仰光国曾经交战,出使楚国即是危机重重,如若陆玄公是那种狠心薄情之人,不念父子之情,今日在狩猎场不认陆玄保,那计划岂不失效?”蓝晶把心中不解全盘托出,今日来穆府便是要问个清楚。 第59章 恒生灵丹1 “公主有所不知,陆玄公虽然膝下有五个女儿,却只有陆玄保一个幼子,再野心庞大狠心薄情之人也希望后继有人,陆玄公绝不会忍心断了香火的。即便是他真的不认陆玄保,主人也有其它对策,主人说过,很快便会有仰光国君病逝,太子遇难之讯传来,而陆玄公独子陆玄保即会留在大楚作客十年,公主此刻应全力准备联姻之事。”赵雄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脸色惊变的蓝晶。 “原来如此,他早料到陆玄公此次定会借机出使楚国,然后命人在自国内暗害仰光国君与太子,自己与儿子都在楚国出使,便可轻易逃脱陷害之嫌。”蓝晶惊叹,“穆子晖到底是什么?怎么会有人如此般料事如神?他甚至知道陆玄公野心勃勃,来到楚国也不会安份,见到他与太宣王之间存有一丝诡异感觉,我乌兰国又想借机刺杀他,便想趁机坐收渔人之利,却不知穆子晖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击得一败涂地。” “主人是神。”赵争突然从殿内走出来,蓝晶看着他们二人,心中开始感觉不安,如此神乎其神,乌兰国真的能自保么? “公主无须担心,主人如今性情大变,说过不动乌兰国就不会动。”赵雄话毕朝赵争看了一眼,总是一身黑衣的赵争便自身后拿出一样白布包裹的三尺长物。 “主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蓝晶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心中一惊,居然是十年前她在战场中射向穆将军的那支利箭,她猛然警觉,后退两步看着赵雄:“这是什么意思?” “自你射了这支利箭到将军胸口,主人便决定日后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但今日,放箭如放人,此箭还你,你的命,主人暂时留下。” “他人呢?我要见他。” “主人在晚宴第二日清晨便已远去,公主是想商议联姻之事么?主人早命在下,此事他已与皇帝陛下商议过,联姻是势在必行的,明日自会有人亲自去接公主入宫商议此事。”赵争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赵雄送蓝晶回使臣府南院,临别前意味深长的看了垂头深思的蓝晶一眼,皇室后人,身不由已,婚姻即是随着国家安危利益而定,没有什么自由幸福可言,哪怕是眼前这坚强独立的女子,即是一样…… 七日后,乌楚联姻,乌兰国二公主蓝晶,与楚国新上任的御品将军赵雄。 蓝晶弃楚韦而选赵雄实在是出乎众人意料,不过最高兴的还是楚韦,他长蓝晶十三岁,且已有一妻二妾,实不想再娶,更何况他从来喜欢温柔贤淑的女子,对于这种豪情爽朗的女中豪杰却不愿恭维。 赵雄双喜临门,面上却是忧色多于喜色,赵争取笑他是高兴过头,他却深叹一声道:“藏在心中数年的秘密,如今梦幻成了现实,我是怕好梦易醒啊……” 赵争诧异,纠缠不休的询问赵雄,赵雄才道出实情,原来十年前在战场上,赵雄第一次见到年仅十四岁的蓝晶,便倾佩她的凛凛英姿,此后一直久久不能忘怀,没想到十年之后竟会如他所愿喜结连理。是姻缘,还是巧合?亦或是人为? 只有赵雄知道,是穆子晖的成全。 这天下所有人的命运,都在穆子晖手中,更何况是赵雄,自第一眼,穆子晖就看出赵雄喜欢蓝晶,于是,提出联姻之计,为的是成全他们。 乌兰国君蓝鸿亲临楚国参加婚宴,与大楚结下友邦之谊,从今往后和平共处,太宣王当即赠赐一座原来属于乌兰国的城池给蓝鸿,做为婚宴之喜。 新婚前日,韩复生的众生派一举歼灭了潜伏在京的三千仰光国密探,蓝晶不得不又一次佩服穆子晖的料事如神,陆玄公果真是有备而来。 婚后第二日,刚好是穆子晖与太宣王约定的满月之期,陆玄公与太宣王立下协议,十年之内两国之间互不开战,陆玄保留于大楚做质十年,太宣王把外使臣府东院赐于陆玄保,护卫家仆宫娥金银珠宝赏赐不绝,让陆玄公安心回国。 一月后,传来陆玄公登基仰光国君之讯,楚国,乌兰国,仰光国结成友谊邦国之讯迅速传遍中原各国。 子夜,太宣王仍然身着龙袍坐在龙椅之上,端正挺腰,双手扶着两侧椅把,抓紧,十年,十年时间,够大楚养精蓄锐,招兵买马,训练精兵,征服武林有势之邦了,从现在,从最强大的众生派和圣剑山庄开始,十年,也够朕再培养出一个新的神将…… 与此同时,穆子晖带着明月明阳及十二个随从,来到了墓连山下,应明月之邀,来看看素素生活了八年的地方,也来接明月的奶奶。 墓连山下,菩堤村,那遍地的白骨已被遍地黄花代替,有人拾了那些白骨,重给了这方土地一片安然。还在么?来到那户农家,白发苍苍的两个老人见到他,有如见鬼,吓得浑身颤抖。 “多年不见,你们可好?”穆子晖笑着坐在木椅之上,那背微驼的老头子盯着他的脸,半晌,也笑了。 “好,好。”老婆婆碰了碰他。 “不用怕,他眼里已经没有了杀气,他没有恶意。”老头子招呼大家坐下。 子晖微怔,医圣驼公见过无数死人,濒临死亡的人,杀人的人,最深知人身上所带的,是否杀气,慧眼慧心,如此其貌不扬的凡人,谁会想得到他们就是江湖人口中所传的医圣夫妇。 “你们的儿子呢?他可好?”子晖记得,那年也放过了他,躺在床上一脸病容沉睡的他,身为医圣却治不好自己的儿子,八十多岁的老人,儿子才十九岁,是否亲生,他曾经奇怪过,但从未问过,如今也有二十六了吧? “儿子?尚好,尚好。”驼公微怔后笑道:“真是没想到,事隔多年,居然还能再遇见你,有缘啊。” 子晖也笑,看到驼婆盯着明月看,便伸手对一直不出声的明月唤道:“月儿,过来。” 明月便自粉衣女子身边走了过来。 子晖的随从当中有七名女子,喜穿粉红衣服,年龄都才十七岁,武艺却是非凡,最厉害的便是轻功,且善长各类乐器,甚能以乐曲慑人心魄,让人失魂落魄时轻易擒敌,她们对穆子晖惟命是从,十分忠心,子晖为她们取名为“乐”,再按年龄大小区分,分别是叫一乐,二乐,三乐…… 明月依到子晖怀中,自从到了墓连镇,她与明阳便一直都不再说话,许是想起了父母去逝的伤心事吧。 “这孩子,不是六个月前那黑面汉子带过来的那个么?你爹呢?”驼婆看着明月问道,明月抬头看着驼婆,眼里满是泪水,子晖知驼婆是把明月当成明雪了,使了个眼色,七乐便马上走过来抱开明月。 驼公走过来捏住子晖左手,随从欲动,子晖眉头微耸,他们便即刻退后两步。 “奇迹,奇迹,你体内血液居然在渐渐新生,绝世无医的枯血症居然可以痊愈,你有仙缘,运气实好啊。”驼公轻笑。 “仙缘?”子晖低吟,几个月前枯血症不留余地的突发,却又莫明其妙的被一首童谣唱好了,驼公所说的仙缘,难道就是月儿的童谣?还是,天生异人的明雪? 第60章 恒生灵丹2 “主人。”派去探路的黑野与白野走进来轻声唤道,黑野白野是一对孪生兄弟,擅长盾地易容之术,也是子晖的忠心随从,黑野附在子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子晖脸色微变,抬眼看了看眨着大眼睛巴巴望着他的明月,垂下了眼,转瞬,又微笑的对驼公说:“我要走了,可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地方?” 驼公回头看看驼婆,拉着子晖的手就往里屋走,子晖顺从的跟着他,站起来时微微扬了扬右手,众随从便止住了脚步。 很快被驼公带进里屋,阴暗的房子里有一张挂着灰蒙蒙布帐的木床,一张方形木桌冷冷清清的落在房间正中位,两只木凳被时间和尘土沉淀成了暗灰色,驼公入屋,放开子晖的手,从怀内掏出火种点燃油灯。 “那一年,死了那么多人,虽然事隔多年,我依记忆犹新,寒心啊,人性,呵,人性。” 子晖背手,半晌都不语。 “虽然那些人确实该死,但杀人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你见到了人性最残酷的一面,对你的人生会有很大影响,这影响会让你认识很多,得到很多,也会,失去很多。”驼公转身关门,低沉的声音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深铭人心。 子晖忆起那年屠村之事,满地的鲜血把纯洁无瑕的白雪染成红色,长达四十天的大雪已经开始溶化,却溶化不了人们心中的欲望和野心,饥寒交迫的人突然遇见带着奇珍异宝的楚谦夫妇,那么善良的人,赠给他们食物和足够渡过难关的钱,却给自己带来了杀生之祸,长年处在恶劣天气的墓连山下衣食不保的人,突然之间被欲望燃烧成了魔鬼,以为抢到那些财宝他们从此便可以衣食无忧,所有的良知与理智都被四十多天的饥寒掩盖了。 当穆子晖看到满村的村民,老幼妇孺都拿着本该用来种植粮食的农具和菜刀,疯狂的砍向楚谦沈星和手无寸铁的家仆,甚至才六岁的楚修时,他的心都冻结了,这就是人性,最原始的人性,人的本性,他看到楚谦和沈星临死之前趴在楚修身上,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挡那些疯狂的魔鬼,他们被砍得血肉模糊,肢首分离…… 他呆呆的惊望着,一代英豪楚谦,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八王子,居然死在自己救的平凡村民手上,那时他悔了,父亲下令屠村,全村不分老幼妇孺一个不留,他为什么犹豫?为什么迟迟不肯下手?倘若他没有犹豫,奉命屠村,至少楚谦他们不必死得那么惨。 那个时候,他的手还在颤抖,他看着楚谦死不瞑目的双眼,对自己说:“看,你看看,这就是人性,你不杀人,便被人杀,在战场上如若你仍然那么仁慈,惨死的就是你的百姓你的将士,甚至你的亲人。” 从此以后,他坚定,该死之人,他绝不手软,绝不犹豫,后来,穆子晖便成了护国上将军,再到后来的神将国师,和,失去亲人的子晖,认识很多,得到很多,也会,失去很多,失去很多…… “那之前我医好山脚一头临死的老狼无意被你看见,那次屠村你放过我们一家,临走前却拎起我扔到了那对夫妇的尸体旁边,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救那孩子,你临走前,其实是知道他们身体下的孩儿仍然活着,但视而不见,带着所有的黑衣武士离去。” 驼公坐在木凳上指了指旁边的另一张凳子:“后来我救了那孩子,他康复后整个人情绪十分异常,精神也有些问题,我把从他父亲身上捡到的一块玉佩戴在他身上,然后把那对夫妻埋在我家后院墙下,但养了他不到一个月,他便失踪了,几个月前,明腾与明显项兄弟带着一个行为似狼的十二岁男孩和一个六岁女童来到此地,我已经猜到那男孩就是他,所以用了珍藏草药替他泡澡,治好他身上的伤,我看那明家两兄弟是仁心之人,便随他们带他离去。也不知那孩子如今怎样了?” 子晖听后沉默不语,半晌才轻轻说:“吉人自有天相。” 驼公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去翻东西,不一会儿,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有三个小瓶子。 “这是我们这些年精制而成的妙药,这一瓶是可解百毒的覆妙丸,但妖魔之毒除外,这一瓶是可医百病的久生丹,但绝症除外,这一瓶是愈合伤口极快的青鱼泪,但穿心裂肺之重伤除外。”驼公说道自嘲的笑了起来:“我们夫妇二人原本就是凡人,这世间,任何事物都有无法逾越的极限,呵呵,我们太老了,不然会在临死之前多制一些这样的药来救人。” 穆子晖看着驼公,也抿唇笑了。 “来。”驼公把盒子推到他面前,“这些是你的了。” 子晖怔了怔,半晌,抬手拿起盒子。 “我送你出去。” 驼公送子晖出院门,临走之前,驼公拍着他的手:“孩子,善恶是非没有绝对,留一线真情一线本善于心,因果循环,种善因自会有善果。” 驼公说完搀着驼婆的手臂转身回屋,子晖沉声道:“后会有期。” “后会无期。”驼公默念。 走进后院,转到一间阴暗的屋子里,里面的灵位孤单的立在那里,旁边的床上躺着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少年,脸色苍白闭目安祥而睡。 “儿子,爹娘算到今日便是我们辞世之日,你躺在这里快三十年了,从今以后,你不会再孤单了,爹娘很快来陪你。” 明月没有如愿以偿见到奶奶,她只见到了一座新坟,村长明忠尚说素素被接走的第二个月,奶奶就因病离逝,去前总是说梦见明腾在冥间等她,死的时候是坐在院子里明腾亲手编的藤椅上,她是含笑而去的,墓连山上满山的坟墓,又添了一座新坟。 明月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子晖抱着她,可怜的孩子,明阳也流泪,但不出声,盯着坟墓的眼神超出了六岁的童心,那眼里有恨意。 站在墓前,子晖又想起素素,想起父亲,还有,明腾,那个被他害死,连骨灰都倒入污河的明腾,得到的惩罚是,他失去了父亲,失去了素素,还有她的骨灰…… 从黎明村回来后,又顺路去了菩堤村,子晖有种莫名的感觉,说不清原由,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再来看看,还是老地方,只是刚走到农舍的院门便感觉一阵诡异气氛,黑白野闪电般入了屋探查,子晖踏进院子,闭上眼睛,似乎闻到一种熟悉的味道,那是死亡的味道。 “七乐留在此地看着孩子。”他低声吩咐一句,疾速冲入屋内。 “主人。”白野的声音在后院响起。 子晖冲了过去,一眼便看见三口黑色棺材,他顿住了脚步,缓缓走到棺材旁边,里面居然是空的,他隐隐感觉附近有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猛的回头,看到驼公驼婆正端坐在内屋的板凳上面,面含微笑的看着他,他快步走过去,伸指放在驼公鼻下,顿了半晌才把手拿开,转眼看向躺在床上的少年,垂眼道:“黑白野,在院内棺材底下位置盾地两丈。” “是,主人。” 黑白野把驼公驼婆的尸体放入棺内,站在门边等候子晖的吩咐,子晖站在少年躺卧的床边,久久不语,父母之心,恒之永生,灵魂早已远去,却还让你的身体存留这么久,只为守住一份希望,生死轮回自有天定,他们为你积了那么多的善德,你的下世,定能详和安然。 第61章 辗转徘徊 “你父母与我总算有缘,我亲自送你一程。”子晖弯腰去抱少年尸体。 “主人,让我们来吧。”黑野在旁边说道,子晖轻轻摇头,触到少年冰冷的身体,不禁感觉一股寒意从手臂传入,尸体轻轻被抬起,刚一离床便感觉房子惊天动地的摇晃。 “主人。”在双野的惊呼声中,子晖疾速抱着少年的尸体冲了出去,闻声而来的三个身影如闪电般挡住了子晖身后崩塌的房柱,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用力往地上一跺,另外两人双掌劈地,面前就出现一个大坑,那房子就直接陷了下去。 这三人是子晖的十二随从中另外三个,力大无穷,武艺高强,胆识过人,三人一聋一哑一瞎,但配合起来无比默契,名字分别是吴声,吴言,吴视,聋子吴声即是方才那个满面胡须的大汉,而吴言和吴视只是二十出头,而且两人都生得十分英俊,吴言还是子晖的军师,熟悉五行八卦之术,三人都是赵争的师兄弟,对子晖当然是一样的忠心不二。 房屋倒塌陷坑,子晖都未曾回过头,此刻,他惊讶的发现怀中少年的尸体,居然开始渐渐萎缩。 “主人,快放手。”白野的声音响起,原来方才他们二人的惊呼声是因为发现尸体变异,而不是房屋倒塌,子晖回过神来,即刻把尸体放入棺材,却发现那尸体好似粘在他双臂一般,竟放不下来…… “主人。”黑野伸手去掀尸体,手尚未碰到便感觉手一阵炽热。 “不要碰,退开。”子晖见黑野的手居然被尸体烧伤,而尸体在他双臂上却未感到有何不妥,他想起素素的死,明雪的一个眼神便让素素灰飞烟灭,难道这尸体…… 突然,少年的眼睛猛的睁开,子晖心里一惊,那尸体迅速在他双臂上化为灰迹,尸体的脑部竟有一颗明珠缓缓升起……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瞬间飞到子晖的喉部,吴言伸手去抓,那明珠却自子晖微启的嘴中钻入,子晖只觉喉咙一滑,天玄地暗,脑海里出现驼公那慈善的笑容,整个身子便轻飘飘毫无定力,渐渐失去知觉。 几天后,穆子晖睁开眼睛,看到泪流满面的明月,还有师父。 “最近一年内奇事一件接一件发生,修儿吞了颗魔豆腹内长出两片叶子,婉若绿色精灵般生入体内,你吞的那颗明珠是医圣夫妇的恒生灵丹,能驻常颜,延年益寿。”低沉沙哑的声音稍显疲态,慈心仿佛又老了很多,依然淡漠的表情,却掩盖不了眼中的悲伤。 “找到了吗?”子晖没有接着她的话说,反问道,声音极低沉。 慈心摇头:“陪我去看看他。” 找到了吗?指的是天凡及明雪,看他,指的是先皇,与师父对话,无须多言,总能明白对方心里所想,固执了一辈子的师太,出家人,总是想起那句话“至今都放不下,你出的什么家?”是的,她放不下,放不下杀父之仇,与自己的丈夫僵持了一辈子,直到他死,见的最后一面还是在争吵,互相讽刺。 子晖起身洗濑时发现自己头上白发似乎有些变少,身体也感觉比以前更加有力,内气充沛,种善因得善果,他想起驼公之前跟他讲的最后那句话,果然如此灵验,他一时善念,想要把驼公一家人好好安葬,没想到却因此得到了恒生灵丹。 慈心在先皇陵墓前静思了三个时辰,太宣王,韦王,穆子晖站在身后,一直陪着,她最后转身离去时,眼里没有任何留恋,心中默念:“下辈子吧,下辈子倘若遇见,一定不再跟你斗气,我会好好待你。” 慈心说还会接着去寻,赤泪崖下,原来是古母河,寻了方圆几千里,没有尸体,还有希望,一定能寻得到,三年为期吧,三年如若寻不到,就回慈心庵等着,修儿雪儿乖,长大了会回来找婆婆。 送走了师父,子晖呆呆坐在朱阁亭,丫环送来一壶茶,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子晖抬眼,她吓得手颤,杯被打倒,滚烫的茶水倒在桌上顺势滴到他手上,他却不动不移,眼睛盯着从桌沿滴下的热茶。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国师饶命……”丫环吓得惊惶失措面如死灰,跪在地上拼命嗑着响头。 赵争远远看到,跃身而起,手中飞射出一片树叶眼看快要射到丫环娇小颤抖的身躯,子晖右掌轻挥,桌上流淌的茶水瞬间变成一片薄冰飞舞起来,挡去那片夺命之叶。 “啊……”丫环吓得大哭。 “起来吧,回去重新沏一壶来。”穆子晖的声音淡漠,幽深的双眸似仍是深不可测,却略带了一丝云淡? 穆子晖居然对一个冒犯他的丫头如此包容,方才说要自己静静,要众人都离远点,现在又莫明其妙的叫他过去,还第一次对着赵争笑,不过他笑起来还是蛮迷人的,想到这里,赵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纵身跃到朱阁亭,丫环已经战战兢兢的端着茶具离去。 “坐。”子晖懒懒的靠坐在木椅上,一手捏着自己下巴,眼睛还是看着赵争,笑得闲适又似乎总有一丝不怀好意,“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啊?”赵争撇开的眼睛又看向他,主人今天是怎么了,简直就不像他,此刻他就好像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哪里是他那个平时冷酷无情的将军。 “唉……”深深叹了口气,子晖揉了揉眼:“当年把你从一堆尸体中背出来,从此以后你就好似个行尸走肉般,整个人似个木头桩子般麻木生活,如今赵雄都抱得美人归了,你就没想过要改变一下生活?改日我也替你寻一个妻子如何?” “主人,你怎么了?”赵争站起来一脸的激动:“赵争从未想过要离开主人,自从主人把奄奄一息的我从那堆尸体中背出来,赵争的命就是主人的。” 子晖见他激动的样子,只是微笑,半晌,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背对着他,看着后园遍地水仙中的几只自由翩舞的蝴蝶,突然呵呵笑了起来,笑得那么悠闲,似有一丝向往:“赵争,如果我不再是将军,不再是国师,你还愿意跟着我么?” “主人,赵争一生命是你的,无论主人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都会跟随主人,侍候你一生。” “那我们不做将军做农夫如何?” “主人喜欢就好。” “我们离开这个血腥之地,去开劈一个世外仙源。” 数天后,胡初风和孟烟找寻不到明雪和天凡的下落,便与慈心辞别,四处飘荡。 路过那次与明腾他们相遇的那个镇,那座破庙已成为一堆废墟,一只瘦弱的小狗从废墟中跑了出来,一路跟着孟烟不肯离开,胡初风嘲笑:“苍蝇见了牛粪就是这个样子。” 气得孟烟扯牙瞪眼的,最后还是抱起那只狗,“带回去养着也好,养大了好炖一锅香喷喷的狗肉汤。”抬眼却见胡初风呆呆的望着前方,呆了半晌,一路奔跑起来,孟烟马上跟了上去。 约跑了一柱香的时间,孟烟被眼前景物惊得目瞪口呆,一棵极大的枯树倒在那里,树身恐怕几百个人围抱在一起都抱不住,最小的树枝都有一个壮汉的手腕那么粗,很多人拿着柴刀在砍枯枝,有的人在一边提着筐捡枯枝,多得有如一头雄狮身上的蚂蚁,那只小狗对着老树汪汪的叫个不停。 第62章 乘风破浪1 “哇,这棵树真大啊,我在这个镇生活了几年,怎么从来不知道有这样一棵大树。”孟烟眨巴着眼睛说道。 “还记得天凡吞下的那颗魔豆么?”胡初风突然低着声音问道:“天凡吞下那棵魔豆,肚脐旁边长出了两片叶子,景芝曾说过,天凡那颗魔豆是从一个老人的胸前取下的。” “嗯,那又如何?”孟烟仍然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我说你是头猪,我跟你永远没有默契。”胡初风突然加大声音朝孟烟狂吼,吼完便从她怀中抱走小狗往回走,边走还边抚着狗的毛说:“你以后就叫枯木逢春吧。” 孟烟半晌才反映过来,跟在他身后不依不饶的吵了起来:“醉鬼你说什么?你到底说的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什么?那么长的名字?我不喜欢,叫短一点……” 胡初风嘴里喃喃道:“仙物,仙物。” 一个月后,穆府里,已经七岁的明月坐在园子里快乐的荡秋千,那是三乐为她做的,爬满牵牛花的青藤上面系着火红的绸缎随风飘逸。 孩子是健忘的,几月前的忧伤转眼不见,近日来穆子晖忙着在古铜山上建世外仙源,留下七乐和吴声陪着两个孩子在穆府,明阳在一边缠着吴声教他武功,吴声个头高大满脸胡须,样子跟他爹明显项倒有几分相近,让明阳觉得特别亲近。 一个丫环前来向一乐禀报有客到,一乐和二乐便随后去了正殿,来的人是沈尘扬,他来找穆子晖,了解一下楚修的下落,心中存有一丝侥幸,也许他知情,吴言走了过来,向吴声打了个手势。 “主人回来了。”吴声安排明阳练扎马,然后跟着吴言往正殿走。 “舅舅回来了,我要去找舅舅。”明月从秋千上跳下来,跑到了吴言前面,边跑边跳,让众人都乐了起来。 “舅舅,舅舅,哎呀……”边跑边回头向吴言做鬼脸的明月撞到了一样东西,回头一看,一个俊美至极的白衣少年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年约十四五岁,身材修长清瘦,长长黑发以一根蓝色缎带束于脑后,一张脸仿若上天精选最好的玉石精心雕刻的绝世之作,一双微眯眼睛闪着智慧的光芒,明月不禁看呆了。 她总是喜欢偷偷看着舅舅,但舅舅很少这样对她笑,表情不是冷峻就是带有一丝忧郁和孤独,她倒是第一次见到气势与舅舅可以相较的人。 “你很可爱,叫什么名字?”那少年弯腰摸着明月的小脸。 “我叫明月。” “原来你就是明月,我叫尘飞,沈尘飞。” “尘飞哥哥……” 无念园的水仙开得正艳,淡淡的清香飘满整个穆府,徘徊在岁月里,春去春来,花开花谢…… 九年后…… 天色微亮,天幕边还留着一弯浅浅残月,只是敛去了光华,淡淡的晨光中,一层飘渺薄雾笼罩着无戒山耸立如笔的高峰,幽静如画,偶尔会响起啼鸟清脆的鸣叫声。 突如奇来的仓促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三个身穿米白麻布衣,脚绑草鞋的少年匆忙向山下奔跑,其中一个身材修长偏瘦,及腰的长发用麻绳缠绕着束起,虽然一身低劣麻衣,却依然掩盖不了他轩昂挺拨英风凛凛的气势,脸上被不知名的脏物抹得黑黑脏脏,神采却是飞扬洒脱,意态间隐有几分随意不羁的影子。 他右手牵着的少年身材对比他矮一个头,米色薄纱从头顶遮饰,把整张脸甚至额头都遮得严严实实,一束及臀的发尾透过薄纱的遮掩垂在身后,用一根长长的米白麻绳随意缠绕束起,从薄纱中透露出的眼眸宛如天际明星,清澈幽深却超然淡定,无波无绪,无欲无求,左边并排跑着的少年脸上有一道两寸长的凛洌刀疤,浓眉大眼肤色微黑,身形微胖,个头略比中间少年要矮一些,背上背着一个包袱,此刻脸上正带着些许担忧。 三人疾速往山下奔跑,未留心去看身边美丽如画的风景,“咕哝”声一再自中间那少年的腹部响起,右边那少年抬头看他,与左边那个面有刀疤的少年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古汉,他饿了。”声音轻柔如风似云,如天赖传心,那少年取下肩上包袱,拿出两个馒头递给他们二人,再抬头看那身材修长的少年道:“天凡,你听听他们离得大概多远,如若还有几日距离,不如我们先在无戒山中暂作停留,我们的馒头不多了,在山中还可捕些猎物,找些野果来充饥,如若下了山,到了城里,身上又没有银两,那便是又要挨饿了。” “嗯。”那少年右耳动了动,吞下最后一口馒头,又接过蒙面少年递过来的水袋喝了一口水才不紧不慢的说:“这次好像比上次人更多了,没有骑马,离我们大概八百多里路远。” “八百多里?那些人速度极快,那我们还是快走吧。”古汉有些焦急。 “好啊。”话是这样答,可那修长少年仍是一脸满不在乎,捡一枝枯枝在手中随意扫打着路边的树杆,边走边跳起来用手去扯比他身体高出两倍的树枝,嘴里还不忘了说话:“明儿,你累不累?”蒙面少年轻轻摇头。 没错,那身材修长的少年正是楚天凡,九年后已经长大成人二十二岁的楚天凡,蒙面少年便是如今已有十六岁,穿着男装的明雪,她微微扬起手,正在跳跃的天凡便乖乖的走到她身边,牵着她的手悠闲的往山下走着。 “古汉,你怎么不吃东西啊?”看着走在前面脚步疾速的古汉,嘻嘻笑了起来:“这么多年,跟着我们东躲西躲的,古汉,你现在走路越来越快了。” “都是你带的,每次被你拉着跑,那么快的速度,跑得我脚都离地了,跑了九年,还不练出来就死定了。” “现在想起来,那段在边城放羊的日子却是最悠闲的,每天有饭吃,又不用逃难。” “是啊,可惜了我那只肥羊,就这样送给胖子古西了。” “要说古西,我们也有五年没见到他了,不知现在是否更胖了,古汉,你再不少吃点就要赶上古西了。” “什么,我吃得够少的了,但还是那么胖,你看你,雪儿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她那份都让给你吃了,你吃双份都还那么瘦。” “什么呀,这么些年,我从来就没吃饱过。” “早知道你这么能吃,当初就不捡你回去了,你呀,迟早都会被你那肚子害死,要不是你偷老爷的羊去烤来吃,我们怎么会被他责罚?那雪儿也不会被少爷看见。” “都怪那欺善怕恶的老爷,我们那么拼命为他放羊做苦力,他都不肯给一顿饱饭给我们吃,每天才那么一点点粗粮,还有那好色的少爷,明儿才多大点?那时才十一岁半,就算生得胜过仙女,他也不该起邪念。” “那你也不该那样,挖了他的眼睛,你可真够狠的,他就是一直看着雪儿不眨眼,还没怎么样呢,幸亏早些年我们放羊的时候跟着你一起追被野兽叨走的羊,练得跑起来有如神速,不然,我早就被人乱棍打死了。” 第63章 乘风破浪2 “那要是怎么样再动手就迟了,那双眼睛充满邪念,明儿胜过我的命,谁也不能动她。”天凡撇了古汉一眼,十分认真的说,“嘿嘿,而且你应该多谢我嘛,不是我,你现在跑起来哪有那么快。”转瞬又变得嬉皮笑脸,把手搭在古汉肩上,看到他脸上的刀疤,突又面露愧意的垂下了眼。 “哎呀,是啊,如果不是你,我就在边城放一辈子羊,受老爷一辈子的压榨了。”古汉搭上他肩头笑得云淡风轻。 “如果不是我,你脸上也不会多道疤,也不用跟着我们逃亡,十年前我与明儿坠悬掉到古母河,是你把奄奄一息的我们背了回去,你救了我们,而我却为你带来不幸。”眯起眼睛下唇微突吹着额上的头发,丝毫没有愧疚之意:“嘿嘿,不过古汉你放心,这样的苦日子不用多久了,我告诉过你……” “你叔叔是王爷,你爷爷是大楚皇帝,他们特别疼爱你,还有你的婆婆,她武艺超凡,还会做许多好吃的小菜,还有你的……” “喂,喂,你好像不太愿意相信喔……” “不是我不愿相信,是你说了太多遍了,你掉下来的时候身上衣着朴素,又无一饰物,说你是皇室后人连古西都不相信。” “好了,哼,到了楚国你便知了。” 一路上两人吵吵闹闹,话说个不停,天凡说到兴起时便一跃而起从树上折一节树枝,或者连翻几个跟头,朝身后两人做个鬼脸,又或者突然静下来,然后猛的朝一个方向疾速奔去。 古汉与明雪只是自顾快步走自己的路,丝毫没有半点惊讶或担忧,似是对他那种随性不定的行为早已司空见惯,很快追回来的天凡手中就多了一只野兔,满脸笑容的大喊着:“晚膳有着落咯。” “是呀,是呀,就你行,快走吧你,快追上了。”古汉无奈,天塌下来都当被子盖,真不知要到哪一天他才能长性子。 一阵微风吹过,阳春三月的风,带着些许寒意,却不凛人,明雪面上的薄纱微微飘起,左额的火红胎痣微微显露,若隐若现,那块胎痣小时候只是一块红印,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变成了一个图形,似一团焱过烈日的火焰又似一只绝伦倾世意欲腾舞的凤凰。 天凡回头看去,蹙起了眉:“到了城里第一件事便是弄一块锦绸,这东西太薄太轻,都要被人看到了。” “雪儿生得太美了,也难怪人人见了她都会入迷,只是我不懂,为何这样绝美的容颜总是为她带来祸水呢?先是少爷,后来又是边城城主赫金大人的少将军儿子赫羽,硬是要把她抓到才罢休,赫家势力如此庞大,又是皇族,这一路若不是你有耳听万里的异能,我们恐怕早已落入那些人手中了。她左额那块火红的胎痣真是奇异,到底是何物呢?”古汉瞄了瞄正伸手轻按住被风吹起的薄纱的明雪。 而从来随意不羁的天凡此时眼神却变得无比幽深,仿似微暗的天际里暗沉的落日般,隐着一丝日落光华去的无奈憾意,和一丝对明朝朗日升空的憧憬,只是片刻,清朗无邪的笑容又涌了上来。 “那是因为没有安全的保护,是的,是这样,明儿绝美的容颜会为她带来祸水就是因为她没有受到绝对安全的保护,有一天,我会做到,有能力保护明儿,让她不必再遮掩自己惊为天伦的容颜,让所有人只能远远仰望她,不敢对她起丝毫邪念。”古汉抬头看着天凡认真的表情,那句话,似是一个极重的承诺,重得让许多年后的古汉仍然心有余悸…… 而明雪,眼光眺着远方,那思绪似乎飘得九霄云外,仿佛这世间一切都不入她眼内,包括,天凡的承诺……她在想什么?她想要什么?古汉不解,相处了十年,他极少见她说话,从不曾见她笑过,哭过,除了天凡,她甚至对外人都有一些排斥,她到底是怎样的女子? “走……”天凡大喝一声,拉起明雪的手向山上飞奔而去,“反了,上山干嘛?”古汉急忙跟上,“追了三年,那赫羽变聪明了,居然还从反方向围攻,让我只顾听后面的追兵,没料到前方还有恶狼。”天凡说道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古汉的胳膊:“快,人很多,不到五十里。” 一路疾速狂奔,始终不及身后骑着马的追兵,快到山顶,追兵疾而齐稳的马蹄声已犹在身后,惊得古汉额头满汗。 带头的紫袍男子年约二十五六,剑眉黑瞳,英俊的脸上带着一股霸气,长发以紫色锦带束于脑后,见到不远处渺小的三个米色人影,纵身跃立马背,自身后取出一把长弓瞄准前方三个人影中间那修长的身影,峻马依然疾速奔腾,而那男子居然稳立不倒,身体未有丝毫倾斜颤栗。 突然,倏的一声,长箭飞射而出,前面那声音却在同时带着左右两人一起飞跃而起,避开那只箭,然后三人停了下来,回头看向这边,古汉看着射入地内半截的长箭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长箭尾端犹在微颤,足见方才那一箭速度之快,力道之猛,紫袍男子纵身跃起,瞬间便飞至三人面前十米之距,随后的赫非族武士也很快包围过去。 眼眸望向天凡,眼内满是杀气,再看向薄纱被微风吹得飘逸而飞的明雪时,眸光又瞬间变得温柔而又执著,半晌,抿唇含笑道:“跟我回去,我便不杀他们。”声音轻柔如水,有若呵护碧荷上的一粒露珠,生怕那久经杀场的凛洌杀气沾染她圣洁的气势,自第一眼见到才十三岁的她,他便看痴了,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那圣洁如仙的气势,和惊为天伦的容颜,只是知道自己心中那根弦,动了,颤了,从此以后,她便是他一生的追求。 “放你的羊屁,做你的死人梦。”粗鲁的骂咧声破坏了这份完美的幻想,紫袍男子冷眉煞目,瞪着那个骂人的粗鲁家伙,就是他,破坏了他一再的追求,带着他心目中的圣仙过着粗衣劣食东躲西藏的日子。 “拿下。”大喝一声,英勇善战的赫非武士便一拥而上,直逼天凡。 “又来了,你们打得过我么?哼。”招势粗野笨拙,毫无技巧可言,却招招重于千斤,所击之处重则骨碎筋断,轻则全身失力无法再反击,古汉可怜巴巴的跟着他身后拉着他背后衣襟,似个背在身后的包袱,形影不离,生怕刀剑无眼,一不小心再给他脸上添道疤。 而那紫袍男子却仍立在原地,眼眸始终未离明雪半毫,仿佛身边一切生死皆与他无关,明雪也是立在原地,不时环顾着被众武士围攻的天凡。 亮若天星的明眸微微闪过一丝涟漪,天凡的右臂被一个武士的刀锋划了一刀,这次武士太多了,且武艺比上次那些都要高出一等,天凡虽暂未吃什么大亏,却也没占到便宜,不宜久战,否则必定惨败。 目光轻飘飘透过紫袍男子,眺向他身后,那里有几只被踏乱却浅浅可见的野兽脚印,缓缓抬起双手,那衣袖被细细麻绳缠绕,无论如何风吹拂动,都只露出如圣玉雕刻的双掌,紫袍男子惊见她抬起纤纤玉手十指紧扣,隔着薄纱放至唇下,拇指抵着下巴,抬眸望他一眼,他惊憾,那样慑人的目光,让他浑身一颤,寒毛顿立。 第64章 美人如月 “呜……唔……”倏扬慑心的哨声响起,瞬间,紫袍男子感觉周围隐现一阵毛骨悚然的诡异寒气。 “啊……”武士的惨叫声传来,紫袍男子闻声望去,心中一惊,不知哪里来的几条毒蛇缠绕在武士的身上,吐着信子,周围的武士顿时吓得目瞪口呆。 “哈哈,叫你们好看,你们不知道明儿是万兽之王,可以使唤万兽的么?”天凡得意的笑道,伸手拉出身后的古汉。 “楚天凡,你这个臭小子,自己没什么本事,靠个小姑娘活命,算什么男人?”一个武士边扯着身上缠绕的毒蛇边大骂道。 天凡愣了愣,然后满腔怒火的指着紫袍男子道:“赫羽,我楚天凡现在郑重警告你,不要仗着自己是皇族后人,又有点势力就打明儿的主意,到此为止,下次见面,我绝对凭自己的真本事要你好看。” 一字一句,深入人心,紫袍赫羽眼露寒光,还来不及反应,便已被身后突然袭击的狼群捕倒在地,纤手突然被天凡拉起的明雪转身而去,对被狼群围攻却还幽望着她的赫羽视而不见…… 跑到山顶,看着面前的绝崖和仿若挂于天际的瀑布,古汉不由得使劲往天凡屁股上甩了一巴掌,咬牙切齿的怒吼:“你小子带的好路。” 天凡摸着屁股,咧着嘴傻笑:“嘿嘿,我也不知道前面会是这样。”古汉瞪了他一眼,和明雪转身往回走。 “慢着。”天凡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古汉看着他正在颤动的右耳,张大着嘴巴问道:“又追来了?”尚未等天凡作答,呼喝声便满山遍野的响了起来,半晌,紫色身影若隐若现。 “那赫羽果真有两下子。”天凡皱着眉烦恼道,“雪儿,不如你再召些野兽来挡住他们吧。”古汉焦急起来,要知道古汉可是个普通的牧羊人,从未见过什么血腥的大场面,就算这些年来跟着天凡他们东躲西藏的,也从未死过人,最惊恐的一次也就是天凡挖人眼睛的那次,不像天凡和明雪,小小年纪就略历无数生死,眼看着紫色身影越来越近,古汉不禁再唤了一遍:“雪儿。” “不要逼她,每次召唤来的野兽大多都是必死无疑,每次吹起哨声,她都是于心不忍,大不了我去跟他们拼了。”天凡咬牙切齿,直恨自己没用,刚迈出一步,手便被拉住,他回头看向仍是眼眸幽深的明雪,望着她,半晌,重新又笑了,坚毅无比的信心涌了上来。 明雪伸手轻轻触到他的下巴,然后牵起他的手,回头,一起走向悬崖,擦过古汉的肩膀,天凡拉起了他的手:“十年前跳崖我们逃过一劫,你曾说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些年有你相伴,逃过无数次劫难,古汉,我觉得你就是我们的福星,有你相伴,我们再跳一次崖,也必会大难不死。” 看着天凡充满信心的目光,古汉合上了微启的嘴,然后长长的吁一口气:“走吧,让我们生死与共。” 赫羽飞上山顶时,看到面前的绝崖,嘴角扬起一丝讪笑,再看到楚天凡回头朝他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时,他愣住了,楚天凡噘了噘嘴,露出一个隔空的甜吻,赫羽浑身一颤,但见眼前三人手牵着手齐齐跳下了崖。 “明雪……”赫羽伸出手,却只触到一团空气,冷若寒冰,瞬入他心,冻得他心骨寒彻,她宁愿跳崖,也不愿与他在一起。 顺着瀑布跳下悬崖的明雪面上的薄纱被风掀起,飘落山顶,赫羽纵身跃起,接住那块米白色薄纱,再看那下坠的明雪苑如冬日随风飞舞的雪花,乘风而飘,天凡的脚踝汲入瀑布,似一把利剑划破一张白色锦锻,乘风破浪而去…… 一轮皓月当空而挂,洒下的明清之光若一层白色薄纱,轻柔的笼在古铜山的高峰上,柔逸的将倚月阁环绕,清纯绝欲的琴音随风而飞,随月而舞,清幽而雅逸,闲适而舒心,再加上亭中那白衣如雪,风姿如仙的人儿,一切如梦如幻,仿若置身仙境。 忽闻一声浅得仿若无声的叹息,亭中玉人抬眸一望,心头一跳,指尖一颤,一个错音瞬间略过,微一扬唇角,琴音便瞬间转为清逸潇洒,洒脱飞扬,无章可依,无谱可据,无迹可寻,一缕清音,化为疾飞无束的冷风,化为自在飘浮的絮云,化为清凉甘甜的细雨,化为明净无垢的初雪,随心所欲,天地翱翔…… “清新脱俗,不守墨规,意境不凡!”离倚月亭一丈之距的青色巨石边,以胳膊撑石手掌托腮的浅蓝宽袍男子脸上带着雍容而闲适的浅笑。 那么随意站着,却仿佛是君临天下的王者,傲然俯视着脚下万里疆土及万万子民,而他却并非皇族,并非一手掌江山的皇帝,因向来他的笑中永远带了那一抹略带些许无奈,嘲弄,和淡漠,仿佛世间一切都未上他心,不入他眼,而此刻,随意望着眼前这人,他的笑却是无束的,舒畅的,清心的,含着这丝笑容的穆子晖,就这么意态悠闲而又慵懒的望着她,声音清朗犹若风吟。 “月儿自问在棋艺上不如舅舅精明渊智,但音律方面,舅舅就……呵呵……”笑声清若银铃,柔逸似薄云,飘渺如清风,倾时,仿佛清冷墨黑的夜幕都被她的声音感化,月色也变得分外明亮。 “月儿犹记去年有次染上风寒,睡得迷迷糊糊时,舅舅为月儿唱的那一曲儿,呵呵,月儿如今也甚是想念,不如舅舅再唱一遍给月儿听,如何?”亭中人儿站起来在琴前随意转着圈,白衣随风翩飞,墨黑及臀的长发飘洒飞扬。 而穆子晖却只是静然而立,浅笑以待,眼中宛若有缕薄雾迷茫,望着那人儿,思绪忽有些飘远,脑中那一身红妆薄纱随风飘逸的人影一恍而过,半晌,才突然洒脱大笑道:“你又是要讥笑舅舅么?说什么若是以后有人犯了滔天大罪,便让舅舅唱曲儿给他听,那才是最狠的惩罚,累得连向来从不言笑的吴视都忍俊不止。” “呵呵……”无拘无束清朗洒脱的笑声又再次响遍整个倚月阁:“近日来月儿勤练渡云逸风,不知与舅舅的光速轻功是否相形见绌呢?”话毕,忽然转身跃出倚月亭,似一只冲入九天的仙鹤般踏风而飞。 穆子晖嘴角一扬,纵身跃起,紧追白色身影而飞,前面那人儿却忽一转身,动作由疾变缓,轻盈如云,脚尖点过倚月阁前随风轻摆的垂柳枝上,再点着被风吹过微起涟漪的夕心湖面那些各种娇艳的鲜花上,足尖点过,花儿依旧,未沉未落,未残未损,怜花惜水,我见犹怜,忽觉一缕疾风从耳边擦过,“哈”那人儿轻轻一喝,又纵身跃起,追上那抹犹若雨后晴空的浅蓝…… 若君有幸,能登古铜山,能入倚龙居,再进倚风园,观那倚月阁,赏那似月人,君便会知,世外仙源,便是如此…… 温暖的朝阳透过茂密苍翠的树枝懒洋洋的洒在树林里,洒向那正在勤奋练武的黑衣少年身上,俊朗不凡的脸上渗满汗水,对着面前那棵与他腰般粗的大树赤掌劈去,力运于臂,夹着劲风,招招凌厉。 第65章 无忧界1 第一掌,被劈到的那块树杆绽开一层树皮,露出白色光滑的内杆。 第二掌,再向同个受力点,大树微震,尾端枝叶沙沙作响,白色树杆被劈开一道二寸深的凌厉深坎,“呀……” 第三掌,那只手掌竟生生镶入树杆内,树杆被劈入三分之一,抽出的手掌顿时鲜血淋淋,那少年竟也没看一眼。 接着劈下第四掌,“明阳……”一个满脸落腮胡体形高大的褐衣壮汉向这边走来,远远就叫着那少年的名字,少年抬头望了他一眼,又继续劈树,那壮汉离得他两丈之距便停了下来,双臂环胸看着他,劈过第六掌,少年忽然身体回旋一转,右腿朝那断口狠踢一脚,顺着回旋之势跃于地上,背向巨树,半晌,终听到树倒鸟惊枝叶磨擦林地之声。 少年走向壮汉,挥动仍然滴着鲜血的双手朝他做手势,“声叔,你怎么来了?” “主人说三吴不用陪他去狩猎,让我们回来教你习武,言叔和视叔都回来了,等你去吃早膳。”那壮汉声音响亮浑厚,看完他的手势便看着他滴血的手掌。 “那我们回去吧。”黑衣少年说罢把右掌随意甩了甩,几滴鲜血便甩落于地,混入略带湿气的泥土里,吴声伸手搭在少年壮实的肩上,与他并肩走着,少年抬头看着他满脸的落腮胡突然语气轻松的说:“不知要等到哪一天,明阳才能长得像声叔一样高大,爹在天之灵,看到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感想?”吴声看到他嘴在动,无奈自己幼年失聪,听不到他讲什么,便只是微微的笑笑。 “月儿?你怎么在这里,没去狩猎?”看着正慵懒的半躺在雪狐软塌上看书的明月,眼中的惊喜瞬间闪烁如光。 “我怎能去?我便是要趁此大好机会……”一跃而起的明月看到后面走进来的三乐,后面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 “你便是要趁此大好机会……如何?”粉红如云的三乐笑嘻嘻的端来几碟点心。 “本来看到阳儿尚未进食,送些点心给你们吃,谁知竟让我们发现……”后面再端着一壶茶盈盈而入的六乐接着说,那最后的“发现”二字音长长的拖着,意犹未尽,斜扬的眼角直撇得明月嘟起小嘴,眯起一只眼睛,拿起碟中的一块点心做好欲掷向她的动作,美幻绝伦的玉颜上挂着一抹邪邪的笑容,让明阳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呵,阳儿,你这么俊的小脸呀,应该多笑,为何每次都只是见到月儿才笑得无拘无束的,小小年纪寡言吝笑可不好喔!”三乐逗着明阳,那张英俊的脸倏的红了起来,眼神闪烁躲过她的目光,偷偷望着明月。 “啊哈……闷死了……”那人儿却又是调皮的把手中那枚点心轻轻抛起三米高,瞬间转个圈,一条修长似鹤的玉腿独立,另一条玉腿扬起纱裙向后伸扬,宛若一只翩翩飞舞的白蝶,又若一只展翅欲冲天际的仙鹤,一只美若天工雕刻的玉手纤纤伸出,用中指尖儿接住那枚点心:“阳哥哥,你勤奋练武,这块点心奖你。” 明阳剑眉微挑,嘴角仍带着一抹矜持却智慧的浅笑,左手闪电般伸过去取,那只玉手却突溜旋绕起来,似一团游云轻逸而又迅疾的绕着明阳伸过的左手,身体再一回旋,指尖轻弹,那枚点心又飞至三米多高,玉手仍是绕得明阳左手脱不开身,眼见那块点心就要落下…… “嘻嘻……”明月轻轻偷笑,另一只手反转过来仍用中指去接那块点心,却突见一只缠着白纱的手轻轻柔软的挥动,似一只柔若无骨的游鱼,一阵清风便自她耳边瞬间溜过,眼看那枚点心就这样落入那只缠着白纱的掌内,明月即刻伸出玉掌似游凤般绕过那只缠着白纱的右掌,却在看清那掌上缠着的白纱上带着隐隐的血丝时,柔软迅速的收回了玉掌。 “啊……又受伤了,你呀,勤奋练武是好事,但不顾及自己身体却是极愚昧的喔。”声音娇吟,看见那只缠着白纱的手掌,又突然止住了声音,半晌,轻轻握住那只手腕,小心的,极轻的,柔柔的,呵着气,“知,知道了。”反映过来的明阳回过神,猛的抽回手,脸上又红了一片。 “真是不懂,三吴叔叔们为何要让你练蛮力,砍大树又不许用内功,硬是把双好好的手练得满是伤疤。”端起桌上一杯热茶,打开杯盖,吹一口气,轻轻抿一口,“嗯,清香袭人。” “快点吃完早膳,今儿个由吴言教你们棋艺。”明月闻声望去,只见两只精致的碧玉碟似两团碧云轻盈的飞了过来,落到圆桌上,竟是毫无声响,那上面的薄皮白云素饺正冒着热气,隐隐透着里面浅红色的馅儿,宛若一个肌肤似雪的人儿白里透红的脸蛋。 再一抬眼,站在门口的七乐又从五乐的青木拖盘中取过两只碧玉碗,纤手似流水般柔软的一挥,那两只碧玉碗又同样轻盈的飞落到圆桌上,同样的没有任何声响,碗中珍珠米粥未渗出半滴。 旁边的一乐负手肃目,看着明月道:“每次棋课便逃,主人说一个月内必需让你学会下棋,至少能与三乐对奕,三乐的棋艺是我们十三人当中最差的一个,主人对你要求不算严了,你呀,今次不可再逃了。” 明月噘起小嘴,求救的望着一乐身后笑嘻嘻的七乐和五乐,再看看幸灾乐祸的六乐,和噘起小嘴的三乐,轻轻嘀咕道:“二乐和四乐怎么不在,要是她们两个在,定会救我脱离苦海的。” 言毕玉手轻轻往桌上一拍,碧玉碟中一枚白云饺便向上飞跃起来,微微张开玲珑小嘴,仰头,那枚白饺便落入她口中,撇一眼已端坐桌前认真喝粥的明阳,耸耸鼻,待明阳抬眼望向她时,便见她微眯的右眼里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邪笑…… 五根五米高的新月形白瓷石各相隔五米之距立地而耸,拱托着一顶圆形碧瓷石于顶部,这六枚瓷石均是天然开采的巨石磨练而制,每根白瓷石上都雕着一条巨龙盘绕,顶部的碧瓷石上雕刻的是一龙一凤戏明珠,那些雕刻的龙凤栩栩如生,似一转眼便会腾飞九宵。 那枚龙珠是一枚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一半镶入石内,一半露出,照得亭内光彩夺目,如临仙境,白瓷石色承牙白似一块巨形白玉,远远望去又似是一弯弯新月落入人间,耸立在古铜山顶的飘渺峰上。 一条条纯白无瑕的丝幔从碧瓷石内壁缠绕至顶部绕成一朵如絮的云花,再从顶部飘扬洒下,随风飘舞,碧瓷石色承碧绿有如清潭深处最底层那一捧荡去尘土的水,此刻被纯白无瑕的丝幔缠绕着,更有一种扑朔迷离雾中看花的美感,石质光滑而温润,冬日聚集阳光之暖让其内壁温润如玉,夏日任凉风吹去炎阳,内壁清凉,是一块冬暖夏凉的宝石。 那六枚宝石形成的飘云亭,代替了十年前那用木桩所搭的飘流亭,飘云亭里,一身白色锦服外套浅蓝薄袍的男子正望着曲柯台上的那一壶碧螺春发呆,白云翻滚,清香袭人,茶叶沉入壶底,展叶吐翠,身后的黑衣人回头看了一眼从山下疾速驰来的褐色峻马和马背上那抹青影,眉头微皱。 第66章 无忧界2 “叩见主人,赵雄迟了,请主人处罚!”青衣人影一跃下马便跪倒在地。 赵争锁眉望着眼前的师弟,眼眸冷光如冰:“十年未见,你被那些荣华富贵名利权势熏蒙了心么?居然敢迟到?主人在此候你一个时辰了。” “赵雄让主人久等实在罪该万死,愿受任何处罚,但请主人明鉴,赵雄从未有过异心。”赵雄胆战心惊,今天如果不是有突发意外,他怎么也不敢迟到让主人等,可是,即使知道主人会龙颜大怒,甚至可能杀了他,他还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起来。”声音极轻,语气极淡,不仔细听,仿佛从未讲过。 而赵争听见了,却未语,他不明白为何今日他会要来这里,并召了赵雄,十年前主人让赵雄上任御品将军,统领五千铜甲少将留守宫中,却下令十年不得与他们联系…… 每年的今日,他总是特别沉静。 “起来吧,过来坐。”穆子晖突然转过头,竟是满脸的随意,似乎对赵雄的迟到并不感到有任何愤怒。 “主人。”赵雄望着他,十年未见,主人竟一点未老,甚至是年轻了,连那次病故突变的白发如今也变成墨色,赵争撇了他一眼,眼中仍是满满的怒气。 “争,你也坐下。”言毕端起一杯茶,轻轻吹一口气,抿一口:“嗯,清香袭人。” 右手轻轻一扬,二团粉云飘逸而来,后面即是一白一黑两抹剑影,二乐与四乐手中各端了一个青木拖盘,里面有几只碧玉碟盛着精美的点心,两只白玉壶装着热气腾腾的碧罗春,还有几只透明月光杯。 二乐看一眼赵雄,嘻嘻笑起来,小酒窝便跑上了脸:“雄,十年未见,你老了。” “是啊,老了喔,是不是被那个蓝晶公主折磨得呀?呵呵。”四乐也打趣着。 穆子晖的十三个随从中,三吴赵争和双野包括一乐对他一直都是十分的恭谨顺从,从不敢有丝毫不敬,唯有另外那六个乐儿,这十年来竟能渐渐不拘礼的在他面前打趣笑谈。 “啊?”赵雄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两个丫头,不敢置信,从前她们在主人面前从来都是谨言慎行,一言一行都是看他的颜色指示,如今怎么变得如此大胆。 “大家都坐下。”穆子晖拿起一块点心放在掌中,抬首望一眼顶部那枚夜明珠,有些刺目,眯起眼,然后闭眼,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看着曲柯台前围坐的这几个人,正认真严谨的看着他,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墨如黑夜的双眸盯着掌心中那物,沉声道:“平淡无奇,与世无争,如它,能够存留多久?一日?二日?三日?” “这点心是燕窝与参粉蒸制,如今时节,存放三日尚可食用,七日,便会霉掉,若是夏季,一日都不可存放。”二乐与四乐齐声答道,脸上表情肃穆而庄严。 “而它……”他抬首,望着那颗夜明珠:“永世不朽!” 赵雄听毕,眼中有抹惊慌一闪而过,又要开始了么?半晌,他抬头迎向穆子晖那幽深的眸光,那样深不可测的眸光,隐隐透着一丝寒意,却让他势死追逐…… 救命之恩,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即便是死,赵雄也万所不辞。 七人敛收内功,在树林中骑马奔腾,每人背后均背着一弯穆家专制的炽焱弓,却没有箭,穆子晖与双野遥遥领先,迅如疾风奔驰在前,紧随其后一丈之距的是赵争与赵雄,二乐与四乐尾随后面两丈之距,两人一路欢歌笑语。 “争,这两个丫头都是怎么了?疯疯癫癫的,主人好像也不在意,为什么主人会变得这么随和?如果是以前,我这样迟到,不是死就是残。”赵雄终于忍不住问道。 “是月儿。”赵争提了点速。 “哦,月儿从小便活泼开朗,近朱者赤,久而久之,便影响了身边的人,主人对她又是疼爱有加,所以也由得那两个丫头了。”赵雄笑笑,赵争一向寡言少语,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短短一个字,他便知道要表达何意。 “哎,那里有只梅花鹿,抓来送给月儿做见面礼。”赵雄话毕弓已拉开。 “慢着。”赵争急忙大喝。 “为何?”赵雄收弓,不解的问。 “你未看见那只鹿的鹿茸上系了一缕红绳么?” “红绳?” “这林中之兽,你要射前先看看身上是否有缕红纱或红绳,有的话千万不要射,否则我都保不住你。”赵争严肃道。 “哈哈……”前面奔驰的子晖闻言突然大声狂笑。 “扑哧。”二乐四乐及双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争十分不解,什么红纱,他看第二眼时,那只梅花鹿早已闻风而逃,再看看一脸严肃毫无玩笑之意的赵争,心想,这家伙是不是也被月儿影响,居然学会开玩笑了。 忽闻左边林丛中一阵沙响,举弓拉弦,一束疾风即变无形之箭循声射出,却在同时,一抹白影飘然而过,待赵雄回头望去,白野已抱着一只硕大的野兔骑回马背,那只野兔尾巴上居然真有根细细的红绳扎成的小蝴蝶结,吞了吞口水:“真的?” “叫你莫动,真要是射杀了系着红绳的动物你便知道何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赵争瞪着他:“什么意思?难道这些系着红绳的动物是哪个地狱罗刹之物不成?” “正是,你猜对了,那地狱罗刹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她能让你欲哭无泪。”黑野接过话说。 赵雄目瞪口呆,巴巴望着一旁窃笑的穆子晖,脑袋一阵恍惚,第一次从他们口里听到这样的戏言,第一次看到主人那毫无拘束的豪放大笑,还有这种……窃笑。 他从未见过,是他们么?十几年前冷血无情面如冰霜,任何事物都不放入眼底的人,今日竟会阻止他杀一个动物,甚至,主人身边的人从来都是傲世不羁,哪有对什么事物言怕之理。 “什么地狱罗刹如此厉害?我倒真想会会。”赵雄嘀咕道,忽觉附近有内力浮涌,大家即刻都安静下来,半晌,一抹白影和一抹紫影远隔十丈之距偏然飘过…… 只是瞬间,穆子晖便使出光速轻功闪电般追去,赵雄与各随从弃马紧跟其后。 偌大的山洞被烟雾环绕,洞顶上朱红色的“无忧界”三字是用各种千娇百媚的鲜花编排而成,洞口不停往下滴的清水在白雾的环绕下似一串串珍珠链一般光彩夺目,洞内不断传出的欢笑声清脆明朗,随心怡情,宛如天籁,那是两个声音,一男一女。 洞中南面墙上一帘清水顺着石壁上碧绿的青苔流入那一方清亮如镜的碧潭中,明月荡在青藤鲜花编绕的秋芊上笑得无拘无束,怀中抱着一只与她衣襟同色的小白兔。 一群彩蝶围着她翩翩飞舞,旁边的水潭里,赤着上身挽起裤脚的明阳正在给一只梅花鹿洗澡,满洞到处都是温驯的动物,兔子、松鼠在蹦蹦跳跳,蝴蝶、青蜓在翩翩飞舞,山石和树枝上到处停栖着不知名的小鸟在叽叽喳喳,两匹狼在水潭边饮着清水,一只老虎在潭边打盹儿,一只长颈鹿站在水潭旁边伸长着脖子舔着明月那两只赤着的玲珑小脚,而那些动物,或者是鹿茸上,或者是小尾巴上,或者是脚上,都系着一缕红绳。 第67章 死亡的味道1 忽然,一只雪狐从洞顶跃入明月怀中。 “啊,绒儿,你跑哪儿去了?上次给你做记号你就跑了,要是给坏人抓去可怎么办啊?”明月抚着怀中这只雪白的小狐狸,伸出自己的小指,使劲咬一口:“别动,我给你做记号,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了,再也没人敢动你了。” 小指上的血点上雪绒狐那两只细长的双眼之间,一粒朱心痣顿时让它更为明媚动人,小狐狸静静的把头埋入她怀中,仿佛十分依恋这个浑身散发着清香的怀抱,只是明月的怀抱太小了,挤不下那么多小动物,小白兔被雪绒狐挤了下去,眼看就要掉进水潭。 “啊……丝儿……”一声惊呼声响起,明阳纵身一跃接住那只掉下的白兔丝儿。 “扑通……”那只打盹的老虎掉进了水潭。 “啊……” “哈哈……”狂笑,明月笑得弯起了腰,抱着怀中的雪绒狐纵身跃起,在无忧界中使出渡云逸风,似一片飘逸的雪花在随风飘舞,一群彩蝶始终围绕着她,仿佛她是一朵娇艳无比的花儿,那样的吸引着它们…… 啊,那是什么?哇,好寒的眼神啊。 “扑通……”落入潭中的明月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水,心慌的看着洞口,眨眨眼,再眨眨眼,那人站在阳光射入的洞口,一团白雾环绕着他,轩昂挺拔的身形,巧夺天工的面容,惊为天人的气势,仿佛天神降临,叫人看得心旷神怡,只是那墨黑的双眸,哇啊,冷若冰霜“晖叔。” “舅舅……” 隔了十年,这是赵雄第一次见到长大了的明月,直到许多许多年以后,当满头白发声音沙哑的老人赵雄,再度回忆起明月时,犹记得那一日,如空中明月般的人儿是多么的浑然天成,纯洁无瑕,一双眼睛清澈如镜,似能让人看到……自己的内心! 这样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笑,却换来了惩罚,明阳被罚去慈心庵面壁思过一个月,而她,当她抱着子晖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时候,看着主人那一脸的冷漠与恼怒,眼中却闪着怜悯的双眸时,赵雄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欲哭无泪”了,当乌龟遇上铁锤,当火遇上水,当日落遇上月升,当穆子晖遇上明月…… 孟烟愤怒了,当她提着那把重七十公斤,长约二尺却有两个手指大小的洞的风神刀,再次冲上山去追那个第三次偷她衣物的小贼时,胡初风终于溜了,有如一阵风般跑得飞快,边跑嘴里还边嘀咕:“快快快,快快快,为了脱离苦海,冲啊……” 他身后骨瘦如柴的狼狗也仿似他一般兴奋,边跑边吐着舌头。 孟烟脸色铁青,横行江湖二十年,这次居然被同一个小贼连偷三次,颜面何存,不过那小子可真会跑,像一阵风一样一溜烟就不见了,偏偏胡初风那块固执的石头就是不肯用千里眼帮忙看看那小子的踪影,我就不相信抓不住你,抓不住你我就不姓孟。 “啊哈哈……小子,看你往哪跑,这次让我逮个正着了吧?”孟烟笑得很是得意,仿佛她抓到的不是一个无名小贼,而是一个江湖大盗,一把大刀凌空挥舞两下,一阵倏倏的风声响起。 古汉心惊胆颤的望着眼前这凶神恶煞的美丽女人,使劲的推着正背向着她整理衣襟的天凡。 “干嘛?怕什么,一个女人。”天凡回头,孟烟呆了,那穿着初风的白衣的男子,竟是……竟是……那样的清逸脱尘,简单朴素如未经丝毫雕琢的白玉,一双眼睛清澈幽深如碧潭,意态间却隐有几分随意不羁清俊无邪,神采飞扬洒脱,那是,怎样的人?仿佛清逸得,不似凡人…… 若不是……若不是那脸上凡人才有的清俊无邪,若不是…… “哇,烟姨,是你?是我啊,我是天凡啊,记不记得……”那样清脆如风吟却又大大咧咧的声音。 “雪儿,快过来看看,是烟姨,我们有救了。”孟烟转眸,心中一惊,那张脸,宛如上天精选一块圣美的仙玉雕刻出来般玲珑精致,那双眼眸宛如天际明星,清澈幽深却超然淡定,无波无绪,无欲无求,欲醉天人,穿着她的紫罗裙,仿若一抹轻逸的紫烟般飘渺,似一眨眼,便会飘然而去,左额边的那个火红色的印痣,似一只正欲腾飞九宵的凤凰,又似一缕炎炎燃烧的烈火,隐隐透着慑人心骨的炽光,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我晕了!”孟烟抬手掩眸,是不是眼花了…… 一方与衣襟同色的浅紫薄纱从头顶盈盈环绕,从额头到脸遮得严严实实,镶着两根三寸长白羽的雪玉钗晶莹剔透的别在脑侧,定住紫纱,明亮如星的双眸盯着铜镜中的自己,和一旁为她整理衣襟的孟烟。 “真是美幻绝伦,世间再无第二人能与你相比了。”孟烟抬眸看她,不禁由衷赞叹。 “不,还有一个。”声音轻如薄烟。 “她?她与你一模一样,你便是她,她便是你了。”脑中晃过那张活泼可爱笑眯眯的小脸,不禁扬唇浅笑。 “烟姨,我到处找了,没看见风叔啊……”推门而入的天凡被孟烟恶狠狠的眼神瞪得止住了声。 “臭小子,这是女儿闺房,岂能随便进来的?” “哎哟,明儿与我是不分彼此的,至于烟姨嘛,不说话的时候倒是像个女儿家,说起话来……啊……哎哟,痛。” “臭小子,王八蛋,居然跟那酒鬼说得一样,你这小色鬼,闯进来偷看,小时候就好色,长大了更色。”满屋子追打的两个人,一个咬牙切齿,挽袖赤膊,一个嘻笑闪躲,做着鬼脸。 “我怎么色了,不要乱说噢。” “哼,小时候就偷偷亲雪儿的额头,长大了就想偷看人家换衣,这样还不色啊?” “胡说……我……”正欲狡辩,忽觉一道寒光射来,止步停下,望着明雪幽深的眼神,竟一时无语,“哈哈,还不被我抓到。”孟烟一把抓住他胳膊,“明儿,我……” “我感觉到了,有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明雪转眸望向窗外,眼眸那样深不见底,思绪似飘去了九霄云外…… “我前世是不是欠你们的?每次一遇到你们便要逃难,真是冤孽。”孟烟把风神刀刀背朝下抗在肩上,面向天凡,后退着走路。 “不是逃难,是避开死亡。”天凡把苹果在身上擦了两下就大咬一口:“古汉快点。” 可怜的古汉背着二个大包袱,孟烟说那是她的家当,不能丢,天凡肩上也背了两个,却一点都不觉重,似他肩上背的不是几十斤重的包袱,而只是一团棉絮。 第68章 死亡的味道2 “废话。”孟烟嘀咕:“无所谓了,反正我也要去找那个酒鬼,那个死家伙,这次找到他非把他腿打断不可,让他下辈子乖乖跟着我,想跑也跑不了。” “明儿,你怎么了?”天凡停住,看着突然停步背对他的明雪,急忙转到她面前:“怎么了,不舒服么?” 明雪怔怔的望着前方,半晌,才低吟道:“我又看到黑衣人,这次……还有一个白衣人,似乎想对我说什么,却没有声音。” “没事,明儿,我在呢。”天凡轻轻揽她入怀,让她靠在胸前,孟烟看着这两个自小便相依为命的人,忽有一丝欣慰,人间还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珍贵? 一阵寒风吹过,古汉打了个寒颤,“天凡,雪儿,我……我怎么觉得阴风阵阵的?” 明雪闻言猛的抬头,“呀……”撞到天凡的下巴,幽深的眼神忽变得飘渺,如风似云的眸光擦过孟烟的发丝,怔怔的望着后面,乡间的小路现已近黄昏,天际似蒙了一层黑色薄纱,落日如少女脸上的胭霞般含羞欲落! 附近那些景物若隐若现,但孟烟身后那棵树上,那一排排静止不动的麻雀却仍能看得清清楚楚,顺着她的眼眸望去,天凡眼前一亮:“哇,好多麻雀啊,抓几只来烤。”纵身跃起,忽又落下:“咦,奇了,怎么全都不动?” 孟烟环视四周:“确实诡异,我们不要多管闲事了,赶快离开此地。” “是啊是啊,快走吧,阴风阵阵,诡异无常,吓死人了。”古汉赶紧附合。 “抓一只下来瞧瞧。”天凡语毕又纵身跃起,才跃起二米高,却感觉脚被抓住。 “下来,别给我惹事。”孟烟抓住他的脚踝,一把把他拉了下来。 四人疾步如飞,想快些摆脱这种诡异冷厉的气氛,大概行了不到三里路,路旁静止停格的一头牛与一个老农夫让天凡再也忍耐不住,缓下了脚步,孟烟也不知不觉停了下来,望着前面三米处一条横在路上的眼镜蛇,仍吐着信子,昂着凛洌骄傲的头,似一眨眼便会捕上来咬你一口。 古汉毛骨悚然的跟着天凡身后拉着他的衣襟,这是个惯例,每次感觉危机时他便是如此的动作,“嘘……嘘……”孟烟朝那条蛇嘘了两下,不动,还是不动,再转头看那满面皱纹肤色如铜的农夫,正张大着嘴巴和眼睛,显然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那头牛尾巴微向右上方翘起,似在赶着屁股上的苍蝇。 再看看天凡,哇,正盯着牛屁股看,丝丝的抽着气,绕过去,一眼便看到牛屁股上的那一团苍蝇,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臭小子,牛屁股有什么好看的?恶心死了。”孟烟拉开天凡,满脸的厌恶。 “不是啊,你没发现,那些苍蝇也是静止的么?呵呵,有点意思!”天凡一脸的兴味盎然:“有好戏看了。” “你小子本事不大,胆子倒不小,你烟姨这些年武艺也没什么进步,真要有什么事可是保不住你的,我们还是走吧,别多管闲事了。”孟烟捏着天凡的耳朵,转身去拉明雪。 手刚一触到明雪的玉臂便猛的惊住了,明雪身后站着一个个年约八、九岁的女孩,穿着一身火红色的棉袄,脸色苍白如雪,一双眼睛暗然无光,却显露着无限的渴望和乞求,无声无息的盯着明雪被紫纱掩住却若隐若现的火凤凰印,似有万语千言要诉,似有无尽渴望要求。 那苍白的樱桃小嘴不停翕动,再仔细一看,孟烟顿时寒毛倒立,那小女孩的脚竟是离地一寸,凌空而立,孟烟松开拉着明雪胳膊的手捂住因为惊憾而张大的嘴,却在松开手的同时发现那个女孩居然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雪儿……快……快过来。”孟烟战战兢兢的去拉明雪,手触到她的同时,那女孩又出现了,还是方才那样凌空一寸站在明雪身后,小嘴不停翕动。 “难道……”孟烟脑子里晃过一连串的的疑问,即刻又松开手,不见,再搭上她的胳膊,又有了,天啦…… 孟烟愣愣的望着明雪,似个木头般,半晌,忽听见天凡在耳边沉声道:“烟姨,你要是怕,就站在我身后去。” 孟烟移眸,天凡轻轻拉开她搭在明雪身上的手,那女孩即刻消失不见,却见明雪微眯双眸,轻轻缓缓的吸气,似在呼吸一股清新诱人的香味,样子极其陶醉…… “好熟悉的味道……”声音极缓极轻极柔极飘逸,一阵风吹过,仿佛无,似从未从她嘴里说出这句话,似只是风吟。 孟烟又吞了吞口水,十年前就见识过明雪的奇异,十年后更是让她诧异万分,那句“风吟”后,明雪便径直转身往前走,那个女孩隔着明雪一米之距凌空跟着,仿似她的影子般,脚仍离地一寸,嘴唇仍在翕动。 古汉颤抖的手紧紧拉着天凡的衣服,孟烟甚至能听到他的牙关在咯嗒作响,细声问天凡:“这不会……便是……名间传闻那……那幽魂吧?” 天凡吐了吐舌头,一手牵着明雪,一手挽着古汉的肩膀,朝孟烟挑了一斜眼,一行人,一缕魂,就这样向前赶路,身后始终有一阵冷风贴背,孟烟感觉自己寒毛似一直竖着,心跳得厉害,脚也似有点颤。 “嘘……嘘……”孟烟朝天凡暗嘘,沙沉着声音道:“不行啊,不能总这么跟着啊,我受不了了。” 天凡却不语,仰头望了望渐黑的天际,捂住越颤越厉害的右耳,忽转头望着明雪道:“明儿,近了,我们得避避。” 古汉惊愕地望着他的耳朵:“又……我们不是已到楚国了么?赫羽又追来了么?” “我们已到楚国半月,赫羽自无戒山就未再追来,早些时候已经感觉到附近有杀气,怕明儿心又无法符合,所以才让烟姨带着我们离开,现已渐行渐近,避无可避了。” “也就是说,这些人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古汉忽松了口气,转眸望向明雪仍然平静的脸,和幽深却似有些悠远的眸光,附在天凡耳边沉声问:“她又是来找雪儿的么?已经第三个了。” “第三个了,她们到底想表达什么?”明雪的声音飘渺轻逸,让孟烟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听不见,为什么听不见?可以看见,却听不见。”明雪闭眸,抬手轻抚左额那个火凤凰,黑长的睫毛微颤。 “明儿。”天凡轻握明雪的手,眼眸变得更加幽深,那黑如墨的瞳似渐往后沉,沉入无尽深渊。 “啊……”古汉一声惊叹,天凡与明雪同时转身向后,那女孩此刻脸上充满恐惧,浑身颤抖,暗淡无光的眼晴不断涌出透明的眼泪,未落到地上已经消失。 “不要带她走。”忽听明雪一声惊叫,孟烟即刻环视四周,无人,搭到天凡的手,此刻天凡连着明雪,她连着天凡,即可看到那个浑身颤抖充满恐惧的小女孩。 “告诉我,她在跟我说什么?她想跟我说什么?”明雪望着前方,幽暗的眼眸忽变得威慑人心,半晌,孟烟看到那女孩终于不再颤抖,望着明雪的眼神充满希望,明雪垂眸,望着那女孩,伸手,抚她苍白的脸蛋,低吟:“你有一柱香的时间,带我们去。” 第69章 初会惜月1 后退一里路,往左边的岔路直行三里,一个硕大的庭园便出现在众人眼里,方园一里只有这一户大庭园,一户人家。 青草地小黄花点缀,一米宽的蜿蜓小路,竹门木栏围成的院子,门上挂着雕成云状的木牌,青墨色的颜府二字写得入木三分,铿锵有力却不失优柔,几枝桃花伸出墙院,探出娇艳的花朵,简单朴素却不失优雅,想必那主人定是同样优雅文儒之人。 只是此刻,天凡他们无心去观赏此翻美景,那桃花枝上的鲜血没有逃过他们的眼睛,那么鲜艳的血液,似是要与盛开的娇艳花儿并美。 一个跃身,孟烟便不见了踪影,明雪和天凡飞快的冲进去,又是满地的尸体,又是遍地的血迹,那些青草黄花铺成的地啊,一直漫延到了院里,多么诗意巧妙优雅的延园,如今却是遍地尸体遍地暗红,女孩自一入院透明的泪便滴个不停,无声的哭泣,那是别人都听不见,明雪却能看见的悲哀,闭眼,人间死别,总是如此的哀。 “天凡……”孟烟的呼唤声从内屋传来,天凡即刻拉着明雪冲进去,正好看见孟烟一脚踢开屋内正中的木桌,然后蹲下来用右手指关节敲着木桌下面的木板:“里面有人。” “会是什么人?”古汉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死人,一时间已是面如死灰,畏缩在天凡身后,却仍不忘探出头来问孟烟。 “打开看看便知道了,你们闪开。”孟烟望了望地板,左手微扬,天凡即刻拉着明雪和古汉后退五步,只见孟烟站起身,风神刀随手一挥。 古汉只听见一阵倏倏风声,便见地板沿墙四面裂开一道痕,再见她一挥袖,那块地板便整片掀了起来,而随着地板的掀开,一只雄鹰也猛的冲了出来,如铁般坚硬锐利的弯爪向孟烟抓来,孟烟正欲提刀防备…… “不要……”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孟烟闻声望去,却在瞬间被雄鹰抓伤了手臂。 “呜……”明雪立即吹起哨鸣,雄鹰在她头顶盘旋了一圈便停在她面前,孟烟顾不上自己受伤的手,当即把那地板之下的女孩拉了出来,那下面并不大,只能容下二个体形不大的人,就像一个柜子。 天凡打量着那女孩,年约十二三岁,穿一身鹅黄色布裙,及腰的头发扎成一根松懈的辫子搭在胸前,一双丹凤眼明伦动人,却好似蒙了一层雾般迷离失措,被孟烟拉出来,脚尚未站稳便倒在她怀里。 “这孩子应该是这家的生还着,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要灭门。”孟烟扶住那女孩。 “先离开此地吧,我始终感觉还会再有人来。”天凡走到门边看了看院子。 一共五口人,其中一男一女,年约四十,从额间到腹部被劈开,模样已看不清楚,男的手劈被砍断,身上再无其它伤痕,女的显然一刀毙命,两人的手触在一起,看起来似是一对夫妻。 一个年约七十的老者,被人横腰斩断,头上束起的发冠仍整齐无损,也是一刀毙命,另外两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看衣着应是仆人,头都劈成两半,混和着杂草泥土安静的躺在身体旁边,血肉模糊,看得人触目惊心。 孟烟抬手去遮那女孩的眼睛,却已迟了,看到满院的尸体,没有哭出声来,眼泪落个不停,踉跄的跑出院子,浑身颤抖,却不敢碰,明雪垂眸,半晌,再转眸望向盯着黄衣女孩满脸不舍的幽魂,和若隐若现的黑衣人影。 “熙儿,熙儿……”黄衣女孩终于哭出声响,望着泥巴木栏旁那棵桃树下,那娇小的火红身体,满脸苍白,明亮的大眼睛仍睁开望着她,似是在喊“姐姐,姐姐……” 孟烟流泪,看着那个与幽魂一模一样的娇小身躯,看着黄衣女孩把她抱在怀中,看到那娇小身躯的背后,那无数个刀痕,砍得那样深的刀痕啊,露出了娇嫩的白骨,看那黄衣女孩一直喊着熙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倒下…… 盯着那娇小的身躯,盯着那变得暗红的血渍,盯着那透过血肉隐隐露出的娇嫩白骨,心忽又疼,转眸望那缕幽魂,仍盯着她额头嘴唇不停翕动的……孩子,沉声道:“我会……照顾她。”再望向已行至她身后的黑影,唇语:“替我……好好照顾她。” “娘的,这帮人真他娘狠,连个孩子都不放过,还要让她去得那样惨,让我知道是谁,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孟烟咬牙切齿。 古汉抹了一把泪,吸了吸鼻子,抱起那黄衣女孩和天凡明雪一起走出院子,孟烟挥舞风神刀使出烈焱撒天往那间木屋前一挥,挽着明雪肩膀转身离去的天凡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房屋倒塌的声音。 古汉回头,已见那满院的尸体连同那几棵染血的桃花和草地全都陷塌入被刀劈开的巨坑,那块云状的木牌摆晃了几下,也随着那些死去的人一同埋入地内,似掩去了什么般,那两个入木三分的青色颜府二字便永远这么埋去了,只是,埋去的是什么?人?连同灵魂么? 火红的身影早在瞬间消失不见,死去的人,去了冥间便要放下一切,而那活着的人,承着那些失去挚亲的痛苦悲哀,要怎样的活着? 这绝非巧合,天凡望着那因踩到一个赤衣男人便在瞬间定格的店小二,明眸微眯,回头望了望正极力控制情绪的孟烟,和眼眸幽暗隐着寒光的明雪,甚至边啃着鸡腿边打量他们眼色的古汉,最后把幽深的眸光落在正认真进食的颜钰身上…… 这个女孩只是晕睡了一夜,第二日清晨醒来便似什么事都没有般,跟他们讲述自己博学多才的父亲颜空,贤良淑德的母亲颜百氏,慈爱善良的爷爷颜储,活泼可爱的妹妹颜熙,颜家上观天象下论地理的旷世奇华,颜家被世人虎视的祖传秘笈无字水舞卷,颜家的淡薄名利,归隐山林,和父亲口中穷追不舍的点穴术达到幽冥之境的……幽术派! 讲她自己,颜钰,要为颜家复仇的颜钰,今后会好好活着,铲平幽术派……和幕后指使的人,想到此处,天凡感觉自己血液已在沸腾,但见孟烟捏着茶杯的手虽在隐隐颤抖,却仍在强忍,也只得垂首不语。 “幽术派是最近十年开始在江湖崛起的,三十年前幽术派掌门人舞忧与无影拳王木涯子在七律滩一战后,两个门派从此都在武林消声匮迹,但二十年前据说木涯子的师弟木石子曾在江湖上露过面,十年前,木石子的独门传人明腾又出现在江湖,接着幽术派便逐渐在江湖上露面,这十年来幽术派势力日渐庞大,经常搜集江湖上的上等武功秘笈据为已有……”这些便是孟烟花了十两银子从千丝线那里买来的消息。 第70章 初会惜月2 千丝线是江湖上的百事通,算是一个帮派,又算是一个商家,在各国各大镇城都有连锁分铺,熟知江湖各类大小事,靠卖消息营生,在这是非恩怨纠缠难分的江湖,自是十分的吃香,千丝线的掌门人拒说是一名女子,却不知是怎样的人物,想必武艺定是超凡,否则如何在这血腥江湖立足。 “爹爹曾说过,无字水舞卷是一部天书,也可说是一部兵书,一部政书,一般的江湖人要来是无用的,幽术派追寻无字水舞卷的目的绝不是为了本派,且以幽术派近十年来的扩展形势与趋势来看,幕后定是有高人撑腰,所以……请各位,先不要打草惊蛇。”十三岁的颜钰在说出这段话时,一双丹凤眼仍淡淡望着眼前的米粥,冷静得有些寒。 孟烟望了望她,皱眉嘀咕道:“早知如此就无须浪费我那十两银子,直接问你就得了,看来你远比我想像中要知道得多。” “无论如何,颜钰十分感谢你们。”顿了顿,又道:“不知各位可否想过,颜家上下不懂武艺,这些年来是如何躲过仇家的追杀。”颜钰抬眸望一眼孟烟,却把眸光落在明雪眼上,古汉一愣,这一点她倒真的没想过,莫非她也如明雪一般,有什么异能? “是不是,你们背后有什么人……照顾?”天凡不紧不慢的问。 “是的,颜钰不妨告诉你们,照顾颜家的人,是惜月公子。”颜钰这么一说,孟烟倒愣住了,“什么来头?”古汉急忙问道。 “传闻惜月公子来去无影,是当今江湖一绝,几乎无人见过他真面目,武艺已是出神入化,看来……也不过如此,否则怎能让颜家惨遭灭门?”孟烟垂眸冷冷道。 “烟姨。”天凡不解的望向她,这不似是她会说的话,孟烟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却是十分善良,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往颜钰心中捅了一刀。 然那颜钰却只是怔了两秒,随即便宛而一笑:“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仙亦有失测之时,爹爹曾教导过颜钰,惜月公子是颜家的大恩人,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可怨恨他,无字水舞卷其实早已在他那里。”最后那句说得不平不缓不抑不扬,似是说给……某些人听。 “看来你们颜家对惜月公子自是十分的信任了。”明雪忽轻轻道,“是的,幽术派尚未得到无字水舞卷,颜钰与各位在一起,只会连累大家,所以……颜钰告辞,各位大恩,日后若有机会必涌泉相报。”忽的起身,便径直转身走出门去。 “哎,颜钰。”古汉在唤,“不要唤她,小小年纪便如此的心高气傲薄情寡义,让她慢慢等着惜月公子来救她吧。”孟烟拍了一把桌子,力道不重,却让古汉心惊胆颤。 “烟姨,也看到了么?”明雪忽轻轻叹一口气,望向孟烟的眼眸蒙着一层薄雾,朦胧幽暗,似有一线感伤。 孟烟紧紧闭眸:“才十三岁的孩子啊,要有怎样的心机,才能做到。”古汉不解,但心已开始感觉惊慌。“那棵桃树下,果然是地道的入口。”天凡垂目,拿起面前的杯茶一饮而尽。 “什么?”古汉紧抓天凡的袖子。 “你不觉得奇怪么?颜熙为何全身上下就是背后遍体刀伤,身前却无一处伤痕?即使是再小的孩子,面对生命的危机也有挣扎的本能,却为何?她身前无一处伤痕?幽术派刀法精悍,颜家其它成人都是一刀毙命,为何颜熙却是背上被砍得血肉模糊?还有……烟姨要把整块房屋的地板掀开,地道才显现出来,这说明屋内没有地道的入口,整间屋子都被封死。” 说到此处,天凡抬眸,望向窗外远处那若隐若现的山脓,忽变成一群村民拿着农具利器疯狂的追杀几个手无寸铁的人,事情来得那样突然,那时,那个年轻美丽的女人手上还拿着准备送给村民的衣物,那个才六岁的孩子手上还握着笔,在父亲慈爱的目光下写着“人之初,性本善”,字才写完,便见那突如其来的刀疯狂的砍了过来,这一幕又重现在天凡脑海,反复晃过,挥之不去。 “颜钰不是说幽术派的点穴术已达到幽冥之境?那幽术派点了颜熙和颜家人的穴道,让他们无法反抗……” “幽术派行事虽喜欢制造声势,杀人时,却不屑对付一动不动的木头,况且他们是来找东西的,不可能不给他们答辩的机会,幽术派不仅是点穴术惊异,即是杀人的武艺,也是非凡,颜家除了颜熙,其它人都是一刀毙命,何以颜熙却是背上血肉模糊?”孟烟沉声道:“颜家人知道有仇人上门,即把两个孩子塞入地道,入口就是那棵桃树,颜钰先下去,后面的颜熙却没有下去,也许时间已来不及,也许有其它的原因。” 顿了顿,古汉发现孟烟眸光闪烁,深吸一口气又道:“那些人杀颜熙的时候,那孩子正趴在桃树下,死死的护着入口,是怕被人发现,怕姐姐受到伤害,那孩子啊……那孩子……竟是……竟是那样的坚强,任背后被人砍得血肉模糊,也未移动分毫,也许终是起了丝恻隐之心,那幽术派的人竟未掀开她的尸体,颜钰也因此留住了性命,但那地板不厚啊,颜钰在地下听到家人的惨叫声,听到恶人的砍杀声,听到妹妹的嫩骨血肉砍裂声,却是能忍住,却是为了自己的性命,阻止了颜家养的猎鹰冲出去,如今还能冷静的分析是非轻重,你以为她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她是在警告我们,她是惜月公子的人,我们若是冲着无字水舞卷而来,也要先掂掂自己的份量,是否惹得起惜月,也是在提醒我们,那份无字水舞卷在惜月公子那里,我们在她身上是寻不到的,理她是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也好,多疑自保都罢,十三岁啊,我孟烟十三岁的时候懂什么?这孩子的将来啊……将来……会如何。” 说到后面,孟烟几乎是在喃喃自语:“可怜了颜熙,死去后仍是不忘躲在地下的姐姐,即是化作幽魂也要寻人来救她,那颜钰……她以后……是否能不负颜熙的……那份情?” 无语,想起那身火红小棉袄,想起那透明的泪,想起那不停翕动苍白的樱桃小嘴,想起那暗淡无光却充满期望的大眼睛,颜熙,颜熙……明雪忽的起身:“我答应过她,要照顾她。” 从客栈走出时,孟烟留意到方才那些赤衣男子早已不见踪影,才几句话的功夫,应该没走多远,天凡耳朵不断颤动,颜钰,你在哪里? 鹅黄色身影逆风站在湖边,三月的风,不寒了,那身影却是不停颤栗,一阵寒意顺风而来,抚落脸上最后那滴泪,滴在落叶上,有丝沙响,空绝了她的心,从此以后,颜钰,你为复仇而生。近了,那股杀气,要来了么? “枯木逢春,别乱跑。”清朗洒脱的声音忽然传来,似天际飘来的仙乐,瞬间,那股杀气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回眸望见,白衣翩翩纤瘦修长的背影,真像他,他来了么?回过头来,看到那张俊逸的脸,潇洒的笑容,亮如星际的眼,还有……唇上那两缕长及下巴的胡须,不是他,他没有胡须。 第71章 炽目骑1 “暮色四合心事暗,寂寞月华水上漫,满怀牵挂无人诉,花自绽放回眸间。”那人轻吟一首诗,正说中了她心思,“大叔,你的狗……”颜钰轻唤,伸手指了指他身后,他回头,喔……孟烟正抱着枯木逢春洋洋得意的笑着:“胡初风,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这么容易就把你给找到了,缘份啦!” “风叔,你还记得我们吗?”天凡走过来,挽着他肩膀,再指指站在孟烟身后的明雪。 “天凡,雪儿,他……便是当年救你们的古汉了?”胡初风含笑道出这句话,天凡愣了愣,随即感动的抱住他:“风叔,原来这么些年你一直在关注我们,一直在用千里眼看着我们平安生活,你知道古汉救了我们,知道烟姨找到我们,你什么都知道。” “胡初风,我真是太不了解你了。”孟烟眯着眼睛,轻咬下唇,“我是古汉,幸会幸会!”古汉有些激动,明雪眼角那丝欣慰一晃而过,随之而来的是寒意。 “不好……”那个好字尚未吐清,孟烟便已觉一缕清风绕身,人便定住,无法再动丝毫,只留眼珠转溜,见初风全身上下除了那两缕胡须和背后的长发被风吹拂外,也是丝毫不能动弹,天凡依然抱着他,从背影看来,他也是定住了。 “素闻千里眼胡初风眼如明星,今日一见果然明不虚传。”阴森森的声音似夹在风里,叫人不寒而粟,“风神刀屠二娘的侠义心肠在下自是听闻不少,只是今日管到了幽术派头上,却不是智举。”几道赤影在眼前晃过,明晃晃的弯月刀光异常刺目,快如闪电劈向额际,今日便要丧生于此了么?孟烟闭眸,感觉眉间有些痒。 那是什么声音,如此悠扬轻逸,如风恋云般缠绕发间,又如冰化水般缓缓溶化……那炽人的杀气,眉间瞬间舒展开来,孟烟睁眸,看见那个人,那个气质似初风的人,缓缓飘来,指中的白玉笛与衣襟同色,身材修长清瘦,长长黑发以一根金色缎带束于脑后,一张脸仿若上天精选最好的玉石精心雕刻的绝世之作,一双微眯的眼眸闪着平和而智慧的光芒。 “花谢花飞花满天,无痕无迹无处寻,水过无痕,音过无人,风逝无影,独怜花……惜月!”柔如云飘,轻如风吟,音清如人,“惜……惜月公子……”赤衣人影一一后仰倒地,喉间一颗赤红朱印,耳边遗留一条血迹,只见那人飘洒自然的收笛挥袖。 孟烟便觉浑身似冰冻的身体一颤,手垂了下来,“你……惜月?”孟烟晃了晃脖子,望了望胡初风和天凡,又眯眼望着眼前浅笑之人,感觉这三个白衣男人气质似有相似之处,却又非相同,各有各的特点,各有各的风格,“是,幸会!”那人笑起来更是赏心悦目:“惜月……尘飞,见过风叔!” 此年太宣伍捌年,春。 太宣王继位九年有余,期间广纳良才,体察民情,轻徭薄税,政治清明,楚国势力日渐庞大昌盛。 而仰光国自九年前陆玄公登基后,不断在招兵买马,争相伐之,侵占附近的小国小族,以扩充自己的领地,故现今仰光国的势力也不可小瞧。 赫非族武士个个跷勇善战,英勇无比,赫非族领土不如周围诸国庞大,全国人口不到三万,但赫非族族长赫极雄才伟略,武功盖世,忠肝义胆,从不持强凌弱。 他在位十八年几乎从未侵犯过任何国家和民族,但若有谁人胆敢侵略赫非族,赫极必亲自带领赫非勇士撼卫国土。 故此,赫非虽是今朝最小的国族,在此战争不断,互相侵伐的时代,却从未曾失过寸土。而仰光国自七年前第四次在边城败与赫非族后,便不敢再枉自攻打赫非族,改攻附近其它小国小族,自是扩展了不少领土。 乌兰国自九年前与楚国结为友邦之国后,一直安于原状,平静自保,不侵略他国,乌兰国虽十年前与楚国一战中输了六座城池与楚国,却仍是当中北朝领土最大的国家。 在这个群雄割据倾轧,纷争不止的乱世,每个国家必有自己一支强大精锐的护国军队,而楚国的,即是九年前穆家特训的五千铜夹少将,现今已扩展为二万的炽目骑。 所谓炽目骑,故名思意,便是凌厉的霸气,威武的军心,庞大的气势亦能让敌军刺目心慑,全军皆身披铜甲,在马背上纵横驰骋英勇无比,每一个炽目骑士均可独挡一面,在战场中均是少将,可独自领军杀敌。炽目骑分,风雨水火四翼,分别由四位将军带领。 为首的风翼首领便是当今大楚御品将军赵雄,此人中等身形,面貌清俊,形态潇洒自然,待人亲谐随和,又不喜与人争胜,在朝中人际关系甚是良好。 雨翼首领顾清现年才二十八岁,是四翼将领当中最为年轻的一个。 此人体形魁梧,浓眉大眼,肤色如古铜,说话中气充沛,声震如雷,心直口快,为人正直爽朗,爱打抱不平,在朝中经常得罪不少大臣,但他深得太宣王器重,武艺又是十分高强,顾家又世代为大楚重臣,故朝中很多大臣见他是能避则避,不能避亦少惹。 水翼首领韩永生是众生派主人韩复生的亲弟,众生派自太宣王登位以来亦归顺朝廷,韩复生深得太宣王器爱,经常出入宫中大小宴会。 众生派仍然是大楚第一首富,韩复生也从未插手过大楚朝事,连韩永生被封将军亦是他凭自己之能,在太宣王推行的一年一度的炽血铁心武德大赛中勇夺回来的军衔。 此人不似兄长仪表堂堂风度翩翩,韩永生身体略显矮小,不及韩复生肩部,肤色如腊,但一双眼睛却散发着精明透彻的光芒,且此人心思细密处事谨密慎行,皆是一将之才。 火翼首领聂然,年龄三十二,身体颀长喜穿青衣,面貌俊秀,肤色如雪,唇红齿白,乍一看极似一名清悸动人的女子,虽然他年龄比顾清要长四岁,但看起来却似比顾清要小四岁,无人知道他的来历,他皆是与韩永生一样,在炽血铁心武德大赛中赢回来的军衔。 也许会有人担心,在炽血铁心武德大赛中赢来军衔的人身份是否可靠,若是他国派来的奸细那岂不是引狼入室,在此我想告之诸位,千丝线的总部在大楚付城,千丝线的主人千恋是大楚人,千丝线不仅打探消息的能力世所无及,那查人底细的能力也从未出过漏洞,至于这千恋到底是何人物,那是后话…… 旭日东升,山鸟啼鸣,晨风拂露,万花吐蕊,又是新的一天!古铜山脚,那一抹粉红一抹浅紫,两个人影闪电般飞逝而过,似两抹飘逸的流云,轻逸而飘渺…… 第72章 炽目骑2 京城市集,粉红的人儿一手拿着糖葫芦,嘴里塞得鼓鼓的,晶莹剔透的肤上被糖浆抹得粘粘糊糊,不时伸出小舌头舔一下玉唇,另一只手任紫衣少年拖着,疾步如飞的在街上穿行而过。 街上正在行走闲逛的路人都停下了脚步,卖物品的货郎和老板睁大了眼睛,甩拉面的大伯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店里的小二端着碟子似被定格,大家都痴痴望着那两抹犹似天际而降的仙影。 那两抹仙影儿,隔一段时日便来一次,那女孩长得似上天精选的圣玉雕琢而成,那样玲珑精致的脸啊,气质清新飘逸,怎么看都似是浸在那仙云圣气中的仙子,怎么个,就掉下了凡间呢? 就是那经常吃东西弄得小脸满是脏物随意率性的姿态,在她做来,那动作却是怎么随意怎么优雅高贵,怎么率性怎么潇洒悸人!而那清俊不凡的少年,似隐有那么一份俯瞰万物的霸气,随意的一笑,一眼,却是能让人心颤。 “月儿,不可再似以前那样悠闲的在街上闲逛了,以后若是同晖叔回城被人认出来,让他知道我们经常偷跑下山,他会不高兴的。”明阳恨不得施展轻功,一下子飞去到目的地,却无赖方才下山怕被人发展,一路施展轻功真气大耗,下午又要去参加比赛,现在亦不可再用内力。 “怕什么嘛,舅舅每月的这几日都会闭关练功,双野和三吴叔叔都要守关,七个乐儿又要打理倚龙居,哪有时间理我们,只要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回去就行了!” 明月终于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眼睛又开始东张西望寻找目标,忽见那里,啊哈,好漂亮的纸鸢啊,玉手一滑,似一缕上等丝绸般柔软瞬间即从明阳手中溜了出去。 “月儿。”明阳回过神时,那人儿已逝到纸鸢铺前。 “老板,我要那只!”清脆的声音响起,待那纸鸢铺的老板和客人回眸一望,似被瞬间定格般,愣住了,这人儿,这人儿……什么时候自天上掉下来的? 与此同时,街的那一头,一个体形魁梧,浓眉大眼,肤色如古铜,一身深蓝布衣的男子负手自东街缓缓行来,说他在缓行,其实不然,因他似极其烦躁,强忍住自己放慢脚步,以配合旁边那人。 那人一身浅青色丝罗衣,长发以一根黄色缎带在背后束起,留一小缕半长发丝与额边,飘逸潇洒,捧着一小盆兰花的左手翘起兰花指,右手拂袖,俊秀的脸上带着欣然的浅笑,就这么意态悠闲的缓缓走着,深褐色的眼眸缓缓环视四周。 “老子就见不得你个娘们儿型的人,跟你一起,老子简直就是在受罪。”那浓眉大眼的男子终于忍不住嘀咕,心里很是不明白赵雄为何要固执的安排他们二人来“逛集市”,到底什么意思?但赵雄那含笑随和的一句命令,却是让他永远都难以拒绝。 “顾清,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太粗鲁了,得改一改,不然就娶不到娘子了。”那清秀的男子只是笑着摇摇头,声音有丝清哑,似一披绸缎里夹着根刺,却让人听起来有一种潇瑟之味,听了顾清的嘀咕也丝毫不在意。 “老子要是找一个你这样的女人,老子就令愿打一辈子的光棍,你一个爷们儿,怎么就不知羞,爷们就该有爷们的样,瞧你那娇情的样,老子看着就起鸡皮。”顾情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还伸出胳膊递给聂然看。 “哼,我不跟你说了,那纸鸢好漂亮啊……”聂然浅浅一声冷哼后,即闪电般飞逝离去。 纸鸢铺老板刚刚把那只天蓝色的凤凰纸鸢递到明月手上。 “老板,我要这只纸鸢。”那略带丝清哑的声音便传过来。 “嘻嘻,这只纸鸢已经是我的了!”明月头都没回,只是朝一边的明阳呶了呶嘴,明阳无奈的走过来从身上掏出银两。 “我出双倍的钱,把纸鸢让……”聂然的眼睛随着纸鸢往上看,看到那只似玉雕般的纤手,看到那张……后来……改变他一生的精致笑脸。 “给我。”后面那两个字是愣了好半晌后才接上的,之间还吞了口口水,聂然的眼眸里似淌着一泓春水,流柔迷离。 “哇……”明月的玲珑小嘴微张:“好美的男人啊!” “月儿,我们该走了。”明阳看看渐上三竿的日头,剑眉微皱,拉着明月的小手施展轻功一跃而起。 聂然反映过来时,那人儿已飘然离去,回头来看他的笑容有丝邪意,眨了眨右眼,便回过头去,手上拉着那只天蓝色凤凰纸鸢的线,让纸鸢随风凌飞在她头上一丈之高,仿佛她的守护神…… “你看什么?”顾清的大嗓门响起,聂然回神,轻吟道:“我终于遇到今生的重心了,那就是她!” “啊?谁?”顾清急忙顺着他的眼眸望去,正好一眼望见前方那抹粉衣人影旋了个身,那紫袍少年回首一望。 “哇,哇,聂然,你果真是……是那……那个啊!”顾清咧着嘴,一下子跳开三步远。 “怎样?我的心上人啊!真是绝世倾城吧!”聂然恋恋不舍的收回仍荡着泓春水的眼眸,颔首含笑,眼神微眯。 “受不了,受不了!”顾清瞄了他一眼,脖子一缩,肩膀颤抖,迈开大步急速离去…… 站在渡栖峰顶的丹源阁可以俯瞰整个穆府景色,望着那仿似天际飘云般的一片白色水仙,沁人肺腑的清香溶入这微带湿气的空气中,闭眸轻吸,那十年前的往事,也随着沁人的清香飘上心头。 明月忆起父亲明腾临去前那万箭穿心的模样,那深沉的悲痛又涌上心头,仿佛事情犹在昨日发生,咬唇,脑中又晃过母亲子素临别前那张忧柔倾城的脸,那么美丽的娘亲,月儿不舍,怎么不能预知那是最后一次见面呢?如若知道,她一定不会放手,不会从娘亲温柔的怀抱中离开。 明月伸出双臂,拥抱……一团空气,似是抱着透明无形的灵魄,闭眸,仿佛听见子素温柔的声音“月儿,娘亲与爹爹、外公在一起很幸福!月儿也要让自己幸福哦!” 睁开双眸,那声音那无形的灵魄已消失不见,唇轻扬,是哦,娘亲与爹爹在一起!那就会幸福,幸福就好! 转眸望向那巍峨的城墙,又想起那个说话中气充沛,声震如雷,体形轩昂如山的将军外公,还有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唯一区别便是左额上那颗红色胎痣的姐姐明雪,此时的明月,亮如圆月的双眸上蒙着一层水雾,脸上却带着欣然的浅笑,那是对过去的释然和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而静立一旁的明阳,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仍是那张风干的人皮标本,镶在穆宗耀房间墙壁上的标本,那苍白的脸,圆瞪的眼,七孔流血的模样。 这么些年来,几乎夜夜出现在他梦里的每一个角落,如果事实其实根本没有那副标本,如果那是一场恶梦,那是否……自己睡过了头?怎么不能从恶梦中醒来,怎么让那恶梦刻在心底那样深,深入了骨,铭入了心? 第73章 朝露夕拾 “哥,过去的事别想了,他们泉下有知,知道我们过得很好,会欣慰的!”明月移眸望着紧闭双眸睫毛微颤的明阳,不禁心疼。 “哥!”伸手温柔抚在他壮实的肩上,明阳睁眼,忽紧紧把她揽入怀中,似抱紧她便抱紧了一切希望,那样用力,用力得让她有些窒息,明月回抱住他的腰,半晌,忽然嘻嘻笑起来:“哥,你又长壮了。” “呼……”明阳长长吁一口气,轻轻放开她,这个时候,她居然仍是如此的没心没肺。 “哥,你说婆婆何时才能寻到姐姐?她说一直都有派人去寻,这么多年了,仍是没有姐姐的消息。”明月转身坐回栖时台边,伸手拿桌上的点心来吃。 “婆婆说风叔来过消息,她们俩安全无恙,你就无须担心了。”望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唇角不禁扬起来,看着她,总能让他忘记烦扰,总能让他情不自禁扬唇浅笑。 “我不担心才怪,都快十年没见到姐姐了,我们有舅舅照顾,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可她们呢?也不知正过着怎样的苦日子。”说到这里,小嘴便微微嘟起。 “明雪和天凡都是厉害人物,吃不了苦的。”想起昔日儿时的伙伴,他不禁撇了撇嘴,永远冷漠的表情,让人一看心便冷了半截,哪里及得上月儿的天真烂漫,见到她犹如见到冬日里的暖阳,黑夜中的曙光,让人心明眼亮倾刻便能忘记烦扰,充满希望。 “你真是记仇,都十年的怨都还记挂在心,姐姐不就是无意中说了句话么?那次是巧合。”明月斜眼望他,轻咬下唇。 “咳,咳,不是,我都忘了。”避开她的眼眸,坐回桌边喝茶。 “每次回来都想入无念园看看,但怎么都进不去,舅舅也不知派了什么厉害的人物守住穆府,无影无踪内力却惊人慑心,不及五丈之距慑人寒气便直逼而来,让人不能靠近。”明月回头随意望了一眼无念园,明阳垂眸不语,握着茶杯的手不易察觉的有丝微颤。 “快点吃,还有一个时辰大赛便要开始了,说好了,你要夺得第一名我才会负责说服舅舅让你任职的哦。” “知道了,若是没夺得第一名,我也不配为绝世残将三吴的徒弟,更不配为……他养大的人。”垂眼饮着杯中热茶的明月,丝毫没发觉对面坐着的明阳眼角一逝而过的忧虑…… 炽血铁心武德大赛在离皇城七里的峰旋林举行,此赛是太宣王为怀念恩师穆宗耀所创办,炽血是穆将军的宝刀名,铁心指的是对大楚忠贞不二的决心,武德指的是竞选之人要具备像穆将军一样正气凛然坚韧不屈的品德,这些便是太宣王的用人之道。 此次比赛由太宣王和大楚七位重臣亲自观战,比赛项目有武有文,还有三道难关要过,甚至还要回答由太宣王亲自提问的问题,最后选出入围之人,留在来使府等候三日,三日后所有入围之人全部进宫面圣,由太宣王亲赐宝剑,当场封将。 午时,峰旋林内旌旗飘飘,锣鼓宣天,炽目骑四翼铜甲少将矗立围绕成一个半圆,中间空出硕大的空地做为比武场地,四位首领将军分别坐与自己队伍前面。 那赤红金边缎玄木柱搭制成的遮阳台下,赵雄和一身粉红宫装的蓝晶捧杯静坐,环视一遍另外三翼首领。 赵雄用眼角余光瞄着蓝晶,此刻她正捧着香茗,优雅的打开盖子轻抿一口,抬眸望了一眼皇台上那把龙椅,再缓缓盖上盖子,稍一抬手,旁边的侍女即刻伸手接过茶杯放置台上,垂目沉思了片刻,再环视四周,许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转眸望向他。 赵雄立即颔首敛目,感觉脸上一阵微烫,眸光轻飘飘落在他脸上,半晌,忽闻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再抬眸时,她已认真打量着三丈外那些或蠢蠢欲动,或兴奋难耐,或耐心等待的上千名候赛者。 四根赤红的盘龙柱托着金边红底绸缎顶棚搭成的皇廷看台坐落在正东位正上方,右侧铺地的金毯似无尽头,一直往宫殿方向的路直线延伸,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是无比的雍容华贵,皇台上那一把由锈着金线腾龙锻包垫的龙椅在阳光下闪着耀目的光芒。 昂首阔步而来的太宣王,身形挺拨如山,气度雍容高贵,举止从容不迫,那是属于王者的傲岸与自信。 “陛下万岁……”众臣行礼,声音洪亮震天。 “免礼!”太宣王含笑扬手。 他身后的韦王两鬓头发已有些花白,浓密的八字胡更显得他的成熟稳重,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目光平视,负手而行,待太宣王坐与龙椅上后,他也随后坐在了左侧稍比龙椅偏后二尺的玄木椅上。 而随行韦王其后的便是大学士宋夫京,他的位置在太宣王右侧,但他的椅子便是比韦王偏后五米,且偏离太宣王的龙椅隔着三米之距,太宣王右侧与韦王齐位的椅子此时仍是空的。 炽目骑风雨水火四翼将领,加上韦王与宋京夫共六人,也就是说,还有一名大楚重臣未到,那人的位置便是太宣王的右手座。 蓝晶抬眸,似无意般瞄了一眼那空着的位置,红唇微启,偏首望着赵雄沉声道:“那位置,不会是留待于……他吧?十年归隐,终耐不住了么?”赵雄微怔,眼眸微眯,不语。 “蓝昭公主,今日烈日炎炎,你委身观赛,可要注意避暑啊!”太宣王关切的声音传来。 赵雄立即起身回礼:“陛下有心!” 蓝晶虽下嫁赵雄,楚国众臣包括太宣王却仍是以公主身份尊称她,当年联姻,太宣王曾提议封蓝晶为义妹,却不料被她婉言拒绝,近十年来,蓝晶似已从昔日的帼国女杰逐渐变为如今柔情似水的将军夫人,举指行态不再似昔日那般率直爽朗不拘小节,而变得优雅端庄怡态大方。 此时蓝晶也起身含笑向太宣王回礼:“谢陛下关心!本宫早已备好去暑清茶,亦亲自饮用过觉得清甜可口,特为陛下、韦王、大学士及各位将军也备了一些,陛下莫要嫌弃此茶粗劣便好!” 坐下,偏首去接丫环递过来的茶杯时,眼角却闪过一丝不屑,想我当年也是乌兰国一品将军,领军杀敌披肝沥胆何以为惧,区区烈日岂耐我何?面上如花的笑容仍是优雅雍容。 “哪里的话,蓝照公主太客气,来人,快快奉茶。” “陛下,在初赛场中脱颖而出的百名勇士已在圈外候等!”使臣上前向太宣王禀报。 “嗯,等和谊候到来再开始决赛,让他们在圈外凉亭稍作休息!” 第74章 夕阳无限好1 “和谊候到……”太宣王话一说完,随着使臣一声传诏,一个褐色锦袍之人便由两名宫女搀扶踏着金色地毯垂首缓缓行来,他身后是十多名宫女和二十多名侍卫,走上皇台台阶,微抬首,面上含笑,望着太宣王的眸光却是复杂非常:“微臣身体欠恙,让陛下久等,还望恕罪!”声音低沉沙哑无力。 抬首那瞬,蓝晶看到的是一个脸色苍白,嘴唇微青,体型瘦弱无力,眉目却清俊无比的男子,想起十年前在狩猎场那双倔强的眼睛,那桀骜不拘的神态。 若当年不是陆玄公着了穆子晖的道,被迫让陆玄保留在楚国做质十年,那如今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应该仍是那桀骜不拘的仰光国储君陆玄保,而不是眼前这弱不禁风的和谊候了。 可惜!可惜了! 蓝晶望着他那似随时都会倾倒的无力步伐,垂首含笑,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这句话,谁说的? “和谊候身体欠恙,却坚持来观赛,足见对大楚政事的关注,朕已命御医随行,好随身照顾和谊候,来,和谊候请上座!”太宣王含笑起身,伸手扶过陆玄保坐在他右边的椅子上。 陆玄保敛目含笑,恭敬的鞠腰垂首。 蓝晶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偏首眺望远方若隐若现的山丘,脑海中出现的却是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那风吹草地现牛羊的美景…… “咚咚……”战鼓雷鸣般响起,赵雄扫视一遍陆续进入决赛圈那些脱颖而出的百名高手,垂眸望着手中茶杯,右手刚掀开杯盖,脑中却怔了一下,猛的抬头望向人群,那紫衣人影此时正向他投来试探的目光。 “是明阳,他怎么来了?”赵雄盯着他眼睛,他马上撇开眸光不自在的垂下了头。 半晌,明阳又迅速抬眸偷望了一眼赵雄,见他只是垂眸喝茶,便马上移眸望向三丈外一棵大树上那抹若隐若现的粉红,伸手捏了捏右耳垂,见那抹红影动了动,他便吐了口气,放下心来全心迎赛,然这一幕,没有逃过赵雄的眼睛,也没有……逃过蓝晶的眼睛。 “一百零二名,嗯。”太宣王望着眼前这群或年轻,或中年或老者,形象各异却身怀绝技的人,满意的点头:“朕要的是精英,能在初赛中脱颖而出的人都是一介英豪,你们这些人,来得了这个圈,见得到朕的面,朕都想重用,只是,万物皆有高低,比赛终有胜负,故此,拿出你们的本领,亮出你们的绝技,朕论技封赐!” 话一出口,台下众人更是慷慨激昂,齐齐跪下:“草民势死效忠大楚,势死追随我王,我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响彻云霄,气势浩翰如海。 “好,好!”太宣王起身挥袖,望了赵雄一眼,风雨水火四将即刻起身迈出三步,即刻便有一宫女端着一个青玉碟走到赵雄面前,那里面摆放着四个黄色锦囊。 赵雄右手腕一旋,弹指一挥,那四个锦囊便飞散到四将手中,众人定晴一看,四将掌中各持的锦囊上相应有赤红细线绣着风雨水火四种图案。 “过去数年,炽血铁心武德大赛都分三步组成,今年,朕要不依章法,随性而赛,今次选的……”太宣王顿下,微仰首眺望远方,那股俯瞰万物的霸气倾刻便散发出来:“是炽血军的四位首领。” 话一出口,蓝晶心惊,手中握着的茶杯一颤,炽血军?二万炽目骑加上……多少炽血军?炽目骑是骑兵,炽血军是?要如此大的军势,丝毫不掩饰,如此张扬的扩军,他是想……怎么样? “打败你们的竞争对手,再从风雨水火四将手中抢得锦囊,你们便拿到了下一关的通行证。”太宣王双臂展开,似是在召唤各位勇士勇往直前。 台下勇士大多都面面相觑,从风雨水火四将手中抢得锦囊?皇上这是小看风雨水火四将还是高估他们? “四位将领均不离原座,单手应战,当然,朕绝非小看各位,只是现任风雨水火四将是我大楚支柱,朕绝对确信他们的武艺当今武林少有敌手。” 待太宣王坐下后,顾清一跃而起,不到片刻,众人便见他两臂各抱两根差不多同他腿般粗,高十米的木桩,离得圈内一丈之距便把那四根木柱直向武场抛来,那么长的木桩,在他随手抛来,却是准确轻松的落在武场内形成一个四方各距一点,四将纵身跃起,把锦囊束于木桩之顶,然后再跃下落坐原位。 “比赛现在开始……” 刀光剑影中,明阳冷静迎战,平静得仿佛在下一盘棋,雄心万丈的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字,胜! 明阳,名扬,父亲当初为他取这个名字就是想让他名扬天下的吧?楚韦闭目养神,这腥风血雨的场面,百人互相砍杀撕打,他没兴趣!蓝晶捧茶静坐,表情悠闲,静待精彩部分的到来! 突然,一道灰影冲天而飞,手中短剑一挥,紧随他身后的几道人影便被剑风煞退,明阳惊觉,那人已直冲赵雄座前那根木桩,右手持剑,左臂伸展,掌曲成钩直取风印锦囊,眼看就快要取得锦囊,却见赵雄在端茶浅尝,丝毫未有行动之意,蓝晶仰首望着那冲飞风柱的灰影,不紧不慢的抿一口茶。 “噔……”忽闻一声巨响,感觉椅下一阵微震,蓝晶移眸望去,只见一紫衣少年单掌劈地,一道金光从掌下深入地内直汲风柱,那冲天的灰影左掌一旋,一袭掌风便向风柱顶端圈去,却觉那风柱突然极速下陷,掌风捕了个空,垂眸一望,一道金光已绕上风柱,风柱此时正急速下陷入地,灰影旋身而转,自半空急坠,左手仍直追风印锦囊,而地上的明阳嘴角一扬,后退一步,上半身后倾,同时双臂旋转挥动,蓝晶便见一个八封风阵瞬间悬于他臂中,八封风阵?她心中一怔。 倾刻间,风阵便袭柱而去,那灰影被风阵挡住,近不了锦囊半尺,周围几个勇士趁机向明阳袭来,只见他右腿席地一扫,一席风沙被似暗器直射向众人,只是瞬间,那围袭明阳的勇士们腿间便是一排沙印,后仰倒地,然这一切,都只是片刻发生,那么快。 “有意思!”随着清脆的声音传来,明阳抬眸望见那灰影已坠地立于他面前三米之距。 蓝晶抬眸打量这脱颖而出一紫一灰的两个人,俊朗不凡的紫袍少年大概十六、七岁,反映灵敏,身手不凡,处变不惊,眼中带着傲然与自信,然那大概二十刚出头的灰衣男子,一身普通灰色布衣,长相也是极其普通,往街上一站,便可化为乌有,连手中短剑也是极其普通的铁剑,而眉间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灵气,叫人看了一眼便会铭记于心。 第75章 夕阳无限好2 “就怕没敌手,一个人玩太无味,你……”灰衣男子脸带讪笑右手持剑指向明阳:“亮出你的真本领,可不要让我失望噢!” “哼!大言不惭。”明阳收掌,风柱大半截已陷于地下,剩下二米之高立于地面,黄色的风印锦囊在炎阳的照射下光芒四射。 “你没武器?”短剑在灰衣男子掌中旋转起来。 “风、沙、气、叶,大自然的一切都可作为我的武器,何惜一把刀,一柄剑。”明阳负手而立,直视灰衣男子。 “哦,可我这把莫忧剑与我可是形影不离的!”灰色男子依然把玩旋转着掌中短剑:“你好,我叫司空久,百家姓最后一姓司空,天长地久的久。” “明阳,明天的太阳!”话间,两人不约而同使出八成内力,一圈狂风便席地而来,然他们二人却不是在对持,而是同时转身去打退身边其它竞争对手。 赵雄看着圈中与司空久、明阳对持的其它百名选手,虽身手矫健武艺高强,却不足他们二人一半功力,武艺或能与炽目骑士相拼,入决赛?却是…… 今年预备选出四名将领,却只得二人脱颖而出,难道大楚已无人材?还是,别有其因? 不到片刻,武场内便只剩一紫一灰两个人影仍屹立不倒,“喂,明阳,这里有四个锦囊,不如一人两个平分了吧!”司空久把手中短剑轻轻往背后一掷,短剑便插入剑筒中。 “好啊,我也想速战速决,我拿风印雨印锦囊,剩下两个给你。”明阳拍了拍手中灰尘。 “呵!”司空久一声冷笑:“那还是打吧,刚才那句话本该是我说的,本想你该有点自知之明的,居然捡了我的话来讲,我若不是赶时间,是不会介意跟你继续耗下去的。” “我明阳怎会屈你之下,废话少说。”明阳望了一眼远处那棵大树,伸掌待阵。 司空久嘴角一扬,旋转一圈,短剑出鞘飞起落于他伸出的右手中,运气凝神,心剑合一,众人望见那短剑似在倾刻变得充满灵气,赵雄嘴角微微牵动,这小子,不简单,席上太宣王面上含笑,眸光却是蕴意悠长,那紫袍小子,明阳?明阳,呵!他终是动了。 所有人皆不由自主的全神贯注于场中两人,眼睛一眨也不眨,舍不得错过每一个精彩瞬间,此时,两人已跃至半空,两个身影你来我往,时分时合,时落棋杆,时悬半空,出招极快,剑气挥动间,炽芒闪烁,掌风劈过间,内气凌厉霸道。 突然,一股凛然剑气夹着划破长空的慨然气势,直贯而去,只见明阳展开的双臂即刻双掌合一,化掌为剑,直向剑气横劈而去,两道炽光便在半空相持,散发着耀目的绚丽光芒…… 那一刻,所有围观的人皆不由自主的止声,屏息,睁大眼睛看着半空中那两道绝烈的光芒,这是他们最后一击,两个年轻气盛急于成功的人在面对与自己武艺不相上下的对手时,迫不及待的倾出所有内力倾心一击…… 奈不住久等的明月飞跃而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激烈而又紧窒的情景,尽管骄阳刺目,而她依然睁大着眼睛,紧紧锁住那两道炽芒,隐约中却有一个念头……如此绝烈的一击之后,那两个人将会如何?两败俱伤? 楚韦尚未来得及出手时,一道粉红人影即飞跃半空,似一个冲入九宵的仙鹤,大喝一声:“散开!”白袖一挥,“砰!”的一声巨响惊天动地,风雨水三柱瞬间爆炸成粉灰。 片刻后,待众人心神渐渐恢复,只见眼前尘土飞扬,所有的杀气,所有的炽辉剑芒均已敛去,那抹粉红色的人影自半空盈盈飘落在火翼柱上。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赛场!”不知是哪位豪气冲天的将士吼出了这么一句,众人才把目光自那粉红色人影上收回,只见那人儿以袖遮脸,另一只手轻轻挥着面前的尘灰。 赵雄扬手阻止想上前捉拿明月的武士,眯眼望着火翼柱上那人,不禁扬唇浅笑…… 聂然呆了,仰望着眼前那抹身影,居然完全忘了自已现身处武场,也忘了……身边到处都是尘灰飞扬,嘴巴张得老大,眼中那泓春水又开始荡漾开来,而蓝晶及其他人看见的,却是武场中间那一道又深又长的裂缝…… 待所有尘灰渐渐散去时,明月单腿立于火翼桩上,另一只腿似仙鹤腾飞般扬起,弯腰,取下束于火翼顶端上的那黄色火印锦囊:“谁的?这锦囊蛮漂亮的。” 笑嘻嘻如风吟般的声音响起后,紧接着顾清声震如雷的吼声便传入聂然耳中:“聂然,你他娘傻了?火印锦囊被人取了,你娘的,你搞什么?” 聂然猛的醒悟过来,回头却见顾清已站起来,并已迈开了一大步,若不是身后侍将拉住,恐怕他早已冲过来掐住他喉咙了。 太宣王望着眼前这一幕,撇了撇嘴,眯着眼睛迎上那亮如星际带丝邪笑的眸光,抚了抚唇上的胡须,轻轻摇头笑起来。 赵雄皱眉扫了顾清及聂然一眼,再看了看一直平静如往的韩永生,抬眸望向皇台,此时韦王已挥手止住还想再战的明阳及司空久。 太宣王附在他耳边说了句话,韦王便起身宣布:“今日大赛我王本意要当选四位将军,现只有三位脱颖而出,火印锦囊已获得主,雨印之主顾清离座犯规,故此次大赛留待七日后重新再比,风雨水三印仍待得主,两位勇士可稍作休整,七日后再来,皆时亦有其它新加入的入选勇士共同竞赛!” “哈哈……”韦王语毕,太宣王便挥袖朗声大笑:“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两位勇士年纪轻轻武艺便如此超凡,实属我大楚良材,朕等着你们,七日后,再会二位英姿!” “谢皇上赏识,明阳……” “司空久,定不负众望!”两人跪地行礼,声音洪亮,气势慷慨。 太宣王含笑点头,转眸望向明月道:“月儿,过来,待朕好好看看你!” “义父!”明月翩然飞至太宣王面前,方才韦王那段话她听得迷迷糊糊的,太宣王起身深深望了一直静坐身边未有丝毫反映的和谊候一眼,便带着明月踏着金色地毯离去,走在后面的楚韦向明阳招了招手,明阳便跟了上去。 “哇,真是便宜她了,这么容易便让她捡到一个锦囊。”司空久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台上边那已走远的粉红背影。 “假女人,你整什么?居然一动不动便让人捡去了火翼锦囊,真丢我们炽目骑的脸。”反正已经犯规,顾清索性走过去聂然面前对着他大吼。 “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你犯规了,更丢人,哼!”聂然掏出鹅黄色手娟掩住口鼻。 “我看你就是想多看看你的心上人,现在他七日后再来参赛,你又有机会见到他了,你满意了。”顾清压低了点音量,他不想让太宣王听见。 “是又如何……”聂然话说到一半便顿住,半晌忽哈哈大笑:“你说什么?你以为我是……那个么?” 第76章 空无圣剑 “难道不是吗?” “呵呵,是啊,清清!”聂然起身,伸手搭在顾清肩上:“我要是那个的话,也会第一个考虑你的!” “啊?”顾清瞪大眼睛,连作呕吐状的跑开了。 明月与明阳骑马回古铜山的时候已近日暮黄昏,两人驰马奔腾,速如疾风…… “真是意外,本来是你去参赛的,现在弄得我拿了将军通行证,火翼?哇,看起来好好噢!”明月仰首望着天上,满怀憧憬的样子,胯下俊马依然急速奔腾。 “月儿……”明阳眉头微锁,一脸的担忧:“三日后,晖叔便出关了。” “嗯!你要努力,一定要赢司空久。” “你觉得他会让我们来参赛吗?” “司空久?呵!虽然他武艺是不错,人也有点嚣张,可是哥……” “什么呀,月儿,我说的是晖叔。”明阳突然勒马停下:“这十年来他从不让我们下山,虽然对于我们经常逃出来玩一直都是睁支眼闭支眼,但他曾提醒过我,不得锋芒毕露显露身份,如若他知道我们去参加比武,那……” “哎呀,你担心得可真多,舅舅那么疼我们,怎么会责怪我们呢,他也曾说过不准我下山,但这些年我们不是经常溜出来玩吗?七个乐儿怎么可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不告诉他,但他都没责罚过我们,没事的啦。”明月纵身跃立马背,眺望着天际那如胭的夕阳,心情更是十分欣喜:“夕阳无限好……哥,我们去飘渺峰看日落吧!”言毕已坐回马背驰骋而去…… 明阳紧随其后,心中却在默念:“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明阳很清楚,穆子晖疼爱的是明月,而不是他。 他不明白,穆子晖既然教了他一身的本领,让他成为一个文武双全的人,为什么又要他敛去锋芒,不让他展露,难道穆子晖想让他一辈子留在山上,当他的侍徒吗? 明阳不甘心,他不甘心…… 这里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圣剑山庄坐落在耸入云宵的空无山顶,周围白雾环绕,绝迹无尘,仿似仙境,空无山上只有一个圣剑山庄,无其它人烟,圣剑山庄几百年来在江湖上仿似它的名号一样,是江湖人心中的圣殿。 这里出过许多名人,百年前的剑圣沈尘翼,二十多年前的天下第一美女沈星,以超凡剑术及侠义风靡江湖的远见卓识的现任庄主沈尘扬,还有当今江湖第一公子……沈尘飞,也就是惜月公子! 圣剑山庄的大门近在眼前,孟烟缓步行着,斜眼望了望如履薄冰的胡初风,真是难为他了,今次这是为了什么,竟真是应邀来了他半生禁忌的圣剑山庄。 “哇,这里真是仙境啊,比慈心庵还要绝世脱俗!”天凡转眸望向已换成一身白衣的明雪,眸光从沈尘飞身上滑过,又回来,尘飞……他的表哥,与明雪并肩行走着,仿若上天精选最好的玉石精心雕刻的绝世之作,两个人,同样简单朴素却纯净无尘的衣着,同样浑然天成却高洁无瑕的气质,同样无波无绪无欲无求的眸光……天凡心中一怔,他们竟是……那样的……相衬…… “恭迎公子回庄……” “恭迎公子回庄……”高昂的传诏声连着回音一阵接一阵回荡在山谷,离得二丈之距,众人便见大门缓缓打开,那偌大的圣剑山庄四字横挂十米之高的石门栏上,门才被打开一道缝隙,胡初风便看见了那个久违的人影,缓下了脚步,真是如履薄冰啊,他竟觉得脚下……再难抬步。 轩昂挺拨的身躯,坚毅卓绝的气质,天凡望着那人,那便是他的舅舅,母亲的哥哥,当今的剑仙,圣剑山庄的主人,他负手站在那里,紧抿的嘴微微扬起,眼眸闪着平得而智慧的光芒,似可洞悉一切…… “修儿!”深沉的声音响起,天凡才发觉沈尘扬已不知何时立于面前,右手搭在他肩上。 “舅,舅舅。”天凡觉得自己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然未反映过来,头已伏在沈尘扬肩头。 “舅舅有愧,当年你娘为救圣剑山庄被迫嫁入宫中,才会有后来的悲剧发生,从今以后,舅舅定不会再让你受苦,你想要什么,舅舅定会尽力让你得到!” 许多年以后,当天凡回忆起当年沈尘扬说这句话时的情景,竟发觉他是那样的认真,认真得……似是一句誓言,只是为何,当时,这时,天凡竟未领悟到! “风,别来无恙?” 胡初风怔怔望着正含笑看着他的沈尘扬,半晌才轻咳了两声:“嗯!死不了!” “这位,便是烟了,你是古汉,颜钰,你……”望向明雪时,沈尘扬顿了顿,半晌才说道:“好久没见过月儿了,人人都说你们一模一样,我却觉得完全不同,明雪,雪儿,人与其名!”到底是哪里不同,沈尘扬却未说,只是明雪觉得,他那句“人与其名”说得似是而非,却又蕴意悠长…… 一面平如幽镜的碧潭边是几棵树杆横延湖面的垂柳,一个白衣长发女子望着眼前的遍地鲜花和翩舞彩蝶,以袖掩唇,咯咯浅笑,仪态优美,风姿动人,眸光如水,欲醉天人,那清逸绝尘的容貌与气质,栩栩如生得仿佛要从画中走出来…… 天凡是看着那副画入眠的,在梦中满是母亲沈星的身影! “百花千里露红颜,幽湖如镜惹夕怜,独影无双月不圆,回眸一笑魂牵连。”这首诗是题在那幅画上的,那势巧形密,自然古雅的字迹如此熟悉,那是父亲楚谦写给母亲的诗,母亲曾赞美父亲的字迹是“群鸿戏海,舞鹤游天。” 他还记得,那时,他才五岁,记忆隐埋了这么多年,却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如烟的往事竟又慢慢浸蚀他脑海…… “天凡,天凡……”古汉的呼唤声把天凡从睡梦中唤醒,这一夜好多梦,都是美梦,梦中有父亲母亲,有幼时的他,承欢父母膝下,其乐融融。 “嗯……”天凡翻个身继续睡。 “天凡,雪儿不见了……”什么?他一咕噜翻起来,闪电般冲过去打开门,“什么,雪儿不见了?她去哪了?” “不这样说你会起来吗?你可真够懒的,都日上三竿了。”古汉换了身新衣服,整个人看起来新鲜多了,说他新鲜,那是因为常年跟着天凡东奔西跑的原故,极少沐浴换衣,总是穿着皱巴巴的衣服,土头土面的,一副焉焉的模样。 “吓死我了,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你要是想唤我起床,可以放只烤鸡在门口扇扇风,让我闻到香味,照样可以吸引到我。”天凡揉着眼睛。 “你除了吃喝玩乐睡觉以外,最喜欢做的事是什么?” “太多了,比如练武,还有明儿,跟在她身边我便欢喜。” “哦,我觉得你应该有点长进了,比如说学学沈尘飞,你看人家,有超凡的武艺,倾世的名号,绝尘脱俗的气质,慧绝天下的头脑,谦和有礼,风度翩翩,而你却什么都没有,你也不小了,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睡觉,这样怎么保护雪儿?”古汉在漫不经心的说这些话时,眼睛正打量着墙上的那幅画,丝毫没发觉身后的天凡,眼眸已变得百年难见的庄严肃穆,那一双墨瞳越沉越深,似陷入了无底深渊。 第77章 今朝承诺 片刻后,当古汉回头看到正望着窗外发呆的天凡那双眼眸时,心忽怔了怔,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脑海中瞬间逝过,“你怎么了?以前跟你说这些话时都没见你有认真过。”古汉拍拍他肩膀。 “明儿呢?她起床了么?”天凡关上门,开始更衣。 “现在已经快巳时了,你说她起床没有?” “她人呢?” “跟沈尘飞去后ting园了。” “什么?”天凡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眸微眯,思绪似已飘远…… 古汉觉得奇怪,天凡这次居然没有去寻明雪,他洗濑好吃完早膳后便由一个小丫头领路去见沈尘扬。 “我已飞鸽传书通知慈心师太,应该不久她便会来看你。先皇,已于十年前仙逝,当年的楚宣王也就是你十三叔便是当今的大楚皇帝太宣王。”沈尘扬负手立于窗前,说完这些话,转身望着坐在桌前有些微怔的天凡。 半晌,沈尘扬又道:“你们昨日才来空无山,这些日子可由尘飞带着到处去看看,我希望你以后留在圣剑山庄,我会把我毕生所学全都传授予你,若你有雄心壮志想名扬天下,我会助你达成,若你只想娶一贤妻过平淡悠闲的生活,我亦会成全你,总之,舅舅希望你能留在圣剑山庄,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只要不违背侠义道德就行。” “舅舅的意思,是不希望我入宫认亲。”天凡垂着眼眸,轻描淡写的说。 “是的,你比我想象中成熟!”沈尘扬扬唇浅笑,在天凡对面坐下来。 “舅舅想象中的我,还是个孩子?”天凡微昂首,又想起自己房里父亲画的那幅书,微微叹了口气:“舅舅,我爹……聪明么?” 沈尘扬微怔,这孩子,远超乎他想象:“你爹是一介英豪,若当年未发生那样的事,江山皇位,唾手可得!” “那我娘呢?她爱我爹么?”沈尘扬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只是站起来走到墙柜边,从里面拿出一卷鹅黄色的锦帛,放在他面前:“这是你娘入宫前留下的,你回去再看,现在,陪舅舅下几盘棋。” “下棋?我不会。” “我教你!” 午膳时,古汉刚坐下便看见沈尘飞和明雪从前门并肩走进来,瞄了瞄天凡,他垂眸喝茶,似乎不为所动,孟烟斜撇了天凡一眼后,右眼眯了起来,这小子倒挺能忍,只是胡初风似乎很担忧,望着卸下头纱的明雪,那幽深似碧潭的墨瞳深不见底,左额上那颗火凤凰印仍然炽目慑人,唇角却似乎隐去了一丝淡漠,浅含着些许欣然。 苍岩峰上,两个白衣人影迎风而立,一个身形挺拔如山,气宇轩昂,坚毅卓绝,发束白玉冠,额上隐隐的纹痕为他刻下沧桑之迹!另一个身形颀长偏瘦,清逸绝尘,宛如朴玉,及腰的长发随意束与脑后,迎风吹起,亮如星际的眼眸眺望远方,为他谱写心中隐虑! “易离,还好么?”轻若风吟的声音像羽毛,风吹即逝。 “好,这么多年,仍未变!”深沉的声音响起,同时闭眼深深呼吸:“没想到你会来,那个她不错,吾要枉废时光,尘飞都成人了,我们都老了!” “她么?她!是很好的!我也没想到会来,只是尘飞的邀请,我竟是无法拒绝。” “我明白,要去看看离离么?离日落还有段时间。” “不,不,不必,许久没喝老柯的酒了,肚里虫子在叫,该走了,临走前借你的空碧泉泡泡,好久没泡澡咯……” 申时,两道白影从苍岩峰上翩然飞逝,宛如仙鹤般踏雾逸飞…… “爹,前些日子路过付城裳娓纺,悠姨让我带了套新衣裳给娘。” “嗯。”沈尘扬望了望已有些暗淡的天际,手中宝剑一挥,加快速度:“快,离日落不久了!” 孟烟发誓,她绝不是故意要偷看他洗澡的,是枯木逢春那家伙把她引到那里的。 “孟烟,你还是女人吗?”孟烟背过身,紧闭眼睛捂着耳朵,但仍能听到胡初风杀猪般的吼声,“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的天啦,我为什么会遇上你,我为什么会认识你,我胡初风前世那是造了什么孽啊!”胡初风在说话的同时正七手八脚的穿衣服。 “什么呀?谁叫你跑到这种地方来洗澡?这里是天然碧潭,没门没锁,我都说不是故意的了,是枯木逢春叨了我的襟带,我才追来的。” “哼!我千躲万藏,怎么就是避不开你,难道非要等我死的那天你才肯放过我吗?”他正系着裤腰带,抬头时,却看见孟烟的眼眸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冷肃,她面无表情,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你,你想怎么样?”胡初风发觉在她面前,他仿佛从来就是一个弱男人,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不会武功?经常被她用风神刀拍屁股,他好歹也是千里眼,是九天异人的徒弟,怎么能屈服在这个母夜叉的刀下。 “你,你别乱来啊,这里是圣剑山庄,沈尘扬是我师弟,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你……你……你别过来……啊……”胡初风的脖子被掐住,脸抵在白玉石上。 “你以为我喜欢跟着你?喜欢缠着你?若不是那个梦,那个从懂事开始便夜夜重复的梦,我孟烟需要这样撇下自尊永不休止的缠着你?你想死是不是?好!我告诉你,你前脚死我后脚跟上,做鬼也要缠着你,让你永远无法解脱……”孟烟抵在他耳边大吼。 胡初风闭上眼睛,感觉耳朵一阵轰鸣,心想孟烟是不是属狮子的,只是,孟烟在放开他的时候,一滴泪水滴入碧潭,那空洞微小的声音,胡初风没有听见,必竟他只是千里眼,不是顺风耳,孟烟转身离去后,胡初风半晌都在掏自己的耳朵,可别聋了…… 明雪整整在那幅画前呆立了一柱香时间,古汉睁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她,他看错了么?永远淡漠的表情,此刻却是复杂的,那眼里涟漪四浮,面上表情似是不敢置信,又有悲喜交加,玉唇微启,十指颤栗轻轻触在画上,古汉没有打扰她,她在想什么? “百花千里露红颜,幽湖如镜惹夕怜,独影无双月不圆,回眸一笑魂牵连。”她低吟,垂眸怔了半晌忽问道:“天凡,这幅画,真的是你爹所作?画中人是你娘?” 一直靠站在窗前看着她的天凡走了过来,幽深的眼眸望着她:“明儿,你从小就不同凡人,可以看见冥间使者和幽魂,可读知人内心想法,眼神可火焚万物,血液亦毒绝天下,你曾说自己一出生就仿似有一种信念,是要来寻一样东西,你在寻什么?你可知了么?” 明雪望着他,眸中有着深深的疑惑:“我不知,没有方向,那信念却是越来越强,这幅画,好像我梦中的情景,我到底是想寻什么?是一个人?还是一件物?如果是人,那是谁?如果是物,那是什么?天凡,我……” 第78章 异墨戎裳1 “好了别想了,别想了……”天凡望着她左额越来越炽目的火凤印,不禁伸手轻揽她入怀,“天凡,我看着尘飞,他好像,有些像,我梦中那人,难道我是来寻一个人?难道就是他?”明雪伏在他胸前,如蝶鸣般低吟的声音传入天凡耳中,心中,天凡无语,只是以后,这句话总在他心中反复冲撞,宛如利刃,割得他心肠断裂…… 天凡出房间时发现天际竟飘起了小雨,走入后院,这里到处都是形状各异大小不同的石头,圣剑山庄似仙境般白雾环绕,绝迹无尘,也似仙境般空冷寂辽…… 许是因为坐落在空无山顶,或会经常飘起小雨,难怪总有丝湿润的感觉,山庄附近无一植物,要下到三里处的山头才可见葱郁树林和遍地野花,圣剑山庄的弟子也都是寡言少语,除了基本的礼数之语,几乎很少有人跟他讲话,颜钰曾赞叹这里管制严谨,弟子遵规守礼,而他却觉得太过冷寂。 靠坐在一块温润如玉般的白石上,后面还有另一块灰色巨石当靠背,懒懒的伸直双腿,眯眼抿唇仰首,任冷凛寒雨抚脸,来到圣剑山庄应该就是到家了,为何却渐渐有了危机感,看着明儿,似觉得她与自己渐行渐远了…… “你怎么也在这里?”淡淡的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天凡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到从自己背靠的巨石后面走出来的孟烟,眼睛红红的,一张脸似是刚刚才洗过,敛去了平日的强悍,此时看起来是前所未有的清悸。 “是啊,烟姨,你在想什么?”天凡转过身,昂头继续发呆。 “我在想,那人啊,轮回了,转世了,就该把前世的事全都忘干净,那冥间的主是怎么当的?为何让人转世轮回了还不能忘净前生的情,来到今生要继续受折磨。”双臂环胸靠在巨石边,脸上满是无奈和忧愁。 “你这话新鲜!照你这样说来,你对风叔如此情深,是因为你们前世情缘未了咯?”天凡突然来了兴趣,翻身坐直,两条长长的腿掉在巨石上随意摆动。 “第一次做梦,那是五岁,翩翩白衣颀长纤瘦的身影站在崖边,那么绝裂的纵身一跳,我就醒了!后来,那瞬间的一幕便夜夜出现在我梦中,长到十五岁那年,又梦见一个七孔流血的男子,被人抛下悬崖,再大些,那两个片段便连在了一起,一个七孔流血庵庵一息的男子被人抛下悬崖,一个翩翩白衣身形颀长纤瘦的女子赶来时,来不及抓住他下坠的双手,便豪不犹豫的纵身跳了下去。”孟烟眼神迷离,整个心绪都沉浸在那回忆中的崖边。 “你……” “那个七孔流血奄奄一息的男子是我的前世,那女子……便是初风。”孟烟声音极低沉,头无力的垂了下来:“我不知道我们前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那女子纵身一跳的那一幕在我心里深深的铭下了印,一想起便会心颤,我有一种强烈的信念,我觉得……我和初风应该长相厮守,应该幸福快乐的白头偕老!所以,在见到他第一眼的那一刻起,我便开始坚持这个信念,执著的想要完成那个愿望,却忘了,他是不记得的。” “如果这样,我与明儿的前世,应该也是有牵连的,只是,她不记得了,而我,也像你一样,坚持自己的信念,觉得自己与明儿应该长相厮守,幸福快乐的白头偕老!但如果是这样,为何明儿又有她的记忆,而她记忆中的人,却不是我?”天凡不知不觉已在喃喃自语。 “轮回的魂,根本就不应该记住前生的一切,让人重新转世,却还念念不忘,痛苦纠缠。”孟烟说完这句话抬步离开,转身时却又顿住:“雪儿,你何时来的?”天凡心中一惊,回过头来,从她那双幽深的墨瞳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轮回,转世?”明雪喃喃自语。 “我觉得啊,人投胎时,冥间应该给鬼魂们喝点什么,让他们忘记那一生所有的东西,把前世的一切都抛得一干二净,下一世,便是一个全新的自己!”清朗如风吟的声音传来,孟烟惊住了,胡初风从一个巨石后面走来,含笑望着她:“原来我们前世有一手的,怪不得,呵呵,原来前世我是女人,你是男人,说起来,真像那么回事。” 孟烟气恼的望着他,牙关咬得紧紧的,却说不出话,“女人,要不这样。”胡初风走近,再近,忽揽住她肩膀,孟烟感到一阵迷惑,恍惚中便投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我太好酒,你学会酿酒,我们便建一座茅屋,长相厮守,幸福快乐的白头偕老!” 天凡盯着明雪的眼眸,那里面,分明有自己! 可惜,明雪和他之间,永远隔着一块冰。 她不会永远跟随在他身边,更不会对他有爱的成份。 这是天凡最心疼的事情。 下空无山的路上,天凡策马驰骋,身边没有了明雪,如没有了灵魂,整个人似脱缰的野马,狂漠寂落,坐在沈尘扬大弟子敖融马后的古汉看着他的狂劲,心头一叹,昨晚那一幕又涌上心头…… “明儿,我们明日随舅舅下山去京城。” “下山?尘飞去么?” “我不去的,雪儿!” “那我也不去,我留在这里!” 那时,他看到天凡的墨瞳似沉入了无底深渊…… 沈尘扬看着骑着黑马的天凡那股狂傲的韧劲,扬鞭策马,似一阵风般驰骋而去:“修儿,追上我,便送你一件宝物!” 敖融此次对天凡另眼相看了,他竟真的追上了沈尘扬,在敖融的印象中,圣剑山庄除了公子,无一人骑术可及得上师傅,初见天凡,虽为他绝世的气质诧然,却见他无何武艺亦毫无大志,成日只知围着一个女孩团团转,不禁对他有些藐视,然而,只是一日时间,他竟似变了个人般,变得狂傲急进,似是迫切的想要做出一番成就。 “我们须在五日后赶到京城,付城离京城,五日马程刚好,但我要抽空去一趟裳娓纺,敖融,敖闯,你们二人与十位师弟带古汉先赶去京城,我与修儿随后便到。” “是!” “这是个商贾云集,层出不穷,民风骁勇的古城,这里是大楚离仰光国最近的城市,当年仰光族侵占这座城市的时候,太子楚楷与二王子在这座古城战死沙场,几乎全军覆没,援军迟了三日才到,那三日……你能否想象,这座古城是如何全民皆兵,对抗外敌的,几岁的孩童都会拿起农具护卫家园!在这个城市,我有两个挚友,一个是城主阎冲,另一个,便是裳娓纺主人易悠,他们二人,是当今江湖二绝,人称逍遥双仙!” 沈尘扬在马背上谈起这座古城和他两个挚友,面上豪情万丈:“我已将近三年未见他们了,今次过来,是来抢一样宝物,拿来送你!” 骑在黑色俊马上的天凡听到这句话后,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抢?” 第79章 异墨戎裳2 “是啊,易悠的异墨戎裳可真是个好东西,就当作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吧!” “我真服了你了,哪有人抢东西还如此明目张胆的?”“哈哈……我不就是咯!” 裳娓纺顾名思义,是一个绣纺,然它却不是一家普通的绣纺,它是天下第一绣纺,天下诸国豪门、名派名门甚至皇室都以能买到裳娓纺的绣品为荣,裳娓纺的地头是半座山。 天凡自来到悠娓山便开始目不暇接的四处张望,这是绣纺么?他怎么个,就觉得这就是一女人窝啊?青山绿树万花碧潭,走到此处,看见二三个美丽女子在采花,走到那处,又见一群女童在摘果,再走走,又见一女子在碧潭边以潭为镜,倚柳梳青丝,那些人对他们却都是视而不见。 “舅舅,我们是否来错地方了?” “易悠的绣品冠绝天下,每月只定出一件,她当然大把的时间来享受人生了,平日里她是云游四海乐得逍遥,很少回到这老巢的,今次是事先发了消息预约她,否则还不知到哪里去找人呢,这些人都是为她打理悠娓山的,山的那一边是阎冲的地盘,这座山原叫喝谷山,被他们两人一分为二,各据半山。” 沈尘扬目不斜视,只是快步往山上行去,来到山脚便有侍童来为他们牵马,易悠的三条戒规可是绝不留情的,来到悠娓山一不可私带武器,二不可夜间上山,三不可骑马坐轿,故此,他们只得徒步上山。 “来抢东西还要先预约主人?舅舅,你可真是空前绝后啊!”天凡不由得摇头大笑,沈尘扬转眸望着他,笑得明灿无束,洒脱释怀,他希望,他以后可以一直这么一路笑着走下去…… 离探日阁一丈之距,天凡看见单腿立在阁顶的深蓝沙衫易悠,她在干什么?远远看着这个人,呵!如清莲临风,灵秀飘然,仿佛这个无限的天地只是她一个人的舞台,纤手挥动,忽纵身跃起,忽又盈盈落在阁顶,仪态是那般的潇洒无拘。 “易悠!”沈尘扬大喝一声,足尖一点,纵身跃起。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创造大作时来!”头也不回,只是挥了挥袖。 “修儿,上来!”负手立在阁顶的沈尘扬眼睛盯着前面,嘴里却在唤天凡,要跃上六米之高的探日阁并不难,只是那阁顶是斜面的,最顶端一个碗大的白玉球,就是现在易悠的脚所踏之处,沈尘扬也不知是如何站在上面的,居然稳如泰山,不颤不倒,天凡瞪了瞪眼,不是他不敢,摔下来小意思,只是不想出糗。 “修儿,来!”沈尘扬伸出手,看着他的眼神里有着卓越的坚毅,那是只有他身上才有的特质,那眼神让天凡充满自信,纵身一跃,触地时,感觉身体失衡,脚下滑而不实,一只手抓住他手臂。 “屏除杂念,心归所一,凝神聚气!”深沉的声音说出几句简单的话,渐渐松手,天凡闭眼照做,再睁开时,已稳立于斜线阁顶,沈尘扬的双手负在身后,满意的看着他笑笑。 眼前出现一幅锦绣山河,金碧辉煌的宫殿,上空是绚丽明灿的太阳,和碧云万里的蓝空,宫殿外面是行人络绎不绝的集市,车如流水马如龙,集市旁边是郁葱茂密的青山绿林,几只雄鹰在树林上空盘旋,树林下面是一条宛若白带的长河,盈盈环绕着两座耸入云宵的高山…… “今夕何夕?”易悠一句问话把正惊望着眼前巨绣的天凡思绪唤回。 “太宣伍捌年,肆月贰拾叁日!”沈尘扬抬眸望了望天。 “还有三个月零八天便是太宣王寿辰,这幅太平盛世是有人以万金订下,送予他的寿礼!别急,马上就好!”易悠始终未回过头,纤指间七彩纷呈如盘丝的细线连着七米处一幅巨大的绣屏,足尖轻点,翩然跃至绣屏前,长袖挥舞,踏云逐风! “太平盛世,万古长青,千秋万代,盛名永垂!”天凡眼睛一眨未眨,就那么盯着眼前翩然起舞的易悠,直到那十六个赤金大字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吞了吞口水,长长吁一口气,这世间,还真有巧夺天工啊! “行了!收!”易悠轻喝一声,五个女童便马上开始卷收那副足有四平米的巨大锦锈。 她盈盈落在一棵牡丹花上,足尖轻跃,身体一旋,那朵牡丹便只是微微摆动,仍完好无损的长在原处,转过身来,那张脸便承现在天凡面前。 “啊,我的天呀……”天凡跌落地上,屁股摔得生疼,沈尘飞跃下探日阁,没有伸手拉他。 “哼!”易悠冷哼一声瞪了沈尘扬一眼:“说说看,用什么来换?” “易悠,你也知道我沈尘扬一穷二白,没什么宝物,况且我什么都没带,可以用什么换?”天凡狼狈的爬起来,抬眸望着那张……一半倾城一半幽冷的脸,左脸倾城绝色,右脸被一块冰冷的蚕丝面罩罩住,那上面还绣着一只黑色的蜘蛛,让人看一眼便幽冷无比。 “行啊!红儿,把东西拿过来!绿儿,上香!”易悠冷喝一声便走近天凡,吓得天凡连连后退。 “你就是沈星的儿子?不怎么样啊?沈星那天下第一美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丑小子来?哼。”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屑。 “我?丑小子?”天凡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的望着转过身去的易悠的背影,沈尘扬向他眨了眨右眼,“行啊,易悠武艺定是又见长了!” “少给我套近乎,尘飞三岁那年我说把异墨戎裳送给他,是你自己不要,说什么怕他有了这东西以后会有依赖性,不勤奋练功,如今怎么?就不怕这小子有依赖性?一柱香之内,打得过我就把异墨戎裳拿去,打不过我就乖乖下山,别说我不给你面子,我这可是看在姐姐的份上,不然,就刚才那小子那副德性,我就打断他的腿,把你们赶下山去啦。” “好好好,我赶时间,你快让人把东西拿出来!” “姐姐,东西拿来了!”不过多久,一个红衣少女便捧着一个桃白盒子走过来。 “来吧!”沈尘扬宝剑出鞘,气势如虹,炽如烈日的剑光刺得天凡眯起眼睛。 “哼”易悠却冷哼一声,对沈尘扬的气势不屑一顾,旋身挥袖,那长袖挥动间周围风起云涌,花草树木随风摇摆,花辨脱离花朵随风飘舞。 天凡看得目瞪口呆,还没反映过来,便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接着胳膊便被人抓起,随后脚尖离地,整个人被一股强力带着腾空跃起,踏风而飞,然这一切都只在眨眼间完成,待天凡稍稍反映过来,回过头去,便见一个身形魁梧的褐衣人影不知几时从何处跃出来,赤手与易悠对持起来。 “沈尘扬你这个王八蛋,抢我东西。阎冲,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女人的尖叫声真吓人啦!”天凡回过头来,发现自己正被沈尘扬带着踏风而飞,心头最后叹了这么一句…… 异墨戎裳原来是件衣服,一件黑色蚕丝宽袍,“喔!这件衣服简直就是我的……” 第80章 九龙迷局 “太合身了,修儿,简直就是为你酌身量做的!”沈尘扬从后面看着天凡的背影,不由得一阵惊叹:“易悠这母老虎没什么好的,收藏宝物倒是……” 这句话……在天凡转身的那一刻顿住了,沈尘扬看着眼前的天凡,心中猛的一惊,怎么会这样?他看到他,这一刻,仿佛周围所有一切亦消失不见,一股狂妄的霸气排山倒海而来,那幽深如碧潭的墨瞳衬着这件诡异的戎裳,似在卷吸着周围所有的灵气,那宛如朴玉般绝尘脱俗的气质此刻竟变得幽暗冷厉,似只要一触犯他,便会陷入万劫不复,永世不得翻身……而天凡自己,在穿上这件衣服时,心神仿佛卷入一个无边无尽的旋涡,半晌才反映过来。 “舅舅,舅舅……” “快脱下这件衣服。”沈尘扬被天凡唤醒时不由自主的说了这句话,天凡亦没有多问,只是自己也感觉有些诡异,便马上换下了衣服。 “异墨戎裳本是件防身之衣,外人看起来虽与普通衣服无异,然而,它却有一种灵性,穿上它的人在遇到危险时,异墨戎裳会自动缩紧,提醒你预防,而且它是件软卸袍,你不要看它似是普通的蚕丝所制,却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我之所以要抢来异墨戎裳送你,是因为见你现在武艺平凡,遇事冲动,又好胜急进,舅舅不可能随时贴身保护你,怕你万一有所不测,异墨戎裳可为你挡去一些劫难,没想到它穿在你身上居然会如此诡异,待我询问清楚易悠,确定对你无害再说。” 天凡临睡前反复想着沈尘扬的这番话,又反复想着那种被卷入旋涡的奇异感觉,那感觉,是如此诡异,比当年在赤泪崖魔豆灵气冲出他身体时的感觉还要诡异,而且,这感觉,竟还是……如此熟悉,熟悉得仿佛千万年前他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这是赵雄第一次来倚龙居,隔着一里之距,望着隐隐约约的云中楼阁,他惊叹:“真是琼楼玉宇,人间仙境啊!” 说到倚龙居,其实可用一个雅字概貌,并没有皇宫的金碧辉煌,也不像穆府那般肃穆庄严,更不似那些富商的大宅富丽堂皇! 九根高九米的圆柱形白瓷石围成一个圆圈,顶着硕大的碧瓷石顶棚,与飘云阁一样,那些白瓷石柱上也都刻着栩栩如生的啸龙腾飞,碧瓷石顶还是刻着龙凤戏珠,一样有一条条纯白无瑕的丝幔从碧瓷石内壁缠绕至顶部绕成一朵如絮的云花,再从顶部飘扬洒下,随风飘舞,这就是盘龙阁,近三丈内无尘无土,以石铺路,那是穆子晖练功的地方! 而赵雄远远看到的就是盘龙阁,和盘龙阁附近的九个与盘龙阁相似的楼阁,只是没有那么高,再近些,入了倚龙居,便发现这里只是木栏竹阁,垂柳碧潭,百花遍园,异草芬芳,燕蝶翩舞,仙乐飘飘! 如此清新优雅,舒适悸人,那十年前的那句话,“我们离开这个血腥之地,去开劈一个世外仙源。”果然是成真了,这世外仙源啊,若是能天长地久,那便是他用命去换,也甘愿的事…… “荷花池边荷花仙,荷花仙摘花中莲,花中莲如池水甜,池水甜似荷花仙!”当赵雄看到明月在荷花池边捧一泓清水于掌间,又看着那水缓缓从指间流逝时,不由得一时兴起,脱口而出了这首诗。 “扑哧……”原本有丝忧郁的明月马上笑逐颜开:“雄叔叔,你的诗还真有意思呢!呵呵!” “哎,我只是一时兴起,随意嘀咕几句,不成什么诗,雄叔叔可是知道月儿赞人的方法是空前绝后的,嘿嘿,不敢恭维。”赵雄想起二乐跟他讲明月夸主人唱歌的事,当时他可是足足笑了一柱香时间,那冷若冰霜高不可攀的主人居然也碰了钉子,真难想象当时他会是怎样的表情啊! “嘻嘻,是么?”明月足尖轻点,跃入湖面,盈盈落在一张偌大的碧荷上,那上面一颗透明的露珠被她足尖点过,随即分为多个珍珠露。 “雄叔叔,哥从昨晚被争叔叫去后就一直没回来,肯定是溜下山去比武的事被发现了,舅舅几天不见人影,我找不到他,唉……”边说着,还边挥动着粉红色的沙袖拂过身边那群娇艳无比的荷花。 “哦,等下我要去见主人,顺便替明阳说说情。”赵雄含笑望着她。 “真的?谢谢,我就知道雄叔叔最好了!呵呵!” “月儿,辰时都快过了,你要磨到什么时候呀?”二乐和三乐翩翩飞来,落在她身边的荷花上,足尖轻轻踮起,生怕踏残那朵娇花。 “我……” “月儿……”一乐的声音传来,二乐与三乐即刻一边一个牵起明月的纤手飞逝而去,临别前,明月望向赵雄的眼眸满是无辜,小嘴嘟起,让赵雄不由得心头一紧,那样玲珑精致的人啊,应该只有快乐欢愉才对! 缓缓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抬首向天,闭目轻吸,那沁人肺腑的水仙清香淡而清雅,溶入空气,环绕身心,似是能洗净他满身的杀孽,让他内心变得纯净无瑕! 五丈之距,一股慑人寒气随着这纯净的清香传来,身后的赵争屏息感应寒气中所夹的心音:“金、木、水、火、土!”随即用心音回应:“仁、义、礼、智、信!”寒气即刻敛去…… “咯吱……”大门被打开,他抬头,那偌大的穆府两字古老庄严,当初先皇赐金匾神相国师府,他从未挂上,穆府!穆府…… 无念园,遍地水仙,立在门口,望着眼前那两枚无字碑,两座清坟,往事历历在目…… “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 “素素最爱的,其实是水仙!” “你总希望把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都给我,却不知我想要的是什么,我爱腾哥,有如爱水仙,哥哥毁了水仙,种上梨花,以为我会欢喜,却不知我心中,其实在滴血,爱一个人,不是希望他幸福么?明腾不及哥哥神勇睿智,不及哥哥圣名遍天下,不及哥哥沙场谋划运筹椎幄,但他却是我的最爱,为何你要毁了他?亲手毁了我的幸福?哥哥,即便你给我所有世间最珍贵一切,宛如那颗陛下所赐龙珠,可素素不爱,所以无法欢心,你明白吗……” “寒冬时节,百花凋零,而水仙却花叶俱在,一青二白,所求不多,只清水一盆,石子几颗,适当的阳光与温度,不在乎生命短暂,不在乎严寒侵袭,始终迎风招展,带给人间一份绿意和温馨,水仙!素素!难怪素素喜爱水仙,原来水仙像极了素素气质!” 负手站在园门口,没踏进半步,似是生怕自己凛洌的杀气沾染了水仙的圣洁:“言,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身侧那眉目清秀的男子微微点头,嘴角浅笑,眼里纯净无埃。 “这里水仙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盆,分两边盆栽,左边是玉台金盏,右边是玉玲珑,这是两种不同的水仙品种,玉台金盏的花期约半月,玉玲珑的花期约二十天,这是刚盛开没几日的,现在是生气盎然,清香馥郁,高雅绝俗,清秀美丽,但再过些日子,她们花期便要过了,所以说啊,这美好的东西,总是不能长久!” 第81章 高处不胜寒 子晖说完转身离去,似毫不留恋:“其实水仙的花期在百花中已是很长的啦,却……仍是……”说到这里,他又顿住,回首又望那两座清冷的坟,那无字的石碑,心中默念:“素素,爹,你们二人相伴,寂寞么?” 赵雄在倚风园等了子晖二个时辰,这二个时辰除了三乐六乐偷溜过来跟他聊过几句,还有吃完四乐五乐送来的午膳之外,他一直都在深究石盘上这一局残棋,这局残棋真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无论如何进退都无法解开,而且仿佛总有一种魔力让他深陷其中,势必要把这盘残棋解开方可罢休。 “雄!”子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他思绪,起身回头,看到的,却是一副天旋地暗风起云涌的奇异情象,眼前似乎有一个无尽无限的黑洞,正卷吸着身边所有一切陷入一个万劫不复的无边深渊,而他自己似也正被卷入其中,渐渐向他逼近,慢慢的,看到那竟是只狂啸九天的巨龙,张着血盆大口正要吞噬他和周围万物,而他自己却是全身乏力无法动弹,眼看自己就要被吞噬,忽感觉身后一股强力把他往后拉…… “啊……”赵雄喘着粗气,感觉头昏目眩,待稍稍清新些时,抬眸却望见赵争平静的脸,和略有些担忧的眸光,还有坐在一边永远处变不惊的穆子晖,和他身侧的双野,身后的三吴。 “没事吧!”子晖眼睛望着石盘上的棋,伸手取一枚黑子:“过来坐下。”赵雄这才发觉自己竟坐在地下,满头大汗,十分狼狈的样子,赶紧爬起来坐到子晖对面。 “十八个人当中,你最仁慈正义,所以当初,选择让你当五千少将首领,和后来的御品将军,娶了蓝晶,是好是坏,你自己掂量把握,离我远点……你才能安然自保。”把手中黑字放在一个极不显眼的位置,穆子晖抬眸望着他,面上表情依然淡漠:“上次在飘云阁已经说过,你安份当自己的御品将军,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理,今次来,什么事?” “主人,我……” 赵争送赵雄出倚龙居时,转身离去那刻留下了一句话:“隐退的四人……很快要复出了。” 旋峰林内,炽血铁心武德大赛现场,地上又倒下一片重伤的武士,轻的残废,重的已奄奄一息,痛苦的躺在潮湿的泥土中,身上流出的鲜血顺着地上浅积的雨水向四周漫延,几个士兵把重伤者小心翼翼的抬走,半空中飞跃而起的三个人影正打得火热,胜负难分。 手持短剑的灰衣男子牙关紧咬,面上隐着几分愤怒,似有一条赤印若隐若现于眉间,剑锋所到之处炽光眩目。 紫袍少年手持长剑,剑身似有一条青龙缠绕,寒气泌人,面对如此强势对手仍是处变不惊,冷静应战。 另一青衣少年身形娇小,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手中染着鲜血的玄铁链带着一股阴冷灵气,随他心所欲,腾空飞跃于头顶,霸气十足,面上神情清傲,眉间带有几分不屑,出招阴狠凌厉,地上那些重伤勇士便是他的杰作。 那青衣少年跃上雨柱顶端,雨印锦囊触手可及,而他却视而不见,顾清右掌推风而动,却感应到赵雄心音传语:“时机未到,等等。”当即便收回掌风,拭目以待。 青衣少年臂上缠绕的玄铁链在他头上腾空飞舞,扫一眼跃在旌旗上的明阳和落在战鼓上的司空久,挑眉冷笑道:“你们二人束手就擒,我便放你们一命,省得浪费我时间。” “狂妄,武场比赛,虽为功名,却是点到为止,你如此心狠手辣,根本不配做大楚的将军,即使你拿了雨印锦囊,我司空久亦不能容你。”司空久冷眉煞目。 “哼,什么风翼,雨翼,水翼,我都唾手可得,你是什么人,向来只有我容不下别人,由得你容不容我?” “大言不惭!”明阳冷喝道。 “这小子我甚是看不惯,明阳,是英雄的话就先歇着,我司空久要单独会会他。” 司空久持剑指向那青衣少年,运气凝神,心剑合一,目露寒光! “哼,看招。”玄铁链即刻化为一条青色巨蟒,直冲司空久而来,速度快如疾风,眼看便要缠上司空久的颈脖,旁边看的人均感到毛骨悚然,然司空久却面不改色,纵身跃起,短剑在掌前旋转,越转越快,乍一看去,似是一个银轮,玄铁链直追而来,司空久双腿腾空展开,右手一挥,转成银轮的短剑旋飞而去,挡住直追而来的玄铁链,“咯吱……”只听几声刺耳的磨擦声,几截断链便陆陆续续落到地上。 “岂有此理。”那青衣少年见玄铁链居然生生被短剑银轮磨断了几截,眉头一冷,力运于臂,旋转挥动,玄铁链即挥成一轮烈日,只见他纵身跃起,夹着急风袭向司空久,司空久此时已跃于地面,仰头见那轮烈日袭来,双脚蹬地,双手挥动,短剑银轮便随着他掌风向青衣少年袭去,明阳仔细盯着司空久蹬地那一脚,地上仍是原样,似无动静,却…… 短剑银轮似是一个夹着银光的小小圆月,而玄铁链此时却似是一轮炽目的庞大烈日,烈日瞬间吞噬圆月,眼看便要连司空久一并吞噬,却忽见他身子连旋几圈,避开那轮烈日,然后纵身跃至青衣少年身后,同时双掌合十展开一推,一股凌厉的掌风便突袭而去…… 青衣少年转身弃链以掌而对,乍看两人似乎内功不相上下,难分胜负,而此时,明阳却直接从旌旗上跃至一旁地上,方才打了接近二个时辰难分胜负,现在居然一柱香时间便胜出,深藏不露,司空久?眼睛一闭,便听“轰隆”声响起…… 瞬息万变,全场哗然,皇台上坐在太宣王身侧的韩复生猛的起身,看着武场上那坍塌的大坑,眉头一皱,“天生。”韩复生冲下台去,未走近,众人便见坑内一青影冲天而飞,司空久正卷起一角衣襟擦拭着手中短剑,抬眼间,却是愣了愣,那冲天而飞披头散发满身狼狈的青影……竟是一女子。 “我杀了你。”看着那女子向他扑过来,司空久竟是瞪大着眼睛,愣住了。 “天生。”韩复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早点说你是女人,我会手下留情的,我不打女人的。” “扑……”楚韦听到司空久说出这句话,刚喝到嘴里的茶便喷了出来…… “哈哈……”太宣王朗声大笑:“好了,结果已出,你们三人不分上下,明日后再来夺三翼锦囊吧,光武艺好可不行哦,到时就是看谁更机智、灵敏,抢到哪个锦囊便预定哪个将位,进入下轮考验。” 进京城的这天,天上下了一场大雨,接近傍晚才停,天凡站在客栈二楼,打开窗呼吸一口清新空气,昏沉黑暗的天空似被雨水洗清了,终于露出一抹淡淡的白色,“修儿,来,陪舅舅下盘棋!” 第82章 雪羽白狐 聚英客栈,二楼上房,沈尘扬与楚天凡正在对奕,“落子时谨慎小心,布局时点滴不漏,遇敌时敌动我不动,巧设伏阵,再迎头痛击,被困时严守阵地,决不铤而走险,再声东击西,将计就计,修儿,你果然非池中物,才教了你七日,你的棋艺便已达到这种境地,如此资质过人,将来必成大器。”沈尘扬笑逐颜开,重新拣起棋盘上的白子:“再来一盘。” “怎么舅舅说的仿似在行军打仗般。” “棋盘可定天下,修儿,这下棋,意义非同小可,从你下棋的行势来看,你潜意识里,是一个性情稳重心思谨密之人,为何平日遇事却是如此急燥?记住,无论处事亦或是习武,便要像你下棋这样,谨慎小心,出奇制胜。” “是,修儿明白。” “师父。”敖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进来。”沈尘扬敛笑起身,神情瞬间变得严肃,敖融走进来附在沈尘扬耳边说了几句话,走出去时意味深长的望了天凡一眼。 “修儿,你认为尘飞的现状如何?” “尘飞?堂兄似乎继承了舅舅的优良传统,几乎是个完美的人。”天凡在说这句话时眼眸垂下,心中略过明雪的影子,和临别时她那句话,不禁微微一叹。 “不用烦忧,你资质过人,相信不用多久便会同他一样的。”沈尘扬以为他是在拿自己与尘飞比较,才心有隐虑,不禁拍拍他的手背:“修儿,不要沾上宫延,不要沾上江山爵位,那会让你双手沾满血腥,也会让你身不由已,如若让你归隐江湖,我知你定会心有不甘,又太可惜了你非凡的资质,所以,做一个笑啸江湖的游侠可好?像尘飞那样?心怀天下,为百姓请命,不必争名夺利,却会名垂千古,可好?” 天凡抬眸望着他,心中竟是百般滋味、复杂非常,半晌,他忽然道:“我,我想见见韦叔。” 许多年以后,当那个人坐在龙椅上想起沈尘扬这段话,真的想回到从前,想回到当时,他一定撇开脑中沈尘飞和明雪的影子,不与沈尘飞相比,深深的点头答应:“好的,舅舅,我答应你,做一个心怀天下的游侠。”只是,那时间可以倒转么?那往事……能再回头么? 远离皇宫三丈之距,望着那巍峨的城墙,金碧辉煌的宫殿,天凡有些望而却步,勒马停住,马蹄在原地打转,发出“达达”的声音,他移眸望着沈尘扬,神情凝重。 “走吧,既然圣上已经知道你回来,已是避无可避了。”沈尘扬的话中有着无奈,本想暗中通知楚韦前去一聚,却得来太宣王召见的拟旨,并指明要见楚修,看来他又有进展了,眼线密布如此滴水不漏,圣剑,能在这乱世中安然自处么? 下马,踏步而行,沈尘扬望着似有些犹疑的天凡,心头一叹,不禁想再问一次昨日那个问题,却终是未能说出口,顺其自然吧,每个人的人生路,皆是由他自己一步一步踏过…… “古人云:有饭不尽,委馀空桑,郁积成味,久蓄气芳,本出于此,不由奇方。”一个大鼻子、大嘴巴、小眼睛,麻衣白发的老者正摇头晃脑的说道。 “哦,原来酒不光是谷物所酿,还可以是剩饭自然发醇酿成的,古人发明酿酒还真是了不起呀。”孟烟踮起脚尖望着面前那个大陶缸。 “错,人类开始酿造谷物酒,并非发明,而是发现。你一定不知道,我们的祖先最早种稻种黍的目的,是为酿酒而非做饭,吃饭其实是从饮酒中带出来的……” “啊?不会吧?” “什么不会?你懂不懂?我们的祖先最早是不知道吃饭这回事的,他们吃的是动物的肉和野果,后来有人发现,山上有群猴子把采来的果子堆积在一起,被雨水淋浸,竟发出一种清香扑鼻的味道,喝起来更是芳香醇美,所以便开始研究酿酒。”老头抚着胡须,这一瞬竟似个满腹学识的智者。 “哦,是这样的呀,师父,你是怎么知道的?”孟烟瞪大着眼睛,很有兴趣的样子。 “我想的。”老头说得颇得意,仿佛他说的便是事实,看到孟烟听得十分认真,又接着道:“最易酿酒的材料是野果,不是剩饭,而这两种材料酿出的酒,味道也是不一样的,要酿出上好的酒,最重要是要有沉年的老窑,窑龄越老,酒越香。”老者微眯着眼睛,嗅着从陶缸里散发出来的醇香酒味,样子极其陶醉。 “是,是,呵呵!”孟烟随声符合,脸上干笑极僵硬,眼眸不知不觉便撇开了,为了胡初风,她可是隐住了急燥性子,憋足了劲、攒足了耐心来跟这怪老头学酿酒的,而此时的胡初风,正仔细打量着老鬼那组合酒器,一会儿围着酿造发醇所用的大陶尊团团转,一会儿又摸着胡子眯着眼睛看着那个滤酒所用的滤缸、贮酒所用的陶瓷、和用于煮熟物料所用的炊具陶鼎,又负手站在一个架子前,弯着腰伸着脖子望着那些各种饮酒所用的器具。 “喂,你听见我听的话没有?你发什么呆呀?喂……” “啊?哦,听见了,听见了。”孟烟这半辈子没碰过钉子,今次真怕了这老头。 “哼,若不是看在离离的份上,我怎会让那小子白喝了这么多年的酒,现在还答应收你为一月之徒,丫头,这世上想拜我柯三思为师的人多着哩,教你东西你还敢发呆,到底要不要学啊?”胡初风回头,发现老柯肥了,说话时吹胡子瞪眼的,下巴的坠肉都挤出了一层。 “学,学,我学,呵呵。”孟烟不停点头,心里却在想,学了近十日,什么都没学到,每次一讲到关键便喊肚子饿,拜你为师可真不是智举。 “哼,我都被你弄得没心情了,皱纹都加深了,可怜了我的绝世美貌,我肚子饿了,我要吃饭。”老柯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还挥手道:“风子,走,咱们去下盘棋,丫头,我要喝你那天熬的那啥汤,你快点弄。” “等等我。”胡初风竟是看都没看她一眼,便跟上去挽着老柯的肩膀:“我跟你说,你举棋不定可不行,要快,下快点。” “哇,我举棋不定怎么了?总比你悔棋好,你小子……” 大鼻子大嘴巴小眼睛?绝世美貌?孟烟望着那勾肩搭背一同出去的两个人,张大的嘴巴半晌才抿上,天啦,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她孟烟都成厨子了,她的风神刀这几天不是劈柴就是杀鸡切肉,她是来干嘛的?她的天啦…… 厨房里奇香袭人,循循善诱着正下棋的两人,“喂,这丫头不错,干是干了点,虽不似离离那般水灵,但至少会煮汤,那汤味又如此奇妙,你都快半百的人啦,离离成亲那么多年,不如你……” “好啦好啦,你烦不烦?一颗棋子举了那么久都没下来。”胡初风微皱着眉头,捏捏他的下巴:“老柯,你被酒熏肥不少哦!” 第83章 木移仁异 “瘦了瘦了,都瘦一圈了,不过现在你们来了,嘿嘿,多待些日子,叫你那丫头天天煮饭给我吃,把我养胖点。” “别丫头长丫头短的,她都快四十了……” “呀……”厨房传来的尖叫声打断了胡初风的话,未等他反映过来,柯三思已飞快的冲入厨房。 “啧,啧……”胡初风慢条丝理的走进厨房,却在看到那白绒绒的一团时,瞬间怔住,整个人似冰封了般,站在那里,表情定格,无声止息。 “离离,离离?”柯三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近两步,那白色如雪球般毛绒绒的一团警觉性的抬起头向后退缩,那细长的双眼间那颗朱红痣承现在他面前,更使他心头一紧,再走近两步,看清了它平滑无异的脊背,忽又松了口气:“不是离离。” “风子,风子,快来看,不是离离呀,还真像,连朱心痣都一样。”柯三思抱起柴草堆里的那只白狐,轻轻***着它背上雪白的皮毛。 “风子。”柯三思回头,却只见胡初风转身离去的背影,触碰到孟烟复杂忧虑的目光,他赶紧撇开眼,最怕见这种眸光…… 柯三思走出前厅时又愣住了,他使劲眨着眼睛,眼花了眼花了,今日眼花了…… “雪儿,尘飞,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孟烟端着一罐汤出来,看到沈尘飞和明雪,甚是诧异。 “我,想和你们一起去找天凡。”明雪轻声说道,眼眸依然幽深似碧潭,却多了一丝释然,嘴角微扬,径直走过去帮孟烟摆放碗筷。 而沈尘飞却是定在门口,眼睛盯着柯三思怀中的白狐,面上表情一瞬间闪过一丝不敢置信,随即又含笑行礼:“尘飞见过师公!” “哎,打住。”柯三思大喝一声,眉头紧皱,面上表情极其认真严肃:“你老爹没跟你讲过?你唤我柯三思,柯老头,柯老鬼都可以,不要乱叫,下次再叫错,我封住你的嘴。” “是,尘飞知了。”沈尘飞微怔,父亲还真是未讲过这个,只是让他离空无山下的千香谷远点,见到一个大鼻子大嘴巴小眼晴却自视是绝世美男的老头便赶紧躲开…… “咦,这汤罐质地细腻光滑,是上等陶瓷喔,咝,这汤罐眼熟呀。”柯三思鼻子一边耸着,一边猫着腰往膳几边蹭。 “是从你那酒窑里拿的呀,你摆在门边那堆……” “啊……”孟烟话未说完便被柯三思的尖叫声吓到,水中端着的热汤泼撒在手上,烫得她赶紧把碗丢在桌上。 “天啦,我的凝香罐,你居然拿我的凝香罐煲汤?”柯三思越叫越大声,丢掉怀中的白狐,走过去桌边:“好啊,风子,这一月之师我不当了,你们吃完饭就走,走。”言毕便抱起那罐汤冲了出去,孟烟被这突如奇来的事情给吓得愣住了,不可思议的望着门口,不就一瓷罐吗?至于吗? 然明雪注意的却是那冲出去的老头,那罐汤可是刚从炉上拿下来的,孟烟是包着厚厚的几层湿布才给小心翼翼的捧到桌上的,那老头是赤手捧着汤罐冲出去不说,现在还正坐在院门口仰头猛喝。 “真小器,算了,我们走,饭都没胃口吃了。”孟烟气鼓鼓的甩掉手中抹布,见沈尘飞正弯腰去抱那只白狐,马上道:“小心点,它脚受伤了。” “受伤?”沈尘飞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检查白狐的腿,只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已经愈合,他不禁回头望着院门口那个正猛灌热汤的……老头,嘴角扬起,九天异人,果真非同凡响。 “没有?居然好了,刚才明明还流着血。” “走啦……”胡初风拉着孟烟的辫子快步往外走去,“胡初风,你放手,我剁了你……” 柯三思望着明雪远去的背影,向回头望向他的胡初风微微点头,随即发出一声长叹…… “凝香罐是件旷世之宝,它的异能你们无从想象,而且,那还是老鬼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留下的,在他心中胜过一切,赶你走已经是看在离离面上了。”路上悠闲赶路的胡初风叨一根枯草在嘴里,边说边撇了孟烟一眼。 “离离的面子真大。”明雪轻吟:“那是个怎样的人呢?” “离离是我娘。”沈尘飞的笑里有着自豪与骄傲。 “你娘?”孟烟这回怔住了,离离,离离,原来让他思念了大半生的人,竟是…… 尘飞与明雪一行在空无山下辞别时,已暮色四合,孟烟抱着枯木逢春,明雪抱着白狐,“珍重!”“珍重!”看着那绝尘的身影飞逸而去,胡初风的目光久久未能收回,后会,有期么?明雪轻抚白狐柔软的绒羽,尘飞临别望着她的那一眸,那么清澈幽静,这是他与她,才有的眸光…… 羽乾殿是大楚皇室子嗣识文习武之殿,所谓羽乾,双习一乾,习文习武,文武双全,扭转乾坤,大楚先祖谕示皇室子嗣要奋发图强,文韬武略,扭转乱世乾坤! 羽乾殿分为文武双殿两部分,文殿简朴,屋内触目皆是简单朴实而又精致的摆设,木制书架,各类帛画,藤竹桌椅,文房四宝,清简盆栽。武殿壮阔,是一个庞大的露天武场,各路兵器,各式阵容,旌旗战鼓,俊马勇士,全然具备。 太宣伍捌年,伍月玖日,羽乾文殿。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风华睿智为心!这些画中的女子,都可说是具备了以上所有,是我大楚国史上有名的美人,她们各有千秋,每个人的美均是他人难以企及的。她们曾经风情万种,风光无限,千娇百媚,倾国倾城,纵然被称作红颜祸水,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深得帝王宠爱的女人,对历史的演变起着重要作用!”台上一长须老者负手而立,眼眸中闪着智慧的光芒。 殿内盘膝而坐的二十七名皇室子嗣,皆是目不转晴的望着他身后墙壁上那些帛画,而坐在倒数第三排中间位置的天凡却撇了撇嘴,嘀咕道:“什么绝世美人嘛,都没明儿一半美丽。” “风月影响政治,卧榻左右时局,古今中外,有权的男人大凡与绝色的美貌佳人搅和在一起,往往被美人弄得身败名裂,但尽管如此,男人仍是对美人趋之若鹜,就如饮鸩止渴一般,故众位王子要深明红颜祸水这……” “扑哧”听到这番话,天凡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怕别人听见,便用手捂着嘴窃笑。 “修王子。”老者深沉而又温和的声音让大家都收回了欣赏美图的兴致,有的把目光投向他,有的则向天凡投向幸灾乐祸的眼神。 “啊?哦,学生在。”天凡自入宫以来一直都不大习惯众人对他的称呼,经常反映慢半拍,缓缓站起来,眼睛四周偷望。 “你对老夫方才的言论,有意见么?”老者望着他,笑得和蔼可亲。 第84章 龙出江湖1 “我,嗯,本王子对夫子方才之言论,确有些愚浅想法,呵呵。”他得慢慢习惯这种宫延礼仪,自他选择留在宫中那刻开始。 “哦,老夫洗耳恭听。”老者似是极高兴,即刻盘膝坐下,然在他坐下那刻,天凡却怔住了,目不转晴的盯着老者身后那副方才被他遮住的帛画,远远望着那画中女子,一身深红宫装,只是静静坐着,却是无比的端庄典雅,母仪天下。 “修王子,修王子!”老者在唤他,他垂眸,那人的模样,如此熟悉。 “夫子方才说那些深宫美人,是红颜祸水?”说话间,抬眸直视老者睿智平和的眸光。 “是。” “为何?” “老夫方才已经说过,风月影响政治,卧榻左右时局,老夫之所以今日给众位王子看这百美图,讲这屏美课,即是要让各位清楚衡量江山社稷与儿女私情之间的重量,日后即知该如何取舍,亦不受妖媚之影响,以免祸国殃民。” “具我所知,这些后宫女子命运大多凄凉悲惨,只有少数人以惊人的美貌能得到帝王的短暂宠爱,更有些美人被作为政治的工具,以姿色魅惑君主,因迷恋女色而亡国丧命的帝王不在少数,故此,许多所谓的文人,便如夫子一样,说那些女子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但换个角度来想,为何众人不说是那些帝王太过残忍?为了一已私欲,为了自己的权位,便可牺牲自己心爱的人,牺牲自己的亲人?又或者说,那些为女子败江山的帝王,本就不适合掌江山,他们当中,或有身不由已,只想与自己心爱的人过着平淡安祥的生活,却无法摆脱皇权争斗之人,亦或有荒诞之主,贪图安逸享乐,疏于政事,才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一个真正称得上红颜美人的女子,必是由内自外都具有美德,如若她心如蛇蝎,虽沉鱼落雁,最多也只能称之为一个花瓶,如何可称之为美人?故此,学生认为,夫子这堂屏美课,屏除美色的课?是上错了,夫子错误引导诸位王子的思想,如若诸位王子真如夫子所言,日后视儿女私情为无物,便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一国之君,一将之才。”天凡说完这些,便径直走向教台。 顿时,全场鸦雀无声,那些王子,有的深思,有的则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有的则是惊讶的望着天凡,也有少数年幼一点的王子对那些话嗤之以鼻,那老者握住长须的手停住,眼眸中泛里一片涟漪。 “夫子,这幅画,可赠予我?”拿起那副帛画,天凡想起自己收藏的那幅玉颜图。 “喔,这是先王最宠爱的云妃也即是修王子皇祖母之图,如若修王子想要,需问过陛下。”老者站起身来,看着天凡的目光有丝复杂。 “云妃?云妃?皇祖母?婆婆。”天凡喃喃自语,原来不是娘亲,是婆婆,婆婆与娘亲还真有几分相似…… “哎,修王子,课还没上完哩,修王子……”老者望着天凡急逝而去的身影,眼角逝过一丝赞许,转过身时,眼眸却又是平和而智慧:“我们接着上课,方才修王子所言必有他的道理,也是为一种仁心之意,却无大志,成大事者……” “修儿,你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御书房的太宣王坐在龙椅上,左手揉着因长期持笔批阅凑折而微酸的右手腕。 “皇叔,我真的想知道,我爹娘到底是谁害死的?修儿隐约记得,那时尚年幼,一路上有很多人追杀我们,那些人是谁?”天凡努力压制自己急躁的心情。 太宣王垂眸怔了怔,片刻,长叹一声道:“修儿,你如今也有二十二岁,是该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朕犹记得,那年尚年幼,才十五岁,有一日,朕路过父王的御书房,正好看见三皇兄从御书房门口捡起一封书函,暗自塞入袖中……” “这么说,害死我爹娘的,是臻王和穆子晖?”天凡双拳紧握,强忍心中怒火,感觉胸内似有万蚁噬心般痛彻心扉。 “当年三皇兄与四皇兄命人在赤泪崖刺杀父王,害得你与雪儿坠崖,后来父王回宫后便密赐四皇兄死罪,而且下令软禁三皇兄及家人十年,算算,这十年之期,也快到了。”太宣王深深叹了口气:“修儿,事已久矣,朕希望,你不要再想此事,冤冤相报何时了,当年你爹是朕最崇敬的皇兄,他窄心仁厚,才华横溢,却不喜习武,他认为做为一个好皇帝,即是该以仁义智德理天下,而不是武力,朕亦非常敬佩他这种品质。修儿,你要继承你爹的遗愿,奋发图强,替朕治理大楚国。” “修儿知道,修儿先行退下。” 走在回天修宫的路上,天凡垂首闭眸,双拳紧握,牙关紧咬,往事又历历在目…… “喂,你瞎……”天凡抬眸,望见的是三王子楚锦和他的随从,那随从的话未说完便被楚锦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放肆,还不快向修王子请安。”才十三岁的楚锦说话间亦有一股十足的傲气,虽喝着随从,眼睛却是自始至终都未正瞧一眼天凡。 “奴才给修王子请安……”天凡厌恶的撇了他一眼,径直抬步离去,手臂撞过楚锦,让不极他肩膀高的楚锦踉跄的退了二步,然径直离去的天凡,并未看见楚锦那深恶痛极的眼神…… 某城某山某林,夜,繁星点点,残月,不知名的虫子在叽叽喳喳乱叫,一堆篝火边围坐着正抱着酒坛的胡初风,用风神刀削苹果皮的孟烟,她膝边正啃鸡骨头的枯木逢春,和站在一边怀中抱着白狐正仰首望天的明雪。 “雪儿,快来吃烤肉,你在看什么?”孟烟已经削完一个苹果,随手递给胡初风,又接着削一个雪梨。 “星,木星移位了。”明雪回头望着胡初风:“风叔,你为什么不希望我去找天凡?” “扑……”胡初风喷出嘴里的酒,又赶忙拿手去往嘴里抹,嘴里直喊着:“浪费了,浪费了。”孟烟怔了怔,斜眼撇着胡初风:“是啊,我一直都懒得问你,都十多天了,如果赶路早到城里找到天凡了,你一路上拖拖拉拉,游山玩水的,尽走些没走过的路,搞得现在我们身在何处都不知,你到底什么意思?” “啧,啧,人家问你就跟着瞎起哄。”垂头又继续喝酒,半晌,感觉明雪的眼睛正盯着他,终是忍不住道:“尘扬已传来消息,天凡选择留在宫中,你小时候的事对你现在还是会有影响,我只是不想你入宫,会有危险,天凡会来找你的,你知道的。” 沉默了半晌,明雪点点头坐在孟烟身边:“风叔,你知星象么?”轻柔的抚着怀中白狐的背,胡初风仰首望了望天:“木移仁异,木星移位了,人的仁心也会跟着起变化,但那人,指的会是谁与谁?” 倚月阁内,一身黑色宽袍的子晖双臂环胸站着,望着眼前的倾盆大雨,和夕心湖面被大雨渐起的水珠,呆呆的,有些出神,丝毫未留意那雨丝飘进了阁内,淋湿了衣襟。 第85章 龙出江湖2 “主人,这里雨大,入屋去吧。”一乐打着伞拿着灰色披风冲入阁内,离得二米之距却不敢再走上前。 “现在什么时辰?”他舔了舔唇,有些口渴了,转过身,看到一乐半个身子都淋在雨里,拿着披风的右手伸出,生怕淋湿了披风,眼睛眨两下,令愿淋雨,都不敢走近一步?我真是令人如此惧怕么? “午时。”一乐答道,望着垂眸走过来的他,心忽跳得厉害,“进屋吧。”走进一乐的伞里,一乐却怔住,直到子晖迈出了一步,豆大的雨点打在他身上,她才恍然回过神来,跟上他的步伐,举高伞,为他遮雨。 入屋,看到吴言与三乐在下棋,不禁笑笑:“三乐,你又在挑战极限了。”“主人。”三乐连忙站起身,脸红得胜过桌上的苹果,“呵呵!”子晖挥挥手,示意她坐下继续,坐在桌边,接过三乐递过的干帕子擦擦手,拿起二乐倒好的热茶,打开盖,吹一口气,轻抿一口:“嗯,清香袭人!七乐。” “啊?七乐在。”站在门边的七乐赶紧走过来站在他面前,微微垂着头,等待主人吩咐命令。 “你胆子最小,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很凶,很难令人接近?不准说谎,否则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泡酒。”随意的说完,又喝一口茶,伸手取一块点头放入嘴里,抬眼间却愣住了,整个屋子,包括吴言和赵争都瞪大眼睛看着他,六个乐儿皆是小心翼翼,而七乐却是愣了半晌,随即又欲哭无泪的望着吴言,一副“救救我”的样子。 “我问你问题,你看着他干什么?你们是不是有私情?有就说出来,我马上赐婚。”子晖耸眉说道,眼里带着一丝戏讪。 “啊……”七乐突然放声大哭,扑嗵一声跪在地上,抽泣着说:“主人,七乐……有什么错……主人尽管处罚,求……求主人……不要吓七乐啊……” “扑……”子晖喝到嘴里的茶猛的喷出来,有些狼狈的望着赵争,赵争也是张大着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他,再看看吴言,哭笑不得的表情,听到吴视的窃笑,接过吴声递来的帕子,他连连摇头:“其实我小的时候是很开朗的,当然,没月儿厉害,只是后来……”说到此处,忽又顿住,幽暗的眼眸似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沉入时间的深海。“难怪月儿说我唱歌是最狠的惩罚,连问个简单的问题,也变成了恐吓,嘿嘿。”干笑两声,站起来拍拍七乐的肩膀:“乖了,哭完了去准备午膳,我饿了。” 太宣伍捌年,伍月十七日,旋龙殿。这是子晖第一次跟这么多人同桌吃饭,第一次跟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十一个随从一起吃饭,这顿饭,他给每个乐儿都夹了菜,瞪了总是想哭的七乐好几眼,他吃了三碗饭,吃得最饱的一次。 “要是双野也在就好了,还有雄,四幽,那我们就大团圆了。”赵争觉得有些感动,这样的主人,或者一时有些难以适应,却让人感觉到,他变了,变得有人味了。 “自明阳上任将军以后,那丫头就总是待不住,以前是一周一溜,如今是三日一溜,双野暗中保护月儿,这份差事,该是苦不堪言吧。呵呵!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子晖话说到一半,便被外面突如其来的鹤声惊住,顿时,整个气氛瞬息万变,十二个人闪电般丢下手中碗筷,疾速冲出去,备马,整装,不到一刻功夫,十三个人便各骑一匹黑马冲出倚龙居,尾随最后的赵争回过身提起内力双掌推风,击向那刻着倚龙居三字的石牌,吴言回头,那里只剩一片白雾环绕,倚龙居已奇迹般消失不见…… 读万卷书,明世间理,这些日子以来,天凡几乎是寒窗苦读,连用膳的时间都要听楚韦在耳边唠叨,楚韦似急于想把这二十多年来对他的教诲倾囊相授,一有时间便来他的天修宫,一会儿教他武艺,一会儿跟他讲一大堆的谕言道理,而他也不觉厌烦,甚至有时练功看到他为自己擦汗的那刻,有些感动。 古汉在他的天修宫中天天琼浆玉液,美味佳肴,肥了不少,近日来又对当厨子有了兴趣,说以后自己学会做美食,他和天凡就可以一直有美味佳肴吃了,成日缠着御厨学艺。 今日,天凡终于偷了点空闲,带古汉溜出宫去逛市集。“你最近似乎心情不错,你就不思念雪儿么?你就不担心她会被别人抢走?”古汉看着走在前面穿一身白色锦服,一身悠闲自在的天凡,不禁问道。 “雪儿已经离开空无山了,她现在和烟姨风叔在一起,她是来找我的,不过风叔担心她会有危险,所以不来了,我已经决定过几日去找她,现在要先努力学习知识和武艺,快些超越尘飞。”说话间神情充满自信,古汉高兴的看着他:“真的,那太好了。天凡,我觉得你真是长大了。” “人总是要长大的。”天凡想起赫羽,“下次见面,我绝对凭自己的真本事要你好看。”这句话,他楚天凡说的,楚家子嗣一诺千金。 “天凡,我们现在有钱了,买点东西送给雪儿吧。”古汉看着繁华的街市,人来人往,琳琅满目,让他有些目不暇接。 “好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话未说完,猛然间,天凡敛笑,手一伸,挽起古汉胳膊,飞掠而起,迅速倒退三丈,只听“叮”的一声,他们原来站的地方已射下几支长箭,长箭深深嵌入地内,尾端犹在微颤,足见方才那一箭来得速度之快,力道之猛!古汉看着那一箭,一颗心差点跳出胸膛,那一箭所射之地正是他们方才所站之地,若慢一步,他们定被长箭穿心而过! “什么人?”天凡刚喝道,长箭已如雨般从周围射来,天凡胁着古汉连连后退避开,跃到一个屋顶,却见那些如雨般的长箭无眼般到处乱射。 “啊……”街上行人一团慌乱,四处逃窜,已有几个人被长箭射中,倒地惨叫。 “岂有此理。”天凡怒发冲冠的吼道,想要冲过去,却被古汉死死抱住胳膊。 “不要去,不要去,天凡你武艺再厉害都抵不过那么多……” “你放开……”天凡使劲一甩,古汉摔倒在屋顶,眼前白影一晃,待反映过来,天凡已飞至街道上,赤手空拳的挡截来箭,虽然这段时间跟楚韦习武,武艺亦进步了不少,但面对如此繁密的来箭,他仍是应接不暇,忽觉得眼角一抹白影逝过,“明儿?”惊愕间,一把长箭已正中手臂,“啊……”天凡惨叫一声,脚下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天凡哥哥。”清朗如天籁的声音传来,天凡抬眸,望见那个如圣玉精雕般精致的人儿,似自天际飘来,临风而舞,长发飘扬,灵逸飘然,顿时,天地似都豁然开朗,一股清风拂面而来…… “啊……”古汉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传来,天凡心中一惊,猛然抬头,见古汉胸膛正中一箭,倒在屋顶急往下跳,他心中一揪,牙关紧咬,纵身跃起,接住正往下掉的古汉。 第86章 颠峰对决1 “古汉。”他感觉胸中怒火正熊熊燃烧,一股强烈的霸气似要冲出胸膛,此时,耳边一阵倏倏风声,回头,几把长箭夹着劲风急迅而来,一抹白影晃过,“啊……”一声娇吟,待看清楚,明儿,不,这是…… “月儿。”随着一声惊呼,屋顶逝来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只见那二人双掌一挥,整个街头即刻风起云涌,天凡眼睛都无法睁开,只听见阵阵惨叫,待睁开眼时,看清……倚在他膝边的竟是…… “快发消息给主人。”黑野即刻封住明月的穴道,好让她不再继续流血,“天凡哥哥,我是月儿。”明月脸色苍白,声音微弱,天凡望着这与明雪一模一样的人,竟一时手足无措,有些……惊惶失措。 “竟想赶尽杀绝,这箭上有毒,后面还有人马,来得好,竟敢伤害月儿,我让他有来无回。”白野目光冷寒,自牙缝间吐出这句话,即转身跃起,双手挥动,一种诡异的感觉即刻随风袭来,只见面前几个房屋似微抖了抖,街上行人都已散去,眼前几个巷子里很快各冲出一队手持弯刀的黑衣武士,个个脚步轻盈无声,目露寒光,天凡心中一惊,却见黑野只是直接横抱起受伤的明月,冷冷道:“能走就跟上。” “天凡哥哥。”明月垂下的右臂玉指微曲低吟道:“姐姐,姐姐。”天凡看着她苍白的脸,心中宛如刀割,即刻抱起古汉跟在黑野身后,回眸一见,心中猛惊,那群黑衣人竟在街道中间互相残杀,连黑野直接自他们身边走过都不知…… 赤泪山脚,几千个黑衣蒙面人自周围涌来,“带月儿先走,十年未出手,今日我要大开杀戒。”白野长袖一挥,轻喝一声。 “呜……”忽听一阵悠扬仙乐传来,天凡感觉黑野在古汉与他额上点了两下,便什么都听不见,抬头望去,一个黑色身影骑着一匹黑色骏马,整个人似溶入黑暗之中,自一个无光之界走来,身后黑色披风随风飘舞,只是那么随意扫一眼,似是霸气万丈,似整个无限的宇宙便困于他一人掌心,身后十一匹黑色骏马一字排列,那马上七个粉衣女子各持一样乐器正旁若无人的弹奏。 那些人个个手捂耳朵,样子是撕心裂肺的痛苦,一个高大魁梧满脸落腮胡的大汉和另一个青衣人影直接自马上跃下,挥舞手中长刀斩向敌人,另两个清俊男子眉头微皱,其中一个望了一眼这边,即刻自马上跃下,轻飘飘便飞到面前…… 赤泪山下,遍地黑色,方才还生龙活虎眼露寒光的武士已变为倒地的死尸,然这一切变幻,只是片刻时间,这一次,是天凡真正体会到……能力的重要,若不是这些人,他与古汉,甚至救他的明月,早已长眠于地,他望着眼间已经昏睡的明月,恍惚中仿似在看着明雪,心中感觉与方才那些垂死挣扎的武士般……撕心裂肺,明月,月儿?明儿?保护不了……她们? 穆子晖望着黑野怀中重伤的明月,眉头微皱,唇角牵动,硬是……没有再前一步,调头便走,跃上马,那扬鞭的手在颤,闭眼,驰骋,急逝而去……七个乐儿拥上前来,护阵让明月飘于其中,吴言解开天凡与古汉穴道,赵争亲自骑马送他们二人……回韦王府。 太宣伍捌年,捌月壹日。 今日,是大楚国皇帝陛下太宣王四十二岁生辰,羽乾武殿,太宣王望着空荡荡的偌大武场,眉头紧皱,眼眸复杂含忧,羽乾殿,这里,会否出现一个可扭转乱世乾坤的英豪?那英豪……可是朕?这一直以来让他信心满满的志向,今日,竟偏移了?竟让他无信心了? 身后的王豪望着他,欲言又止,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的王此刻如此烦恼?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天大难题,今日是他的生辰,竟命人一切从简,不请任何外宾,现今又在这里整整站了一个时辰,遣退了侍官宫女,只剩几个贴身御卫随后三米站着,就这么望着空旷的武场发呆。 “韦王千岁!”王豪回头,见到阔步而来的楚韦,连忙行礼。 “你们退下,我与陛下有要事相商。”韦王径直走到太宣王身侧,眼睛始终盯着他,只是对王豪他们挥挥手。 “这,陛下……”王豪为难的看向太宣王背影。 “都退下吧。”似是叹息般低沉的声音,太宣王转过身,“记住,若是……有宾客来参见,即刻通知朕。” “是,陛下,属下先行告退。”几个御卫鞠腰离去。 “修儿伤势无碍吧?”太宣王欲往文殿走去。 “十三。”却被楚韦唤声怔住,十年了,自他登基之后便再也没有这样唤过他,此刻,楚韦是用长兄的身份与他讲话,他抬眸:“七哥有话说。” “无论你有怎样的雄心壮志,七哥永远都会追随你,为大楚江山,为你……的霸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你就是要七哥这条命,要七哥一家八口命,七哥也绝不皱一下眉,但是……不要……动修儿,不要拉他下水。”楚韦盯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的太宣王,顿了顿,又道:“七哥把丑话说在前头,修儿,他是八弟唯一的儿子,你知道我与八弟的情谊,也知道八弟对我的恩情,他若是有什么事,我……” “如何?”太宣王迈前一步,盯着他眼睛,双拳紧握:“沈尘扬,慈心,他,如今又是你,你?为了那件事,一个一个向朕逼压,你们想如何?要朕亲自下令斩了朕的儿子?” “别跟我说这些。”楚韦大吼,眼睛瞪大对视他:“许多事情,为大局,为大楚江山,我睁只眼闭只眼,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因为我知道你有雄心壮志,你为大楚江山,即使昧良心,死后万劫不复,我也认了,要下地狱下刀山我来替你挡,你永远做你的好皇帝,有什么事我来为你顶,我甘愿,但是……这世上,我楚韦最不可背弃的八弟楚谦,他的独子,我一定力保,你不要说你不知道,我……知道。” 说完这句,他后退一步,跪下:“臣,恳请陛下让修王子随云妃……出宫。” “陛下,慈……云妃求见!”王豪远远隔着二丈之距昂声道,太宣王垂下眼,半晌,道:“请她去……” “启禀陛下,仰光国来使,乌兰国来使,圣剑山庄庄主,朝内百官,众生派主人,幽术派主人……前来贺寿!”侍官高昂尖细的声音传来,让太宣王心中一惊,他怔住,怀疑自己是否听错:“怎么会如此?朕未通知……” “他,定是……要来了。”仍跪在地上的楚韦抬头:“他来宣战了!此次,陛下一时纵容,真是得不偿失。” “七哥,我……朕,朕承认确有私心包庇,却未纵容,朕答应你要求。”低沉的声音夹着一丝隐忧,弯腰,扶楚韦起身:“你是朕最信赖的人,你也要信任朕,那件事,朕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第87章 颠峰对决2 “不用,陛下,臣不是要什么交待,臣不要,臣只是不希望这种事以后再出现,以修儿的个性,他真的,不适合留在宫中,真的不适合?” “好,好,朕知道,知道了。” “御侍,安排下去,在羽乾武殿摆万寿宴,请众国来使与百官先在元纪殿稍作休息,王豪,请慈心师太来御书房!韶宫,为朕安排,沐浴更衣。齐成,安排下去,命人接修王子进宫,还有……扣押锦王子,随时候命。”这一刻,他又恢复了往日的雍容高贵,从容不迫,和只属于王者的傲岸与自信。 “陛下,飘妃求见!” “不见,让她退回后宫,找人看住她,今日不可出飘絮宫。”“是。” 羽乾殿!扭转乱世乾坤的羽乾殿,今日,要扭转……什么乾坤? 仰光国大附马秦息,乌兰国九公主蓝灵,圣剑山庄庄主沈尘扬,众生派主人韩复生,幽术派主人幽冷,还有大楚朝内文武百官……包括新上任的四位炽血将军,雷电霜雪四将,雷将明阳,电将司空久,霜将韩天生,雪将傅万秋,已经就座于武殿。 只不过半个时辰,羽乾武殿已经摆设得豪华阔气,万寿宴是大楚帝王寿辰才可办制的豪华国宴,宴会膳几在武殿四周高台上排成一个圆形,中间留下稍比高台低二米的空场留作表演和艺武场,主座面朝东,周围有四根金色盘龙柱环绕,地铺赤红长毯。 看到太宣王昂首阔步走来,蓝灵第一个站起来拱手道:“乌兰国九公主蓝灵,祝陛下万寿无疆,福如流水,这件礼物,是蓝灵特地为陛下定制的,希望陛下喜欢!” 笑起来嘴角有两个酒窝,眼睛不大,薄唇,弧线似波浪,或许拆开来分看五官,只是一张十分普通的脸,但拼凑一起,却是十分的清悸可爱,特别是那总是笑容可掬的表情,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深深的小酒窝总是挂在嘴边,没有姐姐蓝晶的端庄美丽,却独有她可爱的特性。 说话间,两个绿衣侍女已经飞跃而起,清风一展,一幅锦绣山河便出现在大家眼前,踏入武殿的天凡脚下一怔,站在大殿门口,正好看见那日易悠所刺的那幅太平盛世,那“太平盛世,万古长青,千秋万代,盛名永垂!”十六个金灿灿的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耀眼。 “这幅太平盛世是有人以万金订下,送予他的寿礼!”万金订购,原来是乌兰国九公主订的,锦画一展开,周围传来一阵阵惊叹声,抽气声。 “这,定是裳娓纺的绣品,真是巧夺天工啊!” “裳娓纺的绣品无人可及,能定制这么大一幅巨绣,价值连城,面子不小啊。” “这幅锦图用来赠予太宣王真是合理,大楚国泰民安,风调云顺,特别是十年前推行三国友邦之谊,平息战事,这十多年三国百姓安居乐业,正是应了太平盛世这名圣言啊。” “是啊……”众臣连连奉承附合。 “哈哈……好,朕以此图祝愿大楚与乌兰两国的友谊永存,蓝灵公主,你这份礼物,朕非常喜欢!”太宣王展开双臂,缓缓走下阶梯,眼睛盯着那幅锦绣山河,眼眸闪着充满希翼的光芒。 “本候听说,十年前推行三国友邦之谊的……是神将国师穆子晖,不知今日是否有机会亲睹神将之风彩?”太宣王行到锦画二步之距,忽听到这句话,转眸,望着笑容可掬的秦息,眼眸有一瞬间的寒意逝过,嘴角雍容浅笑不改:“仰光国大附马秦息?仰光国与大楚十年之约已到,大附马正好可接太子回国。”声音平缓重抑,只是浅浅一句话,却见那秦息的脸色忽变,眼中惊慌一逝,随时便笑笑道:“是的,陛下。” 太宣王转眸望向蓝灵,仍是笑容可掬的样子,眼眸似乎清澈如水,只是那酒窝……太深!点头,温和的向她笑笑,眼中或有着赞许,欣赏,只是,转眸去看那幅画时,眼中,只有那幅江山,伸手,触向那江山。 “神将国师到……”心中猛的一惊,仿听到倏声阵阵,周围身披盔甲的炽血军一时间齐齐转头定目注视殿门,殿中众臣及来使亦全都回头望去,甚有部分已站起了身,太宣王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收眸,接过那幅刺绣,这锦绣江山……是朕的,谁都不可越及…… 一身白色锦服,金丝细线所绣盘龙绕身,入宫时,他喜穿这种宽袍,发束白玉冠,腰围金色玲珑带,挺拨的身躯,不紧不慢从容而又优雅的步伐,手持折扇,嘴角挂着雍容淡漠的浅笑,眉头舒展,只是墨瞳幽暗,深不见底,似只要对视一眼,即会陷入万劫不复…… 天凡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看着那上千炽血军目不转晴的望着他,那种神情,是敬畏,似敬畏一个万人仰慕的天神,再看看那朝中不可一世的高官及各国来使们的神情,那是忌惧,即妒忌又惧怕,再看看……仿似仍镇静自如一脸淡漠眼中却闪过一丝惊慌的太宣王,这就是权威?这就是所谓的王者? 真正的王者不是空有虚位、涂有虚名,是应有他这种似视一切为无物,视金钱地位皇权江山如粪土,却能横行无忌翱翔于天地的霸气,只是那么随意一站,却仿佛是君临天下,傲然俯视着脚下万里疆土及万万子民,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王者! “微臣,穆子晖参见陛下,陛下万岁!”微微一鞠腰,仍浅笑以对,清朗如风吟的声音响起,抬眸,对视那复杂的双眸,“国师不必多礼,国师退隐十年,今日竟会来为朕贺寿,朕感到十分欣慰。”太宣王含笑以对:“来人,赐上座。” “今日是陛下寿辰?”疑惑的表情,耸眉浅笑:“真是失礼,微臣竟不知,难怪入宫后发觉喜气洋溢,宾客满座。” 周围众臣面面相觑。 太宣王眉头一麻,却只是展颜大笑道:“哈哈……国师不知朕今日寿辰也情有可原,想来国师与朕年幼时虽是一同长大,却从未得知彼此生辰,朕也不知国师生辰,而成年后国师又一直征战沙场,朕登基后,国师又隐退天下,更是无从得知。也罢,今日正逢朕四十二岁生辰,不谈政事,稍后朕还要与国师私下聚聚,你今日总算得知,明年今日,可不能两手空空而来啊,哈哈……” “那是自然,陛下,微臣在此祝陛下心想事成!” “国师不必客气,请上座。” “微臣此番前来并不是来赴宴的。”话一即出,四周空气凝滞,然穆子晖,却未再多言,只是缓缓走向御侍为他准备好的上位坐下,拿起桌上一杯酒轻抿一口,才接着道:“微臣日前听说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大人物陆续来到京城,微臣是来见识一下,另外,微臣接到一封密函。”说到此处,右手轻轻一摇,折扇打开,上面是一条墨色啸龙。 “密函?”太宣王凝视他眼睛。 “是的,来自……外国的密函。”他抬眸,迎上太宣王试探的眸光,微眯起眼,唇角上扬:“陛下,今日即是你寿辰,就不要谈政事,散宴后,微臣再与陛下详谈。”径直垂眸,握起桌上酒杯:“十年未回宫,陛下,宫中礼数退了,修王子都站在门口一刻钟,竟无人禀奏。” 第88章 墨夜失迹1 楚韦闻声即刻转头看去:“修儿。” “哈哈……那是因为众人都被国师冠绝天下的风姿给迷住了呀!”穆子晖闻声不禁转头循声望去…… “嗯,国师,灵儿喜开玩笑,若国师不喜欢,灵儿以后不玩国师开玩笑就是了。”蓝灵竟对视上他的墨瞳,随即便可爱的笑笑,而穆子晖便是微眯了下眼,嘴角轻扬。 “你怎会认识修儿?”沈尘扬眉头微锁,盯住他眼睛,他抬眸看了沈尘扬一眼,随即持一杯酒站起来:“这杯酒,微臣祝陛下生辰愉快!” 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转眸望了眼已坐在楚韦身边的天凡,又道:“微臣先回穆府,辰时再入宫见陛下。” 未等太宣王回话,他已抬步离席。 “陛下,陛下……”从侧门冲进来的女子一身金红宫装,飞云髻散乱,头饰悬坠在发间,服饰脏乱不堪,一冲入殿内,便是连滚带爬的爬到红毯上:“陛下,求你饶了锦儿,他尚年幼,一时糊涂,你饶了他吧?” 太宣王眉头微锁,双拳紧握,眸光甚是失望,“飘妃,今日是陛下寿辰,你先退下,有何事明日再说。”楚韦即刻起身,眼中余光撇了一眼穆子晖,大声喝道:“来人,送飘妃回宫。” “不,不,不要,锦儿已被御卫带走,被御卫带走的人历来凶多吉少,御卫还想囚禁本宫,皇上你想做什么?你要杀自己的亲骨肉吗?不要啊皇上,皇上……” 被两个御卫扶住的飘妃仍疯狂的叫喊:“修王子,你要人偿命让本宫来偿行吗?你放过我的锦儿吧?修王子。” 楚韦眼睛不禁一闭,倒抽一口气,飘妃啊飘妃,本王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是如此愚昧啊!天凡心头一叹,果真是他,那个才十三岁的堂弟楚锦。沈尘扬目光始终不离穆子晖。 “你给我闭嘴。”太宣王倏然起身大吼,龙颜大怒,飘妃马上不再出声,吓得浑身颤抖。 “朕本想明日再处理此事,如今也好。大学士宋京夫。” “微臣在。” “大楚律法,买凶杀人,该当何罪?” “回陛下,死罪。” “那王子买凶杀人,又当何罪?” “大楚自太祖起,律法特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好,带楚锦上来。” 被押上来的楚锦一身锦服,白束赤玉冠,脸上表情故作倔强,眼神却掩饰不住惊慌,一看到母亲飘絮一身狼狈的跪在地上,便知事情严重,一时间惊惶失措,半晌才跪下。 太宣王看着他,眼眸是满满的痛心,闭眸,再睁开时,那眸里只有王者的理智与冷静:“楚锦,太宣伍捌年,伍月十七日,你以千两黄金买通江湖杀手,在京城吉利街三环路刺杀修王子,以至慕月公主与修王子,及修王子好友古汉身受重伤,险失性命,可有此事?” 楚锦闻言,原先低垂的头猛的抬起,眼眸竟闪起希望,面上充满喜色,心中念道:“原来没死,我还以为慕月公主和古汉已经死了,父王才要杀我……” 随即便垂头悲痛道:“儿臣知错,儿臣只是一时糊涂,因为昔日觉得自修王子入宫后,父王待他更胜过待儿臣千倍疼爱,才一时心生妒忌,犯下错误,儿臣愚昧,未思及大局,父王对修王子更好,代表父王仍是一名君,爱良惜才,不为私情,不要说修王子乃八皇叔遗子,即是寻常百姓,父王都会视如已出,儿臣应该学习父王这种宽大胸襟,不该如此愚昧,儿臣一时私心犯下错误,伤到修王兄及其友,及慕月公主,儿臣心生愧疚,请父王按大楚律法重罚,儿臣死不足惜。” “啊,锦儿,锦儿你说什么呀,你快求你父王,求求你父王啊。”飘妃一听,即刻抱着楚锦大声哭道。 “好,朕今日即按大楚律法办了你,来人,将锦王子拖……” “皇上。”大喊出来的人是天凡,他走出来跪下,沈尘扬垂眸,修儿真是一个简单的人,为飘妃母子配合得如此搭配,飘妃想必心中该暗自偷笑了,受害者出来求情,是最有效果的,穆子晖又重新坐下,撇开眼环视周围的炽血军,这曲闹剧,早来早散。 “皇上,锦王子尚年幼,一时糊涂,谁年幼时不犯点错误,只要他以后决心改过,不再做出这样的事,就请陛下放过他吧。” 天凡拱手劝道,他不想说得太多,楚锦,是一颗毒瘤,小小年纪便心狠手辣,傲然无视,野心勃勃,留下必是祸害,但现在,他必需做足这曲戏,他的千里耳听事情太清楚,真不是个好东西。 “陛下,既然修王子都出来求情,微臣也恳请陛下三思而行,给锦王子一次机会。” “陛下,锦王子才十三岁,按大楚律法死罪是要满十五岁者才可行刑,宋学士,是吧?” “陛下……” 楚韦倒抽一口凉气,抬眸望向沈尘扬,对上他睿智的眸光,忽想起他曾说他太简单,是啊,他真是太简单,以为飘妃愚昧,其实愚昧的人是他楚韦,想事情,真是太过简单。 老场景,沈尘扬也撇开了眼,众大臣开始求情,包括几个来使。“既然大家都为你求情,且大楚律法有规定未满十五岁者不可行死刑,朕今次就饶你一命,但朕要你记住,日后再敢犯此种错误,立斩不赦!” “谢父王!”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罚你断指加三十日清囚以示警戒,要你永远记住这次教训。” 楚韦拿起的酒茶微颤,沈尘扬猛然回过头,断指?本以为他打几十大板也就算了,太宣王,今次,真是下狠心了,看着满脸大汗,吓得面如死灰的楚锦和飘妃,他转眸,看到太宣王询示的目光望向穆子晖,穆子晖撇了撇嘴,收起折扇,伸手去拿茶杯,他方恍然大悟,那受伤中的,还有个明月…… 已经立夏,这里却环绕着薄雾,一缕一片,飘向枯萎的树,西弥寺的夜,将要沸腾…… 已经走了七天七夜,在这座山上。这是什么山?不知。这是什么城?不详。孟烟只知道,他们走来走去,都会回到这个原点,西弥寺。 越过沼泽地,天际……开始被黑色的墨染上诡异,四周静悄无声,又却似有无数个冤魂在沉默的对他们哭诉,孟烟的风神刀提在手上,和胡初风的双眸一样微亮,他们脚下,尽是没有脚印的土壤,他们走过的,来来去去的脚印呢?沉入了土里?溶入了雾里?突兀的细微花香,含在微湿的空气里,总似夹着一丝血腥味。 “是冲着什么来的?会是什么人?”孟烟额头已开始渗出汗珠,心跳开始加快:“再走回去,我们便直接入西弥寺,管它是地狱还是油锅,我受不了了,这诡异的感觉,能把我逼疯。”“镇定点,敌人就是在考验我们的耐心。”胡初风眼眸微眯,看不见什么,对手太强,这阵法怕是早就摆下,到底来者何人,冲着什么而来?照说他们三人并无什么仇家,一路翻山越岭,也没有招摇引人注目,什么原因? 第89章 墨夜失迹2 “风叔,他们如何?”明雪轻捂着胸口,回头望着胡初风,“无碍,穆子晖不知如何得来的几瓶神药,给明月喝过才不到七日便好了,还给了天凡与古汉。”胡初风声音略有些沙哑,十来天未喝酒,他喉咙沙哑,腹痒难耐,还真是有些不习惯,顿了顿,又道:“穆子晖如今仿似转了性,竟会救天凡,还拿药给他服用,我看了一下,他那几瓶药绝对是世间少有,若我未估计错,应是医圣头陀留下的绝药覆妙丸与青鱼泪。” 明雪仰首望了望天际,三丈处那西弥寺又若隐若现于雾中:“那日月儿与天凡中箭,我心口便开始隐痛,如今,没事便好。”“别说这些了,我们还是先想想如何脱险吧。”孟烟眉头微皱:“我可不想死在这里,我还没学会酿酒呢。” “女人,你想学酿酒太难,我只喜欢喝老柯的酒,现在老柯也不可能教你,这次若是能出去,你煲好你的汤便行,我戒酒,以后就喝你煲的汤。”胡初风说这话时,正弯腰系自己小腿上的绑绳。 “真的?好,那我们尽快出去。”孟烟喜出望外,抬头看着西弥寺的眸光里,充满了信心,仿佛这一瞬间,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事能难倒她。 抬头,西弥寺又在眼前,“阴风阵阵。”“寒风倏倏。”胡初风双臂环胸,有些冷,他无所谓的思态破坏了孟烟的恐惧与高度警惕。 “这世间除了酒,还有什么是你不愿失去的?”明雪清淡的声音响起,更为这份诡异增长了气氛,胡初风转眸望她,孟烟望着胡初风,明雪仰首望着那块刻着西弥寺的招牌,三个人保持这种姿势不动,半晌,孟烟一个冷颤,感觉寒意已越来越近。 “酒鬼,这次,不知为何,我竟真的……感到恐惧了。”孟烟抬步上了一级台阶,握着风神刀的手用力过猛,五指已有些发白:“若来者目的是取我们性命,那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这世间能让风神刀恐惧的人还真少见,人未见,招未出,却已让人陷入无尽恐惧中,想当年在赤泪崖顶,面对穆子晖的五千铜甲少将你仍是面不改色,看来这人,更胜穆……”一阵彻骨寒气自脚底袭入,生生压得胡初风吞回后面那两个字,孟烟转身,风神刀挥起,高度警惕…… “咯吱……”西弥寺的大门是白木制的,许是年份太沉,许是墨夜太静,打开时,声音让胡初风心中一惊,西弥寺么?只是一面门墙,还是……一面明镜?门开,里面,和他们身后的世界,是一模一样,寒气又来。 “幽……”孟烟定住之前,说了这个字,遥远天际的那轮圆明月似缓缓落入西弥寺门内,顿时,面前一片明亮,胡初风眼睛未眯,要看清楚,到底是谁?缓缓落入眼眸的,是一驾悬空的无人马车,孟烟眼前白影一晃,明雪的身影从眼前飘过,“雪儿……”她想喊出来,却无能为力,被寒气卷入马车的明雪……留给孟烟的最后一个眼神……太幽暗…… 马车腾空飞去,“啊……”孟烟手中的风神刀掉下,嘴巴能张大时,第一个反映是大声尖叫,西弥寺的墙……倒塌…… 羽乾武殿,锣鼓喧天,旌旗飘飘,由二十六名皇室子嗣组成的红黄两队人马在射箭场上比赛,这二十六人中,最小的十岁,最大的二十五岁,按年龄平均分成两队,红队由楚进王子带领,黄队便是由楚修带领,此时,战果是红队以三比二赢了黄队,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由楚修与楚进二人比单射,如果楚修在这一局能全胜,便能力挽狂澜,与红队打成平手。 “修王兄,加油啊,你今日是怎么了?”年仅十岁的楚超抓紧小拳头,整张脸都憋红了,楚超是十一王爷的遗子,十一王爷与八王楚谦是同母所生,故天凡一进宫,这个小王子得知他是楚谦之子,对他便是十分热情,是所有王子当中与天凡走得最近的一个。天凡平日在皇室子嗣中悟性是超凡的高,无论学什么都是过目不忘,虽然才学了几个月,武艺和学识却胜过了所有人,但今日却不知为何,发挥超失水准。 “修王兄!”楚超跳下马,跑到天凡面前拉着他衣袖,仰起小脸望着他,天凡呆望着前面的箭耙,昨夜被恶梦惊醒,梦中听到烟姨的惨叫声,之后却又什么都听不到,直到现在,他的心都忐忑不安,明雪的影子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如何能安下心来。 “修王兄!”楚超绕到他面前,拉着他衣袖,天凡垂眸望着他,抚着他的小脑袋,看着他坚毅的眸光,扬唇轻笑,“天凡哥哥!”清脆的声音传来,让场内所有人都为之一震,他回头,望见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影,眨了眨眼,那左额光洁无暇,她不是她。 “天凡哥哥,加油!”习武场不可入女眷,明月站在金碧屋顶扬了扬拳头,天凡望着她,场内所有的人都望着她,那精致如玉雕的人儿,我见犹怜,天凡扬唇,微笑,明月坐在屋顶,望着他,那么大的武殿,那么多的英豪,而她的眼里,只有他,知道他回宫的消息,偷偷溜出来找他,来看看他,最重要是来问问姐姐的消息,却在远远偷望他的那一刻,一种天玄地暗的神秘感觉排山倒海袭来,似世间万物都已不复存在,仿佛万倾疆土,宇宙苍穹都只剩他们二人,仿佛有一种心境,她存在这世间十多年,即是为了等待他…… 二十一个箭耙排成层叠型,第一排一个箭耙,第二排二个箭耙,依次类排,共六排,十发箭,二十一个箭耙中有十个耙心是金色,射中十个金色耙心为全胜,可骑射,可步射,也可施展轻功,但要在离第一个箭耙二丈处的金线以外,不可越线半厘。楚进拉弓跃马,天凡回头,他轻笑,呵!第一排第二排都没有金色耙心,都藏在后面中间位置,是最难瞄准的方位…… 楚进继承了他父亲的传统,是一个与他父亲楚韦性情外貌都十分相似的人,他真诚朴实,天凡十分喜欢他,就在古汉气喘吁吁手持令牌在宫中一路快跑向羽乾武殿时,楚进已射中了十个耙心,全然获胜,他回头擦着额上的汗,望着天凡的笑容很纯朴,让天凡不禁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天凡哥哥,加油!”明月清脆的声音又传来,大伙不禁都呵呵笑起来,天凡闻声并未回头,却突然感觉身后有两道凛冽的寒光射来,他转身,望见…… “参见国师!”神将国师的官位,一人之下,众人之上,比楚韦都要高半截,故,在天凡回头那刻,武殿已跪倒了一片,只有他,仍立着,他望着他,那眸光幽冷凛洌,转眸,望向他身后的明阳,相似的目光,只是少了一份威迫,这是项叔的儿子明阳,天凡知道,二次在宫中擦肩而过,他假装不认识他,大楚对护国将军的厚爱得天独厚,风雨水火、雷电霜雪八将可不必向王爷以下官职行臣礼,他仍铭记项叔为他而死,仍铭记项叔说要他照顾他…… 第90章 堆砌疯狂 “继续比赛,轮到我了。”天凡垂眸,转身拿起弓箭,“修王子在宫中甚久,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这话是蓝晶说的,她莲步珊珊,缓缓自长廊走来,浅浅一笑,随即行礼:“蓝昭参见国师!”“免礼。”穆子晖仍然望着天凡,天凡望了蓝晶一眼,想起沈尘扬临别前那句话,“修儿,若你执意要留在宫中,便记住一个字,忍!”他垂眸:“参见……” “天凡。”天凡的腰刚弯下,便听见古汉焦急的吼声,“天凡,天凡,雪儿,雪儿她……”天凡手中的弓自掌心脱下,他心中狠狠一惊,真灵,真的出事了,“雪儿出事了,烟姨和风叔来了,你快回去。”古汉软坐在地上,他累瘫了,心也急瘫了。 “姐姐?”明月从屋顶跃下:“天凡哥哥,带我去找姐姐。”“走。”天凡迈前一步,一把把古汉抗在肩上,拉着明月的手便狂奔而去,丝毫不理会背后如针扎的寒慑目光…… 赵争偷偷瞄了眼穆子晖的脸色,无碍,未发作,“你们都起来!”他淡淡说完便转身抬步离去,刚迈开一步,又道:“楚天凡的箭尚未射,把武场封起来,保持现状,等他来!” 太宣伍捌年,捌月二十七日,皇宫大门。 原本微胖的身躯如今消瘦萎缩,圆滑睿智的眸光散淡无光,刻意显眼的服装,华丽的马车和成箱的珠宝只是一种假象? “皇兄,朕就送到此处,如今大楚太平盛世,朕就不劳烦你再为政事操劳,那边的府坻朕已替你安排好,你放心去付城颐养天年吧!”太宣王笑容可掬的望着楚臻。 “是,谢陛下,谢陛下圣恩。”微陀的背再深深弯下,头触到地上,后面是趴跪一地的家人。 “哈哈……”太宣王昂首阔步离去,那笑声响彻云霄,待回音也渐渐退去,楚臻起身,回头,一个年轻的贵王子站在马车旁边,有些熟悉的陌生脸庞,盯着他的眸光复杂激动,脸上有因忧心如焚隐现的憔悴,他对他点了点头,讨好的笑笑,擦过他的肩膀,上马车,坐下,缓缓轻摇头,年轻人,为了何?皇权名利?手中的隔帘未放下,最后望一眼这金碧辉煌的宫殿,这掌江山的殿堂,永别了…… 记了那么久的杀父仇人,他怎么了?看见那人,竟只有心酸,十年前的印象中,那个心狠手辣利欲熏心的臻王,是眼前这人么?那是被什么折磨的,皇权名利? “失踪?由他去。”太宣王坐在龙椅上,脸上笑容不减。 “陛下,十年之约马上便到,若我国无人交给仰光国,必会引起两国之战,再者,我国也是失信于人啊!”殿下站立的史部大臣楚迪心急如焚。 “楚迪,你的顾虑朕清楚,你忧国忧民,是大楚的良臣,朕心中有数,这件事,朕已有打算,你不必担心,先下去吧。”太宣王负手走至窗前。 “陛下!” “先退下吧!” “是。” “修王子,修王子你不能……” “让他进来。” “皇叔。”焦急的天凡冲进来,扑嗵一下便跪倒在地。 “修儿。”转过身的太宣王面上充满……赶紧扶起天凡:“修儿,雪儿的事朕已派聂然去寻,并已发消息给千丝线一定为朕寻到她,只要查出是谁,朕定会为你把人找回来。” “皇叔,我知道是谁抓了明儿,你一定要帮我。”天凡站起身,这些日子以来他似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撞,一点收获都没有,如今已完全没有了耐心,烟姨说是幽术派,那就一定是幽术派,上次贺寿那个戴着面具的幽术派主人幽冷不是就来了么? “皇叔,是幽术派,你一定要帮我,我现在连他们老巢都找不到,又找不到他们人,根本无从下手,你一定要帮我。”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一个人,如今他总算是明白一个人能力有限,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那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幽术派?不可能吧?”太宣王心中一怔,这次他是真的怔住了,这完全出乎他意料。 “是真的,真的。”“那好,朕即刻宣幽冷入宫面谈。” 天凡在元纪殿等到的不止是那个戴着冷面具的幽冷,还有……穆子晖…… “陛下,未有此事。”幽冷用的是腹语,阴冷沙哑的声音,太宣王说了一大堆事情前因后果,他就答了那么果断的一句。 “不……”天凡刚要发作,便被太宣王的手势止住。 “幽冷,你是否应该查询一下你的属下与分派?或者是他们做的,你并不知情。”太宣王明智的问。 “启禀陛下,草民的幽术派向来是唯我命是从,没有我的吩咐,幽术派上下二千八百人不会有一人胆敢私自行事,至……” “放你娘的屁。”天凡再也忍不住,他亲眼目睹颜家被幽术派灭门,如此罪恶滔天,他原本想忍到自己有能力时再亲手铲除,如今幽冷竟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 幽冷瞪着天凡的目光犹如他的名字般幽冷,寒气逼人,“修儿,不得无理。”太宣王轻喝一声。 “陛下,草民再声明一次,幽术派绝对没有做过此事,草民可用项上人头担保。” “那我就先取了你的人头……”天凡大喝一声,右手弯曲成钩瞬间已越及幽冷颈脖,却被一股强烈冷气缠绕,离得三寸之距便不能再近分毫。 “修儿住手。”太宣王大喝,穆子晖冷哼一声,侧过身来看着他们,唇边仍是雍容浅笑,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呀……”天凡使出全部内力运于手臂,目光寒狞,幽冷眉头微锁,抬眸望他,寒意又增三分,这小子,内力不错。 “啪……”太宣王摔碎手中玉杯,大喝一声:“放肆。” 天凡感觉寒意瞬间消失,整个人一个踉跄,退后几步倒坐在地,“修儿,你疯了吗?连朕的命令都敢违抗?”太宣王一掌拍在青玉台上,倏的起身,满脸怒气,而天凡却未出声,仍坐在地上,盯着幽冷的眸中墨瞳越沉越暗,面上,却是毫无表情,明知他与明儿失踪之事有关,敌人近在眼前,触手可及,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连碰都碰不到他,这算什么?穆子晖望着他,心中忽然一怔,这表情,这眸光,好熟悉。 “修儿,雪儿的事我会尽力为你调查,但你要冷静,不要为了一点事便乱了分寸,完全没有大将之风。你身为王子,该临危不乱,处变不惊才行,怎么可以……” “皇叔,失去明儿,我还有什么事好关心?什么大将之风,皇室子嗣,对我来说都无用,明儿已经失踪整整二十天,现在生死未卜,我不能再等了,求皇叔一定要帮我,这件事肯定与幽术派有关……”天凡倏的站起身,垂头低沉着声音说道,“修儿,幽冷乃国师十八随从之一,他与雪儿无怨无仇,怎么可能抓……” 第91章 艳丽的死亡1 后面的话,天凡一句都未听进去,他只听进去了那一句“幽冷乃国师十八随从之一。”难怪,难怪,明儿火焚了她娘亲,穆子晖早该对她恨之入骨,如果跟穆子晖有关系,那便更是情有可原了。他转眸盯着穆子晖,对上他充满威迫的眸光,盯着,半晌,自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皇叔,既然与他有关,你定是难办,我出宫去找舅舅。”声音低沉,话一说完,便转身离去…… “对不起修王子殿下,卑职刚接到命令,国师请殿下于此稍候。”宫门近在眼前,天凡步如疾风,面无表情,却被突然围上来的御卫拦住,他要走,烟姨与风叔和古汉都在外面等着他,他要去找明儿。 “滚开……”他使出全力展臂横扫,这毫无招势的一拳力重千斤,运足了他所有的内力,那御卫目瞪口呆,怔怔愣着,然拳未触到他,便被凌空定住,天凡只觉整个人似在火烧,转头,望见一青衣女子手挽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已绕上他右手臂。 “炽血军霜将首领韩天生在此,岂由你放肆?我不管你是哪宫王子,皇命不可违!” “呀……”天凡已完全没有了耐心,用蛮力硬拉铁链,韩天生竟被拉得一个踉跄。 “好大的力气!”惊叹一声,腾空飞起。 “天生,不要伤害修王子,镇住他就行了。”后面说话的是雪将傅万秋,一个二十七岁的素衣女子…… 当楚韦急匆匆往宫门口赶的时候,天凡与韩天生正打得火热,三丈远的长廊边,那轩昂的身影悠闲的负手而立,嘴角浅笑不减,幽深的眸光却泛起了一片涟漪。 “啪……”玄铁链有婴儿拳头般粗,打在脸上纵是皮开肉裂,天凡却连眉头都未耸分毫,只是墨黑的瞳越沉越深。 “天生住手。”傅万秋在一边大喝。 “哼,我理你是什么王子,竟敢打我?”韩天生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自是为她的以后带来太多危机,只是这一次,她便是为自己种下了可怕的祸根…… 当玄铁链再绕来,天凡已近乎爆炸,“住手。”截住玄铁链的人是明阳,他刚经过。 “让开……”天凡的声音已近乎疯狂,然那一队炽血军却未有丝毫要让分厘的意思,他后退两步,助跑,疾速向前冲,眼看便要冲出,却被那围成一排的炽血军推了回来,又冲,又推回来,再冲,还推回来,就这样反复冲刺,仿佛他要冲破的不止是那堵人墙,而是一堵无形的阻力,阻止他去寻找明雪的强大力量!长廊边的人微微一叹,只那叹息太轻太浅,若不仔细听,仿佛无…… 天凡终于冲累了,倒坐在地上喘了会气,突然狠狠的捶自己的腹部:“出来,出来,出来呀……”声嘶力竭的喊着,喊得楚韦心如刀割。 “修儿!”纵身跃到天凡身边的楚韦大声怒喝:“退下。” “参见王爷……” “滚开。”楚韦看着脸上皮开肉裂的天凡,看着十指插入拳内满手是血的天凡,把下唇咬出血的天凡,心中宛如利刃在绞,割得他肝肠寸断。 “穆子晖你给我出来……”他的吼声惊心动魄。 “什么事这么大火气呀?韦王。”摇着折扇悠闲走来的穆子晖望着天凡,嘴角的浅笑满是嘲讽与蔑视。 “你想干什么?不要让我查出来是你搞的鬼,否则……” “否则如何?”缓步行到天凡面前:“我让你稍候,只是想告诉你,明雪失踪的事,真的与幽冷无关,若你执意在他身上追查,是找不到人的,况且……” “穆子晖……”天凡猛的站起来,挥手对着他脸上就是一拳,只是……拳被抓住…… “不要冒犯我,你应该知道,我若是想杀你,根本易如反掌……”仍是嘲讽与蔑视的浅笑,眸光幽深如夜,凑近点,看清天凡倔强的面孔和强悍的眸光:“啧啧,你与你爹完全不一样,有意思,我告诉你,想要保护自己最在乎的人,一定要有强大的权力,你很聪明,千万不要……步你爹的后尘。”天凡心中狠狠一惊。 “哈哈……”松手,他转身离去,走了三步,又顿住,头未回,大声道:“若你真是无能为力了,可以来求我,看在月儿的份上,你若是让我高兴了,也许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你与你爹完全不一样,有意思,我告诉你,想要保护自己最在乎的人,一定要有强大的权力,你很聪明,千万不要……步你爹的后尘……”这句话,改变了天凡…… 夜,新月繁星,苍茫天际下,二十个黑衣人骑着褐色俊马从付城边境驰骋而过,奔上眺曦峰。 “吁……”其中一个身形削瘦的人影勒马而下,狂奔几步,跪倒在地,闭眼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面上表情激动无比,似一个被囚禁了千年的猛兽突然被释放。 其它的人全都下马立在他身后,望着他的眸光充满怜惜,那人站起来,在月光下眺望着远处黑色的山峰,似叹息般脱口叹道:“终于……闻到仰光的风香了!”声音轻沉,随风而逝! “公子,已到付城,离仰光不远了,公子这十年囚禁之恨,很快我仰光国便要让楚国万倍奉还!”身后之人义愤填膺的道。 “是啊,楚国真是可恶之极,十年前用卑鄙手段逼迫陛下留你作质,当时假意封候赐府,其实日日让公子食用慢性毒药,还逼公子夜夜以醋浸身,害得公子……”那高大的汉子说到此处已无法再接下去。 “十年啦,十年啊……” “公子,下臣也在此立誓,只要有我活着一天,便定要竭尽所能杀他楚国个片甲不留。” “石鼎说得没错……” 众士卫激慨愤昂,陆玄保却不再言语,半晌,径自转身上马,黑夜中,无人查觉到他眼角逝过的那一丝无奈。 “什么人?”一个武士一声轻喝,腰上新月弯刀倏的拨出,让准备上马的众人全都高度警惕,一抹白影瞬间自陆玄保眼前逝过,那武士迅如疾风,踏草飞逝追向那抹白影,其它武士迅速严密护守在陆玄保身边。 “是只白狐。”不到片刻时间,那武士已拎着一只白狐飞了回来,光洁无瑕的皮毛,被武士拎着脖子悬空提起,细小的双眼眯成一条线,双眼之间有一颗红色的朱心痣,四只腿不断的挣扎,发出细小的呻吟声。 “好漂亮的白狐!”陆玄保不禁走前两步,伸手去抚那白狐光洁的皮毛。 “公子,楚国人阴险狡诈,现我们尚在楚国领土,一切小心为慎!”那个叫石鼎的武士拦住他的手,向那个拎着白狐的武士打了个眼色,那人手头一紧…… “不要,住手!”陆玄保惊喊的同时,感觉自心头涌上一股腥味,喉间一咸,一股热流自嘴角涌出。 “公子,你?”众人诧异。 “住手,不要伤害它!”陆玄保却丝毫未有半点惊讶,只是仍执著的喊道,石鼎向望向他的武士微点头,白狐便落入陆玄保怀中。 第92章 艳丽的死亡2 “公子……”石鼎望着不断自陆玄保嘴角涌出的鲜血,咬牙切齿,心头更是宛如刀割。 “楚国人真是太卑鄙了。” “我们先回仰光,走。”石鼎轻喝一声,众武士纷纷上马。 “公子,你坐在我身后!”陆玄保抬眸望着石鼎坚毅的眸光,不禁微笑:“石鼎,我们自幼一起长大,命由天定,你不必为我难过,害我的人是穆子晖与太宣王,与其它人无关,我亦不希望再见到太多杀孽,这十年,够了!” 通往仰光的路并不遥远,下了眺曦峰,绕付城北境行二十里,仰光的边境霰坛城便近在眼前,只是,这眺曦峰竟是上来容易,下去难,石鼎他们驰马行了不到半里山路,已感觉周围温度越来越高,现在尚是子时,天际边竟已出现一片红光,一阵风吹过,迷人的细微花香拂面…… 一个武士忽大喊:“不好,这是众生派的百弥毒,我们中埋伏了。”石鼎抬首望向天际,那一片红光越来越近,热浪也越来越浓:“他们是想烧山。” “公子,坐好了!”石鼎轻喝:“我们冲下山去!” 眺曦峰顶,一棵巨大的松树下,那抹白影迎风而立,望着天际那片红光,迷人的细微花香拂面,她轻吸一口,垂眸道:“我得去救白狐!”仰躺在树上喝酒的麻衣老头终于灌下最后一口酒,打了个嗝才道:“你救得了它?” “我得去。” “许是,只要是你想做的,没有什么不可能,你的降世,到底是顺天还是逆天,我真的不知,只是我九天异人怎么也算是半个圣仙,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何来头,既然已封住你的血印,那你便不可再毒害人,只是你额上的火凰印,却是我无论如何都封不住的,但你知道,血印七年不解,你必七孔流血而亡,所谓九天异人,即是有九种绝世异能,包括千里眼顺风耳,若让我知道你有做出什么不顺天道不按天理的逆事,我定会出手。” “天下那么多不平事,那么多冤魂你为何不去理?偏偏来管我?” “你的出现逆了天,火焚的穆子素和那些被你血液毒死的人,命本不该那么短,是你改了天命,黎明村的朱溪、穆府的水井,恐怕会成为永世的毒源。这些,都是你逆天的行为。人类的生生死死,轮回巡环,是非曲直,都有天注,我从不管人类事,异人,只管异类事。” “所以你亲手收了离离?” “是。” “你认为我是异类,那我是何种异类?” “三千年的离离我都能辨出,而你,我却无法识别,连你自己都不知,我何从得知?不过你不是一般的异类,否则怎么让才几百年妖寿的白狐染上灵气?白狐不可留,否则日后必挠乱人间。” “你说人类由天定,那异类是由何定?” “这个……仙冥妖魔各有界主,只是这万年来,从未显灵人间,但妖界在万年内偶有越及人间,其它界向来安份守已,但自你降世以来,冥妖魔越及人间的机率频频增长……” “好了,你觉得那是我的原因,我的事情尚未办完,七年内,我定会安份守已,七年后再见!” 百弥毒经过十年的调配,如今的毒效及易燃度已达到飞速的提升,眺曦山下烈火照亮了半边天,石鼎一行人面对周围的雄雄烈火已无法再上前,无奈之下只得驰马迅速后退,虽已退离火焰二丈之距,但那烈焰仍能让他们犹如身处炉中。 “怎么办?整个山脚都被烈火覆盖,山上又无一水源,如何是好?” “不能再退了,火源在山脚,再往后退会更难冲出去。” “那怎么办?难道被火烧死?” “有一个办法。”石鼎大喝,望着火焰的眼眸微眯,眸光坚毅卓绝:“大家下马,迅速!” 雪羽白狐一身如雪的绒羽倾刻变成红色,它细长的双眼望着眼前的人们冷酷的挥刀砍杀峻马,把鲜红的血液淋满全身,那种浓密的血腥味是它从此最厌恶的味道…… “快,杀掉一半的马,两人一匹,把血淋在自己和胯下的马身上,这样可以暂时抵挡火焰灼烧,所以速度要快,迅如疾风才能全身而退。”石鼎大吼一声,率先驰马而去,一手扬鞭,另一只手紧抓着身后的陆玄保的衣襟。 白狐的在陆玄保怀中,逐渐滑下,夹在石鼎与陆玄保二人的中间,感觉身后的重量越来越重,陆玄保的眼睛越来越模糊,火烧在身上再也不觉得痛,周围熊熊的烈火在他眼里逐渐变成了家乡的日落,他想起被救出来之前喝的那杯茶,那么清香袭人的碧螺春啊,却含着这么苦涩辛酸的毒,让他到了家乡门口才开始毒发,为何不干脆早些让他一死了之,又为何不让他活多一天?再闻闻仰光的风香,再踏着仰光的土壤,看看离别了十年的亲人…… 石鼎的念头只有一个,冲,冲破这炽热的火焰,带玄保回仰光,眼眸忽忍痛睁大,快了,透过炽焰,前方一丈处的大树仍是绿色盎然。 “啊……”是谁先惨叫,接着,如雨般密麻的长箭透过火焰直射向众人的胸膛,石鼎不甘,仍咬牙向前冲,松开身后拉住玄保的手拨出弯刀抵挡来箭,他的新月刀法练得炉火纯青,那把弯刀已被火烤得炽热,那么坚韧的信念,让他马不停蹄,刀如闪电,只是,身后忽失去了重量…… “石鼎,公子掉下来了。”他闻声回头,那满身血浆的人,躺在火焰中,眼神不再明亮…… “玄保,来!”石鼎急忙把马调头,伸手去拉他,不理会背上钻心的痛。 “走,快走,你们先走!”陆玄保声嘶力竭的喊道:“回去,回仰光,走……” “玄保。” “公子。” “走啊。”陆玄保的表情狰狞,趴在地上把头直往地上撞,白狐在他身边被火烫得到处乱窜。 “再不走我就先死在你们面前……” “走……”石鼎咬牙,转身挡箭。 “石鼎……” “违抗军令者斩,我们走……” 陆玄保望着他们在火中愤昂冲刺的英姿,我仰光后继有人,望着倒下的几人,和突围的石鼎回望的复杂眼神,嘴角扬起欣慰的笑容,他伸臂把白狐搂在怀中,把嘴角流出的鲜血抹在它身上:“白狐啊白狐,我陆玄保孤独一生,临死前有你陪伴,死而无憾。” 明雪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与火是如此相溶的,这一片炽热火焰不但没让她感觉一丝不适,反倒让她有种归属感,仿佛这熊熊烈火才是她翱翔的境地,当陆玄保望见仿佛沐火凤凰般的明雪从山上疾速奔跑下来的时候,他喃喃道:“明月?仰光……” 再次睁开眼,他趴在马背上,咳嗽几声,眼睛迷迷糊糊中看到那抹白影,和一个皮制水壶,下巴被冰凉的纤手抬起,嘴角尝到一泓清甜。 “我送你回家,支持住!”声音轻柔如云似风,冰凉的纤手捂着他的额头:“依你现在的状况,我们只能徒步而行,这样最快大概要一日半的时间,想回家的话,一定要撑住。” 第93章 燃息夜聚 “我……咳……想换个姿势,这样很难受……” 骑在马背上的陆玄保又再次望见了天际的红霞,不过,这次不是火光,是夕阳,转眸望着前面牵马的素衣人儿,他竟自嘲的笑笑,那么淡漠的神情,是他永远都不可能会有的,垂眸,半晌后道:“你与慕月公主很不一样。” “嗯!” “夕阳真美!” “嗯!” “仰光的风,特别香!” “嗯!”快要去冥间的人,总是许多话想倾诉! 站在离霰坛城集最近的戈堞峰上,仍能清楚的望见那十里锦毯铺成的长路,望见父王母后、五个姐姐、仰光的文武百官……和那些朴实的百姓们,他们充满希翼的眸光,在见到浑身是伤站立不稳却倔强坚毅的石鼎时表情瞬间崩溃…… 隔着那么远,他模糊不清的双眼似仍能看到父王母后脸上绝望的表情和苦涩的泪,嘴角好咸,是泪还是血? 他累了,终于……是死在自己的国土上,深深叹了口气,抬起的头有些僵硬,终于躺下,躺在柔软的毛榻上,望着面前高洁无瑕的人,含笑叹息:“那些朴实的百姓,若能安祥生活一世……该多好!” 明雪望了一眼他身后的黑衣人,竟是扬起了唇角,那浅笑,是她来人间的……第一个笑容,为善而笑! “我……为你跳支舞吧!”呼气般叹出这句话,她起身,迎风转圈,双臂随风轻展,黑衣人轻吹一口气,满山满地的百花花瓣竟都脱离花朵随风而起,那些花瓣绕着明雪,绕着陆玄保飘逸而舞,这一刻,他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与甜蜜!细薇的突兀花香,这次,很清新…… 陆玄保,仰光国王子,太子?息于太宣伍捌年,九月二日,闭眸,含笑…… 太宣伍捌年,九月三日,付城,喝谷山,燃息亭。 莽莽群山,潭空水冷,月明星淡,身着异墨戎裳的天凡抚琴深弹,无章可依、无谱可据,随心而弹的曲子哀鸣忧虑而又慷慨悲凉,有股金石之音、风云之气,令人魄动魂惊! “铛……”断弦之声回荡夜空,悠久盘旋,天凡十指定在琴上,幽暗的墨瞳仍怔怔望着前方,似乎仍沉沦思绪中,不为周围一切所动。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旁边一身白衣的沈尘飞仰首轻吟:“星,独向婵娟妙语倾,无人理,寥落到如今!” 天凡不语,十指缓缓移开,转眸望着自己肩头戎裳上所绣的奇异图案,似是一团火焰,又似一条狂啸的悍龙,不知为何,一看着这副图案,便让他有一股诡异的冲动,和……傲视万物的狂心。 “修儿,阎冲既然出手,很快便可寻到雪儿,他只要能发现敌人一根头发,便可把他整个老巢都掀出来。”沈尘扬面前的茶已凉了,却未曾抿一口,他担忧的望着天凡,不是为了明雪的失踪,而是因为天凡的改变。 易悠虽说异墨戎裳并未有诡异之处,但见他穿上这件黑袍,沈尘扬的心中仍是不安,见他仍不语,他又道:“修儿,你需要静心,你的思绪……太寒!” “连惜月公子都出手了,天凡,你不要太担心了。”古汉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道。 “逍遥二仙,惜月公子,圣剑山庄,千丝线,这些可都是当今武林顶尖的人物,这么多大人物帮你寻找雪儿,你就不要太担心了。”胡初风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胡芦酒壶。 “天凡……”孟烟清秀的眉头微锁,眸光含忧,她起身,走到天凡身侧,缓缓抬手抚在他肩头的发上,天凡抬眸望她,似乎只有她,能理解他对明雪的感情。 “我没事,烟姨。”连着呼气轻叹出这句话,他闭上眼,轻轻握住孟烟的手,这一刻,孟烟知道,他还是个孩子…… 悬在亭中央的两盏垂着金色流苏的八角薄纱大红宫灯,光焰忽欢快地跳跃着,沈尘飞眼前一亮,长指轻轻一弹,一只金蝶便盈盈落入指尖:“是月儿。” 扬起指尖,把金蝶递与耳边,片刻后,他轻笑道:“月儿说走不出倚龙居,穆子晖近些日子都不在居中,她在想办法溜出来救雪儿。” “走不出?不在居中?”沈尘扬闻言眉头微皱:“倚龙居设了阵,他又想干什么?” “据说朝廷又在准备一场文赛,挑选出一批有识之人为朝廷效命,上次炽血铁心选武,现在又比文,看来大楚,要开始不安份了。”胡初风苦笑说罢,又继续喝酒。 沈尘飞指尖轻弹,金蝶瞬间冲飞而去,转眸望着沈尘扬道:“爹,尘飞忘了告诉你,昨日颜钰已由敖融护送,上了京城。” “你不是忘记,是特意不告诉我。”沈尘扬抬眸望着自己的儿子:“尘飞,你这是在赌,如果颜钰出了什么事,你如何对得起颜家先祖?我们沈家历代欠颜家的恩情,你现在放手随她意让她去做,但你可知,无论颜家人如何慧绝天下,她现在仍只是个孩子。” “我对颜钰,如你对修儿,爹,你明么?”沈尘飞垂眸浅笑,声音轻如风吟。 沈尘扬心中一怔,摇头苦笑,是啊,他对天凡虽然护惜心切,却又不舍把他束之高阁,他天姿过人,若让他的绝世才华明珠暗沉,不但他自己觉得可惜,即是沈星与楚谦在世,想必也是希望他能按照自己意愿去生活,想名扬天下做个万人景仰的枭雄,还是要做个逍遥快活笑啸江湖的侠客,全由他自己,只要他所做之事不违背侠义道德,沈尘扬都会永远扶持他,让他如愿以偿,尘飞对颜钰亦是如此。 忽然,天凡倏的站起身,脸色极难看,墨瞳似乎越发幽暗,众人惊愕的望向他。 “天凡。” “修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头,身上乍然爆出一片绿光,刺得二丈之外向燃息亭走来的阎冲都觉得睁不开眼…… “啊……”惊天动地的狂吼声响彻云霄,天凡上半身猛然后仰,双臂展开,面目狰狞的狂吼…… 明雪缓缓睁开眼睛,头上仍疼痛无比,黑色的血液仍不断顺着长发流到身上,已经干涸的血渍粘着头发贴在劲脖处,让她感觉十分不舒服。 四周一片漆黑,她尝试着动动手指,想转个身,却发现自己现身处在一个极其狭窄的空间里,根本无法呼吸,身边一片冰凉僵硬,似是石器,她试着推推周围,坚硬无比,再推上面,还是一样,流血过多的她已十分乏力,渐渐便不再动弹,闭上眼睛继续沉睡,晕睡…… 戈堞山,一队仰光武士抬着一口石棺材疾步往霰坛城方向行去,后面驰骋奔驰的马车上坐着泪流满面的三公主陆怡滢,和抱着骨灰坛的玄光王,他面上表情冷漠严峻,眸中却是悲凉无比…… 一收到探子消息就火速赶往戈堞峰,却仍是晚了,那妖女的火把已经点燃了保儿身下的干草,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保儿,竟还是……死在楚国人的手里,还让那妖女火化,让保儿尸骨无存。 第94章 潜龙凝月1 当时,他真恨不得将那妖女碎尸万段,若不是石鼎说那妖女是穆子晖的人…… “父王,保儿死得太惨了,现在我们没有什么好顾虑的,向楚国宣战吧。”陆怡滢愤恨的说,玄光王深深点头:“穆子晖,楚宣,我要你们不得好死。先把这妖女带回去,有她在手中……穆子晖,哼。” 他想起十年前的晚宴,只是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穆子晖便脸色大变,情绪失常,这次有了这个筹码在,他定要好好痛击他一番…… 天凡冷静下来的时候,墨眸有一瞬间是碧蓝色,这一幕没有逃过胡初风的眼睛,他心中一阵恍惚,有些……不敢置信…… 沈尘扬忧心如焚,一整个晚上都守在天凡的房间,他狂吼一阵后便晕倒在地,阎冲带来的消息都不知该如何去告诉他。 “被光玄王带走的人,那便不是武林人士可以要得回来的,武艺再卓越也无法敌得过一个国家的兵力,况且,仰光国的人定是把明雪当作明月,认定了要拿她来要胁穆子晖的,必竟穆子晖才是他们的心头大患。”阎冲负手立在窗前,他肤色黑炯,浓眉大眼,国字脸,一看便是个充满正义的人。 阎家世代为付城城主,到了他这一代,更是把付城管理得井井有条,在付城,人人都敬他为神,称他为王,唤他阎王,当然,这座城里,还有一个易悠,有一个裳娓纺,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因为易悠与他齐名,并且名号排在他前头,江湖上只要有人提到他们,便会说逍遥二仙易悠阎冲。 所谓逍遥,易悠自是不用说了,一个绣纺的地盘便是半座山头,富可敌城,侍候的丫头不下百人,成年到处游山玩水,王爵名派都敬她三分,江湖人都说,现在这个乱世,女子当中,唯有她易悠是活得最快活的! 而阎冲,虽然不及易悠富有悠闲,却是当今天下做城主做得最牛的一人,朝廷无人去管他,江湖无人敢惹他,一个城主,却被百姓称王,江湖人提到他,是人人都羡慕不已! “阎叔的意思,当务之急,仰光定会趁热打铁,向楚国宣战?”沈尘飞收回手中折扇神情凝重的说:“那要救雪儿,更是难上加难了。” “贤侄果然聪明过人,没错,相信不用多久付城便要开始不平静了。”阎冲虽这么说着,面上却并未有丝毫担忧,反倒是一脸的轻松。 “阎叔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趁现在楚国兵强马壮,事情早一日来,便早一日解决,让阎叔有生之年可为付城百姓清除祸根,亦不失为一件快事!”阎冲那种永远把百姓放在第一位的精神让沈尘飞敬佩不已,年过半百,却尚未婚娶,心中永远记挂着付城的百姓,终生为付城守住这份安宁。 “尘飞,你立即上悠娓山找悠姨,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说服她陪我去仰光。”一直在静思的沈尘扬突然说道。 孟烟一怔,她知道天凡醒后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去仰光救明雪,她亦打算不管刀山火海都会陪他去,只是仰光如果向楚国宣战。 太宣王定会借此机会正式招揽圣剑山庄,让圣剑为朝廷所用,而圣剑自百年前剑圣沈尘翼那一代开始,便一直与朝廷在归顺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据说大楚先王当年便是借谋反假名来诬陷圣剑,逼得沈星嫁入后宫为妃。 在这一代,沈尘扬亦一直步步为营,小心翼翼避开太宣王的招揽,战乱年代,江湖上骁有胜名的帮派,历来都会成为霸主争夺天下的牺牲品,而在这个紧急关头,身负圣剑山庄命脉的沈尘扬竟会抛开一切,为了天凡去仰光冒险,如果他失陷仰光,定会沦为人质,圣剑岂不进退两难? “爹,你想清楚了么?”沈尘飞并无半点惊诧与不解,偏首浅笑问着父亲。 “圣剑有你,爹放心。”沈尘扬起身负手走到窗前背对他。 “在爹心中,圣剑与修儿,修儿更重要?”沈尘飞也起身,仍浅笑问道,孟烟抬眸望着他。 “尘飞。” “在爹心中,尘飞与爹,尘飞更能保护圣剑?” “你武艺已达到超凡境界,自是比爹略胜几筹,而且你慧绝天下,爹把几百年的基业托付予你,很放心。” “所谓基业,只是虚名,尘飞心中有沈家先祖便是最重要,当年姑姑为了这份基业,牺牲自己的幸福,你为了这份基业……牺牲娘亲,以后,尘飞还要为这份基业,牺牲什么?”沈尘飞一言,让屋内所有的人都为之震憾,包括趴在桌上酒后假睡的胡初风。 他说的是事实,只是从来都没有人想到这一点,说到这一层,他说得云淡风轻,却偏偏字字如针般扎在沈尘扬……与胡初风的心上…… 如果说沈尘扬是为了那份基业牺牲离离,那他是为了什么?他甚至连个可以牵绊的虚名都没有,他为什么放弃离离?是懦弱?还是……成全? “既然……在爹心中,修儿比圣剑更重要,尘飞比爹更有能力,那么……让尘飞陪修儿去仰光,爹留下来,圣剑能保则保,不能保,便由它去罢,圣剑山庄的弟子,也有许多是想扬名天下,一展鸿途的,这么些年一直被爹压抑着,还有一些人,早已厌倦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想归隐田园,过着平淡的生活,这一次,刚好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了却他们的心愿,而皇上,也绝不会因小失大,强留那些想离去之人的。” 沈尘飞在说这段话时,嘴角始终挂着浅笑,望着父亲的眸光纯洁无瑕,真诚平和,孟烟终于知道,什么叫作……风华绝世的惜月公子…… 大楚皇宫,元纪殿,雍容高贵的太宣王坐在龙椅上,悠闲的品着铁观音,心中默念,穆子晖呀穆子晖,你什么都好,只是对事太过执著固执,永远死守着碧螺春,又怎知铁观音的清甜呢? 而座下的秦息,却无法似他那般悠闲,额头满汗,端着茶杯的双手已止不住开始颤抖,茶杯碰着碟子铛铛作响…… “秦附马,太子未接到,反而让他客死他乡,你作为特使,罪过……不小喔?”楚迪抿一口茶水,笑容可掬的望着他,眼神却又是蓄意悠长:“劫走太子的人……秦附马,你可知是谁?” “我,我……” “哈哈……” “铛……”随着太宣王的一阵狂笑,秦息手中的茶杯终于滑落地上,只是元纪殿铺满锦毯,茶杯并未摔破。 “乌兰国进贡的麒麟瓷玉杯,质地果然不错啊,摔都摔不坏。”太宣王缓缓走下皇台,行到秦息面前,弯腰捡起那只从秦息手中落到地上的茶杯,眯着眼睛仔细欣赏着杯上的纹案,轻轻翼翼的道:“有些人,是令愿玉碎不为瓦全的,秦附马,你觉得光玄王,是否是这种人呢?” 话音极轻极柔极缓,似在吹一片羽毛,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更让秦息毛骨悚然…… 第95章 潜龙凝月2 急促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随即便是御卫高昂的禀报声:“陛下,边关传来紧急消息!” “讲!”“仰光国在付城边境宣战。” “好,来得好,来得妙!”听到这个消息,太宣王异常兴奋,展臂挥袖迈上皇台坐到龙椅之上:“秦附马,你可以回使臣府了,朕把整个使臣府东院赐与你如何?” “皇帝陛下,皇帝陛下,秦息愿为大楚皇帝陛下效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陛下,陛下……”秦息扑嗵一声跪倒在地,拼命叩头…… “你方才说……为谁效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为陛下,大楚皇帝陛下。” “哈哈……好!好!识时物者为俊杰!” 倚龙居,明月满头大汗的坐在盘龙阁顶的丝幔上,又走了三个时辰,这个伴随她成长了十几年的地方,如今,她居然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走来走去都回到这九个阁楼,七个乐儿似是下了狠心,自从上次她受伤之后,便任她如何软硬兼施都不告诉她如何解局,已经十多天了,仍走不出去这个地方,也不知姐姐怎么样了。 “嘶……”忽闻一阵峻马长嘶之声,明月大喜,眼中亮光一闪:“舅舅回来了!”足尖一点,纵身跃起,如疾风般飞逝。 “舅舅……”明月足尖点过夕心湖面的花瓣上,清脆的声音喊着子晖,赵争、双野与吴言全都回头望去,而子晖却只是顿了一下脚步,便头也未回的继续前行,明月转眼已飞至倚月阁顶,却见子晖眼看便要走出倚风园,又大声喊道:“舅舅……哎呀。” 准备跃下来的她心中一急,右脚踝一扭,自阁顶失衡滑下,子晖终于回头,望着那个往下坠落的人儿,心神一恍,却仍是丝毫未动,吴言眼中余光瞄了一眼子晖,便疾速跃起接住往下掉的明月。 “哎呀,好痛,舅舅。”明月微皱着眉头,被吴言放下之后便迫不及待的跛到子晖面前。 “舅舅你回来太好了……”明月在说这句的时候,子晖心中在想:“妄想让我放你出去,不可能。”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和七个乐儿为你准备好了宴席哩,有我亲手做的白云饺和紫疏糕呢。”明月踮着右脚尖,拉着子晖的衣袖笑盈盈的说道,子晖心中一怔,幽深的眼眸暗沉,思绪又开始不受控制“哥哥,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亲手做了白云饺和紫疏糕,来尝尝!”那时的素素,与月儿一样,也是十六岁…… “舅舅,你怎么都不理我?”子晖垂眸望着眼前眨着大眼睛的明月,忽轻轻揽她入怀,抚着她背后的长发,闭上眼睛,用下巴磨擦着她光洁的额头,半晌才放开,伸手捧住她的脸,那么精致的脸,不像娘亲,却独有另一种迷人神魄的灵气…… 长长的十指宽厚的掌心盖住了整张脸,他温柔的说:“月儿,你想出倚龙居?” “嗯!”被他这么捧着脸,她有一种沉没的晕眩感,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他,手仍拉着他宽大的衣袖,“你想去救明雪?” “嗯!” “你想什么时候走?”话一出口,赵争、与双野都怔住,只是吴言的嘴角微微扬起。 “啊?” “明日如何?你想自己去救她,便让七乐与双野陪着你,若你想让舅舅出手,那舅舅便为你拿她回来。”子晖望着那双纯净无瑕的眼睛,未经过任何俗世苦难的侵扰,她是最圣洁的,谁也不能伤害她。 “舅舅……”明月紧紧抱住子晖的腰,感动的眼泪不听话的不停流,谁说他冷血无情?谁说他桀骜不驯?他那么善解人意,他那么温柔体贴,他是世间最好的人,对她最好的人。 子晖浅浅含笑,下巴放在明月的头上,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温柔的抚着她的长发,素素,哥哥迫苦了你,不能再让月儿重蹈覆辙,哥哥要让她永远开心的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只要她喜欢,她开心,便可以…… 太宣伍捌年,九月九日,是穆子晖四十岁的生辰,这个夜晚,月明星稀,乌鹊半飞,冷风吹衣,万木肃煞…… 当他坐在倚月阁内饮着碧螺春,吃着白云饺和紫疏糕,看着撒满花瓣的夕心湖面,七缕粉红的乐儿和一身飘逸白纱的月儿为他迎风而舞,踏水而歌! 身边的赵争赵雄,三吴双野,和远处坐在盘龙阁顶隐入墨夜的四幽,十八个随从都到齐,吴言垂眸望着杯中的清茶,上天赐他无语,许是件好事,凡事静心而处,把一切思绪都埋入心底!这亲手建立的倚龙居,这清朴纯净的世外仙源,这恬静和谐、悠然自得的十年生活,竟要结束了么? 子晖忽倏然站起,纵身一跃,足尖点过几泓湖水,修长的身子一旋,便盘膝悬坐于夕心湖上一米之限,明月宛尔一笑,纤手一旋,手中筝琴便直直驰入他掌间,子晖的眼眸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幽静,眺望着远处那无边的墨夜,修长的十指微曲,抚琴深唱…… 皇天平分四时兮,窃独悲此凛秋。 白露既下百草兮,奄离披此梧楸。 去白日之昭昭兮,袭长夜之悠悠。 离芳蔼之方壮兮,余萎约而悲愁。 秋既先戒以白露兮,冬又申之以严霜。 莽洋洋而无极兮,忽翱翔之焉薄。 国有骥而不知乘兮,焉皇皇而更索。 宁戚讴于车下兮,桓公闻而知之。 无伯乐之善相兮,今谁使乎誉之。 处浊世而显荣兮,非余心之所乐;与其无义而有名兮,宁处穷而守高。 廓落兮羁旅而无友生;惆怅兮而私自怜。 燕翩翩其辞归兮,蝉寂漠而无声;雁雍雍而南游兮,鵾鸡啁晰非悲鸣。 独申旦而不寐兮,哀蟋蟀之宵征。 时亹亹而过中兮,蹇淹留而无成。 悲忧贫蹙兮独处廓,有美一人兮心不绎。 去乡离家兮徕远客,超逍遥兮今焉薄? 专思君兮不可化,君不知兮可奈何! 那是十八随从及明月第一次听到这首《九辩》,一声拨出,万籁俱寂,星星隐去,四座无言。 赵争无语的望着子晖,精神向内收敛,情感世界萎缩,只在一己悲愁哀怨中徘徊咏叹,自然就能更集中地体验心神交融的玄机,为悲愁找到合适的情感容器,心性内敛导致了人性趋凉,而趋凉则必然导致悲愁…… 明月望着他,这一刻,她竟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众人默默散去后,各归各位,静待……战争的来临…… 只是那一身水蓝色的身影自倚龙居瞬间逝过那刻,竟未错过吴言的眼睛…… “参见主人!”全身黑色的四幽跪在黑夜的树林中,被夜掩噬,“事情查得如何?”子晖闭眼,左手负于身后,右手微扬,四人便起身静立,“确如主人所料……”幽若的声音很沉,沉得有些诡异,“嗯,这件事先搁置,你们即刻去付城,办另一件事……” 第96章 灵魔在手 太宣伍捌年,九月十三日,付城,夕烟薄暮…… “付城是一座按天体星象排列设置的古城,城口设直径640米,面积240亩的巨型太极图,城内主要的二十八幢古建筑是按天空中的星座排布的,村中还有防火,镇邪用的七星塘七星井,体现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天人合一的理想境界。”阎冲站在巍峨的城墙顶阁,脚下的付城一瞰无余…… “看见那个没有?”阎冲指着远处一个黑点对身边的天凡说:“那是付城的气象井,是流传了几百年的古物,天晴时水清见底,井水变浑浊便定是要下雨,付城的百姓只要看到这口井,便知道次日的天气,对他们耕种农作都有极大的益处。” 天凡望着远处那口气象井,微皱的眉一刹间紧锁,又散开:“仰光,也有一位如穆子晖那样的将军吗?” “你是否在想,付城官民一心,民风骁勇,城内又按星象设计得如此悬密严谨,敌军自是难以攻克,那为何多年前却仍险遭失陷,且累太子与二王子战死沙场?”阎冲收回眸光,昂望万里碧空,半晌才沉声道:“不知此次,是否仍是他出征。那昔日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之警,黎庶无干戈之役的和平景象,即要消失了,仰光一乱,大楚,乌兰,赫非,争天下的霸主,都该起了!” 天凡闻言苦笑道:“乱世出英雄,争战天下需英雄霸主,但治天下,却需要明主贤君,城主口中那个他,与穆子晖,都属于前者,这个乱世,急需一个明主贤君出现。” 阎冲闻言一怔,转眸定晴望着他:“你这句话,楚谦也曾说过。”天凡心中忽也一震,似一口大钟被敲响,回声仍在心中激荡,怔怔望着远方,却无语,“看来,你跟你爹极像。”“极象?”天凡疑惑,别人都说他们不像。 “若当初不是为了沈星,江山皇位,他唾手可得,在他心中,一个情字,胜过了一切,而现在的你,对明雪的感情亦是一样的奋不顾身,执迷不悟。”阎冲说毕抬手搭在他肩头,神情忽变得极凝重:“你爹选择了当情圣,弃江山,你呢?方才你说这个乱世,急需一个明主贤君出现,你是否想过要当这个明主贤君?” 天凡心中一惊,这一点,他倒是从未想过,但这一刻,被阎冲这么一提,那明主贤君四字竟反复在他心中辗转徘徊,仿佛突然成了他毕生的志愿,“天凡哥哥!”若不是……这一声清脆的呼唤,他甚至已在幻想自己该如何向那个志愿前行,他回头,望着似白云飘逸飞来的明月,心中又是一阵恍惚,那一瞬,那个天真无邪,清华如月的人儿,忽与他心中明雪的身影重叠,他垂眸深思,再抬眸时,明月已飘舞盈盈,落在他身边。 不,这不是明雪,明月是清华如月,而明雪是约丽如日,两人截然不同……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升。 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喝谷山,燃息亭内,二个白衣飘逸的人儿赏月奏琴,一个清逸绝尘,潇洒怡然!一个清华如月,灵秀飘然,欲醉天人!沈尘飞抚琴轻唱,清郎如风吟的声音伴着一缕清逸潇洒的琴音,如天际飘起仙乐,天神吟歌人间!明月吹笛随风翩飞,白衣长发飘摇,踏花而舞!如月神舞歌苍茫!此时的燃息亭犹若仙境,琴瑟合鸣,大概即是此意…… “尘飞,你说天凡哥哥真的不去仰光救姐姐了?”明月旋身收笛,自优柔的柳枝上飘盈飞到亭内,终是忍不住问了,“嗯!”尘飞收指断曲,笑容可掬的望着她,只是那眼眸深处,隐藏着一泓不为人知的韶意,“为什么?你说你去仰光救姐姐,天凡哥哥留在付城帮阎城主守城,我真是不敢相信,天凡哥哥怎么能舍得下姐姐,要知道,姐姐落在仰光人的手里,肯定是凶多吉少的,我疾速赶来,便是为了……” “月儿!”尘飞起身,伸手挠过她被风吹起散飞肩头的发丝,温和的说:“你圣洁无瑕,未经世俗侵扰,不要让任何事物,锁住你光洁无瑕的眉头,有什么事,尘飞来为你做!”明月从前是喜欢叫他尘飞哥哥的,但他不许,他喜欢她唤他尘飞。 “尘飞,可是姐姐!” “月儿,你聪明伶俐,怎么忘了,天凡是有顺风耳的,他要留在付城定是有他的道理,你与天凡、明雪相离十年,不曾体会天凡对明雪的情……是胜过一切的!”尘飞仍是笑容可掬的望着明月,然而,明月眸中流露的那一瞬喜悲难辩的复杂神情,也未逃过他的眼睛,他心中一怔,忽觉有什么,在往下坠落…… 九月十四日,当第一缕曙光破晓而出,仰光与大楚的战争,终于打响…… 二万炽血军在辰时到达付城。天凡站在城墙上,看着那渐行渐近灰蒙蒙的一片铜甲军,竟感觉有一种宿命也同时离他越来越近。 放在城墙栏壁上的右手忽不自觉的微颤,他垂眸望去,那只手竟越颤越厉害,一种心慌的感觉瞬间涌现全身,异墨戎裳开始收缩,缩到让他喘不过气来,背后有一种如锋芒突刺的感觉,他伸出左手狠狠抓住自己的右手,倏的回头,天际袭来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那乌云疾速向付城逝来,瞬间形成一个凛悍狰狞的骷髅头…… 城墙内镇守的士兵,雷电霜雪四将带领的二万炽血军,眺曦峰正往仰光行去的那辆飘着浅青丝幔的马车里跃出的易悠,沈尘飞,明月,及……暗自保护明月的七乐和双野,付城城主殿内跑出的阎冲及沈尘扬,还有数万付城百姓……都怔怔顿住,惊愕的望着天际那枚黑色轱辘头…… “这是……奚氏的契血阵……奚炎竟用绝招给我们下马危,仰光太大手笔了……”阎冲双拳紧握,面色肃穆庄严。 “糟了,修儿在城墙顶……”沈尘扬大喝一声,纵身跃起,足尖点过一支旌旗,使出内功疾速向城墙飞去…… 天凡紧紧抓住自己巨裂颤抖的右手,异墨戎裳仍在收缩,紧咬的下唇已开始流血,嘴角尝到的血腥味缓缓流入喉中,刺激他内心隐埋的另一根……邪恶的神经,他猛的抬头,墨眸已变成碧蓝,右手已由颤抖变成巨烈的震动,他已无法再控制,左手倏的弹开,“啊……”他昂首狂吼,惊天动地,右拳带着他不由自主的身子冲天而飞,飞向……那个凛悍狰狞的轱辘头…… “修儿……”沈尘扬欲抓住他的脚,右手却自天凡的小腿倏的滑落,“修儿……”他再纵身跃起,却被一阵狂风吹挡,无法前进一步,“尘扬。”身后传来阎冲坚定的吼声,他的肩膀被阎冲牢牢抓住,跃上城墙的明阳也即刻使出内力定住脚根,双臂挥展,使出八封风阵圈住袭风…… 第97章 正光奚炎 沈尘飞和明月眼看着轱辘头吞噬了一个黑影,明月心中一惊,后知后觉的呼喊:“天凡……” 天凡眼前,周围,是无尽的黑色,那团黑色忽变成一只只噬血的蝙蝠,又变成一个个狂漠的幽魄,最后……又变成一根束缚明雪的邪绳,“啊……”伴随着一声惊心动魄的狂吼声,天凡上身后倾,双臂展开,右拳疾速驰出一道墨得发亮的邪影,腹部又乍然涌出一片碧蓝慑光,那两片光影瞬间扩散…… “砰……”瞬息万变,地动山摇,随着一声巨响,付城边境的天际,黑蝙蝠的尸体像墨雨一般纷纷飘零…… 众人愕然,二万炽血军,雷电霜雪四将,沈尘飞,明月,易悠,沈尘扬,阎冲,和……付城的官兵百姓,及……仰光国的四万正光骑,全都愕然! 奚炎跑前几步,嘴唇翕动,双掌微颤,什么?那是谁?竟灭了他的契血阵,那是连穆子晖都只能攻守破阵而未曾灭过的契血阵,那是谁? 沈尘飞疾速飞跃,接住往下坠落的天凡,奚炎只望见,一个清逸绝尘的白影接住了那个自天际坠落,慑气仍凛然的黑影,那一击惊天地的黑影……那一拳毁江山的人……是谁? 远在九霄云外的光玄王,这一刻,绝不会想到,想用绝招给楚国下马危的仰光镇国将军奚炎……会输给一个毛头小子,声震今朝的契血阵……竟会败给无名无派无招无势的一拳…… 远在九霄云外的太宣王,穆子晖呢?他们能想到么? 子夜,穆子晖在盘龙阁顶昂望星空,对身边的吴言道:“言,那颗星……终于亮了!” 呈帆形的嵌帆平原面积四公里,座落在付城与霰坛城之间,临近附城,其后便是群山环抱面积约十七公里的岈鸯峡,岈鸯峡群山叠翠、峰回路转、悬崖峭壁、怪石林立、山洞密布,险峰陡崖,翻过岈鸯峡便是霰坛城。 由奚炎领军的四万正光骑在嵌帆原扎营,那连绵不断的米白色营帐,让嵌帆原更如一面迎风耸立的巨帆! 奚炎,仰光镇国将军,五十七岁,中等身形,着玄色盔甲,处事严谨缜密,雷厉风行!心思深沉,我行我素,在这一点上,他与穆子晖倒有一定的相同之处,穆奚战役之前,奚炎便是诸国心中的神将,也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只是那一场穆奚战役却让他带领的三万正光骑损兵大半,惨败而归! 奚炎虽为仰光的镇国将军,却极少参战,除非是特大战役,干系到仰光的存亡,仰光国君才会使出圣光令让他出征,近三十年来,他只有十几年前参予过穆奚战役,仰光与楚国在此战役中都损失惨重,败,是惨败!胜,亦是惨胜! 楚国牺牲二位王子,损兵一万,奚炎带领的三万正光骑几乎快要踏入付城城门,却被当时的护国将军穆宗耀及时赶来力挽狂澜,七日内击得正光军连连退让,后又被当时初出茅芦,第一次参战的先锋穆子晖施计击退正光军,打败了当初风靡一时的契血阵…… 提到神将,此处要顺带讲一下,今朝四大国,楚国最富,仰光国兵力最多,乌兰国国土最广,而赫非族,全国人口不及仰光国的一支军队多,领土不及乌兰国一个大城池大,至于财富,赫非族领地四周环山靠海,似当初的墓连山一般,几乎年年天灾,能够在此战乱时期抵抗外敌,安然存活已是奇迹,但赫非族却为何被列为四大国之一?关键在于首领赫极,如若说穆子晖是神将,那便可说赫极是神王,他的本领不仅仅在于行军打仗,至于他到底是个怎样厉害的人物,那是后话。 太宣伍捌年,九月十四日,子夜,冷风吹衣,万木肃煞…… 奚炎走出大帐,站在山坡上遥望人喧马嘶的正光大营,心潮澎湃! 付城密集的七星八封阵四面都是锐不可挡,其弱点在侧面八封线交界之处,因而往往需要散兵在两翼护风,由一队精兵去突袭扰乱敌方阵营,挑起阵营的浑乱,方可有机可趁。付城的七星八封阵战术在以往的战役中被证明是正光军的克星,故此,奚炎才精心改造全新的契血阵,想要悬空突袭付城,契血阵变幻变测,每次使用均采用不同的阵势阵法,方不易让敌人破阵,只是千算万计,让他始料未极的是,居然有一人会在瞬间灭了他的契血阵…… “将军,一切已准备就绪!”一个士兵疾步跑来,跪下禀报。 奚炎并未回头,依然望着坡下的营帐,半晌才道:“岈鸯峡有多少个山洞?多少个峰岭?多少个陡崖?多少个叠山?你可知?” “将军……卑职……”那士兵满面惊慌讶然的望了他一眼,便即刻惊惶失措的垂下头。 “不知。”奚炎转过头望着这个年轻的士兵,头戴一顶软帽,身穿桔红色、做工考究的宽袖长袍和长裤,上身披轻便的鳞片甲,这是一个小队长,“不知……”奚炎又沉声念道,只是这一次,嘴角竟带了一丝苦笑与嘲讽:“你哪一年参军的?” “回将军,卑职是伍肆年参军的。”那个士兵抬眼偷望了一下奚炎,又猛然垂目。 “伍肆年,你参军肆年,这是第一次打仗?”奚炎踏步前行。 “是的,将军。”那士兵急忙跟上。 “伍肆年,伍肆年……”奚炎喃喃念道,仰光自十年前与楚国、乌兰国推行三国友邦之谊后,不断在招兵买马,仰光的壮丁几乎全都被迫参军,十年之内,仰光的兵力大幅度翻倍增加,只是,光玄王似乎忽略了……兵不在多,精英则灵。想到这里,奚炎不禁抬眸望一眼苍茫天际,奚氏世代为仰光重臣,在这百年乱世保护着仰光国的国土,流传到他这一代,会否…… 四万正光骑中,有一万是步兵,此刻,这一万步兵全都排列在嵌帆平原上,操练作战阵态。另外三万骑兵束马围站在平原上,神情专注的望着步兵操练。 正光军步兵方阵相当特别,这种方阵是十行纵深,每一个纵列代表一个基本战术单位“十人队”,队长站在最前列,装备一面长方形盾牌,和一支约两米的长矛,上身披轻便的鳞片甲;他身后的九名步兵,每人装备一副弓箭和一柄弯刀,一般不披甲。 战斗时队长负责抵挡敌人步骑兵的冲击,而身后的九名弓箭手以密集的齐射杀伤敌军,其中只有第二排的弓箭手能够从队长的身旁直射敌人,后面的八人则是对空放箭,射角由前到后逐渐抬高至45度,这样在阵前三百米以内构成弓箭的火力覆盖。当敌人被正光军的箭雨大量杀伤,溃不成军之时,正光步兵就开始冲锋,他们将弓收入箭囊,拔出弯刀,冲入敌阵近身格斗。 “你们这些人当中,曾经参过战的,向前迈一步。”奚炎的声音中气充沛,声震如雷。 一半的人迈出了一步。 第98章 明珠暗沉 “很好,你,参加过哪场战争?”奚炎指着一个个头稍瘦小的年轻人问。 “回将军,小的三年前曾随军参加过侵关岛战。”那个年轻人昂首挺胸,声音洪亮。 “嗯,很好。你呢?”奚炎又指着另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壮士问。 “回将军,小的七年前曾随军进攻过喀山族。”他的声音低沉沙哑,目光淡漠,神情麻木。 “你可有父母妻儿?”奚炎走到壮士面前,声音平和的问道。 那壮士微微一怔,望着奚炎的眼神渐从淡漠转为悲凉,垂下眼道:“将军,小的是孤儿,是靠村民救济养大成人,结婚生子,本来生活其乐融融,十年前……” “田壮。”一名中将大喝一声。 “让他说。”奚炎望着他爬满沧桑的脸,只是轻喝一声,周围便是鸦雀无声。 “十年前朝廷征军,小的被迫去当兵,一年后回乡,家人全都死光了,是喀山族的人。”说到此处,那名士兵垂首敛目,肩膀轻颤,可以想象,他在极力控制抽泣,却无法止住颤抖。 “你的乡民们呢?可还有人在?”奚炎把双手负于身后。 那个士兵点头道:“当年死了很多人,但也有些活着,喀山族离我们老家很近,时常侵犯我们,后来我在军中便一直等待着朝廷攻打喀山族,七年前终于等到,便积极参加,那一次的战争,喀山族真的被我军灭了……” “所以说,你们打退了喀山族,是因为许多人有你这种义无反顾的心态,你要为妻儿报仇,要保护村民安宁,于是,你们打了胜仗。”奚炎说完阔步迈上高台,大声喊道:“我想要安宁,我想要太平,我想要平静自由衣食无忧的生活,你们想不想要?” “想。”四万正光骑齐声迸喊,声震如雷,响彻云霄。 “想!想就亮出你们的武器,这个战乱时代,我们只能用武力征服敌人,只有彻底铲除敌军,我们才有安宁的日子过,我们的父母妻儿,我们的百姓,才能平安。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年代,你不吃人,人吃你,即使牺牲我们的性命,我们保住的……是我们的国土,是我们的百姓及后代,我们这群人,正光骑,你!你!还有你!”奚炎指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桔色士兵,用内功扩音,让每一个正光骑士兵都能清楚的听到他所说的话…… “在站的所有人,都将名垂千秋,让仰光百姓永铭于心,即使我们牺牲了,我们仍是最英勇的正光武士!面对再强大的敌人,都敢于亮剑的正光骑!是不是……” “是……”这声音惊天动地。 天凡,被这声音从梦中吵醒,黑暗中,他情不自禁的摸摸自己的脸,那上面增了一道凛冽的疤,是韩天生的杰作,经过这么些日子的药敷,仍是留下了极深的疤,那原本自然,无雕琢之痕的美,增加这一丝瑕疵,竟多了份缺陷之惑…… 起身倒茶,看清趴在屋内圆桌边熟睡的古汉,不禁自嘲的笑笑,当初一再承诺说到楚国便让他跟着自己吃遍山珍海味,过着逍遥自由的快乐日子,如今却仍是办不到,还弄丢了明儿…… 明儿,一想到明雪,他的心又猛的一震,右耳颤动,搜寻……为何没有了关于她的声音,心猛然下沉,一种纠心的疼传来,他猛的推门冲出去,不理会身后突然惊醒的古汉大声的呼喊…… 在园中一路奔跑的天凡心越来越惊慌,他四周寻视,眼睛四处搜索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明儿……”那不就是……那个清逸绝尘的人正以水为镜,站在垂柳边沉思,那是她最喜欢做的事,天明欣喜若狂的冲跑过去,紧紧抱住她:“明儿……” 明月被他抱入怀中,心中一阵恍惚,这个怀抱,仿佛真的……就是她等了千年的归宿,她那么依恋,那么贪婪的感受,这一刻,她忽有些失去自我,忘了天凡喊的是“明儿”不是“月儿”,垂下的双臂……情不自禁的缓缓环住……他有些纤瘦却坚毅挺拔的腰,任他把她的额头轻按在他的胸口…… 月亮倾泻的明光似一缕薄纱,温柔的撒在他们身上,却……未撒在园内榕树阴下……沈尘飞的身上,望着那拥抱一起的两个人,虽然他知道,天凡是把她当成了明雪,但看着她的手缓缓环上他的腰,他的眸光也随着她的手缓缓收回,痛楚再也无法掩饰的涌上眸中,如玉的指尖有些微颤,心中默念“谁说惜月公子完美无缺,他的心……有个缺……” 古铜山下,宛如一条白玉带般的古姆河在崇山峻岭中蜿蜒流出,河上多了一条横着铁链做成的索桥,巨蟒似的,现出顽强古怪的样子,连着古铜山和对面赫非族的崎烬峰…… 日落西山,那条索桥终于渐渐吞蚀在夜色中,桥下曾经豁然开阔、流缓波静的河水如今变得波涛汹涌,在黑暗中凶恶的奔腾着、咆哮着,发怒地冲打岩石,激起吓人的巨响。两岸蛮野的山峰,好象也在怕着脚下的奔流,无法避开一样,只能把头尽量地躲入疏星寥落的空际…… 西南侧,隐崖边,慈心望着眼前的索桥,白眉微皱,手中的尘拂随风飘扬,眼睫轻眨,耳边的金蜂便盈飞离去,身后的慈镜双臂环胸而抱,脖子紧缩,这旷野的风,有些凉! “镜儿,我们回去吧。”慈心转身向山下行去,慈镜紧紧跟在她身后,有些欣喜的小跑追上她矫健的步伐。 “教你习武你不愿意,现在知道习武的好处了吧?”慈心放慢了步伐,微笑怜惜的望着她。 “镜儿虽未习武,身体却十分的健康,习武有何好,成天打打杀杀,双手沾满了血,镜儿一双手只为师傅洗衣煮饭,种花采药,镜儿的手,干净得很哩!”慈镜背着一个小竹篓,笑起来眼睛像个新月般弯起。 慈心未语,嘴角依然挂着微笑,眼眸却不经禁流露出一丝感慨与悲凉…… “师父,日前金蜂又送来消息说天凡出事了,最近出了那么多事,镜儿见你日日忧心如焚,您却为何一直都不下山去助他们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有些事无法阻挡也无法改变,就让他去随自己意愿闯自己的路罢,上次去京城看他便知道,修儿已经长大!无须我们扶着他行走。”慈心说完这句话,坦然一笑,仿佛心中也释怀了不少。 “那师父就不要再忧心了,儿孙后代,江山百姓,都自有他原本该有的天命,师父心怀天下百姓,心怀江山社稷,为这个乱世亦做了不少益事,不能社及的域,师父凭一已之力也爱莫能助,忧心也无用啊!”慈镜云淡风轻的说道,慈心愕然,心中一愣,是什么时候……身边的孩子都长大了! 这里空旷无际,前面是白天,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还有一望无际的白色水仙,和细微的清新花香;后面是黄昏,是毫无生气,空气凝滞,还有头上无边无际的浓密烟雾,凝重的恐怖气氛…… 第99章 冰封双影1 天空无云,遥远的铃声轻颤,在天边渺茫的响起,再沉落…… 披散着及膝的黑色长发,一身白色纱裙,如玉的赤足踩在坚硬且布满棱角的沙石路上,干涸的黑色血液裹住晶莹剔透的脚指,新鲜的液体仍不停自脚板流出,原本亮如星际的双眸迷茫无助,她不断奔跑,向前面的光明奔跑,追赶光明已成为她唯一的念头,后面是不断抛弃的黑暗…… 身后,天际的深处忽传来隐隐的雷声,在这沉重的轰隆声响中,脚后跟刚离开的大地缓慢地裂开了,恐怖的气息如同灰雾一般从裂口源源流出。开裂的地缝仿佛变成恶魔的血盆大口,不断吞噬着脚下的大地,沉落无尽的深渊…… 她不敢回头,仍坚持向前冲刺,仿佛只要再踏开一步,便能永远停留在光明中,可是无论她跑得多快,多远,黑暗却仍如影随形的跟随她,仿佛成了她的影子,挥之不去,前面的光明世界触手可及,却又遥无边际,遥远天边轻颤的铃声,节奏越来越快,似在追赶着她…… 终于,脚下一个踉跄,她摔倒在地,脚下麻木的疼痛又醒了过来,钻心的疼开始从脚底传来,从脚尖开始的土地缓缓下沉,她想爬起,她不要落入恶魔的口中,手却毫无力气。 “啊……”伴随着她的一声惊呼,身下的土地瞬间崩踏,她伸出的双手抓不住任何可以救赎的东西,哪怕是一根草,一粒沙…… “冥后……”被什么托起?这么轻盈舒软,这熟悉的清新花香……是水仙的味道,迷迷糊糊中,望见的是一群白衣仙子,每个仙子的右手虎口处都有一朵含苞的水仙印,似乎……都在散发着微微的隐光,让她感觉全身心都浸在一股仙气之中,疼痛不适,疲惫恐慌的感觉都渐渐消失,慢慢,内力开始全所未有的充沛。 “冥后,醒醒,冥后,你要忆起,已过了一半时间了,冥后,你是来寻……” 脚尖忽感觉一阵疼痛,从梦中醒来的明雪,猛然睁开眼睛,黑夜中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看见似一团雪绒的白狐正在咬自己的脚指头,她愣了半晌,脑海里不断翻过之前的片段,火化陆玄保时,看见他的魂魄在对自己微笑挥手,被黑衣人带走的他,笑得很安然,远远的看着他们离去的幻影,脑后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便什么都不知,途中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冰凉黑暗,现在……这是什么地方? 只闻到一股奇异的清香扑鼻而来,她伸手摸索四周,是一堆散发着清香的干软植物,坐起身把白狐抱住怀中,缓缓站起身,搜索着前行,“啊……”脚下踩到一个光滑的硬物,整个人抛物线向前抛出…… “扑嗵……”“叽叽……”好像掉进一个池塘,白狐在一旁发出惊慌的尖细叫声,水从她微启的唇中不断灌溉,不对,这水……味道……怎么这么奇怪? “我的娘呀……”胡初风从来不知道,原来柯三思的尖叫声也是如此恐怖的。 “我的百年老窑,我的三千坛成年女儿红,全没了,啊……”柯三思在他酒窑边挠头边大跳,痛苦的叫声一阵比一阵大:“啊……”眼看着孟烟就这样跳进他的酒池,把昏过去的明雪横腰抱起,再一腿把白狐飞回胡初风怀里…… “算了,毁都毁了!”胡初风拍着他肥厚的肩膀,望着面前的酒池,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转身离去的时候还不忘投给老柯一个同情无比的眼神。 孟烟为明雪沐浴更衣后站在房间门口叉着腰狠狠的瞪着胡初风,柯三思还在酒窑里面伤心。 “你早就知道在西弥寺截走雪儿的是老鬼?” “在西弥寺截走雪儿的另有其人,老鬼只是救走了她。” “那这次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孟烟极力控制住自己想要发作的火气。 “正如阎冲所言,雪儿确实是落在了光玄王手里,还受了伤,还是一样,老鬼救了她,并与昨晚把正昏迷的她带到了这里。”胡初风已经有些不耐烦,撇开眼去拿桌上的酒壶,“倏……”只闻一阵风声,那个胡芦酒壶便被劈成了两半,酒泼到木桌上。 “你这个疯婆子,你干什么?”胡初风狠拍一下桌子,站起来大吼。 “我干什么?你明知道雪儿在老鬼手上还不出声,害得天凡痛不欲生。”孟烟的火气瞬间爆发,表情狰狞,胡初风见势心中自知不妙,转身撒腿便跑,却闻身后又是一阵倏倏风声,全身上下冷风凛凛,恐慌的闭上眼睛,屏息止步,连颤抖……都小心翼翼…… “叽叽叽……”白狐在明雪的房门口叽叽乱叫,那是在偷笑,柯三思迈进门口,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全身挂着几片白色破布条的胡初风,这女人,够强悍!难怪风子不敢娶她呀,这要是搁到八十年前,还真有些像……那个她。 “我现在便带雪儿去找天凡,以后各走各的路,各不相干。”孟烟转身一脚踢开房门,看着坐在床边抱膝呆坐的明雪,怔了怔才道:“雪儿,我们走!” 胡初风迫于柯三思的“拳威”之下,真的跑去追孟烟,空无山离付城不算太远,一天半的马程,胡初风快马加鞭,想要追赶坐着马车的孟烟与明雪,但距离却越拉越远。 终于到了付城,这里春日百花争艳,夏日凉风送爽,秋季红叶满坡,冬天雪地冰场,是一座极美的古城!难怪阎冲会为这个古城势守一生,难怪易悠会选择在这里定居,难怪千丝线的总部会建在这里。 玉溪在付城区市集中蜿蜒流出,像一条盘旋的玉带,这便是付城的八封阵边线,溪中豁然开阔,流缓波静,片片竹舟泛波荡浆;水中鱼儿游动,岸上行人漫步…… 市集最热闹地段的玉溪边有一座石桥,叫曲潞桥,桥上有用朱红色鹅榄石排成的一首诗“枯树晕鸦,流浪天涯,箬笠蓑衣,寒雨难敌,刹那花开,斯人不再,行道绿兮,坐看云起!”下著:易离! 孟烟自马车上下来,愣愣的站在桥头,望着曲潞桥,望着桥上的那首诗,心中忽感慨万千!那“刹那花开,斯人不再”的愁情……反复念着那个名字“易离,容易分离!离离,离离……” 远在一丈之外的胡初风看到那座曲潞桥,怔怔的呆立了半晌,忽转身跃马,驰骋而去…… 太宣伍捌年,九月十五日。二万训练有素的炽血军严阵以待。 城墙阁楼上,身装灰色盔甲的雷电霜雪四将围坐在一个方桌边,桌上一壶茶,四人面前各放一个木杯,茶水已凉,却都未动分毫。 “我受不了了,这样只守不攻算什么?正光军已在嵌帆原扎营三日,三日都未有丝毫动静,难道我们二万炽血军就这样与他耗下去?”说话的自然是韩天生,她已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出发之前,太宣王已着重强调,此次交战一切听从付城城主阎冲安排,不得有误。 第100章 冰封双影2 “我看他根本就是瞧不起我们,连作战计划都不让我们参予谋略,来了三天,我们连张付城的地形图都看不到,整天就让我们带炽血军练兵,他是什么意思?”韩天生拍了一下桌子,越说越愤怒,傅万秋皱眉望了一脸仍平静淡漠的明阳,此时,他仍在怔怔望着面前杯中的冷茶发呆,面对韩天生的愤怒没有丝毫反映。 “不过如此。”司久空冷哼一声,起身便要出去。 “站住,你说什么?”韩天生煞眉冷喝。 “我说你众生派的复辟掌不过如此,连张木桌都拍不烂。”司久空停住脚步,转身冷笑道。 “你找死……”韩天生大喝一声,右掌一挥,夹着劲风便要向司空久袭去,却在抬眼那瞬顿住,眼睛怔怔望着司空久身后,那一身白衣的沈尘飞,那清逸绝尘的气质竟让一向嚣张跋扈的她感觉自惭形秽,她情不自禁垂下了手,眼神……竟有些不知所措。 “城主请各位将军随卑职去城主府。”随后进来的侍卫鞠腰说道。 “明将军!”清朗如风吟的声音响起,明阳闻言抬首望向他,此刻,一向悠然洒脱的沈尘飞眼眸中竟满泻着深深的忧心之痛,微微点头:“沈公子!”明阳向来唤他沈公子,不喜欢惜月这个称号…… 悠娓山,离悠居…… 明阳无心欣赏悠娓山的美景,和离悠居巧妙的设计,一路疾步如飞!当他踏入那个房间,看见……半个身子浸在灵焉池中的明月,整个心似都停止跳动了,他怔在门口,面无血色的看着明月,月儿,此时奄奄一息,气若游丝,面色雪白得几乎快要透明的……月儿!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明阳的脚似千斤般重,艰难的迈开步,走到池边,单膝跪在石沿上,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去抚明月如玉般的脸颊。 “哥!”明月睁开眼,玲珑的玉唇含着浅笑,声音沙哑无力。 “昨晚,突然就变成这样,月儿说是雪儿的原因,她梦见雪儿受了严重内伤,自己跟着她也成了这样,无伤无病,也不会痛,却似整个人身上的骨头都开始软化,而且皮肤灵肉都开始干涸萎缩,悠姨的灵焉池具有强力凝血功效,加上她的三成内力护体,浸在这里,只可暂时拖延时间。”沈尘飞望着明月,说话的声音很轻,眼眸幽暗。 明阳的手缩回,那昔日两小无猜亲蜜无间的月儿,总喜欢拉着他的手一跃而飞的月儿,此刻,他不敢触碰她,怕一碰到,那圣洁无瑕的人儿即会如晨露般消失不见,他闭上眼睛,声音微颤:“沈公子,是谁干的,解盅方法是什么?” 若是换作别人,明阳会问“有没有派人去查?查得如何?”但此刻他面对的是沈尘飞,根本无需他多考虑,一切答案自是已如明镜刻在那人心中。 “仰光国师茅启,迦回盅,二十九日命辰,明日我便要启程去仰光国,悠姨会暂时照顾月儿,相信不用多久,国师也会光临付城,天凡已去接雪儿,如无意外,日暮时他们应该会到达这里。”沈尘飞言毕便转身离去。 明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回眸望着明月道:“月儿,你有话要跟哥说?” “嗯,哥……” 天凡一路纵马驰骋,牙关紧咬,墨瞳越沉越深,从喝谷山到眺曦峰并不算远,他竟感觉眼前的路似永远无尽头般,心中一直默念“明儿,明儿,不要有事,不可以有事……”那晚把明月抱在怀中,许久之后才猛然清醒,倏的放开她,看到她明净无瑕的眸光,和含笑的唇角,他却有些不知所措,转身便走,却在迈开第三步时,心中一惊,随即便听到她倒在地上的声音…… 身后的沈尘扬眉头微锁,坚毅的眉间多了份隐忧。 “风叔……”看见了那个素衣人影,天凡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般大喊,纵身自马背上跃起,全然未查觉四周充满凛洌的寒气。 “快,快追……”胡初风怀里抱着白狐,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停住的时候膝盖仍在颤抖,来不及回头,他指着前方喘着气说道:“快追,雪儿有危险,孟烟在……” 眼前黑影一晃,天凡便已逝去,接着便感觉身体突然被人提起,回过神时,人已在沈尘扬的马背上,当即便紧紧抱住他的腰,闭上眼睛,“坐好了。”沈尘扬大喝一声,右掌一旋,往地上一劈,两个人连同俊马便腾空飞逝…… 孟烟自半空坠落下来,掉在地上时脚下已经站不稳,咬紧牙关使出所剩的全部力气才勉强镇住急驰后退的脚步,望着半空那腾空而飞的马车,她紧咬下唇,提着风神刀又纵身跃起一路狂劈,此刻她已有些丧失理智,那种阴森森的恐怖气氛仍然缠绕着她全身…… “烟姨……”清朗的声音传来,孟烟心中大喜,回头大喊道:“天凡快,雪儿在马车里面。” 即将逝去的马车前面,幽冷眉头一挑,沉声道:“这便是主人所讲那人,要不要会会?”悬飞在马车旁边的三人嘴角露过一丝阴险的冷笑,马车驰飞的速度无可查觉的缓了下来…… “呀……”天凡使出了所有的内力飞驰追上马车,力运于臂,一把抓住正驰骋而去的马车后箱顶端,然那马车的前面似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吸着马车往前奔驰,天凡眉头紧锁,再一使劲,硬把马车往下拉,必须拉到地上,否则他的力气很难在悬空中与马前那股强力相持。 随后赶来的沈尘扬自马上纵身而飞,右掌旋转运气,瞬间便有一轮如旭日般明灿的气流悬于掌间,旋掌一推,那马车便急急坠落地上。 伴随着马车落地的一阵轰隆声响,地上尘土飞扬,紧接其后的便是阴冷的沉静,那四人竟都消失不见,“小心点,他们很阴险的。”孟烟飞到沈尘扬身旁,抽空瞄了一眼胡初风,同时提刀警惕。 “明儿……”天凡急忙绕到前面去掀车箱的隔帘,“修儿,且慢……” “砰……”沈尘扬未能阻止到天凡,随着一声巨响,胡初风愕然惊望着被弹飞的天凡,和炸开的马车…… “雪儿……”孟烟和胡初风齐喊出声,眼前一个黑影晃过,天凡整齐高束的发冠散开,披散着头发,表情狰狞恐惧的冲向仍被尘土笼罩的马车,胡初风怔怔的望着他,眼前的天凡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嘻笑随性的天凡,“修儿……”也许,他该跟着沈尘扬一样,从此唤他修儿,而不是天凡。 待尘土都散去,沈尘扬心中猛然一惊,胡初风与孟烟都目瞪口呆,望着眼前被冰封住的明雪,似一个冰雕般,镶在冰内,眼眸微眯,左手抚在唇边,右手伸出,五指微曲,似要抓住什么般,却又如此无助,那枚火凤凰胎痣在她的左额边安静的沉眠,被二平米的冰柱封住的明雪,她可看见,站在她面前的天凡,心中正婉如利刃在绞,割得他……心肠寸断! “你们是什么人?”沈尘扬挥剑指向那四抹若隐若现于林中的灰影,待看清迈前一步的幽冷时,心中怒火冲天,“是穆子晖派你们来的?”话间,孟烟只觉耳边一抹风声倏过,转眸便见幽冷与沈尘扬已跃于半空打了起来。 第101章 乌云遮日 这是孟烟第一次看到沈尘扬真正显露出空轮剑法,那剑法清湛,千变万化,招势优雅柔逸,却疾速如风,与幽冷阴魅鬼惑的武功相持之下,半空显示出一道道炽烈的剑光与暗灰的掌风…… 孟烟仰望一下半空,又转眸望一下一丈之处的另外三人,那三人同着深灰色,似隐入这阴沉的空气中般,不动声色的双臂环胸打量着天凡,她清楚自己不是这三人的对手,不要说三人,就是一个人出手,她都可在瞬间变成一具尸体,她又抬头望了望那正打得火热的两个人,收眸那一瞬,不禁意看到天凡,她心中猛然一惊…… “不要再打了,沈尘扬。”胡初风大吼一声,迈前两步道:“天凡,你干什么?” “天凡住手!”孟烟惊恐的望着他,肩头不由自主的颤抖。 “修儿……”跃落地上的沈尘扬目瞪口呆,幽冷及时收回了幽将神掌,双脚落地时,嘴角不由下弯,这个人,果真不一样。 天凡爆破血脉的右掌紧紧执在冰柱上……明雪的脸颊处,鲜红的血液顺着冰纹到处流汲,释化的冰水不断往地上流淌,“修儿……”沈尘扬手一搭在天凡肩上,便感觉一阵激流自他右臂瞬间冲过来,使沈尘扬的手臂倏的弹开。 “我的血,跟明儿的血一样有异能,百毒不入,水火不侵,甚至和异墨戎棠一样能给我意识和感觉,幽将神掌可在瞬间袭气成冰,气体袭成的冰柱不是一时半刻,几把火可化得了,而我的血却可以。”天凡面无表情的沉声道,望着明雪的眼眸却是深情无比,孟烟紧紧捂住自己的唇,眼泪无法控制的流下来,心中竟似比谁都要疼痛般,为这势死相依的深情…… 幽冷迈前两步,孟烟即刻提刀防备,“不要乱来,我们封住她亦是为了救她性命。”幽冷眉头微皱,眼角闪着一丝赏识:“再不放开,不仅你灵血耗尽,她和月儿都会没命,放开……” “滚开……”天凡目不斜视,大吼一声,“修儿快放手,他说的不无道理,月儿中了盅毒身体干涸萎缩,要浸在灵焉池中方可保命,雪儿亦是一样,他们冰封她,兴许因为……” “嘶……”耳边一缕清风逝过,天凡的手竟不由自主垂下,心神尚未反映过来,只觉手臂被人点了两下,血液即刻便不再淌流,抬眸,沈尘飞清逸的身影便飘跃眼前,“你太冲动了,修儿。”沈尘飞清朗的声音传入耳内同时,七缕粉红的身影也飘然而至,身后那辆悬空的马车也缓缓落地。 “楚天凡,月儿与明雪命系一脉,主人已找到可解迦回盅的方法,想要救明雪的话,便把她交于我们。”七乐冷声说道,天凡置疑的看着她,耳边却传来沈尘飞微若无声的叹息,只见他右手轻轻一挥,马车上的白色丝幔便随风飘起,众人愕然,里面几乎与明雪一模一样的明月以同样的方势被冰封,只是……明月的眼睛是睁开的,唇角……是含笑的,双手握在胸口,似是在……祷告…… 天凡一行人是在回京城的路上遇到穆子晖的。穿着异墨戎棠的天凡,与一身水蓝宽袍的穆子晖隔着一丈之距相对而视,没有人知道,此时他们的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也许众人都认为,他们心中各系着那两个貌同的女子,但是,在他们相视的那一刻,居然连天凡和穆子晖本人,都不知道为何而相视,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把对方的身影沉入自己的墨瞳深处…… 不仅仅是为了明雪明月,浅意识里,仿佛有一场不知善恶的梦,要开始了…… 这一刻,胡初风忽有些恍惚,这两个人,似乎有着谁也无法理清的关系…… 天凡的眼眸是复杂且幽暗的,长发随意用一根黑绳缠绕束起,右手掌缠满了白色的纱布,脸上还有不知名的黑脏物体,似又恢复到了原来流浪时的形象,连夜赶路的他,形影不离那载着两个冰柱的马车,穆子晖负手而立,幽深的眼眸许久才垂下,静默了半晌,忽道:“十四天,给你十四天时间,去仰光……把茅启和无字水舞卷给我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沈尘飞心中一怔,抬眸望向他:“国师言下之意,无字水舞卷在仰光,颜家灭门亦是仰光国所为?” 天凡锁眉怒喝:“你不是已经找到解盅的方法了吗?为何还要去找那个下盅的人?” 穆子晖转眸望向马车,并未有丝毫回答之意,二乐掀开丝幔,望着那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在冰柱中安静的沉眠,他缓缓撇开眼睛,心底忽传来一阵莫名的疼痛,扬起手,抚住自己的额头。 “在仰光,有一个幽木派,他们的武艺和点穴方法与幽术派几乎一模一样,你会误以为是幽术派一点也不奇怪。”幽冷淡淡的说:“主人确实找到了解盅的方法,方法找到,但要你自己去拿药方回来,看你对明雪的感情,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吧?” “什么小事?穆子晖的人头难拿,仰光国的国师人头也不容易拿,十四天?你们武艺那么高?为何不自己去?穆子晖……”孟烟走到子晖面前大喝道:“你害死了人家爹娘,现在该是报恩的时候了,你……” 子晖的手垂下,盯着孟烟的眼眸是彻骨的冷寒,“你,你,我……”只是那一眼,便吓得孟烟舌头打结,面色发青。 “不能再延误时间了,中了迦回盅只有二十九日命辰,但若是十七日内不解便成了活死人,即算是医圣在世都无办法,修儿,事不益迟,我同你即刻去仰光。”沈尘飞说毕快步走到马车边,看了一眼明雪明月,然后自怀中拿出白玉短笛,回头道:“修儿,三个时辰后,我在眺曦峰下等你。” 未等天凡回应,只见白影一飘,一阵似天籁之音般的悦耳笛声便传来,“惜月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思路睿智灵敏,不似某些人,愚钝得不可救药。”幽若冷笑说道。 孟烟早已退后几步,收起风神刀,焦急的望着天凡,等他的结果,“天凡,怎么样?啊?冰都快化了,你若是相信这魔鬼,烟姨立马跟你去仰光,不能再犹豫了。”胡初风和沈尘扬都答应了阎冲留在付城参战,反正沈尘飞都相信穆子晖的话,那定是没错了,无论那仰光是刀山亦或是火海,她孟烟都在所不惜了! “好,十四日后,我拿完好无损的茅启和无字水舞卷与你交换……”天凡转眸,望着那两个冰人,明月睁开的眼睛仍然亮如星际,含笑的唇角亦是一样的圣洁无瑕,移眸,望着明雪那无助的手,迷茫的神情,和……左额上沉眠的火凤凰印,他接着道:“完好无损的明儿!” 纵身跃起,使出轻功踏风飞去,孟烟急忙追上,只是跃起那刻又大着胆子留下一句话:“穆子晖,你要记住明雪和明月是命系一脉的……” 那随风吹散的一句话,反复在子晖心中回荡,半晌,他沉声道:“双野,你们跟去。” 第102章 排山倒海 “是,主人。”一黑一白的双野即刻如风而逝。 “幽冷幽若留在付城,继续之前的任务。” “是,主人。” “幽恒幽咏即刻起程去乌兰国,办另一件事……”子晖说话同时,赵争已从怀中掏出一封密函递给幽恒,四幽转眼便消失不见。 “七乐,争,视,声,你们护送……她们二人回倚龙居,七乐切记为她们服用青鱼泪。”临别再看一眼马车,垂眸沉声道:“言,陪我去一个地方。” 九天异人有九个徒弟,每个徒弟各有一样异能或一种法宝,他们分散在今朝各国各地,除沈尘扬与胡初风,还有已死的白十生外,其它人互不相识,互不知情…… 去仰光的路上,纵马驰骋的天凡背上多了一把用白布包裹的剑,那是沈尘扬赠给他的,九天异人所授的法宝之一,无尘剑! “修儿,所谓无尘剑,那尘指的是辜、恶、贪、野,意思是这把无尘剑绝不错杀无辜之人,绝不为恶念,贪念,野心挥剑,无尘剑有着意想不到的异能,但那需要你自己去发掘,如若你因慈、仁、善、和而挥剑,此剑便是所向匹敌,但如若有一日,你违背了自己的仁义道德,违背了无尘剑的本意,此剑便会失去所有异能,变成一把废剑。舅舅现在把无尘剑赐予你,是希望你永远坚持自己的原则,做一个仁心侠义之人……” “天凡,不管怎么样,你要完好无损的回来,你说过要带我过荣华富贵的日子,可不能食言啊……” 天凡心中默念着临别前沈尘扬和古汉所说的那些话,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仍是被冰封的明雪…… 与此同时,正光骑的步兵已从付城南侧与北侧方位进行了第一次夜袭,奚炎按照原定计划,派两队精兵去突袭扰乱楚军的阵营,企图挑起军营的浑乱,然而,当那两队精兵各自到达付城南北两侧时,等待着他们的是炽血军遮天敝日的火箭,两队精兵,共七百人马,无一生还…… 付城城主府中,韩天生始无前例的与众位将士谈笑喝酒,司久空敬佩的望着胡初风笑道:“理他奚炎有多么厉害,有九天异人之徒千里眼在此,任他们机关算尽,也如明日朗空,让我们一览无余啊。” “哎,千万不要这么说,九天异人之徒一旦参予朝政之事便会有杀身之灭,我还想多活几年。”胡初风抹了抹唇边的酒渍,坐在一边的沈尘扬抬眸打量了司空久一瞬,垂眸浅笑。 “这次是沈庄主有先见之明,你们亦不要太高兴,这只是一个开始。”阎冲淡淡道,望了沈尘扬一眼,二人便随后走出府。 “那个司空久不简单。”沈尘扬手负身后,昂首望着朗朗星空。 “还在担忧天凡?他不会有事的。”阎冲叹息道:“奚炎并不简单,歼灭那七百精兵时,夜空有黑鹰盘旋,我已命人去查过,玉溪……果真被下毒。” 沈尘扬闻言心中一惊,愕然望着阎冲,“已遣兵贴了告示并通知百姓,只是不能再坐以待毙,只守不攻了,破晓之时……战争正式开始!”阎冲昂首道,沈尘扬望着他,此时的阎冲,心中或有几分忐忑不安,而更多的是豁出去了的义无反顾…… 炽血军的主力阵形是重装步兵,他们的装备是青铜打造的头盔、胸甲和肩甲,身体的其它部位着鳞片甲;一面圆盾直径约一米,表面是一层青铜蒙皮,主要兵器是一支长约三米的矛,辅助兵器是一柄六十公分长的短剑。 重装步兵战斗时会组成密集的方阵,八人为一列,前四排士兵持矛水平向前,后排的长矛叠在前排长矛之上,而后四排则将矛竖立。 炽血军的密集阵战术对士兵的身体素质和战术素养要求非常高,一个全副武装的步兵需要负重四十公斤,进行长距离的奔跑和高强度的冲刺,一个炽血方阵必须在任何情况下保持队形紧密,步调一致,这需要长时间的严格训练方能达到。 这种重装步兵是两军当面交锋时才会用的,如若是突袭或散袭,炽血军便会使用轻兵阵法,即是所有士兵只着轻便布衣,手持一尺长的锋芒匕首,腰负炽羽弓箭,他们身手矫健,反映敏捷,经常让敌人防不胜防。 太宣伍捌年,九月十七日,卯辰,天际微亮,空气湿冷…… 由炽血军电将司空久、雪将傅万秋两位将军带领的八千炽血轻兵,已不知不觉的潜伏到了付城边境的眺曦峰…… 而付城前的嵌帆平原上,一片墨蓝色的云正缓缓往付城方向飘浮,负手站在城墙上的阎冲,眺望着那个缓缓向付城方向移动的蓝点,眼眸微眯,唇角下弯,心中默念“这一日,终是来了……” “阎王,一切准备就绪!”身后高声禀报的是年仅二十的姚进,他是付城的守卫兵。 阎冲回头,看着他坚定的神情,拍拍他肩膀深深说道:“姚进,无论夜有多长,旭日终将东升!” 付城城门大开,由雷将明阳,霜将韩天生带领的一万炽血军整齐疾速的列队出城,不到片刻时间,付城城墙前已是如铜墙铁壁般排列的炽血军重装步兵。 与此同时,城墙上亦排满了弓箭手,两人一列,每人手上都持着蓄势待发的弓箭,这种是换位射法,前面那人射完箭,即刻退身装箭,后面那人便疾速替上去射发手中之箭,二人换位时动作需快如疾风,形如一人连发,他们身后都有一个装满利箭的大筐,炽羽箭是当年穆子晖初参军时制发的一种利箭,箭头锐利,离箭头二寸之处附带倒勾,杀伤力强,一箭射入体内,一般人亦是必死无疑。 当沈尘扬和胡初风登上观望台时,胡初风忽倒抽一口凉气,沈尘扬看到神色惊慌的他,即刻纵身跃至阎冲身边,“这场仗要速战速决,玉溪是付城主要水源,百姓撑不了多久。”阎冲仍是波澜不惊,只是眉头微锁。 “奚炎或另有绝招,来的不止正光……” “什么?”沈尘扬话未说完,便被阎冲的惊呼声顿住,转眸一望,心中一惊,远处那本来缓缓移动的蓝点,现在竟如空中急云般迅速向这边驰涌,而且,随着蓝云渐进的步伐,身后竟还有一片桔红色的云渐渐显露,那是正光军的步兵,他们在飞扬的尘土中居然紧跟前面的骑兵狂奔,而阵形丝毫不乱。 阎冲此刻已经明白,奚炎一开始就命令正光骑军紧密排开纵马驰骋,以掩饰后面的步兵,然后逐渐加快速度,距敌八百米处时再全速冲刺,正光军的步兵方阵所射出的箭可遮天敝日,火力强大密积,而且两方兵力悬殊,正光二万骑兵,一万步兵,那城墙下的一万炽血军……该如何匹敌? “阎王,探子来报,眺曦峰边有二万仰光骑兵正自霰坛城边疾速驰来。”一个士兵响亮的声音传来,阎冲脚下一颤,差点摔倒…… 第103章 冠世惜月1 “阎冲镇住。”沈尘扬及时扶住他,随即旋身飞至一旌旗之上,双臂一展,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圣剑庄全体弟子听令……”那句千里传音一出,胡初风紧紧闭上眼睛,嘴唇翕动,神情苦涩…… 不远处,空无山下,坐在某屋顶抱坛饮酒的穆子晖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半晌,沉声道:“言,终是被他,如愿以偿了!” 而听到这话的沈尘飞,嘴角亦同样涌现一丝苦涩,只是,眼中却有一丝即来之则安之的释然…… “尘扬……”阎冲仰首望着他,那坚毅卓绝的气势,那只有他才具有的气魄,怎么,怎么? “阎冲,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况且你也知付城对我的重要性,我绝不能让它沦陷。”沈尘扬跃下城墙,右手自腰际掏出一个细小竹筒,拇指一弹,一枚炫目火花瞬间自竹筒中冲出,天际即刻传来一阵狂风呼啸之声,哀鸣而又凄锐…… “只是你这样做,不是正好中了那人的计么?还要牵连那些……” “事在人为,也许尘飞与天凡会扭转乾坤呢!来吧,再说下去,奚炎都要进城了!” “炽血排山……”阎冲狂吼一声,一万炽血军即刻向前狂奔,不能让正光骑靠得太近,那样城门失守的机遇便会增加…… 领头的明阳神情依然冷静,微眯的双眼透着慑人的杀气,脑海中又忆起昨日收到的来自倚龙居的信函……“付城在,你在,付城亡,你亡。” 韩天生依然用她的玄铁链,向来不甘平淡的她从不示弱,在她的世界里,只有成功没有失败。 近了,两军之间只隔三百米,奚炎看到兵力悬殊,且没有骑兵掩护的炽血步兵远远地冲了过来,就好象是看着一群扑火的飞蛾在自取灭亡。 “光芒四射……”随着奚炎的一声大喝,正光骑军如迅流般涌向炽血军,而紧随其后的一万正光步兵亦迅速向两边包抄炽血军…… 很快,一万炽血军便被二万正光骑包围,炽血军士兵毫不畏惧的挥扬长矛向正光骑军刺去,他们阵法密集,队形紧密,步调一致,配合默契,前面四人负责用长矛刺伤敌方战马,后面四人即刻挥剑刺杀马背上的敌人,让正光骑兵很难靠近,逼得很多骑兵纷纷跃马,与炽血军近身搏斗。 然而正光步兵很快便包围了炽血军,他们的箭雨似发丝般密麻,向外围的炽血军射去,必竟寡难敌众,不到一个时辰,炽血军的铜甲便越来越少,逐渐被墨兰色的正光骑兵淹没…… 奚炎或许早有预料,接近三千正光步兵的箭雨全都朝明阳一人射发,逼得明阳只能使出八封风阵与他们周旋,身后几百名骑兵都来围攻他,弄得他根本无法分身,双臂不断挥动奋力抗敌…… 突然,韩天生突破重围,纵身跃于半空,直接向奚炎所在的观战指挥骑队冲去,双臂上的玄铁链似一条巨蟒般腾空飞舞,右手散珠毒器像雨般向敌人挥撒,一片片的鲜血渐到她脸上和银色的盔甲上,她紧咬牙关,面部狠绝冷寒,挡开箭雨向奚炎飞去…… 奚炎冷笑一声,双臂一展,一阵狂风卷起,韩天生定晴一望,心中狠惊,还来不及反映过来,奚炎身后便突然飞出一群黑蝙蝠,瞬间涌向她…… “啊……”听到韩天生的惨叫声,奚炎冷笑道:“居然用女将,真是愚昧至极。” 如若当时,韩天生压制住来自心底的恐慌,即刻用玄铁链横扫,以她的武艺,是绝对不可能惧怕那几百只蝙蝠的,只是,女人天生对那种生相狰狞的动物便有一种惧怕感,这便是奚炎的知已知彼…… 付城城墙上的弓箭手此时已根本派不上用场,两军交锋的地方离城墙的距离超出了弓箭射程,他们的箭根本无法射到敌方,而他们却不能过去帮忙,城门不能开,城墙必需镇守。 阎冲望着那渐渐减少的炽血军,想着眺曦峰边正被二万正光军围巢的八千炽血轻兵,还有死守在付城南北两侧的付城士兵,心中恐慌不以,太宣王,为了你的江山,便要牺牲这么多的性命么?用从未参过战的炽血四将来与奚炎对敌,用二万炽血军来与四万正光军、还有后续潜伏的无限量仰光军对抗,就是为了逼圣剑山庄和沈尘扬的武林挚友归顺朝廷?就是为了逼穆子晖重上战场? 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一王功成……究竟要牺牲多少人才算? 一抹白影自眼前逝过,“尘扬……”阎冲惊望着沈尘扬飞入战场的身影,无奈自己又必需镇守城墙。 韩天生身上的蝙蝠一一坠落时,她自己也随着蝙蝠一同往下坠落,已经突围的明阳纵身跃起接住失血过多的她,随手把她抛到一匹马上,继续奋力撕杀。 “仁义至圣,心剑合一,武林正道,空无圣剑!”随着一阵齐亮的口号声响,奚炎抬头,只见一片白云自西南方踏风而来,再近些,便能看清是一群脱俗的白衣人踏剑而飞…… “师父!”随着敖融一声清喊,圣剑山庄三千弟子齐飞至战场之上。 “势守付城,怜我苍生!”沈尘扬头也未回的大喊一声,“是”三千白影即刻投入战场…… “放……”奚炎见劲敌已来,双臂一展,大喝一声,身后黑蝙蝠形成的新契血阵即刻浮上天际…… “易生易死,易聚易弃,易离易悠,易顺我心!” 契血阵刚刚升浮天上,奚炎又闻东南方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女声,抬眸一望,便惊见天际似出现一道七彩纷呈的彩虹,再近些,便是那踏着七彩丝线而来的……那是……那是一群女子,一群穿着光彩夺目锦袍的女子,大概三百名左右,有的甚至尚年幼,个个手执七彩丝线和……“吱……”锋芒金针! 那契血阵,尚未成形的新契血阵,便这样死与这些女子的针线之中! 若奚炎方才知道契血阵会是如此下场,该不会说那句“居然用女将,真是愚昧至极。”之话,谁说女子不如男?且,奚炎若早知契血阵两次未真正上阵便轻易被人灭掉,那以后契血阵必该灭绝江湖…… 这一战,一万驻城炽血军死伤大半,而撤离而退的正光骑也损失接近一半,当沈尘飞手持玉笛,带着司空久和傅万霜……还有七千多炽血军安然返回付城时,阎冲又一次对尘飞另眼相看,脑中又回荡起之前沈尘扬说的那句话“事在人为,也许尘飞与天凡会扭转乾坤呢……” 沈尘扬只停留了片刻便一逝而去,去追或已入仰光国境的天凡…… 第104章 冠世惜月2 霰坛城离仰光王城需七日的马程,而沈尘飞与天凡只用了三日时间便赶到了王城边境,为避开重重朝廷城关,一路上他们都是从崎岖山路驰马狂奔,一刻都未曾歇息,两人似早就约好了般,只是沉默的赶路,未多发一言。 太宣伍捌年,九月十九日,寅时,天际微亮…… “吁……”天凡和沈尘飞望着眼前一望无际,接天漫地的碧海,不约而同的勒住了马,这片海虽浩瀚无边却非波涛汹涌,相反,它是安静的,似仍在沉睡般,静静的安躺在他们面前,只有微风吹过的细微波澜,浅泛涟漪…… “这是浴海,海的对岸是一道宽堤,走过那道堤便是王城了。”沈尘飞跃下马,边说边环视四周。 天凡自马背上站起,双臂伸展,一膝弯曲,纵身直线上跃,跃高约十米,又迅速落下马后,“真的似无边际,竟看不到彼岸。”他喃喃道,回头望向沈尘飞时,只见他右臂似海上一道波浪般柔逸轻展,微曲的五指瞬间舒展开时,三丈外树林里的一棵大树便连根拨起直向这边驰来。 “修儿,这海太宽,若我们直接以轻功飞跃又无助力之物,便难以到达彼岸。”回眸望向天凡时,唇角竟仍挂着一丝浅笑,眼眸坦然清澈。 天凡不禁愣愣望着他,心中暗想:他的担忧不会比我少,却仍是处变不惊,一路悠然明智处事,而我竟早以乱了分寸…… 看着沈尘飞挥舞长袖轻展几下,几道清风夹着浅白色的疾光劈向卧倒在旁的大树,只听一阵沙响,那棵大树的皮枝全都自动脱开,只露出一根巨大的白色木桩,看着他右臂一挥,木桩便驰入海边,像一只孤独的木伐,天凡不禁问道:“你的武艺与舅舅的似乎不太一样。” “嗯,爹的武功是纯粹的空轮剑法,而我却浅学了一些其它武艺,平时我是极少使用空轮剑法的。”话毕,沈尘飞轻轻一笑道:“修儿,你先上去。” 天凡怔了二秒,便纵身跃上木伐,回头却见沈尘飞身体一旋,双臂挥展,同时轻喝道:“修儿,站稳了!”一阵疾风便捕面而来,天凡只觉身下似闪光急逝,待眼眸看清时,一缕白影便轻逸落到他身后,再垂眸看脚下的木伐和方才的海岸,竟已离岸十多丈远,现在仍顺着方才那一掌的惯力在向前急驰…… 回头望着沈尘飞颀长的背影,那清逸绝尘的气质,这样完美的人,怎么只有他一个? “这海风,真舒适呵!”沈尘飞轻吟,负手而立,仰面迎风,片刻,感觉到木伐急驰的速度稍缓了下来,右臂随意扬起轻捋一下胸前长发,木伐便又恢复原来那样的速度急驰向前…… “修儿,处事重在心境,心境清明,如顺水驰舟;心境浑浊,则如逆水行舟;事即已成,我们便是山挡排山,海阻倒海,无需太多疑虑,只需向着我们的目标勇往直前!”沈尘飞微微侧过脸,浅笑说道。 天凡仔细回味他这段话,半晌,忽喃喃问道:“尘飞,你才长我两岁?” “自我记事起,便是得天独厚,不光是我身边所有人都对我关怀倍置,甚至还有许多江湖中高深莫测的人物主动来收我为徒,授我武艺,教我学识。爹把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都给了我,所以我才有今天,但是修儿,你没有我的好福气,好运气,却……比我拥有得多。许多东西,我一生也许都不会有,而你却有了!”话说完时,木伐已靠岸…… 天凡望着径直跃上海滩的尘飞足尖轻点几颗贝壳,不让沙子沾染他纯洁无尘的衣襟,便也纵身跃起跟上他无痕的脚步,他没有问,问尘飞那些是什么,因为他知道,尘飞完美无瑕的背后有太多的孤独与冷清,而他不是,他心中有对爹娘的回忆,有远大而又飘渺的抱负,还有永远无法舍弃的明儿!他的心……装得满满的…… 一切仿佛都很顺利,他们进了王城,住进了王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一切都顺着尘飞的安排,天凡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即是最安全的地方,光玄王该早料到楚国会有人来拿茅启和无字水舞卷,却不一定会想到……那人就在最显眼的地方悠闲自在的欣赏王城风光! 沈尘飞似乎并不急着去找东西,从市集到客栈,他对那些惊憾于他们两人外貌气质的路人一一含笑点头至意,包括……那些淌着口水的姑娘…… 终于进了上等客房,关上门,天凡深深的松了口气,刚准备坐下,便听到窗外一阵喧哗,走到窗边,竟发现一大群女子围在楼下仰望这里,即刻把窗户关上,不禁皱起眉头道:“虽然险处求生,也不必如此招摇吧?” “我们并未招摇,爱美之心人人有之,这是自然现象。”沈尘飞倒了两杯茶,拿一杯给他。 天凡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把手中之茶一饮而尽方道:“你想引什么人出来?” “修儿,你真是智慧过人!”沈尘飞笑容可掬的望着他,只是眼角却逝过一丝异样,天凡顺着他的眼眸随意撇一眼门外,那倚在门边柱子上的身影显然不是老手,半个身的影子都尽入他眼内。 “咚咚咚……”门外的敲门声很有节奏,沈尘飞长袖一挥,房门便打开,二列丫环鱼贯而入,左边的端着美酒佳肴,右边的端着锦衣玉服。 天凡望着最后踏入门坎的女子,浅施粉黛,面满微笑,莲步珊珊,端庄秀丽,落落大方! “得知惜月公子玉驾本楼,奴家实在荣幸之至,粗食陋服,浅表地主之仪,还望公子切莫见笑!”那女子约三十来岁,话毕以袖掩唇,咯咯浅笑! 天凡听得心中甚是诧异,他们来仰光如此隐密,居然一落脚便被人识破尘飞身份,这样打草惊蛇,想劫走茅启岂不是难上加难?不对,以尘飞的智慧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那他为何竟毫不防备,且似乎安然自得,丝毫都不担忧…… “呵呵,近水楼台的生意可好?”尘飞说毕便直接坐在桌边,那女子纤手一挥,丫环们作了个鞠便都退了出去。 “承蒙公子指点,近水楼台才有今日的富华,夫君外出购货,未曾知道公子大驾,公子当年救夫大恩,甘静永铭于心!”那女子走到桌边给他们二人各倒一杯酒,抬眸望向天凡婉而一笑道:“这位公子好生腼腆呵!” 天凡耸着眉,一脸尴尬的望向正举杯浅酌美酒的尘飞。 “甘静,想必你都听说我此行的目的,有何话,可直说罢!”沈尘飞说话间向天凡微点头,天凡便坐在他对方位置“认真”用膳。 甘静轻轻叹息一声,缓缓坐在沈尘飞旁边位置,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道:“甘静自知不能涉及公子的思维,一切担忧在于公子或只是杞人忧天,只是奉劝公子,此次千万不要轻敌,若有何需要效劳的,甘静与夫君在所不惜!” 天凡不禁抬头望了她一眼,这竟是个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女子,只是曾经指点过她们的生意,如今却愿为了尘飞与朝廷对抗,不论做不做得到,有这份心便是难得,若是换了那些稍有些贪生怕死之人,避都来不及。 第105章 风雨古城 “甘静之言,尘飞会慎思,眼下尘飞便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忙。”尘飞浅笑说道,天凡心中一怔,原以为他会极力撇清与“近水楼台”的关系,以免连累她们,必竟这事不是一个生意人可以干涉得了的,不想他竟会…… “公子请吩咐!”甘静仍含笑以对,眸光甚是认真严谨。 “为我筹备一场盛宴,并广告天下,我惜月公子,三日后,即是九月二十二日,在王城东郊蝶恋竹林会聚天下英豪,即时,诸豪杰共赏……异绝天下的……无字水舞卷!” 天凡心中一惊,猛然抬眸盯着尘飞的眼睛,这个被喻为冠绝天下的人,心思深沉得……不低于穆子晖…… 太宣伍捌年,九月十九日,辰时,凉风丝雨,付城,玉溪边,曲潞桥头…… 一个形销骨立、鹑衣百结的老者静立在桥头,眼睛始终怔怔盯着桥下已有些泛青的河水,从寅时到辰时,他已站了两个时辰,虽然只是丝丝细雨,但这两个时辰已足够让他全身湿透…… 没有人去理会他,因为付城的百姓此刻都在急迫的拿出自家的器具去接雨水,生怕这场细雨一不小心便停了下来,那他们便要断水了,自十六日丑时玉溪被仰光战鹰下毒后,他们只能靠自家储备的水源与少数私井来渡生,还好,天佑付城,未等到完全断水,天际便下起了及时雨,让他们免却近忧。 面对这战硬战,付城的百姓并不似其它兵临城下的百姓那般担惊受怕,他们仍然一如既往的生活,像往常一样,没有一点惊慌的表现,即便是正光骑来突袭或者挑战,他们仍然会继续手中的农活或商役。 这便是阎冲的过人之处,司空久曾开过一个极危险的玩笑,他在擦着自己那柄短剑的时候曾轻描淡写的说道:“若阎王不是一个城主,而是一国之君的话,或许今朝便会多一个赫极类的人物!” 话一出口,满屋子的人都望着他,其中眼神各有所喻,意义复杂,但他却深深记得胡初风那亮如星际的眼眸中却带了一丝笑意,和……认同? 炽血军自上次一战损失接近六千多人后,元气大伤,距今已两日时间,援军尚未到来…… 眺曦峰虽然是楚国的国境,但因为只是一道峰峡,方圆二十多里空无人烟,往往也是最容易让敌人潜入的地方,但此处地势狭窄,眺曦山又被火焚过一次,如今变成光秃黑炯的山峰,所以潜入那里的敌人若是军队重多,便很容易暴露行踪,或只能用少数精兵入夜突袭。 但要守住付城,眺曦峰仍是个关键之地,如果说嵌帆平原是正光骑进攻付城的正面战场,那么眺曦峰便是另一个捷径突破口。 傅万秋领二千炽血军在眺曦峰下扎营,镇守住这个突破口,另有圣剑山庄七百弟子潜伏助守…… 付城的南侧与北侧方位也是整个局面的弱点,这里是八封线交界之处,说到付城的七星八封阵,这是个防攻力极强的远古阵法,但是,故名思意,防攻只能防止攻占,敌人一旦踏入这个古城,或会有去无回,无法破阵,但最终落得的结果,也只能是两败俱伤,城毁敌亡!这个阵不能杀敌,能杀敌的是人! 阎冲固守了几十年的古城,他不能让它沦陷,所有生活在付城的人,都不舍这座古城,在这座古城发生过太多或美好,或凄凉的故事,对于沈尘扬来讲,付城一旦攻破,仰光第一个踏入的便是离付城最近,在江湖最负圣名的空无圣剑,这里不仅仅是与空无山血脉相连的地方,也是他与易离相遇相识的地方,守住付城,是守住了空无圣剑,也是守住了……那份爱恋…… 易悠只是各派了九个十多岁的女童去付城南北两侧镇守,各花了一个钟头时间在那里摆弄针线,便令阎冲撤离了镇守的所有付城士兵,还留下狂言道“若付城南北两侧失守,我易悠即刻搬下脑袋给阎冲当凳子坐。” 易悠的大言不惭起先让韩天生十分不屑,只是在韩天生向她轻蔑的撇了一眼时,瞬间便被易悠身侧一女童挥手连扇了十几个耳光都未反映过来,待脚步站稳,她的第一个反映是……放声大哭,她或许半生都未受过此等委屈,或许令死都不愿相信自己原来连易悠身边一个女童都敌不过,或许是女人天生的反映,总之这一趟,韩天生自己都怀疑是否来错了,向来以为自己在众生派无人能敌的她,如今是否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易悠今次参战火气甚大,特别是对韩天生,没来由的痛恨,第一眼见到便看她不顺眼,冷冷的自牙缝中透出一句话:“听说你给人家脸上添了道疤,你可得小心翼翼的,让我忍不住了,把你的脸变成蚕网。” 她见到沈尘扬的时候手骨咯咯作响,愤恨的说:“前几日我去见姐姐,才知……你可真是伟大……”倾城的左脸仍旧魅惑,阴冷的右脸被蚕丝面罩遮住,看不到真实表情,只看到那只爬在面罩上的黑蜘蛛…… 沈尘扬抿嘴不语,避开她阴冷的眼神,眼中逝过一丝无奈,易悠妨于易离的份上,是不敢将他如何的,只是她那句话害苦了沈尘扬的耳朵,胡初风从此不依不饶的缠在他身边唠叨,他说“事情不简单,那句话不是指为付城让圣剑参战,也不是当初对离离的放弃,那跟什么有关,很重要,一定很重要,是个天大的秘密,你告诉我,快告诉我……” 很不幸让胡初风给猜中了…… 沈尘扬头痛无比,这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情景,胡初风又成了那个老鬼口中的风子,老鬼,当年把他赶出师门时,他可说了“以后想都不准想起我……”沈尘扬摇摇头,答应了,就不能反悔,说过不想,就不能再想…… 阎冲这几日大部分时间都站在城墙顶阁俯瞰付城之景,炽血军全权交给明阳与司空久整顿,明阳虽然是大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军,但他冷静睿智的气势,处变不惊的气魄和超凡的武艺甚得军心,虽然为人有些孤傲,却是十分懂得尊重他人,故此,在军中与众人都相处平和。 而司空久,将位虽屈明阳之下,但由于他性情开朗,与人相处不分贫贱阶层,故在军中更是深入人心,在京城时,他与顾清两人倒是性情相投,颇谈得来…… 嵌帆平原下扎营的正光军近两日来显得十分安静,正中的一个帐篷里面,奚炎正盘膝而坐,眉头微皱,盯着面前膳几上的那张太极八卦地形图,旁边是摇燃的灯笼,一坛酒,和几盘已经冷却的膳食。 奚炎并不是一个十分讲究的人,他行军打仗,住的是与士兵一样的帆布帐篷,吃的是和士兵一样的简单食物,正光骑的士兵经常可以看到他们的镇国将军在排得长长的队伍里面,拿着两个碗等待军厨发配膳食。 “将军。”帐外响起深沉沙哑的声音。 第106章 子夜天辰 “进来。”奚炎抬眸,用粗糙的双手抹了把脸。 “将军,王城密函。”奚炎缓缓接过密函,抬眸望向进来的士兵道:“你有些面善。” “将军,小的叫田壮。”那士兵垂首弯腰。 “嗯,田壮,想起来了,日前本将军曾问过你一些问题。”奚炎拂了拂自己下巴上的那缕胡须,眉头舒展开来:“来,你过来。” 田壮抬眸望着奚炎,愣了一下,缓缓走到他面前,“坐。”奚炎向左边挪动了一下,腾出一个位置,还在那上面拍二下,田壮磨蹭了半晌才坐过去,整个人有些发抖,显得十分紧张,也许他活了大半生都未曾想过有一日会与镇国将军同坐一席。 “帮我看看,如果这幅是付城的地形图,你觉得,我们需从哪里进攻最佳?”奚炎的手指在那幅图上打了个圈,严峻的看着田壮。 田壮怔怔的望着那幅图,半晌才反映过来,诧异的望着奚炎,战战兢兢的道:“将军,我,我……”他真的是太紧张了,连自称都不知不觉改变。 “没关系,就当是闲聊,把你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奚炎并未看他,只是端起膳几上的一杯酒喝了起来,然后随手从碗里拿了块肉塞进嘴里。 田壮吞了吞口水,渐渐便没有那么紧张,转眸认真的盯着那幅地图看,奚炎自顾喝酒吃肉,用手抓,完全没有风度可言,只是眼睛却不时撇一眼田壮。 “将军,这是什么图啊?好像一块田。”田壮突然说道,眼睛仍不离地图。 “田?”奚炎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食物。 “嗯,我年青时在乡下种地,经常要犁田,就是用牛拉着靶,我站在靶上,牛顺着田的周边翻耕泥土,最先耕外圈的,依次耕内圈,就像一个旋环的圆圈……”田壮一边说着一边用右手食指在地图上画圈。 “也就是说,要耕完这块田,便一定要先耕外圈,然后再一圈一圈的依次翻耕?”奚炎坐直了身体,目不转晴的看着地图上田壮不断指划的手指。 “嗯,不过……这幅图像一块圆田,又不像,它的中间还有线,像个太极八卦,八卦?那中间这个黑点,便是八卦的重心吗?重心一去,八卦便不成形了?”田壮皱着眉头,轻咬下唇,食指指向那副图的中间一颗圆点上。 “妙!妙!妙!”奚炎忽倏的起身大喊,神情异常兴奋,田壮被他这声音喊醒了头脑,倏的站起身,不知所措的望着站在软塌上的奚炎。 “田壮,你立了大功,哈哈……”奚炎的笑声异常响亮,拍着田壮的肩膀,他的眼眸又涌现了久远未见的自信…… 太宣伍捌年,九月二十一日,子时,残月疏星,微风湿露…… 仰光王城近水楼台屋顶,怀抱酒坛的天凡曲膝而坐,忽仰头,把怀中酒坛里的最后一口酒倒入嘴里,右手抛开酒坛的同时,整个身子也倒在屋顶上,弯曲的双膝伸展开,长长的吁一口手,墨黑的眼眸盯着天上那一弯残白的月影,眸光虚无空洞…… 一缕白影飘逸落在他身旁,指间白玉笛旋转几圈,轻轻笑道:“呵呵,修儿,你这个遇困急迫,喜形于色的性情,倒有些像爹。” 天凡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半晌方道:“我无法做到像你那样,冷静淡漠,喜怒不形于色,人若要去克制自己的情绪与感情,太辛苦!尘飞,在所有人心中,你那么完美,而我不需要,我只希望在明儿心中……是重要的……” 尘飞心中一怔,唇角不由微微牵动,印象中的天凡话并不多,却经常有些惊憾人心的话脱口而出,那么一针见血,仿佛触动了他心中最薄弱的那一根弦,不知不觉中,脑海里又晃过前几日在阎府后花园,天凡与明月相拥时的情景,那一刻……他也有这样类似的想法。是的,在所有人心中,他那么完美,但那只是别人心中的他,他要的……是在那个人心中,他是……重要的。 “啧啧,这可便是花谢花飞花满天,无痕无迹无处寻,水过无痕,音过无人,风逝无影,独怜花惜月!的惜月公子呢?”一声娇媚的声音传来,尘飞的嘴角即刻恢复平和礼貌的浅笑,眼眸亦变得如往常那样的睿智而悠闲…… 自那消息公告天下后,这两日来不断有武林高手前来近水楼台挑战尘飞,每次应战,尘飞都让他站在一旁观看,并对他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各门各派各介高手各路武艺,三日内你可一瞰无余,依你的非凡资质及领悟能力,定会从中收获不少!先把招数与诀窍记在脑海中,稍后再一一酝酿。” 然天凡也未负他所望,自他懂事开始便一直纠缠在仇杀之中,从未有过机会好好欣赏高手过招,此次现场演绎,大好机会,让他受益非浅,不仅尘飞与众高手比武时的招数决窍都铭记于心,意外的收获便是,他明白了武艺是无极限的,原来一个人的能力是可以发挥到那样的出神入化,那证明他自己还有无限的潜力未开发出来。 三日来,向尘飞挑战的武林高手不下百人,尘飞这个众人口中的江湖第一公子,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天凡震憾的发现,尘飞面对每一个高手时竟都可以使出与他们相同的武功招数,而他并非是现学现卖,因为尘飞的武艺甚至比那些本派之人似乎更加纯熟,境界也在来者之上,天凡不禁想起舅舅沈尘扬,这些年他都如何培养尘飞的,竟能教出一个如此的……圣人! 不过他们过招都似是不约而同的点到为止,而且大家都十分礼貌互敬,天凡明白,他们不仅是为了无字水舞卷,也是因为惜月公子那“心怜天下的”圣名! “又来了,这次让我来会会。”天凡倏的跃起身,近日来心情极其压抑,现正好让他发泄一番,他取下背后的无尘剑,这些日子他都未曾真正使用过,今日也好让他试试这剑的威力。 “哇,啧啧……”来人是三个红衣薄纱女子,个个妩媚妖艳,灵秀动人,此刻正用一种似可把人融化的眼神打量着天凡与尘飞。 “啧啧,今夜我们姐妹三人可真是三生有幸,竟能遇见两个这般俊逸脱俗的美男子,这白衣公子自是不用说了,肯定是惜月公子没错,红焰三魅见过惜月公子!”三人向尘飞作了个鞠,眼神似要焚化掉他身上那身白衣,看个直截了当。 “姐姐有礼!”尘飞竟也安然自得,含笑回礼,那三人望着他笑笑,好不容易才把眸光依依不舍的转移到天凡身上。 “这位黑袍公子不知是何名号,气质真是魅惑憾人呵!”中间那女子以袖掩唇笑道,三人的眼神又开始在天凡身上燃烧起来。 “看够了没有?”天凡厌恶的撇开眼,轻喝一声,擦了擦自己手臂上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 “哇,发怒了,发怒了,呵呵,哇,他的左脸上有一道疤,好性感呵……”那三个女子竟一点都未觉得难堪或羞愧,仍在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天凡。 第107章 蝶恋尘飞 “真烦,这种人懒得理会,尘飞我先走了。”天凡收回无尘剑,转身跃起,刚跃至一丈高却觉脚下被什么拉住,回头一看,脚踝处竟绕上了一条红绫,而红绫的另一头便在左边那名女子手上,三人仍然媚笑不改,另外两个还在欢雀的拍手道:“抓到了,抓到了,抓回去做我夫君。” “做我的。” “我的。” 天凡哪里耐得住这帮女人的调戏,当下身体一旋,腿下一蹬,那红绫便脱开随风吹摇,中间那女子纤手一挥,红绫又继续向天凡穷追不舍…… 站在一旁的尘飞双臂环胸,笑意有些婉叹,红焰三魅的特别在于:无论她们的对手如何残暴粗旷,也不管战局如何危险,形势如何紧急,她们三人总能保持这种妩媚的笑容、和随性轻浮毫不恋战的形态,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和敬惕性。 此刻,天凡显然便是中了她们的招,只见那三个女子一边妩媚笑着,一边轻浮的对天凡说着调戏之言,一边悄无声息的使出看家本领与他应战,而在天凡看来,他此刻完全都是在被那三个女子捉弄,心中烦躁之感越来越强烈,只想速战速决,早点撇开她们。 而那红焰三魅此时已全都出手围向天凡,三条红绫婉如三条带着邪气的红色巨蟒,向天凡穷追不舍,让天凡根本没有办法落地,一直借着轻功在半空与红绫周旋。 有胆识来挑战惜月的,自然是有一定的能力,在江湖上都是骁有胜名之人,不过今次来的这些人,身份都比较特殊,他们大多都是仰光国的一些名派,必竟在两天之内赶到仰光王城的,肯定是王城不远的门派和武林人士,但尘飞注意到,这些都是为朝廷所用之人…… 天凡已经领悟到这三人不好对付,也明白过来她们之前的随性都是有暗喻目的,便不再轻敌,聚集精力全力以付,脑海中不断闪过这三日所看过的武艺招式,闪得多了,反倒变得十分混乱,这一切,自然是未逃过尘飞的眼睛,看着有些应接不暇的天凡,他失在招势太过僵硬,不够柔逸,对持那柔软飘逸的红绫自是有些费力,手中玉笛轻旋,尘飞浅笑轻吟:“凤戏游龙,游龙反戏凤!” 天凡一听,想起前日尘飞与漠泉七子对役时,漠泉七子每人各用内气指挥七柄剑悬空与尘飞一剑相持,但尘飞却婉如一缕白烟般飘逸穿梭在四十九支剑影当中,最后反倒让那四十九支剑反击回去……心中即刻便闪过一个念头,当即再跃高一丈,身体疾速旋转,一阵狂风即刻呼啸而来,再拨出无尘剑随着风势反追起那三条红绫,红绫虽挟内气似有灵性,但被狂风一吹却顿失方向。 天凡手中无尘剑旋转挥动,倾刻便缠住那三条红绫,顺着双方内力跃落地面,那三个女子有一瞬间的颜色大变,但看清天凡手中之剑后,又脆声大笑道:“呵呵,原来是把木剑,公子可真是别出心裁呵!” 天凡再未理会她们言语,身体疾速跃身旋转,似一个风轮般瞬间驰到三魅面前,三人盯晴看去,无尘剑已变成一道银光悬在天凡面前,婉如绚丽烈日般刺目,待再看清楚,三人倾时目瞪口呆,三条红绫已化成灰烬随风吹散,三人掌间一震,不由得迅速松开手中最后一节红绫,看着自已掌间被风吹散的红绫灰烬,三人不禁后退一步,心有余悸…… 若天凡未刻力节制,恐怕她们三人的手,甚至整个身体,都已似那条红绫般……灰飞烟灭…… “公子不仅武功盖世,心德更是清明宽阔,惜月公子的朋友,果然也不同凡响,三魅在两位公子面前班门弄斧实在羞愧!”右边那女子行了个礼,此刻再看去,却不再觉得那三人如何妩媚轻浮,反倒觉得她们落落大方,颇有一番风韶,尘飞即刻含笑回礼。 “不必多礼了,明日见!”天凡收回无尘剑,未再多看三人一眼,纵身跃起,飞逝而去…… 蝶恋竹林,身穿异墨戎裳的天凡挥剑逐风而舞,招势越练越纯熟,动作也渐由开始的僵硬转为轻然,再转为飘逸,不远处的一棵翠竹之上,立在竹叶上轻逸飘渺的沈尘飞嘴角挂着欣慰的浅笑…… 太宣伍捌年,九月二十二日,清风暖阳…… 仰光王城东郊蝶恋竹林,由江湖第一公子惜月公子召开的“蝶恋舞卷”大会如期举行,如料想中的一样,不到辰时,这里便是群雄云集,喧闹异常! 近水楼台布置的盛宴颇为雅致,上等花梨木所制的膳几透开翠竹按圆形方位围摆,每个膳几上均摆着盆栽水仙,清香袭人,还有各式精美的糕点、小食、和美酒。 全场总共围成了七重圈,中间留下直径为二丈的空场,空场中是竹藤绕着翠竹编搭的高二米的中台,中台翠竹上系满了白色丝幔,正中间那二个膳几上,其中一个摆着一架筝琴,那是为惜月公子准备的赏舞卷台…… 发布公告至今才三日,本来因时间与路程上的限制,来者应是有限,但由于此次大会并未限制来者身份,故此,来的人亦是特别的杂多,也许大部分是为了一睹无字水舞卷的异彩,也有些是仰慕惜月公子的圣名,或许还有些……是另有用意…… 辰时已到,随着一阵震天锣声响起,天际飘逝一抹清逸白影及一抹魅慑黑影,望着同时飘扬于正中赏舞卷台的两人,台下群雄不由得一时微怔,那一个俊逸脱俗,浅笑以待,谦和有礼,如白玉无瑕的白衣人……便是惜月公子! 而另一个,面貌纯然如未经任何雕琢的朴玉,然脸上那道疤和那一身隐透灵异之气的黑色蚕丝宽袍……却将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全然改变,此时的他,表情淡漠中带着一丝慎重,眼眸不羁中隐含着一泓暗忧,从神色来看,心绪浅挂于面的他,显然不是一个江湖老手,但看他那似可噬没万物的慑气,却叫人不敢低估。 这身形同样颀长纤瘦,气质却完全不同的两人,年纪轻轻便声名鹊起,武艺超凡,特别是那骁有胜名的惜月公子,在众人眼中简单便是完美无瑕的圣人! 一入台上,惜月公子便向台下众人含笑行礼,众人即刻还礼,待招呼大家都坐下,众人方发现他身旁那位公子早已坐在膳几旁边自顾饮酒进食,似未曾将诸英豪放置眼里,有些人不禁微皱眉头,心想这可真是完全相反的两人。 “今日邀诸位英豪前来共赏无字水舞卷,其实……是有原因的!”惜月声音轻吟,言毕十指在筝琴上轻轻一扫,悠扬的琴声即刻回荡在整个蝶恋林,全场即时肃静,天凡心头一怔,此次来仰光一切都由尘飞做主,但他却从未对天凡透露半句计划始末,而他也不曾过问,只因对他,有十足的信任及信心! 尘飞的行事变幻莫测,让人猜不透原由,很多时候都让天凡始料未及,往往事情要到发生时才突然想到他的目的,而此刻,他便是不明白尘飞这胡芦里到底在卖着什么药,方才一直打量场内来人的天凡,把目光从第三重圆台正西侧的二个穿着深灰锦袍之人身上收回,抬眸不解的望着尘飞,毫不掩饰他的疑惑,他不是惜月公子,他只是楚天凡,他不需要掩饰任何思绪…… 第108章 天涯共此时 “想必各位都知道,慧绝天下的颜空是我挚友,月前……” 天凡脑中轰隆一响,他在讲颜家之事,他到底在干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拿下茅启回去救明儿和月儿,他却在此故弄玄虚,最终原来是要证明他心怜天下的圣名,在他力保之下的颜家出了事,而日前又从穆子晖口中得知是仰光幽木派所为,便要趁此机会为颜家清仇,想到此处,天凡眉头不由紧锁,心中又开始急燥起来,楚天凡,你这是在做什么,明儿危在旦夕,你居然还在此处陪人家演戏…… “颜家灭门之灾,惜月难辞其疚,说到此处,想必大家都心照不宣,那残暴之凶手当然是为了无字水舞卷而灭门颜家,自以为已取得了无字水舞卷,便毫不留情的对颜家人下了毒手,连几岁大的孩童都不放过,但他们却不知,真正的无字水舞卷……其实一直由我保管……” 话一即出,当下又是一阵肃静,天凡似乎能听见众人的心跳声……“扑嗵……扑嗵……”的跳! “与大家说这些……”尘飞顿了顿,缓缓起身,纯白无瑕的衣襟拂过筝琴,发出一阵悦耳琴声,琴声悠悠,似远似近,远似天际飘来之仙乐,近似萦绕耳边之息! “是想告诉大家,若有人想取无字水舞卷便冲我来罢,不要伤及无辜,无论追杀颜家之人是何来历,即便是宫廷皇室,颜家独绝之后人颜钰,惜月亦是保定了,惜月在,颜钰在!”惜月左手负于身后,右手轻扫一下筝琴,浅笑扫视台下诸人…… 天凡心中仍然疑惑,但尘飞偏有一种天生叫人信赖的气势,让他不得不按耐住自己急燥的心情,静下来看他走势。他抬眸四周打量,发现不知不觉竟已过了大半个时辰,而这大半个时辰之内,几乎台下所有人都未曾发过言论,只是静听尘飞叙述颜家之事,或者被他气势怔得全场静然刻钟。 扫视望去,天凡的眸光不禁又停留在那两个深灰人影身上,那两人身上异味如此熟悉,仿佛在谁人身上见过,那么阴冷幽暗,阴冷幽暗?幽冷?他心中猛然一惊,难道那便是幽冷口中所说的与幽术派相似的门派幽木派?这两个门派之间定是有何关系,否则怎会如此相似? “现在,为证明惜月所言无虚,故让在场诸位英豪一见……异绝天下的无字水舞卷!”惜月言毕,负于身后的左手扬至身前,膳几上那柄筝琴便自动悬浮起来,他十指柔逸抚键轻弹,方才那种似远似近的悠悠琴声又随风散开,然而……随着琴声的扩散,天凡惊异的看见,在场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站起身,眼睛直直盯着他们身后…… 异墨戎裳开始微微收缩,天凡放于膝上的右拳轻颤,一道金光夹着一种诡异感觉自身后逐然袭来,他猛的回头……不禁目瞪口呆…… 眼前出现的是一片绚丽金光,炽目耀眼,那……是一尊尊悬于半空的金神,每个金神各势一种练武招势,如从上至下一瞬扫逝,便可见那些招势是连接起来的武功秘笈,天凡心中猛然一惊,但转念一想,不对,尘飞……惜月慧绝天下,他定是有他的原由,身上异墨戎裳又开始越缩越紧…… “铛……”一阵断弦之音响彻云霄,天凡回头,整个气氛瞬息万变,站起的那些人神情再也不是仰慕,不是礼敬,不是谦和,什么都不是!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副野心勃勃的脸孔和一双双充满贪念的眼睛…… 看着这一副副厌恶的嘴脸,天凡口中一阵揪痛,脑海中情不自禁泛起当年,那一年,墓连山下菩堤村头,那场血淋淋的恶梦……同样利欲熏心的嘴脸,让他痛恨! “啊……”一阵狂吼声惊心动魄,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强力冲天而驰,无尘剑脱鞘而出,已经变得深碧色的眸瞳瞬间沉沦,天凡纵身跃起,无尘剑横扫千军,一道利光划破长空,不理会前方来者何人,势必要让他死无全尸…… “修儿……”尘飞大喝一声,眼眸逝过一丝奈何,但即刻又恢复如常神态,纤指一弹,一颗闪光射向天凡耳根,天凡当即只是怔了一下,继续撕杀,今日来者全都是仰光武林高手,且人多势众,为了得到“无字水舞卷”更是倾尽全力拼杀,天凡也似杀狂了般,杀气十足,此刻一眼望去,那纯如朴玉的脸上已被血染成一片红色…… “呜……唔……”一阵慑心悦耳笛声响起,一部分人听见此音后惊惶失措的点自己聋穴,却已迟了,想那“音过无人!”原来就是这个意思,一音即出,万物即肃,惜心曲一出,便无活人…… 天凡惊见周围之人大都被笛声所震,但自己却似只是听一段美妙乐曲,还未来得及多想,便感觉手臂被人拉住,转眸对上尘飞仍波澜不惊的眼眸,身上异墨戎裳却突然猛的缩紧,紧到他窒息,回头,只见到一片深灰身影在竹林隐约闪晃,似只看到他们如烟的影子,见不到真实的人…… 尘飞收笛,身体冲天旋转,长袖挥洒间,十指弹射,一颗颗金光射向七重膳几上的水仙盘栽,顿时,周围一片片白烟迅速漫延竹林,掩噬着他们,也掩藏噬那些充满杀气的人…… 天凡忽觉耳边一缕清风拂过,劲脖处一冷,接着便是一阵透心凉的刺痛,回头却只隐约见到一个灰影晃过,肩头上被风吹散的长发染着浓密的鲜血,甩到他脸上,他伸指一摸,那是自己的血,有种清凉的味道…… 飞向那片金神的尘飞毅然转身,挥袖扫退天凡身后隐晦的灰影,疾速抓住天凡手臂,头猛然一仰,长发飘扬,发冠处冲出一片清烟,一阵狂风呼啸而起,整片竹林忽风起云涌……这便是惜月的……风逝无影…… 踏风而去的天凡回头紧盯那片涌向金神的灰影,却无法挣脱尘飞看似柔逸却坚韧无比的手臂…… 一路飞逝,足尖点过竹叶,树枝,青草,野花,涧水,屋瓦,点过一切可以辅助的物体,回到近水楼台,屋顶,天凡终于咆哮:“你干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然未反映过来,一抹紫影便一掠而过,再定晴看时,尘飞已将一样东西塞入怀中,眼眸扫视一眼不远处的隔窗,那里面仍然传来满堂宾客的喧闹声,轻描淡写的道:“我们必需尽快赶回付城。” 天凡疑惑的盯着他,眼神似可杀人:“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尘飞转眸盯着他的墨瞳,两人的瞳中,都沉入对方静可冻息的影子,半晌,一如既往的浅笑又浮上唇角,只是带了一丝嘲讽:“如此急躁的脾性,遇到一点小事便自乱阵脚,难成大器,更不要说保护别人。” 天凡垂眸,不敢对视他圣洁无瑕的眼眸,那会让他自惭形秽,眼眸紧闭,只是脑海中明雪与明月被冰封的影子已逼得他无法冷静理智,他只觉胸中有股烈火在烧,烧到他窒息,脸上敌人的鲜血被风吹得干涸,粘住头发贴在劲脖处,和着自己清凉的鲜血,有些痒,痒得心中那股邪念似又在慢慢萌芽,他在强忍,努力克制,那种邪念太狠绝,那不是他…… 第109章 神兵之刃1 睁开眼时,只觉一阵风掠过,尘飞白色的身影逝向他们昔日所住的那间上房,走前二步,院内顿时人群潮涌,各个厢房内突然冲出的全都是仰光御卫士和皇廷弓箭手,还有那满堂的宾客,竟都瞬间持着武器冲向那间上房。 天凡心中一惊,他肯定能算得到,为何还要回这里?难道是为了救甘静夫妇?当下已顾不了那么多,拨出无尘剑向下冲跃,只是……是错觉么?那站在御卫士后面指手划脚的人,不正是甘静么? 原来……人心果然难测! 耳边忽传来倏倏风声,如雨般麻密的箭从四面八方齐射而来,异墨戎裳水火不侵,刀剑不入,却只是件宽袍,不能遮住的地方是他的弱点,比如之前受伤的劲脖之处,手脚够快,眼前只有风的影子,和血的渲染…… “风云四起……”身后传来一阵沉吼声,砍向他的御卫士忽然顿失方向,弓箭也减少,疾速扫退周围敌力,回头,心中一怔,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这是……双野? 如上次一样,双野的风云阵法诡异阴晦,叫人分不清敌我,不想多看一眼那些自相残杀的人,那是人性最卑劣的一面。纵身跃下楼的尘飞肩上多了一样东西,一个褐色大麻袋,那里面是什么人,天凡在想。近水楼台今日许是全今朝最热闹的地方,外面不断有涌入的仰光御卫士和皇廷弓箭手,尘飞远远的望了一眼晕倒在阁楼木梯边的甘静,拉着天凡疾速飞逝…… “不用管他们吗?” “穆子晖的十八随从任何一人武艺都不在我之下,区区几千御卫士和皇廷弓箭手,他们能全身而退!” “可他们是为了……” “修儿,去浴海的路上,整个事情过程,你分析清楚,过海时叙述与我!” 马背上趴着晕睡的人,是一个清秀动人的……男子,满身的书卷之气,令天凡第一感觉便想起了聂然,两人气质相似,像女子一样美丽的年轻男子,只是这男子衣着服饰犹其考究高贵,让人一看便知非富则贵,最奇异的是,这男子的唇,是紫色的…… “他是谁?他中毒了么?” “那是他的本色,你日夜苦念之人,来仰光,你便是为了找他,怎么见到却又不认识?”天凡从来都不知道尘飞也会用如此的语气,说出如此的话,含着一丝奇异的味道,是嘲讽?还是……幽默?原来惜月公子与他一样,都是年轻人,都有活跃青春的一面,这个时候,天凡应唤他尘飞,表哥尘飞! “他是茅启?”天凡震惊,想象中的茅启应是个年迈之人,尖下巴,山羊须,阴险狡诈的眼神,怎料会是如此年轻,且模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坏人。 “你怎么知道他会去近水楼台?又……” “看看这个。”尘飞打断他的话,掏出怀中之物,一块普通的白布包着一束普通的竹卷。 “这……便是真正的无字水舞卷!” 天凡无语,情不自禁停下马。 “我们得尽快赶回付城,那里正是水深火热。”声音清朗如风吟,马速又加快几分,天凡即刻纵马跟上,此刻心中亦是波涛汹涌,百般滋味…… 一样的方法,驰木伐过浴海…… “世人总以为越珍贵希有的东西,越是应光彩夺目,如蝶恋竹林的那副金神卷,想必,定是易悠的金线刺绣,栩栩如生,巧夺天工,只有出自她之手!用光彩夺目的假无字水舞卷吸引光玄王注意,反误以为自己得到的那卷平凡朴实的东西才是假的,以惜月公子的名号,光玄王派去的定是重量级人物,皇宫的守卫反倒相对减弱,只是,你那位紫衣朋友定是绝世高手,否则又怎能去得了皇宫取东西,而且茅启……” “光玄王最大的特点便是谨惧多疑,虽然蝶恋舞卷大会成功的吸引到他的注意力,但他亦不舍放弃手中那份或真或假的无字水舞卷,所以即算大多数高手被派去蝶恋竹林,但他亦怕我们是声东击西,故皇宫那份亦会加强人手守护,我那些朋友,去到皇宫只需挑守卫最森严的地方去寻,便一定能寻到东西,然后把事先准备好的与他手中那份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对调……” “原来如此!” “光玄王还有一个特点,便是记仇,他如今对楚国人恨之入骨,亦不会轻易放过我们,而他亦知道我们不是那么好拿下,亦会派茅启出码,而茅启的巫术,是要取人发丝与衣饰方能施行。” “所以你早已料到茅启会到近水楼台取我们的发丝?那么甘静的背叛亦是你事先计划好的,为了让她全身而退,也为了不让光玄王不对近水楼台起疑心,而你亦早已料到回到近水楼台会十面埋伏,难道双野的出现你也早已预料?” “这个……倒没有,不过双野的出现让我省下不少事,我另一位朋友,可以不必出手。” “不愧为冠绝天下的惜月公子……”话到此时,天凡再不知该如何言语。 “修儿,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乱世,我们要保护在乎的人,必需要学会……”话到此时,尘飞亦不知该如何言语,不知为何,此刻,他竟有丝疲惫,这个冠绝天下的名号,来得真累! “修儿,你要切记,关于无字水舞卷真假之事,你万万不可漏露出去,光玄王手中那份该会压箱底的,或许到死,他都不一定会发现那副才是假的……” “嗯,明白了!不知烟姨的事情办得如何了……”天凡抬眸望向天际,已经午时,这里却仍旧阴暗,天气何时开始转阴了,明儿,你可还好? 仰光皇宫的光玄王,看着眼前光彩夺目的金卷,心中竟不如预期中欣喜,原来无字水舞卷是份武功秘笈,若是保儿尚在该多好,让他练成绝世武功,一统江山便指日可待!而如今,有了这东西,他反倒找不出合适的人选,自己不善武艺,膝下五个女儿,五个驸马,到底谁方是他最可信任的人?他有些迷惑…… 临近付城十里,天凡的右耳忽颤,驰骋的马猛然再提速,大喝道:“付城有难。” “看来我真是低估奚炎了。”紧跟其后的尘飞眉头微锁。 天凡忽想到什么,又急速勒马:“以你所能,定能保得住付城,我一人赶去古铜山便可!” 尘飞望着他眼睛,有一秒的犹疑,深深点头,把怀中竹卷抛给他,看着他眼中的忧虑,浅笑道:“穆子晖虽狂妄残暴,却忠国为民,目前为止,无人比他更适合拥有它,你无需顾虑!” 天凡心中微怔,再抬眸,点头,接过无字水舞卷,似接过一个神圣的天旨,扫一眼马背后仍然未醒的茅启,用力夹一下马腹…… 两匹白马同时调头,两人背向而驰…… 南风拂面,尘飞嘴角的浅笑逐然消失,眼眸涌现一抹辛凉,何时?何时……能如天凡那般,只为在乎的人,做自己执意之事,毫无顾虑,毫无牵绊,说话脱口而出,处事随心所欲,如一匹驰骋旷野的野马,而非……完美人前却寂寞人后的名驹…… 第110章 神兵之刃2 逆风北向,天凡嘴角浮上一抹浅笑,眼眸增添了几份坚毅,近了!近了……离明儿越来越近了! 天凡听到一阵笛声,回头遥望,南方的天际飘过一片彩云,原来惜月不是一个人,难怪那次眺曦峰下能助七千炽血军在半个时辰内敌退二万仰光军,那群人非驰剑而飞,不是圣剑山庄的人,会是什么人? 太宣伍捌年,九月二十五日,午时,阴暗多云…… “参见公子!南国燕王特派三千门将前来助惜月公子一臂之力!势死效忠,随时候命!”面前跪下之人,腰系南国特制金缎,手持燕王金令,五千人齐声迸喊!燕王门下之人全是天生神力,一掌劈下,巨石俱粉…… “左郡申屠家族二门主特派七千部下前来助惜月公子一臂之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申屠家族门将全是黑披风,黑眼罩,腰配冷月短刀,形事诡异,出其不意,与人对敌,经常让人分不清方向…… “漠城灵水宫全体门人,三千水灵仙子已全部召齐,惜月公子对宫主有三次救命之人,水灵仙子即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灵水宫擅水性,在水里,她们是无所不能…… 尘飞,不,此时他是惜月公子,一扫面前跪倒一地之人,眼眸是庄严肃穆,嘴角却仍浅笑不改,扫一眼二丈处那颗大树,轻吟道:“连二十一山二十一异罗都来了,那付城,定是无恙了!大家都起来吧!” 大树上飞跃过来二十一个身高一米左右的罗汉,个个肤色如铜,声音尖锐。 “小子,连师傅都不唤一声,直呼其声呵!” “大师傅曾吩咐过,不准惜月叫各位师傅,惜月岂敢不从?”尘飞轻笑道,见面前那些人仍是跪着,只几个领头之人迸喊道:“燕王……”“二门主……”“宫主曾吩咐过,见公子如见她本人,不可待慢!” “事不疑迟,水灵仙子,玉溪被奚炎下毒,请尽快处理好此事!并且力保玉溪,不要让人破坏它!” “是,明日清晨,保证公子即可见到清澈见底的玉溪!” “好,二十一异罗,请势保气象井。” “啊?我们二十一人就保护一口井?” “那是最重要的地方,非你们莫属。” “南国金将与申屠门人,请随我前去与阎城主会合!” “自九月十九日到今日,正光骑多次使出各种手段,分散到多个点来攻打付城,正光骑的兵力似乎逐渐增多,付城经常同时十多个方位受攻,而且他们还避开以前攻击的付城南北两侧和城墙正面,专攻一些从未攻打过的点,虽然那些不是最大弱点,却仍让我们应接不暇,措手不及,奚炎还多次派幽灵黑鹰来突袭下异毒,想毁掉玉溪和气象井,玉溪有易悠的人镇守,气象井却是我们始料未及的地方,但那晚有人看见似有两个灰影护住了气象井,让我们免受其害……” “看来,奚炎找到破付城的方法了……” “朝廷的援军至今未到,自京城到付城快速赶路四日内可到达,十七号对战后,即使路上有延误,最多二十二号左右到达,却迟了三日,仍未有消息……” “近日来我们损伤惨重,幸有圣剑山庄和易悠助镇,才能勉强撑到现在,但如今军中已是人心恍恍……” 尘飞来到付城后,听到的就是这些消息,他浅笑以待,盯着杯中的碧螺春,沉默了半晌方不紧不慢的道:“援军很快会到了,阎叔无须担心!”顿了顿,又道:“我那些朋友,应该是可以撑住七日的,七日内,援军必到,而且,这次援军阵容必定是十多年来前所未有的庞大。” “难道是穆子晖?他果真会出征?”阎冲不由眉头微皱。 “穆子晖岂是别人威胁得来的,他不愿做的事,无人可勉强他!”望着杯中热茶的尘飞眼眸忽变得悠远。 沈尘扬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轻叹一声道:“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爹无须担心修儿,孟烟已去寻了慈心帮忙,穆子晖不会为难他的。”尘飞轻抿一口热茶,抬眸微笑望着父亲:“看来,我得请我那个老朋友帮个忙了!” 同日申时,今朝各国的千丝线传出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大楚国付城城主阎冲,妄想以已之能力敌仰光十万侵略大军,如今已召集了他所有的江湖好友前去付城守城,目前已到位的有圣剑山庄,惜月公子,逍遥一仙易悠,还包括惜月公子的挚友南国燕王、左郡申屠家族二门主、漠城灵水宫,据说此次付城被仰光十万大军侵略,大楚皇帝陛下只派去了二万新军,但付城此时仍安然无恙,却已陷水深火热中……” 消息一传出,即刻轰动整个今朝,江湖,朝政,百姓,无一不在议论此事,此消息确令所有人都匪夷所思,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便是楚国皇帝陛下为何至付城生死于不顾,让付城如此自生自灭…… 次日,大楚皇宫,太宣王猛然起身,一掌劈下,面前书台顿时四分五裂,面红耳赤的大吼道:“即刻召齐成回宫,快快召他回宫!” “是,陛下。”御卫士急急退下。 “他早料到了,这一招……用得果然妙,自己不动声色,却自有人替他挡了去。”座下的楚韦轻描淡写的道,抿一口杯中热茶,转眸望着太宣王,神色无比认真:“你想逼他出征,此次,又是逼得自己无法下台了,这次,让我去?” 抬眸间的太宣王眼角逝过一抹寒意,倾刻,便恢复以往的傲然自信,望着楚韦微笑道:“七哥……” 出宫的时候楚韦遇到了穆子晖,远远的悠闲的走着,似在散步,跟在身后的御使们小心翼翼的抬着几个箱子,那是宫里的贡品,都是些上等稀有的宝贵药材,穆子晖轻摇着玉折扇,朝他笑笑。 他今日自己来,是想显威风?皇上还派齐成以“军不力敌,故请国师亲自参战”之由去请他出战,却怎料他竟已来了宫中,并且皇上的眼线都未禀报上去,可想而之…… 早已预料好了吧?如果千丝线那消息明显说明了皇上是故意不派兵前去,怎能力敌?谁都知道大楚最厉害的军队是已扩展到五万的炽目骑,而非那二万新军炽血军,不论那消息中的十万正光骑是否属实,世人都会愿意倾向相信受害者,因为流言蜚语的力量便在于:无论事实如何,它仍能如一股无形之力量,影响世人…… 如今只能用最庞大的阵容以最快的速度去补那个漏洞,让世人知道,太宣王并非置付城生死与不顾,援军早已有派去,只是迟了两日,而这庞大的阵容,除了神将国师穆子晖外,只能是……大楚唯一的王爷楚韦监军,炽目骑参战…… 身着盔甲的赵雄疾速赶来,离得二丈远却不敢再向前,因为穆子晖回头望他,眼神是让他止步,楚韦从他们中间走过去,身后传来穆子晖深沉的声音:“神兵之刃非利器,是心智0,是智慧,像惜月公子,他这一招,便是神兵之刃。记住,力保付城,护我大楚江山!” 第111章 不败战神 “是,主人!”赵雄隔着二丈之距重重跪下,“赵雄定会视死保住付城,绝对不会丢主人的脸!” “很好。”穆子晖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楚韦心中一怔,这个人,到底是正是邪?为什么在这关键时刻,他居然是在意大楚江山?他一直不懂,从来不懂…… 太宣伍捌年,九月二十九日,零星小雨,北风清凉…… 由赵雄带领的二万炽目骑正式抵达付城,浩如烟海的青铜盔甲骑兵宛如一片青云般疾速向付城方向驰来,他们齐而不疏,疾而不乱,连身后被他们抛弃的马蹄印都那么整齐而有规律! 阎冲站在城墙上望着那一片青云,不禁由衷赞叹道:“难怪说他是神将,世上或再无任何一个军队能如他训练出来的炽目骑这般快!” “他的确是个天才,大楚五万炽目骑,只有近五千有幸得他亲自指点,剩下那四万五千骑兵,全是他的随从赵雄一手训练出来的,他的十八随从,任何一人都不下于奚炎,而且对他势死效忠,阎叔,这次你大可放心了!”尘飞今日心情是难得的欣闲,连眼角的笑都少了那一抹清寂。 “穆子晖这个人太过复杂,亦正亦邪,喜怒无常,不过依现在的情形来看,有一点倒可确认。”沈尘扬收眸望向阎冲:“他……是个忠臣!” “护气象井的那两抹灰影果真是他的人!尘飞此次的计划他无丝毫阻止,并完全配合,对,对!”阎冲欣慰道:“穆子晖是个忠臣,那付城的存亡,大楚的兴衰,都不再是问题了,但愿他能长命百岁!哈哈……” 冲向最前方的赵雄心中又念过临出京城那一幕,他没来得及回府道别,只遣了人回去告知要出征之事,便直接整装待阵,却在临出发前看到了那个着碧湖色宫装的身影,她盈盈走来,步伐却快如疾风,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整理肩上的护夹,最后握着他的手望着他的眼道:“快些平安回来,我在家等你!” 那一刻,他的心中有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这是第一次,她这么温柔这么深情的对他说话,但仅此一次,他便会铭记一生!许多许多年以后,便是这句话,让孤独而又苍老的他……不寂寞! 他仰首,手持神将金令,用内功发音:“开城门!” 尘飞心中一怔,那是……神将国师金令?这次,他竟?难道……还有其它国家准备对大楚攻战?穆子晖,神将国师,此举是想召告天下:不要以为神将国师归隐便可对大楚国虎视,任何人胆敢打大楚国的主意,他穆子晖绝对会出击…… “是神将国师金令!炽目骑此次是代表穆子晖应战,这么说……”沈尘扬迈前一步,再看清时才发现赵雄身边还有二人,那是……幽冷幽若? 他不可思议道:“他费尽心机避开出征,此次却主动迎战,这么说,他要重上战场了?” “不管他们代表谁,能安然保住付城便好!”阎冲只一眼便转身,大吼令道:“开城门,迎神将国师!” “开城门,迎神将国师……” 伴随着城墙护卫惊天动地的传吼声,付城城门大开,阎冲尚未来得及下城墙,那二万炽目骑便自那道城门穿梭而过,他又重新奔向城墙,望着沈尘扬复杂的表情,和尘飞敬佩中带着震憾的眸光,再回头,却闻赵雄豪情万丈的声音传来:“势守付城,佑我大楚河山!” “势守付城,佑我大楚河山!”紧接着,二万炽目骑齐声迸喊,那吼声惊天动地…… “阎城主,三日后未收到仰光败军消息,付城城门无需再开!”赵雄的声音坚定卓绝! 穿过付城城墙的炽目骑倏的举起了战旗,那上面……是“穆”字!炽目骑风雨水火四将只来了风将赵雄,赵雄,是用神将国师的名义应战! 阎冲震憾,他们……是要直攻正光骑,自京城到付城,如力发之箭,一刻都不停留,穿过这道城墙,直攻正光骑!不胜不归!这便是穆子晖的做法么?如此果断坚决,不留余地! 大楚皇宫,羽乾文殿…… 大宣王负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那一片竹林,嘴角含笑,眸光却似透过了那片竹林,思绪飘向了九霄云外,站在倒数第三排的老者,面前铺一张皇帛纸,正专心做画,似乎不为所动…… 在门口久站的王豪看见御史急匆匆走过来,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御史即刻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旁,附在他耳边沉声道:“大人们在殿外等候多时了,御卫来报,千丝线主人已到元纪殿!韦王爷请皇上尽快前去!” 王豪轻轻点头,转眸望向太宣王,沉默了半晌方道:“陛下……” “让他们候着,去沏壶碧螺春来,朕许久都没饮碧螺春了!”太宣王缓缓收回眸光,转眸望着仍在专心作画的老夫子,轻轻走过去,垂眸看那副画,心中忽一怔,那是…… “陛下,老臣现在坐的这位子,原来是修王子所坐的,那次的屏美课,老臣……仍记忆犹新,修王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老者收笔,轻嗅着从画上传来的墨香,含笑道。 “嗯,夫子识观星象,朕仍记得今年三月初,夫子曾对朕说天王星乍现,不知这天王星……指的会是谁人!”太宣王在他对面坐下,伸手接过他方才所做的那副画,望着那双随意不羁却别有慧意的眼眸,心中忽然莫名一怔。 “陛下,老臣只是略知星象,并非仙人,无法明确算出天王星所指之人,天王星代表统一今朝之霸主,却在今年三月初才乍现,到底代表什么,老臣也不知,但老臣却发现那颗星是从赫非族那边潜移过来的……” 后面的话是些什么,他再也听不进去,脑海里满是……“我与明儿自九年前坠落赤泪崖便随着古姆河冲流,一直流到赫非族边城,被古汉救起,到今年三月份才逃回大楚……” 宫仆给他与夫子倒好茶,小心翼翼的退下,“陛下!”王豪在身后轻轻唤道,他倏然起身,连矮几都差点掀翻,茶杯凌乱倒下,宫仆即刻上前收拾。 “去元纪殿!”转身离去的他,手中仍抓着那副图,只是……他未查觉么?太过用力了,那副图被他揉成了一团,困与掌心…… 老夫子指间轻点桌上正流淌的茶水,沾于唇边,垂眸轻吟道:“清茶,无论如何颠覆,仍是清茶!” 踏出羽乾文殿的那一刻,太宣王已收回了心绪,将那副图于掌间粉碎,挥袖一散,皇帛纸屑随风飘舞…… 迟到了一刻钟,带着满朝百官,气势甚是浩荡,一行人阔步而行,只是,在踏入元纪殿看到那抹粉红身影缓缓转过身,回过头,笑容可掬的望着众人时,太宣王、楚韦、众臣顿时目瞪口呆,尤其几位老臣,当场便吓得软倒在地…… 第112章 炼魔之印 空气凝滞,半晌,太宣王忽大笑道:“国师今日竟未到,真是太可惜了!哈哈……”那笑声欣喜若狂,心中默念:“那人的至命弱点,复活了!” 楚韦不可思议道:“竟这般像,这般像穆子素,简直形如一人……” “国师到……”这声传召来得可真是及时,那粉红人儿闻声即刻脸色大变,眼珠四处溜达,似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无孔可入,全殿顿时死般寂静,一阵微风吹到,夹着一股熟悉的寒意,那是穆子晖的味道! “我记得很清楚,十五年前曾与你说过,你变谁都好就是不要变她,你哪根盘不对?还是老野抛弃你,受刺激了?活腻了是不?”神将国师的咆哮声真是惊心动魄,叫人胆颤心惊,连同楚宣心中也是狠狠一怔! 楚韦长吁一口气,颇是厌倦的表情…… “别气别气,把老毛病气出来就麻烦了,谁让我是有千张脸千个模样的千恋,嘻嘻,我换过来,即刻换!”只是挥袖,倾城又变倾国,众人又是一惊,这…… “你有没有搞错?师父现在与我同住一座山上,想叫她看见?”冷眉煞目,语气甚是不耐,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似在及力忍耐。 她撇了撇嘴,再挥袖,把沈星的样子变走,成为了个妩媚迷人的模样,向他走前两步道:“我带好东西给你了!” “拿来!”穆子晖冷哼一声。 右手一摊,一只晶莹剔透的冰蝉乖乖在掌心沉睡,穆子晖右手五指微曲,东西便到了他手,转身便走。 “喂,等等,小穆,我大老远来,你也不请我到府上坐坐……” “话说回来,我那七个徒儿现在如何了?她们才十二岁时,我便把她们送给了你,你没亏待她们吧?还有我家老野的那两个黑白徒弟……”搭上他的肩头,嘻皮笑脸喋喋不休…… “你真是百年不变,说够了没?再在我耳边唠唠叨叨,我拎断你的脖子……” 看着勾肩搭背吵吵闹闹走出去的两人,他们仿佛根本不记得这里是皇宫,不记得此行的目的是应皇帝陛下之约…… 楚韦没错过太宣王眼中那一逝而过的失望,和……寒意,没错,转身离去的皇帝,眼中,有寒意! 九月二十九日,天际微暗时,一路驰骋的天凡终于到达古铜山,零星细雨迎面而来,和着汗水滴入胸膛,有些凌乱的长发随风吹舞,一路不眨眼,就快到了,明儿,等着我! 倚龙居在烟雨朦胧中若隐若现,似近在咫尺又似远在天涯,顺着那个方向纵马驰骋,再加速,他有些迫不及待!很顺利,那五丈前的一青一白两个人影,是烟姨和婆婆,隔着一丈远紧急勒马的时候他的力道用得过猛,已经疲惫过度的白马前蹄张扬,长嘶声惊心动魄…… 横绑在马背后仍在昏睡的茅启身上的布条经过这么多日的颤波,本已有些松动,这样一来便是干脆松开,那人顺着马屁股滑落下来,天凡丝毫没留心背后那可怜的人,纵身跃到慈心面前,深深望着她道了声:“奶奶。”慈心心中便是激动万千! 孟烟疾速飞逝过去抢过即将被马蹄践踏的茅启,清俊秀气,满面红光,唇色却深紫,饮了七日忘忧红之人不甚于改变唇色啊?孟烟心中正纳闷,却见那人忽睁开眼,刚好第七天,孟烟笑笑,这是谁?天凡的朋友么?丝毫未查觉,那人正以后仰姿势偎在她怀中,初醒之人,茅启睁开眼睛看到的这第一个人,居然……跟梦中人一模一样…… 他呆呆望着,怔怔呆着,恍恍怔着,等了四十几年,竟真被他等到了…… “烟姨,茅启就交给你了!”话一说完,人便一溜烟不见踪影。 “什么?你就是茅启?”温柔淑女即刻变恶女,尖叫声震耳欲聋,孟烟手臂一松,慈心只听扑嗵一声,那人便躺在沾满雨水的草地上,那人目瞪口呆,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巴巴望着孟烟。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你娘。” 天凡步如疾风,一步不停留的向倚龙居里面奔去,顺着那份熟悉的气息,那泓唤回了他人类知觉的味道! 路过一片荷花池,这个季节,还有夏艳荷花?但那没吸引到天凡,吸引他的是池边那一个水蓝衣一个青衣的人影,那个曾一度在他看来似视一切为无物,却能横行无忌翱翔于天地的人,此刻的目光竟是……如明儿般无波无绪无欲无求的,手持一柄深碧荷叶,轻轻晃动着,碧荷上的水珠微微荡漾,那样漫不经心,却是自然优雅! 吴言弯着腰,捧几枚莲子于掌心的右手自池水中缓缓抬起,清澈的湖水顺着指间滴流,回眸向那个望着主人眸光复杂的小子微微一笑,穆子晖眯了眯眼,也欣然一笑,转眸仍望着手中碧荷中荡漾的水珠…… 天凡伸手从怀中掏出竹卷,冷冷道:“无字水舞卷在这里,这个是茅启,至现在为止,离十四日还有一日时间,我未迟到。” 拿着竹卷的右手伸出,半晌,穆子晖都未做出任何回应,咬住下唇,他在忍! “师太,师太……”站在天凡身后的孟烟大声嚷嚷,眼睛却是小心翼翼的盯着吴言和穆子晖,别一不小心给他们来个暗器什么的,她就提前转生了。 “晖!”慈心轻唤一声,穆子晖终于回过头,转眸望向……天凡身后,天凡怔住,心跳忽似停滞,止息转头,那二丈之处所立的白衣人儿,无波无绪无欲无求而又悠远深极,似能洞悉一切,看穿一切的眸光,此刻正带着一丝淡淡的欣喜望着他,额间那枚火凤凰印痣似乎隐隐透着微弱的光…… “明儿!”天凡飞跑过去,只是,展开的双臂却随着明雪移开的眸光缓缓垂了下来,停在她面前,只有半步之距,他却无法上前,因为此刻,明雪的眸中……不是他! “我要见月儿!”明雪望着子晖,方才眸中那丝欣喜已消失不见,但眸光已不再似十年前那般锐利,而是在一如既往的无欲无求中多了份希翼。 “我会救你,纯粹是因为你与月儿命系一脉!你们不能见面,命中天定,你与月儿似是双影,两个影子一重垒……便会只余一影,我不能让月儿冒险,你的存在与否我不关心,但月儿不可以,我不能失去她!” 子晖缓缓走过来,把手中碧荷交给刚刚飘然而来的七乐,眼睛不看明雪,却看着天凡,弹弹指间的水珠,盯着天凡复杂的眼眸,含笑道:“我派双野去助你,亦完全是为了月儿的安危,她们二人的命运真是奇异,命系一脉,却又注定七岁后不能相遇,可惜我又不能伤她,为了保全月儿,必须也要保全她,这个任务想必你是最乐意承担,但你武艺太差,所以……我决定收你为徒!” 扬唇笑笑,无视他诧异的眸光,又道:“明日我会派人送明雪去空无山下,会有人安然照顾她七年,而你,要在七年内学会我教的东西,胜得过我的十九随从方可下山,如果七年之期你仍不能达到,我便会另寻人选,若你能提前做到,也可提前见到她!”顿了顿,子晖伸手拂了拂天凡肩头飘扬的长发,又道:“你跟你爹不太像,我比较 第113章 魔之异泪 天凡望着穆子晖,心中百般滋味,仔细回味酝酿方才的话,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明雪垂眸,抬手抚了抚左额,冰封这几日的梦,是真的! “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太快了,整得我头晕!天凡,这到底是好是坏,我真不知道!”孟烟丢掉手中拎着的人,又摇头又眨眼,忽然又大喝道:“穆子晖,你是不是耍他,你不就十八随从吗?哪来十九个?” “原来是十八个,现在就是十九个了。”赵争走过来蹲到茅启面前,捏着下巴眯着眼睛盯着他道:“不知道主人喜欢你哪一点,竟千方百计要把你弄来,摆第十九,你七生有幸了!” “不要啊,放过我吧!穆子晖,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那竟是你的人,如果知道我就是死也不敢啊……”茅启的声音很好听,清脆明朗,说话也不似聂然那般女人气,哭丧着脸的样子仍是很好看,让孟烟忍不住多望了一眼…… “九天异人与你是什么关系?”明雪忽淡淡的问,众人都望向她,这冷冷的声音荡漾在湿冷的空气中,竟有些凄凉,也许是因为这个奇异的命运,也许是因为…… “九天异人有九个徒弟,每个徒弟各有一样异能或一种法宝,你是否还想问,我的异能或法宝……是什么?”子晖一直不看明雪,也许仍是那心魔在做怪,话毕,他便转身,朝卧龙殿走去。 “你是九天异人的徒弟?”孟烟惊得大喊:“那不是?为何我从未听酒鬼提过?我……” “男人的事,女人不知道的还很多。”子晖淡淡道,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停住脚步:“乖徒儿,好好跟她聚聚,明日便又要长期分离了……”话音一落,人便飘然飞逝…… 天凡走前两步,竟说不出话来,难道真如孟烟说的那般,人生大起大落真是太快了,整得他……也头晕? 天凡见到了仍在昏睡的明月,听七乐说穆子晖是从九天异人那里拿来了凝香坛救她们,那是可解百盅的宝物!可惜明月自醒来后每日只会清醒三个时辰,其它时间便都是这样昏睡,穆子晖说没什么大碍,等明雪走了,再调养十天半月便会渐渐好起来,这段时间他们经常要去宫中取很多上等药材回来为明月熏雾,即是像慈心的归心阁般,用药材煮出来的药味与蒸气熏调内气。 天凡看到明月的脚,心中狠狠一惊,那样玲珑精致的小脚,晶莹剔透得……没有纹线…… 天凡去到倚风园,看到倚月阁内怔怔望着面前筝琴发呆的明雪,心中竟是无限的悲凉,自六个月前在圣剑山庄一别,如今才见面,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而她却似对他越来越淡漠,难道她真的,喜欢上……那人了么? “天凡!”听到轻轻的呼唤,他收回心绪,面上竟是从前那种随意不羁的笑容,谁说他不善掩饰心绪?在她面前,他竟掩饰得那样好,阔步走进倚月阁,在她对面坐下,望着她,顽皮的捏着她的下巴道:“明儿,你瘦了!” “为什么昏迷的人不是我?是她?”垂下的眸中有份悲凉,再抬眸时,满是迷惑:“我来这个世间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仍想不起?难道只是为了给亲人带来伤害?爹,娘,项叔,君姨,还有……月儿?” 终于明白,自小同甘共苦,生死于共的感情是不会淡漠的,所谓的淡漠,是怕也给他带来伤害…… “明儿,我会替你保护月儿,也绝不会让你受伤害的,她会好起来,你等我,我会尽快去找你。”双手捧着她的脸,右手中指轻轻磨擦着那枚火凤凰印痣,似是一个永垂不朽的誓言,他起身,隔着自己的掌,轻轻吻向那枚印痣…… “砰……”一声响雷自天际猛然劈下,似劈开了天际般,一道道闪电倾刻闪烁在天空,狂风暴雨在瞬间来临,明雪怔怔坐着,脑海中晃过一个个片段…… “念之极,悲至深,静心候良人……” “凡事自有天定,若不是封了你的灵印,五界便不会像今日这般太平,冥界也不会有如此美景……” “我要下凡界,去人界找他,替我解开灵印……” “仙王,切莫忘了百年轮前冥后大闹仙殿之事,那次天灾让五界民不了生,烧毁人间万里大地,若不是仙王及时封住冥后灵印恐怕如今五界都早被焚毁……” “天地万宙之间,只有两者可为你解开灵印,一者我,一者他,凡间若得有人一吻灵印,灵印消失,那人便是冥王灵魄转世,仙界三日,人间三十年,这个时间内若冥后无法找到冥王,必须返回冥界,且此后百年轮内不得再提此要求,三日之后冥界直属我仙界掌管,不得缺席天祭大典,不得违反五界禁令,若是……找到……” “宙……你在哪里?” “怎么月亮刚刚出来,突然又是这么大的暴风雨?可惜呵,明日便是满园的残花败柳了……” 太宣伍捌年,十月二日,初晴,碧空如洗…… 连续了一天二夜的倾盆大雨、闪电雷鸣终于停了,付城城墙顶阁内一直等候的阎冲走出去昂望如洗碧空,右手指关节反复轻敲石墙,看似无波无绪的眸光定住前方的最远处天际,一眨不眨! 沈尘扬望了一眼他的背影,转身离去,下城墙阶梯,一步一步,眼眸余光中的炽血军如石雕般手握长茅定立,只剩轻微的呼吸和屋檐的水滴声,走到最后一层,马蹄声终于响起,两旁的守卫军似突然复活的石雕,个个欣喜若狂,却极力忍住想大声呼唤的***********扬唇浅笑,快步离去,他该走了,去另一个地方,办另一件事! 阎冲看见那一片疾速逝来的青云,右手终于停止了敲动,浅浅的,长长的吁一口气,紧紧闭眸,半晌,再睁开,那冲在最前方手举神将金令的人仍如三日前坚韧刚毅,后面,亦是一片青铜城墙般的炽目骑! “开城门……”阎冲大吼! “开城门……” “阎王,天终于亮了!”身后年轻的声音充满欣喜,阎冲回头,那是姚进,九月十七日正光骑正式进攻付城时,他曾对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说过:“姚进,无论夜有多长,旭日终将东升!” 阎冲欣慰的抿唇浅笑,拍拍他的肩膀,阔步走下城墙…… 从付城往京城的路上,驰骋白马上的白衣惜月唇角亦上扬,欣然浅笑,付城安然,现在,他终于去看她,那亦是他最关心的事…… 同日午时,古铜山,倚龙居前…… 一辆挂满粉红丝幔的马车安静的停在草坪上,吴声握鞭坐在马车前,旁边站着的是吴言和吴视,吴言是穆子晖最贴心的随从,也是知已,会派他送明雪,亦证实了他对此事的关注,慈心和孟烟也放下心来,只是天凡,一直站在明雪身边,她移一步,他也移一步,双眸始终不离她的脸…… 第114章 王者之心 吴言又望一眼明雪双眼,只一夜之间,这女孩的眼眸竟完全改变,眸光再不如以往那样无波无绪无欲无求,竟变得通明透心,悠远深极可洞悉一切,看穿一切的内容里,还多了份如主人那种视一切为无物,困万宿于掌心的狂傲与自信,从前总轻抿的唇竟自那夜开始便总挂一缕浅笑,只是有份清寂!那左额的印痣似在一夜间复活般,由暗红变成略带金色…… “该走了,还要站到几时?”赵争从园内走出来,望了一眼天凡道:“去盘龙阁,主人在等你。” 天凡不理会他,仍深深望着明雪,而明雪却始终不看他,转身抬步便走,“明儿!”话脱口唤出时,手亦伸出紧紧拉住她的手,只是刚握入掌心,她便猛然抽出,掌中只剩一片空虚,天凡怔怔望着她,是什么原因?竟又在一夜间完全改变对他的态度,这样忽热忽冷,只会让他的心越来越慌乱无措…… “明儿!明儿!”他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无意识的唤着她的名字,正欲上轿的她顿住脚步,半晌,回头望他,那唇边的浅笑让他迷惑…… “你以后,不要唤我明儿。”轻轻浅浅的一句话,带着一丝威慑,似一个万人仰敬的王者在对她的子民下一个简单的命令! 天凡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盯着她眼睛,薄唇微启,眼眸幽暗沉沦,半晌,忽扑哧笑道:“明儿,你又在干什么?难道是看见有黑衣人在我身后?”他只能这样自圆其想,令愿怀疑自己的命运,也不要相信她对自己的冷漠。 “天凡。”她轻轻唤道,这一声比较柔和:“你是我在人间最好的朋友,但你不是我要找的人!”转身离去,不带丝毫留恋,只留给他一轮美奂的侧脸,和让他迷茫的话…… “你要找的是一个人?你已经想起来了么?不是我?是谁?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我是你出黎明村第一个遇见的人不是吗?为什么不是我?”这一刻他惊惶失措,跟在她身后大声咆哮,他从来没有这样大声对她说过话。 “六岁那年在归心阁已经验证过,而且……”背对着他说话的声音有些空旷,她的语气清冷:“我要找的那个人,是人中之神,无人可以比拟!”绝然踏步上轿…… 吴言怜悯的望一眼天凡,与吴视随后上轿,俊马长嘶,驰骋而去,直到消失不见,天凡仍怔怔望着那个消失的方向,慈心再不忍见他那样,却不知如何安慰,只得垂眸静静伴着他,而目瞪口呆的孟烟终于合上嘴,她不敢置信的是明雪,她甚至怀疑那个到底是不是明雪,她认识的明雪虽然孤寂冷清,对天凡却是最依恋最柔和的,“我要找的那个人,是人中之神,无人可以比拟!”她这样说,分明是在伤天凡的心,说天凡不是人中之神,他太普通…… 雨停了么?为何还在下?天凡终于垂眸,垂眸,弯腰,双手缓缓抬起捂住耳朵,心中的雨倾盆的下,也沾不湿她的发,右朵又在颤,是被方才的话刺痛么?捂住耳朵的双手用力,再用力,弯腰…… “你在干什么?为个女子,至于这样吗?主人在等你。”赵争走到他身边,伸手去拍他肩膀,未触到,却感到一股狂热的炽气乍然爆发…… “啊……”猛然抬头直身的天凡狂吼,撕心裂肺的声音似一头濒死挣扎的困兽,让人止不住心寒,心酸,慈心和孟烟心中一惊,恐慌的望着他的眼睛,碧绿,且眼角……有血…… 从不曾流过泪的天凡,这一次,流的是血……还是泪? 这一日,他们才发现,天凡的眼泪,是红色的…… 太宣伍捌年,十月三日,今朝各国的千丝线再次传出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圣剑山庄庄主沈尘扬解散圣剑山庄三千多名弟子,并召告天下,在圣剑山庄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圣剑山庄从此改名无尘山庄,只是一座私宅! 许多江湖人对这个消息十分置疑,纷纷上空无山验证。 在倚月阁品茶的穆子晖听到这个消息后只是欣然一笑,过了半晌,淡淡问天凡:“知道原因么?” “这样一来,圣剑便可避免为朝廷所用,解散后众弟子各寻发展,各偿所愿,圣剑山庄一向与江湖无怨,亦无人会为难他们,仰光这一战,必会引起四大国争战,若成为朝廷附庸,那些弟子便是在刀口上过活,腥风血雨,无一日可安宁,舅舅如此做,是智举。”背对着子晖呆望夕心湖面的天凡淡淡说道。 子晖浅笑以待,沉默半晌,又道:“从今日开始,你叫回楚修,是大楚皇族的修罗霸者,而不再是上天庇佑的平凡人楚天凡!” “是,师父!”楚修转身,单膝跪下,这是第一次,他对他俯首垂臣,子晖敛笑,看来那个人……对他的打击不小。 “起来吧,明天开始先从赵争学起,人中之神,不是那么容易做的!”顿了顿,子晖撇一眼他微怔的神情淡淡道:“我这十九个随从,各有异能,文武兼备,若你能学全,甚至超越他们,我不会是你的对手,而你亦最多可以做一个像我这样的神将,但人中之神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些,像惜月公子,他便能算得上是人中之神,那在于内涵,品性,和修为!不要为了一时狂妄,乱了心寸!” 这是穆子晖话说得最长的一次,他抬步离去的时候心中亦有些微怔,如何会对他别有用心,他不是那么善言的人! 而楚修,他亦没听进去后面那些话,他只听进那一句……“像惜月公子,他便能算得上是人中之神”是他?难道明儿要找的人真是他? 羽乾文殿的太宣王垂首捂额,好个沈尘扬,令为玉碎不为瓦全,令愿解散圣剑,亦不让朕得到! 太宣伍捌年,十月三日,夜,冷风丝雨…… 仰光国境,岈鸯峡,一百多溃不成军的正光骑摸索在回霰坛城的路上,幸亏前些日子奚炎让他们摸清岈鸯峡的地型,否则要想在这样的天气里一夜翻过岈鸯峡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样的雨夜,把这些人阴晦湿冷的心情衬托得淋漓尽致,星星点点的火把在冷风丝雨中摇摇欲熄,似他们心中的希望,那样渺茫…… 马背上的奚炎,此刻脑海中仍反复晃着那段情景,当那一片青铜城墙般的炽目骑突然袭击他们时,他虽为那股一冲即发的猛劲震憾,却仍是头脑清醒的指挥着正光骑全面迎战,十多年未会,炽目骑的能力真是不可小瞧,他们的阵法刚开始是迅疾的突飞猛进式战术,直接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后又瞬间变成与炽血军相似的密集战术,点滴不漏,几乎无懈可击! 甚至不用一日的时间,四万正光骑逐渐减少,几乎全军覆灭,他与赵雄相对的那一掌,当时两人各退三丈,他虽极力忍耐,却明白自己现在已内力大伤,赵雄是可以杀了他的,但他们没有,他知道太极双雄,那是穆子晖的十八随从之一,只是一个随从便可置他于死地,穆子晖,今朝的神将,果真是超越了他的父亲! 第115章 空灵召唤1 九月十七日那一战后正光骑损失了接近一半人马,三日后朝廷又增兵二万,如今奚炎只带一百七十名残将败退,算起来,正光骑是损失了接近六万人马,六万人马,是赫非族人两倍的数目,想到这里,奚炎不禁想起九月十九日晚收到的那封来自王城的密函……“不胜不归!” 那么简单的四个字,当初让他怒发冲冠的四个字,如今却让他心骨寒彻!心忽变得十分空洞,还有一种凄凉的宿命之感反复在心中回荡……真的老了,自己真的老了!为何不能似穆宗耀那样,安然平静的死去,或是如一个普通的士兵,在一场胜仗中光荣牺牲,临老了,还要受这份……哀败之侮…… 太宣伍捌年,十月四日,卯时,冷风丝雨…… 霰坛城墙外,奚炎和他的残将们已经候了半柱香时间,城墙上面的士兵个个眼神不定,心虚气短,战战兢兢的样子让奚炎的部将暴跳如雷,竟说要等漆城主来了才敢开城门,因事先有皇令,不敢不从…… “岂有此理,你他娘的活腻了是不是?老子即刻砍了你的脑袋,看你开是不开?”中将的声音中气充沛,骂得唾沫横飞,脸色似乌云密布的天际般暗沉。 “你们看清楚这是谁,是奚炎将军!”这是田壮,此刻他竟比别人冷静,伤了一条胳膊的他脸色显得有些疲惫,也许是心累,他的声音虽然很大,带着悲愤,却有些无力,这样的话说出来没有什么威严,没有压迫,却让人有种沧桑和凄凉感…… 不知为何,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突然让所有人都安静了,田壮自知自己说到了痛点,这个时候,谁心里不明白?十几年前与楚国穆家军一战,惨败而归,从此失去神将的称号,十几年后,竟又给穆家将一举歼灭,城门不开,那漆城主算什么?在镇国将军奚炎面前,他只有低着头说话的份,他敢把奚炎拦在城门外?那句“事先有皇令,不敢不从”的话无疑说明了那是皇上的意思……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句话突然在田壮心中闪过,他渐渐垂下头,眼角的余光里,奚炎仍正气凛然的骑在马上,面上神情一如他出征时那样刚毅自信,似乎这只是必然的程序,他心中未有丝毫不平。而那一百七十名残将却不能似他那般平静,个个咬牙切齿,摩拳擦掌,蠢蠢欲动,若不是奚炎扬了扬手,只怕他们早已冲了过去…… “奚炎将军接旨……”城墙上传来史臣尖锐的声音,站在史臣旁边的……是大驸马秦息,奚炎跃下马,单膝跪下,一百多残将亦都跪在他身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约,镇国将军奚炎,行止骄矜,狂妄嚣张,罔顾国纪,自持功高盖主,不顺皇令,导致此次战役大败而归,楚国狂妄,杀我太子,扰我国境,未平此乱,不可归国,现朕特任大驸马秦息为护国大将军,领军三万,奚炎为先锋,重攻楚国……” 奚炎知道,后面的还很长,因为那份圣旨卷了好多重,史官唧唧喳喳的念个不停,他再也听不进去,脑海中反复徘徊的是“镇国将军奚炎,行止骄矜,狂妄嚣张,罔顾国纪,自持功高盖主,不顺皇令,导致此次战役大败而归……” “老子操他奶奶的……”中将贺军第一个挥刀冲过去,他身后跟着几十个士兵,才冲了不到一丈,城墙上即刻万箭挥下,奚炎缓过神来时,贺军……已是万箭穿心,他太急躁了,奚炎一直这么说他…… 田壮目瞪口呆,鼻下一股暖暖的热气,他猛的吸了一把,那是眼泪,情不自禁流下来的…… 奚炎心头一横,再也顾不上许多,展开双臂纵身跃起大吼道:“岂有此理,放肆。” “反了,反了,奚炎造反了……”那是秦息的声音:“放箭,快放箭……” 戈堞峰上,着水蓝色宽袍的穆子晖闭上眼睛,垂首,片刻,忽转身离去,留下仍怔怔立在原处的楚修…… “为什么?为何是这样?”楚修喃喃道,不可思议,看到镇国将军奚炎竟这样死在自己国家的万箭之下,他震憾,师父说今天带他来上第一课,这就是第一课? “你该问问你的十三叔,我国的皇帝陛下。”赵争淡淡道:“他这一招借刀杀人,用得……真够绝的!想那奚炎也是一代英豪,这样死去,真是不值!” “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便是如此吧……”穆子晖顿下脚步,望着吴言,眸光甚是凄凉,只是却未再言语…… 楚修踏步跟上他们,心中百般滋味,他没有错过穆子晖的眸光,那眸光是说“言,奚炎的下场,或许便是……我的下场!” 当幽冷和幽若带着秦息骑马返楚国京城时,光玄王一行也快马加鞭赶到了霰坛城,看到奚炎的尸体,他惊得当场倒下,千般算计,竟未算到秦息,那个贪心怕死的大驸马秦息,竟冒他之名假传宫廷密函,假传圣旨,茅启被擒,奚炎已死,仰光文武两将尽失,相当一人双臂全失,还成得了什么气候…… 他虽然不能容奚炎,但也绝不会蠢得在此时去灭掉他,那是在砍自己的手臂…… 但光玄王可知,太宣王这个计谋可成,其实也是他自己帮了忙,因为举国上下都知,光玄王一向认为镇国将军奚炎“行止骄矜,狂妄嚣张,罔顾国纪,自持功高盖主,不顺皇令……” 而且他不是太宣王,也不是从前的仰光王,他是绝不能容忍奚炎像穆子晖那样与皇帝平起平坐的,正因为他平日的多疑与独权,才让霰坛城城主漆江毫无疑义的相信秦息,也让秦息在得知陆玄保惨死后,不敢回国,险中求生,投靠太宣王…… 以一个和睦候的官爵,和神将国师随从亲保安危的条件,出卖了仰光国,答应了太宣王,势必要让奚炎……死不瞑目…… 当楚修明白了这一切后,一语不发,如今,他的言语已越来越少了,有时候吴言望着他,觉得他此刻的路,倒有些像主人的旧路…… 就像昨日,他从空无山回来,与主人在此会合,本想楚修定会问明雪如今的情况,而他却一句都未问,这段时间只是每日傍晚都去陪陪渐渐痊愈的明月,剩余的时间里,发狠的练武…… 太宣伍捌年,十月四日,楚修永远记得这一天,因为他认识到一句话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七日后…… 赵争领军回京,同日,楚国正式以“防侵”之名反攻仰光,炽目骑水火二将各领军一万前往付城与剩余的一万多炽血军会合,一到付城便直攻仰光,不到一个月时间便攻下霰坛城。 此消息传到京城的同时,也传来仰光幽木派主人幽刃上任仰光上将军之职,领军五万全面迎战楚国大军…… 人生如路,蜿延崎岖,时平时坎;江湖如海,波澜壮阔,时汹时静;宫廷如战场,步步惊心,时刻谨慎;民间如浮云,随风定向,命不由已…… 第116章 空灵召唤2 三年后…… 江湖…… 三年内最为轰动今朝江湖的,是拳王传人又一次显迹江湖,而且这次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出现,各大门派接连有弟子被杀,众人发现致命要害是无影拳,死者均身中七拳,七孔流血而亡,而凶手却似他的招势名称般来无影去无踪,各大门派联手发出江湖令,势要抓到凶手,却长期无果,直到左郡申屠家族大门主之子遇害,二门主便请出江湖第一公子惜月出手追查真凶…… 时至寒冬,空无山上雪花飘舞,寒风呼啸,一辆大马车从山上疾速奔驰而下,车轮在雪地上滑过两条整齐的痕迹,虽然速度迅如疾风,却平稳如山,车轮似长了眼睛般,遇到坑坷杂石便自动跃起避过,与雪同色的丝幔迎风飘舞,驾驶马车的是一个身形瘦小肤色如腊的老汉,着一身土灰色棉衣,眼眸微眯。 马车的窗帘被掀开一角,露出一双亮如星际的眼睛,出神的盯着漫天飘舞的雪花,半晌,眼角逝过一丝淡淡的欣然,缓缓放下隔帘,回头望着身边仍认真看书的人道:“你那招风逝无影,我知道如何破解了!” 沈尘飞唇角轻扬,翻一卷书,眼眸仍不离书卷,半晌,微叹一声转眸望着她道:“雪儿,我自幼便被人称为奇才,无论文学武艺过目不忘,一学便会,世人称我为圣人,但如今在你面前,我却自惭形悴,还有什么可以难得到你的?我的学识武艺你已全然学会,我还要继续挂着那个保护你的名义么?” “我们都是孤独的人,做个伴吧!”明雪浅浅一笑,眼眸望着自己的掌心,那上面的掌纹越来越淡,淡到如今,不仔细看,仿佛无…… 付城的市集仍喧闹繁华,行人商旅络绎不绝,马车在曲潞桥头停下,子曲客栈里飘出的香味淡而优雅,那是兰花的味道,遮掩了一般客栈该有的油腻味…… 尘飞先下来,掀开马车的隔帘,浅笑欣赏她清逸的动作,脚刚一落地,周围便是一阵喧哗,尘飞不禁轻笑起来,三年了,她的变化越来越大,现在的她,已无法再用任何言辞来形容,只是那空前绝后的气质,便总能让人震憾! 没有像从前那样用丝绸遮住,如今的她,再不似从前那般无欲无求,那双明眸里,更多的是无视,仿佛这世界的一切,在她心中亦只不过是一粒尘埃,举手投足间的清逸,脱俗的不似凡人! 这三年,她们一直形影不离,他去到任何地方,办任何事,身边总带上她!世人都知,惜月公子有个清逸绝尘的红颜知已,也只有惜月公子这样的人,才能与她同行,也只有她这样的女子,才配有他相随…… “公子,饭菜都已准备好,请问公子是要现在用,还是稍后再用?”子曲的掌柜隔着三米之距向惜月作揖,整个付城的人都认识他们,惜月是他们心中正义的化身,他的名号永远跟一切美好联系在一起。 望了一眼正盯着曲潞桥的明雪,他微笑回道:“有劳掌柜,一柱香后再用吧!” “枯树昏鸦,流浪天涯,箬笠蓑衣,寒雨难敌,刹那花开,斯人不再,行道绿兮,坐看云起!”明雪低吟,眼眸微眯,记忆中那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白衣的她在一望无际的水仙园里抱琴翩舞,黑衣的他坐在横延湖面的柳树杆上托腮望她,那横行无忌翱翔于天地的他,只有在望着她时,眸中才有内容…… “冥王犯了天命,不可在仙,冥,妖,魔四界生存,若是找到,你可愿与他一同沦为凡人?” 这句话在心中荡漾的同时,一股阴暗的杀气顺着寒风袭来,寒风的呼啸声越来越强烈,雪花也不再柔软,夹在劲风中,有些力道,却在离她一米之距无力飘落地上,叠在同伴一样洁白无瑕的尸体上…… 眉头微皱,被人打断思绪的她微有不悦,纤手轻微牵动,却感觉两指轻轻在她手背拍点两下,他曾经要她答应,不到万非得已时,要隐藏自己的武艺,她答应过,鼻下微叹,谁叫仙族一诺千金,她转身望他一眼,那样温柔的笑容,总能让她心中的火焰平熄,随意的摆袖,白衫上雪花飘落,抬步入子曲客栈,车夫老容在等他们…… “只想安静的食个午膳,子曲客栈,曲潞桥,付城,都不是谁能扰了清静的地方,丑时眺曦峰会!”惜月转身间随意挥一挥袖,漫天飞雪瞬间凝聚在他身后,形成一个急速强烈自转的漩涡,在他迈开第三步时落下,散在身后,排成一个“静”字! 风似缓了,雪也似柔了,候在门口的掌柜赶紧打开门,迎他们进屋…… 这个午膳……食得很安静,只有寒风轻微的呼啸声,和雪花飘落地的叹息声!他们都是喜欢安静的人…… 离眺曦峰还有三里路的时候,明雪脸色便有些暗沉,尘飞在一只冬蝉飞入马车后便一直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气氛沉静得有些诡异…… 眺曦峰下寂静如常,马车缓了下来,四周无人,无杀气,却有一种诡异的寒意,大地被洁白的雪花铺盖,似盖上了一张银毯,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的道路让容叔眉头微皱,这条路难道没人行了么? 一丈之处的雪坑里,那一抹红色没有逃过惜月的眼晴,下马车,四周环视一遍,感觉脚下松软,移开脚步,垂眸望去,一只黑色的手掌透过雪的覆盖伸出来,该是死去没多时,那成勾型的手指似仍在垂死挣扎的人,想要挖开泥土,从地底爬出来…… 微叹一声,惜月转身欲上马车,一回头却见站在他身后的明雪脸色诡异的眯着眼睛,“坏了规矩,这些人,时辰未到。”明雪极浅的声音夹在呼啸的寒风中似有些轻颤的尾音,阴森彻骨,抬眸间,一股薄弱的白光隐隐渗入地底,转身上马车,不多看一眼…… 老容驾着马车驰骋而去时,回头望了眼方才所立的那块地,雪瞬间溶化,下面的遍地尸体只显露了几秒,便疾速化为灰烬混入溶化的雪泥里…… 马车内的明雪又怔怔盯着自已的掌心,许久,忽掀开窗帘望着窗外,半晌,老容便感觉耳边一缕清风逝过,白影在眼前一晃,身后便传来惜月的呼唤声:“雪儿……” “不要跟过来,七日后的此时我自然会出现在你面前。”坚决冷慑的声音回荡在寒风中,惜月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微锁的眉头却仍未舒展开,在原地立了半晌,轻轻吁一口气,转身边踏上马车,边对老容道:“继续赶路吧!” 回到方才的地方,眼眸由微眸到几乎闭起,只留一条缝,忽又猛然睁开,再微眸,再闭起,再睁开,没有,什么都看不见,自三年后的那一夜,那一声雷响之后,她再也看不见黑衣人,也不见幽魂,无法获得任何来自冥界的消息,要找他,似乎毫无头绪…… 让自己习惯人类的思维与适合能力,必竟要与他在这里永远相守下去,可是她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只有一个人,似乎跟他有些相近,她脑海中晃过那个身影,不是,不可能是他。 第117章 丹洛夕头 掌纹越来越淡,掌纹的淡化代表她在人间存留的时间,时间越来越少,而他却似毫无消息,感觉,为何从前心有灵犀的默契全然无存,无论上天入地,翱翔五界之间,总能闻到他熟悉的气息,知晓他身在何处,但如今,她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召应,不应该是这样,从前不是这样…… 长袖一挥,漫天雪花在她身边迎风起舞,方才溶入雪泥的灰烬似都觉醒,在地上打着旋,形成漩涡,“出来,出来……”大喝声,狂吼声,渐渐变成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没有,仍是……什么都没有…… 墓连山是一个坟山,数不清的枯坟与新坟连续不绝的布满在山上,这里的夜晚几乎绝迹无人,只有柔逸清明的月光依然轻抚着它,山上的积雪渐渐溶化,顺着它们所依附的物体缓缓滴流,发出滴达滴达的忧美夜曲…… 明雪坐在一座新坟的墓碑上,仰首望夜空,已经很久,脑海里晃过的片段依然历历在目,似今天才发生的新鲜事,一点都不陈旧…… “什么时候都要跟他比,即使你得到了一切,在我心中,他永远才是最好的,你不让我找到他,我偏要找到,仙界如何?人界又如何?有他的地方,才是理想之界!争天争地,天地之权,王者之位,你尽管拿去,但若要阻止我寻他,即是回到冥界,我亦不会放过你……”轻吟,似呼气之息的声音,只有她自己……和风听见,他……听见了么? 落地,挥袖扫过坟前的杂物,背靠墓碑而立,闭上眼睛,进入她的梦境…… 丹洛城位于付城与京城的中间位置,丹洛一直是楚国文化气息最浓的一个古城,这或许与丹洛城的第一任城主颜慕为一代文豪有关,因此丹洛城历代都喜文,也因此全城百姓皆崇文。 至此任城主叶香秋,能文工诗,精通书画,尤善音律,再加上颜家乃世代文豪,所以便有了“文在丹洛”之语。因此这丹洛城的风格便偏向文雅,一房一殿的筑造,一园一阁的布置,一水一山的点缀,皆是处处显诗情,点滴露画意。 今日化雪,即使日升风停,却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而丹洛城最繁华的街道却未比平日冷清,仍有行人络绎不绝。 清晨,虚缈的薄雾带着彻骨的寒意环绕丹洛城,望夕客栈二楼中间上房窗户被轻轻推开,浅紫色的窗幔和粉红的长袖被寒风袭卷飘扬,如玉的纤手轻轻将它们拎回,望着窗外的景色,宛尔一笑,轻吟道:“白壁琉璃水晶瓦,枝头摇曳水生花,静待冷梅暗香乍,晶雕琅桓玉宇下!” 街头一个身着褐色棉衣六十岁左右的老汉,正卖力的铲除着过道上的积雪,他身边着枣红色棉袄的女童约八九岁的样子,竹扫很长,不用弯腰便可以扫地,只是积雪太厚,她扫得有些吃力,两条长长的辫子在胸前晃来晃去! “庭前残红落梢头,相思如花随水流!”如此优雅的诗句若在别处,出自一个扫街的老汉口中,定会令人诧异,然在丹洛却不出奇,老汉笑的时候瘦弱的脸颊高高耸起,眼眸微眯,双瞳却炯炯有神。 “溪中流水抚石逝,一抚涟漪碎心愁!”小女孩的声音清脆甜美,头也不抬,弯腰捡起几根埋在雪里的枯枝,麻利的捡起,堆在一边。 “昨夜星辰犹在目,醒来花落春已残!”老汉抚抚胡须,抬头望一眼女孩,吟完词,再继续扫地。 “今日残阳惜与唇,仰首日落夜已临!”老汉话音一断,女孩便接上,仿若事先便背好了般,如此熟练,然而这些诗却只是他们此时随意脱口而出的句子…… “呵呵!秋月未曾削人瘦,悬照孤独影随流,心中念,莫能求,醉上头,成闲愁!”老汉笑得更浓。 女孩眉头一挑,拿着枯枝的小手顿了顿,但只是瞬间便抬头调皮的嘲老汉眨眨眼,轻吟道:“莫提当年邀月舞,一曲琵琶半樽酒,笑带泪,汇江留,不曾记,思难休!” “哈哈……”老汉大笑几声,再轻轻长叹,望着女孩道:“玲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日出东升海腾浪,月落西山无人赏,凤凰巢筑梧桐木,蛟龙不曾卧浅滩!爷爷,玲儿往后要像空前绝后的天下第一女官……神才女候那样慧绝天下,胜名永垂!”女孩仰首望着老汉,眼里满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呵呵,朝朝暮暮年华尽,暮暮朝朝白发生,读尽千卷笑书字,不过马鞍配驴前!玲儿,功名利禄只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可太放在心上……”后面的话,忽被一袭渗骨寒风扫断…… 老汉抬眸望去,心中一惊,街道中间离自己二丈之处不知何时停了一部高贵的红纱宫轿,四名样貌秀丽却表情冷漠的宫女紧跟轿身而行,前后各两排锦衣武士似也被这寒风冰透了般,威严肃冷,面无表情! “世人真愚昧,竟不知空前绝后、慧绝天下,都有个绝字!绝,钰,那是无人可越及的!”宫轿内传出的声音清傲空冷,整条街上也顿时变得静息无声,老汉心中一颤,一看这气派这语气,便知是来者不凡不善,便赶紧捂住女孩的嘴,不让她再乱讲话。 “本候就出个对子,若你一分钟内对得出来,我便助你实现愿望!”声音一出,锦帘轻挠,一宫女即刻行过去伸手接过一样东西,再快步走向老汉及女孩,整条街,忽变得十分清静,路人们小心翼翼的站在街道两旁观望形势。 望着那宫女走过来的步伐,老汉心跳越来越快,屏息止气,捂着女孩的手都显得有些颤抖。岂知那宫女行到离老汉三米之距便顿住脚步,展开手中一米之长一尺之宽的皇帛纸…… “二更寒,四更雨,三木林火烧炎君殿!”望着鹅黄色的皇帛纸上那句话,字体娴雅婉丽,如花季少女,低昂清丽;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红莲映水,碧海浮霞!然这对子……似乎…… “五十,四九……”站在最面前的青衣武士开始倒数时间,老汉的手仍紧紧捂住女孩的嘴,对他来说,平安胜过名利…… “三十,二十九……” “如果对不出来,赐哑刑!”宫女冷冷的话突然让老汉心中一怔,他抬眸望着那个皇帛纸,手开始越颤越厉害,这皇帛纸,不是一般官职能用得了,大楚律例,二品之上方可使用…… “十,九……” “上弦明,下弦脉,中天昊日照昌盛行!”随着清脆响亮的声音响起,天际一抹粉红丝云飘逸而至,飘扬的长发被风挠起,盈盈落在老汉面前,全场哑然,空气凝滞,宫女呆呆望着眼前这清逸绝尘的人儿,待反映过来时,手中帛纸已到了那人之手,只见她宛尔一笑,右手轻旋,皇帛纸便化为飞屑撒落地上…… “放肆,竟如此大胆,你知这轿内坐的是谁么?”宫女大喝时,四个武士已闪电般逝到眼前,老汉还来不及眨眼,几逝剑光便眩得他睁不开眼。 第118章 碧月夜聚 “放肆,退下!”轿内清傲空冷的声音响起,众人只听叮铛一声,利剑回鞘,那女孩轻扬的长袖随意抚了抚耳边的长发,只是那么自然轻逸的一个动作,便是叫人屏息而赏。 “本候素闻慕月公主文武双全,绝色倾城,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隔帘轻挠,宫女挠起隔帘,两边武士即刻垂首敛目,肃静恭候…… 轿中人儿一出,全场哑然,有些竟当场惊得失声轻唤,这慧绝天下的第一女官,竟是个方十六岁的少女,样貌清秀美丽,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双丹凤眼,透着可以洞悉一切的智慧光芒!和那一身孤傲清高的气质,似一切为无物,不放任何事物在眼中。 但见这一个似是心怀天下,清逸绝尘,美奂绝伦的女孩;一个无视天下,清高孤傲,清秀美丽的少女,相互对视一眼,表面似都平静无奇,暗下却是涟漪四起…… “果真一模一样!只是气质却绝然不同。”颜钰心中默念,宛尔一笑,两年时间,足够她掌握所有对她有用之人的底细,无所不知,千丝线,能胜得过她颜家? “这双眼睛,看得真让我不舒服。”明月心中的话,已尽挂在眼中,右眼微眯,邪邪的样子盯着颜钰的眼睛,唇角一撇,早前便听闻这号人物,十四岁被封候的女官,确是空前绝后,近二年来为义父献计献策,为全国治理整顿,让大楚更加富强,现在是义父面前的红人,但此人小小年纪却是冷酷无情,心狠手辣,不服她的大臣全部被赶下台,有的甚至突然莫名其妙的犯下逆国大罪,满门抄斩,“文绝候可是我大楚国空前绝后的智者,所做诗词若是每个九岁小孩都能对出,那岂非是我大楚无才?”移步走到女孩身边,抚抚她的小辫子,望着她清澈的眼睛,明月在等颜钰如何自圆其说。 “曾经有一个九岁女孩,本候出的对子,不过十秒,她每条都能对上,这丫头自说要像我一样,而我亦只不过出了一个普通九岁孩童可应答的对子,方才那极简单的对子,连慕月公主都能对得出,像我一样的人,更无理由会对不出,如果对不出,那她便要为自己所言之词负出代价,这很正常。”浅浅淡淡的一行话,说得明月不由心中怒火顿燃,却又一时无言语反驳。 “嘶……”一声骏马长嘶的声音打断众人思路,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袭黑影从望夕楼二楼跃上马背。 “月儿,我明日回来!”声音传入耳中时,人马已去。 “修……”明月长唤,回头气鼓鼓的望着颜钰道:“今次被你害惨了。” 半个时辰后,望夕楼又开始忙起来,与往常一样热闹,只是望夕楼的二楼却异常安静,掌柜小二陆陆续续把上好的饭菜端上阁楼,里面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正狼吞虎咽的大吃大喝。 “姐姐,方才你为何不让我对那个对子?” “玲儿,姐姐早就跟你讲过,那个人心狼手辣,心胸狭窄,你当时若真是对上了,让她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你可就有好日子过了。” “那姐姐怎么不怕?是因为姐姐有哥哥保护吗?” “别提哥哥,他又避开我跑了,可恶的修,什么都不让我知道,我也可以助他完成任务的……”说到后面,已经是在喃喃自语。 “别生气了,姐姐就化悲愤为食量吧……” 丹洛南郊,碧月滩边,一片银白雪地间婉蜒出一条小路,这里本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却因为各城的商队都从这条路过往,而这里离丹洛城中甚远,商队们总要有个歇脚的地方,附近的居民便陆续在路边摆起了小摊,开起了小店,久而久之,便热闹了这里,变成了一条集市。 碧月滩是青海边的一片荒滩,呈半月型,近千米的地方光秃秃一片沙滩,无一块岩石,深蓝的海水浅浅浸漫,远远望去就像一个蓝色的半月,碧蓝色,故称之碧月滩,这里的海水永远都是那么平静,轻柔的抚着这片海滩,海水一般都是汲踝深,从未过膝。 过往的商队们或许也是被这一片碧滩的广阔景色所吸引,喜欢在此逗留歇息,故此碧月街十分繁华,几乎每一家店铺都是宾客满堂,却除了街尾那家汤铺,铺内似乎无一宾客,有些行人甚至都绕道而行,尽管那家店里传出来的汤香味赛过仙肴,行人却似是只敢远闻不敢近尝。 入暮时分,一个黑影迅如疾风,从街上一逝而过,待路人看清,一个黑色身影便从骏马上跃下,立在那家汤铺门口,行人一眼望去,都只觉心中一惊,那人面貌纯然如未经任何雕琢的朴玉,脸上的一道疤和一身隐透灵异之气的黑色蚕丝宽袍,却让他整个人浑身透着一股似可噬没万物的慑气,似乎只要一触犯,便会陷入万劫不复。 楚修在门口立了半晌,抬头望了眼铺上的招牌,无字,只有一个刀印深深印在木牌上,右耳轻颤,幽深的眼眸闪过一丝欣喜,抬步踏入铺内,一般奇香扑鼻而来。 已经入暮,屋内却未点灯,只传来热汤的沸腾声和柴火燃烧的劈啪声,阴冷的寒风吹拂,楚修身上的衣襟随风摆动,发出风舞的声音,透出风的影子,楚修看到一缕青烟缓缓飘到他面前,唇角不禁扬起,轻轻笑道:“三年不见,烟姨竟学会一些诡异之术。” “没意思,一下子就被你识破了,哈哈……”随着一阵无拘无束的嘻笑声传来,灯光一片一片陆续亮了起来,整间阁楼也瞬间变得热闹,明亮的灯光掀去了楚修身上的黑暗,扫视一眼满屋的人,果然不出他所料,丹洛城无一个乞丐孤儿,全到这里来了。 望着眼前熟悉的人,那曾经随意不羁,洒脱随性的神情已被睿智和深不可测所代替,这是成长的过程么?孟烟含笑望着他,在她认识的人当中,或许只有初风永远都是那么随性的,因为他似乎没有什么牵念,难道真的是有心有情之人就要活得这样辛苦? “掌柜的,入席不?”一个单眼瘸子隔着两张桌子问道。 孟烟挑眉望向楚修,“近了,大概还有三里路。”说话的时候楚修望向孟烟身后,心中微怔,那个人……也来了…… 半个时辰后…… 一辆马车疾速驶来,停在碧月街尾,从里面走出的白衣男子让所有人眼前一亮,像一缕清风,或一盏明灯,那俊逸脱俗,如白玉无瑕的气质,那浅笑以待,谦和有礼的神情,似乎是从天际而降的圣人。 “惜月公子!” “惜月公子?”街上传来几声惊呼,但只看这气质,江湖人都知道,这就是冠名天下的惜月公子。 “今日得见惜月公子玉颜,真是三生有幸,在下是麒麟山庄大弟子曹申,刚好路过此地,就此拜会了!”一个身形高大的剑士远远的向惜月作揖。 惜月连忙回礼:“麒麟山庄侠义闻名天下,曹大侠多礼了,惜月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了!” 第119章 妖灵再现 “公子请!” “请!” 踏入汤铺,单眼瘸子直接把惜月和老容领到楼上,木门打开的咯吱声中,两双眼睛同时望过来,惜月抬眸,触到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样幽深,墨暗,似是一个无底深渊,看到他的同时,又无形的往下低沉,那里面有什么?仿佛没有内容,又仿佛复杂万千。 终于……只是他一个人来了,楚修盯着他,早该相信自己的耳朵,三年了,仍是见不到她,特地撇开月儿,截道来此,只是为见她一面,这三年来无时无刻不在专注着他们的消息,江湖人已把他们连成一对,形影不离,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一直在忍,在练,在等,等到成为人中之神的那一天,再把她带回自己身边,七年之约,他已等不及…… “修儿!”惜月终于先启唇,打破这静可窒息的气氛。 “惜月!”楚修回应,抬眸间面上无任何思绪,只剩一张谦和有礼的笑脸,三年时间,他已不再是从前的楚天凡,而他还是一直以来的惜月公子,却不再是他的表哥尘飞,因为他不会再唤他尘飞,他心中的对手,是惜月公子。 “雪儿呢?”尽管知道不该问,孟烟还是忍不住问了。 “她有些事情,稍稍离开,三日后会来寻我。”坐在楚修对面的位置,老容向他行了个礼,看了楚修一眼,默默退开。 “啊?你居然放心……”孟烟心中一惊,话未说完,便不再言语,这尴尬的气氛,她不能再火上烧油。 “三年时间,雪儿已不是当初的雪儿,我能放心,因为她比我还会更好的保护自己!”惜月含笑,抬手自斟一杯热酒,轻抿一口,望向楚修道:“月儿想必也在附近,她如今可好?” “她在丹洛城中。”楚修亦举杯,抬眸笑道:“惜月此次……想必是为了追查申屠家族大门主之子遇害一事而来吧。” “嗯!”惜月再自斟一杯酒,慢慢饮着:“修儿有何看法?” “死的,都是各大门派的大弟子和官爵独子,不止大楚,其它诸国都有受害者,却唯独一国,一直平静无事!”楚修淡淡说道,不知不觉,两人竟开始对饮。 “你是说赫非族?你觉得这件事,与政治有关?”惜月说这句话时抬眸望了一眼正摇着头默默走出去的孟烟。 “其实你早已料到,不是么?” “二年前皇上突然不顾众议,以赫非越境之罪下令炽目骑攻打赫非族,并沿途侵占南方小族,而已夺得仰光国三座城池的炽血军突然得令停战,三万大军驻北部边境,牵制着仰光国,只是三年时间,大楚国土大增,国势大强,已由从前那富裕和平的小国,变成如今野心勃勃的强国。”说到此处,惜月突然停住,放下手中的酒杯,偏首眺望窗外的碧月滩,半晌,忽闻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你已知事情如此复杂,即是与政事有关,你又能如何干涉?为何还要答应申屠家的请求?难道那份第一公子的虚名,和心怜天下的圣名,对你竟如此重要?你不累么?”楚修垂眸饮酒,不抬眸,却知那人神情未变丝毫。 惜月不再言语,拾筷专心用膳,眼中仍然无欲无求,无波无绪,超然淡定,却轮到楚修无语,放下酒杯,眺望窗外碧月滩之景,今晚半圆悬空,雪已化得差不多,只剩薄薄浅浅几处,海水轻抚海滩,温柔而又宁静…… “功名利禄如浮云,又怎会在意一些虚名圣名,品性良好或卑劣,行了一生,便成了习惯,习惯乃惯性所为,由心所衷,方才那番话,只是心魔所使,说出来,亦不由心……”仍是望着窗外,楚修不知不觉道,他不是一个善于认错的人,即使做错的事,他亦觉得无过,但此刻,他却解释了,自己其实是知道惜月的为人,却喜欢说这样的话去激他,他不受所动的神情,却让他感到自己的幼稚。 又是死般的寂静,此刻,沉默是金么?许久…… “修儿,明日我想去丹洛探望月儿,你留在此处,替我等雪儿,七日后,我们再……各归各位,好么?”楚修怔住,抬眸望着惜月的眼睛,心中开始迷惑,他不知道,惜月说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一场拦路雨挡住了明雪下墓连山的路,她静静站在山洞里,望着洞口如珠连的雨滴,心中有些恍惚,抬手望着自己的掌心,这曾经呼风唤雨的手如今已完全凡化,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法力也全然不在……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玄空五界,上天入地,谁能阻我?圣天造就我,让我与生便俱有圣主的天权,王者的法力,霸者的傲气,这些灵气,是我灵魄所在,无论任何时间地点,亦不会失去……”她猛然仰首,宙曾经说过这段话,没错,那是他灵魄所在,无论在任何时间地点亦不会失去,那么,这个人世间上最能够呼风唤雨的,最有霸者傲气的,便是……他么? 想到此处,她纵身一跃,飞出洞口…… 雨很快停了,一缕白影在五丈之处上下跃动,明雪飞了过去,到了目的处,却不见方才的白影,一阵浓密的血腥味渲染了潮湿的空气,寒冷的死亡气息似乎从地底蒸发出来…… 足尖点过一排挂满水珠的枯枝,盈盈落在地上,幽暗的眼眸望着地上,微微眯起,长袖一挥,面前地皮掀起一层,露出暗涸的红,再一挥袖,轰隆声响,面前一块五平米的地瞬间崩塌,出现一个大坑,一具具被泥土纠缠的尸体乱七八糟的躺在里面,发出令人恶心的腐臭味道…… 明雪眉头皱起,撇开眼,腹中一阵翻江倒海,转过身,把一切抛在脑后,原来死亡是如此令人厌恶的,而他却让她见到的冥界纯净得胜过仙境,眼眸垂下,手指刚刚曲起,一缕透明的炽气尚未来得及挥发,耳边便传来一阵来自不远处的喧哗声,她怔怔站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啊……”女人的尖叫声最先响起,明雪看到那张惊恐失措的脸,和她身旁那群拿着农具刀器面目狰狞的乡民,人似乎很多,后面不断涌上来一群一群的乡民。 “就是她,是她。” “妖孽,你杀了我们黎明村那么多人,今天就要你血债血偿。” “跑了那么多次,这次总算被我们抓到了。” “少废话,大家上啊……” 看着那些人目露寒光的扑上来,明雪眉头微锁,双臂一展,纵身跃到树上,冲到最前面的两个人掉到方才的坑里,恐怖凄惨的尖叫声震耳欲聋,几个女人哭得软倒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发出哀嚎声。 一些人悲愤的把手中的武器往她身上抛,还有几个大汉拿着准备好的弓箭向她射发,只是挥一挥袖,那些武器便都悬在半空然后跌落地上。 看到后面跑过来的老汉,她还记得,那是村长明忠尚,黎明村,黎明村么?明月心中反复念叨,若是这样,那看来她不能那么快离去了。 第120章 血色妖祭 看着跌下去的两个活人爬了上来,扫一眼巨坑,一团火焰瞬间燃烧,“啊……”不理会耳边惊心动魄的尖叫声,她转身飞逝,踏风而去…… 明忠尚呆呆的定在原地,望着眼前的火坑里,任村民用潮湿的树枝去捕打却没有减少一点火势的熊熊烈火,他想起了十三年前那个被送出村的孩子……那个曾经把巨石火焚成灰的孩子…… 雨后的夜特别黑,眯起眼眸踏风而飞,一路凭感应探寻方向,耳边呼啸的风声像冤魂的哭泣,渐渐,鼻下突兀的血腥味让耳边的风速减缓,如今发觉,自己对血腥味特别敏感…… 黑的空间里,一抹飞逝的白特别耀眼,明雪睁开眼睛,她知道,看到那个白点的同时,对方也看到了自己,都静止,止息,她要活的,要看看这个像她一样一身白色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突然,左额的火凤凰印微炽,眼晴瞬间变得通透,透过黑中的黑,甚至能看清不远处的枯枝上正有一滴残露在垂涎,也看清……那个她……身后有一条白色的长长的……尾巴……在迎风舞动…… 飘落在一块巨石上,眼睛仍盯着二丈之处那抹白色,身形妖娆,脸蒙白纱,尚未再细看,周围一股灵异杀气和诡异气氛便突然排山倒海而来,抬眸间,对方那白影已以闪电般的速度向她逝来,眼中杀气顿生,明雪右臂展风,手掌一旋,噬血之气便在掌间化为一尾火星…… 此掌运了七分功力,惜月曾说,噬魂掌一出,普通人骨肉俱粉,筋脉即化,内力在她之上之人也要大伤,这是易悠的绝技,太毒太狠,对手不是万恶之人,一般不可用此功,而她却最喜用此功,干脆果断,无牵无绊,人死即去,何必留下尸体污染尘土…… 只是……那瞬,眼睛在看清那人眉间那粒朱心痣时,挥出的噬魂掌疾速收回,脸上白纱被风吹落,那千妖百媚倾魂倾魄的面容……让她为之一震! “雪羽……白狐?” 她不会说话,望着明雪笑得很开心,像孤独了千年的人寻回了知已,举手投足间明媚动人,动人,这活灵灵的一个人,明雪心中一怔,想起三年前柯老鬼说的那些话,“你不是一般的异类,否则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才几百年妖寿的白狐染上灵气?白狐不可留,否则日后必挠乱人间。” 渐渐涌近的灵异寒气让她收回思绪,眼眸微眯,她的衣袖被白狐颤抖的手拉着,抬眸看她细小迷人的眼睛,里面是恐惧,尖尖的下巴有些轻颤,传来的心音是:“妖祭大典要开始了,我找的人尚未够数,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风拂袖的瞬间,一片飘荡的幽灵像月光一样从明雪身后方向漫延而来,明雪回头,那一片一片飘荡的……妖孽,多如夏日农田里的蝗虫,心中震惊,又想起老鬼的话,“自你降世以来,冥妖魔越及人间的机率频频增长……” 短短仙界三日,妖界竟如此普遍犯戒,越境人间,明雪心中恍惚,他们,他?原来?到底?难道……有什么预谋…… 白狐拉着她飞入妖群中,再随它们一起来到这个叫半界空间的地下城参加群妖宴,妖山妖海中,居然没有一只妖精认出她不是同类。 白狐用心音告诉她,这是妖精们的祭血之宴,它们的首领是一匹叫永夜的千年狼妖,它带领着它们在人与妖的边界游走,它们飞跃在山野间,尽情咆哮,有着人类的面孔和身体,体内流淌着妖族不纯正的血液,因为它们是低劣的妖类,它们或它们的祖先都是妖与人组合的结晶,因此,他们即不属于纯粹的人,亦不属于纯粹的妖,所以被妖族抛弃,又当不了人…… 他们居无定所,不畏惧飘泊和孤独,却会在每个有月光的夜晚,被诡异的月光引诱出深藏心底的野性,一声长鸣,呼唤附近的同伴,然后一起去寻找猎物,他们疯狂的搏杀和掠夺,直到月落,又会销声匿迹…… 在他们眼中,人类就是他们的猎物,他们痛恨人类,把自己的无归之恨都怪罪在人类的头上,他们不食其它任何动物,专捕杀人,吃人肉吸人血,后来他们发现人的鲜血和灵魄可以助他们快速的修炼法力,便更加认定人类是他们最好的食物…… 它们把被吸去灵魄的活人放在冰池里,用长长的空心竹管直接插入他们的心脏,把最新鲜的血液倒引到金子做的酒杯里,再坐在上等丝绸铺的石台上慢慢品尝,把活人撕心裂肺的恐怖尖叫声当做忧美夜曲,他们不仅享受人类的生命和身体,还学习享受人类创造的物质…… 地下城中间吊着一个用荆刺编织的大笼,里面满是饿得有气无力、浑身皮开肉裂的壮年男人,眼里都透露着极其渴求的****妖孽们把这个叫佳宴笼,它们在插满刀尖的山坡上放着人类的美味食物,再把那些男人放出笼,满足的欣赏他们的“表演”,看着他们疯狂的向山坡上冲,眼睛锁住那些食物…… 人类的本能让他们失去理性,他们眼里只看到食物,却没有看到刀尖,完全没人留意到,在尚未触到食物之前,他们就会被那些尖刀刺死…… 明雪瞪大眼睛看着那些即将踩上刀林的人,一直紧握的拳头再也无法抑制,右拳一旋使出全部内功,向着山坡刀林方向往地上狠劈下去,随着一道如闪电般炽烈的银光闪划,惊天动地的轰隆声瞬间淹没了妖孽们的喧哗声…… 挥动双臂,长袖中白绫飞出,像游龙般绕到那些人的面前,把他们卷起,拖到安全地带,瞬息万变,妖精们第一次遇到内乱,一时间竟全都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个浑身充满灵气的……妖么? “嗷呜……”是谁先咆哮?接着,妖孽们便汹涌袭来,像一群凶猛的蚱蜢纷纷向明雪捕来,刚收回长绫的她尚未来得及使出风逝无影,便觉手臂与背后忽然一片火热,似火烧的阵痛传来,来不及多想,一掌推开一旁心惊胆颤的白狐,身体疾速旋转冲天而飞,头猛然一仰,长发飘扬,发冠处冲出一片清烟,一阵狂风呼啸而起,整个地下城忽风起云涌…… 惜月的自创绝招风逝无影,从来就是一招即出,周围人影尽逝,但明雪此刻面对的是几千只成精的妖,而非人,它们不仅个个身手灵活矫健,还都会妖术,遁地隐身,挥石走沙自是不在话下…… 故此,她用尽全部内力使出的一招风逝无影,亦只是暂时排开了周围死缠不休的妖精群,惨叫落地的只是靠得近的一些妖精…… 右手掐住的一只红衣女妖即将窒息,原形渐渐显露,是一只红色的狐狸,望着她细长明媚的双眼,明雪的右手在颤抖,白狐的心音传来“不要”的阻止声,她脑海中也闪过远古时候,那只火凤凰从天池中一冲擎天的那幕…… 第121章 梦回冥界 手不由得放松力道,掌间忽传来一阵疼痛,才瞬间,红狐已逃走,并在她掌间虎口处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黑色的液体往外流,巨石已从四面袭来,来不及多想,双臂挥展,一道道劲风即刻似箭般射出,让巨石在半途炸毁,碎屑纷纷坠落,眼眸扫过瞬间,隐身的妖精们已瞬间变到身边偷袭一爪…… 左额的火凤凰印痣开始燃烧,眼睫也不受控制的轻颤,心中狂躁的火焰渐渐燃烧,她知道,体内的天性异能又要不受控制了,那是她的本性,火凤凰的本性……是不容侵犯,胆敢冒犯她的,都要烟消云散,永世不得超生,但是不能,不能杀生…… “吱……”随着一声尖细的惨叫声,眼睛被一片血红渲染,撇眼,甩头,白狐纤弱的身影正渐渐坠落,挥掌击退她身后张牙舞爪的豹妖,一股狂烈怒火冲冠而驰…… “啊……”怒吼声惊心动魄,说好不杀生,却再也无法抑制,眼里是寒彻心骨的杀气,扫到之处,熊熊烈火顿燃,有的妖精喷水灭火,烈火却越烧越旺,顺着风向迅速漫延整个地下城,群妖们顿失阵脚,咆哮声惨叫声四起,幸运站在无火之境的妖们仍固执的向她袭来,双臂逆风挥展,风沙土石卷成一堵城墙向妖精们袭卷去…… 这一切,只是片刻完成,再疾速跃下,扶起已落地的白狐,纯洁的雪羽已染成鲜红色,右肩处一大块骨肉被削去,背后被撕得血肉模糊,看得她心寒颤栗,两人的长发随风吹舞,白狐紧紧抓住她的手,捕闪的眼睛望着她,嘴唇翕动,传来的心音是:“不要伤害它们,它们有好多……都是我的朋友和姐妹,它们,我们,都是没有命运的……” 没有更深入人心的表述,却震憾了她的心弦,是的,它们,她,都是没有命运的,无来处,无留处,无归处,它们,根本分不清楚是与非,就像从前的火凤凰与冥王,随心所欲做出的事,却不知道乱了天地的规矩,是要受惩罚的…… 渐渐……印痣平静下来,不再炽烈,现在,它只是一个印痣,眼中的杀气渐渐平和,站起来挥展双臂,使出风阵把那些人类送出洞口,再抱起白狐,纵身跃起,踏风飞去…… 群妖仍穷追不舍,这是第一次,她真正感觉到人的虚弱,她的轻功内力在人界江湖中可算上绝世高手,却敌不过这些修炼不到千年的小妖,想起原身的从前,鼻下唏嘘,人仙之别,如此之远…… 此时,丹洛南郊的碧月滩边,二匹迅如疾风的黑影瞬间逝过,前面的马上,一身黑衣的楚修面目狰狞,右耳不停在颤,右拳震动得已不能控制,黑马没奔几步,便腾空飞跃起来,不理会后面孟烟的惊呼声,他无法控制自己,右耳传来的声音,已让他血液沸腾,心如利刃在绞,全身如烈火在烧…… 孟烟的马技一向不错,却仍是跟不上使出了全部内功助马奔腾的楚修,只得低吟一声:“这个疯子!”再回头对着身后大吼一声:“茅启,滚回去,别跟着……”随即便心急如焚的驰马跟上楚修…… 白狐在她怀中渐渐现出了原形,新鲜的狐血染红了两人的白衣,终于躲进一个山洞里,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在一块石台上,明雪有些不知所措,手足无措的坐在她身边,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血在流,看着她慢慢变得奄奄一息,气若游丝,从前,生死对她来说只是一种形式,自来人间,她渐渐体会到了生离死别的痛苦,那种感觉,叫作撕心裂肺…… 盯着白狐双眼间那颗鲜红的朱心痣,她渐渐平静下来,抚一抚左额的印痣,抬手看自己的掌心,低吟道:“有人间三十年为期,三十年未到,我不会回冥界,那么,无论如何,这三十年内……我是死不了的……” 抱起恢复原形的白狐,怜悯的看着她缩卷在自己怀中颤抖的呻吟,尚未转身,诡异杀气又再袭来,不远处的枯草丛中传来轻微沙响,眼角的余光中几抹近乎透明的影子闪来,千均一发间,她纵身旋转跃起,风般逝出洞口,身后传来一阵相撞的惨呼声…… 一冲出洞口,一片黑烟便迎面捕来,带着浓浓的酸涩臭味,一星金光闪过,眼晴即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这些妖孽……真是狡猾,明雪心中一惊,知道自己正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夜,瞬间静得窒息,耳边只有清冷的风在呼啸,她知道,这是妖精们为防她用听觉感应敌向所设的隐声术,从前只因天生便有至圣的仙法,任何妖魔鬼怪仙都不放在眼里,根本不需要考虑任何对敌之术,却让如今成为凡人的她此般险向环生…… 屏息感应风向,不论敌人是何物,总有身体,袭近时风向必扰,无视无声的战争中,风是她唯一的伙伴,左手抱白狐于怀,只腾出一手应战,绕着白绫的右手轻垂,提高警惕…… 风,东南方斜向,白绫如疾风逝过,“叽……”惨叫声尖细,同时身后风向再偏移,身体腾飞,右腿弹风一扫,地下即刻如闪电劈过,汲深一丈裂开一条长缝,惨叫声四起,妖精又大乱阵脚,终忍不住开始咆哮喧哗,明雪即刻运足内力右手迅旋,噬魂掌终于寻着方向,所袭之处无一幸免,惨叫声四起,浓密的血腥味捕面渐来…… 腥风血雨,明雪只知心中一片空白,脑海中只有一个意识,那就是杀出一条血路,闯出去,全身紧绷无一刻放松,她知道只要有一刻松懈,她与怀中的白狐便会被万妖撕食,粉身碎骨,当一抹光亮隔着她的眼皮射入心中时,她掐着一只蜥蜴精的右掌已麻木,背上有一群猫精在撕咬,她感觉自己的背应该已经露出了白骨,被风吹着,有种萎缩的颤栗…… 当感觉到手中的蜥蜴精终于不再挣扎的同时,脑后忽传来一阵猛烈钻心的痛,心中的光亮顿时消失,只剩无尽的黑暗,渐渐吞噬她的知觉…… 梦境…… 一片清澈的湖水似一轮巨大明镜般静躺在园中,几棵垂柳斜长在湖边,树身横延至湖面,一缕白纱系在树身,纱襟迎风飘舞,站在树旁的仙者长须金发,体型魁梧,从背后望去,威风凛凛不可冒犯,转过头来,那和谐的眼神却让人感觉温暖…… “义父。”她轻轻呼唤,却走不过去,垂眸看自己,离地一寸,轻飘飘悬空,这是……幽魂?自己难道? 狮头龙身的妖王是万妖之尊,自天地成形平分五界时,便开始掌管妖界,被封为妖王的那一日,无意中在圣母的竹林里捡到一颗圆形的火球,送还归主,谁知却被圣母当枕头抱着睡了一宿,第二日清晨便孵出了一只火凤凰,从此翱翔于天地,圣母为义母,妖王为义父…… “冥儿,三日之期已过半,你可感应到……他的灵魄所在?”别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妖王,在她面前永远只是一个和谐可亲的父亲! 第122章 地狱边境1 轻轻摇头,眼中茫然失落,却忽想起了什么,看着妖王道:“义父,人间凌乱,妖孽乱世,祸害人间,五界,并不如我们想象中那样平和……” “所以……人间需要你们!”缓缓的,低沉的声音,妖王话一即出,她心中震憾,微启的唇轻颤,心似被一个无尽的黑洞吸了去,脑海中一片空白…… “冥儿,他犯的天罪太深,即是毁去仙躯,击散灵魄,圣天亦不会让他安然存活,但是圣仙与生便俱有的东西,是永远都无法褪却的,故此,去到凡间的他,能力定是人中之王,却永远无法得到正果,成为真正的人王,而且,圣天会让凡间的他,终生尝尽人间悲苦,辗转千万轮回,以洗涤他从前的罪恶……” “义父……” “冥儿,无欲无求无波无绪的仙人生涯,平如死水,人类却不同,人生苦辣酸甜,悲欢离合,爱恨情愁,丰富多采,那才是真正的生命……去吧,火凤凰永远都是勇往直前,有什么事可以难得到我们的冥儿……”这句话,远似自天际飘来,又近似萦绕耳边之息! 语出口的同时,妖王身影渐渐远去,不是他在离去,是自己在往后退,被一股轻柔却强制的力量往后吸去,伸出的手只触到一丝柔逸的冷风,带不走一滴熟悉的冥界气息…… 梦境二…… 这里空旷无际,前面是白天,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还有一望无际的白色水仙,和细微的清新花香;后面是黄昏,是毫无生气,空气凝滞,还有头上无边无际的浓密烟雾,凝重的恐怖气氛…… 天空无云,遥远的铃声轻颤,在天边渺茫的响起,再沉落…… 披散着及膝的黑色长发,一身白色纱裙,如玉的赤足踩在坚硬且布满棱角的沙石路上,干涸的黑色血液裹住晶莹剔透的脚指,新鲜的液体仍不停自脚板流出,原本亮如星际的双眸迷茫无助,她不断奔跑,向前面的光明奔跑,追赶光明已成为她唯一的念头,后面是不断抛弃的黑暗…… 身后,天际的深处忽传来隐隐的雷声,在这沉重的轰隆声响中,脚后跟刚离开的大地缓慢地裂开了,恐怖的气息如同灰雾一般从裂口源源流出。开裂的地缝仿佛变成恶魔的血盆大口,不断吞噬着脚下的大地,沉落无尽的深渊…… 她不敢回头,仍坚持向前冲刺,仿佛只要再踏开一步,便能永远停留在光明中,可是无论她跑得多快,多远,黑暗却仍如影随形的跟随她,仿佛成了她的影子,挥之不去,前面的光明世界触手可及,却又遥无边际,遥远天边轻颤的铃声,节奏越来越快,似在追赶着她…… 终于,脚下一个踉跄,她摔倒在地,脚下麻木的疼痛又醒了过来,钻心的疼开始从脚底传来,从脚尖开始的土地缓缓下沉,她想爬起,她不要落入恶魔的口中,手却毫无力气。 “啊……”伴随着她的一声惊呼,身下的土地瞬间崩踏,她伸出的双手抓不住任何可以救赎的东西,哪怕是一根草,一粒沙…… 是他吞噬了黑夜,还是黑夜吞噬了他? 他在洞口顿住脚步,也顿住心跳,窒息,无尽的黑中,前面那缕安静的白色……正寒彻他的心,那圣洁无瑕的人,心中最重的人,怎么越来越静了…… 不知道是怎样过去的,此刻把她拥入怀中,他感觉似乎是在梦中,那么不真实,透过冰凉的石壁反射过来的光,看到全身血肉模糊的她,他在颤抖,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沸腾,咽喉处涌上一泓腥味,纯朴典美的唇角流出一抹鲜艳冰凉的红,身体里那股邪恶的神经正蠢蠢欲动,似要挣脱他的控制爆发出来,闭上眼睛,静静抱着她,用自己的胸膛温暖她冰冷的身躯…… 浅绿色的光轻柔温和,缓缓从楚修的胸膛盛开,渐渐扩散,温柔的笼罩着两个安静的人,像一盏储存了万年深情的灯,把它的深情送放给这两个自幼便生死与共的人…… 孟烟在狂风暴雨中纵马驰骋,胡初风被她用青绫绑在了自己背后,她太快,担心他会掉下去。从碧月滩出发后,她马上发消息通知隐居在空无山下的胡初风赶去墓连镇与她会合,让胡初风用千里眼看到了明雪的所在之地后,再传达给楚修的顺风耳。 她知道,此刻楚修正用自己全部内力替明雪运功疗伤…… 她也知道,有股十分强异的妖气正在往墓连山方向漂移…… 虽然她了解楚修这三年跟穆子晖学艺,武艺定是超凡,但是,连与惜月武艺相平的明雪面对那普通的群妖都弄得生死不明,她不敢想象,耗废了所有真气内功的楚修,要怎样面对这股更强的妖气…… 胡初风说这股妖气比前面那群妖至少是多了二千年的道行,可惜柯三思那老头此时正在进行他一年一度的冬眠,谁也无法找到他,孟烟的心似被什么揪起,紧咬的牙关一直在颤粟,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惊慌,那二个孩子,自幼便让她心疼的孩子,千万不能有事…… 当孟烟的骏马踏上墓连镇的境地之内时,风雨瞬间停息,乌云密布,本就黑暗的夜显得更加诡异,胡初风惊愕的望着天际那一团团翻滚的乌云,有一缕瞬间变成一个诡异的幽灵,迅速向墓连山逝去,他惊得目瞪口呆…… “要死啊,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孟烟的吼骂声让他清醒过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把她的水桶腰快抱成了水蛇腰…… “女人,完了完了,早就听老鬼说过,超过了三千年修行的妖能呼风唤雨,天啦,这个妖不是我们能对付的,虽然我跟老鬼学了点降妖之术,可是……”他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给我闭嘴。”孟烟使劲把脑袋向后一撞,“啊……”即刻便听到了胡初风的惨叫声,他捂着自己的额头,痛得直掉眼泪。 孟烟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她的眼睛只盯着前面的路,手紧紧抓着缰绳,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快点上墓连山救楚修和明雪…… 洞口镇守的狼群发出惊愕的嗷鸣声,二匹老狼还来不及跑过来,便倒在了洞口,楚修眼睫微颤,胸口一震,绿光的范围又再扩散,把那缕试图袭近的幽灵黑烟隔在三米之外…… 黑烟形成一个狰狞的骷髅头,张牙舞爪的想要再捕过来,却无法接近,退在三米之距的石壁旁,居然安静了起来…… “修儿,修儿……”回忆中遥远的声音轻颤,似是夹在风里轻轻飘来,那么轻柔缓和,楚修心中一惊,这梦中熟悉的声音,沉眠了近二十年的声音…… 他猛的睁开双眸,身体里血脉在沸腾,透着浅绿色的光,他看到……父亲楚谦,一身素衣,谦和贤智,目光亲切的父亲正看着他,一手负于身后,一后在召唤他过去,楚修嘴唇翕动,心中惊憾,身上异墨戎裳紧缩,右臂轻颤,大脑在告诉他,那是妖孽变的化身,但望着那双眼睛,他心中却恍惚,那是父亲的眼神,永远平和睿智,亲切和谐的眼神! 第123章 地狱边境2 右拳紧握,他垂下双眸,触到伤痕累累的明雪,心神一狞,他知道那妖孽是要盅惑他收回内功气圈,穆子晖曾说过,他的内力里有股易仙易魔的灵气,潜力无边,只要一发挥到极限,那便是任何凡人都无可比拟的,此刻他为了救明雪,内力便已达到了极限,如若现在坐在这里的换成任何其它人,即是内力再高,恐怕也早已被那妖孽吸去灵魄。 只要一看到明儿,心中便如万蚁噬心般痛苦,自己保护不了她,如今让她伤成这样,性命危在旦夕,搂着她的右臂又轻颤,心中有个声音在提醒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明儿,只要撑得过天亮,那妖孽自是无可遁形,这重伤之仇,他楚修日后自会千辈奉还…… 闭上眼睛专心运功,不再理会光圈外面的一切…… “啊……”只是……这惨叫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这是?楚修心中一惊,转头……便见父亲和母亲正在被那群手持菜刀的村民疯狂的砍杀,“啊……”又是一声惨叫,父亲的右臂被砍断掉在地上,鲜血如泉涌般奔流,他倒了下去,原来雍容高贵的样子已纯然不在,只剩下无限的悲惨,趴在地上,向楚修伸出左手,用一种极其悲凉的眼神望着他喃喃道:“修儿,修儿,救救爹爹,救救爹爹……” “啊……”这是母亲的惨叫声,她趴在父亲的身上,用自己的身躯为楚谦抵抗那些疯狂毫无人性的砍杀,她的背上已经血肉模糊,纤纤十指早已被砍掉,落在地上,混入泥土里,伸出无指的手掌望着他,嘴唇翕动…… “啊……”这是……楚修的狂吼声,他终于没能忍住,双眸已经变成碧蓝色的他发狂的冲了过去,面目狰狞,充满杀气,仿佛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要杀尽眼前所有人,十指插入掌心的双拳运足所有内力挥动,他要杀了那些人,要杀了那些人,杀,杀,杀,他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轰隆声四起,瞬间地动山摇,挥动的拳虽然只触到空气,但楚修用尽全部内力所发的狂澜呼风威力奇撼震天,连在山脚驰骋的孟烟和胡初风的骏马都长嘶一声,前蹄张扬,孟烟惊愕的望着山腰处,那里……正在崩塌…… “啊!天凡,雪儿……”孟烟心中一惊,已顾不了那么多,纵身跃起,用轻功踏风飞逝,留下身后仍目瞪口呆的胡初风,他半晌才反映过来,大声呼喊:“女人,女人,别丢下我……” 同时,空无山顶的苍岩峰上一缕白影瞬间冲天而飞,向墓连镇方向飞逝…… 才飞到半山腰的孟烟望着不断崩塌的山洞,心中震惊,顾不上那么多,挥舞风神刀在已被堵住的洞口右侧劈开一道缝隙,缩身飞逝进去,四周到处都在崩塌,到处都有石块飞梭乱坠,强烈的炽烈杀气和阴霉诡异的气氛充泄了整个山洞,风神刀被这股邪气震得鸣鸣作响,杀气如此凛洌,那天凡和雪儿?她心中一急,顾不上那么多,沿着石壁飞逝进去…… 刚一进去,孟烟惊呆了,她看到楚修正对着自己的影子疯狂的攻击,连不断向他身上撞击的石块都不理会,只顾打自己的影子,山洞已经被他劈得地动山摇,“天凡……”她知道他是中了妖孽的摄魂术,这种妖术一般要修炼千年以上的妖精才会用,专门攻击人内心最脆弱的部分,让他自我麻醉,之前在胡初风那里就学到一些降妖之术的她,即刻掏出二道符掷到楚修身上,他便即刻后倾倒下…… “天凡……”孟烟焦急的想要冲过去,却感觉背后一股阴森冷气绕身,瞬间双脚便腾空离地,整个人倒转过来,待眼睛清醒过来,便看到一个黑色影子在向天凡和明雪的方向飘去。 “不要碰他们,不要……”话未喊完,便觉得喉咙被什么掐住,发不出声音,咽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越掐越紧,手脚也不能再动,她眼睁睁的看着那黑影走到明雪面前,把有着长长弯指甲的双手……伸向她的头…… 千均一发间,那黑影突然顿住,快要窒息的孟烟使劲眨着眼睛,惊愕的看见……原本昏倒的楚修猛然起身,双手闪电般从那黑影背后掐住了它的脖子,然那黑影的脖子即刻变得只有手腕那么粗,头颅一转,居然反转了过来,楚修当即便改插向它心脏,瞬息之间,却反而感觉自己心头猛然一凉,伸出的右手只触到一片空无…… 垂眸一望,脑中一片空白,一只邪恶的魔爪已插入他的胸膛……心脏之处…… 空气瞬间凝滞,孟烟的全部神经都静止,她甚至都忘了自己的性命也是危在旦夕,眼神死死盯着那魔爪,如果它自天凡的胸膛里缩回来,掌中有一枚鲜红的心脏,那么……世上便再也没有楚天凡或楚修这人了…… 只是……眼前突然一片炽目白光闪耀,原本漆黑的山洞突然变得明亮,一片清风吹来,孟烟感觉身上一切束缚突然松开,整个人猛的跌落地上,还来不及反映,便只见一双纯洁无瑕的羽翼掠过,“嗷……”接着便是一种恐怖的惨叫声,那魔爪齐肘截断…… 瞬间风起云涌,孟烟的眼前一片白光与一片黑光猛烈冲撞交激,一时眼花缭乱,炽光刺目,让她不由自主闭上眼睛…… 不到片刻,夜,又恢复宁静,再睁开眼时,她看到……那双洁白无瑕的羽翼正轻柔的抚着天凡,一缕月光似的柔逸光烟绕在他胸膛,那只魔爪正小心翼翼缓缓的向外退出…… 楚修望着眼前这张倾心引魄的脸,和这张洁白无瑕的羽翼,脑海一片空白,心中一阵恍惚,随着魔爪的退出,他感觉身体越来越无力,心中念着“明儿”,脑海眩晕,眼前一黑,向后倾倒…… “离,离离!”身后传来初风颤抖的轻唤声,孟烟转身望着一脸惊愕,眼神复杂的他,心中疑虑,思绪也复杂万千…… 那白色身影站起来,转身望着她嫣然一笑,再移眸,深深的望着胡初风…… 天亮前离去,转身的那一刻,易离的眼眸垂下,不论身后有什么,那不是她能掌控的,月光下的影子……在她纵身飞跃那刻被黑暗淹没,胡初风昂首,眼睛盯着那逝去的白影,眼角一抹清泪不知不觉溢出,顺着他清瘦的脸颊缓缓滑落,痒痒的,带着无限的悲凉…… 孟烟垂眸望着胡初风的影子,她不敢抬眸,不忍看易离,那一身如雪,唇如雪,发也如雪的易离,只剩一双黑瞳墨得入神,那双墨瞳……与天凡的一模一样,悠远深及,幽暗如无尽的深潭…… 此刻,柔逸的月光在她身上流转,她终于明白,这么几十年来初风不肯接受她的原因,那个女子,的确叫人一眼……万年难忘! “双翼狐妖……有着一双雪白翅膀的狐狸是妖中极品,在妖界拥有高贵的身份和血统,也许是上天的意外安排,有一日,她来到了凡间,在空无山下一个清澈的碧潭边,她遇到了两个少年,那时雨刚停,天空像被雨水洗净了一般,空气湿润中带着清新细薇的花草香,看着生气盎然的大地,呼吸着人间的新鲜空气,她乐而忘返,从此,命运便把他们三个牵连在了一起……” 第124章 龙啸魔吟 说到此处,胡初风没有再接下去,沉入记忆的笑容依旧欣然,只是眼眸缓缓闭上,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半晌,才又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她真的是可以让人一眼不忘的女子,那么善良,那么可爱,连老柯都那么喜欢她,虽然……可是他也舍不得啊,飞扬一直怪他,但我知道,如果他不出手,等到妖界来收,离离便是会落到更惨的下场,她被镇压时……那么痛苦,可我就那么看着,只能那么看着,我什么都不能做……” 孟烟大概知道一些后来的事,三角的恋情,异界的戒律,表面绝情实为无奈的镇压,从此白昼原形,黑夜才能为人,永世的孤独和可望不可及的思念是对她越界之罪的惩罚,那个镇压的地方,太阳落山前,人不能犯境,所以尘飞永远都见不到他娘亲真正的模样,因为只能白天去,他只能看见一只有着洁白双翼的雪狐! 可是昨夜,是什么力量让易离挣脱镇压来这里救天凡?天凡是沈星的儿子,虽然是有着那么一层不可抹灭的关系,可也不至于……而且她是如何得知的?这短短一息间的变幻,如果不是说心早有灵犀,那么可以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合理解释这一切?难道……当年胡初风的猜测是真的? 看着神绪低落不安的初风,她不忍再让他心中更添新愁,便不再言语,垂眸望着躺在马车里厢的明雪和天凡,得快些送他们去到慈心庵。 隔着帘子,忽闻马车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她不语,感觉帘子动了动,转眸看到掀起隔帘的茅启撇着眼一副委屈的样子,“外面真的好冷,我可以进来么?”孟烟瞪了他一眼,但见他冻得发红的脸,心中一软,终是冷着脸轻轻点下了头。 他即刻进了马车,欣喜的脸上一双得意的眼睛狡猾的撇了胡初风一眼,只是此时的胡初风眼睛一直盯着车窗外,根本没心思去理会他。这家伙还算是机灵,孟烟一走,他便请来了幽若赶着马车前来接应,虽然他不识武艺,但是种盅之术却是无人能敌,偏偏穆子晖又给他的随从们下令任何人不可欺负他,那另外十八随从便都是要让他三分。 自认识了茅启,孟烟便更是糊涂了,茅启说她们俩才是前世的情人,自懂事之日起,他便经常做那个跟孟烟一模一样的梦,但是孟烟却认定了那为她跳涯的人是胡初风,突然冒出个茅启,她竟有些不知所措,茅启对她,有如她对胡初风,只是,茅启的脾气是出其的好,好到可以容忍她做任何事,哪怕是为胡初风而做…… 去古铜山的路很漫长,尽管胡初风早已通知慈心前来接应,但看着奄奄一息的两个人,孟烟仍是忧心如焚、坐立不安。 这才是下墓连山的第三天,马车从碧月滩驰过时已经是傍晚,一直静坐发呆的胡初风突然起身掀开里箱的帘子钻了进去,孟烟怔了怔,随后跟过去。 当孟烟看到胡初风的眼泪滴在楚修脸上,她突然恍然大悟,心中震憾,忍不住浑身颤抖,难道?原来,她预感的事情是真的,看着楚修包了几层白纱布却还是被血染红的胸口,她不禁感觉到心酸,楚修缓缓睁开眼睛,低低的沉吟着“明儿”,孟烟闭上眼睛,不禁想起那坚毅卓绝的沈尘扬,她心头感叹,这世间,真有那无私的爱,谁说沈家无情?只要圣名和基业,不怜亲情?当年为保圣剑基业的沈星,原来,不是最悲惨的人,最悲惨的人,是易离……和沈尘扬…… 马车紧急停下,胡初风脚下一个不稳,跌倒在楚修身边,孟烟疾逝出去,一眼便见到了一脸杀气似要吞噬她们的穆子晖和他身边的三吴,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股强力便冲来,她猛的被弹开跌落地上,心中大喊不妙,却又无力动弹,抬眸只见穆子晖右臂一伸,右掌五指微曲,周围瞬间风起云涌,一股狂风猛然袭向马车…… “砰……”的一声巨响,马车四分五裂,楚修的身体被狂风卷起,瞬间便飞到穆子晖面前,脖子紧紧镶进他成勾型的千斤爪中,身体悬空离地,昏沉的他未有丝毫挣扎,无力的眼睛睁开一点缝隙,冷冷的盯着他的……师父! “放开他,你要干什么?”胡初风大喊。 “主人不要。”茅启惊呼道。 空气瞬间凝滞,孟烟只觉得耳边似有骨胳碎裂的声音,心似快要跳出来,待心绪清晰,眼眸也清晰时,却见穆子晖的右臂上,搭了一只纤瘦修长的手,那是吴言,他没有用内力,只是静静的看着穆子晖,似用心在与他交谈,劝熄他心中的怒火,孟烟感觉,身边的杀气开始渐渐熄灭…… 只是……当楚修的脚尖刚刚着地时,孟烟又感觉身后袭来一股杀气,头尚未转过去,一道炽光便如破空闪电般划向穆子晖,未等穆子晖动手,他身边的三个随从已经比他更快一步使出破风掌抵挡剑气,这就是十八随从的特点,任何危机时刻,他们都是最先保护穆子晖安全的人,有时候甚至比他自己还快。 一把空轮剑在半空划风挥舞,与三吴的破风掌所发劲力相持,发出一道道金光,仰头观战的孟烟渐渐宽了些心,因为沈尘扬的空轮剑法大有进步,三吴居然快不是他的对手,这些年的隐退,果然是有些作用。 而胡初风却知道,穆子晖的十九随从技能是各有千秋,武艺最厉害的是八卦双雄,而三吴最擅长的是五行八卦之术,如果对阵较量,沈尘扬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但这样突然袭击,单纯的打斗,他们三人却不一定能胜得过沈尘扬那精湛的空轮剑法。 只是她的心又马上提了起来,因为七乐和双野来了,未待他们出手,穆子晖已纵身跃起,轻喝一声“退下。”三吴即刻退开,“尘扬……”胡初风开始担心起来,沈尘扬绝对不是穆子晖的对手。 只是……穆子晖刚刚挥动的双臂突然软下,头猛然后仰,发出一种恐怖的狂啸之声,像命临绝的狂龙在惨叫,一时间,天际瞬间暗沉下来,黑夜像暴雨前的乌云般来得那么急骤,在众人的震憾中,穆子晖眼角那一缕惊憾尚未来得及掩去,人便失重坠了下来…… “主人……”众随从震惊,孟烟和胡初风也惊愕无比,沈尘扬疾速收剑,跃落地下,先扶起楚修,转头再去看被众随从接住,开始七孔流血的穆子晖…… 孟烟惊得目瞪口呆,她觉得这几天突如奇来的一切怎么如此不可思议,穆子晖的旧病突然复发,也让他的随从们一时惊惶失措,只有吴言稍显冷静些,点住了他的血脉,“修儿,修儿……”身后沈尘扬凄惨的狂吼声响彻云霄…… “啊,怎么会如此?怎么会如此?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断了气?”胡初风面如死灰,手足无措的喃喃自语,更让孟烟……身如世界末日来临…… 第125章 死灰复燃 雪又纷飞,飘逸的雾环绕着被白雪覆盖的古铜山顶,让耸入云宵的山顶如临仙境! 清静的慈心庵外是一重重被雪覆盖的铜墙,那是已静站了三日的五千炽血军!三日连续的大雪,他们就这么静静的站着,似一尊石像,一动不动,等待有人出来告诉他们,神将醒了,他没事了!这些,是穆家的旧将!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神将国师的安危,是大楚子民和将士们最关心的事,穆子晖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像一尊神,象征着大楚繁荣安定的神,在大楚百姓和将士心中,穆子晖与安定的大楚同在,只是这一点,尚有人不知,或者说是,尚有人不愿知! 那各国朝内心思痒痒的人,江湖上蠢蠢欲动的人,开始了么?逆风而行?逆水而上?这一次,大楚神将国师病重的消息,竟比千丝线的消息传得更快,没有封锁,只因此时,江山易主,大楚仍是楚家江山,而那坐在皇位上的人却不再是从前那个楚王,他是太宣王!一心想要雄霸天下的太宣王…… 归心阁内仙摇上的穆子晖安静的沉睡,像十三年前一样,手臂干枯,七孔流血,气若游丝,只是头发不再花白,那也许是恒生灵丹的功效,虽然病情复发,但终是有些抵制。 慈心坐在一边的竹椅上,呆呆望着,上次有奇迹出现,这次呢?钻研了这么多年,仍是未找到治枯血症的方法,还有修儿,也不知他如今怎样了,初风说好了要带重伤的他过来,为何又临时改变主意,她赶去接应时却只接到旧病复发的子晖,和重伤在身昏迷不醒的明雪。 明雪的伤逝并无大碍,虽然她伤得很重,但都是些外伤,那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她的惜世之药治疗这种伤势非常有效,而子晖的病,她却仍是如十几年前一样,除了让他在仙摇上汲聚药气,其它的根本无从下手,此时,也只好等那个人来了…… 望着仙摇上的子晖,慈心觉得仿佛一切又像回到十三年前,往事历历在目,灰飞烟灭的子素,筋脉断裂的穆宗耀,万箭穿心的明腾,还有那惨死的明显项夫妇,这世间一切果因皆有循环,种因得果,然这一切的悲剧,都是谁种的因? 沈尘扬用尽全部力气狂吼着“老鬼,出来啊,出来啊,老鬼,快滚出来……”他疯狂的拆柯三思的老窝,整个酒窑被他的剑气扫得四分五裂,连地都遁了一丈,方圆几里,几乎都被他翻了过来,却仍是未见到柯三思的影子…… 天上一个响雷,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沈尘扬终于跪倒在地上,仰天大哭:“苍天啊,你为何如此狠心?你要折磨冲着我来,为何总是折磨我最亲的人啊?”他那曾经坚毅卓绝的气魄,如今已经荡然无存,只有无限的悲痛和凄惨,让他伟岸的身影显得那么孤独无助…… 孟烟远远的坐在马车上,抱着早已断气的楚修,已经哭不出声音,只剩下绝望的泪混着雨水往外淌,胡初风身上的白衣早已变成了灰衣,站在一边呆呆的望着楚修,仍是满脸的不敢置信,这个表情,他已经持续了好多天…… “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胡初风终于也哭出声来,软软的跪在地上,垂头大哭起来,只是,他在哭了几声之后,又突然恍然大悟道:“离离,离离,她一定能救天凡,一定能救他,沈尘扬,起来,我们去找离离……” 三人带着楚修疾速飞向苍岩峰,“初风,你随孟烟在此处等我。”沈尘扬抱起楚修,扔下这句话便毫不犹豫的从苍岩峰顶跳下去,绝尘堡在苍岩峰下最底部,以苍岩峰为主的五座山峰把绝尘堡团团围住,形状像竹笋一样的绝尘堡悬在中间,周围到处都是灰雾环绕,阴森诡异,连风呼啸的声音都像幽魂的哭泣…… 孟烟只觉浑身颤栗,一股彻骨的冷气从她的皮肤钻入血脉和体内,让她整个人顿觉身至千度冰寒之中,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那颗心,似乎都快要冻结,看到沈尘扬抱着楚修跳了下去,孟烟亦毫不犹豫准备跟着往下跳,只是刚迈了一步,便觉得寒风又彻骨了百倍,胡初风拉住她道:“我们跟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那里不是我们可以去的地方,就在此等他们。” 孟烟此时才发觉,尽管平时胡初风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此时却似乎丝毫没感觉到寒冷,反倒是她,已经冻得缩成了一团,胡初风看到她那个样子,不禁紧紧揽住她,两人在一块巨石边互相依偎着取暖…… 孟烟偎在初风怀中,这一刻她忘了所有悲痛和彻骨之寒,竟这么贪婪这个温暖的怀抱,甚至有一个危险的念头,如果可以这么一直依偎下去,该多好!而胡初风怀中搂着孟烟,思绪却早已飘远,望着远方的双眸闪着光,仿佛夏季的天空里最亮的那颗星,在这寒冷雨雾里,照亮着孟烟的心! 没多久,谷底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声音悠悠,凄婉悲凉,似远似近,远似天际飘来的伤心之叹,近似萦绕耳边的悲伤之息! “每个晚上,尘扬就是坐在这里,用笛声陪着离离,两个人看着同一个月亮和夜空,用笛声来畅谈心事,而这三年的白天,他会带些礼物下到峰底,飞跃在脱尘堡旁边的石劈上舞剑,给还为原身的离离看,他们都是那么善良的人,为了亲人和朋友,令愿自己默默承担所有的痛苦,他们积了那么多恩德,老天爷有眼,一定不会让天凡有事的!”胡初风轻轻喃语着,用自己瘦弱的下巴抵住孟烟的额头…… 孟烟忍不住又泪流满面,原来这么些年,他一直默默观注着他们的生活,上天让他有千里眼,是好?还是坏?凡事看得太清楚,太透彻,他又何尝不是把悲伤留给自己?令愿做一个被世人取笑为胆小鬼的人,做一个没有担当,只知逃避的人,可是他的心,却从未轻松过。 很久以后,雨终于停了,天也快亮了,沈尘扬终于带着楚修上来了,胡初风和孟烟看到远远走过来面如死灰的他,心中的希望,就在这一刻灭了,沈尘扬横抱着楚修麻木的从他们身边走过,眼里满是凄惨的痛苦…… 一直住在无尘山庄的古汉见到楚修的时候,表情一如当初的胡初风般不敢置信,他几乎在怀疑这是调皮的楚天凡在跟他开玩笑,他大笑着拉天凡起来,拉了很久,不动,他又开始拍他的脸,拍到后面便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还是没有动,古汉哭的样子丑极子,五官全皱到了一起,趴在他身上喊着:“臭小子,起来呀,起来呀,再不起来雪儿不理你了,起来呀,雪儿要走了,快起来……” 他仍是没有起来,古汉终于相信了,因为楚天凡只要一听到明雪的名字,就不会再装了…… 没有什么葬礼,圣剑山庄的祖先们从不建陵墓,人死后一无所有,一无所是,尘归尘,土归土,何必留下躯体污染尘埃,楚修的火葬定在明日,此刻,他的身体正躺在沈尘扬房间的床上,沈尘扬一直呆坐在这里,一语不发。 第126章 东量几度 这是一个无眠的夜晚,已经退出江湖的圣剑山庄……现名无尘山庄,上下一片寂静,比以往更加冷清,圣剑山庄解散后却依然留在沈尘扬身边的敖融,已经在他的房外等了一个多钟头,反复衡量,事情严重,终是忍不住,轻轻敲响了房门。 “出去……”捂着额头的沈尘扬有气无力的说道,声音沙哑,满是疲惫。 “师父,对不起,我知道现在不能烦你,但事态严重,公子出事了!”敖融小心翼翼的声音仍是打破了这个夜的宁静。 沈尘扬听到这句话后,心头一惊,猛的一怔,他出事了?尘飞出事了?他那么出色的孩子,居然……“速速道来,怎么回事?”沈尘扬猛的起身,快步走出门去,敖融紧跟其后…… 抱膝坐在房间角落的古汉脸上仍挂着泪水,撑着站起身,缓缓走到楚修的床边,跪在他身边,抓着他的手臂,又再忍不住失声痛苦:“天凡,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的命一向都那么大,怎么会死,我不相信,真的不敢相信,你说过要带我过荣华富贵的日子,你还说要帮我讨个娘子,怎么这么快就食言了?” 哭着说着,双手竟渐渐感觉十分炽热,使劲眨巴眼睛,用袖子抹了把眼泪鼻涕,定睛一看,吓得一下子跌倒在地,天凡身体里的血像流水一样往外淌,那些血流出身体时还带着炽烈的热气,流在身边的一淌血甚至还在沸腾,“啊……”古汉失声尖叫,他手上沾着的天凡的血已经燃成了两把火,烧得他毛骨悚然…… 闻声赶过来的孟烟和胡初风,更是吓得目瞪口呆,惊惶失措,“天凡……”孟烟刚要捕过去,便被胡初风给拉住,疾速赶来的沈尘扬看到这一幕,眼睛都快要掉下来,赶紧熄灭古汉手上的火,一双手已经抖到不能控制的胡初风结结巴巴道:“尘扬,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换血移魂?” 尚未等沈尘扬回复,只听“砰”的一声,楚修的身体居然燃烧起来,孟烟的第一个反映是,明雪不在这里,不可能是她眼睛里发出的火焰,这是怎么回事? 不到一刻钟,火终于停了,众人再捕到床边去看楚修的身体,居然丝毫未损,而整个床烧得只剩一个光架子,楚修身上的衣服也烧得精光,沈尘扬赶紧拿一件衣服遮住他身体,其它人却惊讶的发现……楚修身体里的血脉居然泛着绿光,激烈流动,像一条汹涌的绿色河流,似乎要挣脱他的身体爆发…… “明儿……”在众人的震憾中,楚修突然睁大眼睛坐起来,狂喊声惊心动魄…… 才午后时分,天际却似被蒙上了一层黑纱般暗沉无光,空气压抑得叫人难以喘息,不羁的寒风夹着星星雨丝,卷着落叶尘沙凌乱的飞舞,今日的丹洛城是前所未有的冷清,街上行人廖若晨星,商家门庭宴闭,全城无犬吠之警。 一抹灰影瞬间从街道逝过,忽又停下,这是骑着骏马的沈尘扬,从马背上跃下,看着街上几个似是石雕般定格的行人,走过去伸指在他们鼻下一探,尚有气息,右臂一挥,“吱……”望夕客栈的大门便倏的打开。 里面端着托盘的小二惊恐的表情该是持续了多时,倾斜的托盘边沿还遗留着菜渍,托盘内的几碟小食早已变成地上的残物,柜台里掌柜的姿势是猫着背数银子,几个零零散散的食客保持的姿势各异,有的正举杯饮酒,有的正拾筷夹菜,有的正啃着鸡腿…… 沈尘扬一眼扫过,目光停留在楼梯转角处那个正在蠕动的影子,闪电般逝过去,却在看到那物时,收回了掌中的功力,这是一只很大的狼狗,身上脏臭不堪,正在啃食一根大骨,许是感应到他在身后,那只狗转过身来,摇了摇尾巴,随即便冲出了门外,沈尘扬心中一阵惊讶,这只狗冲出去的速度,胜得过一个轻功了得的武林高手,只是,这明明就是一只普通至极的狗。 惊愕了几秒,他快步走出门外,双臂一挥,街上被定格的那几个行人便横飞进望夕客栈,包括客栈里的人,全都倒在了地上…… “这寒冷天气,再在外面立个二宿,小命就冻没了,站着多累,躺下好好休息一下吧,待我找到人,便会来为你们解开穴道。”话间,沈尘扬纵身跃上马,驰骋而去。 沈尘扬在山下弃马逆风踏叶而飞,白色身影一路轻快的掠过遮掩身体的树木,很快便到达东量山的几度寺,离寺近四丈之距,查觉到那种安静得诡异的气息,背后宝剑出鞘,酝力于臂,提高警惕,足尖轻点,直跃寺院大门。 人尚在半空,未着地,看到寺院外倒了一地的黑衣尸体,足尖点过一片飘扬的枯叶,借力飞到了寺院屋顶,尚未落地,便觉脚心一股凛洌寒气直冲而来,即刻旋转身体避开,倾刻,屋顶的瓦片便似海上狂浪般掀起,沈尘扬的身体越旋越快,似一个龙卷风,避开那捕风而来的杀气。 一阵轰隆声响,一个黑影冲天而飞,沈尘扬手中宝剑即刻劈天划来,一道弯月银光便向对方迎面劈去,而与此同时,对方双臂一挥,一道八封风阵便即刻挡住剑光,沈尘扬被风阵逼得连连后退,对方遁机捕风袭来,却在伸掌间突然顿住…… “沈尘扬?”赵争诧异,疾速收回风阵。 “是你?”沈尘扬刚刚挥动的宝剑马上收回,同时转身望向身后,幽冷正阴森森的盯着他。 “这些人都是你们杀的?”沈尘扬扫一眼院内,来时已查过,几度寺连方丈总共也不到三百人,全都躺在了这里,一个不剩,连同一些黑衣武士,整个寺院尸体密布。 “哼!”赵争冷哼一声,挑眉扫他一眼,纵身跃落地上。 “你脑袋没你儿子灵光。”倒是幽冷的腹语,虽带着嘲讽,却回了他问题:“自己看看,全都毙于拳伤,我们来时,已是这样。” 沈尘扬向他微点头,纵身跃到院内,弯身去探一个黑衣尸体,“不用看了,虽然乔装得很好,但可以肯定是朝廷的人,大楚朝廷的人。”赵争边说边举袖,即刻有一只金蜂冲天而飞。 “有没有消息?”沈尘扬开始仔细环视四周。 “遇袭是九日之前的事,连惜月公子都能中的埋伏,可见设计之人才智卓绝,我们十多年未沾江湖事,这次看来是遇上对手了,那招声东击西,居然连暗中保护月儿的双野都骗了,只是……他们的目的……是惜月……还是明月?”赵争说着,冷眉煞目的望着沈尘扬。 “七伤拳,拳王后人,怎么就成了一个杀手?”沈尘扬撇了他一眼,一边观察线索,一边思索问题。 “还有这些朝廷的人,从表面上看,像是在寻找惜月公子和月儿的下落才糟的毒手,只是不知事实是否如此表面。”幽冷仍站在屋顶,微微展开双臂,极悠闲的吹着风。 第127章 漠灵之息 “看你那样子,似是一点都不上心,主人如今都命在旦夕了。”赵争咬牙冷喝道。 “不要以为你是主人最帖身的随从就是老大,少对我大呼小叫,主人的安危,我比你更在乎,那老家伙不是已经去了慈心庵么?言的信中说过,主人不会有事。”幽冷未转身,说话的声音却像自脑后传来。 “你……” “好了,传说穆子晖的十八随从默契如一人之肢,今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沈尘扬冷笑道,抬步便向院内走去,只是走了二步又顿下,转身认真道:“那些人即是如此残暴,抓去的人亦不会善待,穆子晖只是知道明月被人抓走,便对保护她的修儿下那么重的毒手,若是明月有何闪失……” 果真有效,话一说完,二人神情即刻变得凝重,正在此时,沈尘扬眼角一缕黑影飘然逝过,只眨眼功夫,幽冷手中便持了封密函,戴着褐色皮手套的右手随风一甩,信函便展在面前,眼眸一扫,眉头微锁,手在垂下之时尾指带了一丝火星,信函瞬间燃烧,倾刻变成灰烬,被风吹散。 “何处?”赵争迫不及待的问。 沈尘扬望着幽冷,幽影使者打探消息的能力虽然未在江湖流传,但他却深知其能力不可小巧,穆子晖从来不在江湖行走,却能料事如神,对今朝各国宫廷,各大门派,江湖中大小事件,大小人物都了如指掌,靠的便是幽术派的这些幽影使者。 二千八百名幽影便者像蜘蛛网一样密布今朝各城,每一名使者均是江湖中少人能敌的高手,他们手下又再有分部,他们不似千丝线,千丝线在明,幽术派在暗,行为诡异无常,无踪无影。 因此,太宣王亦是一直想拉拢幽术派,像众生派一样为朝廷所用,便是在得知幽冷是穆子晖心腹之后,也未放弃对他的招揽,因为他知道,幽灵四将不像穆子晖的其它随从一样,与他有过出生入死的经历,据暗查,幽灵四将是穆子晖二十五岁那年与其比武打赌,输给了他,便做了他的随从。 “天水一线,水中天宫,许久未去漠城了,丑时起程,去看看漠城的灵水仙宫!”幽冷阴笑道。 “胆敢冒犯主人,真是不自量力!”赵争冷冷道。 而沈尘扬望着寺院大门,眉头微皱,心中暗道,此次的对手,恐怕不是不量力之人,七伤拳威力无穷,一拳挥出周围无一物完好,而整座寺院除了方才他与赵争打斗时掀掉的前院屋顶,其它地方全都完好无损,连堆了十几具尸体的大门口旁边的柱子,都是毫发无损,而从那些尸体身上的拳印来看,他们是同时死于一拳之下。 如此威力,那七伤拳定是练到了至高境界,而这人,到底会是谁呢? 夜降临,幽冷双臂环胸,迎风站在几度寺的屋顶,闭上眼睛,感受寒风的呼啸! 赵争坐在沈尘扬架的簧火旁,若有所思的望着簧火! 而沈尘扬,望着熊熊燃烧的篝火,不禁又想着楚修,那么多离奇的际遇发生在他身上,到底是好,还是坏?临走前他已经活过来,虽然在那一声狂吼之后又昏了过去,却断定他身体已奇迹般的痊愈,奇筋异脉渐渐新生,诡异的血液正如沙漠新泉般漫延他的身体…… 临走前孟烟恼怒的望着他,他无视她的眼神,只对初风说:“帮我好好照顾他!” 纵身跃马那刻,听见背后古汉微微的叹息,他知道,他们都在怪自己在这个时候离去,虽然修儿已暂无生命危险,却也不知还会有什么奇异事情会随时发生,他的命仍悬在半空,而他去坚绝的离去了,去救尘飞,他的……儿子…… 想到此处,沈尘扬不禁无力的抬手捂住自己额头,闭上眼睛,悲伤的思绪又止不住涌上心头! “修,无恙吧?”幽冷嘶哑的腹语划破宁静的夜空,阴森中却透着一丝温和。 “听说都已断气,会无恙?”赵争冷冷道:“真是叛逆,主人命了他在出山之前保护月儿安危,竟私自离开,累得月儿被胁持。” 沈尘扬未语,自觉心头一阵悲叹,自己从前为大局舍挚爱,而如今,修儿却是为了一个女孩,不顾所有大局和自己性命,这难道便是因果循环? 幽冷望着他的背影,这个以超凡剑术、侠义风靡今朝的江湖第一大侠,曾经的天下第一剑庄圣剑山庄主人,远见卓识的沈尘扬,在这一刻,竟丝毫未掩饰的表露出自己的悲伤和孤立,令他不禁想起了从前的穆老将军,他们都在亲情中徘徊…… 子时,沈尘扬轻拂身上尘灰,跃上屋顶,眺望远方,眼神迷离,幽冷自信的朝他一笑,便带头飞跃而去,赵争紧随其后,沈尘扬望了一眼西南方向那若影若现的一缕彩霞,随即便踏风跟上赵争…… 东量山下,一排黑影瞬间掠过,似无影无形的幽灵,飘渺无声息,向丹洛城方向逝去…… 原来热闹繁华的丹洛城,如今变得特别阴森,街道上诡异的风卷着枯叶尘沙打着旋,发出凄鸣哀婉的声音,三匹骏马破飞逝过,为首的在离望夕客栈二丈之距时右臂一挥,客栈大门倏然大开,右掌一旋,五指轻弹,那打着旋的风即刻循向客栈内,收掌时,三人已如风逝远…… 沈尘扬在最后,耳边漾起轻微的脚步声,跟着五丈之远,那些是轻功极高的人,一般人很难查觉,望着幽冷的背影,他顿生好感,原来这人也不如传说中那般冷雪残暴,不论当初是何原因让那些路人定格,如今终是不忘解了他们的穴道…… 漠城是大楚国最西方的一个古城,靠近乌兰国,漠城在几百年前原本是没有的,那里本是一片连续的湖泊,叫天落群湖,这个群湖像一条界线,把大楚和乌兰国隔开,后来湖泊逐渐干涸,两国便干脆把临近自国边境的地域填平,成为陆地,也因为抢夺地域,便时常发起战争。 漠城便是大楚最后填平的一片湖泊,因为土质问题,漠城北边大部分地方难以耕种养植,故此,虽然面积广阔,却人烟稀少。 而漠城最东方却有一方净地,那便是水灵湖,五百年前,当天落群湖的湖泊已快要干涸完了的时候,却有一个曾经最小的湖泊,一直到现在仍保持着当初的原样,水灵湖平幽如镜,水色幽蓝,周围方圆三里四季常春,青树垂柳,百花遍地,异草芬芳,燕蝶翩舞,仙乐飘飘! 水灵湖虽是当初天落群湖中最小的一个湖,却是现在今朝最大的一个湖,也是最仙逸脱尘的一个湖,因湖中央,有一座似天宫般的宫殿,那便是灵水宫! 灵水宫具体建于哪个朝代,今朝历史上并未有记载,也从未有人真正知情,只不知从何时开始,人们都已周知那漠城的水灵湖,水灵湖上的灵水宫,还有……灵水宫里的水灵仙子! 灵水宫刚出道时是极少在江湖上行走的,却被江湖众派称首,在江湖上权威之大相当于一国之主,所发之言无人置疑,所行之事被认公理,却在百年前逐渐落魄,那是从第十七界宫主左灵,比武输与当时的幽术派主人舞忧开始。 第128章 一米人心1 那个时候,幽术派在江湖上还是所谓的邪魔之派,被正派所不耻,幽术派主人舞忧当时尚年少,方龄十七,武艺却是冠绝天下,而且十分争强好胜,经常挑战江湖上有名的大门派。 她与左灵的决战是在水灵湖上,照说左灵武艺出神入化,水上又是她的境地,不应该会输给舞忧,可那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左灵的确是败给了舞忧,而且是侮败,当年方龄二十一的武林盟主,灵水宫主人左灵,与年方十七的邪派主人舞忧在水灵湖上大战才一百回合,左灵便被舞忧的黑绫绑住,全身不得动弹,当舞忧的魔手掐在了左灵的咽喉时,所有围观的武林人士全部起立,惊愕的望着那一幕。 舞忧大笑三声,转身飞跃离去,留下一句话:“江湖正道,武林盟主,不过如此,若我魔派要一统江湖,根本无人能敌,哈哈哈哈……” 次日,左灵失踪,灵水宫归隐,不再问江湖之事,那以后,灵水宫的独门武艺“水啸踏天”失传,灵水宫除了一些基本武艺和水中特能之外,便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武艺,后来灵水宫便日渐衰退,偶尔在江湖上出现,也不再被武林人士尊敬,还经常被一些邪门歪道挑畔,只因当年的左灵与剑圣沈尘翼是挚友,在圣剑山庄的庇护下,才没人敢动灵水宫,自那之后,江湖上便再未选武林盟主…… 到近些年,灵水宫几乎都已经不在江湖上走动了,世人似乎都快淡忘了今朝还有个灵水宫,但三年前付城那一战,灵水宫在一夜之间让被下了奇毒的玉溪恢复清澈,这又让世人认识到了灵水宫那独一无二的世间绝技,所以,曾经人烟廖若晨星的漠城,如今变得“热闹”了,各国的暗使陆续出现在漠城…… 离漠城尚有二十里路,他便与幽冷赵争分道扬镳,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在一个分岔路口,双方停下,然后抱拳道珍重,再分开驰骋而去,他们都是在江湖里浸了太久的人,对于在这乱世中生存的规则都太熟悉。 沈尘扬行走江湖一向都跟普通人一样,入住客栈,在街上行走,跟路人打听事情,甚至问千丝线买消息,一把宝剑一个包袱,只此而已。而幽冷和赵争却不同,他们行踪不与常人,今朝的每一个角落,他们都有落脚之地,一般行事都无需他们自己动手,消息更是不用去打探,自然会有人报上来。 当沈尘扬踏上漠城的边境时,他的心蹭的震了一下,没来由的,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知道这次的漠城之行定是会风起云涌,似乎漠城的每一个角落都隐藏着危机,就像一个陷阱,在等待着一些人落网,而他与幽冷赵争,便是那陷阱要等的人么? 云来客栈,持一杯清酒在手的沈尘扬仍在认真用膳,丝毫无视周围那些盯着他一眨不眨的眼睛,倒是坐在最里桌的一个锦衣胖子终是忍不住了,提着一坛酒就走了过来,嘴边仍留着酒渍,走到沈尘扬桌前,还没坐下就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周围人便都是一副撇嘴皱眉的表情。 “你,你就是沈尘扬吧?圣,圣剑山庄庄主?”他说话有些结巴,不知是喝多了酒的原故还是天生如此。 沈尘扬抬眸,微笑点头。 “真,真的是你?哈,哈哈……”那胖子仰头大笑,周围人都紧张的关注着沈尘扬的反映。 “圣,圣剑山庄,几百年来都是武林第一剑庄,传到你手上,怎么,就,怎么就散了,退出江湖,归隐,难道,是找了个小妾?”那胖子咧着嘴笑起来,周围的人也都跟着笑开了,小部分人在小心翼翼的观察沈尘扬的脸色,有的人在窃笑。 胖子见沈尘扬仍未有反映,脸色都未变一点,便更是得意了,直接就坐到了沈尘扬对面,伸出大手抓一把盘里的牛肉塞进嘴里,眼睛还一直盯着他。 而沈尘扬还是未有任何反映,只是默默喝酒。 “啧,啧,啧!哼哼,嘿嘿……”那家伙又站了起来,绕着桌子转圈,一副鄙视的样子打量着沈尘扬一旁送菜过来的小二莫名其妙的望了他一眼,手中端着的盘子尚未放下来,胸口衣襟便被什么拉住,整个上身往下一趴,耳边倏倏一阵风声,还未来得及反映过来,下巴便掉在了桌子上,待眼前看清,眼眸便只触到几个叶型飞镖,顿时吓得他心惊胆颤,想要抽身离去,却感觉头已经被什么固定住。 沈尘扬微皱眉头,左臂一挥,那些定在他桌前一米的如雨丝般密集的飞镖,便都一一落地,发出钉铛之声,那胖子原本惊愕的表情变成了震憾,能使唤风向气流让物体定格的内力……世间少有,虽然圣剑山庄的威名早远扬,沈尘扬的武艺也被江湖人人公认上等,但没见识过,始终是不死心,然这小小的一招,却让那人吞了吞口水,转身踮手踮脚,小心翼翼的走开。 沈尘扬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右手往桌上轻轻一拍,那几把定在店小二脑袋边的飞镖便直线弹出,手掌在小二头上的那个酒坛边沿柔逸旋转的一擦,酒坛便像一个陀螺般疾速旋转而去,飞到里桌边上那山羊胡须一脸阴险的人身边转了几圈,那人惊惶失措的瞪大眼睛,未来得及做任何反映,酒坛又旋飞向他身后的墙上,待那人小心翼翼转过头去看,酒坛的一半已经镶进了墙壁,另一半完好无损的露出来,而酒坛周围的墙壁未有丝毫开裂痕迹…… 众人小心翼翼,再不敢冒犯,听到一阵脚步声,沈尘扬已上楼去,鼻下唏嘘,虎落平阳,连那么无能之犬也要来试试爪…… 而幽冷与赵争二人一到漠城,便收到幽影使者呈来的消息,赵争看后,不由得松一口气,果然是在漠城,而幽冷却皱眉不语,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望着桌上跳跃的烛火,心中疑虑,总感觉这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究竟背后有什么阴谋,竟能逃得开幽术派的眼睛,而那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古铜山,飘云亭,一身粉红衣襟的明雪,昂首望着顶部碧瓷石中间的那颗夜明珠,记忆中那一身红妆,眉头凄哀的人又重现在脑海,想起那日离别,在她快踏出门坎时,母亲留下的那句话“雪儿,若有以后,莫要怪他!” 母亲并不恨他?是恨不起来?还是根本无处可恨? 六日前被双野带来的那个无发无须的老者,她还记得,那是十三年前穆府的神医迟远峰,这么些年未见,现在竟已找出治疗枯血症的方法,并且一直有跟慈心保持联络。 来古铜山二次,二次都是他的性命危在旦夕,那个枯血症,让平时不可一世、桀骜不驯的他如此安静,静得仿似已死去,近日来整个慈心庵的人都在为他的病忙碌,还包括朝廷派来的官员,只是在慈心的强烈要求下,炽目骑终于在七日前撤离,朝廷也终于没再来人。 第129章 一米人心2 太宣王是在穆子晖到了古铜山的第七天来的,带齐了大楚朝内地位举足轻重的官员们,声势甚是浩荡,他那痛惜人才、忧心关切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明雪远远看着,听到他心里所想那些与现实不附的声音,眼睫轻闪,转身离去…… “去到凡间的他,能力定是人中之王,却永远无法得到正果,成为真正的人王,而且,圣天会让凡间的他,终生尝尽人间悲苦,辗转千万轮回,以洗涤他从前的罪恶……”就是他么?这么说着,似乎天地间亦只有他一人像了,连那不可一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都那么像…… “雪姑娘!”一声轻唤把明雪的思绪打断,她回头,这二个跟她穿着一样粉红衣裙的女子正望着她。 七乐望着眼前这女孩,心中一阵恍惚,她穿着月儿的衣衫,及臀的长发用一根米白色丝绒绳缠绕发梢,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身形,只是那气质却是绝然不同,月儿的表情永远都是丰富多彩,活泼可爱的,而眼前这女孩,那么淡漠,那么无视一切,这截然不同的气质,又把两个人完全区分开。 “这里风大,回去吧!”七乐微笑道,四乐则冷着脸端详她,如若不是吴言吩咐,她是不会愿意照顾这个女孩的,一看到她,便想到十三年前的那场悲剧,让主人旧病复发的罪魁祸首。 透过她们的身影,明雪看向不远处的一个鹅黄色身影,唇角轻扬,含笑望着七乐道:“谢谢,我遇到一个故友,你们先回去吧!” 七乐微笑点头,那个今朝第一女候早在她们来之前便已站在那里了,她在看什么?风景,还是明雪? “你变了!”颜钰玉步轻移,走进飘云亭,望着这一身粉红衣襟的女孩,跟半月前见到的慕月公主穿一模一样的衣衫,气质却截然不同,而她却比三年前多了一份人味,那时初见她,不食人间烟火,冰冷得不似个人,如今看到的她眼眸虽依旧无视天下,嘴角却有了淡淡的笑容。 “你长大了!”明雪看到这一身着装雍容高贵,却孤傲冷清的女孩,不禁想起昔日那个一身小红棉袄的颜熙,那缕正在冥间等候轮回的幽魂。 回头望着远方那些在雾中若隐若现的山脉,这人间大好江山,生气盎然,而人类却太贪婪,费尽心机,千般算计,只为那天上人间都恒古不变的*****权势! “我们,算是朋友么?”颜钰忽轻轻问道,转眸望着明雪幽深的眼眸。 明雪轻轻点头:“我答应过颜熙,会照顾你!” 颜钰闻言,眼眸涌上一泓悲伤,思绪沉入悲惨的回忆,但是倾刻,那些悲伤又被刻骨的仇恨所替代,她转过头去望着远方风景,深深吁一口气,从牙缝挤出一句话:“颜家的血债,我会让他们千辈奉还!” 明雪看着她的脸,这刻骨的恨那么真实,这是一种心魔,它驱使世人不择手段去达到一个目的,它与爱一样让人茫目,不分对错,想到此处,她不禁微微轻叹道:“顺着你心中的目标,达到今天这个位置,离你的目的,该是不远了!” “不,还有很远,颜家人世代慧绝天下,却善良平和,不愿为权势所利用,过着平淡清贫的生活,但就算是这样,世人却仍不肯放过颜家,如今我是颜家唯一的后人,我不会让颜家再步从前的后尘,一味的退让、逃避是无用的,我要用绝对的权势保护自己,保护颜家,无字水舞卷,那些人拿到又如何?没有我颜家后人,世上无人能破解其中奥秘!”颜钰迎风而站,话间神情傲然自信,展开双臂,似在迎接她心中的绝对权势! 明雪不再言语,人各有志,颜钰所言,不无道理! “姐姐,颜家人恩怨分明,当初你们四人救过我,日后我定会回报,特别是你,第一次见你,我便有一见如故之感,所以,姐姐,不要成为我的敌人!”颜钰说这句话时脸上微笑依旧,眼神坚定,明雪听不见她心里在想什么,心中却是一怔,敌人?这个词,太言重! 但慧绝天下的颜家人,即是这么说了,也定是料想到,如果一直这么走下去,她与明雪的路线定会相驰,若日后相争,两人都会是彼此最大的对手! “候爵!”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明雪回头,看见一个黑衣蒙面使者离得二丈之距跪下。 颜钰敛笑,面目傲肃的冷喝道:“放肆,不是说了任何人不得打扰本候的吗?” “小人该死,并非想打扰候爵,只是,皇上急召候爵,所以……”那人十分紧张,话亦说得特别快,生怕颜钰降罪下来。 “退下。”颜钰冷喝一声,转身坐在曲柯台前,明雪心中一怔,这气魄,不比一般王者弱分毫,那使者再不敢多言,鞠身退下。 半晌,颜钰起身走到明雪面前,轻轻持起她的手,此刻,她看向明雪的眼眸清澈而和谐,笑容真诚:“姐姐,这世上唯二人是我绝不会负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记得,我绝不会伤害你……和惜月公子!” 只是这么轻轻的一句话,却是颜钰说过的最真诚的一句,明雪静静听着,心头恍惚,脑海中竟有种奇异的感觉微微荡漾开,竟连颜钰放开她的手,与她擦身走过都未查觉…… 归心阁外的石桌用金色的皇室锦絮包垫,太宣王坐在正东位,身后是那些大楚的高官们,颜钰进到院子的时候,他正用指关节有节奏的敲打着石桌边沿,听到颜钰的拜见声,他停止敲打,未抬眸,声音低沉的说:“国师正在治疗中,生死存活即在这一线之间,此时他的随从都在归心阁内运功护阵,过来坐下,与朕一起等候国师身体救愈的消息!” “是,陛下!”颜钰含笑移步,坐到太宣王旁边,整个院内,只有太宣王与颜钰二人是坐着,其它人都站在太宣王身后。 明雪站在飘云亭里,思绪开始莫名混乱,睫毛轻颤,感觉似乎有些什么将要发生,闭上眼睛,一袭慑骨的杀气穿透在清冷的空气中,猛的睁开眼,转身间右手噬魂掌闪电劈出,准确对上身后二丈之处循地冲上来的那逝黑影,轰隆声响,地面即爆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 黑影飘浮一闪,瞬间消失,湿润清凉的空气中夹着一缕异香,这是迷香,来者目的不为袭击她,是为了让她昏迷,明雪挥袖,那人怎料她是百毒不侵百迷不入的,垂眸间心头一惊,足尖一点,疾速向慈心庵飞去…… 离慈心庵越近,便觉得杀气越重,明雪不想浪费时间,直接用白玉短笛,悠扬深极的笛声倾刻响起,像一堵密不透风的铁壁挡住周围袭来的剑气,眸光穿透那些木屋竹阁,浑乱的撕杀渐已入她眼中…… 太宣王所带来的御卫士和大楚武臣,正与一群服饰各异的杀手对持,那些杀手像是从天而降、循地而出般来得莫名突然,任谁也没有预先发现,而明雪的感应告诉她,古铜山上隐藏的杀手远不止这些…… 第130章 险象环生 太宣王,颜钰,和大楚文臣集中站在归心阁门外,大楚武臣和御卫士们正奋力与那些外来杀手对敌,只是战势很显然,几把褐羽短箭已破阵射向太宣王,明雪飞跃而来时,正好看看这一幕,颜钰波澜不惊的眸光对视上她幽暗的眸光时,微微一怔,而临危不乱的太宣王竟像个不会武功的文王,任由那利箭射来…… 而那些射向太宣王的箭,在一声惨叫和一群人的惊呼声中目的已达到,那是谁的理所当然,明雪不想理会,她只是动一动手指头,那些利箭便都可以挡开,只是,她成全他们的理所当然…… 收眸,运内力于臂,双臂挥展,一股强大的白光瞬间包围归心阁,让那群正循于地底想掀起归心阁的黑衣杀手无孔而入,穆子晖的命如此宝贵,岂由你们妄意抢夺…… 瞬息万变,慈心庵很快陷入了腥风血雨中,明雪很快就变成孤军奋战,杀手越来越多,而且片刻间都把茅头指向她,她仿佛又回到了几天前在墓连山与那些妖孽群战的情景,全身状态紧绷,用足全力对敌。 人与妖孽必竟不同,人的杀伤力远远不如妖,但人的谋略与野心却远比妖要强大千百倍,正在明雪被杀手们缠得应接不暇之时,另一群高手已经袭向归心阁,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穆子晖,明雪奋力抽身而出,却节节受制。 正在此千均一发之时,忽听一阵鹤鸣,接着一袭白烟自天际袭来,迅如疾风,明雪尚未看清是何物,耳边便只剩一阵狂风呼啸之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死般的寂静…… 当空气恢复清澈,明雪眼前看见的一切让她震撼不已,刚才那一片的武林高手……竟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地上的一堆堆衣物,和冒着白烟的沸腾血水,再闻一声鹤鸣,一个幽冥般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归心阁顶…… 震撼的抽气声,惊恐的心跳声,直到某个勇敢的武士颤抖的吱唔道:“幽冥之使……天野……”明雪才意识到,原来这人,便是双野的师傅,穆子晖的挚友,天野,传说中杀人不留尸骨的幽冥之使…… 当明雪的脸上再次感受到一股似来自遥远地狱的阴冷之风时,黑影瞬间飘逝而去,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声也随之响起,眼前瞬间晃过几百张各异的美丽面孔,最后定格,一张美丽慑魂的脸入眸,明雪诧异的望着她,感觉身边的杀气倾刻间荡然无存,这女子似冬日阳光,扫去所有阴霾…… 再一扫四周,那些武士竟都消失不见,原来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她拥有与惜月相等的功力,对抗这些武林高手却是应接不暇,而方才,天野只是那么轻松的一招,根本无需再出手,便能达到排山倒海的效果。 心中想到什么,回头,只见太宣王复杂震惊的表情,颜钰神情依然波澜不惊,眉头却有些轻锁。 “陛下,千恋替义弟多谢你近日来的照顾,您日理万基,现在我们夫妻二人来了,义弟就不麻烦你照顾了!”千恋的笑容和蔼可亲,眼神中却别有一种说不清的压迫感,能让人无法言拒。 事情按千恋所言而行,御卫士收拾残局,太宣王带着朝廷官员们离去,据太史楚庙观察透露,这些都是来自仰光国的武士和江湖高手,千恋笑着点头道,的确是! 颜钰临别前看着明雪的眼神很空,说不清为何。而明雪却未看她,她的眸光盯着归心阁的大门上,她在沉思…… 当日落西山,古铜山又再归于平静时,归心阁的大门终于打开,只是,让明雪惊讶的是,从里面走出来的没有穆子晖,只有双野和慈心…… 吴言早已预料到这一幕,那是谁的埋伏,天降地盾的杀手隐藏得再好,竟是未查觉到三吴和幽灵三将已于昨夜把穆子晖和迟远峰送到倚龙居,双野在归心阁使出的风云护阵法,让别人毫无疑问的认为是穆子晖在里面接受换血断症,慈心是这里的主人,自是不能离开,如果明雪没来,如果…… 明雪还在深思,千恋却轻喝一声不妙,瞬间飞逝而去,而双野眼神也是一惊,即刻使出轻功跟上,再接着反映过来的是慈心,她紧皱的眉头尚未舒展开,脸色又是一沉,也即刻跟了上去,而明雪却怔了又怔,这人心,为何如此难测? 倚龙居的建造用了九龙盘旋阵法,只要启动开关,整个倚龙居便会隐藏起来,而古铜山的其它地方却会隐隐约约出现那似天上仙宫的影子,像海市蜃楼般,给人假像! 早已隐匿在倚龙居附近的杀手们在半路截袭三吴一行,他们没能回到倚龙居,这些都是在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甚至连仰光的上将军幽刃都出马了,还有一些人显然在掩饰身份,但吴言知道,这里的杀手们今朝各国都有,而且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拿命来跟他们拼,不惜同归于尽,也要置穆子晖于死地! 穆子晖的随从们个个都身经百战,足智多谋,只是这一次,他们却连连遇袭,一路失算,三吴保护迟远峰和穆子晖,幽灵三将和在半途接应的七乐与那成千的高手对敌,显得力不从心…… 这次来的杀手似是事先便算计好,十分默契,而且都是专门克制穆子晖这些随从的武功,幽木派的幽魂战术对敌幽灵三将,虽然不能让他们阵败,却足以让他们在一二个时辰内应接不暇,而另外的黄泉十二魅又是七乐的克星,另外还有成千的武林高手…… 当幽刃的将邪掌劈向穆子晖时,吴言正被碧落七子给纠缠,吴声疾速狠猛的飞天劈地,硬是把幽刃脚下的那块地给劈开,让掌风偏移,而如此同时,他也挨了一个巨人杀手的一刀,那把巨刀有一人之长,若不是吴视盾声用内气推他一把,恐怕他的腰都已被斩断。 幽刃的点穴法在吴言他们身上起不了作用,因幽冷早已为他们封了穴印,但幽刃的将邪掌威力却远在幽冥四将之上,一掌偏移,接着便是一袭袭密麻的将邪掌袭去,在其它杀手的掩护下,他无需顾及周围,只需直取穆子晖性命,而幽灵三将和七乐却被别的高手纠缠得难以脱身。 迟远峰惊慌的扶着穆子晖站在一颗大树边,吴言已顾不上周围杀气,不管身边有多少利箭袭来,全身捕向穆子晖那边,一连中了幽刃的二掌,当第三掌再劈开,口吐鲜血的他运力使出风阵,而幽刃身后疾速出现几十个高手连接着他的背,一起运力给幽刃…… 然这一切只不过在眨眼间,其它人甚至还来不及回头,带着几十个武林高手的内力的邪将掌已经劈出,像一个烈日般暴发着强大炽烈的慑人光芒,连周围的武士都被这威力击得连退数丈,吴言的天残风阵在这烈日面前就仿佛一个小星星,根本就是在自取灭亡…… 正在此千均一发之际,吴言突然感觉到背后被人一推,一股强烈的内力瞬间透过他的胸膛传到双臂,他疾速运阵,古铜山腰风起云涌,地动山摇,这一次,天残风阵一发出,似一个巨大的黑色幽灵张开血盆大口吞噬邪将掌风…… 第131章 生死迷离 幽刃即刻抽身跃起,眼中一片惊恐,纵身飞逝而去,而他身后的那些人被击得连退数丈,好不容易站稳时,身上突感觉到清凉而宁静,个个表情即刻变得平静,脚下一软,整个人便瘫下,赵争再看清时,那些人便只剩一瘫血水…… 天野来得很及时! 当千恋和慈心来到时,只看到一地的残尸,穆子晖他们一行已安全到达倚龙居…… 明雪没有下山,当她准备跟着千恋她们赶去倚龙居时,却感觉到那慑人的杀气已逐渐散去,于是她转身飞向飘云阁,站在曲柯台前……看日落! 不久后,寒冷的空气里忽夹着一缕熟悉的气息,明雪心中一怔,尚未回头,已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抱住…… “明儿……”楚修的这一声轻唤似是用劲了全部心力,却又极其的小声,在她耳边呼出,似一个叹息,发自心底的叹息,情不自禁的从身后将她抱紧,抱紧,似是想把她溶入自己的心底,让她永远不要离开自己…… 明雪心中竟传来一阵酸楚,这一声呼唤,竟也震动了她的心,没来由的让她心疼,似梦中她对宙的呼唤一样,来自心底,溶入了血脉! 在古铜山那生死一线的时候,虽然她昏迷不醒,却能感觉到他为了救她,几乎失去自己的性命,她能感觉得到,从小他便是以她为生命的重心,而她却从未顾及过他的感受,总是对他说出那么绝情的话,只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放下她这个重心,为自己而活!因为……她永远不会属于他! 她缓缓扬起手,捂在他脸上,楚修心头一酸,眼里竟有股热流,三年未见,如隔三世,还要让他尝试生离死别的痛苦,他差一点就失去了她,差一点,可他怎能接受,怎么会接受,绝不能失去她,从鬼门关转一圈回来,当他意识恢复过来,第一个就是想到她的安危,有一种强烈的****他要见她,想到这里,他的心便似千颗针扎般疼痛…… “明儿,我们是上天注定的伴侣,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你永远都不可以离开我,即是要死去,也不可以死在我前面,知道么?” 明雪心中一惊,天凡变了,从前的天凡,说话从来不会如此有威迫感,相隔三年,他所说的第一句话,几乎让她以为那是上天对她的命令。 倚龙居近日来前所未有的安静,迟远峰研究了十三年的换血断症法,此次竟不得效,穆子晖仍然未醒,迟远峰百思不得其解,一直皱眉不语的他在慈心的寻问中,终于说出问题所在:“所谓枯血症,便是身体内的血液逐渐枯竭,一旦受伤有伤口,血液便会直流不息,无法止住,而穆子晖此次的病症却不是枯血症,是枯心症。” 话一即出,在场的人全都震惊,“他的血液早已重生过一次,而且现在他体内的血液带有一种异能,具体是什么异能老夫说不上来,总之与寻常人不同,这种血液我曾在二个人身上见到过,只是不知这二人现在何处,言归正传,穆子晖这次发病,是因为他的心脏突然间枯歇,而这种枯歇虽然是突然发生的,但却是一种长期的慢性侵蚀所造成……”迟远峰的语气意味深长,环视一遍四周,顿了顿,便不再言语,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还边沉声道:“老夫先去休息一下,想想对策!” 而此时,卧龙居的人全都倒抽一口凉气,面面相觑,只是天野仍眯着眼睛打量着安静的穆子晖,而吴言垂下的眼眸微颤,牙关紧咬,半晌都不言语,千恋望着吴言表情,眉头微皱,向慈心示意一下,二人便一起走了出去。 “师太,那年出事的时候,我与天野正在塞外,这些年我时常在想,如果那时我们能赶回来,事情便不至于如此吧,而天野却与我想得不同,他说即使我们回来,也只不过是多一番周折,结局还是一样,我仔细想后,认为这是对的,师太,你如何看?”千恋随意说着,步伐悠闲。 “你,认为那个给晖下慢性毒药的,是修儿!”慈心停住脚步,她没有千恋那么冷静,没有吴言他们沉得住气,如果是修儿,那么,她该如何?十三年前的悲剧是否又会重现? 以穆子晖与楚修的脾性,那是任谁也无法劝阻的争战…… 千恋这么说,是希望她不要管这件事,她在说,她参与进来,亦不过只是多一番周折,无法改变结局,可是,她能做得到袖手旁观么? 想到此处,她疾步往院外走去,心中认定一件事,此时要即刻通知孟烟,让她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修儿回古铜山,只是,她尚未走出一丈,便看见了那二个熟悉的身影,楚修和明雪并排走来,楚修神采飞扬,眼眸中带着一丝欣喜,而明雪的眸中似有心事在思索…… 千恋隔着三丈之距,远远的望着那里,楚修的身影被慈心遮住,她只看到明雪,之前因事情紧急,没来得及正面去看清明雪,如今正好在她面前,她的眸光便放肆的在她身上打量起来,真是绝尘脱俗,倾心倾魄啊,这副面孔任谁看了都是一眼不忘! 慈心看着面容纯然无瑕,气质却威慑人心的楚修,一时竟无法言语,这孩子面容倒有几分神似他爹,一样的纯然脱俗,气质却完全不像,他爹那么平和,他却这么威慑,以前世人都形容他爹是不食人间烟火,不被利欲所惑的仙人,而如今看来,楚修却像是个心狂欲野的魔人…… “修!”一乐的呼喊声让慈心心中一惊,怎么方才居然没让他速速离去,如今被一乐见到了,想走都不行了。 看着若有所思眉头紧皱的慈心,楚修不由关怀的问道:“奶奶,是不是师父的病情加重了?您不用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而明雪听到慈心心中的所想,自己心里也是一怔,但未表露出来,只待弄清事情真相。 当慈心移步,楚修的眼影显入千恋眼中之时,千恋竟一时目瞪口呆…… 突然,荷花池内一泓池水化作一排冰镖带着凛然的杀气直射楚修,速度之快,内力之猛,慈心连反映都来不及,楚修眉头一凛,寒慑眸光望向千恋身后,直伸右掌一挡,那冰镖便顿在他掌前一尺之距,瞬间化为蒸气,众人只见一缕透明寒气瞬息散去…… 周围之人都目瞪口呆,慈心更是诧异,一个月前她还看过楚修练武,虽然他进步神速,现今武艺已是天下一绝,但绝对不可能敌得过……天野! 千丝线主人千恋、幽冥之使天野、赫非族首领赫极,前任剑圣沈尘翼、前任水灵宫主左灵、前任幽术派主人舞忧,还有拳王木涯子,七人共称为今朝七神,这七人是今朝唯独除了九天异人之外武艺最高的人,根本无人能敌! 天野是个黑人,全身上下都被黑袍遮盖,连双手都戴上了黑色手套,只露出一双充满寒意的阴森眼睛,楚修毫不示弱的对视天野,半晌,天野忽冷笑道:“楚谦一生仁义,而你身上竟充满邪恶,结合了十九个人的顶尖绝技,你竟把他独创成一种邪功,竟能吸人灵气,你够狠!吸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的师父!” 第132章 灵心宫谋1 空气凝滞,似被这寒冷天气冻洁,倚龙居死般寂静! 这句话似惊涛骇浪般击荡着明雪的心,她开始感觉天凡已离他渐行渐远!楚修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转眸去望身边的明雪,见到她不可思议的眼情,望着他的眼眸里充满陌生,他便开始紧张起来,轻唤道:“明儿!” 天野的声音很沧老,似一个百岁老人,他与千恋的年龄都是百岁有余,但千恋练的武功能让她常青不老,而天野那一身黑衣之下,却不知是何样貌,但听他声音,便让人无法将他与眼前这绝色女子相连起来,而他们却是夫妻,七十多年的夫妻! 楚修后退一步,眼睛不离天野,右手抓住明雪的手,左手已在运功,“叛徒,想逃?”一乐最沉不住气,而天野已经挥臂运功,整个人似鬼魅般逝到楚修身前,慈心正欲与他对抗,却被千恋拦住,天修将明雪拉到身后,面目凶凛,挥拳对上天野的化魂掌…… 强烈的内力化作凛然的杀气排山倒海而来,一乐被震在三丈之外,无法靠近,明雪感受到天凡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寒慑至极,带着一股极强烈的邪恶,令她不禁心神恍惚,而天凡的右臂一直在震动,越震越猛,震得她全身麻栗,于是她不由自主想要松手…… 而楚修的内气越暴发,墨黑的眼眸跟着变成碧蓝,理智也逐渐不稳,竟一手对敌,另一支手强行抓住明雪,不让她挣脱,腾空飞跃的天野双手运功,直取天凡头颅,慈心在一边惊恐万分,却被千恋拦住无法近身去救他,而千恋却轻喝了一声:“留活的!” 明雪终于挣脱开楚修的手,被那股强烈的杀气击得向后飘飞,天野听到千恋的话,手下减力,楚修却猛然仰首,面目狰狞的狂吼,声音惊心动魄,一股强大的绿光瞬间自他胸膛暴发,而他失去明雪的右手感觉一片空无,带着无比寒心透骨的杀意反攻天野,直取他咽喉…… 众人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真的掐住了天野的咽喉,千恋一声惊唤,纵身飞去阻止,惊魂未定的慈心又再一次被眼前局面所震憾,千恋双袖挥展,周围风起云涌,飞沙走石瞬间形成一只巨型白鹤紧绕楚修全身,天野脱身后,与千恋二人并肩作战,一起对阵楚修…… 慈心即刻飞过去挡住天野与千恋,而他们二人又不想伤害慈心,于是楚修很快挣脱重围,连连后退,飞到明雪面前,正准备拉着明雪离去,闻声而来的七乐们又围攻过来,明雪身体一旋,一掌将楚修推开,道:“快走……” 楚修倔强的望着她,“走,先去救月儿!”明雪坚定的对他说:“走……” 而慈心也在大喊:“修儿快走,离开这里,雪儿不会有事的!” 楚修看着明雪坚定的眼神,终于转身飞跃离去,七乐使出阵法对敌明雪,却被千恋一声喝令,全都停手,明雪望着楚修离去的方向,心中百般滋味,闭上眼睛,有一种悲凉的预感从心里涌上,这一去……他将万劫不复么? 又多一个伤员,天野的咽喉处竟硬生生被楚修抓出了三个指洞,鲜血不停往外淌,然他却不愿让人医治,只因他不愿除掉那身黑袍…… 当正在给吴声上药的迟远峰看见明雪时,心中震惊,他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孩子,十三年前身怀异能的明雪,世间独一无二的黑血人,当时便觉得她长大后不是凡人,如今这气势果然是逸绝天下! 七个乐儿愤恨的望着明雪,一乐向她下了逐客令,但迟远峰却笑道:“穆子晖有救了,他命真是不该绝,天下只有二个有异血的人,她竟这么快便出现了!” 当晚,天野在穆子晖身边望了他一刻钟后,独自离去…… 千恋和慈心留下,等穆子晖苏醒…… 七乐怎么都不明白楚修到底是如何给主人下的慢性毒药,竟能逃开她们的眼睛,吴言用右手食指在水杯中绘出二个字,“慑灵”穆子晖每隔七天便会亲自检查楚修的功力,二人同时使出内力比武时,楚修所创的慑灵术便通过内力传腐灵之气到他的筋脉,久而久之,腐灵之气在穆子晖身体中积少成多,开始腐蚀他的心脏,而因为这股灵气是从楚修的内力中传出的,受楚修体内异能的控制,只会在穆子晖对他动了杀机时瞬间暴发,心脏枯歇…… 在碧月滩,穆子晖因为明月的被擒,对楚修动了杀机,所以……他比他先倒下! 当众人知晓事情真相,个个都心有余悸,连慈心都无言的捂着额头,这慑灵之术只在传说中听闻,江湖至今无人用过,而楚修竟无师自修,练得这种邪功,那要怎样的仇恨和野心才能做到…… 明雪答应了给穆子晖献血,当她坐在空旷的密室里,盯着靠坐在毛塌上安静沉睡的穆子晖时,她忽然觉得……这个人其实很可怜,觉得他在目空一切,桀骜不拘的面具下,其实是那么无助的,那么多人想要他的命,而他苦心维持着大楚的平和,却被大楚的帝王排济,甚至还对他暗箭隐蓄,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做一个人王,却为何不? 迟远峰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路,他走过来,摊开装着各类银针的医包,取出一根最细长的在烛火上来回穿烧,摇头轻轻叹息,沉声道:“人中之王的能力,王中之霸的气魄,却连个普通人应有的健康身躯都没有,从小就被病痛折磨,生来就好强,尝尽人间悲苦,难道就是为了反复洗涤他因自私霸道所犯下的罪恶?他是善是恶,是正是邪,老夫竟是无法区分,在百姓眼中,他是天神,在少数人眼中,他是恶魔,其实终其所然,他只是个为公为民为天下大局,牺牲了自己的可怜虫!” 明雪听得心神恍惚,望着他,难道? 迟远峰用尖针刺破明雪和穆子晖的十指尖,在他们二人身上打通了穴道,让他们对掌盘膝而坐,自己再默默出去,明雪闭上眼睛,开始进入到……穆子晖的内心世界…… 而此时,仍在漠城寻找惜月公子和明月下落的沈尘扬,收到了慈心发来的消息,更是心急如焚,漠城之行似是一个圈套,他什么都查不到,甚至每天都有一些江湖勇士前来挑畔,他很清楚这无意的巧合定是有人事先预谋,那些人在跟他磨时间,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也只能这样与他们周旋下去,但如今楚修出事的消息传来,却让他没了耐心。 犹豫片刻,他即刻拿起包袱和宝剑离开客栈,一行人明目张胆的跟着他,只需拐过二个街道,便轻易甩开他们,没有骑马,在第三条街道的转角,他足尖一点,飞檐走壁,直向灵水宫,一路上他本想故意放缓速度,让那些暗中跟踪的人跟上,可是他却很快发觉那些人的轻功甚是了得。 看来这次的对手还确是有些头脑,懂得偷梁换柱掩人耳目,用明目张胆跟踪的人隐藏背后的跟踪高手。 当沈尘扬踏上水灵湖的境内,五名水灵仙子飘盈而至,恭迎他到来,他心中疑惑,原来她们早就知道自己已来到漠城,并且会来灵水宫找莫灵宫主,那为何灵水宫的人却一直没与他联系呢?圣剑山庄与灵水宫是几百年的世交,他当然没有理由怀疑灵水宫的用心,只是这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行为,让他不禁在疑惑,莫灵何时变得如此料事如神了? 第133章 灵心宫谋2 水灵湖境内用的灵雾阵法,没有水灵仙子的引路,外人是无法进入境内的,而以沈尘扬的能力,想要真正摆脱那些人,自是不在话下! 虽然沈尘扬已不是第一次来水灵湖,但每次来,这里的美景仍是让他不禁心旷神怡,站在湖边望去,天水形成一线,仿佛水灵湖的尽头就是天境,而那在水中央的灵水宫,就像是仙界神殿,令人向往,湖面平幽如镜,水色幽蓝,周围方圆四季常春,青树垂柳,百花遍地,异草芬芳,燕蝶翩舞! 一名水灵仙子盈身挥袖,一条蚕丝便从袖内射出直向湖中央的灵水宫,接着,那四名水灵仙子便先行跃上蚕丝,踏着蚕丝逐浪而逝,水灵湖是今朝最大的一个湖,灵水宫的离湖边的距离,是任何轻功再高强的人都无法飞跃过去的…… 那名射放蚕丝的仙子向沈尘扬含笑做出请的姿势,沈尘扬微笑点头,足尖一点,跃上蚕丝,跟上前面的水灵仙子们逐浪而逝,前面那四名女子见沈尘扬跟了上来,不禁掩袖笑道:“沈庄主果然好轻功呵!” 的确,水灵仙子的轻功在当今世上是无人比拟的,她们可以什么都不会,唯独轻功和水上功夫是却是冠绝天下的! 而最后那名仙子,则是在前面的人都到达后,自己跃上蚕丝,倒退着飞逝,收回袖中蚕丝…… 整个灵水宫似是一个天神精心雕刻的玉雕品,精致,晶莹剔透,水灵仙子直接把沈尘扬带进了灵水宫的后花园,当沈尘扬看到蹲在潭边脱着下巴撇着嘴的明月时,顿时惊诧无语,再转眸,看到旁边树下,半躺在一张软藤椅上的正看着他微笑的女子时,心中不禁惊撼…… “莫雨,你这是……”莫雨是莫灵的姐姐,她武艺虽然不高,但很少在江湖上行走,现一看她这情况,分明是被人毁了武功,筋脉尽断……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您不用担心!”莫雨虽然面带微笑,眼眸里却有着无法掩饰的哀愁! 明月听到沈尘扬的声音即刻欣喜的站起来,只是看到他们在谈话,半晌都忍住没说话,沈尘扬微叹了口气,望向明月时脸上就不禁带了笑容:“看来,尘飞也在这里了,原来你们根本没有被擒,那为什么幽术派却没查出来呢?尘飞人呢?” “尘飞很快就会回来了,叔叔,阿修哥哥和我姐姐呢?他们可好?我前些日子感应到姐姐遇到危险了,可尘飞就是不让我离开这里半步,他们可安然无恙?”明月焦急的问道。 “他们,都好!”沈尘扬唇角不禁扬起,有明月在,穆子晖便不会将修儿如何了。 “爹!”沈尘飞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沈尘扬心中总算是落下一颗大石,沈尘飞的右臂有些僵硬,明显是受过伤,且仍未复元。 沈尘飞带着他爹进到内殿,半晌才深深叹了口气道:“爹,人的野心真是很可怕的……” 沈尘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垂眸道:“七伤拳,拳王后人,是楚宣的人吧?” 沈尘扬抬眸,轻轻点头:“这件事连韦王都瞒了,他们的目标不在我,在月儿身上,他们想生擒月儿,想必是要拿来威胁穆子晖的,当我带着月儿逃过了袭击时,很快就收到了莫灵被擒的消息,而她们却是在这之前便收到消息说我遇难,所以带着人前来救我,灵水宫至今无人能闯入,很明显,对手是故意放假消息把莫灵她们引出来的,他们的计划非常周全,一环失算,马上便有另一个对策补上……” “莫雨是他们打伤并故意放走的,到如今我仍未查到莫灵的下落,他们的条件是我和月儿一个月内不得离开水灵湖,莫灵在他们手上,而我也不敢掉以轻心,我知道他们一定在对付穆子晖,所以便特地暗自传了消息给千恋,让她赶去照应穆子晖。只是我很奇怪,他们到底能有什么办法,能牵制得了穆子晖。”沈尘飞眉头微皱,思考了一下,又惊喊道:“对了,爹,修儿没事吧?” 沈尘扬叹了口气,把楚修后面的经历连同今日收到的消息一起对他陈述了一遍,唯独漏了易离出山救楚修的那段,沈尘飞听后不禁诧异万分,惊憾了半晌又突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正奇怪他们哪有什么能力牵制穆子晖的,呵,呵,我真是糊涂啊!” 沈尘飞苦笑着捂着自己的额头,表情甚是悲凉,沈尘扬诧异的望着他,半晌,沈尘飞突然道:“那慑灵术……当今世上,只有一家知晓!” 沈尘扬震惊得失声道:“你是说颜家?” “慑灵术是颜家早前所研发的禁术之一,许是上天注定,颜家人世代不会武功,却阅尽天下武学,对于武学无所不知,他们对武学虽然是纸上谈兵,但不得不承认,这几百年来,颜家对武学上有着十分重大的影响,慑灵术,是颜钰透露给修儿的,否则即使是他再天资过人,也不可能会在三年内自行研发这种灵术达到如此境界,无论颜钰是通过一种什么样的方式透露了这个禁术给修儿,又存在着一种什么样的初衷,而他们的目的终是达到了,让修儿和穆子晖自相残杀,再坐收渔人之利……”说到此处,尘飞不想再说下去,垂下的眼眸里全是自责…… “颜钰,颜家独一的后人……”沈尘扬亦无法再言语了,他本想安慰一番尘飞,但此时,他心里已经在后怕了,看来这次对付穆子晖的计划,也是颜钰出的,那么将意味着以后他们要时时刻刻跟颜家人斗智斗法,但是可能么? 无论是从史策上记载,还是江湖传闻,还是前辈的传言,世人都知,无论哪个朝代哪个帝王,只要有了颜家人的扶持,那么……一统江山便是指日可待了! “爹,你会怪我当初执意把颜钰送入宫中么?”尘飞终于开口,他似乎想开了,声音亦轻快许多。 “命中一切,自有天定!你不送她进宫,她也会有其它的方法入宫,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需自责!”沈尘扬长长吁一口气,笑逐颜开道:“看来,我们要开始打一场智慧的仗了!” “当初我其实是猜到你和穆子晖的随从会来漠城的,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便只能装作不知情!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看我们还是要早点赶去京城罢!” “公子,宫主回来了!”外面传来仙子们欣喜若狂的声音,尘飞和沈尘扬即刻冲出去…… 莫灵是个样貌普通眼眸却明亮的女子,芳龄二十八,她微笑的站在一边,递了一封信给尘飞。 是幽冷给尘飞的,“是幽冷救了莫灵,不愧是穆子晖的随从,他们已经清楚了事情真相,并决定明日一早赶回京城!请我们今夜子时带明月到云来客栈与他们接头。”沈尘扬拿过信念道:“咦,这个今字怎么少了一个点?”他心中甚是奇怪,一般人若是错写或漏写字是很正常,但对于他们这些江湖人,一字之差就可能会失去性命,所以是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 第134章 绝魂未途1 尘飞看着跳跃的灯火,又看了看那信,确定是幽冷的信,便冷静的说道:“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巳时我们再起程去云来客栈与他们会合,然后一起回……” 尘飞的话未说完,莫灵便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仙子们惊慌失措的去扶她,但沈尘扬却知道一切都晚了,尘飞将莫灵抱在怀里,望着她口里不断涌出的鲜血,他竟然无语,眼中的泪花模糊了视线,望着她,他悲怜的说不出一句话,那些人早就下了毒,即使被幽冷救出也无用,为何要如此狠绝,为何? “你微笑的样子……是我最留恋的……”莫灵深情的望着尘飞,脸上微笑依旧,只是这句话尚未说完,扬起的想要去***尘飞脸庞的手便垂了下来,尘飞还来不及微笑,来不及…… 次日寅时,漠城最繁华的街道遍布尸体,血流成河,当早起的人们惊恐万状的看到这一幕时,还发现周围有几只野猫野狗,竟僵硬的保持着恐慌欲逃的姿势定在那里…… 经过了一夜死亡的洗礼,漠城突然变得比往常更加安静了,那些各国暗使竟都突然消失不见,辰时,一个黑影跃马而下,直落云来客栈门口,一坐下来,周围人便都惊住,这人的气魄威慑人心,让人不寒而栗。 楚修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小二还没来得及问,他便冷冷道了句:“能吃的便行,迅速!” 楼上几个人背着行李下来,走到柜台去结帐,一个褐衣胖子一把拉过小二,附在他耳边小声道:“那个过了气儿的天下第一剑庄庄主可有退房?” “你是说沈庄主?”小二表情僵硬,没错,这便是几日前对沈尘扬找岔的胖子和那个倒霉的小二。 “是啊,怎么没见他来退房?他不会也死在昨夜那场浩劫里了吧?”胖子边说眼睛还边四处滴溜。 “小的不知,只知他现在已经不在我们客栈了,而他也未退过房。”小二及力想早些摆脱这个讨厌的家伙,便马上说:“小的还有事,先告退了。” “哈,哈哈,老四……”那胖子马上拉着跟他一起的山羊胡的胳膊笑道:“那个过了气儿的庄主肯定是完……”话未说完,便只觉脖子一凉,山羊胡还未反映过来,那胖子的脑袋便从后面掉了下去,他脸上得意的表情甚至还未来得及变幻…… “啊……”一时间,尖叫声四起,山羊胡一行即刻掏出武器惊恐万分的防备着,这下手毫无预兆,又悄无声息,来得太突然了,他们眼睛四处搜寻凶手的下落,一眼便看出来,全店的人都吓得惊慌失措,唯独一个黑衣人仍是不动声色的喝茶。 端着一碟馒头出来的小二一看到人头便吓得浑身发抖,手脚都软了,上下牙关不停打架,发出咯咯的声响,“快把吃的端过来。”楚修眼皮都未抬一下,冷冷道。 小二的腿不听使唤,心里明明想逃,却不知不觉颤抖的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把馒头放在楚修面前,“你,你是何人,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人。”山羊胡语气根本不像是在质问,发着抖说出来的话倒像是在求饶,这也难怪,今早这里还是尸体遍布,而眼前这人都是如此威慑人心,任谁也不敢冒犯。 “记住,胆敢冒犯圣剑山庄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楚修语毕,右掌一挥,一缕黑烟瞬间驰向胖子的尸体,顿时众人只闻得一股焦味,再一看去,那尸体已经变成一堆黑泥,发出腐蚀的味道,令人寒毛粟立…… “啊……”山羊胡一行人即刻吓得跪地救饶,全身发抖,旁边的人也是胆颤心惊。 “滚……”楚修一声喝道,客栈里连同其它的客人全都撒腿便跑。 小二两腿发抖,站在楚修的桌边,眼睁睁的看着所有人都跑了出去,自己的腿就是不听使唤,满头大汗的望楚修,吓得不停的吞口水,面前这黑衣人仍不动声色的用膳,似乎周围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亦毫不关心,突然,只见他右耳一颤,眉头一凛,整个人便像鬼魅般逝去…… 小二只觉一股凌厉寒风绕身,带着诡异的冷凉从肌肤的毛孔钻入他的身体,发抖的腿便定了下来,惊愕恐慌的表情也定格,感觉整个人似被冰封了般,一动不能动…… 一阵狂风呼啸而来,把似个木头桩子般的小二卷到半空,再抛落地上,云来客栈的门前已经风起云涌,悬在半空的三个人正打得翻天覆地,幽冷和赵争一起对阵楚修,面对强敌,三人都用尽了全力。 楚修用的便是与赵争一样的八封风阵,这三年的苦练,他已经把穆子晖十九随从的武艺都学会,虽然境界肯定是没有他们那么高,也没有他们那样纯熟,但是他暗中修练的慑灵术可以让他提取别人的灵气,而且他年幼时食的那颗魔豆,让体内血液异常,内气灵异,有突发潜力,前次被狼妖打得息魂闭气,他体内的灵异血液自行新生移换,让他的内力突然变得高强无比,如若不是如此,前几日在倚龙居,他早已被天野生擒了…… 而幽冷是幽冥四将之首,武艺当然在他们之上,虽然比不上天野,但他的武艺也是相当的出神入化,而赵争虽然不会什么阵法和其它的特能,但作为太极双雄之一,他的武功却是相当过硬的,单打独斗的话,他比起其他人都要强悍得多…… 三人用尽全力对打了三百回合,不分上下,楚修不断根据二人出手方式变幻新的武艺来对付他们,渐渐打得赵争和幽冷措手不及,周围十丈范围内已无人烟,房屋都被打成断垣残壁…… 突然,楚修右耳一颤,挡开幽冷的幽将神掌,双臂挥展,使出穆子晖教他的狂澜呼风,倾刻,他长发飘扬,黑色批风迎风吹展,凌眉煞目,这一刻,他似是个翱视天地的霸者,有着不低于穆子晖的傲然天下的气魄…… 狂澜呼风用楚修现在的内力全力使出来,威力自是排山倒海、地动山摇,当沈尘飞一行人到来时,远远便看到了这一幕,沈尘扬最为震慑,他睁大眼睛看到眼前的那一幕,虽然已经得到消息说楚修现在内力大增,但他仍然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尘飞看到被击得连连退落的幽冷和赵争时,即刻飞跃而至,大喝道:“修儿住手……” 楚修听到尘飞的声音,却未收手,跃落地下对已经坠落地上的二人穷击不舍,他不愿留下祸根,要为父报仇,除掉穆子晖,那就得先除掉他的手脚,削弱他的势力和能力,这十九随从便是他最大的隐患,现在他的目的是要这二人的命…… “阿修哥哥,不要啊……”这是明月的声音,她疾速飞跃过去,毫无多想的拦到了赵争和幽冷前面,冲天跃来的楚修疾速收回掌力,身体一旋,后退一丈,他本用尽了所有内力,在这强制的急力一收下,楚修口吐鲜血……捂住胸口,他抬眸望着明月,飞扬的尘土中,明月望着眼前的楚修,心中一阵怜悯,即刻冲过去扶住他…… 第135章 绝魂未途2 “阿修哥哥!”明月心疼的用衣袖擦拭他嘴角的血。 楚修这时才感觉心中一凉,天野果然厉害,当初跟他对掌时,他便觉得他的掌风里带着彻骨的冰寒,隔了这么多天,他才知道当时他是在用慢性噬魂掌,他不想当着慈心的面前杀自己,用慢性的噬魂掌,即便是当时被他逃脱,他亦要回去找他清噬魂毒,否则便会跟那些中了即时噬魂掌的人一样,化为一堆血水,尸骨无存…… 传说中的噬魂掌,快于三分钟毙命,慢性的则是七七四十九天后毙命,期间越是用功,体力便会消耗更快,死者毫无痛苦而言,死前全身舒适,清凉悸人,似是一种享受,死后尸骨无存,只化为一堆血水…… 楚修知道自己现在不益久战,便即刻拉着明月想要离去,却被沈尘扬拦住…… “跟我回空无山。”沈尘扬抓住他的胳膊,十分用力的说道,此时此刻,沈尘扬亦十分清楚楚修的处境,他不希望他遇到一点危险,凭易离与千恋的交情,他有信心可以说服天野解除楚修身上的噬魂毒,有明月在,穆子晖亦不会将他如何,他不能再让楚修到处颤沛流离,生死不明…… “舅舅,我有自己的事要办,迟些再去空无山看你。”楚修不想多留,撇了一眼受伤的幽冷和赵争,他不希望被他们发现自己中了噬魂毒。 “叛徒,放开月儿。”赵争在一边激愤的吼道,此时,他已身受重伤,嘴角满是鲜血。 “跟我们回去见主人。”幽冷也阴阴的喝道,他目光凌厉,捂着胸口。 尘飞拦住他们二人,看着楚修的眼神复杂无比,“不行,你即刻跟舅舅回空无,跟我走。”沈尘扬心急如焚,完全不再冷静。 “舅舅。”楚修扯开沈尘扬的手,拉着明月就要离去。 “如果你再回倚龙居,那只是送死。”尘飞突然喊到,这一句话,便让楚修定了下来。 “你跟爹回空无山,我带月儿回倚龙居,十天后,我一定带回雪儿给你!”尘飞,这个时候,在这里只有尘飞最清楚楚修心中所想,也清楚他最重视的是什么,他来这里,无非就是来找明月,依他的顺风耳,肯定早就知道明月是安全的,他只是想带明月回倚龙居换明雪。 听到尘飞这句话,沈尘扬心中才恍然大悟,而明月心中一怔,眼眸涌上一种悲凉,轻颤垂下,原来他来找自己,只是要拿去换姐姐…… “我去是送死,你去就行了?你太高抬自己了。”楚修怒道,未待尘飞回答,拉着明月飞跃而去…… “修儿……”沈尘扬急忙跟上…… 尘飞没有阻止父亲,抬手捂着额头,心中有一种内疚,自己怎么会在这紧要关头说出那句话,如此聪明的圣人惜月,怎么会犯这么简单的心理错误,明明应该想得到,为何会变得如此不冷静,不理智,为何会如此?心中又闪过明月那悲凉的眼神,难道是潜意识的为了她?看到她对他如此关切的态度,他的潜意识便让自己不冷静了? 楚修回古铜山的路并不顺利,一路上追杀他的武林高手无数,而且敌人似乎是步步为营,无论他如何改变路线,在下一个地点,总能遇到埋伏,这样耽误下来,沈尘扬很快便追到了他,楚修体内的噬魂毒已经让他的体力在连日来的腥风血雨中渐渐透支…… 经过了连日来的颠沛流离,他们终于快到京城了,现在离古铜山不过百里路的渡栖山下,夕烟薄暮,苍茫天际下,三匹骏马一路驰骋,快到山腰时,楚修突然右耳轻颤,停了下来,怔怔的望着前方…… 沈尘扬和明月也即刻停下,转眸疑惑的望着他,怔了半晌,楚修缓缓昂首,眼眸微眯,神情迷离,望着将入夜幕的苍茫天际,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狠狠道:“我楚修今日在此立誓,此生定要做人中之王,横行无忌于天地!” 沈尘扬心中一寒,望着他,这一刻,他竟无法言语,明月只觉心中一阵心疼,安慰他道:“阿修哥哥,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等我们回到倚龙居,我会跟舅舅说的,他虽然比较严厉,但最疼我了,他一定不会为难姐姐的。还有啊,我还可以让他……” “月儿。”楚修打断她的话,他不想再听下去,他要的是凭自己的能力,不是靠别人,看着这张与明雪一模一样的脸,他不禁羡慕起来,心中想到,穆子晖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就像高高在天际的月亮一样,那么纯真圣洁,一尘无染,不被世间尘俗烦扰,没有一点心计,没有一点忧愁,在你的世界里,仿佛从来没有坏人,就连那十严不赦的穆子晖都是个好人。 “舅舅,替我保护月儿,不要让她受到伤害。”楚修转眸望着沈尘扬,含笑道:“修儿这一生,其实非常幸运,除了明儿,还有这么多疼爱我的人。” 沈尘扬惊愕的望着他道:“怎么回事?修儿,你听到了什么?是不是……” “听我说。”楚修打断他的话:“我早已用金蜂留了路线给尘飞,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你带月儿从来时路走,与尘飞和幽冷他们碰头,相信双野和幽冥三将也会很快到来,你们碰头后即刻回倚龙居,哪里都不要去。” “修儿……”在沈尘扬的惊呼声中,楚修已纵身驰骋而去,使出内力助飞,黑色骏马带着他腾空飞向山顶…… 沈尘扬咬紧牙关,心焦如焚,但不知不觉中,他仍拦住了想要跟上楚修的明月,应了楚修的话,带着明月调转马头,往来时路驰骋而去…… 驰骋马上的沈尘扬心中想道,为何修儿总让自己失去分寸,总是让他处于被动,自己似乎完全拿他没有办法,而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尘飞无论在任何事上,都从未让他忧心过,想到这里,一股深深的内疚又自心中涌上来,他把这一切都归疚于自幼的教育与成长,是自己没有给楚修良好的生活环境…… 腾空飞驰的楚修很快到了渡栖峰上,望着眼前那一重重黑衣骑士,他眼眸幽深冷寒,嘴角带着嘲讽,七千楚军乔装的骑士,包括三千御箭士,十三叔,真是下大手笔了,黑色骏马一声长嘶,跃落地上,寒风呼啸,黑色披风迎风展扬,他望着最前面那两个戴着青铜薄面具的首将道:“炽目四将派了水火二个大将前来,攻打个城池也不过如此,想不到我楚修的性命竟如此矜贵。” 左边那人身下骏马动了动,那是炽目骑火翼首领韩永生,他肃穆庄严的说道:“既然你已知道我们的身份,想必也很清楚陛下的难处,你谋害国师,虽然贵为王子,但国师身份特殊,地位更是无可取代,依他的势力,即是陛下有心护你亦无力,为了大楚的声誉,陛下也只能出此下策,若你答应跟我们回宫,留在天修宫静养余生,那……” “行了……”楚修闭上眼睛,无力的挥了挥手,心中悲念:宫庭皇室,江山权位,究竟还是超越了亲情,怕得罪了穆子晖,动荡了他稳固的江山,便先一步取我人头奉上,什么静养余生,无非就是囚禁,那人本就知道我不可能会就犯,派了这么多人来,只是想永绝后患,一了百了! 第136章 绝魂末途3 右边那名首将眼神一怔,唇角微微一沉,骑马上前几步,眼神复杂的望着楚修,半晌才道:“修王子,聂然一向很欣赏你,我只是奉命行事,来世,不要再生在帝王世家罢!” 聂然性情偏阴,声音亦是轻柔,但此次,这句话用他阴柔的声音说出来,夹在冷风的呼啸声中,却别有一番凄怆之美,他这是识英雄重英雄么?楚修冷笑,他至今二十有五,未在江湖扬过名,未在沙场杀过敌,在他人眼中,他仍只是一个涂有王子身世毫无功绩的贵公子,他算英雄么? 韩永生一招手,七千骑士即刻以一种迅如疾风的速度将他团团包围,御箭士持箭于弦,蓄势待发,“哈哈哈……”楚修昂首大笑,背后无尘剑出鞘,带着白色炽光旋转,他纵身跃起,疾速旋转身体,悬于半空,无尘剑入手,凌眉煞目道:“今日便让我大开杀戒罢,这条血路就是我横行天下的起点。” 聂然挥手而下,密积的箭雨纷纷射来,持无尘剑在手的楚修在半空疾速旋转,无尘剑散发着一种炽目的白光,眩如烈日,与楚修合二为一,旋转的他就像一袭猛烈的龙卷风,周围风起云涌,箭雨被这袭龙卷风卷起,无法近身也无法坠落,夹着飞沙走石随着旋风一起旋转…… 韩永生纵身跃起,双手紧握金环大刀自半空向着楚修划风扫劈,聂然舞剑飞起,旋绕着楚修的龙卷风趁缝刺隙,御箭士们也停下射箭,疾而不乱的摆出一个阵式…… 龙卷风阵很快被二人搅乱,楚修化剑为指,心剑合一,使出千变万化的空伦剑法,悬在半空与二人对持,空伦剑法是圣剑山庄的独门绝学,楚修是在这三年内按照沈尘扬给他的密笈自练的。 楚修虽然原本内力天下无敌,但因为中了噬魂毒,连日来又接连不断的遇袭,毒性渐渐浸蚀筋脉,现在已经不能再强制使出太多内力,故此,他才使用轻逸疾柔的空伦剑法对敌,与二人对持,韩永生与聂然一柔一刚,一强一韧,配合得滴水不漏,但楚修的空伦剑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使得巧妙精湛,故现在暂时占了优势,却不益久战。 楚修十分清楚现在局势,地上七千骑士随时等着取他性命,只要他一落地,那七千人即是一人一刀,他也会被砍成肉沫,所以一直撑着在半空与二人对持,尽量不要落地,此时他也顾不得许多,只能义无反顾的豁出去…… 而十几里处的树林里,一路驰骋的沈尘扬带着明月终于与沈尘飞一行碰面了,隔着三丈之距,沈尘飞远远的望着父亲和明月的身影,心中暗道不妙! “幽冷赵争,月儿就交给你们了。”尘飞留下一句话,一声轻咤,加快马速,向父亲使个眼色,二人疾速向楚修所在之地赶去,尘飞与明月擦身而过,留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转眸驰骋而去,明月即刻也要跟上,却被赵争拉住……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找阿修哥哥,放开我……”明月虽然什么都不知道,心中却是没来由的焦急不安,她知道楚修有难,沈尘扬折回来就是为了保障她的安全,为了万无一失的保护她,放弃了与楚修并肩作战的机会,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这样护着她,却去针对楚修和姐姐?想到这里,她不禁失声痛哭起来,愤力的挣脱着赵争,大喊着尘飞的名字,希望他能带自己去…… 如此同时,倚龙居中的倚风院里,穆子晖坐在石桌旁边,盯着面前的这盘九龙棋局,右手拇指和中指持一粒黑子,正要放下,眼眸的余光却触到一片白色裙纱,恍住了心神,眼眸不由自主移到那人身上,触到明雪幽暗的眸光,心中一寒,即刻闭上眼睛,这心魔,始终是无法却掉…… “我感应到天凡有危险,帮我去救他。”明雪有些心急,却尽量抑制住自己,她知道,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愿去救天凡,凭他的料事如神,早已料到天凡会遇此大劫,也是,天凡才刚刚害过他,他怎么会那么大度。 但她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对他充满敌意,这一次的换血移神,她进入了他的心灵世界,开始怀疑,他也许……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野心勃勃,心神险恶,固执己见,不信良言,是我的大患,我没落井下石已是大善,你觉得,我还应该继续养虎为患么?”那粒黑字没有放下,握于掌心,他垂眸冷冷道。 明雪听他这么说,眉头微皱,转身便要离去,“你想去救他?”穆子晖的声音充满压迫,似是向一个对手施压,抿了抿唇淡淡道:“月儿在那附近,我已派人接她去穆府暂住,惜月公子很快便会来接你,这段时间,你哪里都不能去。” “我必须去救天凡。”明雪背对着他,她已经在抑制自己内心的火焰,她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她没有耐心。 “你救得了么?朝廷此次定是万无一失的,他插翅难飞,你去了也是送死,而且月儿在那里,你想去与她碰面么?你是想自己死,还是她死?”仍是冷淡却充满压迫感的话语,撇下唇,他嘲讽道:“你与楚修真是天生一对,二人同样的愚固之极。” 明雪心中怒火顿燃,转身右掌一劈,穆子晖面前的石桌即刻“砰”的一声爆碎,而穆子晖仍保持着原先的动作,端正坐着,右手捏着一粒黑字,只是眉头皱起,眼神甚是不可思议。 “你是在怕吧,怕他终有一日天凡会超越你,来找你报杀父之仇。”明雪冷冷说完,未待他做任何回应,足尖一点,纵身飞跃而去…… 不远处望着这边的七乐们,神色各异,有的愤慨,有的无语,有的不可思议,有的莫名其妙,而穆子晖,在明雪飞跃而去的那一秒,嘴角不禁露出一种无奈的苦笑,心中念道“这世间,也只有这个女孩敢如此对我!”把掌心的黑子紧握,抬眸轻喝道:“还站着?还不赶快跟上去!” 七乐们即刻飞跃而起,跟上明雪…… 坐在倚月阁品茶的吴言看到这一幕,眼神晃过一丝复杂,望着走过来的穆子晖,他用心音问道:“留么?要除掉,总有不舍!” “一直如此偏重于他,不光是因他身上有主人的影子!也因当年……他母亲对你的恩情?”吴言笑望着穆子晖,见他听到这话后,眼中逝过一丝怀念,半晌,终露出欣然的笑容道:“知我者,言也!就留吧,有一个真正的对手,也是件幸事!” 吴言却仍有一丝隐虑,还想再表达什么,穆子晖却挥了挥手道:“无需顾虑太多,难道我还真如她所说怕了他么?若日后他真有能力牵制得了我,那也是我培养出来的人,一直想要找个可以取代我的人守着大楚,也许他就会是!”言毕他纵身飞起,光速轻功似闪电般一逝而过!身后三吴与双野,幽灵三将即刻跟上…… 第137章 血液沸腾1 与此同时,远在渡栖峰上的楚修仍在孤军奋战,深知不益久战的他收回无尘剑,咬紧牙关,迫力抽出内力使出狂澜呼风,倾刻间,一股凌厉的霸气排山倒海散开,聂然和韩永生连连坠落,而他自身也随着这一招的使出口吐鲜血坠落地上,他不敢掉以轻心,趁着周围武士们被排开,即刻飞跃而起想要逃离…… 然在楚修纵身跃起之时,只觉一股无形之力自身后猛然袭来,跃起的他展开双臂,一膝弯曲,形成大鹏展翅姿势疾驰向后退,只见眼前一缕灰白色的身影闪过,似鬼魅般消失在视线内,他右耳一颤,转身向后挥掌,双手紧紧抓住那狂烈如火的双拳,二人拼力对持,这一招,楚修才看清楚来人,一身灰白麻衣,整张脸用墨绿色的棉布包起,只露出一双充满霸气的眼睛。 拳王传人,果真名不虚传,如果腾叔只练到三成功力,那么眼前这人,起码练到了拳王的八成功力,楚修心中恍过这些思虑,咬紧牙关,运力于臂,此刻,他只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在沸腾,整个人似烈火在烧,嘴里尝到清凉咸涩的血腥味,似在牵引着自己心中那根邪恶的神经,这种感觉在每次生命面临危机时都会出现,他努力抑制着,因为他感觉到似乎那根神经一旦引发,便会让他自己陷于魔境,一发不可收拾…… “呀……”灰衣人一起长吼,整个身体腾空旋转,带着一股强烈的定力,硬生生的带着楚修胁落于地,楚修不理会嘴角不断流出的鲜血,狠狠抽出内力,双臂再下力度,将那灰衣人双拳猛狠一折…… “啊……”只听一声惨呼,一般骨骼碎裂之声传来,楚修双手瞬间似蛇般缠mian绕上那人双臂,只取胳膊,而那人却突然双手柔韧一转,反抓向楚修手臂,正在此时,楚修右耳轻颤,即刻放开灰衣人,抽身而退,躲开韩永生斜劈的一刀,同时聂然的青凝剑闪电般向他刺来,直逼着楚修连连后退,身后的武士们也都全部持剑攻来,让楚修应接不暇…… 而不远处的赵争真是无法忍受明月的歇斯底里,就将要向他投降时,幽冷却一弹右手尾指,明月便乖乖倒在了他怀里,“按令行事吧,主人在等我们!”把明月抱到马上,幽冷深深的望了一眼远方,那个正让楚修陷入水深火热的地方,心中默念道:“下辈子,不要再生在皇室罢!” 如此同时,已到渡栖峰山下的沈尘扬父子亦遇到了埋伏,似早已准备好了般,从山上吹来的寒风中夹着安然粉,这是一种迷魂散,中毒之人只会暂时昏迷,不会对身体有任何影响,而尘飞必竟是圣人惜月,以袖掩面,递给父亲一粒药丸,二人丝毫不减速,仍疾速向峰上驰骋,然周围即刻风吹树动,一群群黑衣人似夏日蝗虫般捕来,沈尘扬心中怒火中燃,挥剑而跃,大开杀戒…… 楚修终于无法力敌,屈单膝蹲下,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胸口,异墨戎裳必竟只是件宽袍,遮不住的地方血肉模糊,遮住的地方也深受内伤,噬魂毒似乎已经浸蚀到了血液,他越来越觉得全身冰寒,就连眼睫都潮湿得如沐大雾! 面前的三名大将亦都受了伤,个个都提高警惕盯着他,还有周围那七千骑士,他们都只是静静的围着他,不让他逃离,并没有怎样出手攻击,他知道这是聂然的意思,如果那些骑士都一起攻来,他根本早已丧命那七千马下…… “速战速决吧,得回去复命!”韩永生沉声道,聂然未语,但闭着眼睛的楚修能感觉到周围的杀气腾腾袭来,那七千骑士缓缓围近…… 闭上眼睛,楚修的右耳在颤,此刻,他想起了惨死的父母,灭家之仇未报,他不可以就这样死去,缓缓站起身,发冠散开,黑色长发和披风一起随风飘扬,脸上的长疤凌厉,睁开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吞掉嘴里的鲜血,舔了舔典朴的唇角,垂眸,感应到周围的千军万马,他突然无比思念明雪,他在感应,他的明儿现在何处,在做些什么…… 然而,七千骑士没能给他多一秒钟时间去感应,整齐有序的步伐声一响,千马奔腾涌来,楚修睁开眼睛,拨出无尘剑全力迎战,又是腥风血雨,血的渲染,身体的割剖声,骨骼的碎裂声,骏马的倒塌声和惨嘶声,还有人的惨叫声,撕杀声…… 明雪一路揪紧了心,此刻她的脑海里满满都是天凡,她深深明白,无论谁是冥王转世,天凡都是这个人间对她最好的人,也是她最不舍的人,从六岁那年相遇开始,她们便一起同生共死,相沫以共,那是谁也取代不了的深情…… 距离越近,死亡的气息便越浓,远远隔着几丈之距,她终于抑制不止心中的惊慌,大声喊道:“天凡……” 几乎快要倒下的楚修听到这声呼唤,猛的昂起了头,右臂强烈的震动,面目狰狞,胸膛暴发出一股强烈的绿光,带着汹涌炽烈的慑气,渗透那些靠近的骑士的皮肤,让他们毛骨悚然,不敢再靠近。 聂然三人亦都震惊,那灰衣人却不待多想,双臂挥展,握拳劈地,掀起一片地皮直袭向楚修,一缕白影瞬间跃来,灰衣人只感觉一袭狂风袭卷,将地皮生生撕裂,分散飞去,顿时风起云涌,白衣飘扬,一股锐不可当的凛冽之气席卷而来,硬逼得所有人退舍三丈,待飞扬的尘土散去,聂然定晴一看,心中一惊,那不就是……慕月公主? 触到那双冰寒彻骨的眼睛,聂然不禁心中一颤,这眼神…… 明雪愤恨的望着眼前这些人,不禁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颤,寒风呼啸,吹拂着她背后飘扬的长发,白色纱裙迎风招展,她微锁眉头,眼眸微眯,轻抿的唇角微垂,无视天下的气质倾然而显,扫一眼为首的三个首领,把眼神定在那蒙面人眼眸上,微怔了一秒,转身,望着仍傲然屹立,深情的望着她的天凡,心中一阵怜悯…… 她缓缓走近,伸手***他朴实脱俗却留了块疤的脸,拭去他嘴角的鲜血,望着他幽深的眼眸,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心在没来由的疼,突感身后袭来杀气,那是执著的韩永生,明雪转身,火般的噬魂掌带着狠绝的内力劈出,对上那锐利的复辟掌,韩永生猛然被击得驰迅后退,被聂然截住的他刚一站稳,便只觉得一股炽烈火焰瞬间从掌心传遍全身…… 灰衣人和骑士们正欲上前,只吹一阵悠扬笛声响起,灰衣人即刻自后方飞逝离去,很快,七缕粉红丝云飘然而至,聂然大惊,这是穆子晖的随从七乐,果然,紧接着陆续便有强烈的内力袭来,穆子晖与他的随从,还有刚刚突破重围的沈尘扬和沈尘飞几乎同时到来…… 明雪收回尤带火星的右掌,温柔的扶着楚修,飞跃而来的穆子晖盯着她的右手怔了一怔道:“易悠的噬魂掌!看来你将惜月的功夫学全了!” 第138章 血液沸腾2 沈尘扬看到身受重伤,浑身是血的楚修,心中怒火顿燃,挥剑便向穆子晖刺去,穆子晖却不挡不躲,只淡淡道:“师兄,手心被刺,心疼了?”沈尘扬的剑便定在了离他咽喉一尺之距,眼中惊愕逝过,收回剑,他狠狠盯着穆子晖,若是眼神能杀人,想必他已将穆子晖千刀万剐了! 惜月眼中逝过一丝疑惑,此刻,他仍是清醒的,眼眸向穆子晖望去,并未有什言语。 “二位将军,你们可以领军回宫了!”穆子晖扫了眼聂然与韩永生,淡淡道:“替我多谢陛下的美意,我自己的门户,我自己会清理,明日我会亲自进宫见他!”挥了挥手,韩永生紧皱眉头,还想说什么,却被聂然挡住,二人招军准备离去,聂然最后再看明雪一眼,她的左额有一个炽红的火凤凰印,虽然一模一样,气质和眼神却完全不同,这便是传说中慕月公主的孪生姐姐吧! 撤军离去,穆子晖缓缓转过身,对视着楚修狂傲中带着恨意的幽暗眼神,他的嘴角垂下,紧抿着唇,闭上眼睛,猛然挥掌袭向他头颅,众人惊愕,尘飞拉住激动的父亲,紧闭上眼睛…… 明雪亦未反映过来,只见楚修痛苦的咬紧牙关,不过一分钟时间,穆子晖收掌,撇开眼眸冷冷道:“我已废了你的第六脉,你用它来练慑灵术吸我灵气,向我下毒,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徒弟,好自为之罢!”言毕,又转眸望着惜月道:“看好这女子,我不希望月儿有任何闪失!” 转身欲将离去,却又顿下,背对着楚修嘲讽的笑道:“想你父亲楚谦死得何其冤枉不值,现今这局势,怕是悲剧又要重演咯,哈哈……” 人闪电般飞逝离去,而那嘲讽的笑声却留在风里,反复回荡,悠久不息,随从们都跟着离去,只有吴言,临别前拍了拍楚修的肩膀,再向惜月做了个手势,才转身绝然而去…… “难怪易悠的噬魂掌与天野同名,原来师出一家,易悠可以替修儿解噬魂毒。”惜月轻吁了口气,心中想道。 楚修垂眸怔在那里一动不动,沈尘扬望着他狰狞的表情,颤抖的右臂,还有深不见底寒彻心骨的眼眸,心中悲悯万分,只是,他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明雪知道穆子晖临别那话是在激励天凡,也想让他知道,太宣王以他暗杀穆子晖之名来杀他,只是一种借口,但他在顾虑什么?难道天凡会影响到他的皇位? 惜月缓缓伸出右手,翘起的中指接了一滴自楚修身上流下的鲜血,轻叹一声道:“身之发肤,受之父亲,修儿,你是想要让自己身体里的血液……”话未说完,只见楚修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身体便软了下去,“修儿!”“天凡!”在三人的惊呼声中,楚修又再一次不省人事…… 三人带着楚修连夜向付城赶去,但才走不到一里路,惜月又突然紧急刹马,急急对父亲和明雪道:“马上往回走!快!”看着惜月紧锁的眉头,紧张的表情,沈尘扬不禁愤慨万分的吼道:“他楚室天下,究竟想要如何?” “如今这形势,皇上肯定会撕破脸的。”惜月一般策马奔腾,一边急道:“所有真相都浮出水面,穆子晖和我们这边,都清楚了皇上的谋划,他怎会让我们全身而退,回去蓄精养锐来策谋反抗他?” “你是说,那些骑士尚未撤退?”沈尘场大惊,拉紧身后昏迷的楚修。 “何止,已经快追上来了!”明雪突然恨恨道:“那人早已预料,他早知道的!” “他能来阻止已经不错了,想要让他为了我们撕破脸去与皇室作对,那不可能。”惜月叹了口气。 步伐齐致的马蹄声很快到来,又回到原点,渡栖峰上,夜幕降临,今夜无月光,这黑色的峰顶,似是被一面极大的黑色帷幕给遮掩起来,在这里,将要上演一场丑陋的血色悲剧…… 来的不只七千人,聂然和韩永生还有那灰衣蒙面人已不在,几十个奇服异装的塞外高手,带着森冷的杀气,这一次,他们不会留有任何余地,“惜月公子,得闻你圣名,若你肯就此离去,我们决不动你。”一个带头的紫衣老者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惜月未做反应,只是垂下眼眸,而沈尘扬却说了一句他绝对意想不到的话:“尘飞,你去罢!” 这句话让惜月心中一惊,他惊愕的望着父亲,有些不敢置信,因为在他的心中,这样的话不可能会从父亲嘴里说出来,“爹!”惜月心中不禁疑虑,无论什么情况下,父亲似乎永远都在极力保护他,表面上看这一切似乎合情合理,但从楚修回来后,他却觉得疑惑,父亲绝对不是那种自私护短的人,他对楚修的亲情绝对不比他少,有时候,他甚至觉得父亲的心中对修儿的紧张程度远远超过了一切,那是发自于心底的本能,但他最保护的人,却仍然是尘飞,这是为什么? “惜月公子!”那老者又再喊一声,骑士们和杀手缓缓移近。 “无须多言,我惜月……”“你们只是……”明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惜月的话,她跃下马,走前几步垂眸道:“你们,只是想取楚修的性命吧?竟然可以放过惜月,也不打算杀沈庄主了,不必浪费生命,多一场腥风血雨来撕杀了!”明雪的声音冰冷清亮,飘在这呼啸的寒风中,似乎透过空气,渗入了人的心底,拨动着人性最薄弱的心弦…… 那些骑士与杀手们竟都停住围近的脚步,戒备似也松懈了些许,沈尘扬与惜月跃下马,这时楚修已经苏醒,由于伤势严重,噬魂毒又浸蚀筋脉,他整个人已经毫无力气,半边身子靠在沈尘扬身上,沈尘扬紧紧的揽住他,一手握着宝剑,整个人精神崩紧,楚修甚至能体会到他愤激的心跳。 “没错,我们的任务是要置修王子于死地,并不针对其它人。”另一个肥胖的黄衣男子走前一步道。 “那么……”明雪深深的望了惜月一眼,再紧紧闭上眼睛,右臂一挥,前面一排骑士的十把剑便被吸了过来,那些人即刻提高警惕,全神戒备,瞬息万变,明雪旋身挥展双臂,沈尘扬只觉一阵强烈的疾风将他与楚修分开,楚修身上的黑色宽袍被吹开,连着黑色披风向后展扬,沈尘扬惊愕的望向明雪,尚未反应过来,那十把剑便向楚修射去…… “雪儿……”在惜月的惊呼声中,沈尘扬的震憾中,七千多骑士们和众杀手的惊魂未定中,还有……楚修的微笑中,那十把利剑……猛烈的射到了楚修的身体…… “啊……”终是惨叫了出声,那带着清凉的楚家皇室贵族之血,流尽了么? 明雪如风般逝到楚修身边,没有让他倒下,右臂紧紧揽着他的肩,这一瞬间,二人四目相对,任何人都可以不理解,他却能理解,她是唯一最懂他心思的人…… “够了么?十剑,谁人能活?”明雪冷冷狠狠的喊道,紧紧闭上眼睛,挥掌劈到楚修肩上,那十把剑又弹射出去,楚修身上的鲜血似决了堤的河水,汹涌流着,只是瞬间,明雪紧紧抱着楚修,纵身飞跃而起,向那二丈之处的绝崖,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第139章 情随事迁 “修儿……”在沈尘扬惊天动地的狂吼声中,七千骑士和那几十个塞外高手亦都惊恐万状,惜月紧闭的双眼,二泓清泪不知觉滑下,双拳紧握,十指都插进了肉里,血流不止…… “现已如此,我们亦无话可说,奉上之命,请惜月公子和沈尘主随我们走一趟,我们保证绝不会伤害……”“啊……”沈尘扬疯狂的挥剑杀来,他再也无法冷静,无法理智…… “陛下说过,若他们反抗都格杀勿论!”一个杀手沉声道,倾刻涌向上沈尘扬,惜月睁开眼睛,带着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愤怒,挥展双臂,使出风逝无影,大开杀戒…… 渡栖峰上,鲜血将夜染红,半个时辰后,当惜月和沈尘扬终于心不敌时,七千骑士也只剩过半,几十高手也只剩三、二人! “全部住手……”声震如雷的吼声响起,几千炽目骑奔腾而来,所有人停手,沈尘扬与惜月的白衣都已被血染红,沈尘扬愤激的望了眼迟来的楚韦,继续挥剑狂杀,直到赵雄飞跃而起点了他的晕穴,楚韦望着沈尘扬,这个几十年的挚友,这是第一次,他看到他如此疯狂…… 赵雄转眸望着惜月,那圣洁无瑕的圣人惜月公子,此刻竟也失去了理智,满脸满身的血,渲染了他的圣洁…… “修儿呢?”楚韦望向惜月,看着他无神的悲凉表情,他激动的抓过一个骑士狂吼道:“修王子呢?修王子呢?” 那骑士吓得惊慌失措,声音如蚊鸣:“他本已身负重伤,命在旦夕,方才又被十剑刺穿,掉下了悬崖……” “啊……”惜月终于忍受不住,昂首狂吼…… 这声音悲天悯人,惊心动魄,回荡在这血色夜空,悠久不息…… 自那一夜,楚国的京城便丝雨不断,不大,渐渐滴滴的雨不知疲倦的下着,好多日子了,仍不停息…… 楚韦第二日天一亮便急急进宫,却未能如愿见到太宣王,御使称皇帝陛下身体不适,去东潜寺不定期静养,他想追到东潜寺去,却未能去成,因为皇帝陛下留下了圣旨“朕不在这些日子,由韦王亲政!” 他一进宫便接到了从边疆传来的紧急消息,仰光国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一些布阵高手,将驻守在仰光的楚军连连击退,原本zhan有的七座仰光城池现在同时遇袭,驻守在仰光的楚军已险入水深火热之中…… 另外,一直守在赫非边境的傅将军送来加急密函,赫非族于半月前突然被不名军体突袭,现局势动荡,赫非连着楚国京城边境,一旦失陷,对大楚来说也是一种危机,所以大楚一直想侵占赫非族,将那片并不肥沃的土地占为已有,由自己的军队驻守,便不用再让这小小国族牵扯到大楚的安危,所以,现今局势,驻守在赫非的傅万秋便发来急函,问现在是否需要趁机侵战…… 国势必竟重于一切,这一系列的问题让楚韦忙得不可开交,整肚子的火都窝在了心底,无处可泄,每日每夜的睡不着觉,脑海里满里楚修的影子,心真是急如焚,就差成灰了…… 沈尘扬坚毅卓绝的气魄注定他永不言弃的精神,那夜不顾劝说,连夜下山去寻楚修,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惜月于第七日在楚韦的安排下,拜见文绝候颜钰…… 他站在文逸雅致的文绝天府后花园,怔怔盯着花丛中的一株极品百合,思绪一片空白,呆了不知多久,听闻身后一阵脚步声,方才醒悟过来,转过身,看到一身鹅黄色纱裙的颜钰,很清雅的打扮,没有雍容高贵的服装和饰物,仿佛还是当初那个不沾名利,清享平乐的颜家人,然她已不是,她身上傲然的气魄已经表明,眼前这人……只是现今轰动今朝的天下第一女候! 颜钰含笑看着他,眼眸那样纯粹,没有丝毫杂质,这一刻,她只当他是那个从小倾慕的尘飞哥哥,虽然早料到事情暴露后,以他的睿智定能明白所有事情是她在背后策划,但见到他,她仍是不自禁了,不自禁的纯真了,然尔,在他转过身来,触到他那冷冰寒心的眸光,她的笑容瞬间敛去了,微启着唇,僵着脸,眼眸……有些不知所措! 盯着她的眼睛,半晌,惜月深深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终是……说不出一句话,事先满腹的言语,在这一刻都吞回了腹中罢,他突然释怀,世人称他为圣人,而他必竟不是,人的命运由天定,他能改变什么?几句言语便能让她放弃復仇之心,做回原本绝利绝欲的颜家人?那家仇血恨累积成的悲恨,怎会是他几句言语能改变得了的…… 睁开眼睛,他深深看着她,低吟一声:“文绝候!”再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颜钰没能唤出声,这么个淡淡的笑容,却是寒彻了心骨,丝毫不带有任何感情,她还记得幼年时初见他的时候,桃花满园,春意盎然,他白衣纯朴,气质无瑕,悠然浅笑,捏着她的脸蛋,唤她“钰”!今日,他唤她文绝候……文绝候…… 明月在倚龙居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穆子晖怎么也不明白,女人的眼泪怎么能如此之多,而且一哭起来便不知疲倦,前三日那哭声响彻云霄,除了吴声,倚龙居的所有人几乎是跟她一样痛不欲生!弄得穆子晖直羡慕起吴声! 已经第七日,哭到喉咙沙哑,穆子晖在她面前反复徘徊,终于受不了,停下来坐在她面前,哄了这么多天,他已经用尽了方法,此刻,他这样盯着她已足有二个时辰,他想看看她究竟要哭到何时方休,明月仍然哭着,眼睛肿得像个蜜桃。 终是忍不住了,穆子晖深深叹了口气,紧紧将她揽入怀中,叹着气道:“她不会有事,你看,如果她有事,你一定会感应得到不是,别哭了,别哭了!” “姐……姐姐是没事,可是修哥哥,修哥哥……”明月抽泣着,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嘶哑,说到这里哭得更是伤心,在他怀里使劲蹭了蹭,脸上的鼻涕眼泪便都抹了去,又是干干净净,又接着哭…… 穆子晖心中一怔,原来她最紧张的是他,其实这三年的朝夕相处,他也看得出来,月儿对楚修的感情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也许是他不善表述,也许是他经验尚浅,说来嘲弄,他穆子晖虽然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但也活了四十多年,却未真真正正谈过恋情,只有从前对子素的单思之恋,在感情上,他甚至有些白痴,不懂女人的心思…… 他总以为,月儿对楚修,就像孩童最好的玩伴,而月儿对自己,则是一种永远无法取代的依恋,想到此处,他心中亦吁了口气,但这口气过后,他又猛的心里一惊,自己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有什么紧张的? “啊……”正在想着,怀中人儿突然加大了音量,哭得更是伤心,他又紧紧搂住她,用下巴摩擦着她光洁的额头,连连道:“别哭了,别哭了,月儿,舅舅马上派人去找他们,没事,别哭了……” 第140章 噬血灵蚁 这日丝雨终停,日薄西山时,穆子晖带着吴言进京,去炽风将军府…… 如今已是将军夫人的蓝晶此刻正端坐在后花园里,手中紧抓着一封密函,看着满园如雪般的梨花发呆,思绪似飘向了九宵云外,眼眸中带着一丝矛盾,忽闻身后传来脚步声,右手运力,密函瞬间在掌心化为灰烬。 身后那脚步声停下,感觉到那温润的眸光,蓝晶轻叹了口气,那微沉的叹息散在风中,如此不易查觉,缓缓转过身,看到赵雄提着盒东西,有些紧张的望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在她心里,别有一番怜爱,她不语,有点挑畔的看着他,半晌,她终是忍不住呵呵笑道:“又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很普通的奶糕,在南街的小摊上买的,是一个塞外人,我见他用着乌兰的口音,想必这奶糕会有些像你家乡的味道,于是买了些回来给你尝尝!”十几年的夫妻,四十多岁的男子,与夫人说话仍会脸红心跳,细心体贴、温柔敦厚的赵雄打破了蓝晶原本坚守的原则,她不可否认,她是爱着他的。 含笑望着他,她不言语,赵雄走过来把东西放在红木台上,“哈哈,真是夫妻恩爱啊!”突如其来的哄亮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来人是顾清,说话声震如雷的他一向都不分场合。 赵雄摇着头轻笑他,正欲开口说话,突然一个家将急匆匆冲了进来,大声禀报:“启禀将军,国师来访!” 赵雄心中一怔,即刻快速走出大厅迎接,蓝晶心中猛的一惊,他来了,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来,如果他要找赵雄,随时都可以召他出去,或者他真是想来炽风府看看,以他不可一世的脾性,随时都可出入自如,怎么还让家将通传,他用这么正规得礼的方式前来,难道是…… 顾清亦是一怔,但头脑简单的他也未多想,从来不理权贵之争地位之别的他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自已斟了杯茶,吃起糕点来。 穆子晖穿了一身蓝色的棉袍,打量着赵雄府上的景色,悠闲浅笑,缓步负走而行,也不多言语,赵雄心中万分紧张,把眸光移向吴言,这个多年的好友只是向他平和的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赵雄便安下心来,心情虽仍是复杂万千,但经过吴言这么一提醒,他便冷静了,主人怎会加害于他,无碍,无碍…… “国师大驾光临,蓝晶有失远迎了!”蓝晶出院迎接,知书达礼的样子称足了将军夫人的头衔。 穆子晖含笑望着她,却不言语,径直走进院子里,一眼便看到了自顾吃喝的顾清,顾清见他进来,极不情愿的起身行礼,穆子晖也不答应,看到红木桌上的奶糕,径直走过去,取一块糕点放入嘴里细细品尝起来,极其享受的样子,片刻,他转身笑容可掬的望着蓝晶道:“我曾经尝过乌兰的奶糕,这味道虽然有差异,倒也有几份相似,公主品到这糕点,定是思家了吧,嫁来大楚十多年未曾回过乌兰,可曾想过跟陛下请至,让你回一次家乡探亲呢?” 蓝晶垂眸,她不敢对视他的眼睛,含笑有礼的说道:“国师有心了,蓝晶即已嫁给夫君,便是赵家之人,出嫁随夫,岂有思心之想。” “呵呵,是啊,公主不止是嫁给赵雄,也是代表乌兰嫁给大楚,炽风将军府便是你家,大楚,也是你的家!” 穆子晖望着蓝晶,笑得和蔼可亲却又蓄意悠长,蓝晶极力克制心中的惊慌,不想让任何人发觉,但她却能感觉到赵雄复杂的眸光,穆子晖转眸望向正瞪着他的顾清,顾清在对视了他二秒后,很不自在的撇开了眼眸,穆子晖不禁呵呵笑了起来,眼角的余光中,那一片片飘零的梨花似雪花般漫天飞舞,那么自由自在,他不禁转身安静的欣赏了一会,最后拍了拍赵雄肩头,阔步离去…… 赵雄与蓝晶即刻要跟上去相送,却见穆子晖挥手,赵雄便拉住蓝晶停住了脚步,见到赵雄阴沉的脸和若有所思的神情,顾清也告辞离去。 等穆子晖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视线里,赵雄终于深深的叹了口气,怔在原处,眼睫轻颤…… 那夜穆子晖从倚龙居赶去渡栖峰的同时,其实给赵雄发了急函,让他去向楚韦透露楚修当时的处境,再以楚韦之令带军去渡栖峰解救楚修他们,穆子晖在渡栖峰给楚修留下那句刺心的讽刺后离去时,心中那样安然,因为他早已打好了如意算盘,计算好了时间,那七千骑士即使折回来,不用一柱香时间,楚韦的救兵也会来到,可是,居然晚了,只因发给赵雄的快函被人截了去,耽误了时间,所以……晚了! 赵雄一直心存侥幸,希望可以瞒了过去,必竟只是那一刻钟的小小误差,只是主人还是发现了,而且造成了那样严重的后果,其实这些年,对于她,他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他也知道,穆子晖对他亦是如此…… 赵雄看着蓝晶眼睛,很久,不眨眼,却终是……说不出一个字……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摸索着前行,耳边是呼啸的风,打着旋的风声表露着它的来处是极深的幽空谷底,脚下的大地潮湿软滑,似一不留神便会摔倒坠落无底深渊,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脚下探索着,触到充实的大地再稳稳踏下,终于,不远处有一颗闪闪的星光,似那个人的眼眸般明亮的星光…… 他欣喜若狂,忘了自己现在身临险境,拼命的向着那颗星光奔跑,然而才迈开几步,脚下便踏空,身体猛然坠落,疾速下坠,风在他耳边咆哮着他的冲动和蠢昧,心似乎失去了重力,再也不会跳动,整个人不断下沉,下沉……沉入无底深渊…… 终于,身体跌落在目的地,不如意想中那样摔得碎尸万段,只是沉闷一下子,没有什么疼痛,渐渐,感觉身下一阵刺骨的冰寒,透过肌肤渗入心骨,这感觉似乎在将整个人的心骨冻结,突然,天空也下起了小雨,那雨竟然是炽热的,炽热得好似从夏日炎阳身上滴下的汗,滴在他身上,似乎每一滴都能穿透他的身体,一面炽热,一面冰寒,他被这两种极端的感觉折磨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天凡终于睁开了眼睛,紧咬的牙关在颤抖,那种钻心的疼痛感让他忍不住大汗淋漓,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反复眨着,适应了周围薄弱的光线后,他开始四处搜索明雪的身影,这是一个山洞,然尔他却未能如愿看到明雪,他的心中焦虑不安,张嘴想喊明雪的名字,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似被什么卡住,发不出正常的声音…… 他试着动动手指,却发现全身都已痛到麻木,像被人点了穴般根本无法动弹,只剩眼珠可以转动,发现自己现在躺的地方周围全都是水,裸露的水臂触到一种潮湿软滑的植物,应该是水藻,头顶的石壁上渐渐滴滴的往下滴着水,有的水珠滴在了他身上,一阵炽烈的滚烫感便即刻传来,他心神恍惚,原来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与梦境中的一样…… 第141章 幻影无痕 忽然,背心传来一股噬心的疼痛感,仿佛自己的背后正在被千块利刃在剜,他忍不住沉闷的呻吟出声…… “天凡!”明雪一走进山洞,惊恐万分的望着眼前这一切,简直不敢置信,山洞内侧那个原本清澈见底的水潭现在正冒着炽热的烟雾,天凡居然躺在水潭中央的那块白色巨石上,那巨石散发着冰寒的冷气,而他的身下却是一片红光……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离开前明明将他安置在水潭对面干躁的草堆上,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已经是奄奄一息,怎么可能会自己跑到水潭中央的巨石上去呢?而且她离开前,这个洞里的一切都是很平常的,怎么会突然发生这些奇异的现象? 十几天前她们从渡栖峰上跳下来,在半途中明雪用白绫缠在一棵树上,再用荡漾的惯力飞进半山腰的山洞里,但也就是因为这个山洞在几千米高的笔直的渡栖峰半山腰,让他们上又上不去,下也下不了,这些天,明雪只能用内力暂时维持着天凡的性命,自己再去想办法找出路,可是今天她才出去了不到一个时辰,这个原本普通的山洞居然就发生了这般奇异的变化。 看到天凡痛苦的样子,明雪即刻飞逝过去,一站在巨石上,那种寒彻心骨的感觉即刻从足尖传到发冠,巨石十分润滑,若不是她用内力稳住脚步,恐怕早已滑落潭中,惊愕的明雪想要扶楚修起来,却更震撼的发现……楚修身下的那一片红光居然是……如此众多的红色蚂蚁…… “啊!”楚修终于痛得叫出了声,又滴下几滴水珠,明雪虽然未感觉到炽烫,但却发现了那水滴的异样,赶紧挥袖遮住那些水滴,不让它们滴到楚修身上,再弯腰将楚修僵硬的身体抱起,想要飞到岸上,这一抱不要紧,更是把她看得心惊肉跳,那些红色蚂蚁竟都粘在楚修身上,一个都甩不掉,而且,它们居然在吸他的血…… 明雪赶紧去拭去那些蚂蚁,居然仍是无法扫去,“啊,啊……”楚修的惨叫声越来越凄惨,突破了喉咙的障碍,他疯狂的吼了出来,响彻云霄的声音惊天动地,疼得面目扭曲的他突然从明雪怀中横着跃起,像一条刚下油锅的活锂鱼跃起般的姿势,跳进了水潭…… “天凡……”明雪刚想跟着跳下去,却发现瞬息万变,潭水忽然开始沸腾,白色玉石似是慢慢被炽烈沸腾的潭水溶化般渐渐下沉,顾不了那么多,明雪纵身顺着天凡跃下的位置跳进了水潭…… 山洞里一只青蛙呱呱叫了二声,瞪大着好奇的眼睛,鼓着腮帮跟着明雪跳了下去,二秒钟后,水中翻出一架小小的白骨,再翻腾入水,消失不见…… 明雪在沸腾的潭水中畅游,四处搜寻天凡的身影,这个水潭似乎是精心为她而准备,她丝毫不需忌妒潭水至高的温度,那对她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影响,反而让她感觉到一种自由和舒适,但她此刻没有心思去享受这种舒适,她要快速寻找天凡…… 天凡的身体沉在水潭最底处,被一片白色的浮沉体掩住,明雪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此刻他又陷入了昏迷中,伸手触到那片白色的物体,一触即散,她这才发现,原来这片物就是方才那块至寒的白色巨石溶化后的沉淀物,此刻包裹着天凡沉在沸腾的水中,仍是冰寒的…… 第二日,红日东升,晨风拂露,楚修猛的睁开眼睛,眼眸四处搜索,看到正靠坐在一边熟睡的明雪后,心中才松了口气,不发出一点声音,他温柔的欣赏着她清逸绝尘的睡姿,不禁扬起了嘴角…… 一阵寒风吹过,他下意识的想要靠近她,为她挡住风来的方向,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活龙活现的,仿佛从未受过伤的人般,细微的声响吵醒了明雪,她睁大眼睛看着神采飞扬的天凡,唇角不禁扬了起来,看来他真是命不该绝,这么多的磨难,总能逢凶化吉! 突然想到什么,拉过天凡便扒他的衣服,天凡惊慌失措的怔着,心跳加快,脸红如烧,“连伤口都结合了,竟只剩这般淡淡的痕迹了!”明雪喃喃道,天凡不禁垂头看自己的胸膛,这才想起那夜重伤在身,还挨了十剑,昨天还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现在居然完全好了,真是奇异…… “转过身去!”明雪令道! 天凡耸着眉目僵硬的转过身去,眼眸一触到他的背部,明雪不禁目瞪口呆,他的背上从颈椎骨开始到腰部,顺着骨纹,有一条奇异的红色图案,有点像一只奇异的蜈蚣,又像一种植物,似乎在散发着一种诡异的红光…… 山洞又恢复了原状,若不是那水潭中央的白色巨石已消失不见,明雪和楚修甚至会以为那一切只是一个梦境,水潭里的水一如他们初来时那般纯净,明雪也没再见过哪怕半只红色蚂蚁,楚修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的、精神焕发,比他受伤之前更有活力,拉着明雪在山洞里四处摸索,这里敲敲那里摸摸,他总觉得这个山洞有着不太寻常的秘密…… 但明雪却没有这种兴趣,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穆子晖的身影反复在她脑海中晃过,她不明白,那日他完全可以不用跟来救他们,但他却来了,然而好人却未做到底,尘飞能料得到的事,他一样会料到,而且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朝廷的行事手段,为什么又要那样离去,弃他们而不顾,她不明白…… “明儿!”楚修的一声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循声望去,楚修正蹲在水潭旁边认真的望着水里,她微皱了下眉,心中觉得天凡从前那玩世不恭的脾性至今仍未改变,缓缓走到他身后,眼眸触到水潭,心中却是惊住了,那潭水清澈到几乎可以数得清水底的石块,但是,她们却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她急忙蹲下身去,不可思议的望着水潭,没有,真的没有倒印出他们的影子,就连山洞顶部的石壁也没有倒印出来。 明雪眼眸中的惊愕已被复杂所代替,半面水,这是……圣玲珑泪!圣玲珑是仙界的一种神物,外貌与麒麟相似,却只有凡间的猫那般大,圣玲珑泪就是这种仙物的眼泪,在仙界这只是一种很平凡的东西,但在人间,圣玲珑泪却是一种起死回生的圣水,一滴圣玲珑泪滴入凡间,就会变成现在这样一整潭水,远古年间,一些地位尊贵的圣仙喜欢养圣玲珑做宠物,而现今,整个仙界只有一者在养圣玲珑,那就是仙后……飘渺! “真是奇异,这潭水莫非是天上的圣水?嘿嘿!否则怎么会让我起死回生?”楚修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伸手在水里晃了晃,触起来没什么区别啊,感觉跟普通的潭水一样,于是伸出双手捧了一泓水递到嘴边就喝了起来…… 第142章 伐木成舟1 奇迹就在眼前发生,楚修刚刚吞进掌间那泓潭水,便震憾的发现潭里的水瞬间即逝,他目瞪口呆的盯着已经成了一个空坑的水潭,吞了吞口水,喃喃道:“明儿,你看见了么?看见了么?”他不敢眨眼,觉得这一切仿佛是个幻影…… “看见了!”明雪淡淡道,垂下眼眸,心中想道“她应该是希望我找到宙的,她这样帮天凡是何意思?难道……”转眼盯着天凡,她的眼中似要燃起火来,这一刻,她突然急迫的想要知道宙的凡身到底是谁…… “天凡!”明雪扳过使劲揉着眼睛的楚修,让他正面看着自己,楚修对视到她明亮如星的眼眸,看着她精致得如仙玉雕琢的脸宠,此刻他们离得这么近,近得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不禁心如鹿撞,脸如火烧,望着她,他的眼眸深情无比,心几乎快要冲出胸膛跳出来…… “亲一下我的左额!”明雪把手从他脸上拿下,伸手指着自己左额上的那块火凤凰印痣,眼睛望着楚修,认真的说道。 楚修一听,不由得怔住了,半晌都没反映过来,他在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但看到明雪认真的眼神,他不禁屏住呼吸,缓缓的,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 明雪几乎快要停止了心跳,她闭上眼睛,等待着这个也许会改变一切命运的惊世之吻…… “修儿……”“雪儿……”几乎快要吻上了,楚修的唇离她的脸只有二寸之距,听到这声焦急的呼唤,他停下动作,深深的呼了口气,那紧张的气息吹到明雪的玉耳里,让明雪不禁微微一颤…… “舅舅,我们在这儿!”楚修抹了把满头的大汗,看着明雪有些尴尬的趣味表情,他不禁温柔的***着明雪微红的脸,呵呵的傻笑起来,这是第一次,她的表情如此丰富,其实她本就如普通的女孩一样,有着羞涩的一面,这般想着,楚修不禁想要亲亲她,深情的凑过去,这一次他不再缓慢,然而明雪却蹭的一声站了起来,额头撞到他的下巴,一缕火花逝过,二人只觉得碰撞处一阵发麻…… “修儿!”沈尘扬飞跃进来,欣喜若狂的喊到,他身后跟着进来的是孟烟和胡初风。 楚修红着脸揉着下巴,傻笑的拉着明雪走过去,然而明雪心中却是复杂万千…… 他们并未急着离开山洞,沈尘扬一行震惊的望着仿佛从未受过伤的楚修,虽然事先胡初风的千里眼已经看到一些东西,但他们始终难以相信,如今亲眼见到,除了震惊只有震惊…… 大家互相寒暄了一番,沈尘扬说了一句大家早已在心中预想到,听后却还是心中悲凉的话,“大楚不能呆了,如今之势,只有去乌兰或者南国,这二个地方暂时最安全……” 与此同时,楚韦在羽乾文殿来回踱着,眉头紧皱,步伐急乱,他的唇抿成一个弧形,负在身后的手指没有节奏的点动着,终于,一个御史匆匆赶来跪下:“启禀韦王,陛下他……” “如何?陛下可有说何时回宫?”楚韦即刻停住脚步,焦急的问道。 “陛下只说让韦王自行拿主意,若实在难以定酌可以与国师商议,他现正在为大楚祈福,清修之日不想被打扰。”那名御史声音清亮,头几乎快要垂到了地上。 “陛下难道没让你带回密函、御旨什么的,只是让你口头传达?”楚韦诧异不解。 “回韦王,陛下并未带密函和御旨,只是让奴才口头传达。”那御史回答得认真端正,楚韦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心中恍恍有些不安,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挥了挥手,御史退下。 转身眺望那巍峨的城墙,楚韦心中思绪万千,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这两件国事关系重大,他不敢轻易定酌,收到边防的消息后即刻派了人去支援驻仰军队,也派了一些步兵和招揽的武林高手去赫非支持傅万秋,只让傅万秋暂时只守不攻、见机行事,将这两件事汇报给太宣王,他却没有任何指示,必竟管理国事,楚韦并不是太在行,想到这里,他不禁想起方才御史所讲的那句话,犹豫了片刻,即刻宣来御史道:“速请国师入宫,说本王有要事相商!” 当夜,亥时,穆子晖才缓缓来到元纪殿,踏进殿门时他对紧跟身旁殷勤的御史吩咐道:“去准备点吃的,让一字号御厨去做,告诉他是我要进晚膳。”话毕便径直往百宴堂走去…… 楚韦从寝殿匆匆赶来,一脸怒火的瞪着正在优雅进食的穆子晖,和跟他同坐进食的吴言与赵争,赵争与吴言看了眼穆子晖的眼色,见他丝毫不动声色,两人便继续用膳,也不向楚韦行礼,而穆子晖连眼皮都未抬一下,这更让楚韦怒火中烧,当初便吼道:“穆子晖,你真是太目中无人了!” 穆子晖咽下喉中那口酒,接过旁边侍候的宫女递来的餐布擦擦唇,然后抬眸望着楚韦,那眼神颇有些怜悯,好半晌,在楚韦的咬牙切齿中,穆子晖终于深深的叹了口气道:“想起当年,最后一次见先皇时,他痛心疾道的说的那番话,我仍记忆犹新啦!” 楚韦愣住,忙走过去坐下等着他继续说下去,“朕众多王子中,八王楚谦是最合适的储君之选,除了他,无一人适合坐上那把龙椅,可偏偏他的命运却如此悲惨,是朕的错,让他死于非命,朕悔之晚矣,弄得现今大楚后继无人,现在余下的四位王子,包括朕选的十三王楚宣在内,都不合适,楚宣私心太大,可是现今之势也只能劣中挑拙……” 楚韦心中大惊,惊愕的盯着穆子晖,他不是因为这句话,其实他心中早已知道这个,他的惊愕是因为穆子晖居然会在宫中,在他面前,这样直言不讳的说出这句话,丝毫没有任何顾虑,要知道,他们的君臣关系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平和的,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今日你是想找我商议驻仰大军和守赫之事?韦王,明日你便会收到皇帝陛下遇刺重伤不醒之消息,然后,你就会有得忙了,再替你的十三弟忙上两月罢,只是这二月会是多事之秋,你珍重罢!”穆子晖说完再喝一杯热酒,看着酒足饭饱的吴言赵争呵呵笑了起来,拍了下楚韦肩膀,站起来便往外走去…… 过了许久,楚韦仍保持原姿态怔怔坐着,他知道穆子晖的料事如神,他这么说,难道……他想起很早之前曾经跟他的十三弟讲过一句话,“无论你有怎样的雄心壮志,七哥永远都会追随你,为大楚江山,为你……的霸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你就是要七哥这条命,要七哥一家八口命,七哥也绝不皱一下眉,但是……不要……动修儿,不要拉他下水。” 第143章 伐木成舟2 他的十三弟……已经拉修儿下水了,现在,他还将自己如何? 穆子晖似乎是个先知,当楚韦真的收到了太宣王遇刺的消息时,仿佛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心般怔在那里,一切如穆子晖所言,皇帝陛下于昨夜凌晨在东潜寺遇刺,至今仍重伤不醒…… 楚韦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穆子晖事后谋划的,有哪个凡人能这般料事如神的!终究理智战胜了推测,楚韦很清楚他的十三弟太宣王,现在正是他独揽权势撇开穆子晖的时候,必竟他才是皇帝,大楚江山是他楚家的,不是穆家的,他不能让这个神将国师一直牵制着他的王权,就像不能让赫非族牵制着大楚的安危一样! 仰光的军势如日中天,仅仅在半个月时间便将驻守在那里的四万炽血军打得措手不及,由明阳和韩天生所带领的四万炽血军现已陷于水深火热中,楚韦再次收到他们的求援信时,即刻派了聂然和顾清领二万炽目骑前去支援,而赫非那边,楚韦也派了韩复生领军一万前去接应傅万秋,楚韦一向都喜欢平和,不喜欢战争,对于向赫非族的侵战他一向都不赞成,所以这一次,他的旨意是只守不攻。 同日,明月跑了,再一次逃跑离家出走,穆子晖只感到头疼,随着岁月的辗转,她已经快到二十岁了,这十几年来,她仿佛一直在锻炼逃跑的能力,现在的她居然已经能够逃得过双野的跟踪守护,穆子晖看着她留下的信函,这一次,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哭笑不得了,仿佛有一种预感,她会像当年的素素一样,离他越来越远了…… 惜月的马车奔腾在去南国的路上,老容依然是之前那副样子,惜月手中持着一本卷书,眸光却透过车厢的窗户望向了外面,突然,一阵银吟般的笑声传来,惜月微皱的眉头即刻舒展开来,老容也展颜一笑,还未来得及回头,一缕紫色的影子便盈盈落到车厢顶! “呵呵,容伯伯,我又来了!”明月转了个圈,随手在旁边的树枝上折了枝带着雪花的树枝,老容抬头望着她呵呵笑了。 “还不快进来,也不怕冷!”惜月掀起车厢的隔帘道,此刻的惜月已经是笑逐颜开,无论有多少烦扰,她的出现总是让周围阳光明媚! “来消息了么?怎么样?姐姐和修哥哥没事吧?”一进到马车里她便焦急的问道。 “嗯,他们没事,我们现在去南国!”惜月眼眸中逝过一丝失望,表情却依然不变。 “哦,好哦,听说南国的风景很美的,我可以趁此机会好好玩玩儿了,太好了!”高兴的笑道,只是笑容在话说完后的几秒钟便消失,她沉着脸,撇着小嘴,半晌都不说话! “等我在南国把事情办好了,就带你去找修!” “真的?啊!那太好了!” 同日,楚修和明雪带着沈尘扬、孟烟和胡初风的祝福穿越赫非族远趁乌兰国,二批白马奔腾在通往赫非族的路上,现在接近无戒山,当初就是在这里,他与明雪、古汉一起从赫非族逃出来,也是在这个地方,他楚修对追捕他们的赫羽说过那句话“下次见面,我一定凭自己的真本事让你好看!” 事隔近四年,如今的楚修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有一身蛮力的毛头小子了,他已经练就了绝世神功,并且学会了神将穆子晖十九个随从的技能,循地、易容、布阵、下盅、点穴、解穴、谋略、行军等等,再加上他的异能和非凡的内力,如今的楚修一人身兼多类技能,可以说是一个绝世奇才了…… 又想起临别前的那一幕…… “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劝你不要锋芒毕露,按我的想法去低调生活,也许这根本就不是你想听的,但是修儿,舅舅真的不希望你再遭遇命在旦夕的情况,真的不愿再看到!”沈尘扬痛切的说着这番话的时候那幽深的眼眸让他于心不忍,心中涌起一阵酸楚!他从来没看到过远见卓识的舅舅这般无助,这般没有信心…… 胡初风那亮如星际的眼睛在那一刻看着他时,有一种怜悯,他不明白,他讨厌那种感觉,也许风叔是为自己坎坷的命运而担忧,但他不需要,他有着楚家皇室的贵族血脉,他是八王爷楚谦的儿子,今朝天下,也许暂时未有他立足之地,但是等着瞧,楚修一定会傲视天下! 孟烟在那一刻像个母亲一样抚着他肩上的头发,只说了简简单单几个字:“天凡,你要平安无事!” 赫非族虽然离大楚京城很近,但是在高原之上,所以是今朝气温最低的地方,离赫非族越近天气就越冷,逆风而行的楚修迎面吹着风,让这凛冽的寒风吹抚他朴实无华的脸庞,那种淋漓的寒冷让他心中舒畅,眼眸垂下,眼角的眸光尤能触到那条狰狞的伤疤,这个伤疤时刻提醒着他“若想不被人欺负,就要有欺负别人的能力!”这句话已经成为他心中的目标! 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有明雪同行,虽然明雪最近似乎总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怎么言语,但能有她相伴已经足以! “吁……”几乎是同时,楚修和明雪勒马急刹! “有杀气!”楚修右耳在颤,异墨戎裳渐缩,与明雪对视一眼,二人同时转换方向,朝右边的树林里去,以他们二人的感应能力,很清楚这股杀气并不是冲他们而来,按照之前沈尘扬的教导,他们如今已是自身难保,最好少惹事端,故此想要在树林里暂避风头。 不到片刻,山上传来一阵喧哗,一辆马车从山上急驰而下,后面紧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外族武士,约有上千人马,明雪与楚修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赫非族的马车,必竟他们小时候还在赫非族住过一段时间,马车前面赶车的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着一身赫非族平民的麻衣夹袄,此刻他满头大汗,紧皱眉头,肩背上已经有多处刀伤,一只胳膊几乎快要砍断了,另一只手却紧紧抓着马鞭坚持的赶着马车,车厢里传来一阵婴孩的啼哭声。 很快马车便被那些外族武士给包围了,赶车的汉子即刻从背后拨出大刀挡在马车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势,杀手们刚准备涌上去,却听车箱内传来一声清亮的声音。 “等一下……”那些人即刻停住攻击,全都提高警备的盯着马车,很快,马车的隔帘动了动,从里面走出一个样貌端庄秀丽的女子,她怀中抱着一个正在啼哭的婴孩,旁边还有一个六岁大小的男孩,正睁着明亮的大眼睛仇恨的打量着周围这些凶神恶煞的人们。 “将无极兵谱交出来!”武士的头目恶狠狠的吼道:“如妃,不要以为乔装成平民的模样就能骗得过我们。” “无极兵谱乃赫非族先辈传下来的神兵谱,怎能由你们亵du?”未待女子回答,那赶马车的汉子便怒斥道。 那些武士即刻围拢过来,“兵谱不在这里,杀了我们你们更找不到了。”女子声音清亮,表情平静的说:“我早已将无极兵谱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若你们肯答应放过这二个孩子,我带你们去拿兵谱。” 第144章 赫非神羽 那壮汉脸色愕然,武士的头目转动着眼珠考虑了一下,走前二步道:“好,我……”女子表情正要转为欣悦时,谁知那武士却疾速抢过她怀中抱着的孩子,并用手掐入那孩子的喉咙,凶神恶煞的道:“这野种应该就是赫王老来子了,你若是不带我们找到兵谱,我便让这小家伙早些去投胎了,下辈子幸许还能当个王子。” “你……”女子显然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一见那武士的手都已掐到孩子的肉骨里去,孩子本来锐利的哭声也刹然而止,她的眼中便渗出了泪水,再也不能像方才那样平静,那赶车壮汉也激愤得咬牙切齿。 “放开他,你个坏人……”这时,一个惊人的情景出现了,女子身边的六岁男孩清脆的声音大吼,猛然向那武士头目捕过去,只听那武士啊的一声惨叫,怀中婴孩便落了下来,女子赶紧接住婴孩,众人这才看清那孩子的双手正死死抓住一把匕首插入了武士头目的腹上,二手幼嫩的小手还在转动,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小手喷涌而出…… “呀……”在众人的惊愕中,男孩猛的拨出了匕首,那匕首约一尺长,靠把一寸带着倒刺,拨出来时还带着一截肠子…… 明雪呆若木鸡的望着眼前这一幕,从前别人总说她怪异,她却不以为然,如今看到这一幕,明白这跟自己幼时的举动相比简直是小乌见大乌,才六岁啊,她六岁那年亲烧了自己的母亲,如今这个六岁男孩在她眼前杀了人,她已经惊愕成这样,那么她当年的举动又是多么让人惊心动魄了…… 而一边的楚修却笑了,他欣赏的望着那孩子,已经纵身跃马飞了过去…… 纵身跃起的楚修在半空使出八卦风阵,当那上千武士正措手不及时,一个黑影鬼魅般晃过,众人只觉一缕寒风绕身,便都不能再动弹分毫,当飞扬的尘土散去,众人保持着挣扎时的惊恐万状定格,被幽术派的绝学点穴术定格的人,只有身上的毛发和眼珠可以动,当然,还有那加快心跳的胸膛。 “多谢大侠相救!”楚修尚未转过身,便听见方才那女子礼貌却有些试探的声音。 “你们可以走了!”楚修没有转身,只淡淡道! 那女子也不再多言,即刻带着孩子上了马车,赶车的汉子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眼里满是警惕,楚修偏过头看多他一眼,他便吓得后退一步扬起大刀护在胸前,那六岁的孩子拿着匕首往自己身上抹血,眼睛却是谨慎的盯着楚修的一举一动,这让楚修感到很有兴趣,本来严肃的神情突然泛起一阵玩味,邪邪的望着他一笑,便转身离去…… 当楚修飞跃上马,也听见了背后马车离去的声音,他轻叹一口气,望着若有所思的明雪笑道:“她们不相信任何人,是对这个动荡的乱世悲观失望了,连六岁的孩子都要拿起武器保护家人……”意言又止,他不想再揭露下去。 “天凡,将这个乱世平复,做一个明主贤君,安邦治国,你可以!”明雪忽然转头望着他眼眸认真道! 楚修展颜,深深望着她,半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苍天对我楚修何其得天独厚,让我拥有明儿,知我心者,唯明儿也!” 入夜,冬雪已化,无戒山却依然冷寒,楚修和明雪一路驰骋,已经翻过了无戒山的一面,到达彼面的山腰,来到他们曾经住过的一个山洞,燃柴烧火,铺草为床,两人坐在篝火旁吃着馒头煮着菜汤,楚修一直喋喋不休的跟明雪讲这些年的趣事,特别是跟明月在倚龙居相处的事情,讲她用红绳绑着动物,害得倚龙居的人都只能吃斋,要不就去京城买肉食,讲她逃学避课,讲她在夕心湖翩翩起舞…… 明雪听着,满面的微笑,捧一碗菜汤,感觉无限温馨,而楚修望着她的笑容,感觉此刻自己便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人,从开始到现在,他依然有她在身旁,便已足以! 谈到夜静更深,二人仍无睡意,却渐渐感觉到一种异样杀气,对视一望,楚修右耳轻颤,眉头一耸道:“有人要烧山!”明雪轻眨眼睫,冷笑道:“真是生生不息,这些人如此勤奋的折腾,也不觉累!” “嘿嘿,明儿,你现在变化越来越大了,表情和语言都越渐丰富了!”楚修打趣笑着。 明雪心中一怔,这么说,自己是越来越似个人了! 二人再连夜下山,没走一柱香时间,便感觉到了周围气温渐渐上升,回头望去,山顶上已经浓烟四起,那边的天际也泛起了红霞,冬日的山上柴草干燥,再加上一些助燃的药粉,大火随着风向漫延,火势当然是迅猛之极。 二人很快到了山下,这里已经是赫非族的国境了,楚修的马速未减,眉头却逐渐皱了起来,明雪突然紧急勒马,对楚修道:“既然放心不下,便回去罢!”楚修惊讶,明雪永远都能猜到自己心中所想,二人相视一笑,调转马头,冲向那片火海…… 那个六岁的男孩给楚修留下的印象太深,一路驰骋下山的他还不忘用顺风耳听一听他现在的处境,知道他很危险,便想回去救他,却怕惹上事端便有些犹豫,谁知明雪竟替他拿了主意。 快到山顶时,楚修猛然停马道:“原来烧山不是外族人要杀马车上的人,是赫非族接应他们的人到了,原来无戒山还埋伏了很多外族武士,赫非族的人打算将他们赶尽杀绝!我们走吧!” “来不及了!”明雪望着前方道! 楚修转眸望着不远处那些赫非皇家骑士,耸了耸眉道:“明儿,从现在开始,我要用回楚天凡的名字了,看我这个上天庇佑的平凡人,如何闯荡江湖,如何纵横今朝!” “看来我们就快要遇到老朋友了!”明雪宛而一笑…… 从上一次在无戒山到今日,事隔近四年,四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多少东西?当那一批赫非皇家骑士奔腾而来,离他们近三丈时,楚修才深深感觉到了这一点,微笑的望着不远处那个曾经熟悉的人,剑眉黑瞳,英俊的脸上带着一股霸气,长发以锦带束于脑后,除了唇上多了一缕胡须之外,他似乎跟四年前一样,只是眸中多了份深思熟虑,望见眼前二人,眼眸中逝过一丝惊讶,最后将眼眸定在明雪脸上,眸光渐渐温和…… 从怀中掏出一方米白色的丝巾道:“我就知道,我们还会再见面!”声音轻柔如水,有若呵护玉荷上的一粒露珠,生怕那久经杀场的凛洌杀气沾染她圣洁的气势,这人是赫羽,如今已是赫非族大司马的赫羽! 次日,红日东升,山鸟啼鸣,晨风拂露时,楚天凡和明雪正式以贵客身份住进了赫非族大司马的神羽堡。 第145章 神王赫极 此时楚天凡和明雪已经知道,那马车上的女子便是当今赫非族长赫极的七皇妃,赫王一共有九个皇妃,赫非族的风俗与楚国和仰光大不相同,他们的皇妃都不住在皇堡里,她们每人有一个小堡,分布在赫非族的不同地区,每一个皇妃堡都有一队少帅军团保护! 赫王不像其它国家君王那样坐享荣华、口笔指政,赫非族是今朝最团结的民族,赫极常年累月都在带领着那些骁勇善战的勇士们冲锋陷阵,保护自己的家园,到了不同的地区,就会住进分布在当地的皇妃的堡里去。 而那二个孩子,六岁的男孩叫赫锋,是八皇妃的儿子,八皇妃早年因病逝世,他一直由七皇妃古如絮教养,那个婴儿便是七皇妃古如絮的亲生儿子,名叫赫哲! 那个赶车的汉子是保护七皇妃的少帅将领,七皇妃古如絮的堡垒在无戒山附近,当日由于边城遭遇仰光大军侵袭,古如絮遣了大半人马前去帮忙,却未想到自己的堡垒糟遇到临近的小族特满族突袭…… 一路上,赫羽一点都不计前嫌的对他们以贵宾相待,而且从未问过他们的身份,他这样对明雪倒可以理解,但对天凡也这样,便让明雪有些不解了,赫羽虽然不知道天凡的真正身份,但早些年便知道天凡是楚国人,如今赫非四面楚歌,对外族人的混入定是相当小心,可他却以天凡救了如妃和二位小王子之名,便将他们带回自己的堡内,还说会向赫王进柬此事,对天凡加赏。 明雪虽然可以读取人心中所想,但现在她却渐渐发现,像穆子晖这样内心深不可测的人,处事根本就不会在脑袋里思考的,她还未来得及去读取他的思维,他的旨令都已经发出了,而且他也极少会暗自想着什么东西,他的脑海经常是一片空白,就像那下着大雪的天际,白茫茫一片,没有边际!像赫羽,她目前也读不到他脑海中的思绪! 也许,像他们这样的人,是用心来思考,而不是用脑! “明儿,无须担忧,龙潭虎穴我们都闯过,没有什么可以囚得住我的!”天凡此时正在很享受的用膳,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赫羽的企图,只是不想看到明雪若有所思的样子! “天凡,你有否试过,用心来思考事情,而不是用脑?”明雪脱口而出,她终于想通一件事,为什么那些在官场运筹帷幄的人能如此料事如神,不仅仅是势力密集,拥有全方位的讯息,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他们都能洞悉人性,像穆子晖,颜钰,惜月,甚至是那个深藏不露的胡初风,可他们却不是因为跟她一样天生异能,他们是纯粹的深思熟虑,步步为营,还有睿智和经验…… 楚修和明雪一直在神羽堡住了近半个月,由于赫非族一直战乱,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着应付外敌,这些日子他们连赫羽的影子都未曾见到! 这是来神羽堡的第十七天,神羽堡的牧场都长出了青草和野花,赫羽终于从战场上回来了,穿着一身轻便的枣红色战袍的他,还未卸下肩上的护夹,就匆匆来到明雪所在的牧场,长发飘扬、白纱裙迎风吹展的明雪正站在一个小山坡上,望着山坡下悠闲吃草的群群骏马,听着身边天凡的海阔天空…… 赫羽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放入嘴里一吹,一声悠扬的哨声响起,那些骏马即刻前蹄腾空,齐声长嘶,那气势磅礴的马嘶声仿佛是战场上大获全胜的呼啸,令人热血沸腾! 赫羽纵身飞跃,足尖点过那些骏马头颅,手中长鞭挥舞,骏马奇迹般地排列成各类阵形,步伐疾而不乱,疏而不漏,一会儿像一只展翅飞翔的雄鹰,一会又像一只狂啸天下的傲龙,每形成一种阵势的速度都在瞬间完成…… 明雪和天凡看着眼前这一切,不禁感慨万千,难怪小小的赫非族能够在这纷争不止的乱世安邦定国到如今! 赫羽展开双臂,一声长喝,骏马即刻散阵奔腾而去,他收鞭跃然坡上,眼眸深情的望着明雪,一步一步向她走近,完全无视身边天凡的存在! 而站在明雪一米之距的天凡幽深的眼眸即刻变得冷寒,右掌柔逸旋转,一缕清风拂过,草地上各色野花的花瓣脱离花朵飘然而起,被一袭风卷向明雪绕身而飞,明雪的长发和白纱裙被那袭轻风吹得飘扬起来,一阵清淡的花香披鼻而来,令她不禁微笑起来,看得赫羽更加心旷神往,但尚未走近,那袭风花又卷到他面前,仿佛一堵薄薄的花墙,挡住他的去路。 赫羽浓眉一狞,左臂一挥,花墙偏移,天凡右掌一摆,那花墙又移正,二人你推我赶毫不相让,但是二人的掌风之间都未带丝毫杀气,明雪颇感无奈的垂下眼眸,转身足尖轻点,踏风飞去! 这晚,赫羽宴请贵宾,一同参加的还有赫非族部分将领,包括上次被天凡所救的如妃和二位小王子。 晚宴接近开始,赫羽和天凡明雪相并走入殿堂,一踏入殿堂,全场静然,空气似都凝滞,在场所有人都震撼的盯着赫羽身后那二人,那男子面貌纯然如未经任何雕琢的朴玉,然脸上那道疤和那一身隐透灵异之气的黑色蚕丝宽袍……却将他整个人的气质全然改变,此时的他表情悠闲,眼眸不羁,但看他那似可噬没万物的慑气,那么随意一站,仿佛是君临天下的王者,傲然俯视着脚下的万里疆域及万万子民! 而那女子,长得似上天精选的圣玉雕琢而成,玲珑精致,清逸绝尘,浑然天成却自是圣洁无瑕,眼睛清澈幽深如碧潭,无波无绪无欲无求无视天下,却可洞悉一切!举手投足间清逸得不似凡人,眸光或锐利或无视,仿佛一触犯便可陷入万劫不复,又仿佛世间一切在她眼里不过是一粒尘埃! 赫羽骄傲的望着明雪,这就是他心中的挚爱,令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女子! 一入席,听史官宣读来宾,明雪和天凡才知道赫羽原来已经有了六个妃子,天凡看到那六个如花似玉的妃子,她们此刻正震惊的打量着明雪,他不禁恼怒的瞪着赫羽,其它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但赫羽却明白他心中的所想“明儿是何等的圣洁,他已经有了其它女人,根本就不配去爱慕她,难道他还想让明儿跟其它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但赫羽却是不会在他面前低头的,挑畔的对视上他愤怒的眼眸,唇角带着冷笑! 明雪这才正视到一件事,在这个朝代的人间,一个男人是可以有很多女人的,特别是那些位高权重的男人,这让她不禁想起了穆子晖,那个专情的男人! “王上到……”一阵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赫羽心中一怔,陛下在昊天堡,原本说不来参加今日夜宴的,现在为何突然到来? 殿内众人马上整理仪容,笔直站立,垂首敛目,肃静恭候!而天凡和明雪亦是离坐而站,垂眸而待! 第146章 南国新王1 先是两列宫人鱼贯而入,然后殿门处宫人再接着高声喊道:“王上到!” 殿内诸人齐齐跪下,朗声恭喝:“恭迎王上!”那声音响彻云霄,力震人心,这是团结的力量所发出的声音,从心底喊出,天凡听着不禁心中感慨万千,这样的恭迎声是他从未在太宣王身上听到的! 然后便听得盔甲磨沙、沉稳脚步之声,最后殿内响起一声淡而爽朗的声音:“都起来吧!” 当天凡抬头,看到那个声名显著的赫非王,心中震惊,眼前这身形中等偏瘦的人是独臂,他右臂齐肩而断,脸上带着灰色的铁面罩,只露出眼唇鼻,深褐色的眼睛透着锐利的光芒,让人不敢对视,微黑的唇色显出了男子汉的刚毅,黄褐色的头发用普通的麻绳绑束,一身米白色的棉衣风尘仆仆,这个人,便是那雄才伟略,武功盖世,忠肝义胆,身经百战,唯一一个亲身上战场杀敌的君王赫极! 明雪看着一身朴实无华,刚毅沧桑的赫王,不禁为之震撼,这就是今朝的第一君王,他身上所散发的气魄确是无可比拟,他不像天凡和穆子晖天生就有一种傲视天下的气质,他完全是用一种精神力量来征服他人的,他整个人外形平凡残朴,但身体里却散发出一种让人感动的气魄,便是一向桀骜不逊的天凡也被他深深震动! 赫极没有向其他人一样盯着天凡和明雪看,坐到了赫羽为他准备的正上位后,才打量了一下他们二人,只是微微一怔,便收回眼眸,也不多说什么言语,爽朗的笑了起来,赫羽开始招呼大家用膳。 令天凡再次惊愕的是,他们用膳时众人一点都不在意君臣之别,仪态爽朗随性,大大咧咧的跟赫王聊着一些家常之事,比如说谁家新纳了个妃子,哪个将领的牧场又多产了些马羊之类的话题,就像牧民之间的把酒谈欢,他们那样无拘无束,无牵无绊,甚至只字不提近期内的战乱,这让天凡心中下了一个决定,他觉得这样的生活环境就是他想要的,所以,他决定留在赫非族! 这时,坐在左上位的赫锋端着一大碗酒站起身大声向赫极道:“父王,儿臣敬您!” 天凡和明雪一愣,这六岁大的孩子如此成熟老练还真是少见,也只有这样的父亲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孩子,赫极笑着举起手中大酒碗,二人一饮而尽!饮毕,宫人又给赫极的碗倒满了酒,赫极边端起碗边望着天凡道:“来,这碗酒感谢你对爱妃小儿的救命之恩!” 天凡怔了怔,赶紧拿起面前的酒碗举起来,他感觉赫极是个不善言辞之人,不会向太宣王那样说些好听的政场周旋之话,所以他也未再言语,向他真诚的一笑,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赫极喝完酒,直接用手摸了摸嘴诚恳道:“你救了我的妻儿,我有什么可以为你做到的,你尽可以提出来!” 天凡听到这翻话不禁又是一怔,这个人将私人利益与国家民族利益分得很清楚,在赫极的心中,楚天凡所救的仅仅是他赫极的妻儿,并不是赫非族的王妃与王子,他会以个人利益回报他的救命之恩,却不会将民族的利益搭进去,这就是当今天下的第一君王,他突然想起几年前在付城的城墙上,阎冲对他说的那句话“征战天下需要英雄霸主,治天下却需要明主贤君!” “我想留在赫非族!”天凡脱口而出,他真诚的望着赫极! 赫极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抿着嘴望了望天凡身边若有所思的明雪,而赫羽却皱起了眉,欲言又止的望着赫极,而在场众位将领和如妃也都安静了下来,看着赫极的反应。 “你甘愿留在赫非做平民?”赫极喝了口酒,淡淡道。 “若王上不嫌弃,天凡愿为赫非效命,与诸众将领并肩作战,保卫赫非领土!”天凡仍然真诚的说道! “保卫赫非领土!”赫极顿了顿又道:“可是楚国很快也会侵占我赫非,你作为楚国皇室子嗣难道会去与楚国对战?”赫极放下酒碗,看着天凡认真的说,同样的一句话如果换作是别人,天凡会觉得那是讽刺,但从赫极嘴里说出来,却是十分纯粹的问题! 明雪没有感到意外,作为一国之主,了解其它国家的事情是很正常的,天凡亦料到他们早知自己的身份,但就他们早知自己的身份今天还能这样跟他一起喝酒聚宴,这一点已足够显出赫非族政者的胸怀是如此阔达与坦荡,这若是在别国,哪怕你救的是国君,单凭你是正在敌战之国的皇族人便会被作为人质或者被杀害。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早知道他楚天凡如今对于楚国来说已无任何价值,想到这里,天凡不禁垂眸自嘲的笑笑,再不想言语,他没有勇气,说不出口,难道他要说“你既然知道我身份,当然也应该知道我被楚国通杀之事,如果我不是走投无路,也不用逃到它国……”? “昏君暴政,天灾兵乱,攻伐倾轧,动荡不安,这个乱世,具体分数下来,到底有多少国家和民族,双手不尽数,稳势独政的四大国只不过是其中一员,百姓逐途奔波,四处逃难,随遇而安,其实现在哪国可说自己的百姓全是纯粹的自国人?动荡乱世,心齐亦为一家人,为何要在意人的出处?”明雪的声音轻轻淡淡,却让本就安静下来的殿堂空气凝滞、静可窒息! 所有人都望着她,包括赫极与赫羽,只是天凡仍垂眸浅笑! “呵呵!”如妃轻笑几声望着明雪道:“这位姑娘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嗯!确实有道理!”赫极朗声道,转眸严肃的望着天凡道:“若你真要留在赫非,便要改姓,而且要按照赫非的习俗杀血立誓,你愿意么?” 天凡心中一怔,即刻站起身道:“任何要求都可以,改姓不行。” “嗯!”赫极紧抿着唇,轻轻点头,站起身大声道:“我累了,赫羽好好替我招呼贵宾,明日一早亲自送二人出赫非族!”语毕,他转身离去,如妃和宫人即刻跟了上去,众将领恭送赫极回后殿! 当赫极走远,赫羽才转身瞪着天凡,冷哼一声,继续与将领们饮酒谈笑,天凡自觉无趣,心中一肚子憋气,也不向谁打招呼,拉着明雪转身离席而去…… 天凡和明雪连夜离开神羽堡,这夜的赫非族境下着丝丝寒雨,二人骑着马一路没有方向的奔腾,马速迅如疾风,天凡一路闭着眼睛,任由寒雨鞭打他纯如朴玉的脸,他咬牙切齿,在恨自己,如此落迫! 明雪一直很安静,她很明白天凡此刻的心情,再经典的言语此刻对他来说都只是打扰,她只想静静的陪着他,直到他选好自己的路! 而南国的雨却没有这么轻悠,惜月的大马车在急风暴雨中仍然疾速飞驰,老容的黑色斗笠雨蓑将他包得似个稻草人,只有手中的马鞭仍然提醒着他的存活!白色丝幔被雨淋湿卷到马车侧端,雨辗转的声音似亡魂的哭泣,凄凉悲壮…… 第147章 南国新王2 南国被仰光突然攻袭的消息是在半月前才送到惜月那里的,当时惜月已经在去左郡的路上,一收到消息便即刻和老容马不停蹄的赶往南国,在马车里的,他开始拟飞鸽传书,先是给申屠家族二门主申屠帆的,告之他燕君有难,关于无影拳血案也一并在信函里做了解说,当然,他也有隐瞒一些心中所知的事情,因为不想引起纷乱…… 然后再拟一封给漠城灵水宫的灵雨,让她们安然呆在水灵湖,暂时不要涉足江湖,等他一切都安排妥当后,自然会去漠城参与她们新选宫主之事;再用金蜂传消息给父亲,告知他最新的江湖和诸国动向,还有,向他打听楚修和明雪的现状;再拟一封到付城,答复之前阎冲托他调查的事情;然后是易悠和千恋…… 他的思绪装得满满,忧国忧民忧情忧谊,明月静静坐在他身边,看着一直忙碌却不时看着她微笑一下的惜月,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无知,原来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多自己从来不知道的东西,原来每个人都有那么多的事情要顾及,可她从来不知道,她只知道费尽心思去解倚龙居的九龙棋局,想尽歪点子去逃避双野的跟踪保护…… 这大半年所遇到的事情,让明月看到了很多尘世间灰暗的一面,让她知道这个世间并不是一切都生来那么完好的,而是需要一些人的牺牲和维护,才会有平和,而接下来所见到的事情,更是给明月上了悲痛的一课…… 这是南国的边境凤来镇,惜月曾经来过这里,这原本是一个充满乡村味道的小镇,田园山野,男耕女织,处处和谱,可是现在他们所看到的却是一个刚刚经历过撕杀的残镇,就像一个原本健康的人被砍得血肉模糊,整个镇上的房屋都成了断垣残壁…… 家禽和村民的尸体、肢体七零八落的散在各处,那些尸体是人灵魂脱离后剩下的躯壳,除了污染尘土,做为肥料,它们还能引人心怜,赚人眼泪! 急风残酷的撩着那些尸体身上已被淋湿的衣襟,暴雨疯狂的冲洗着那一片片已被雨水淋得淡红的血液,却洗不净凶手的罪孽…… 惜月和明月怔怔的望着眼前这触目惊心的一切,明月的眼泪和着雨水一起滴进了心里,心似被利刃在绞,疼得她肝肠寸断,从来被捧在天上的她,这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人间的悲惨,她不能言语,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惜月没有多留,吞进了流到唇边的雨水,紧闭上眼,然后沉声对容伯道:“我们得尽快赶去燕王府!”然后拉着明月绝然转身…… 去燕王府的路程并不远,只需四五个时辰,这一路风雨渐小了,惜月和明月的心却越渐寒了,二人透过马车的薄薄隔帘,看到路边到处都是饿得饥肠辘辘的难民和零零落落的白骨,已经没有了灵魂的躯壳,有的开始腐烂,有的则刚刚失去体温,形形色色的男女老幼,或许是饿死,或许是冻死,总之,他们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那曾经清澈见底的千汇河如今四处飘流着残尸断体,诡异的血液和腐尸将河水染得浑浊腥臭…… 那曾经商旅络绎不绝、商铺雅致别色的街市也成了一堆堆废墟,里面也许参杂着曾经琳琅满目的商品,但现在都已成了垃圾…… 垂柳梧桐,榕树青松,那些曾经充满活力的树木,也成了残花败柳…… 惜月闭目,心中暗念“那昔日三世无犬之警,黎庶无干戈之役的和谐南国就这么消失了,倾伐割轧的生涯开始了!狼烟四起,江山北望,战马长嘶,战士一去无归,百姓流离失所,这样的生涯……要开始了!” 终于来到燕王府,惜月的心情十分沉重,燕王府的大门打开,触目的是那齐跪在大殿外的千余门将,他们身上的尘土和落叶都未拭去,像石雕一样一动不动的跪着,显然是跪了许久,虽然雪已化了,但寒风仍彻骨,他们是被冻结了么? 燕王府,曾经富丽堂皇、雍容典雅的燕王府,如今萧瑟凄怆,毫无生气,惜月阔步前行,眼眸直视,径直向殿内行去,他身后的明月几乎屏气凝神,紧张的跟着惜月,旁边的老容也寸步不离的行着…… “贤弟,你终于……来了!”在大殿门坎,只差一步便踏了进去,但听到这声音,惜月抬起的右脚缩回,隔着那道门坎,他看到阴暗森冷的大殿内,只有一件银灰色的盔甲在闪闪发光,还有一双闪亮的双眸在望着他,那眸里似乎空洞得没有任何内容,又似乎极力想要将一个骇世惊俗的天机倾诉出来…… “燕君!”惜月的声音不大,却极用力,他双拳紧握,紧得有些发颤! “贤弟,你我二人相知十年,亲如手足,当初我们在南国苍茫峰上结为兄弟时所立下的誓约,你可还记得?”里面的人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与惜月一样,他的声音不大,却极为用力,仿佛用尽了全身心的力气说话。 惜月紧咬牙关,扬手挥襟,当地重重跪下,在明月的惊愕中,惜月慷慨激昂的大声喊道:“苍茫峰上,苍天为证,沈尘飞与燕君结中异性兄弟,不求共生死,不计同贫富,沈燕兄弟,一人有难,一人命当换,一人离世,一人保家国,如有违者,天殊地灭!” “好,好,好,哈哈……”里面那人终于站了起来,大声狂笑道,那笑声中的悲意却更浓,浓得让人心酸,那颤抖的,踉跄的走过来步伐似乎如行刀山,他激愤的大吼道:“天要亡我南国?天要亡我南国?天要亡我南国?你们说天能亡我南国么?” “不能……”千八燕府门将和惜月,还有容叔也齐声迸喊,声威如雷,响彻云霄! “是!不能!我燕君虽辱,但我兄弟还在,我兄弟是沈尘飞,当今天下第一公子沈尘飞,慧绝天下的惜月公子是也……”他狂喊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接着倒下,惜月猛然起身,接着他倒下的魁梧身躯! “燕王……”千余门将激动的喊道,全都围了过去。 明月的眼泪滚滚而下,她这才发现,燕王的胸膛……三把利箭尾端凛冽的插在上面,他能撑到现在,居然能撑到现在…… “贤弟,为兄的,难为你了!”燕王的眼泪不停滴落,落在他满脸的落腮糊须上,像清晨草丛中的露水,那么晶莹透彻,又那么悲伤凄惨! 惜月深深摇头,他紧咬着牙关,不语,忍住不哭,却任凭眼泪漫延! “南国难复啊,兄弟,帮我杀了燕奇那个卖国君主,找回燕子和珍妃的尸骨,安顿好南国的百姓和这些忠诚的将士们!”燕王一字一句的说着,字字都是用尽全力,此刻的他青筋暴突,激动无比。 “尘飞记住,尘飞记住!”惜月一只手臂紧搂着燕王,一手使劲捶胸,字重千斤的道:“杀掉卖国者南王燕奇,找回燕子和珍妃的尸骨,安顿好南国的百姓和这些忠诚的将士们!再者,我,沈尘飞,惜月,在此立誓,有生之年,尽已之力,保燕府!保南国!” 第148章 力挽狂澜1 燕王激动的重重点头,大吼一声:“燕步!” 一个穿着普通将士装的年轻的男孩立即从门将中冲出来哭着喊道:“父王!” 燕王深深的望了他一眼,他即刻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惜月,惜月一只手接过来,燕王奋力道:“扶我站起来!” 那年轻男孩忙过去帮惜月将燕王扶着站起,泪流满面的燕王此刻望着面前这些个个都受了伤并且饥寒交迫,却仍然执著忠诚的将士们,不禁更是激动万千,嘴唇翕动,控制了半晌才打开那个小包袱,明月和惜月惊愕的看见,那竟是南国的玉玺! 惜月还未反应过来,燕王已经将他的手抓过来,将玉玺塞在他手中,然后扬着那包着玉玺的锦锻大声吼道:“南国虽小,却有千年历史,想我南国一向贫富自立,从不侵扰他国,如今却因为燕奇那个贪心怕死的皇上,败了国,这是先王生前遗旨,南国奇王退政,燕王可做主选君王,今日,燕王燕君,在此选出新的南王……沈尘飞!” 一语即出,老容,明月,惜月震惊,尚未反应过来,千余门将包括燕王独子燕步即刻跪下并声并喊:“南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王与南王本是同胞兄弟,南国的皇帝虽然是燕奇,但燕王却是真正手握兵权之人,他性格谦和豁达,为人处事光明磊落,处处为南国人民着想,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因此南国上到朝中重臣,下到普通百姓,对他敬仰胜过燕奇百倍!燕奇原本就是个毫无野心和上进心之人,所以二人相处这么多年倒也相安无事! 南王燕奇是个荒诞之主,贪图安逸享乐,疏于政事,又胆小懦弱,贪生怕死,现在局势天灾兵乱,攻伐倾轨,动荡不安,他觉得小小南国应当投强弃弱以求自保,所以,在仰光向南国招安时,简直就是与了燕奇的愿,双方一拍即合! 但这一切却受到了燕王的阻止,燕王生性保守爱国,这么些年,他不计个人得失保护着南国,也是想守住燕家先祖留下的基业,不希望南国有朝一日国破名失! 南王与燕王的分裂就从这里开始,一向懦弱的南王在这一次投安事件上竟是前所未有的强硬,燕王当然清楚他是因为有了仰光国这个大靠山才会如此,本来没有兵权的南王对此事并无多大威胁,但让燕王意想不到的是,朝中竟有过半奸臣暗地支持南王的投安,这也是导至后来燕王惨败的关键原因! 其实以南国和仰光的国势与兵力来看,二国交锋,南国是必败无疑的,仰光兵力多过南国几十倍,而仰光国大势大,想侵略南国是势在必行,南国在仰光的狂飙突进中宛如汪洋中的一条小船,朝不保夕!站在另一个角度来看,那些支持燕奇的南国朝臣们也算是识时务者了! 但人生在世,即是要争一口气,为一份义,若任何事都以权利为重的话,那世间亦无那么多真情豪义存在了!这也是沈尘飞当初对燕王许下保南国的誓言时的心境!许多年以后,这句看似难如登天的口头狂言,让明月回想起来,才恍然,原来风华绝世、慧绝天下的惜月公子,他天生就是一个真正的王者,有着豪侠之风,仁义之心的贤王!他一言即出……势必达成! 沈尘飞虽然是个江湖游侠,但他圣人的名号却不是浪得虚名的,从十五岁开始行走江湖,至今在江湖立足十四年,在今朝各个领域都建立了广泛的人脉,对于各国政事亦是了如指掌。 仰光军队虽然人多势众,但他们大多数都是被胁迫参战的藩邦士兵,士气低落,协同作战的能力差,局势危急时往往会丧失斗志,溃不成军!而南国的将士虽然团结奋进,但因为百年来的和平安祥生活,使得他们极少参战,相对来说却有些养尊处优。 南国在今朝只是一个小国,国土虽与赫非族相近,但南国人温厚文雅,除了燕王门下由他亲自培养的那些骁勇善战的将士之外,南国上下几乎都是文官,他们平时操持农活,农闲时在一起操练,南国气候温润,土地肥沃,适合耕种,在今朝,南国的农业是胜于其它任何一国的! 燕王将南国玉玺塞到沈尘飞手上的当时便吐血身亡!他离去时表情含笑,眼眸未闭,笑中带泪,他在战场中以一敌百,冲锋陷阵,身上多处受伤,而且胸膛中了三箭,却仍不肯退回后阵,他手下的将士强行将他胁回,他却不肯接受医治,坚持坐在大殿等待沈尘飞到来! 在那一次的交战前,仰光派人偷袭了南国边境凤来镇,并有诡异的武林高手抓走了燕王的爱妃莫珍和皇妹燕子,本来拿她们二人来要胁燕王,但燕王却未妥协,于是仰光的将军董伐在战场上当着燕王的面杀害了珍妃和燕子公主!这让燕王大受其辱! 沈尘飞望着他很久,才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眸,当天下午,沈尘飞便命人将燕王葬在燕府后花园中,亲手为燕王刻下墓碑,再在坟前重叩三首,然后转身绝然而去,回到大殿,即刻招集所有余将,了解军事! 一个时辰后,他开始调兵遣将,安排事宜,先让人整理出所有剩余衣物和粮食,分给附近的百姓,再让将士们吃饱穿暖,同时,自己带着明月、燕步和二名副将,纵马向南国西北方向急驰而去,现在南国镇守在边线的八千士兵都是燕王府的门将,府中还剩一千八百多名将士!虽然燕王门下的将士全是精选出的天生神力,一掌劈下巨石俱粉,但八千敌三万,能维持到现在已经是万幸! 尘飞眉头微锁,加快马速,他们要去的是最近的南国临界达斡族,那个民族十分野蛮强悍,经常抢劫南国西北方向百姓的财务,但是他们却有一个原则,从不伤人,只抢财务,那个民族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他们有着极强大的生命力,而且精通游移之战,况且依现在南国的形势,远水救不了近火,尘飞若想要去找救兵已经来不及,只能从附近的小族下手,仰光的勃勃野心今朝谁人不晓,这么些年来他们不断吞噬附近小国小族,如果南国落难,这达斡族也将不保! 当日酉时,尘飞一行便到了达卡山,尘飞未以南国新王的身份进柬达斡王,而是以惜月公子的名号进柬,这个名号让他在今朝各国通行无阻,但在这野蛮小族,惜月原本以为会费一些周折,却未想到竟能一帆风顺,当达斡王知道惜月已经当了南国新王时,大笑三声,猛一拍他肩膀,毫不犹豫的答应与南国并肩作战! 这让尘飞有些意外,达斡王二话未说,即刻招齐族内强壮勇士约三千名直接跟了惜月去南国,在路上,惜月真诚感激的对达斡王道:“此次南国和达斡并肩作战,日后南国富强,定不会忘了达斡今日的帮助!” “哈哈,莫说今日惜月公子是南国之王,即使你仍是个游侠,只是你一句话,达斡族随时候命,在所不惜!”达斡王与众人所想一样,是个身形魅梧、满脸落腮胡、说话中气充沛的大汉。 第149章 力挽狂澜2 听他这样一说,惜月倒怔住了,用疑惑的眼神望他道:“大王,你我可曾相识?”虽然惜月圣名远扬,但也不至于让人以国家利益来相交! “达斡族在三十五年前曾险临一次灭族之灾,幸有一位仙子出手相救,才让达斡族存留至今!那位纯洁无瑕的白衣仙子,是我见过这世间轻功最好的人,虽然她蒙着面纱,我未看清楚她的样子,但我知道他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说到此处,达斡王不禁望向一直默默不语的明月笑了起来! “那女子说她没有名字,但她曾说过,她的善缘恩德,都记在圣剑山庄庄主沈尘扬的后代身上!”达斡王意味深长的道,说完纵马疾逝,显然不想再多言! 惜月深深震憾,这么多年,事到如今,他才恍然大悟,达斡王这句话他已不是第一次听到,只是从前别人都未说得如此详细,他六岁起便有无数清高的世外高人主动去空无山收他为徒,教他武艺,说是报恩,他自幼行走江湖,几乎通行无阻,遇险总能化吉,总有贵人相救,也只留下报恩二字…… 这么些年,世人习惯称他为惜月公子,他惜月公子的名号甚至快要超过了圣剑山庄,不知情的人一直都以为是圣剑山庄,是沈尘飞这个名字沾了惜月公子这个名号的光,到此刻,他才明白,原来不是,原来事实刚好相反,是娘亲,娘亲在与父亲成亲之前,就已经为他积下了这些恩德,才让他的今天来得如此完美! 这一刻,他不禁震憾了,他的心猛烈的想念父亲和娘亲,想念那双洁白无瑕的雪羽,那灵亮的眼眸,那悠悠的琴声,那白狐……娘亲!那是怎样的深情,能让一个人用永生的身心去爱啊! 正在深思中,感觉到只玲珑精致的小手搭在他肩头,他转眸,望着明月纯洁浑然天成的双眸,他扬唇,心中默念,我也会有,这至高无尚的爱情,我也会有! 安排了达斡王的勇士去支援前线后,惜月又连夜赶去了南国东境,南国唯一的皇叔燕钊十年前与皇族争夺皇位败下后,带着自己的三千门将离开南国,驱陆攻占,在东境建立了自己的诸候国,现在拥有万余兵马! 其实南国沦陷时,燕王燕君已经派人去向燕钊求援,虽然燕钊当时断然拒绝,其实内心已经在犹豫,身为燕姓人,他体内流着的是南国皇室的尊贵血液,他始终是记得自己是燕国人,但是当年的权势之争,南国先王不顾众臣反对,执意选择了懦弱无能的燕奇为王,还将燕钊划地驱境,这耻辱让燕钊永生难忘! 惜月一见到燕钊便直入主题的道:“现在整个南国的命运就握在你的手上,你必须决定是甘愿不久后被仰光人奴役,还是奋起抗争,为南国人民赢得自由,也为你赢得千古不朽的名声!如果我们不立刻与敌决战,仰光军队会越来越强大,而南国的投降派会越来越嚣张,南国仅有的一点士气兵力也会越渐薄弱,那么南国也将面临着国破名失,到那时,世上再无南国,无南姓皇族,但我坚信南国人团结过仰光人百倍,胜利一定属於我们!” 惜月的这一翻话让燕钊震憾,他们二人初次见面,谁也不了解谁,燕钊并未像达斡王那样与他有什么恩缘,也不是一个会去在乎江湖人缘的人,但惜月的这翻话却说到了燕钊的内心深处,他终于决定支持南国和仰光大军决战! 多年后,当燕钊问起惜月当初是如何想到说那翻话时,惜月说:“燕君曾说过,南国皇室,唯皇叔燕钊是他所敬之人!因为你们是同类人,你们所注重的都不是个人利益,而是民族利益!而你与燕君唯一不同的是,你还在意后世传流的名声!” 许多年后,今朝的史书上记载着:太宣陆贰年,今朝出现了一位新的杰出领导者,他将力挽狂澜,领导南国残军史无前例地击败仰光大军! 沈尘飞,当他打着“燕”字旗帜带领南国将士反击仰光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命运将改写,他再也不是一个无牵无绊的江湖游侠,也不再是那个心怜天下的惜月公子,他的人生将与政治利益牵扯在一起,他曾经的不自由将会变成更加的不由自主! 面对仰光的三万军队,沈尘飞采取的是四翼抄袭阵法,阵前的八千南国将士在一天的奋力抗战中已经损失惨重,在南国的边城城墙即将被仰光大军攻破之时,密麻的箭雨从右侧扑面而来,三千达斡勇士从右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让仰光军队措手不及,他们全是精悍的猎手,擅长弓箭射击,而且换箭速度比寻常军队的弓箭手快二倍! 燕钊亲领的一万军队分成三面,五千从左侧持长茅突进,二千助原来的南国将士阵守城门,三千矫健的轻兵从城墙顶部飞跃而出,手持弓箭,腰别短刀,全力与仰光军队搏拼,沈尘飞带领的燕府千余残将随后赶来。 沈尘飞一手持着燕王府旗,一手持白玉短笛,踏风飞向敌军阵营,使出音过无人,悠扬笛声一响,周围千余仰光士兵即刻痛苦的捂耳倒下,不到片刻,只见那些人耳际留下一条红印,瞪目而亡,收回白玉笛,尘飞左臂高举燕王旗帜,使出噬魂掌直取仰光军队首领董伐首级! 二军打得如火如荼之际,只听沈尘飞一声高呼,举起的燕王旗帜上已高挂着一个头颅,那便是董伐的,仰光军队见将领已死,顿时群龙无首,大失分寸,军心溃散,纷纷散逃,然燕钊却未让那些人如愿离去,即刻招呼人马拦住仰光军的去路,达斡族的勇士们此刻也是激情万丈,大开杀戒,那些南国的将士门此刻更是激情奋昂,热血沸腾,为了死去的将士们报仇血恨,他们更是奋力杀敌…… 这一战,南国大胜! 当晚,沈尘飞将南国大军全权交给燕钊指挥,自己再去搬救兵,因为他知道,现仰光正是大幅扩展领土之时,如今竟败给南国这一区区弱不禁风的小国,岂不是奇耻大辱,日后还如何去征战它国,一统今朝?所以,仰光经过这一败阵,必会再度派更庞大的军队来攻打南国,现今局势,可以说拿下南国,对仰光来说就不仅仅是一方国土之事了,而是代表着仰光的整体军力在今朝诸国眼中的地位。 所以,在这一次战争的大胜时,所有人都在欢呼,只有沈尘飞却比来应战时更加忧郁,一下战场,他便即刻开始休书命人送交各处,其中有一封最让老容不解,那就是送给楚国文绝候的密函…… 吩咐下去让众将士好好休息后,自己当夜便和老容马不停蹄的直奔南国东境的博古寨,这个水寨擅长水战,仰光与南国的边际隔着一条宽广的大河,那条河宽广深极,流水急湍,必须要有船只才能使过,而博古寨是水上名族,拥有很多大而牢固的船只,擅长水上游行。 第150章 力挽狂澜3 虽说灵水宫是今朝最擅水上运行的群体,但必竟远水救不了近火,若等到灵水宫赶来南国相救,恐怕南国早已国破名失了,所以他只能寻求就近的资源。劝说博古寨帮助南国,其实尘飞并没有什么把握,因为博古寨本来就是一种游牧民族,总共大概七八千人生活在自己的连锁大船上,随江河海泊漂流,漂到哪里就在就近的地方住个一年半载,他们根本不用担心仰光侵占了南国后再去侵占博古寨,所以仰光国对南国的侵略基本上对博古寨是没有什么影响的。 而且博古寨人据说是非常阴险狡诈善变而且不守信用的,他们只注重现实利益,不注重仁义道德,但是现在南国附近能够找的资源就只有博古寨,而尘飞想到的新战略便是极其需要船只,如果现造肯定是来不及,而且南国现在国散民涣,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擅长制造船只的能人。 尘飞一路奔驰着,脑中不断思索计划! 明月站在燕王府里,尘飞特地命人临时整理出来的上好厢房的窗前,眺望天际的残月牙,呆呆的有些失神,尘飞如此忧国忧民,却还不忘了照顾她,走的时候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她不知道自己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为何总是受保护的对象,自己似乎丝毫起不了什么作用,想起那些惨死的百姓,和尸骨未寒的燕王,她不禁紧紧闭上双眸,再也没有了昔日单纯无瑕的笑容,这一刻,她真正意识到自己应该为这乱世做些什么了,如是,她拿出袖中拇指大的小竹筒,打开了盖子,两只金蜂瞬间冲出飞走…… 尘飞只见到博古寨的二当家和少帮爷,尘飞也是走南闯北的人,这次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船,整座船相当于一个府坻,外观装饰得并非十分富丽堂皇,简练牢固,朴实无华,却是巧夺天工般的精妙,进到船里去,发现里面的设施与外观有着很大的不同,船里面的设施竟比燕王府大殿还要雍容华贵,一点都不脱俗,这一点让尘飞心中怔了一下,看来外人传说博古寨暗地里经常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果然不假。 那二当家博魁是个瘦小个的独眼中年人,高高坐在上座,一只腿搭在金色的椅架上,怀中搂着二位如花似玉的少女,一脸的淫荡样子,正眼都未瞧一下尘飞,只斜斜的撇了他一眼,老容在一旁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但尘飞却依然不动声色,负手抿唇站在殿内,也没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杯,转眸打量了下旁边跟二当家一样货色的少帮主博凯,冷哼一声,转身便要离去。 这下子博魁却急了,即刻喊住尘飞道:“哎,惜月公子远道而来,总也是客,怎么如此急着走啊?” “惜月有要事在身,既然大当家不在,那么惜月也不便久留了。”尘飞略带着一丝嘲弄的冷笑道,抬步便要离去,却不想那博魁倒急了,一下子窜下来拦住尘飞道:“大当家不在,不还有我么?我是二当家,没见到我坐在那龙头椅上么?有什么事是我博魁做不了主的?” “是啊,二当家,二当家,这件事滋事体大,惜月唯恐二当家不好挡待,也为难了二当家,那就不好了。”尘飞收回脚步,言语客气却带着不屑。 “你,好,谁说我做不了主的,大当家不在就是我做主,不信你问问少帮主,惜月公子,你可不要瞧不起人啊!”那博古显然是有些愤恨,面部皮肉都有些发青变形,恶狠狠的瞪着惜月。 “是啊,我爹不在,族里的事都有我二叔做主,你有什么事直接跟他说好了。”博凯显然是个毫无上进心,懦弱无能之辈,随口便答道,博魁见博凯也帮着自己,即刻摆起一副。 “既然如此,那么惜月抖胆一言了,惜月想问二当家和少帮主借五艘大船来用。十日之期,十日后定当返回,若是损坏,惜月加倍赔偿。”惜月双臂环胸,试探性的望着二当家。 “不行,哪有得借的,我们博古寨的船只是寨宝,岂能随便借给外人。”博魁即刻回答。 “哦,那就打扰二位了。”惜月放下双臂鄙视的瞪了二当家一眼,转身阔步离去。 二人离开不到一里路,惜月勒马停住纵身飞跃而去,过了半柱香时间回来拿一块玉牌递给对老容说:“你先回王府,取千两黄金,今夜和达斡王把这黄金和玉牌送到船上给少帮主,然后将对二当家说……” 老容离去后,惜月独身一人使出轻功向金漠河的下游飞去…… 当夜,老容按照惜月的吩咐带着千两黄金,和达斡王重新来到博古族的皇船中,将黄金送给少帮主博凯,然后拿出那玉牌对博凯说:“我与公子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大当家的,他说现在有些事尚未办完,今晚便会回来,他说五艘不行,只答应待他返回后最迟明天午时借四艘大船给我南国,这是大当家的信物,这千两黄金是我们公子先送给贵族的定金,公子对大当家说少帮主年少有为,对公子礼待有加,大当家十分高兴啊!” 博凯听了之后兴奋不已,拿着千两黄金爱不释手,千道万谢的送二人出殿门,当即遇到二当家,达斡王即刻放肆大笑,好一阵后才收住,然后对莫明其妙的博凯说道:“少帮主啊,你日后可以学得你爹爹,咱做男人的就要有担当,不要瞻前顾后的,怕这怕那,什么主都做不了。那有啥出息,哼哼,哈哈……”说完与一边窃窃而笑的老容一起阔步离去,一出船苍便听见博魁暴跳如雷的吼声…… 第二日申时,老容再和达斡王带着三千人马来到博古寨的皇船,达斡王一进皇船苍便吼着要见大当家,博凯出来说大当家尚未回来,自己都觉得奇怪,已经派人赶去接应了,因为大当家之前来过消息也是说昨天晚上便会到的。 达斡王一听便火了,大声吼道:“现在南国与我达斡族正面临生死存亡关头,你博古大王亲口答应的事,我们将定金都送来了,你都收下了,现在却不给我们船?怪不得外人都说博古族人阴险狡诈不守信用,看来果真如此啊!” 他这一吼,博凯被吓得心惊胆颤,博魁也很快出来了,看到现在这个形势,老容即刻说:“二当家的,当初大当家在我和公子面前说你懦弱怕事,我便觉得你不是这等人,现在我们南国确实在紧要关头,拖多一日便是胜败之关键,怎么样,大当家是答应了的,你可做主将船借给我们么?” 达斡王,老容,还有博凯此时都盯着博魁,达斡王一吼道:“瞧他那没种样,他敢?” “谁说我没种?借……” 老容选了四艘带着隐形设计外形的大船,因为金漠河旁边都是浅金色的河滩,这二艘船的颜色和外形停在河边便混入了沙滩,隔着二百米之外是无法认清楚这是船的,有了博古族的四艘大船,尘飞在仰光的后助军队尚未赶来之际,先行在河对岸设下了埋伏,然后安排八千人弓箭手隐藏在船上…… 第151章 初名赫显1 沈尘飞的征战生涯就从这里开始了,穿上燕王的银色盔甲的他,再也不像从前那般清逸文柔,现在的他英风凛凛,神态坚毅,眉目自信,连眸底里的那份隐忧都抹了去,现在的他,有的都是全力以赴的决心! 从江湖到沙场,慧绝天下的惜月公子是否依然能够一如既往的运筹帷幄呢?在那硝烟弥漫的血腥之地,他那一向清逸绝尘的气质,被鲜血渲染后,还能一如从前般圣洁么? 而此刻,远在赫非族境的楚天凡和明雪,也是一波三折…… 那夜他们本想离开赫非族直奔乌兰国,但快要出赫非边境的时候,他们突然被一阵乱战打断了计划,那是仰光的军队来偷袭赫非族边境的守卫军营,一片带着火苗的利箭像夏日蝗虫般密麻的射过来,牧场上的牛羊四处逃窜,已经有不少牲口倒下,赫非族的粮仓已经着火,一些士兵正在全力抢救着…… 隔着五丈之距,天凡静静观察着那些赫非士兵的动作和步伐,疾而不乱,镇静自若,果真是训练有素,连普通的士兵面临出其不意的偷袭也能冷静应便,他不禁从心底更加佩服起赫极! 明雪眺望着那片火海,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荡漾起,想起月前在墓连山生死一线时的梦境,妖王与自己所说的话…… “义父,人间凌乱,妖孽乱世,祸害人间,五界,并不如我们想象中那样平和……” “所以……人间需要你们!” “冥儿,他犯的天罪太深,即是毁去仙躯,击散灵魄,圣天亦不会让他安然存活,但是圣仙与生便俱有的东西,是永远都无法褪却的,故此,去到凡间的他,能力定是人中之王,却永远无法得到正果,成为真正的人王。而且,圣天会让凡间的他,终生尝尽人间悲苦,辗转千万轮回,以洗涤他从前的罪恶……” 人间需要我们?明雪昂首望着残月淡星的天际,深深呼吸,原来是这个意思:刀光剑影的江湖,腥风血雨的沙场,人间凌乱,连乱孽都来扰乱人类,就让我们来平复这乱世,收服那作乱的妖魔,让人间恢复平静安祥,那便是替他洗涤罪孽了,如果一定要辗转千万轮回都必须尝尽人间悲苦,那么,就让我夫妻二人并肩作战,同甘共苦罢! 想到这里,明雪只觉心中豁然开朗,似乎一直以来心中浑浊的思绪一下子被理清了,她心中有了明确的目标,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去做了! 正在此时,只听天凡一声轻咤,纵身飞跃而去,明雪收回思绪,定晴望去,只见阵营上方一片灰雾缠mian悱恻,那些救火的士兵倾刻全都定住,虽然隔着五丈之距,明雪仍能感觉到一缕彻骨的寒意夹在风中。 仰光的幽木派已经归顺朝廷,对于仰光来说幽木派算是皇牌武器了,竟亲自出马烧赫非粮仓,看来赫非族对仰光来说真是强敌了,不过赫非族再难攻都比楚国好些,楚国有个穆子晖,可说是今朝最难攻下的国家,仰光攻打赫非族最大的原因其实也是在于楚国,只要将赫非族拿下,那么仰光大军便可直取楚国京城,到时候仰光对楚国前后夹攻,任他楚国有三头六臂也会顾此失彼! 所以,这也是楚国一直想要将赫非族攻下的原因,如果赫非族的领土成为了楚国国境,由楚国军队驻守,那么楚国便不用受赫非的存亡牵制自己的安危了! 而天凡此刻却是未想到这么多的,对于赫非族,天凡有一种异样的情怀,赫非族算得上是天凡的第二故乡,必竟小时候在这里生活了九年多,而且赫极和赫非士兵给他的感慨不止一丝,见到幽木派的出手,天凡是出于本能的出手相助! 只片刻功夫,天凡只使出了幽术派的绝学幽将神掌,凌空连劈,对方幽木派使者便大惊失色,连连退下阵去,即刻接着的便是八封风阵,将仰光军队射来的火箭反扑回去,再使出幽玄之气解开赫非士兵们的定穴,赫非的士兵们即刻拿起武器冲锋陷阵,瞬息万变,原本来偷袭赫非守营的仰光轻兵和幽木派武士们倾刻从攻变守,再变成连连阵退。 仰光派来偷袭的都是些轻兵,人数不多,连幽木派的使者总共不到千人,本来有幽木派的使者在,烧粮仓破边防阵营是轻而易举的事,必竟赫非族这块的边防阵营人数也不多,但偏偏遇上了楚天凡,也算仰光倒霉了,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反而被赫非族的守卫兵抓了几十个俘虏去。 天凡和明雪没有久留,在看着赫非族的守卫阵营抓走俘虏的时候,领首的少帅正准备上前答谢时,他们二人便策马奔腾而去。 第二日清晨,雪后的高原空气清新湿润,一缕缕白色的薄雾环绕在山间树林里,山鸟啼鸣,春虫清歌,似乎一切都那么恬静安然,透过薄薄的白雾看着不远处的路,迷蒙不清,却又扑朔迷离,让人有一种急于想要知道前路是何样的感觉! 天凡和明雪骑着马缓缓徜徉在林间,透过薄雾看着丝毫不知疲惫的明雪,天凡的眼中充满怜爱,总是不知不觉的扬起唇角,就喜欢这么安静的看着她,感受着她的真实存在! 路过一条清澈的小溪边,二人停下来打算洗涤一番再继续赶路,天凡正蹲下身去,拿着纱巾准备放入水中去弄湿了给明雪擦脸,却见到溪底沉淀的石子光滑得特别发亮,正准备开口说话,便听见明雪略带丝愤意的清朗声音:“那水里有毒,他们竟不顾普通百姓的生命,下毒于水源。” 天凡在旁边取一片竹叶,放进溪中舀一泓清水,放在鼻下一闻,丢掉竹叶微锁着眉头站起来,向小溪的来源和下游探望了一下,这条小溪是从山上流下来的,赫非族的水源一向取于自然,这条小溪一定是赫非族的百姓或者附近的士兵们水源,这溪里的毒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无形无色,一般人根本无法查觉出来! 天凡盯着看似清澈的溪水,有些犹豫,“天凡,就从这里开始吧!”明雪走到他身后,伸手轻轻拭掉刚从旁边青竹上滴到他脸上的露水,宛宛含笑,幽静的眼神望着他道:“就从这里开始!” 天凡抬眸望着她,不禁十分感动,紧紧抱住她道:“明儿,我想什么你总是知道,上天对我真是太好!有你的支持,我什么都无需再考虑!好,就从这里开始,何奈国族限制,做名主贤君,打败仰光大军,平定赫非族,就让这里成为我征战天下的起点!” 明雪在他胸膛轻轻点头,二人随即牵手飞跃而去…… 当日午时,在昊天堡,楚天凡再次见到了赫极,但让楚天凡未想到的是,他满怀着激情来找赫极,绕在嘴边已久的话尚未说出口,垂眸和将领们分析军情的赫极却在他刚踏进殿门之时,先一步说道:“回来了!正好一起吃午膳!”淡淡的,轻轻的一句,似乎是一个家常便饭! 第152章 初名赫显2 今日的赫极未戴面具,当他抬头,触到那二张刀疤纵横让人一眼便触目惊心的脸,天凡只觉得心中一阵感动,他怔怔的望着他的脸,竟又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哦,没吓到你吧?平日有家眷在场,我都会戴上它的!”赫极边戴上银灰色面具,边望着明雪歉意的说道。 “听说了,昨天你助西贡堡境的边防驱逐了偷袭的仰光军队,感谢!”赫极向天凡点点头,一个中年将士走上前来对天凡行了个礼道:“我是西贡堡境的首将,感谢你的出手相助!” “我,想留在赫非族!”天凡向那首将点了点头,望着赫极真诚的说:“但是我不能改姓,父亲留下的姓,我不可以改。” “嗯,就留吧!到你想离开那一日你再告诉我!”赫极点点头。 “赫王,报道!”正在此时,一个士兵快速进来大声报道:“北戴堡境首将传来消息,北戴堡境的水源被发现下了异毒,现已有大量百姓和将士中毒身亡。” 话一出口,赫极身边的将领都微微一怔,神色略有些忧虑,都望向赫极,“如此?我们刚刚才发现西贡堡境区的水源被下了毒,连北部的水源都染毒了,看来东南二方也不可避免了!”天凡眉头一凌道。 赫极点点头即刻说:“即刻吩咐下去,检查所有水源,即刻断水!” 接着,赫非族东南西三方的士兵也相继来报道,果然,几乎所有主要水源都被下了毒,而且已经有一部分百姓和士兵们中毒身亡,赫极听到这些消息后却没有叫人去寻找新的水源,而是让人好好镇守边防粮仓,说今夜仰光定会来偷袭。 还未吩咐完,又有士兵急急来报说边城边坊传来消息,仰光四万大军已就近扎营,似有想一举攻破边城之意。大司马现带领八千人马镇守边城,命人来请赫王派大将一员前去协助! 这一消息让天凡听了倒是一阵惊愕,他知道赫非族的兵力才不到二万,东南西北各方镇守一部分,如果仰光下重兵力攻一方的话,调遣军队也来不及,即使来得及,又会顾此失彼,军队调走的那一方便很容易被仰光攻破,大司马带领八千人马死守边城,没有请救兵是因为他考虑到了赫王的顾虑和自族的形势,但为何求一员大将去镇守,他却不明白! “天凡,我现命你为临时首将,前去边成协助大司马,你可愿意?”赫极的声音不大,却极具重量! “天凡领命!” 这一句话,便是楚天凡沙场之争的开始! 当楚天凡带着明雪出现在边城的城墙堡时,赫羽怔了半晌,然后凌着眉瞪着天凡道:“既然选择留下来,就让我看看你有种的样!” “四年前,我曾在无戒山对你说过,下次见面,我一定用我的真本事让你刮目相看,楚家人一诺千金!”天凡咬着牙一字一词的重重说道,幽深的双眸里墨瞳黑得发亮! 赫羽望着他冷笑二声,转眸温柔的望着明雪道:“我派人送你回昊天堡,那里会是赫非族最安全的地方!” “我要跟天凡并肩作战,陪他走这第一步!”明雪轻轻道! 一时间,整个堡内空气凝滞,半晌,赫羽深叹一口气收回心绪,指着一旁的副将对天凡道:“这是我的副将,名叫布隆,他会告诉你整个边防的军情和我们所知的敌方军情,总之他会告诉你所有的讯息,你只要死守住边城,一定不能打开城门,否则仰光大军一旦破城而入,赫非族就无法抵挡了。” “你,是想带兵去偷袭仰光大军?”天凡听完之后低沉着声道:“我并不想打破你的计划,不过我有个建议!” “你说。”赫羽干脆坐了下来。 “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守城,偷袭的事便让我去做吧,必竟我是个外人,难道你就不怕我把城门打开将仰光大军放进来?”天凡双臂环胸道。 “我也想这样,但是偷袭四万大军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如果你无命回来,我……” “他会成功的,安全回来!”未待赫羽说完,明雪淡淡道! 傍晚,天际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天色暗了下来,下起了丝丝细雨,北风袭雨吹来,淋在人身上颇有些凉意,楚天凡带着三百人马从无戒山的南侧绕道而行,现在据了解到的消息,仰光大军所扎营的地方在边城正东面图械平原上。 楚天凡背负赫羽赠给他的神羽弓箭,策马奔腾,脑中回荡着赫羽临别前的叮嘱:“你们从无戒山的南侧绕行,直向东面的图械平原,据我军了解,仰光大军的粮仓就在那里,你带人去把那粮仓给烧了。”赫羽这话说完时,恍向明雪的眼神有丝闪烁,只是那么一刹那,却没有逃过楚天凡的眼睛。 四万大军驻扎的军营,三百人马去烧粮仓,任他楚天凡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赫羽是想让楚天凡和这三百人马跟仰光大军的粮仓同归于尽,但是最终目的仍不在此,依仰光现今的国势,烧他一二个粮仓算什么,再说了,那四万兵马的粮仓也不可能放在一个地方,楚天凡一行最多烧掉一个粮仓,对仰光大军来说只是九牛一毛,根本算不了什么威胁,赫羽真正的目的,在后头…… 这一切,楚天凡心知肚明,但他却仍然飞速的向前冲,横行天下的路纵然是充满坎坷,他楚天凡只能挺身而出,排除万难,才能达到他的目标! 想到此处,楚天凡大喝一声:“我先走一步,你们随后跟来!”提起内力,勒马腾空飞逝而去,惊得后面那三百精兵大声惊呼…… 楚天凡改变路线,策马向无戒山腰逝去,很快便来到无戒山腰的一个山涯,居高临下的望着下面的仰光军营,一片片的白色帐蓬密麻的排列在一起,像一个迎风招展的船帆,他不禁想起了奚炎,那个曾经的仰光镇国将军奚炎,那个为国为民终生久战沙场,却死在自国军队的乱箭之下的大将军奚炎! 那“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一课,是他人生中最记忆犹新的一课! 看清了粮仓重地,楚天凡跃下马,左臂取出背后绑着的神羽弓,右手自背后的箭囊里拿出五把长箭,随手往旁边的大松树杆上带力一划,原来就包好油布条的箭头便燃起了火,右腿向后,排好姿势,右臂运足全力,将五只利箭同时负于弦上,全力一拉,放射出去,向那靠着最近的东营粮仓射去…… 以同样的方式将背后箭囊里的利箭全部射了出去后,天凡见东营那边已经引起了小小的纷乱,冷哼一声,丢掉手中弓箭,双臂挥展,旁边竹林里一排手臂粗的竹子便拨根而出,再随着天凡挥展的风阵,那一排排竹子上的枝叶全都脱掉,竹根和竹尖硬杆部分斜截而断,右臂一挥,右拳成爪型,一根青竹便跃至他面前竖立,双手抱起青竹使劲往那棵大松树的树杆上一划,用力至极,倒置那三人环抱的松树被划出深深一条痕迹,足有三寸之深。 第153章 借龙威敌 而天凡怀中的青竹尖端也着了火,天凡再纵身一跃,飞到一棵足有他腿粗的大竹子面前,右爪运力一吸,那大竹子的顶端便向他掌中弯来,天凡以自己的身体为弓弦,以大竹子为弓,怀中青竹为箭,运内力连续将方才弄好的十几根青竹点燃射向仰光军营,弄完后,也不多驻足,直接跃上马,看着山涯下阵营大乱的仰光大军,他不禁开怀的昂首大笑,那足有一丈长的十多根燃火青竹,足够将他仰光军队烧得大乱阵脚了! 转身策马向山下飞奔而去,很快便与那三百赫非精兵会合,“仰光粮仓已烧,走,我们去边城正面的沼泽地助大司马一臂之力!”天凡大喝一声,又领先奔腾而去,正在那三百精兵有些莫明其妙之时,又见不远处的仰光阵营那边燃起了熊熊大火,而且有一队军马已经向他们追了过来,显然是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影。 那三百精兵即刻跟着天凡奔腾而去,几个年轻的精兵一路兴奋的大笑道:“天将军真是英勇不凡,竟一个人烧了敌军粮仓,还烧得那么大火,真是痛快!”天凡听后不禁一愣,也对,这些将士们都只知道他叫天凡,却不知他姓楚,所以都叫他天将军! 想到此处,天凡又不禁开怀大笑,原来让人认同的感觉是如此美妙的!回过头来,见那些远远跟着他们身后的仰光军队,天凡又大喊道:“第一次参战,让仰光军队知道我的厉害!你们先走!” 他弃马飞悬半空,用五成功力使出狂澜呼风,一股狂傲的霸气顿时排山倒海而来,四周风起云涌,无戒山上的巨石大树都崩塌倒下,合着四周的飞沙走石一起随着天凡的风阵向那追来的军队袭去,不到片刻,只听一阵阵马嘶蹄乱,人声惨叫的声音传来,天凡才转身飞去,却见那三百精兵正在不远处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跨上战马,天凡大声吼道:“走,我们去魔鬼咽助大司马一臂之力!”带着完好无损的三百精兵向边城驰骋而去,此时,这三百精兵已经对天凡崇拜不已,简直当他是活神仙了,哪里会考虑到他要去图械平原的目的呢? 而天凡心中却有底,仰光有四万大军在手,如果他们采取穆子晖那种直截了当的直攻战术,来打赫非个措手不及,那无论赫非勇士多么骁勇也无法抵挡,必须兵马悬殊太大,但是为什么他们要在图械平原扎营按部就班的等待呢? 那就是因为图械平原离边城相距的一千三百米距离是一个天然的沼泽地,因为那里的沼泽像魔鬼的咽喉,一踩到沼泽便会深陷进入,所以世人都把它叫作魔鬼咽,那片沼泽地阴寒之气十分重,据说边城的守护士兵们经常会听到一种诡异阴森的哭泣声,几乎从来没有人能活着趟过那片沼泽,除非是在那片地上铺上架网,否则他们的大军无法冲锋上来,而其它通往边城的出口都很窄小,只能小队人马单行而过,那样的话不便于攻打,所以,他们肯定会在那片沼泽地架网,好让大军通过,前来攻打赫非族。 而赫羽也深知那片沼泽地才是整个战势的重点导索,他派天凡去烧仰光粮仓,无非是想声东击西,避实就虚,引起仰光军营的浑乱,这样他所带领的人马才能更好的去破坏仰光军在沼泽地的行动,而从另一方面看来,赫羽也没有太低估天凡的能力,他当初就跟赫极要一名大将前来帮忙,他用来去烧粮仓的人必须有一定的能力,才能在四万大军的阵营里制造得出浑乱,否则还未点火,人就已经被抓住杀死了! 而赫羽其实还是比较了解天凡的,从他小时候那种强烈的自尊心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不是个喜欢坐享其成的懦弱之辈,之所以一开始叫他守城,完全是他因为,如果天凡这一行丧了性命,他不想明雪来怪他! 天凡赶去魔鬼咽的时候,赫羽正带着兵马准备返回军营,看到意气风发的天凡和兴致勃勃的三百精兵,他惊诧了半晌,用一种带着赞许也带着一丝复杂的眼光看着天凡点了点头,然后挥手返边城,回到守城的城堡里,天凡才知道仰光大军根本没能在魔鬼咽搭成架网,据探子来报说,仰光国请来搭架网的武林高手们在魔鬼咽才刚开始行动,便被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和阵阵阴风吓跑了,想必那声音和阴风定是十分令人惊恐的! 但无论如何,这一次楚天凡烧了仰光的帐蓬和粮仓,还摧毁了一队人马,这对赫非族来说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了!那三百精兵将这一次事迹在赫非军中传得沸沸扬扬,楚天凡单枪匹马将仰光四万大军搅得翻天覆地,以一敌千,总之是将楚天凡传得出神入化! 从这一日起,赫非族的军队中,便多了一个神勇的黑衣天将军! 多雨时节刚过,青树吐芽,新草出土,野花齐放,赫非族的山头一片春景,赫非族这片土地的天气一向都不好,多灾多难,但今年冬天一过,天气竟是出奇的好,如妃曾望着明雪笑说:“是这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子给我们带来好兆头了!” 赫非族人的饮食跟平原的南国和仰光国不同,他们以干食为主,百姓人家和军营都储存着一些干食和自制的家酒,所以现在赫非的水源虽然被人下了毒,但在短时间内暂时对赫非族的影响还不大,所以,眼前最大的问题是要尽快将仰光大军击退,然后再开发新的水源,也幸好今年开春后天气一直不错,赫非的土壤似乎也有所改变,虽然刚过了多雨时节,但以前从来种不起的水果和蔬菜竟能种活了,这对赫非族来说是个非常好的兆头! 仰光国上次在魔鬼咽搭网不成,便开始招揽一些驱鬼除妖的江湖异士前来解决魔鬼咽搭网桥之事,似有非破不可之势,如果魔鬼咽这个阻碍一破,那么强大的仰光大军若要攻击赫非族便不是难事了,所以驱退仰光大军这项艰难的任务,就现在赫非族的局势似乎比登天还难! 但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就在昊天堡的大殿,赫非族众臣议事的时候大声喊了出来:“赫王,若我半月内驱退仰光大军,你能让我做大将军么?” 一语即出,全殿鸦雀无声,空气凝滞,所有人都转眸盯着他,那个站在赫羽身后因军功昨天被封为少领的楚天凡! 赫极盯着他眼睛,半晌,郑重的对他说道:“天凡,你应该知道,我最多只能给你八千军队!” “不必了,我只要三千精兵!和三千套军装!”楚天凡仍站在原地,他说话的语气平静淡定,尽管全殿上下所有人都惊愕的盯着他,他仍是波澜不惊! “嗯,如果你半月内击退仰光大军,我封你为司将!在赫非族,这是仅次于大司马的武官!”赫极微笑的望着他,语气十分认真! 三日后,仰光筹算已久的搭网行动正式开始,二千多名搭网高手在魔鬼咽熟练快速的搭着悬网,上千名驱灵高手也在彼岸施檀做法,后面还有上万军马做阵,赫羽带着二千兵马隔岸相望,却毫无办法,一千三百米,远远超过弓箭的射程,他们根本无法攻击。 第154章 暴乱前夕 这一日的魔鬼咽却是风平浪静,似乎真是怕了那些驱灵之人一般,以往的灵异之相全未出现!仰光负责搭架网的将领们此刻正是喜不自禁,竟在对岸生火烤肉,气得赫羽等人是七窍生烟! 而正当赫羽跃于马上,打算亲自飞进魔鬼咽的树林中给对方个下马威之时,众将士只见一缕白影瞬间逝过,赫羽急喊一声:“明雪!”即刻跟上去。 明雪抛出一条白绫缠在一颗大树上,顺着白绫飘逸荡漾在林中,另一只手提起三成内力,发出风阵,魔鬼咽的树林中顿时百叶翩飞,那散落在沼泽地中枯叶堆上的各色小花也飞扬起来,翩翩起舞,整个魔鬼咽一时间竟似个美妙仙境,叫两岸战士看得目瞪口呆,包括那顾及她安危跟随上来的赫羽,也是看得如痴如醉,竟忘了自己现在身临险境! 而就在这时,明雪却一个转眼,锐利冷寒的双眸扫一眼仰光军营,那正在烤着猎物的火篝上,顿时,只见火篝上火苗一窜而起,飞跃三丈有高,惊得那些刚刚还在欣赏美景的将士们胆颤心惊! 而另一边,驻足在图械平原的三万军队此刻也松懈了下来,领军的是幽刃的大弟子幽井,现也是仰光的御品将军,此人像他师父一样,心狠手辣,阴险狡诈,年龄大概三十左右,身形中等偏瘦,练幽玄点穴神功的人身形都有些偏瘦。 正当魔鬼咽那些仰光军队们得意忘形的时候,图械平原的东面有一片灰云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向仰光大军逝去,领头之人一身金甲,带领的三千精兵个个身穿青铜盔甲,马速迅如疾风,整个军队似一股狂风直逝而来,那速度如发弦之箭,直冲仰光军营,根本让人无暇应接! 仰光大军东营驻守的士兵们还未来得及叫出声来,便只觉四周风起云涌,那带着排山倒海之霸气的狂风形成一个金色的啸龙,搅得整片军营帐蓬凌空纷飞,人仰马翻,一时之间整个军营上空汹涌澎湃,像航行在海上的大船遇到了极大的狂风暴雨…… 待风阵稍稍弱一点,那其它三方的士兵涌上来时,靠得近些的士兵们只觉一阵彻骨寒风绕身,整个身子似被冰冻般定格在原地,丝毫不能动弹…… 仰光首领幽井冲出来,用足全身内力使出最高的绝学邪将神向,向着发功之人袭去,还未靠近,便被一个跟他一样的掌法击得连退数丈! 在一阵齐而响亮的金属破撞之声中,飞扬的尘土渐渐散去,一手捂着胸口,口吐鲜血的幽井飞回阵中,他深深被震憾,心中提着的一颗心仿佛快要跳出胸膛,世上会幽玄点穴法,邪将神掌,还会狂澜呼风的人,那是……神将穆子晖? 尘土终于淡化,幽井一眼便看见那最前方坐在黑色战马上领首的金甲神将,有一种横行无忌翱翔于天地的霸气,只是那么站着,却仿佛是君临天下,傲然俯视着脚下万里疆土及万万子民!他的脸上戴着金色的面罩,那唯一可见的眼眸里墨瞳幽暗,深不见底,似只要对视一眼,即会陷入万劫不复! 那金甲神将身后的三千铜将气势汹猛,形成一个诡异的阵形,有些似展翅飞翔的雄鹰,这个阵形只是在刚才那尘土飞扬的瞬间摆出的,足见那三千铜将的训练之有素,行动之默契,已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境! 身经百战的幽井怔怔的望着他,神情惊愕,他感觉,自己的双臂有些颤抖! 周围的士兵也被这狂傲的霸气一时怔住,待反应过来,全都围了上来,然而,那三千铜将的阵形却诡异无常,无论他们多少人,从哪个方向进攻,都会很快被击退!那些铜将个个力大无空,拳重千斤,手中铜刀削铁如泥! 士兵们围攻了片刻,只见那金甲神将一挥手,那三千铜将连同战马腾空飞跃而起,重叠架起,摆成一个狂龙呼啸之状,当那些仰光士兵们还在目瞪口呆之时,那狂龙身上又射出密麻的箭雨,将士兵们逼得连连后退! “哈哈哈……”只听那金甲神将狂笑几声,一挥臂,那狂龙又跃下来,跟着他身后,傲然逝去,只听一阵带着天外之弦的慑心之音传来:“赫非族仍我大楚京城边防之国境,牵连着我大楚安危,谁若要跟赫非族过不去,便是跟我大楚过不去,跟穆子晖过不去!” 狂龙已远去,慑人之音仍盘旋在图械平原上空,悠久不息,那声音反复惊慑着幽井与仰光士兵们的心,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将士,如此厉害的阵法,像一个恐怖的地狱魔王,似要吞噬他们,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这么厉害的军队,他们怎么可能打得过? 这一夜的仰光大军,似中了邪般,生了病般,个个士气低落,心中恐慌…… 穆子晖坐在倚月阁里悠闲的喝着碧螺春,听完幽诺的禀报,他唇角轻扬,欣悦的望着夕心湖面散落了一片的各色花瓣,微风吹过,湖边树上的花瓣像红雨一样纷纷飘零……这美不胜收的好景色怎能不让人流连忘返? “看来这么些年来,我们真是低估他了,他不但学足了我们的武功技能,连主人的言行都学了个十足,赫非族地穷人简,哪里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像样的战盔,就弄个黄金盔甲,给战士弄个铜甲,就能冒充主人,冒充炽目骑?”赵争在一旁冷笑道。 “是啊,仰光大军之所以会被吓到,完全是因为他的功夫和言行,学得跟主人一模一样,当然,还有他那天生的霸气,那也是世间少有的,除了主人,我也就在他一人身上看到过。”幽冷垂眸喝了口茶,唇抿成一条下垂的弧线。 “还有他的胆魄!”穆子晖笑了笑,站起身来,拂了拂飘落在身上的花瓣,浅浅的叹了口气道:“带着三千精兵就敢闯到四万军营里去耀武扬威,他真够胆,果然是我穆子晖带出来的人!” “主人,我们是否应该采取什么形动?如今仰光那帮蠢货已经相信那小子的是你,这是否会对我们的形势不利?”幽若问道。 “不利?不利,嗯,不利。”穆子晖把玩着掌中的夜明珠,喃喃的重复着这几个字,面上浅笑不减。过了片刻,他突然敛笑,冷冷道:“即刻准备一下,我要去南国!” 众随从都离开,去准备行程,只剩吴言仍坐在旁边,若有所思的望着夕心湖面。 “言,你在担心那野心的狐狸会暗算我么?无需担心!”穆子晖走前二步,眉头有些微锁。 “晖,你越来越……捉摸不透了!”吴言望着他,用心音说:“你的心绪总在跟着她走,你比十五年前更加不依章法,随心而欲!你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总有一天,你会像十几年前一样,大脑跟着心一起飘远……” “不要说了!”穆子晖闭上眼睛,表情冷峻,右掌紧握。 第155章 机关算尽 “你的地位和身份注定了你不可能做一个平凡人,你只能勇往直前,否则就会沦陷,如今的局势和人心都比从前更加险恶,你……”吴言站起来,执著的继续用心音说道。 “我让你安静!”穆子晖转眸盯着他,声音不大,却字重千斤,紧握的手掌摊开,原来的夜明珠只剩满掌的白灰,微风一吹,灰飞烟散。 “你想再重复与子素的悲剧?你想让月儿成为下一个子素?”吴言再走近一步,与他贴胸站着,用内功发出心音,内力震动着夕心湖面的水浪层层推叠。 穆子晖面目凌厉,右臂一挥,夕心湖里顿时惊起一个巨浪,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条水柱冲天三丈之高…… 随从们全都急急飞逝而来,看着倚月阁中的二人,个个都远远站着,不敢走近一步,屏气凝神,连心跳……都小心翼翼! 穆子晖的随从当中,只有吴言敢与他顶撞,只有吴言敢真正对他直言不讳! “你与月儿的关系像与子素的一样,受世俗的束缚,你注定不能挣脱,除非她愿意!”吴言真是执著,十八随从个个都为他捏一把汗,不敢出声。 穆子晖紧紧闭着眼睛,紧咬着牙关,他在忍,过了半晌,他突然深深吁了口气,无力的抬手捂着自己的额头,脑海中满是明月那张玲珑精致的脸和她的一颦一笑,反复回荡,挥之不去…… 他一直以为,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了,在子素灰飞烟灭的那一刻,他的心死了,空了,他以为再也不会复活了,却被吴言说中了他心里一直不敢承认不敢面对的事情,他一直那么随心所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以为这样才无悔于人生,但是正因为这样的随心所欲,他害了父亲,害了子素…… 他以为那一次的惨痛经历足以让他学会克制了,这么些年,他一直在改变,一直在控制,可是,他的心仍是不由自主了,为什么他的爱情永远都这样被世俗束缚,为什么永远都是不能得到的,到底是因为他爱了不该爱的人,还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只要是他爱上的,就会让他无法得到…… 他的心里一片混乱,他有些,不知所措,他需要安静…… 当天际下起了丝丝细雨,穆子晖渐渐感觉到了一丝凉意,睁开眼眸,才发现身边的吴言早已不在,他那么了解他,所有的随从中,吴言是跟随他最久的,从十岁那年,从楚臻的手上救下吴言后,他与他就成了兄弟,可以说,吴言是这世间最了解他的人! 穆子晖怔了怔,这一刻,他突然有一种失落和孤独感,如果有一天,他的身边再也没有这些人了,他只有一个人,那么,他还能一如从前那般从容狂傲么?感觉到身后微微的叹息,他转过身,触目的是那站在一起的十九个随从,他们深深的望着他,浅浅含着笑,眼中满是从容,一如当初选择跟随他一样,无论前面是刀山亦或是火海,他们都会与他共同进退! 他们都不想看到,十四年前的悲剧再度重演,他们知道什么是他最大的弱点,且那弱点会让他一蹶不振,会吸走了他十几年甚至是一生的心魄!所以,他们才那么在乎他的选择…… 他不禁释怀的笑了笑,他们都在! 当夜下午,穆子晖开始安排:双野和七乐去南国保护明月! 幽灵四将前往乌兰国! 而矛启,他之前一直屡次申请出游,现在只能本份的留在穆子晖身边了,而且现今也该是穆子晖用得着他的时候! 穆子晖仍然没有给赵雄安排事情,只是郑重的对他说:“过你该过的生活,不要知道得太多!不要想得太多!皇上那里,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包括叫你来杀我,你都要尽全力来做!” 赵雄怔怔的望着他,这个跟随了近二十年主人,在那一年,穆子晖在死人堆里将他与赵争拖出来,将二个奄奄一息的人一个协抱着,一个背着,爬了二天二夜,才将二人救回军营,自那时开始,他与赵争便立誓,他们二人的命就属于穆子晖的! 但现在,物是人非,一切都已经改变,自穆子晖决定了让赵雄去当御品将军后,就不让参与他们的计划中来,不让他知道得太多,甚至到了现在,他说出这样的话,也让赵雄的心中愧疚难当! 但赵雄却无言拒绝,因为穆子晖对他说:“这是命令!到我需要你那天,我自会找你!” 绝世三残将和赵争留在他身边,在最后,穆子晖下完所有的命令后,默默的盯着薄纱宫灯中的红烛上跳跃的灯火,沉默了足有一柱香时间,才回过神来,抬眸扫视着每一个随从,含笑淡淡道:“我这一生,处心积虑,千般算计,满身血孽,这清逸脱俗的世外仙源生活,始终是不能长久,渡完这一劫,若我们还在,一定带着你们去一个皇族找不到的地方,再建一个倚龙居!” 众人都深深望着他,吴言首先伸出手来,盖在穆子晖的右手上,众人也都将右手叠在上面,十九个人,十九只手,叠成了一个高高的堡垒,像他们的情谊一样牢固…… 众人最后离去时,穆子晖再冷厉的强调了最后一句:“按计划行事,绝不可感情用事!”在看到众人都重重点下头时,他才放心的垂眸,挥手道:“罢了,去罢!” “惜月公子已成为南国新王,慧绝天下的他力挽狂澜,领导南国残军半月内击败仰光大军!”这个消息如春日野草般漫延在今朝各国各个角落,于是,江湖上那曾经对惜月公子敬仰如神的很多小帮派,和江湖游侠们,都纷纷去往南国投靠于他,就连一直是楚国附属诸候的左郡都暗中举城迁往南国,这一举动震惊今朝! 南国的势利如日中天,据了解,惜月公子发了英雄帖,邀请他那些年在江湖上所有相识相交的好友前来南国参加他的加勉大礼,这一举动如今成了江湖上最热点的事情,到处都在议论纷纷。 穆子晖在得知此事时的第一个举动就是即刻命人去接明月回倚龙居,因为他知道,惜月公子的身边,再也不会清静,伴君如伴虎,他不希望明月在那机关算尽的环境下生活。 而各国的朝政里,也在关注着此事,特是楚国,当初惜月反击仰光国时,曾向楚国文绝候发出密函,此密函便是讲解若南国失陷的话,会给大楚带来怎样的劣势,此时楚国也在与仰光打仗,若是仰光攻下南国,仰光势力增强,那么楚国打胜仗的机率将降低一倍,最重要的是,南国是农业强国,楚国这么些年来全力重视商业发展,几乎大部分的粮食都是由南国供应,如果南国失陷,那么楚国拿什么做军粮去打仗,所谓,失去一个优势就是增多一个劣势,如果楚国失去粮食的供应,那就增多一个劣势了。 第156章 楚王出击1 所以当初仰光派重兵攻打南国时,楚国派了二万职目骑前去助阵,帮助仰光一举歼灭仰光大军,但是,南国打完胜仗后,左郡却暗中迁往南国,这岂不是以怨报德?所以,在此事件中,诸国都以为现今强势的楚国定会拦截或阻止左郡的迁城,但事实却往往出人意料,楚国没有任何动静。 而赫非族那边,当幽井带领的仰光大军里,出现了一身金甲的神将和三千神出鬼没的炽目骑时,整个仰光军营人心晃晃,动荡不安,而魔鬼咽那边,赫非族放任让他们搭建网桥,然后等到对方搭到离射箭的射程相近时,再放一把大火,将他们的网桥烧得精光,现在又换成仰光的人气得七窍生烟。 这一连来的失策让驻守在图械平原的四万仰光大军军心恍恍,而且,当天夜里,图械平原上空据说是出现了来自魔鬼咽的幽灵,黑色的无形之体,随着风向动荡,飘荡在仰光大军的上空,带着鬼哭狼嚎的诡异声音,在仰光大军的帐蓬中来回穿梭,阴风阵阵,吓得一部分士兵逃之夭夭,军心更是涣散。 接后,第三日,赫非族边城的城墙上,出现了几十架奇大的神弓,据说此计也是赫非族新上任的将军天凡所献,神弓和巨箭都是他亲手所制,巨箭头包着油布条,被点燃后,由大司马,天凡和另外几位赫非族武艺高强的首将同时向仰光大军射去…… 图械平原上空熊熊大火,烟雾弥漫,就这样,赫非族不费一军一卒,竟在短短三日时间内便将仰光大军赶出图械平原,赫极应允当初的诺言,封天凡为司将,赫非族举国欢腾! 而原本攻占了仰光几座城池的驻地楚军,也全力击退了仰光的袭击,并又抢了一个城池回来,这让仰光国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接踵而来的层层打击,给了光玄王当头一棒,气得他当场吐血倒下,之后便重病不起…… 穆子晖坐在盘龙殿里,与迟远峰下棋,吴言、吴声和吴视坐在一旁看着,室内安静如时间静止。 正当穆子晖举起手中黑字,正要落下时,原本安静的烛火跳跃,三吴即刻起身冲出去,果然,赵争捂着胸口飞跃而来,嘴角满是鲜血。 吴声和吴视二人扶他坐下,吴言皱着眉头为他输入力气,然后迟远峰即刻拿出准备好的药去给他服下,再为他检查伤处。 穆子晖持起指间的棋子,默默搅乱了棋局,将黑白二子慢慢分着,再装回二个瓷罐中,眼眸一直没有去看旁边忙坏的四人和受伤的赵争,整个盘龙殿气氛紧张,只有穆子晖,似乎依然波澜不惊,赵争闭着眼睛,呼吸有些重,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迟远峰终于为他把胸膛上的伤口包扎好后,赵争睁开眼睛,微喘着气对穆子晖说:“一切顺利,按计划完成!” “伤势如何?”穆子晖却低沉着声音问迟远峰。 “外伤严重,伤口都有毒,筋脉受损,看来那些人想置他与死地。”迟远峰皱着眉头道。 “果真如主人所料!”吴视愤愤道。 “老鬼留下的三个瓶子,不要让他有事。”穆子晖起身,从身边拿出一个小木盒往桌外推了推,垂着眼眸往外走去。 “唉……”迟远峰深深的叹了口气,叹得所有人都瞪着他,包括一向温文的吴言。 东潜寺,深深的寺院中新建了一座小而华贵的殿堂,几个黑影瞬间逝过,在这小小殿堂面前跪下禀报道:“参见陛下!” “事情进展如何?”殿堂里传来低沉却充满威迫的声音。 “一切顺利,我们抓到了矛启,并将赵争打成重伤。”黑衣人鞠躬殷切的道。 “顺利?顺利?”里面的声音沉沉,带着一丝疑惑,安静了好一阵子后,坐在龙椅上的太宣王心想:“暗藏的二千高手出马,他的人也是凡人,又非神仙,顺利也正常。” 于是起身道:“将矛启好好关压,绑住他手脚,点他哑穴,等他醒后,带来见朕!” “遵命,陛下!” 楚国皇宫,楚韦坐在御书房里,听着暗使的禀报,手中杯茶不禁滑落,惊愕的瞪着眼睛,半晌,挥手让暗使离去,望着这象征着权势和富贵的御书房,他的眼中满是悲凉,喃喃道:“大劫将至,大劫将至!” “韦王!”身后传来沈尘扬的声音,楚韦心中一怔,才惊呼道:“不妙,我中计了,你快快离去。” “来不及了!”沈尘扬叹了口气,坐下来,端着宫人送来的上等好茶,慢慢品尝起来,表情仍是波澜不惊。 楚韦只感觉自己双腿发软,惊愕震惊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沈尘扬,嘴唇翕动,半晌才说出话来:“亲兄弟啊,亲兄弟啊,我是万万没想到啊!” “我想,他不会将你如何的。你只要想透一些,你并不在乎名利权势,只要不插手管闲事就会没事。”沈尘扬望着他真诚的说。 “我不管?我当然可以不管,可是他居然利用我,你是我请来的,我请你来商议国事,可是,却要害你被他囚禁,我甚至还是到刚刚才知道。” 楚韦站了起来,在沈尘扬面前来回走着,激动的继续说:“我暗中派了人去查查,原来他真如穆子晖所说,他根本没事,而且,他居然私下令让驻守在赫非边境的军队去偷袭赫非族……” “你说什么?”这一下,沈尘扬有反应了,倏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喊道,因为他知道,楚修在赫非,并且做了将军。 当楚韦得知楚修现在的处境后,心中十分矛盾,一向传统古板的楚韦很在意国界之分,但是他也很理解楚修现在的处境,而且现在今朝国势混乱,这些事情根本说不清楚。 “我们得想办法通知修儿!”沈尘扬喃喃道。 “还有一件事,尘扬。”楚韦站下脚步,望着沈尘扬郑重的说:“他要对付穆子晖!” 沈尘扬一怔,叹了口气道:“这是迟早的事,只不过,不知又要有多少人遭殃了。” “我真是不明白,现在乱世动荡不安,各国相争,他为什么非要起内乱。” “因为穆子晖才是他最大的心头之患,穆子晖对他来说,比征战天下更难对付,所以,趁这个乱世,穆子晖又在瞻前顾后时,他才能更好对付他。” “瞻前顾后?穆子晖?” “穆子晖的隐藏势力大部分都用在了稳固大楚军力之上,这一点,难道你不明白?他的人,隐藏在今朝诸国,皇上以为他在国内已经没有了势力,可是却忽略了他在它国的隐藏势力,他还是小看穆子晖了,虽然隐匿了十年,但是我知道,穆子晖还有很多势力我们都没看到。” 沈尘扬说完这句话,拍拍楚韦的肩膀认真的说:“你不要管这么多了,不要管!” 沈尘扬离去后,楚韦远远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念道:“我怎能不管?” 才十几日的时间,南国简直就像脱胎换骨,重获新生一样,边防全权交给达斡王镇守,而燕钊则负责整个南国和燕王府的新建,江湖各帮派的投靠给南国带来了丰富的资源,南国原来的皇宫早已在仰光偷袭时毁坏得一塌糊涂,而现在的皇宫则由尘飞亲自指挥重建。 第157章 楚王出击2 尘飞站在皇宫后面的湖泊边,这里清澈见底,微风吹过,有轻微的涟漪泛起! 站在他身边的是灵雨,灵水宫全部成员在前日抵达,除了少数一小队灵水仙子在整修南国的水源之外,大部分人都在皇城后面的湖泊兴建新的“水灵宫”!尘飞给这个新的南国水灵宫取名叫“澜水宫”! 在尘飞的计划下,整个南国皇城都在改建,改建成像楚国付城类似的一种带着五形八卦防攻能量的地方,澜水宫的能力也在于此! “陛下,文房四宝已经准备好!”这时,一个宫人行至尘飞身后五米之处跪下说。 “嗯!”尘飞带着灵雨转身走到不远处的亭阁中,开始拟圣旨。 微风拂过金黄色的皇家锦帛,吹着上面气势如虹的字,飘起淡淡的墨香! “公子,你还没加勉,就先将这么大的权力分散下去?你不怕……”灵雨不禁担忧的问道。 “这江山本就不属于我,我只是暂替燕王管理!”想起燕王,尘飞不禁感慨万千,原来平静的眼眸里荡漾起了无限的悲伤,“燕君,燕君,义兄燕君,一心为南国,别的王候四妻四妾,他只有一个妻子,独子燕步才十六岁,从当了最低层的普通步兵,衣行住食跟普通士兵无任何不同。步兵,行军打仗冲锋在最前头的兵。” “公子!”灵雨也受他感染,除了宫主出事时,她从未看到惜月如此低落。 “我要尽最大的能力培养燕步,这些时日,我观察了一番,他善良温驯,有理想抱负,胸无城府,若上心培养,假以时日,定会是个可造之才!” 这时,燕步由一个宫人领着远远走了过来,燕步有些紧张的的望着尘飞,远远跪下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嗯,起来,来,过来!”尘飞向他招手,燕步腼腆的走过来,尘飞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拟了一道封功圣旨,你来看看。” “不,不,不,皇上,小的只是一个小小步兵,不敢……” “叫你看你就看!”尘飞坐了下来,也不理会跪在地上,头垂得低低的燕步,自顾端着一杯茶喝了起来,“看完之后,告诉我,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燕步跪在地上,紧张的接过圣旨认真看了起来,未过多久,他看完后,轻轻吁一口气,抬眼敬佩的望着尘飞。 “如何?可明白我为何要这样做?你分析给我听听。”尘飞放下茶杯望着他。 “皇叔燕钊,虽然有些争强好胜,注重名誉,爱面子,但他却爱国,思想正直传统,确实是个很好的铺助人选,封他做尚亲王,不但了结他当年的心结,也是给足了他台阶,让他日后全心全意铺助皇上。 达斡王,之前之所以流露成粗野蛮族,也是形势所迫,此人有勇有谋,胆识过人,并且重情讲义,而这次又为南国抗战做了这么大的贡献,将他做大将军自是理所当然。更是趁此机会招揽达斡族为南国效力,增强南国军力。也是做给其它投奔者看,凡是为我南国效力的,南国定不会轻待他。 说完这些,燕步胆怯的垂下了头:“燕步只是大胆猜测,不知是否正确!” “嗯,很好!如今南国正是用人之际,你身为南国人,又是燕王之子,更是要竭尽全力为南国效力,所以,以后要更加辛苦了,从今天开始,你白天练完兵后,晚上到我殿中,替我摊纸磨墨,助我打理奏文,知道么?”尘飞一副严肃的样子。 “是!” “嗯,你可以下去了!” “是,小的告退!” 看着燕步远远离去的背影,灵雨不禁十分讷闷:“公子,你即是要培养他,帮助他,为何要用这种似乎于苛刻的方式?你知道现在士兵每天光练兵都要忙到入夜,还要帮助兴建皇宫,个个都累死累活,直接让他来你身边学习不就行了么?为何丝毫不减少他的劳动量,还要让他夜里来你殿里呢?而且你分明是想要教他东西的,却说得好像叫他来做书童似的,这在其它燕国将士们看来,定是以为你在为难他了。” “呵呵,我就要这种效果!逆境中才更能磨练人,而且我要让他自己学习如何周旋在人际之间,如何区分是非黑白,不是别人说东就是东,说西就是西。在皇室,更是要有自己的主见!”尘飞笑道,灵雨愕然。 果真是慧绝天下啊,即便以前从未沾上皇室,他处理起国事来,一样是运筹帷幄! “皇上,有楚国特快密函到!”这时,一个宫人匆匆赶来献上一份密函。 尘飞一看,是皇室锦帛纸,而且,上面还有着玉玺一角的金印,难道? 尘飞心中大惊,即刻倏然起身,接过密函,打开一看,他惊得坐倒石凳之上,低喃道:“父亲被囚禁,怪不得,没克制申屠的牵城,原来,早有计谋……” 而同日,赫非族,一座新建的城堡,啸天堡威武的屹立在边城中心! 这座城堡只用了十日时间建成,建堡时,明雪和楚天凡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颇是惊讶,怪不得说赫极是神王,不仅打起仗来气势如神,制国更是出神入化,普通的百姓也个个身手敏捷矫健,百来个民工,隔着三丈之远,石块就这么抛过去,十几米长的木桩,一个人站在那里用脚踢,哪边需要就飞一根过去。 这日,为庆祝天司将城堡建成之喜,赫王又特地为他准备了一场宴席,这也是自仰光大军驱散以来的第二场大形宴席。 天凡在自己的府里里换了一身赫非族的上等服饰,站在铜镜前,看着不一样的自己,颇有些新意!当明雪的影子出现在镜中时,他欣喜的转身道:“明儿!” 却触到明雪眼中一逝而过的忧郁。 “你有心事?”天凡走过来拉着仍然穿着一身白纱裙的明雪的手。 “我,是时候离开了!”明雪终于说出来,天凡已经找到自己的立脚点,自己也是时候去处理自己的事了,那日在山洞里,那个惊世之吻没有完成,也许这就是天意,天凡不会是宙,而这段时间,穆子晖的身影还是反复在脑海中回荡,越是不可能的人,就越有可能是宙。 她想去找穆子晖! “离开。为什么?”天凡脸上的表情倾刻变得冰冷,而他的心却是更冷,为何始终不能安心留在自己身边?以前落迫,现在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了,为什么每次当自己有点起色时,她就要离开?她的心到底在哪里? “我说过,我要寻找……” “你要寻找一个人,你一出生就是为了寻找那个人,但那个人是谁?你知道么?为什么你就那么肯定不是我?怎么会不是我?我就是你遇到的第一个男人,不是么?”天凡控制不了自己的激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明雪,不愿意自己激动的神情影响她。 “你珍重!”明雪淡淡的声音传到天凡耳中同时,一缕清风拂过,天凡心中狠惊,他转过身来,只见飞逝而去的明雪,那一缕白影在半空中逝过。 第158章 全力出击1 “明儿……”天凡纵身飞跃紧追而去。 “司将,不好了,楚国大军从东境攻来了!”下面的将士大喊,却留不住不顾一切的天凡。 “明儿,你回来!”天凡的心中越来越急,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他觉得明雪这一去,似乎就是要失去她了,他用尽全力使出光速轻功追上明雪。 “我要去楚国,你快回去。”明雪足尖点过几缕树叶。 “不要,如果你不愿意留在这里,我跟你一起去楚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天凡坚定的说。 “你回去!” “我不要,不要,不要……”天凡的情绪特别激动。 这也是第一次,天凡不听明雪的话。 “你太不听话了,我叫你回去!”明雪停止在竹尖上,冷厉的喝道。 天凡不语,不解的盯着她,过了很久,他才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说:“你到底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我爱你,你不知道么?” “你不会明白!回去,不要跟着我,否则我会很不开心!”明雪的语气软了下来,但她的语言仍然那么坚决,“你答应过我,要做明主贤君,我只要这一个承诺!好好在这里发展,希望在我有生之年,可以看到你一统天下的那一天!那会是你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留下这句话,明雪绝然而去!留下天凡呆呆的站在树梢,他不明白,他的确不明白! “司将,司将……”而这时,一群他特选的精兵骑士也骑着马远远的呼喊他。 天凡心中反复回荡刚才明雪那段话,也许吧,也许真正到了那一天,她就会留在自己身边了,必竟无欲无求的她,只对这一个承诺在乎过! 想到这里,天凡纵身飞回去…… “什么事?” “仰光大军又向图械平原迁来了,赫王命你速去边城防守,止住仰光军!而且,而且,楚国大军,三万炽目骑向东境攻来,赫王已经亲自前去迎战,大司马已经率大军赶去,全国上下乱成一团。” “什么?”天凡惊愕,“楚军攻赫?” 看来,十三叔开始实行他暗藏已久的计谋了! 驻守在赫非族的三万炽目骑像一阵灰色狂风一样袭卷而来,所到之处,无一人生还。 包括赫非族的平民百姓,倾刻间,赫非族一片血色…… 赫极带着五千精兵赶到东境之时,正值夕阳西下,天际被夕阳映红,大地被他子民的鲜血染红。那一片灰色狂风在他来前已飘扬散去,就像一阵飞扬的尘土瞬间散尽,无影无踪。 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孩子腹部被一只旗帜杀得底穿,飘扬的红色旗帜上面,那个大大金色的“穆”字在夕阳的余辉之下,十分显眼! 赫极戴着面罩的脸上看不清楚任何表情,眼神却冷厉得似要吃人,好一个穆氏战术……迂回游战!他们就是避重就轻,根本不与赫极正面交锋,看来这个领军之人十分阴险狡诈,并且善战!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穆子晖呀,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一个首将悲痛欲绝的咆哮道。 “穆子晖,你有种的就出来,不要做个缩头乌龟,出来……”另一名大将也挥舞着大刀撒着热泪狂吼。 “都冷静下来。”赫极充满威严的声音像一个禁令,全场肃静,望着他。 “火葬!”赫极冷冷下令。 士兵们立即手脚麻利的将遍地的尸体搬到一起,那堆积如山的尸体,叫人看得心头颤栗,泪如雨下,那浓厚的血腥味被风一吹,吹得人们心碎无痕。 “尘归尘,土归土,我们没有时间将你们好好安葬,因为我们要将宝贵的时间用来救活着的人。这一世,赫极无能,没有保护到你们。若有来世,希望天下太平,你们不必再成为这倾轧的牺牲品。”赫极亲手执火把将尸体点燃。 谁也没发现,他的手执着火把,点在那堆积如山的尸体上时,有微微的颤。那是他的子民,是他用性命来守护的子民! 当炽烈的火焰一窜而起时,赫极转身,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情绪! 他略微沙哑的声音用力吼道:“保我赫非江山,守我赫非子民!” “保我赫非江山,守我赫非子民!保我赫非江山,守我赫非子民!保我赫非江山,守我赫非子民!”五千赫非士兵齐声并喊。 “传令下去。迅速将东境全体百姓和守卫兵调集到一起,通知所有百姓全民皆兵,全体集中到乾清堡境。所有人轻装上阵,所有牲畜杂物一率不必携带。”赫极冷厉的发号师令。 “领命!”士兵领命前去。 “立即发讯号通知领军前来的大司马,直接到乾清堡会合。无论途中遇到什么,都不要去追踪,立即赶来与我会合。” “领命!” “全军速回乾清堡,迅速让所有人,以乾清堡为点向东位置一千米范围内,建一个高十米、厚一米的护堡城墙,这座城墙,必须将东境方向建得密不透风。有山移山,有河填河,所有人参与,给我连夜赶成!” “领命!” “所有首将亲自携精兵五十逐点把风守护赶工士兵。” “领命!” 全部命令发号完毕,全军回到十里之外的乾清堡。 赫极带领两名首领,三十名精兵,在原地布阵。 他双臂挥扬,整个平地顿时风起云涌,飞沙走石遮天蔽日袭卷一起,他的部下们全都手持利器,全神戒备的围在他旁边,替他把阵。 倾刻间,那些飞沙走石在宽广的平地上建立起一道沙城迷宫,若是有人飞在半空,例可以鸟瞰到,这迷宫是一个骷髅形。 狂风乱舞,迷宫上面缓缓扬起了一阵幽灵的哭啸声……那种慑人心骨的诡异声音在那片平地的上空悠悠盘旋,经久不息! 似乎就是刚刚那些惨死的赫非百姓的灵魄,在这里哭泣着他们的悲惨的命运…… “赫王。这骷髅沙阵看来不比魔鬼咽的幽灵泥阵弱啊!”一个首领看着眼前的迷宫,震憾的对他们的王说。 虽然赫极那出神入化的本领他们并不是没见识过,但能在这一刻钟时间内布好这样厉害的阵术,他们仍是感到震憾,并为有这样的王者而感到骄傲! 另一边,赫羽选领的八千精兵骑着马正火速赶往东境。 途经窟固山,赫羽下令,全军绕山选水路而行。 长年历战的赫羽明白,即使是再赶时间,也必须小心行事。窟固山虽然不大,但山上险境重重,环境又十分隐匿,是埋伏突袭的好地方。如果楚国大军在山上埋伏,他们未必能活着去见赫王。楚军可不像仰光军那样好对付。尤其还是炽目骑。 山下蜿蜒的古母河,河水只及一般士兵腰深,而且河上还有铁索桥,即使用多一点时间,也能平安渡过,可以顺利赶去与赫王会合。 第159章 全力出击2 很快到达古母河边,看着平静无波的河水,赫羽扬手止步,领着一千人马先从铁索桥上快速逝过,平安无事,但还是命那一千人马上好弓箭,做好防备,再令剩余人马一千一千的渡河。 真是步步为营,棋棋稳下! 正当一半的人马安全过了河,还有三千人马在那边的岸上,一千人马在铁索桥上时,周围突然响起惊天动地的喧闹声,像是敌人领军袭来,山腰处一片连根拨起的大树和巨石,迅猛的向这里砸来。 “桥上的快快快!布达,你领那三千精兵速度弃马隐匿起来。”赫羽大喝。 “是。” 桥上那一千人马立即加快速度过河。还在河那边的三千精兵立即向树林隐去,可还未进入树林,一片一片的大火就从树林中突然窜起。让那三千精兵进退不得。 古姆河里的水突然一阵翻腾,一片黑衣水士竟突的从河里的泥沙中冒起,他们一手拿着倒勾长剑,一手拿着短刺刀,一群人同时用长剑勾起河上的铁索,再猛的往下一拉,铁索就沉到水中。再用短刺刀刺杀索桥上的赫非士兵。 而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 与此同时,山腰处又有一大群轻兵拉着吊绳疾速向这里飞来,他们单手执飞镖,向赫羽这边的精兵射来。三面同时受袭,赫羽当机立断,命他所带的四千精兵将畜势待发的利箭射向了从山腰飞来的轻兵。同时命他们边防边撤,迅速赶往东境与赫王会合。 三面,他只能保一面。 桥上的,对岸上的精兵与楚国奋力拼杀,却始终是寡不敌众。 赫羽领着那四千精兵且守且撤,终于顺利逃出重围,拼命向东境赶去…… 刚赶了不到十里的平路,他们突然听到一阵孩童的哭声。放眼望去,竟看到一阵楚军将一群赫非孩童和老弱妇孺押在一个山丘之同,大约有三百来名赫非百姓。楚军的利刃架在孩童们柔弱的脖子上,一些年幼的孩子吓得大声哭嚎。 “这帮禽生……”几个官兵疯狂悲恨的咆哮,提着刀就要上前。 “慢着。”赫羽紧握的双拳咯吱作响,眼睛血红血红,全身紧绷,但他忍着,忍着,因为他知道,那后面有无数埋伏,如果他们过去,那这队精兵就会全军覆没。 “我们走。”赫羽痛切的下命。 “大司马……”一群悲愤交加的官兵痛苦的恳求他,“让我们去,让我们去救他们。那是我们的子民啊!” “还有更多的子民等着我们去救,走。”赫羽痛苦的大吼,领先策马奔去。 正当那些官兵无可奈何的跟着他策起马时,只听一片悲苦的惨叫声,还有利刃割掉脖子的声音响起,那一片片的鲜血立即就染红了楚军的眼睛,官兵们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调马冲了过去。 赫羽看着那倒下一片的孩子,再看着奋不顾身冲上去的官兵,他也红着眼睛冲了过去…… 也许在战争中,原本就不应该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不应该有一点点的冲动,战争本身就是残忍的,只有你也变得残忍,才能够完成任务。 赫羽为他的感性和冲动付出了代价,他明明知道,那里有埋伏,一旦头脑发热的冲过去,就很有可能失去生命,甚至全军覆灭,可是在他看见那些楚军挥舞明晃晃的大刀砍下赫非百姓的头颅时,他和将士们还是忍不住冲了过去。 八千骑兵精英,还未到达山丘,就已经有无数如细雨般密麻的飞箭射来,很快,就有无数骑兵被射中倒下。 “撤,快撤……”赫羽大喝,却已经来不及了,有些冲动的骑兵用盾牌阻挡利箭,已经冲入敌营,与楚人厮杀起来,他们一心想要救回那些可怜的赫非百姓,可惜楚军却毫不留情的,当着他们的面,将那些百姓一个一个全部杀光。 尽管赫羽带了八千骑兵,而对方只有几千人马,可是,他们因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仍然失陷其中,楚军很快将他们攻下,八千骑兵逐步减少,就连赫羽也身中两箭,渐渐无法招架。 因为冲动,赫羽不但没有救回百姓性命,还连累赫非族仅剩的骑兵被歼灭,现在赫非族四面楚歌,八面临敌,如果连这批骑兵都全军覆灭的话,那后果更加堪忧。 “赫非族大司马赫羽,受死吧……”随着一声厉啸,一个灰色身影腾空跃起,挥舞一把长剑袭向赫羽,灵光四射,剑气如虹,凌厉的劈向赫羽。 赫羽此时正被一群楚军围攻,已是应接不暇,根本无法分身乏术去避开这一剑,死亡,就在眼前。 赫羽并不怕死,只是恨不能再多保护赫非族,在这个关键时刻死去,他为自己感到很不值。 眼前那道剑气就要袭过来,赫羽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可就在这时,一道白影掠过头顶,长袖一挥,一股凛冽杀气便排山倒海袭向四面八方,顿时,那道剑气被生生逼退,周围的楚军也都被这道强烈的杀气逼得。 “走!”一个清悦如天籁的声音传来,赫羽回过神来,抬头一看,那清逸绝尘如仙子般的女子,不正是明雪?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快走!”明雪再次命令,明眸扫一眼赫羽,带着冷厉的寒光与霸气。 “撤,快撤。”只一秒,赫羽就大声下令,让副将带领剩余的骑兵迅速撤离,赶去赫王汇合。 楚军阻止他们撤退,明雪挥舞长袖,全力阻挡楚军,赫羽护送赫非族骑兵撤去之后,返回来与明雪一起应战,两人虽然武功高强,却最终寡不敌众,以致连连受挫,两人渐落下风。 突然一道利箭射向正在应敌的明雪心脏之处,赫羽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替明雪挡住了这一箭,利箭正右心脏,箭尾仍然在发出微微余颤,足以可见射击时的力道有多么重。 赫羽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瘫软的倒在地上,脸色,在瞬间就变得煞白,似乎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赫羽……”明雪惊愕的看着倒下的赫羽,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被冻结,脑海里,窜起一股熊熊燃烧的烈焰,带着炽烈的温度,激发她心中的怒意。 “抓住她。”一个冷厉的命令传来,明雪回头,眼眸射出两道慑人的光芒,炽烈的火焰腾空窜起,像来自地狱的噬骨火焰,在野风的吹拂下,瞬间漫延四面八方。 “啊……”楚军阵营中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那些官兵被这瞬间爆发出来的火焰弄得阵脚大乱。 “我们走。”明雪趁机挟起赫羽,足尖轻点,如仙鹤般飞逝而去。 明雪一路便出轻功,带着赫羽远离那满是是非的灾难之地,可惜没过多久,赫羽便浑身抽搐,吐血不已,明雪只得停下匆匆脚步,带着他藏入一片竹林。 “雪儿……”赫羽躺在草坪上,满是鲜血的身体阵阵抽搐,脸上,却用力挤出一抹苦涩的微笑,染满鲜血的手,艰难的伸向明雪,气息虚弱的低吟,“知道么?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除了……赫非族……国民安康之外,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握握你的手,我知道……你永远不可能属于我,可是……” 第160章 举国迁移 “不要说了,我会救你,我不会让你为我而死。” 明雪握紧拳头,神情凝重,眉目间有一抹忧伤涌现出来,为她清逸绝尘的容颜增添几份生机,她一直美得不像个凡人,永远无波无绪的眼神,无欲无求的气氛,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赫羽从未奢望能够真正拥有她,他知道,他永远只能站在远处,默默无闻的看着她,这样,就已经足够。 今生,他为她而死,只为在她心中留下他的名字,希望来生,在茫茫人海之中,她能够回头看他一眼,对他微微一笑,就已经……足够。 “雪儿……”赫羽的手仍然颤粟的伸向明雪,眼睛,无力的垂下,生命的气息,越来越薄弱,他仿佛看见有两个黑衣人正缓缓向他走来,看来,他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你不能死,我不能亏欠任何人,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明雪激动的摇头,四处寻望黑衣人的踪影,却始终无法看见任何东西,她已经失去与冥界沟通的能力。 赫羽的嘴唇翕动,眼睛始终悲伤的盯着明雪,那只手,却毫无生机的垂下…… “赫羽!” 在最后一秒,明雪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握住赫羽那只垂下的手,可惜,却还是迟了,他冰冷的指尖划过她的掌心,无力的垂下,眼睛,也终于失去所有的光。 他们终于,还是无法交集,他永远,就只有远远看着她的缘份…… “赫羽……”明雪声嘶力竭的呐喊,悲天悯人,她始终看不透人间生死,看不透,凡人的情感,为什么,这个男人愿意为她而死? 赫羽的死对于赫非族来说,无疑是一件重大的打击,作为赫非族最大的武官大司马,曾经带领赫非将士征战沙场,为赫非族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他的死,不仅大大扰乱了军心,更让赫非族少一句大将。 当赫极与诸位将士看到赫羽的尸体,个个悲痛欲绝。 楚天凡站在赫极身边,看着眉目之间涌现一抹悲伤的明雪,用心音告诉她,他希望她留下来,留在他身边。 而明雪,在看见赫非族尸横遍野的情况下,也终于做下决定,要留在这里和天凡一起保护赫非族的人民。 她来到凡间十九年,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一年,十一年,她还有时间可以慢慢寻找冥王,可是赫非族的百姓不能等,也无法再等。 她想起义父在梦中对她说的那段话…… “冥儿,他犯的天罪太深,即是毁去仙躯,击散灵魄,圣天亦不会让他安然存活,但是圣仙与生便俱有的东西,是永远都无法褪却的,故此,去到凡间的他,能力定是人中之王,却永远无法得到正果,成为真正的人王,而且,圣天会让凡间的他,终生尝尽人间悲苦,辗转千万轮回,以洗涤他从前的罪恶……” 她要为宙洗涤罪过,积累恩积,减轻他的轮回之苦,就必须在人间拯救生灵。 想到此处,明雪抬起眼眸,坚定的对赫极说:“赫王,大司马为我而死,我愿意留在赫非族,代替大司马的位置,保护赫非百姓。” “明儿!”听到这些话,天凡欣喜若狂,“你真的愿意留在赫非族,与我并肩作战?” “我留在赫非族,是为了报答赫羽的救命之恩,而不是为了你。天凡,现在各国战乱,生灵涂炭,你应该以国事为重,不要再想着儿女私情。”明雪的语气淡漠而疏离,令天凡心头一凉。 明雪仔细回味义父那段话,越来越觉得穆子晖是冥王转世,穆子晖能力是人中之王,却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一国之主,他从小就有枯血症,受尽病痛折磨,而且,他所爱的人都不爱他,他的经历,非常符合义父所说的那段话。 她想,等到战乱平息,她一定要亲自找到穆子晖,验证这个猜测。 “明姑娘,你的武功出神入化,胆识过人,重情重义,现在赫非正是用人之际,你的加入,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你必竟是女儿身,又从未上过战场……” “女子照样征战沙场。赫王,事不宜迟,现在,我们应该尽快阻止楚军侵占。” “好,传令下去,准备迎战!” 赫极早就领教到天凡的实力,不仅武功高强,拥有英明睿智的头脑和深谋远虑的心思,还拥有极其强大的领战能力。可是赫极没有想到的是,明雪居然也有这样出神入化的能力,而且,她的能力绝对不亚于天凡。 有了明雪和楚天凡的全力协助,赫非大军暂时能够勉强应付楚军。 不知不觉,两军交战持续了一个多月。 楚国原本夸下海口,说七日内攻破赫非族,可是接连一个多月都没有攻破,现在,楚军颜面尽失,楚王加派兵马前往赫非族,势必要在短日之内拿下赫非族。 而这时,古铜山上,倚龙居里,穆子晖已经病倒一个月,他的病症十分奇怪,眼睛睁着,能走能动,却像个行尸走肉般,失去所有意识,没有思想没有感觉没有情绪。 不仅如此,倚龙居还被楚王所派的卫兵驻守,美其名曰保护国师,其实,是变相的监控。 穆子晖的十九个随从,各自被派往不同地方执行任务,茅启在一个月前就突然失踪,到现在仍然没有任何消息,留在穆子晖身边的只有赵争和绝世三残将。 赵争自从上次重伤之后,到现在伤势仍然未曾恢复,只有绝世三残将每天侍奉穆子晖,照顾他的起居饮食。 在穆子晖出事之后,楚王曾三次前来探望他,每次,都将所有人都支开,与穆子晖单独在一个房间里“叙旧”长谈,没有人知道楚王对穆子晖说些什么,只有……穆子晖自己知道。 一个月后,楚军再次加派二万兵马攻打赫非族,正当赫极和楚天凡准备孤注一掷时,突然有一批神秘军队从楚国边境截道而来,竟然是帮助赫非族阻挡楚军。 这匹军队神出鬼没,一出场便使用神秘方阵,来势凶猛,攻无不克。 简直像天兵天降般神奇,很快便助赫非族打退楚军,当下,赫王接到消息,说仰光国也趁机攻打赫非族,现在赫非族是双面夹攻,八方受敌,就算那批神秘军队暗中相助,赫非族也支撑不了多久。 当天晚上,赫王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就是弃国保命。 第161章 鸟尽弓藏 赫王命令楚天凡和明雪带领部分将士,护送赫非百姓迁徙南国,目前,各国战乱,只有南国依然太平,南国新王楚尘飞,也就是惜月公子,盛名远扬,侠义心肠,贤能圣明,收留了不少落难百姓,一定会愿意收留赫非民族。 现在,南国是所有百姓心中的乐土。 对于赫极的这个决定,有很多将士都不同意,他们紧握双拳,豪情壮志的说,赫非族的领土不能让给狼子野心的楚国和仰光国,他们愿意势死保卫国王。 可是赫极却劝他们,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目前赫非族八方临敌,前有狼后有虎,国土是不可能保得住的,再拖下去,不仅所有将士都会全军覆灭,就连赫非的百姓也会受到牵连。 楚国炽目骑和仰光大军残忍至极,所到之处,将他们赫非百姓全部屠杀,如果到了最后,连一个赫非姓氏的人都无法存活,那么赫非族就真的要灭亡了。 所以,现在能够保住多少人就尽量保住,就算赫非民族以后要对南国俯首称臣,也比全部灭绝要好。更何况南国新文惜月公子如此圣明,与新上任的大司马楚天凡又是表兄弟,一定会善待赫非百姓和将士。 听到这些话,将士们不再有异议,虽然心中悲痛,却也不得不接受赫王的安排。 赫王带领一部分忠心将士留下掩护,与赫非族国王同生共死,楚天凡和明雪带领其它将士护送百姓,举国迁往南国! 惜月公子沈尘飞听闻楚天凡和明雪带领赫非将士和百姓举国迁往南国,立即派人去接应,然而,就在他发号施令之际,却接到楚王飞鸽传书,楚王在信中威胁沈尘飞,若是接纳赫非将士和百姓,就杀了他父亲沈尘扬。 当初南国与仰光大战,楚国曾经派兵增援南国,可是事后惜月公子成为南国新王,江湖许多名门正派都举家迁移投靠南国,包括楚国附属诸候申屠家族,申屠家族的迁移让楚王大怒,虽然当初楚王并没有做出什么行动,但事后却施计将惜月公子的父亲沈尘扬诱骗到皇宫,并将其囚禁。 楚王之所以一直没有拿沈尘扬出来说事,就是想等待时机成熟,拿沈尘扬的命换来更珍贵的价值,与申屠家族相比,赫非族当然更加有价值。 面对楚王的威胁,惜月公子左右为难,虽然他早在一个月前就暗中派人前往楚国皇宫救父亲,却一直没有成功,没想到现在却要面临这样的选择,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会产生很恶劣的后果。 就在这左右为难之际,惜月公子收到消息,说他派去的人已经探入楚国王宫,相信不用多久就能救出他的父亲,他只要尽量拖延时间。 为了两全其美,惜月公子只能派人暗中通知楚天凡,让他与明雪暂时放缓步伐,晚一阵子再来到南国,他会派人在路上暗中保护他们的安全,还派了南国大将暗中给他们送粮草。 楚天凡和明雪一路保护赫非百姓,在途中已经遇到不少埋伏,一路损兵折将,将士们疲惫不堪,百姓更是担惊受怕,现在听到这样的消息,楚天凡不由得怒火中烧,就在这时,楚天凡还收到消息,说赫极和剩下的残将被楚军和仰光大军逼得无路可走,已经全部惨死在魔鬼咽。 这个消息如五雷轰顶,让楚天凡心痛如绞,但是为了不让百姓和将士们绝望,楚天凡没有将此事公开。 惜月公子命人送来的消息对楚天凡来说已经是一个重大打击,再加上赫极与将士们的死讯,楚天凡更是感到绝望,悲愤之际,他掀翻了南国大将送来的粮草,恼羞成怒的带领将士和百姓返回赫非族。 明雪原本想要阻止他这一冲动的行动,后来想想,其实成事在人,也许天凡这样的选择真的会让他绝处逢生,所以便由得他去。 当楚天凡等人暗中潜回赫非族时,赫非族已经成为仰光大军和楚国大军竭力争夺的地盘,因为赫非族临近楚国京城,是楚国最大的死穴,一旦赫非族被仰光大军攻下,那么仰光大军便可以长驱直入的侵入楚国京城,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现在,占领赫非族对仰光国和楚国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事情,如今赫非族已经败落,小小南国不在他们的竞争之中,中原最大两国就是仰光国和楚国,现在,正是他们两国决一雌雄之际。 因此,仰光大军和楚军都将全部心思放在对抗彼此,没有人留意到楚天凡已经带着那些赫非族的残兵剩将暗自潜回赫非族的山林之中。 这里是赫非族的地盘,赫非将士和百姓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楚天凡命令一半将士保护百姓隐藏在山洞里,暂时安顿下来,他则带着一小队人马潜入两军交战过的山谷,捡取死去的楚军的衣物和兵器,扮成楚军的士兵闯入仰光敌营偷袭,偷走部分军粮之后,还杀烧了他们的粮库。 仰光军大怒,当晚又带领士兵再次攻袭楚军。 就是这样,楚天凡坐山观虎斗,只要仰光军和楚军稍微停歇下来,他就带人扮成一方军队,潜入对方军营偷袭,挑拨两军关系,他要让仰光军和楚军互相残杀,最终坐得渔翁之利。 仰光大军不断增派大军攻打楚国,楚国也从边疆调派大批军队回到京城严防仰光大军,双方都想得到赫非族这块肥沃的领地。 仰光国士兵庞多,楚国军力雄厚,两人力量不相上下,你攻我打,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下去。 沈尘扬就这样一直被楚王软禁在皇宫,沈尘飞即便派出再厉害的高手,却始终未能救出他来,楚韦暗自飞鸽传书给沈尘飞,告知他,沈尘扬虽然被软禁,失去自由,却一切都好,没有受到任何皮肉之苦,让他暂时放心,等待时机成熟,楚韦会想办法救沈尘扬出来。 楚王知道楚天凡一行人并没有去南国投靠沈尘飞,却不知道他们此时现在何处,不过沉寂了近半年,都没有收到楚天凡的消息,所以楚王也就没有太过在意,更何况现在他最主要的精力是打退仰光军,占领赫非领土。 还有穆子晖。 楚军与仰光大军的战争一时之间是无法平息的,也许一年,也许二年,也许更长时间,都会继续打下去。 而眼前,穆子晖才是楚王的心腹大患。 穆子晖中蛊之后,像个行尸走肉的废物般,完全失去所有意识和思维能力,现在,他手下的十八个随从是最大的麻烦,中原无人不知,穆子晖有十八个随从,每人都拥有一项绝门独技,所向匹敌,难遇敌手。 十八随从不除,穆子晖永远都不可能真的倒下。 更何况,楚王不会真的杀他。 楚王可以捉来茅启,逼茅启对穆子晖下蛊,让他变成一个无用的人,甚至可以废他武功,或者囚禁他。却永远不会杀穆子晖,像穆子晖这种千年难遇的绝世战神,世间只有一个,杀之可惜。 更何况,从小到大都与穆子晖比较的楚王,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一统四国,成为中原霸主,到那时候,他要让穆子晖真正跪在他膝下,对他俯首帖耳,那才是他最大的愿望。 第162章 红颜知已 于是,楚王开始派出大量江湖高手抓拿穆子晖的随从,穆子晖身边有四个人始终寸步不离的陪着他,另外一个赵雄已经归顺于楚王,还有十三个被分派二批,一批去民间拯救遇难百姓,另外一批前往南国保护明月。 楚王足足用了近二年的时候,才终于将那十三个随从抓拿,将他们关进水牢里。 然后,他下了一道圣旨,让赵雄亲自去传旨…… “奉天呈运,皇帝诏约,护国上将军穆子晖行止骄矜,罔顾国幻,屡次搞令,孰不可忍,慈罢免其一切官职,逐出边境,永生不得返楚!” 接到这道圣旨,赵争与吴言、吴视、吴声三残将都惊呆了,穆子晖一生征战沙场,赤胆忠心,保护大楚江山,临到现在,竟落得如此下场。 还真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然而面对这样的结局,穆子晖仍然没有半点反应,似乎他真的中了蛊,完全没有任何意识和知觉。 当赵争愤慨的与赵雄争持,甚至激动的扑上去想要杀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时,吴言阻止了,他用心音对赵争说,一切都已成定局,无法再改变,是非恩怨,清白公道,自在人心。 赵争与三残将,带着悲愤的心情,想要陪同主人穆子晖离开,可是赵雄又说,楚王有令,只能让一个人陪同穆子晖,其它三个随从必须随他一同进宫面圣。 面对这样得寸进尺的要求,赵争怒不可恕,简直想杀了赵雄,可是赵雄依然执著的执行楚王的圣旨,因为主人出事之前再三叮嘱他,要他听从楚王命令,楚王让他干什么,就必须干什么,包括,杀主人。 赵雄知道,主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即便他再不理解,也会按主人的吩咐去做,现在,他亦然一个叛徒出现在赵争面前,无论赵争如何打骂,亦不语不动,不卑不亢。 最终,吴言一个人陪同穆子晖离开倚龙居,离开了大楚领域。 秋风萧瑟的林道上,朴实无华的马车向不知名的方向奔腾,一路扬起的尘土,像楚王深沉的心思,人心,总是难测,被利欲工薰过的王者之心,已经失去了仁义道德的标准。 高高的山峰之上,浩浩荡荡的金甲将士前面,楚王迎风而站,看着那辆载着穆子晖的马车扬尘而去,嘴角,微微勾起胜利的浅笑,语气深沉的说:“穆子晖,将士,永远是将士,永远,都不可能拗得过王者,你终于,还是败在我手上。” 而马车里,吴言将水袋递给穆子晖,用心音说:“主人,我们真的要这样离开么?” “离开,就让时光见证一切。”穆子晖眼眸眨动,恢复正常神情,与往常毫无异样,眉目之间的霸气未减丝毫,幽深如海的眼眸依然透彻犀利,带着看透世事的灼光。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楚王就会亲自来求他,到那时候,时光会证明,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言,虽然只有我们二个人,但是,你不必觉得孤独,用不了多久,十九随从就会重聚,一个也不会少。这些年,我们要过平静的生活,什么,都不去管的平静生活……” 十年后。 太宣七二年,春。 仰光国与楚国的战争持续了十年,两军各占据赫非族半边领地,互不相让。 仰光国领土肥沃,兵力庞大,而且他们是攻,自然可以占领上风;楚国领地本来并不如仰光,兵力自然也比较少,但是经过穆子晖亲手训练出来的炽目骑却是骁勇善战,勇猛精进,所以双方才能够不相上下持续十年。 可惜啊…… 没有了穆子晖,炽目骑即便再如何保持当年的能力,也无法拥有太大的进步,穆子晖才是楚国大军的军魂,如果一开始就由他亲自出马,仰光军绝对无法存活至今。 现在,虽富却小的楚国经过了长年的折腾,兵力大减,楚王下令四处征军入战,弄得百姓怨声载道,兵怒民怨,久而久之,士兵开始军心溃散,军力已经渐渐开始动摇。 楚王好大喜功,急功近利,渐渐失去耐心,不顾众位大臣的劝阻,逐渐调派边疆的兵力前来赫非族支援,势必要拿下赫非族,击败仰光军。 而楚天凡,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楚天凡所带领的赫非残军卧薪尝胆十年,一直在赫非族山野里秘密隐居,在两军之间挑拨,维持两军平衡,让他们一直打下去,不要分出胜负。 为的,就是等待这一天。 这十年来,楚天凡早已与惜月公子取得联系,楚天凡虽然有时候会义气用事,但真正在大事面前,他也是个明智的人,他理解惜月公子当年的苦衷,便没明雪暗中将那些百姓分匹分队护送到南国,现在,赫非族的百姓已经全部在南国安居乐业。 楚军大量撤往临近京城的赫非族,剩余军力集中在与仰光交界的付城,与南国交界的源城便都成了兵力单薄之地,楚王觉得也许是楚王太小瞧如今的南国的实力,又或许是他觉得自己手中有沈尘扬,所以并不担心南国会对楚军造成威胁。 可惜,楚王忘了还有一个楚天凡,十年没有半点音讯,楚王以为楚天凡已经死了,却没料到,总有一天,楚天凡会回来找他,让他相信当年老夫子所说的星象,谁才是王者之星。 源城驻守的楚军调回京城之时,楚天凡和已经扩展到五千人数的赫非残将,暗自潜入源城,而这时,惜月公子已经亲自带人潜入楚军京城营救父亲。 不出半个月,源城便被楚天凡的赫非族残将占领,楚天凡给他这批残将领名为抗天军,对上天反抗,我命由我,而不在天。 楚天凡的抗天军势如破竹,如日中天,一路攻城夺地,直捣黄龙。 而这时,楚军已经无法再调回支援,因为仰光军也增加兵力要与楚军做最后一次拼杀。 整个中原再次陷入无止尽的争战之中。 提得一提的是,自从五年前,明雪离开楚天凡之后,明月就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与他一起征战沙场,颠沛流离,不离不弃。 这时,楚军付城的一个小乡镇里,穆子晖如同事不关已般过着他悠闲自在的惬意生活,下下棋,弹弹琴,种种水仙,如此而已。 今晚,夕阳如血般绚丽,穆子晖循例在院子里赏花,等人。 十年过去,按照常理,他已经快要四十,可是服下过恒生灵丹的他,仍然如当初般年轻,岁月一点都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一点都没有改变,那份霸气,那么淡漠,那么傲然天地之间的雄风,永远都存留于眉宇之间。 一缕白影突然如轻纱般飘逸而至,穆子晖抬眸,触到那双无波无绪,无欲无求的星眸,只一秒,便撇开眼,淡淡道:“来了?” “开始吧。”明雪从一株桃花树上轻盈的飞落下来,足尖点过一缕水仙,长衫轻转,落在穆子晖对面的竹椅上,伸出纤纤玉手,开始摆弄前面的棋子。 六年前,明雪替楚天凡将赫非百姓迁至南国之后,开始在各国寻找穆子晖的下落,终于在五年前找到这里,她始终提醒自己,以另一种平常心态去看待他,将他是冥王转世,她想提出要求,让他亲吻一下她的左额,便知道他是不是冥王。 第163章 自取其辱 可是,一看到他,她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当年明腾、穆子素、穆宗耀、明显项、还有思君惨死的情景,那些往事,就像一棵深埋在心底的毒刺,时常会冒出来,狠狠刺着她的心脏。 令她不敢去想,他真的就是穆子晖。 虽然,宙曾经也是这样狠鸷暴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自从与她在一起之后,他早已改变那些脾性。 而且,圣仙并不无情,明雪转世为凡人之后,那些凡间亲人对她情深义重,她无法做到不在乎。 所以,辗转五年,明雪仍然未曾提出那个要求,她在附近建一家竹阁,静然住下,早晨种花,傍晚来这里与穆子晖下一盘棋。 她对自己说,如果她赢了他,她就向他提出那个要求。 她对他说,如果她赢了他,他就听她讲一个故事,一个前世今生的故事。 结果,一下就下了五年,她始终未能赢他。 于是,一直拖延到现在。 每天傍晚,穆子晖都会习惯坐在水仙园里,沏一壶碧螺春,眺望院外那片桃花林方向,等待明雪的到来,若有哪一天,她晚来或者不来,他就会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可是,他仍然不敢看她的眼睛,看到,就会想起当年那些许许多多犯下的错。 吴言给他们二人各沏一杯热茶,穆子晖执黑子,明雪执白子,两人开始静静下起棋来。 穆子晖将一粒黑字放下,淡淡的说:“以楚天凡现在的势头,不出三个月,就能攻入楚国京城,到时候,楚国两面夹攻,必败无疑。” “如果惜月救不出沈庄主,南国不出兵,那么,天凡应付不了多久。”明雪放下一粒白字,眼眸抬起,幽深的看着穆子晖,“不过,倘若你暗中派人相助,那么,沈庄主一定能被救出来,可是这样一来,楚国必将沦陷……” “沈尘扬,一定会安然离开皇宫。”穆子晖微微一笑。 “你……想让楚王换主?这些年,你不动声色,任由事态发展,就是料到会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等到楚宣无法稳住,那么,天凡就会顺应时局,成为新一任楚王?”明雪眉头微微皱起。 “王位,原本就属于八王爷楚谦的,天凡成为楚国新王,是命中注定!”穆子晖并未抬眸,而是将一粒黑字放在将军位置,唇角露出胜利的笑容,“将军!” “我又输了。”明雪的唇角微微扬起浅浅的弧度,目光淡然,相处五年,她逐渐了解穆子晖的内心,御下锋芒,掩去杀气的穆子晖,其实是个忧国忧民的良臣,如果他能成为一个君王,那么中原大好河山,将会永远屹立不倒。 “你万能如神,为何不自己当王?”明雪终于问出这个隐藏在心中多年的疑问,她掌心的指纹几乎变成透明,还有一百天,她的时限就到了。 “真正的王者,不是涂有虚名,不一定非要当君主,才是王。我穆子晖即便卸下盔甲,成为平民,却依然是所有百姓心中永垂不配的战神传奇,这样,足以。在我看来,王位,只不过是一个束缚,一道枷锁,毫无意义。” 穆子晖淡淡回答,将黑白棋子一粒粒分开,放在瓷罐之中,动作优雅,那是与生俱来的高贵。 “去到凡间的他,能力定是人中之王,却永远无法得到正果,成为真正的人王,而且,圣天会让凡间的他,终生尝尽人间悲苦,辗转千万轮回,以洗涤他从前的罪恶……” 明雪不禁又这段话,看着眼前的穆子晖,面貌仍然年轻,眉目之间神韵不减,可是眼眸中却多了一份沧桑,虽然岁月不曾在他身上刻下任何痕迹,但那些曲折的人生经历却在他心中留下了永恒的印迹,那是任谁,也无法抹去的印迹。 这些印迹会让他的心变得疲惫,变得沧桑,满心苍荑。 其实,他又何尝不想跟心爱的女人过着平凡的生活,可惜,他的灵魂仿佛被诅咒,让他永远都得不到真爱,做不了真正的王者,任凭他为百姓为社稷立下多少功劳,却永远只能是被踩在脚下的命运。 他真的,很像宙。 那个被仙王诅咒的冥王。 “等到江山物归原主,一切都平息下来,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到时候,带着我的十九随从,找一个无人能够找到的地方,过着平静的生活。” 穆子晖掌心握着棋子,第一次抬眸正视看着明雪,竟然发现她眼中的尖锐锋芒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淡淡的柔光,像一缕薄薄烟雾萦绕,令人感到舒适。 当年种种往事又浮上心头,穆子晖垂下眼眸,声音低沉的说:“你不是,应该恨我的么?为什么眼中,已经找不到恨意?” “当年,母亲曾对我说过,希望我不要恨你。”明雪垂下眼眸,声音带着一丝叹息,“其实,事隔多年,有些事情已经想通,关于爱情,本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就连仙界亦是如此,又何况是人世间?” “仙界?”穆子晖挑眉,复杂看她。 “你的棋艺太精,想来,我是无法赢你了,你愿意现在听我讲那个前世今生的故事么?”明雪深深看着穆子晖,语气平静,目光却隐约有涟漪浮动。 穆子晖沉默不语,静静看着明雪,许久,才终于移开眼眸,淡淡回答:“那故事里,有我么?” “我不确定。”明雪垂下眼眸,声音低沉,“正是因为无法确定,所以,才想讲给你听,让你来帮我确定。” “那就,不要讲了。”穆子晖缓缓站起来,转身,冷漠的说,“关于情字,我是个失败者,无法为你确定什么。你应该去找楚天凡,也许,他才是你故事里那个前世今生都在寻找的人。” 一句话,像一盆彻骨冰寒的冷水从头泼在明雪身上,她愕然震在原地,呆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如有什么在往下堕落,落入无底的深渊。 向来高贵的自尊不允许她追问半句,终于还是离去,毫不犹豫。 看来,他真的不是宙,要不然,他不会对她毫无感觉,相随五年,如果心里有一点点感觉,都会流露出来,就算是隐藏,也无法做得毫无痕迹。 也许,真是她误会了,理解错误。 可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 天凡的情况虽然也有些附合,可是,他已经试过吻她的左额,灵印并没有解开。 寻寻觅觅三十年,却完全没有一点头绪,为什么会这样? 带着沉重复杂的心情,明雪离开了这片桃花盛开、竹阁成排的世外桃源。 从此,穆子晖每到黄昏时,仍然一个人静静坐在水仙园里,端一杯碧螺春,静静眺望远方,直到茶凉了,也未曾抿一口,而目光也从之前的期望变得失望,再变失落。 原来时光真的可以深沉思绪,将人心上浑浊的情感变得清晰,让人认清自己的内心,到底爱与疼爱,有什么区别。 直到她离开。 他才明白,他的心里于她,于明月,感情是不一样的。 可惜,她已离开。 只剩下一百天时间,明雪的时限就要到了,可是她至今毫无头绪,离开穆子晖之后,她漫无目的的游走在楚国边境,回到她出生的地方黎明村看看,又从墓连山到来菩提村,一路向楚国京城,她想将她在人生走过的路再重复一遍,仔细想想,到底谁,才是她真正的冥王。 第164章 主持大局 时光如梭,不知不觉三个月很快过去。 战争到了结束的边缘,一切果然如穆子晖所预料那样,沈尘扬被成功救出皇宫,惜月公子沈尘飞开始率领南国大军协助楚天凡的抗天军一起攻打楚国。 楚国南有抗天军和南国大军,北有仰光大军,很快,便无法支撑。 就在楚王几乎快要绝望之际,茅启突然告诉楚王,穆子晖一直在等他,穆子晖从来都没有中蛊,穆子晖的随从,永远都不可能背叛他,包括,新加入的茅启。 楚王得知这个消息,恍如隔世,他突然明白,当年为何如此轻易就能逼走穆子晖,他以为自己赢得很漂亮,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输得很凄凉。 可惜,就算他知道一切都是穆子晖的算计,却也无可奈何,如今,只有穆子晖能够力挽狂澜,拯救楚国。 楚王暗自派人四处打听穆子晖的下落,终于在七天后打听到他在付城,于是楚王亲自乔装潜入付城,当着千名御卫军的面,亲自给穆子晖跪下,头低低垂着,卑微而诚恳的说:“子晖,求你,出征救楚!” 穆子晖站在竹林里,修长挺拨的身躯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伟岸,双手负在身后,神色依然淡漠,唇边勾着浅浅的笑容,冰冷的说:“楚国不会亡,亡的是你,楚宣。” “子晖,我知道你恨我当初罢免你神将国师的职位,逼你离开楚国,可是,即便如此,我却没有真正伤害你,不是吗?当时,如果我想杀你,根本易如反掌,可是我没有这样做,那是因为我重视我们的兄弟情义……” “事到如今,何必再如此虚伪?”穆子晖冷冷打断楚宣的话,嘲讽的说,“你不杀我,是想等到你一统天下的时候,再来侮辱我,又或者,是想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更何况,难道你以为,你真的可以杀得了我吗?” 穆子晖盛气凛然的看着楚王,微一扬手,十九随从便神出鬼没般站立在身后,十九个人,虽然被岁月在脸上刻划了浅浅的痕迹,但是眼中的忠心却未减少丝毫,穆子晖的魄力就在于此,凡是跟随他的人,永远,都不会背叛他。 他目光如炬,从来都不会看错人。 “他们,是怎么离开水牢的?赵雄,你背叛我?”楚王怒不可恕,他明明将除茅启和赵雄之外的十七个随从囚禁在水牢,他们现在竟然能够自由出入,没想到,所谓的御品将军赵雄永远还是穆子晖的人。 “皇上,您错了,我的主人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败战神穆将军。而不是你!所以,我不存在什么背叛。”赵雄冷笑。 穆子晖走后,他就是楚军的最高统领者,所以,他想要放走十七随从,根本易如反掌,主人很早就开始排离他,为的就是让楚王相信,赵雄已经归顺自己。必竟,每个人都会宁愿选择当御品将军,而不是普通随从。 可悲的楚王,他应该是了解穆子晖的人,却因为太过孤傲自赏,忽略了,穆子晖,从来都不是他能够打败的。穆子晖给他一条退路,他不知道走,非要得寸进尺,让可怕的野心膨胀,直到毁灭自己。 事到如今,他什么尊严都已没有,除了垂头,凄凉的苦笑,他已不知道,还剩下什么? 看着楚宣卑微凄凉的样子,穆子晖并没有任何痛快的感觉,反倒觉得索然无味,如果是以前,穆子晖一定会将楚宣踩在脚下,尽情的羞辱他,以泄心头之恨,必竟,楚宣曾那样卑鄙的陷害了他,并伤害他身边的人。 可是,现在的穆子晖对这一切,都只觉得没有意思,人生若被仇恨、欲望、权势纠结,只会活得很累,他上半生,已经很疲惫了。 “走吧,不要再自取其辱。”穆子晖转身,再次重复那句话,“楚国不会亡,亡的是你,楚宣。” 再次听见这句话,楚宣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万能如神的穆子晖会静观其变,任由事件发展,因为穆子晖早已料到,事情发展至今的结果,只能是楚国易主,他楚宣被人赶下王位,成为可悲的阶下囚。 而楚国,永远不会亡。 无论是楚修,穆子晖,还是惜月公子领军攻上楚国京城占领王位,都不会让楚国灭亡。 因为,他们三人,都是忠心赤胆的楚国人。 最终,灭亡的亦不过是他楚宣而已。 楚宣缓缓站起来,无限悲凉的说:“我这一生,终是败在你手上,世上若是有我楚宣,又为何要有你穆子晖?老天,是在戏弄我么?” “事到如今,你仍然不知悔改。”穆子晖微微皱起眉头,阴冷的说,“大楚江山,有我守护,倘若你安份守已,好好做你的楚王,没人会动你。可惜,你野心勃勃,总想铲除威胁你地位的人,对我如此,对楚修亦是如此。其实从来都没有人要夺你的王位,你最大的敌人,是你自己的心魔,不是任何人。” 这番话,如同惊天响雷,突然横空劈下,让楚宣震在当场。 是这样吗?他们真的从未想过要夺我王位,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穆子晖已不想再跟楚宣说下去,转身,绝然离开,十九随从挡在楚宣前面,冰冷的下了逐客令,请他离开。 看着穆子晖远去的背影,楚宣彻底绝望,他知道,他完了,他是真的,完了。 回想起他这一生,都在算计中渡过,先是算计王位,后来又想守着王位,为了这个王位,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又做了多少孽,已经细数不清,他只记得,当初,他的兄长臻王被驱逐离开皇宫时,是多么的凄惨悲凉,骨瘦如柴,鹑衣百结,无人问津。 然而,与他楚宣相比,臻王所做的坏事又算得上什么? 想到这个,楚宣就忍不住嘲笑自己,现在的他,一定会落得比臻王凄惨千百倍的下场。 想到各种可能糟遇的下场,楚宣的头垂得越来越低,他出生高贵,一生清高,就算是死,也不想苟且偷生。 死,这个字,何其容易。 只要一刀下去,他就能够解脱了,不必去承受任何责任和担子,即便以后留下骂名千篇,那也是死后的事。 何况,那个夺他天下的,是楚修,而不是别人。 楚宣突然欣慰一笑,喃喃道:“即便我败了,但楚国王位,终于还是归于楚氏后人之手,这样,就算我死了,到九泉之下,父王和八皇兄,也不会怪我……” 话音刚落,楚宣会拨出腰间匕首,对准自己的心脏,狠狠插下去! “扑……”一口鲜血喷出,带着满腔的悔恨。 “皇上!”众大臣及御卫军惊恐上前,扶住即将倒下的楚王。 穆子晖的脚步顿了一下,并未做丝毫停留,便绝情离开,只是眼睫微颤,事到如今,他更是想通了,权势地位,雄图霸业,全都是幻影一场,到头来,败者凄凉,胜者孤独。 无论成败,结果都不是自己所愿。 他想要的,只是平静安祥的生活而已,和心爱的女子,盖一栋竹阁,守一块田园,长厢厮守…… 第165章 大结局1 脑海里,突然闪现明雪那双无欲无求,无波无绪的眼眸,穆子晖心头一颤,突然明白,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那双眼睛,已经深深刻在他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一个时辰之后,楚国大臣惶恐不安的带着楚宣的尸首离开,而那三千御卫军,却怎么也不肯离去,他们在竹阁门外,长跪不起,异口共声的呼喊:“求神将国师回朝救国!” 虽然从穆子晖刚才的话中,这些御卫军已经知道,攻回京城的抗天军首领正是早故的八王爷之子楚修,可是如今楚国四面楚歌,楚王因为无法面对残局,不想沦为阶下囚,自刎身亡,楚国群龙无首,人心溃散,他们必然要请穆子晖出山,回朝举持大局。 没有人会放心将楚国的存亡兴衰交到一个谋朝篡位的人手中,他们眼中只有,楚修的身世和个人经历在江山社稷、国家安危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深夜,十九随从都没有入睡,他们坐在堂厅里,心情忐忑的看着穆子晖的房间,跟随主人二十几年,他们太了解主人,他们知道,主人忧国忧民,不会置江山社稷而不顾。 楚修现在的身份是赫非族首领,带军攻打楚国,就算夺走王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那些楚国忠臣一定不会服他,而楚修,如果要成为一国之主,只能斩尽杀绝。 如此一来,大楚就会血流成河。 穆子晖身为前朝重臣,历尽二代君王,是大楚臣民最信服的神将国师,他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可是,如果他真的回朝主持大局,将会与楚修势不两立。 即便穆子晖对任何事无所畏惧,所向匹敌,从未惧怕过任何人,可是,现在明月与楚修在一起,而且明雪与楚修关系也是极其密切…… 穆子晖,不得不有所顾忌。 如今的穆子晖,已经不像从前了,以前,他只管胜败,什么人情善恶,从来不是他所考虑的范围,可是现在,他对胜败已经不那么在乎,反倒,在乎起感情来。 十九随从都知道,穆子晖在犹豫、茅盾、纠结。 这也许,是他人生最后一次选择。 也是最重要的一次选择。 直到天亮,十九随从仍然担忧的坐在堂厅里,而外面的三千御卫军,仍然诚恳的跪着,等待穆子晖的回应。 “咯吱……”房门终于推开,穆子晖悠闲自在的从房间里走出来,还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看到众随从凝重的神色,他疑惑的问,“你们都是怎么了?” “主人,您,昨晚睡得可好?”七乐眨着眼问。 “嗯,挺好。”穆子晖点头,挥挥手,“乐儿,准备洗濑用品和早餐,吃完了,我们好上路。” “上路?”赵争愕然睁大眼睛,“主人,去哪里?” “京城,回宫,主持大局!”穆子晖面带微笑,目光坚定,明雪,我很快,会来找你…… 穆子晖带领十九随从,率领三千御卫军和十位朝中大臣,拖着楚宣的尸体,打着穆家将的旗帜,大张旗鼓的回京城。 所到之处,引起一片轰动,所有老百姓得知神将国师回朝,都会前来围观,当他们看到那骑在黑风马上,凛然霸气、君临天下的穆子晖和他身后的十九随从时,全都激动的跪在地上,高声呼喊:“神将国师回朝了,大楚有望了!神将国师回朝了,大楚有望了!” 神将国师回朝了,这个消息,有如春天野火,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中原各国。 一时之间,大楚,仰光国,南国,包括赫非族余孽,全都为这个消息感到震憾惊慌。 大楚朝臣以及将士,得知穆子晖回归,顿时士气大增,斗志昂扬。 赫非族余孽,也就是现在的抗天军,虽然有些担忧,有些惶恐不安,但是在楚天凡的鼓舞之下,他们仍然能够保持稳定的心态,必竟,楚天凡的能力是不可小瞧的,他只带着几千赫非残军,就一路过关斩将,杀入楚国京城,现在,已经控制住楚国皇宫和朝政。 在赫非族百姓和将士们的心中,楚天凡就是他们的神,即便是空前绝后的神将国师,他们也不放在眼里。 他们就不相信,到嘴的肥肉,能够让那穆子晖给挖出来不成。 因此,他们的信念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等着穆子晖回京的那一天,也好一并解决。 然而,仰光国上下得知这个消息,则是人心晃晃,动荡不安,他们原本想趁楚国混乱之际,一举拿下楚国,军力雄厚的他们,从来都没有将南国和赫非族余孽放在眼中。可是,他们没想到,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穆子晖回来了。 传说中的不败战神,岂可小视? 可是又有人说,不怕,穆子晖退隐二十年没有打过仗,他早已不再是从前的穆子晖,他已经老了。 然而,当他们派去的探子说,穆子晖外貌神色依然青春如初,丝毫未曾刻下岁月的痕迹,而且,他的十九名随从一个未少,仍然跟随他,更重要的是,楚王已经在穆子晖面前自刎谢罪,用此决裂的方式请求穆子晖回朝主持大局。 这些消息,如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仰光君王身上,令他震憾不已。 由此可见,雄风不减当年的穆子晖,这次一定会自封为王,一旦穆子晖当上了楚国新王,那么,仰光国称霸中原的梦想就会彻底粉碎。 想到这里,仰光国暗中派去无数武林高手,一路追杀穆子晖,然而,无论他们派去多少人,最终都是有去无回,穆子晖根本无须亲自动手,他的十九随从,完全就可以为他阻挡一切。 有十九随从在,没有人能够动穆子晖一根头发。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付城一路巡游回京,不紧不慢,穆子晖要让大楚所有百姓知道他回朝的事,他要让所有百姓看到希望,要让他们民心所归。 得民心者得天下,即便他楚天凡现在登基为王,穆子晖也能将他拉下来。 这王位,只要穆子晖想坐,没有人,可以抢得走。 可是,穆子晖不会那么做。 许多许多年以前,穆子晖就曾观过天相,楚天凡是真正的真命天子,王者所归,而他穆子晖,即便为大楚付出再多,也终究只能当一个不败战神。 这,就是他的宿命。 江山王位,也许是很多人趋之若鹜的宝物,而对于穆子晖来说,却是一道枷锁,一个束缚,那龙椅就像烫手山芋,让他避之不及。 二个月之后,穆子晖一行终于到达楚国京城边际,而楚天凡,也准备正式登基为王。 楚天凡的抗天军早已控制住楚国朝政,所有大楚重臣以及他们的家人,包括皇亲国戚的生命,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没有人,胆敢忤逆他。 登基之日,选在三天之后。 现在,大楚皇宫四处张灯结彩,筹备登基事宜,一切势在必行,无法阻挡。 这天,楚天凡站在羽乾殿的武殿,看到那片被封的箭场,想起许多许多年以前,当他还是修王子的时候,曾经跟众王子在这里比射箭法,正轮到他的时候,明月突然来了,告诉他明雪失踪的事,于是,他火急火燎的放下长弓,随明月离开这里。 第166章 大结局2 没想到,竟然有人将这片箭场封起来,保持原来的模样,只等他回来完成未完的比赛。 那个人,还真是有心。 “修儿!”身后传来亲切的呼唤声,楚天凡垂下眼眸,唇边微微扬起浅浅的弧度,没有回头,平静答应,“韦叔,你终于来了!” 自从楚天凡领军攻入京城,占领皇宫之后,楚韦就一直没有露面,许多朝中重臣曾暗中请楚韦出来劝阴楚天凡,而楚韦,却避而不凡,即便背负懦弱胆小,卖国求荣的骂名,他也冷眼旁观,任凭楚天凡肆意妄为。 因为楚韦觉得,事到如今,没有一个人比楚天凡更适合掌管大楚江山,这个江山,本来就是八王爷楚谦的,如今由楚修来继承,根本就是顺应天命,名至所归。 然而,既便如此,楚韦仍然要来,要在楚天凡登基之际,确定他的心意,到底,是为了什么争这个王位。 “修儿,你还能叫我一声韦叔,我已经很满足。”楚韦长叹一声,感叹的说,“大楚皇族欠你的,一辈子也还不清,也许这就是天意,让你大难不死,重新回到大楚,并登基为王。” “不,这不是天意。”楚天凡转过身,笑看楚韦,自负的说,“这一切,都是我用双拳拼回来的,用我的血汗,一点一滴打回来。” 楚韦垂着眼,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他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大楚亏欠楚谦夫妇,亏欠楚修,无论楚修现在要做什么,他也没有资格说话。 “韦叔,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所有皇亲国戚,包括十三叔的后宫子嗣,我都会给他们很好的安置,我保证,只要他们不忤逆我,便一个也不会死。但是,如果有谁要阻挡我称王称霸的道路,那就……休怪我无情!” 穿着异墨戒裳的楚天凡就像一个盛气凛然的王者,眼中闪烁着霸气的光芒,唇边的浅笑,带着致命的危险。 没有人能够想象,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眼看着赫非族领地被吞噬,眼看着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一个个死在他面前,他带着赫非余孽过着东躲西藏,三餐不保,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他的血液,早已被残忍的战争浸得冰冷,他再也不是从前的楚天凡,现在的他,是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没有人能够阻挡他前前的脚步,没有人。 “修儿,可是那些大臣……”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楚天凡留下这句话,绝然转身离去。 大楚朝中有很多思想古板,忠心为国的大臣,他们无法接受将他们大楚国一手毁灭的楚天凡以赫非族人的身份登基为王,所以,他们暗中集结其它大臣,企图反抗楚天凡,却被楚天凡发现,现在,都被关在水牢中。 “修儿。”楚韦大声叫住楚天凡,语重心长的问,“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为了什么,才要这个王位?” 听到这个问题,楚天凡心头一震,突然想起,许久以前,他最坚定不移的信念是为了明雪,为了让明雪相信,他从来不比任何人差,为了让明雪相信,他也可以拥有至尊无上的能力,可以保护她,为了让明雪永远留在他身边…… 那一年,她离开他,说要去寻找自己的真命天子,他悲痛欲绝,却无法再像以前一样追随她而去,因为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他肩上有着赫非族兴亡的重担,于是,他化悲痛为力量,让自己的行动告诉她,他就是她的真命天子。 这些年,虽然她不在他身边,他依然想念她。 虽然明月不离不弃的跟随他,与他同甘共苦,虽然她的样貌与明雪一模一样,可是,她依然无法代替明雪在楚天凡心中的地位,永远无法。 楚天凡是疼爱明月的,疼爱到愿意给她所有她想要的,包括生命,除了爱情。 而楚天凡是深爱明雪的,深爱到,他愿意为她放弃一切,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他的爱情,永远只会留给她一个人。 所以,他是为了明雪,才想要这个王位。 可是这个答案,除了明雪,他不想告诉任何人。 “为了不再受苦受罪,为了能够让众人仰望,这样的理由,充分吗?韦叔。”楚天凡回答完这个问题,径直离去,他已经成熟了,懂得掩饰自己的思绪。 时间转眼过去,楚天凡登基之日已到,还未天亮,他就已经起床,穿着象征无上权位的龙袍,发梳玉冠,站在偌大的铜镜面前,看着镜中气宇轩昂、俊朗不凡的自己,他的心情并没有多大的兴奋,反而是失落。 他之所以在占领大楚皇宫之后,还拖延了三个月才登基,只是想要等到明雪的到来,可是登基的消息传出去已有三个月,直到现在,明雪仍然没来。 他不知道,他的成就还能与谁分享。 “天凡!”身后传来清悦的声音,楚天凡从镜中看见一个绝美的人影,如今的明月,虽然历尽了岁月的蹉跎,却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她仍然纯美如初,一点,都没有改变。 “月儿!”楚天凡转过身,唇边勾着惑人的微笑,目光很温柔,却少了一样珍贵的东西,那是爱情。多年的朝夕相处,生死与共,让他们之间建立了更牢固的情义,这份情义,如此珍贵,却与爱情无关。 “你是不是在等姐姐?”明月微笑着,声音轻轻,目光幽深看着楚天凡。 “她不会来了。”楚天凡垂着眼,唇角微微扬起凄凉的苦笑,只有想着明雪,他才会流露出这样真性情的一面。 “我感觉到,她就在附近。她会来的。”明月静静看着天凡,眼中有心疼,这么完美的一个男子,为什么,姐姐就是不爱? “真的?”楚天凡惊喜交集,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明月轻轻笑,突然感到一阵头疼,下意识的抬头捂着额头,苍白的脸上有薄薄的汗水。 “又不舒服了?来坐下。”楚天凡扶明月坐下。 这阵子,明月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没来由的,起初,天凡还以为她又像以前一样被人下了蛊,后来排除这个问题之后,他便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没有受伤,也没有生病,但是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像失去水份的鲜花,快要凋谢。 “我想,我就要见到姐姐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明月的声音很虚弱,她感觉到,明雪已经越来越近了,只要她们姐妹相见,她们的身体就会互相排斥,以致两人都变得同样虚弱。 “雪儿一定是来找我的,只要我离你远一点,你就没事了。”楚天凡捧着明月的脸,关切的说,“月儿,你在这里休息,我去找雪儿。” 话音刚落,他已起身,唤来几个宫侍照顾明月,然后叮嘱了一声,便匆匆离开,他迫切的想要见到明雪,想要将自己的成功与她分享。 却不知,身后的明月,有多么失望。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明月的眼角滑下一行清泪,其实她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也许一刻钟,也许一个时辰,也许一天,又或者更长,但是,她的生命就如同燃烬的灯火,已经到了尽头。 她多么希望,在这最后时刻,能够依偎在天凡温暖的怀抱,可是,他的心里,眼里,只有姐姐。 第167章 大结局3 当楚天凡来到大殿,四处寻望着明雪的身影时,寻到的,却是穆子晖。 “你怎么会闯进来?”楚天凡戒备的盯着他。 穆子晖带着三千御卫军浩浩荡荡回京,却驻扎在北郊边际,整整三天,安然不动,甚至还平息了那些想要闹事的臣民,让他们不要闹事。 楚天凡原本以为,穆子晖回京之后,会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却没想到,他们二人的正面交锋,会如此平静。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来的。”穆子晖浅浅的笑,上下打量楚天凡,“你穿上龙袍的样子,的确很有王者之风。” “今昔对比,现在,我才是这里的主人,我随时都可以取你性命。”楚天凡尖锐的盯着他,语气阴森。 “好,我给你一个机会,杀了我,你就可以永绝后患。”穆子晖双手负在背后,浅笑看着楚天凡。 然而,楚天凡却并没有动手,只是幽冷的盯着穆子晖,许久,忽冷冷一笑,淡漠的说:“想要做一个明主贤君,并不是靠身手,而是贤明的治国能力;要战胜一个人,也并非从武艺上赢得他,而要从各方面,所以,我与你,没什么好斗。” “看来,你真的不再是从前那个争强好胜的楚天凡。”穆子晖的目光中有欣赏,转身,他负手站在乾清殿,淡淡欣赏金壁辉煌的殿堂,发现这里比十年前,更加华丽,不禁微微叹息,感叹的说,“至尊无上的权势地位,每个人都想得到,却不知道,得到的同时,也会失去更多……” “你今天来,不会是想用这种方式说服我放弃王位吧?”楚天凡挑眉盯着他。 “非也。”穆子晖微微一笑,“我只想跟你谈个条件。” “说说看。”楚天凡转身坐在龙椅之上。 “我助你平息混乱,让你安稳做楚王,而你,要善待楚氏后裔,放过那些反乱的官民将士。做一个贤主明君。”穆子晖简直而直接说出了他的要求。 “好,成交。”楚天凡答应得很爽快,只是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先放了那些官民将士,而你,要在我的登基大典上,对我俯首称臣!” 穆子晖盯着他,目光里有慑人的寒光在闪烁,但很快,他却只是冷冷一笑,坚决的说:“我不会再做臣子,亦不再有其它野心,只想带着我的十九随从归隐山林,这样不会对你有任何威胁。” “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这些。”楚天凡居高临下,盛气凛然人盯着他,“你目光如炬,不可能看不出我的心思。” “你要让天下人看见我对你俯首称臣,那么,没有人会再敢忤逆你,也没有人再敢动大楚。你更要让明雪看见我对你下跪,你要用这个方式告诉她,你才是这世间最强大的男人,是她的真命天子。” 穆子晖冷冷的笑,嘲讽的说,“楚天凡,这些年,我以为你真的变得成熟,没想到,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鼠目寸光……” “你说什么?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杀了你?”楚天凡怒声咆哮,金色龙袖一挥,愤怒的说,“穆子晖,不要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不败战神,没有你,我一样可以称霸天下。你可知道,只要我一声令下,你那十九随从和三千御卫军,就会被我军杀得鸡犬不留……” “我当然知道,你早已派大量精兵潜伏在北郊暗处,等待合适时机,将我一网打尽。”穆子晖冷笑,“我还知道,现在这大殿外面,也已经驻守了千名精英和弓箭手,你要让我插翅难飞,有去无回。” “你知道就好。”楚天凡缓缓走下来,凛冽的说,“刚才,我之所以不跟你动手,并不是因为我畏惧你,而是在告诉你,权势和地位才是最强的能力,而不是身手。穆子晖,即便你和你的十九随从武功再强,也无法再成为我的对手,现在,坐拥天下的人是我楚天凡,而不是你。所以,那条件,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那就……拭目以待吧!”穆子晖冷眼一笑,转身就要离开,即便他爱民如子,即便他忧国忧民,即便也能够为了百姓臣民牺牲生命,却唯独,不能牺牲尊严,就算是死,也不可能。 因为,他是穆子晖。 “你以为,你能够走得出去吗?”楚天凡大喝一声,无数手持弓箭的御卫军全都涌了进来,弓弦紧绷,利箭上弦,瞄准穆子晖,势在必发,只要他一声令下,穆子晖就会万箭穿心。 “你确定,要与我为敌么?”穆子晖眼眸微眯,慑人心魄的杀气倾泻而出。 “错,我并不想与你为敌,因为,你已经不配做我的敌人。”楚天凡轻狂嚣张。 “那就,拭目以待!” “动手!” 无数利箭蜂拥而来,穆子晖挥舞双臂,推出一股狂飙的巨风,一股汹涌杀气袭向四面八方,将那些利箭全部袭卷其中,随着穆子晖双臂的挥展,反击而去,只听一片惨叫声不绝于耳,无数弓箭手凄惨倒下,更多御卫前赴后继涌来,以迅猛的速度摆列成各种阵形。 “这阵形是我创的,你们拿来对付我?”穆子晖怒吼一声,如同狂妄的野兽,大开杀戒。 楚天凡就在身后看着,将穆子晖的功夫全都记入脑海,等待穆子晖精力减退时,再趁势杀去。 “住手……”正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慑人心魄的穿透力,直接渗入楚天凡心底深处,他愕然震住,循声看去,那出尘脱俗的白衣女孩,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明雪?她那目空一切的眼神,左额浴火腾空的火凤凰胎痣,一点都没有变。 “停。”楚天凡一声令下,士兵停止射箭,穆子晖也收回功力,抬眸那刹,对视到明月清冷的眼神,他的心,突然就颤动了,有一种浓浓的期望,希望她能够飞到自己身边,而不是楚天凡。 终于,明雪翩然落下,如同一片洁白美丽的雪花,落在穆子晖与楚天凡之间,不偏不移,正中间的位置。 楚天凡和穆子晖,都深深看着她,目光复杂,千帆过尽。 “修儿……”外面,又传来楚韦急切的呼喊声,随即,一大群人都涌了起来,楚韦,沈尘扬,沈尘飞,慈心师太,胡初风,孟烟,还有十九随从…… 原来,楚韦早就集结了这么多人,想要趁在今天,一起前来奉劝楚天凡,劝他和平收场,不要冲动。 而穆子晖,也不是一个人进宫,他的十九随从,势死相随,不会让主人有丝毫危险。 “正好,今天所有人都在这里,那就,一起解决。”明雪语气清冷,可是声音却很虚弱,脸色苍白,额头满汗。 “明儿……”楚天凡下意识的冲过去,想要扶着明雪,明雪却决然挥袖,阻止他上前,楚天凡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让他们都退下。”明雪命令楚天凡。 “退下。”楚天凡毫不犹豫的下令,这世上,只有明雪一个人,可以命令他楚天凡。 “你怎么了?”穆子晖的声音极其低沉,却带着浓浓的关切。 “是不是因为与月儿相聚太近?我现在就带她离开。”沈尘飞依然心细如尘。 “惜月,你带她过来。”明雪捂着额头,抬眸对沈尘飞命令。 第168章 大结局4 “雪儿?”沈尘飞大惊,所有人都不明白。 “听我的话,快去,带她过来,时间不多了。” 明雪抬眸,透过褛空的窗棂,看着外面的天际,破晓的曙光在天空泛起一片桔红,美得令人心颤,却残忍得令人心寒,一旦那太阳升起,明雪与明月的生命,就如同昨日的露水,即便被蒸发,一滴不留。 “好,我马上去。”沈尘飞没有再问原由,他知道,明雪什么都明白,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雪儿,你扶你坐下……”孟烟走上前来,扶着明雪坐在旁边的红木椅上,很快,沈尘飞也抱着同样虚弱的明月赶来,姐妹相见,明月泪如雨下,心中思绪万千,纵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都齐了……”明雪伸出手,将掌心摊开,忧郁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凄凉的说,“你们看……” 所有人都看见,明雪的掌心已经变成透明,没有丝毫纹路,就连肌肤都没有颜色,大家心中惊叹,不明白为何如此。 “穆子晖,天凡,现在,在我生命最后消息的时候,我要跟你们给一个前世今生的故事……” “明儿。”楚天凡悲伤呼唤,“我知道,你一直在寻找你的真命天子,今天,就让我们大家都做一个了结,到底,谁才是你要寻找的人。” “姐姐,我也想知道,我们的命运,为何会如此离奇。”明月微笑凝视着明雪。 “你呢?”明雪看向穆子晖。 穆子晖并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微微点头。 “其实,我本是天上圣仙……” 一句开头,已经引起无数惊叹…… “我夫君是仙中之圣,掌管世人生死的冥王宙,当年,他为了权势与长兄仙王相斗千年,闹得仙、鬼、妖、魔四界不得安宁,我再三劝解无效,后来,我以走相逼,他终于决定放下野心,可是,就在他还没来得及下达命令之前,仙王为了降住他,施计让花神将我骗入天宫,以我来牵制他。 我与夫君结合之前,仙王也曾爱慕我,曾与我有过一段旧情,所以,宙得知我去到仙界,便大发雷霆,当即便带领冥界神军杀进天宫,那一仗,打得十分惨烈,四界生灵涂炭,死伤无数,宙能力极强,脾气也是极其暴躁,听不进任何劝阻,势要扫平天宫才肯罢休。 后来,仙界长老无可奈何之下,便连同仙王一起,用灵镜打散了宙的灵魄,让他灰飞烟灭,七魂六魄尽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悲痛欲绝,大闹天宫,仙王被逼封住我灵印,让我无法再施展仙术,从此,我与仙王断襟绝义,从此独自守在冥界,静静思念他,千年之后,我突然得知消息,宙的灵魄流落凡间,投胎成人,于是,我便与仙王做出约定,限我三日时间,来人间寻找冥王。 天地万宙之间,只有两者可为你解开灵印,一个是仙王,一个是宙,凡间若得有人一吻灵印,灵印消失,那人便是冥王灵魄转世,仙界三日,人间三十年,这个时间内若冥后无法找到冥王,必须返回冥界,今天,是我的时限。 说完这些,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而楚天凡更是激动不已,惊慌失措的说:“难怪,难怪你以前让我吻你左额处的凤凰印,可是,可是……” “可是没有解开。”明雪回眸看他,语气有些遗憾,“天凡,我曾一度以为,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因为你的情况与他那么相似。 宙犯的天罪太深,即是毁去仙躯,击散灵魄,圣天亦不会让他安然存活,但是圣仙与生便俱有的东西,是永远都无法褪却的,故此,来到凡间的他,能力定是人中之王,却永远无法得到正果,成为真正的人王,而且,圣天会让凡间的他,终生尝尽人间悲苦,辗转千万轮回,以洗涤他从前的罪恶。 而你,已经尝尽人间悲苦,可是,你最终却成为王者,可见,你并不是他…… “不,明儿,我可以不要这个王位,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和你在一起……”楚天凡激动的冲过来,紧握着明雪的手,语无伦次的说,“我是的,我一定就是你要找的人,一定是我,不会是别人。” 看着楚天凡如此急切而激动的样子,明月悲伤的垂下了头,爱情,从来都是可望可不可求的东西,就算她得到全世界的宠爱,却唯独得不到她爱的人的心。 看着明月悲伤,惜月公子沈尘飞沉默不语,老天真爱戏弄人,将爱与不爱同时降临人间,这样纠结,这样挣扎,为什么不让相爱的人单纯相爱…… “可是,你已经试过……” “没有,那些不算的,小时候我并没有吻到你的额头,我还没有碰到,你十六岁那年,我也只是隔着一掌之距吻过,后来不是惊天响雷,你也恢复记忆了么?说明我的吻是有效果的……” “可是……” “那么,会是我么?”穆子晖沉重的声音突然传来,深沉的看着明雪。 “不会吧?”孟烟震憾的惊叹,不敢置信。 “舅舅……”明雪亦不敢相信会是穆子晖,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穆子晖与明雪之间,有着太多的恩怨与心魔,他害死她父亲明腾,又逼死穆子素与穆宗耀,还有明阳的父母…… 太多太多的恩怨,他们之间,怎么会有爱情? “我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明雪幽深的看着他,这半生辗转江湖,心很疲惫,可这五年,陪他花下下棋,谈天说地的日子,却是她最值得回忆的时光,她曾为心魔纠结,可是,这一刻,她已经不想顾及太多。 如果天凡不是,那就只有他。 “那么,我试试……”穆子晖缓缓走过来,几步的距离,却如同千里之遥,心,前所未有的沉重与紧张,这是他这一生,最重要的时刻。 “你是我最后的希望,如果不是你,也许,消息是错的,宙,根本已经灰飞烟灭。”明雪的眼睫在颤抖,心,亦在颤抖。 “那就,让我们一起尝试……”穆子晖终于走到明雪面前,右手,轻轻伸过来,捧着她的脸,这柔软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微微一颤,仿佛,有什么熟悉的感觉,已从灵魂深处涌现。 明雪闭上眼睛,微微仰着脸,等待最后一刻,奇迹的见证。 穆子晖缓缓俯下身,缓缓凑近明雪…… 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似乎就连心脏都停止跳动,等待这一刻。 楚天凡悲痛的撇开眼,不想亲眼见证这一刻,他不敢相信,他为明雪付出了这么多,这么深深爱着明雪,可是明雪,却要选择一个杀父害母的仇人,一个十恶不煞的魔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可是,即便他如此悲痛,却仍然不会伤害明雪,因为他是那样的爱着她,正在这时,他龙袍里面的异墨戎赏却突然变得异常,像有一个魔鬼钻入他心脏,将不甘、妒忌、怒火等无数种激烈的情绪在他脑海里灌溉,激发他的仇恨和怒火…… “不可以……”突然一声惊吼,在穆子晖即将吻上明雪的那一瞬间,楚天凡突然一声咆哮,提起全部内力,狠狠袭向穆子晖的头颅…… “扑……” 一口鲜血喷在明雪脸上,如同腐蚀万物的毒药,侵蚀着明雪的肌肤,她惊愕的睁大眼睛,看着穆子晖有神的眼如同熄灭的火光,黯然失色,她的心,痛如刀割。 “主人……”十九随从惊恐万状的呐喊,全都涌上来。 “舅舅……”明月悲痛哭喊。 “天凡,不可以……”沈尘扬,楚韦可悲而失望的大喊。 “明儿是我的,谁也不能夺走,不能……” 楚天凡疯狂咆哮,想要拉开穆子晖,然而,穆子晖却由于惯性扑倒在明雪身上,唇,也贴在她左额。 顿时,明雪左额的凤凰印散发出炽烈的金光,天雷滚滚,天地变成一片黑暗,四处风起云涌,空气汹涌如潮,令人无法呼吸…… 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从明雪身体里绽放出来,涌向四面八方。 这个宫殿,被一团强烈的白光包围住,像隔绝在一个仙界,几道影子从天而降,每一个人都无法再动弹,全部定格,看不见,听不见,包括楚天凡,和十九个随从。 “解开了,解开了,穆子晖……就是冥王转世!”胡初风在最后时刻喃喃自语。 “宙……”明雪紧紧抱着穆子晖,嘶声裂肺的哭喊。 她终于找到他,却要等待下个轮回才能相聚,透明的眼泪,滑落脸庞,她终于明白,原来最爱的人一直是最不可能的人,所以,从一开始,她与穆子晖的第一次相见,就注定是仇恨和悲剧。 穆子晖之所以当初会喜欢穆子素,后来又喜欢明月,就是因为她们身上有明雪的灵气,就算他失去所有记忆,就算他已经成为凡人,可是,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早已溶入心里,成为一种本能一种信念。 是天意弄人,要让他与冥后永远不能相认,所以才给他们之间造成那么多阻碍,那么多牵绊。 “原来,真的是我……”穆子晖躺在明雪怀里,用最后的力气给她一个温柔的微笑,这一刻,他一点都不觉得疼,反倒觉得一身轻松,“找到,却又失去,下辈子,我们还能相认么?可不要像这一世,成为彼此的心魔。” “不会,我一定会认得你,你也要认得我。”明雪泣不成声。 “冥儿……”穆子晖抬起颤抖的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却终于,还是垂下,生命,在这一刻停止。 这时,楚天凡身上那件异墨戎裳突然如一缕黑烟飞出来,披在穆子晖身上,这是冥王的衣服,应该属于冥王,属于穆子晖。 “宙……”明雪哭得极其小声,紧抱着穆子晖,任眼泪蔓延,她知道,他们下一世,一定还会再见面,一定会。 “你赢了!”一个声音传来,带着轻轻的回音,那是仙王,他从天凡身体里钻出来,他住在天凡身体里,像一个魔鬼,控制他的灵魂,他是那颗魔豆,给天凡力量,也控制天凡的心。 “是你让天凡产生心魔,是你让他出手杀宙的,是你……”明雪咬牙切齿,身后燃起熊熊火焰,目光几乎可以将仙王烧得连白骨都不剩。 “是,因为我不甘,我和这一世的天凡一样,比他先认识你,比他对你更好,可是你,却偏偏选择他,即便我给你们之间制造那么多磨难,你们仍然无法阻挡的走到一起,我怎么也想不通。”仙王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妒忌。 “你不如天凡,天凡不像你,他对我的付出是无怨无悔,不求回报的,不像你,付出就一定要得到回报,得不到,就要毁灭。”明雪恨之入骨的盯着仙王。 “是的,在最后一刻,我仍然不甘心,我激怒天凡的怒火,让他出手杀了穆子晖,却没想到,穆子晖在最后时刻,仍然阴差阳错的吻到了你的灵印,替你解开它,这真是天意。” 仙王幽深的看着她,无奈的说,“你下凡间时,我曾对自己说过,如果这一次你能够找到冥王,那就证明你们真的是天生一对,我会彻底放弃,所以,我不会再执著下去。我会让你们一起轮回转世,从新的身份相遇相恋相伴一生。” “可是,你不应该害天凡,这样,他一辈子都会活在悲痛和内疚之中。” “你知道天凡是谁吗?他是无念园湖边的那颗垂柳,你经常喜欢趴在它身上思念冥王,他被你的深情所感动,于是也爱上了你,同时,他也感染了你的灵气,成为圣仙,我比你先得知冥王转世的消息,便让垂柳的灵魂先投胎轮世,成为天凡,正因为他有仙人的灵气,所以才会一再有奇遇。” “那明月呢?”明雪尖锐的盯着仙王。 “她是无念园里的一朵水仙花,你与我定下协议时,手中拿着的那朵水仙花,你跳入光门轮回之时,我将她一起送入轮回之门,让她与你一同转世,就是为了让她阻拦你和冥王相聚。可是,她却在无念园里,就爱上了垂柳,所以没有按照我的指示,爱上冥王转世的穆子晖,却爱上了天凡。” 仙王深深叹了一口气。 “原来一切皆有定数……”明雪俯下脸,贴在穆子晖额头,闭目,低吟,“宙,让我们,一起轮回转世,无论未来有多艰辛,我都会陪你一起。” 明雪与仙王对话的一分钟,相当于一个时辰,天凡和明月醒来之后,什么都已经不再记得,他的生命中,似乎从来都没有明雪和穆子晖这两个人。只是,每当他听人说起神将国师这个名字,还会由衷的佩服。 天凡当天按时登基,从此以后,成为一代贤主明君,打退仰光军,将赫非族地域还给赫非百姓及臣民,其后,赫非族成为大楚附属候。 明月醒后,身体恢复正常,恢复往昔的活泼开朗,笑颜如花,与天凡心心相惜,于当年春天喜结连理。 其他人却还记得那些事,却已经放开,他们知道,明雪和穆子晖已经去到另外一个地方,过他们的人生。 沈尘飞后来遇到了一只雪羽白狐,那只被明月点过红痣,被明雪扶养过的雪羽白狐,集和了许多的灵气的白狐,美得令人沉为,她对沈尘飞的爱慕,如同天空般广阔深入。 沈尘飞将南国交给燕王之子,重新做起了义薄云天的游侠,带着他的雪羽白狐。 多年以后,沈尘飞和白狐途经一府山野,遇到一个被人遗弃的女婴,小小脸庞巧夺天工般精致,左额却有一个小小的胎痣,生来血就是黑色的,他知道,那就是雪儿转世,沈尘飞为她取名雪儿。 雪儿五岁的时候就说要找一个人,沈尘飞带着她云游四海,到处寻找,后来,在雪儿十六岁时,大楚出现一个百战百胜的平民勇将,他与雪儿偶尔相遇,便已经移不开眼眸,移不开脚步。 沈尘飞知道,那个勇将,就是穆子晖。 他们在这一世,终于找到彼此…… 他祝愿,他们永生幸福! 全剧完! 《猎爱红唇》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完结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完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