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男主宠妾(穿书)》 相见初 渝州城 西巷 醉玉楼 日渐黄昏,西巷高高挂起的灯笼早早点亮,等日照落下西巷这片灯火通明,直接照亮渝州城一方夜空,周遭便越发热闹了。 西巷是渝州城出了名的花柳之地,而其中以醉玉楼为最。 作为渝州城最大的青楼,醉玉楼几乎占据西巷的四分之一,清冷的月光与大红灯笼的照耀下,越发显得富丽堂皇。 醉玉楼前院丝竹管弦声声入耳,男人女人的调笑声时不时地传出,歌舞升平,纸醉金迷,一片淫靡之象,后面只剩下一角还算寂静的地方。 渝州城人人皆知,醉玉楼有花魁才艺双绝,容貌倾城,只是见过她容颜的人少之又少。 就连身处醉玉楼的人,都有好些不曾见过她,只知道她住在北子阁楼,不喜热闹,那片地方鲜少有人插足。 醉玉楼风景地势最好的一片地就在北子阁楼,阁楼房屋宽敞明阔,错落有致,自成一景。 娇芙住的是北子阁楼的一角绣楼,柳妈妈等闲不用这片地方,是以平常其他地方都空着。 只不过近日北子阁楼似有些不同,这边时常有下人进出,步伐急切,垂首含胸,神色恭恭敬敬,不与其他人多说半句,旁人想打听点消息都打听不出。 娇芙听到风声贵客来临,具体不晓得是谁,但怕莽撞冲撞了妈妈的贵客,这几日越发甚少出门,特地寻了几本山川游记的在房里打发时间。 牡丹撑着下颌,艳羡地看着美人榻上一袭绿衫青钗的女子,整个醉玉楼只有娇芙姐姐能把素衫朴钗穿到极致好看,先前还有人想模仿娇芙姐姐,素衣素钗,墨发只用根银簪虚绾,结果只是东施效颦。 “我听闻三爷看上了姐姐,等姐姐登台之日,三爷会过来是不是?”牡丹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眼睛泛光地看向娇芙。 听听这用词当真文雅。 登台——实际上不过是雏妓在台上站成一排,如同货物一般供人挑选,公开拍卖初夜,价高者得。 命好得个好买主少受些罪,命不好便是各有各的不好,她们很难自己做主,就算是娇芙素日得妈妈疼惜,某些事她一样没有话语权。 娇芙歪了歪头,将手中的书放下,反问道:“你说的是三爷?” 牡丹微点头,双手合十,语气里透着崇拜:“就是那位在青海立下赫赫战功,班师回朝圣上亲迎,受封恩伯侯的赵三爷。” 提起这位赵三爷,大周的百姓又惧又怕又崇拜。 大周崇文弃武,国力日渐衰落,这几十年蛮奴不断骚扰边境,百姓不堪其扰。 这位三爷去了边境,带领赵家军一路直捣黄龙,差点将蛮族皇室一锅端了,一场战役就传出赫赫威名。 赵家本就是以武立足于大周,先前武将不被重用,连带赵家也被圣上冷落,这回算是重新回归众人视野了,往后只怕还能更上一层楼。 牡丹又道:“姐姐献艺之后该选三爷的,英雄当配美人呀。” 这样的人能供她挑选? 登台之日,花魁和其他人稍有不同,献艺之后可以招募入座之宾,相当于花魁也有选择的余地。 不过青楼之地大家都是卖笑卖身,哪有谁比谁高贵,待价而沽罢了。他来青楼观台是给大面子,她敢在台上请人做入幕之宾,擎等着被天下人唾弃至死。 娇芙浅浅而笑,捏起绣着芙蓉花的锦帕盖在绝色的面容上,仰着头露出白皙如雪的颈脖,柔媚的嗓音缓缓流出:“我啊,不过是醉玉楼上不得台面的花魁,哪担得起三爷的喜爱。你可切莫乱说,小心传到三爷耳中,拔了你乱嚼的舌根。” “真、真的啊?”牡丹无声地瞥了眼门口的方向,舌头直打颤,往日伶牙俐齿的人此刻说话都不利索了。 她觑了眼正自顾自与锦帕玩的娇芙,试探地开口:“三爷不会跟我这种小人物计较吧?” 房间灯火通明,娇芙锦帕覆面,依稀能透过锦帕瞧见点外头的光亮。 她漫不经心地道:“我吓唬你作甚?你把三爷的事打听得这么清楚,那不知你听没听说过,那位三爷生的熊腰虎背,凶神恶煞,人鬼惧怕。为人又是心思狼猛蜂毒,谁能猜得到会不会与小女子计较。” 牡丹听娇芙这般说赵三爷,急得坐在她身侧解释:“姐姐,三爷应该没你说的那般可怕,指不定他生的丰神俊朗,仪姿美堂……而且如他那般的人物,那才是英勇善战的将军该有的模样。” 赵郁生的这般好看? 娇芙是没见过他的。 就算没传言中的可怕,但赵郁是上战场杀敌的男人,大概率也是糙汉子而不是也矜贵公子哥儿,还丰神俊朗呢,别胡须遮面,三大五粗的就行。 不过他长得如何关她何事? 她要伺候那位三爷,这事她自己都不知道呢,真不晓得谁传出的这番言论。 娇芙笑得一低头,帕子便从她脸上掉下来,她一把接住攥在手心,撑着侧脸眉眼微挑,好笑地望向牡丹,“小牡丹,姐姐我美~”百转千回的嗓音尚未说完,娇芙视线扫过门口,看到来人登时愣住。 门外站着两人,前头是醉玉楼老鸨柳妈妈,她身边站着位身材欣长的男子,一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正笑意盈盈望着她。 娇芙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故作镇定地起身,娇嗔着道:“妈妈来了也不知会我声,快快进来。” 娇芙故意忽略柳妈妈身边的人,这人她从未见过。就算有所猜测,这会儿也只能当做万事不知,可别被人找麻烦才好。 柳妈妈拍了拍娇芙,苦笑不喋。 方才她想出声提醒娇芙,谁知刚有动作,就被这位爷用眼神给制止了,站在门扉处光明正大偷听。 娇芙那番‘胆大妄为’的言论,让她额角冷汗都要冒出来了,生怕这位爷恼羞成怒。 “娇芙啊,快请贵客入座。”好在柳妈妈见过的达官显贵不少,面对尴尬局面尚且还能圆场,只是说话的语气对着男子恭敬而又谄媚,“小女不懂规矩,还请三爷莫要见怪。” 哦,渝州能被称为三爷,还让柳妈妈低服做小的人只有那位了。 难怪牡丹声音打颤,她们刚谈论的事主就站在门口,也不晓得妈妈和他几时出现的,不过看牡丹吓得快哭的表情,只怕听到不少内容。 娇芙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垂首恭敬俯首,只能瞧见褐色绣金线的衣摆下露出的双锃银铜扣靴。 赵郁盯着女人眸含笑意,这会儿她不再装傻了,垂眸乖巧地朝他福了福身,身姿若柳,婷婷袅袅,简衫素钗与醉玉楼格格不入。 “路过恰巧听到有人谈及本侯,姑娘对本侯的见解倒是独特。”赵郁嗓音低沉,煞是好听,像是与娇芙相交多年的好友。 “娇芙,给贵客奉茶。”柳妈妈想将这事岔过去,娇芙讨不了好,她醉玉楼也得遭殃。 谁知赵郁斜了眼,柳妈妈身子立马抖了抖,噤声不敢再出言。赵郁并未挪动脚步,直直地看向娇芙,似乎等着她一句回答。 娇芙思索片刻,屈膝答道:“是小女子认知狭隘了,原以为如三爷这般的豪杰该是粗犷彪悍之人,谁知今日一见,三爷是貌柔心壮,温良敦厚。” 尽力让自己显得真诚。 可是她嗓音娇娇,说的话越长越容易显得勾人不正经,话中的意思没问题,只是某种似有若无的气息在空中弥漫,这是在烟柳之地训练留下来的后遗症。 娇芙最先察觉不对劲,可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紧张得呼吸不由放缓,怕惹人厌烦。 只见赵郁右手搭在左手拇指扳指处转了转,半刻后盯着她似笑非笑:“你倒是聪明。” 先是承认她身为小女子见识狭隘,不知者无畏,不知者不罪,他便不好怪罪于她,再是说他为人温良,就连方才说他狼猛蜂毒的路都给堵死,半点不给他找麻烦的由头。 娇芙被盯得头皮发麻,越发觉得自己说他心思深沉没错,好在他注意力在她说话内容上,要不然肯定在她嗓音语调处找麻烦。 心里长篇大论地诽腹,出口的话却是:“当不得三爷夸赞。”话精简到极致。 与之前有点小聪明,灵巧的模样相比,此刻娇芙便显得有些寡淡了。不过跟其他人一样,在他面前不敢多话,赵郁觉得无味让柳妈妈前头带路。 见人出去牡丹连忙把房门拢上,软了身子,倒在门槛上手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地低低呢喃:“姐姐,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她没见娇芙出声,抬眸望去就见娇芙面色平静,手却紧紧攥着袖口,她忽地笑了:“我还以为姐姐不怕呢。” 娇芙怎么会不怕? 那股犹如被野狼盯上的感觉,到现在还未驱散,让她又惊又惧只想赶紧摆脱。 娇芙愣愣地坐在榻上,细细思索自己方才应对的场景,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可是面对赵郁,却有种想要逃避的本能。 等她回过神来,扫过门口一股怒火往头顶蹿,房间里只有她和牡丹,丫鬟都在外面,如此说话还被听了墙角,到现在都不见丫鬟进来。 她憋着火气:“牡丹,怕这回事不简单,你先回去,别拖累你了。” “姐姐,怎么了?”牡丹自来胆子就小经不起吓,听闻这话胆惧地拉着娇芙不松手。 娇芙看了眼她,提醒道:“你身边的丫鬟最好多个心眼,别被人算计了还替人数钱。幸好我们没说别的,那位三爷也不曾追究,若惹怒了那位三爷,你我二人有好下场?” 牡丹忙不迭点头:“姐姐说的是,我现在就回去,这些天不乱走。” 送走牡丹,娇芙坐在榻上等人,浅浅的抿了口茶。 一番耽搁,茶凉了。 热茶温人心脾,唇齿留香,茶水凉了入口发苦。她又喝了口记住这味道才盖上茶盖,一直思量着这事到底该如何收场才好。 ※※※※※※※※※※※※※※※※※※※※ 喜欢的话请多多收藏,留言评论,这些是作者更新的最大动力,谢谢大家~~ 【推荐一波作者预收文,求收藏呀~】 《反派男主的心尖宠(穿书)》凄惨的追妻火葬场(id:5075080) 《我怀了男主的孩子(穿书)》然后我就带球跑了(id:3397018) 《反派今天死了吗(穿书)》颜狗甜文作者x偏执阴鸷大佬(id:4402257) 《四福晋养娃日常(清穿)》生生世世与你携手同行(id:5098973) 惹麻烦 娇芙等了许久,等来的人不是她两个贴身婢女,而是回来的柳妈妈。 柳妈妈见开门的是娇芙,眉头忍不住皱起,走屋扫视圈只有她一人,“侍墨和倚绿呢?” “我让她们在下面守着。”娇芙没说她们两人不见踪影,至今未归。 柳妈妈见不得龌龊事,尤其是姑娘们间的明争暗斗,她们就算相互心怀不满也默契的不闹到柳妈妈面前,免得被其余姑娘孤立,还得遭柳妈妈训斥。 尽管娇芙猜到里头事可能不简单,她也没做给人上眼药的事,这也是为何她能得柳妈妈疼爱的原因,她做事有恪守分寸。 她这么说反倒让柳妈妈怒了,瞪着双目,保养得宜的手捏着香帕,猛地拍在小几上,茶盏发出清脆响声:“你别替她们遮掩,我来北子阁就没见到她们人影。” 柳妈妈的醉玉楼能在渝州城立足,有她自己处世之道。她为人心思灵巧,水袖善舞,从未出过大错,今儿差点栽在一件小事上,可见她有多生气。 “妈妈仔细点,您的手保养的好,伤了手可不值得。”娇芙侧身从小炉子上取下茶壶,倒了杯热茶,热气晕染:“妈妈喝茶,有事慢慢说。” 柳妈妈收回手,接过茶盏,袅袅香气入鼻,她就喜欢娇芙泡茶制茶的手艺,如今她房间里的茶叶就是娇芙亲手做了送她的。 喝热茶心气顺了,柳妈妈才道:“你的脾气叫我说什么好。你要是管不住那两丫鬟,妈妈替你出手收拾了。” “我不跟妈妈客气。”娇芙将茶壶放炉子边温着,笑意真挚,“妈妈管着醉玉楼上上下下,事务繁杂琐碎本就劳累,这点事不劳烦妈妈,我能处理好。” “那就让西罗帮你盯着。”柳妈妈没回绝娇芙的提议,但说了这么句话。 西罗是柳妈妈身边的丫头,长的不算十分出色,不过身处醉玉楼双十年华却不曾伺候人,伶牙俐齿很是泼辣。 明眼人都看出来柳妈妈把西罗当成下个她来培养,是以醉玉楼等闲人不敢招惹西罗。 娇芙拗不过柳妈妈,微微颔首同意。 接着柳妈妈怕她心生不满,拉着娇芙的手:“做咱们这行争斗不可避免,你不能总靠我护着,自己得用起来,要不然迟早被人生吞活剥。” “妈妈说的是,娇芙记住了。” 柳妈妈笑的和蔼慈善:“娇芙,妈妈喜欢你的聪明。今天发生的这事三爷不计较最好,就怕将你放在心上。若是三爷寻你,你可要好生应付,结局如何端看你造化。” 追求荣华富贵并无错,可不代表娇芙也想要。方才照面,娇芙就明白那样的男人她掌控不住,这点认知她还是有的。 “妈妈,我留在这里替您出谋划策不好?”她自认为自己留在醉玉楼还算有价值,某些奇思妙想只有她能提供,凭借着这份独一无二醉玉楼才能在渝州成为最大的烟柳场所。 一杯茶喝着喝着见了底,柳妈妈放下茶盏,娇芙再准备斟茶,被柳妈妈出手挡住:“我倒想留你几年,可惜留不住啊。”她端详着娇芙的面容,这副娇怜容颜在渝州城也只能配三爷,放在旁人那里她都觉得可惜。 “事情你尽快处理了,别让无关紧要的事占据你的心思。” 茶喝完不再添柳妈妈也要走了,娇芙起身送她出门,直到将人送出院子到北子阁楼门口柳妈妈都不曾松口。 往回走时只有娇芙一人,依旧不见侍墨和倚绿身影,不知道人躲哪去了,现在这种情况又不好大张旗鼓的找。 她没料到尽管她什么都没做,她的举动还是引起了北子阁楼上一间暗处房间里人的注意。 房间洁清致雅,金钱炉点着熏香,雕空玲珑木板围着,系五色绦丝,花瓶笔砚,安盆置景。 好些人在房间或站或坐,赵郁便在其中。 “那人是谁?”圆窗旁男子斜仟在美人榻上,抬了抬下颌,修长指尖摇着白玉为骨的镂空折扇,外衫半解露出里衣,端的是放荡不羁。 赵郁起身斜了眼下面,四下雕花灯高挂,灯火通明,站在高处将一切瞧得清清楚楚,女人还是那身素衣,与醉玉楼辉煌恰恰相反,手执团扇四处瞧瞧看看,不缓不急地往住处走,似乎不知自己已经落入危险。 赵郁给自己倒了杯酒,想起那张既娇媚的脸,温声道:“娇芙,一直住在北子阁。” “哦,原来是人家地盘啊。”男子招下属上前,让人将客气将娇芙请上楼。 赵郁抬眸转了转杯盏,漫不经心地说话:“王爷,免得节外生枝。”傲慢且无礼,在场的人似习以为常,赵郁向来是如此口吻说话,就算在皇帝面前他也是这般态度,能使他让三分的人尚且未出生。 “也对。”那男子似笑非笑,将骨扇合起,慵懒随意的道:“还有机会,不急于一时。” 娇芙送柳妈妈出院子,回自己房间走的路皆是特地绕开贵客的屋子,她不晓得即便如此,还是差点招惹上麻烦。 回了房间等了好些时候,西罗未将人送来这边,确定今天不会来了这才躺床上休息。 晚上娇芙不停地做同一场噩梦。 猩红的眼睛注视着她,随后便是赵郁站在她面前,一下子是被大宅门困住,一下子又是她血淋淋躺在冰冷地上,那感觉太真实,让她一直失眠。 好不容易入眠,第二日清晨大早,门敲得哐哐作响,她被吵醒,穿戴好衣物开房门。 穿着绛红色衣服的姑娘站在门口,西罗总算将人带来她这里。 西罗是个长着圆圆脸,稍丰腴略带喜庆的姑娘,笑起来像是天真的小姑娘,不过醉玉楼没人敢小瞧,她惩治人的手段很多人都不及她。 两人被捆绑着推了进来,素净的脸上无伤,可面色苍白,眼底青黑,衣衫沾上不少灰。 西罗见到娇芙,让婆子把侍墨和倚绿压到跪在娇芙面前。 醉玉楼暗地折磨人的法子不少,乍一看还找不到异处,面上无异那是因为伤口都在衣服下,相比苦头吃够了才把人带到她面前来的,娇芙让西罗将人松开。 西罗本来就是火爆脾气,现在都快要炸了,指着下方两人:“她们两人没有命令竟敢偷偷跑出去,哪日人逃跑了都不知道,我没直接让人将她们处置了是给娇芙你面子。” “知道,知道。西罗姑娘你也累,坐下来休息下。”娇芙将人按在椅子上,把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许久没吃东西想来应该饿了,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西罗坐在椅子上,身子不安分的扭了几下,白了眼娇芙让婆子松开两人,捏着糕点往嘴里塞,含糊地说着:“你也别怪我,我都是按照规矩办事。” 醉玉楼看似笙歌燕舞,欢笑一堂,活的自在,实际上要遵守的规矩不少,错了就要受罚。当然,若是不犯错,是真的比很多人舒坦。 “她们怎么处置?”娇芙扫了眼两人便收回目光,柳妈妈同意让她自己处理,西罗只是帮衬她,看西罗的姿态这事娇芙说不上话。 “送到别地的勾栏里去,还有牡丹身边的那个丫鬟,偷奸耍滑的丫头不要也罢。”把这事定性为是丫头犯错,没牵扯上其他姑娘。 娇芙眉头微蹙:“这处罚……”太重了,可以将人贬下去干粗活重活,再不然还能将人发卖出去。 两人听到西罗的处罚面色苍白如纸,不停地磕头,浑身瑟瑟发抖。 世人喜欢把所有东西分三六九等,青楼中也有高低贵贱,最好的是青楼,再是茶室,往下便是下处,后面还有勾栏、暗门子。 青楼准许女子卖艺不卖身,接待的客人大多为达官显贵,或富甲商人,名流文人。茶室装潢稍次一等青楼,可档次却不低,主要是名气不高的儒士。下处便是些中层人士,小家富裕之人。 暗门子是私娼,属于偷偷□□,柳妈妈不可能让人偷偷□□,送到勾栏才最折磨人。 勾栏是除暗门子外最低的,多的是在码头,或者脏乱之处,只要是女人就行,不将就长相身材,贩夫走卒几个铜板就能睡上一晚,谁都可以,甚至是脏兮兮的乞丐。 娇芙的眉头一直未曾放下。 西罗冷哼:“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要想想昨天的事,如果三爷追责下来,醉玉楼所有人怎么办?” “她们好歹是我的人,相处几年情分还是在的。”这处罚确实是重,若是娇芙不说几句,从今往后大家都知道她是寡恩之人,谁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她? “平常她们伺候我还算尽心尽力,有时候我吩咐她们做的事,说出口我自己都忘了,她们却还记在心上。” 倚绿比侍墨有心眼,也更加谨慎细心。害怕归害怕,耳朵却没有闲下来,听到娇芙的话,她立马意识到这是机会,连忙从怀里拿出只做工精良的匣子。 “姑娘,您瞧瞧这忘记在金良阁的镯子。”她将匣子递给娇芙,手心不停冒冷汗,后背都打湿了,“我想着下面有侍墨守着不碍事,所以趁着这点空挡,替姑娘去金良阁把手镯拿回来了。谁知道这么点时间出了事。” 娇芙从倚绿手上接过匣子,打开看了眼确认了下便合上了,她随意地把匣子放在旁边,看了看侍墨,再看了看倚绿,说道:“我确实跟倚绿说过这事,让她有空替我取手镯。” 西罗深深地看了眼娇芙,侍墨这才反应过来,刚要开口就被西罗堵回去,“难道你也想说你给娇芙取东西去了?那你把东西拿出来看看。” 侍墨哪有东西可以拿出来,她看着娇芙还想要求情,她不想去那种肮脏不堪地方。 西罗不耐烦地挥手让婆子捂着她的嘴拖着下去,有野心的丫头她见过不少,也不是没丫头踩着姑娘上位,手段低劣没必要留,败了就是败了。 “倚绿你想留着便留着,你记得错再不能犯第二次。”警告完,西罗转头看向娇芙:“过几天会有牙婆来,到时你早些过去挑丫头。” 缺了丫头得补上,还有好些姑娘少了丫头,这事都得西罗解决,临走前她深深地看了眼娇芙放在桌子上的匣子。 等人走干净听不到脚步声,倚绿彻底松了口气,却低头不敢面对娇芙。 倚绿垂首磕头:“姑娘,是我的疏忽导致姑娘遭人设计,请姑娘责罚。” “你起来吧。”娇芙目光沉静,语气平和,听不出怒色。 倚绿被娇芙搀扶起身,抓住她的手急忙辩解:“姑娘,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见娇芙自始至终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倚绿是真的慌了神。 匣子里装的根本不是什么镯子,说帮姑娘拿东西是她怕被卖进勾栏,情急之下扯出来的谎言。 桌上那只金良阁的匣子,还是姑娘前些天看她喜欢送给她玩的,这些天她用来装碎银子放怀里了,谁知今日以这种方式拿出来。 “我知道。”娇芙拉起倚绿,“记得我十二岁那年,被人冤枉偷了银子,别人都不信我,只有你一人信我,所以我信你。”掀开她的衣袖,手臂上青青紫紫的全是伤痕,她松开倚绿,转身往内室去。 就在倚绿以为娇芙厌恶她的时候,娇芙从内室出来,手中拿着药膏,让她坐在她旁边,轻轻替她抹上,擦了一点点温柔地问道:“疼吗?” 原本没有掉一滴眼泪,就连遭受惩罚的时候都没有喊疼的倚绿,此刻被娇芙一问,眼泪刹那间落下。 “疼……” 娇芙抬首看了眼倚绿,语气稍稍严肃了些:“疼不丢人,现在疼就能记住下次不能再犯同样的错。” 她说话时动作依旧温和,替倚绿抹完药将剩下药膏全都给她,叮嘱她:“这药很好用,你记得每日涂抹,不会留疤的。匣子在西罗面前露了脸不能再给你了,下回去金良阁再替你向她们家掌柜的讨要一只。” 倚绿憋着泪,姑娘即便知道匣子里的不是镯子,还是愿意替她隐瞒下来,冒着可能遭罚的风险,赌西罗不会要求开口检查匣子,没看着她被送到勾栏。 “姑娘……”倚绿捧着药盒,站在娇芙身旁欲言又止。 娇芙摇头笑了笑,谁都有秘密,不想说可以不说,等真的想说明白时也不迟:“我知道你没背叛我就足够了。”侍墨确实有二心。 她要登台造成人心浮动。 遇到有怪异癖好的侍主,有些姑娘不仅自己接客,还会跟妈妈要求让身边的丫头跟自己共同侍奉。虽说丫头的容姿不如姑娘,但如果伺候客人多丫头也能成为姑娘。 娇芙在这种事上坚决得很,她至今没有对妈妈松口接客,更不论跟在她身边的两丫头,她的做法算是绝了她们侍奉人的路。倚绿能老实跟在她身边,侍墨却一直想伺候客人,主仆不同心,没有同路的必要。 这回的是只是信号,柳妈妈轻拿轻放没将其放在眼里,往后的路只怕更难走。 见贵人 这事只是支插曲,并未激起波澜。众人只知道有几个丫头犯错,惹了柳妈妈生气,被送出醉玉楼。 在这里丫头犯事很正常,小到惹姑娘脾气不顺,大到一不小心得罪醉玉楼的客人,几乎每隔几天都会发生,没人在意丫头的去留。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牡丹病倒了。 这次被西罗带走的人中就有牡丹的丫头,缺少的丫头还未来得及补上,牡丹身边只有那个丫头,没有人伺候竟然谁都不知道她生病。还是娇芙一连两天不见牡丹身影,隐隐察觉不对劲,让倚绿去瞧瞧才发现她早病倒了。 娇芙得到消息没惊动旁人,而且悄悄让倚绿通知西罗。西罗不敢耽误听到牡丹竟然病了好几日没人知道,赶紧让人请大夫,自己脚下不停往牡丹醉玉楼东苑去。 倚绿则是回到北子阁楼,大家都知道她是娇芙的丫鬟,两人一同去东苑未免有些扎眼。 在醉玉楼能有单独住处的姑娘两只手数得过来,其他的姑娘不接客时都住在醉玉楼西苑,西罗一进东苑就吸引了在外面的姑娘们注意力,不过见她面色不虞都不敢上前搭话。 “都进屋补觉,白天不睡觉晚上还能精神?”西罗话刚出口,音尚未落下,在外面的姑娘不敢耽误,手忙脚乱地回自己的屋子。 西罗就是她们的小祖宗,柳妈妈主管调教姑娘,定期考核才艺,以及看管她们接客送客,至于生活琐事都是从西罗手上过。 对她们而言难的不是伺候人,不是学习音律诗书,而是生活上的点滴。 比如伺候客人回来想泡热水澡,吃口热乎饭,看似不起眼的小要求,很容易满足,但倘若得罪了这位小祖宗,她们想达到这点要求也得花大银子,指不定忙活一天的银子全搭进去还不落好。 “怎么样?”西罗进来谨慎地将门关好,朝里头坐在床沿的娇芙问道。 “情况不太好。”娇芙拿着帕子替牡丹擦拭额头冷汗。牡丹的病来势汹汹,整个人躺在床上冷汗不停往外冒,双眸紧闭不省人事,人形憔悴,哪里还有前几日少女的娇俏鲜活。 西罗看了眼眉心猛跳,“怎么会这样?” 这还是喂了些清水情况才稍好些,娇芙刚进门着实被狠狠下了跳,牡丹嘴皮缺水到起皮出血又干涸,血痂结满嘴唇,不知生死。 “要不是倚绿过来,恐怕一直没人发现。”娇芙清洗完帕子搭在架子上,趁着大夫还未过来,让西罗搭把手帮牡丹换了衣裳以及被褥,她现在这副模样实在见不得人。 门被敲响,开门是西罗的人,后面站着位穿着灰色长褂白胡子老大夫,吹胡子瞪眼。 老大夫见没人阻拦,便知屋内情况自己能进,提着药箱熟门熟路的进门,看到床上的女子老大夫叹气。 西罗看不惯他磨磨蹭蹭,急躁脾气上来,搬了凳子拉他坐在床边,“你别叹气了快些把脉吧。” 长褂老大夫姓程,给醉玉楼姑娘看病好些年头了,大家彼此都熟悉,西罗下手就没客气。老大夫又是叹气,连连说着自己如今老骨头了经不起折腾。 醉玉楼在渝州城再是有名气,毕竟还是青楼烟柳之地,愿意给醉玉楼姑娘治病且有真本事的大夫找不到几个,程老大夫还是好不容易诓来的,结果就这么一直专程给姑娘看病。 “还能吃的进东西?”老大夫看了眼旁边未动的白粥和少了一半的清水,将目光落在娇芙身上。 “只喂了几口清水打湿嘴唇,白粥咽不下去。”白粥和清水都是她让倚绿弄来的,那副模样娇芙真怕再不给牡丹点东西下肚,牡丹能活生生饿死。 老大夫打开药箱,拿出一套银针在牡丹手臂上扎着,让娇芙将人扶起喂食,这回顺利多了,瓷勺舀粥放到牡丹嘴边她能自己咽下去。 “能吃进去东西是不是证明她没事了?”西罗问道。 “你该庆幸不是回光返照。”老大夫抽出银针,眼底含着怒色:“你们做事太不讲究了,竟然让人吓到昏迷不醒。我把安神汤的方子写下来,一连喝三天,找人好好照顾,再不能受惊吓。” 要不然看人着实可怜,老大夫不愿多说的,来醉玉楼给人看病他基本上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她们爱信他医术就信,不爱信拉倒,反正药方他写出来照着方子抓药就行。 西罗和娇芙对视一眼,老大夫说的受到惊吓?两人心思各异,皆未出声。到底是被哪个吓到还不确定,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西罗拿到老大夫写的药方,给了大夫银子,让人稳妥的将人送出去,哪个门进来的哪个门出去。 老大夫得知又让他走小门回去,倔脾气上来了,气呼呼地收拾药箱:“每回我走后门进来就算了,还得让我走小门?” 青楼请大夫不是好事,是以老大夫来给人看病总是走后门,只是醉玉楼除开后门外,还有种仅容纳一人过的门,那是龟奴以及丫鬟婆子进出的。 西罗见老大夫恼羞,赶紧道:“当然不是因为您,是这事不好传扬出去,柳妈妈还不晓得姑娘生病,她知道我出纰漏肯定得劈了我。”每处后门都有柳妈妈的人把守,老大夫走后门出去绝对会被柳妈妈知晓,这事得她亲自跟柳妈妈说明才行。 老大夫挥开西罗的手,拿起药箱背在身上,“行了行了,就这样吧。”都是可怜人,老大夫没再为难西罗,也默认了暂且替西罗保密。 娇芙只能喂下半碗白粥,多日不进食怕喂多了反而对身体不好,她替牡丹捏了捏被角,西罗让人下去抓药熬药,房间里只有她们三人。 “你吓牡丹了?” 西罗闻言笑了笑,一屁股坐在圆凳上:“我吓她做什么,按照惯例告诫她几句罢了,我还想问你她在你那里是不是受了惊吓。” 娇芙细细回想那日牡丹状态,发现自己有忽略的部分,那日牡丹神色不对,不仅夹杂着被三爷听到她们谈话的慌张,好像还有难堪。背地里直言不讳的谈论赵郁的人是娇芙,牡丹为何要觉得难堪? 正是这些细节才让娇芙更加确定西罗肯定对牡丹说了些话,到现在三爷撞见她和牡丹谈话,定论都是丫头偷奸耍滑,要说牡丹设计陷害她,娇芙是不信的,就她跟老鼠似的胆子,没先把自己吓死就是福大命大了。 娇芙沉默也让西罗沉默,最终还是娇芙先开口:“丫头的事得尽快张罗,牡丹身边没人照料,其他缺丫头的姑娘身边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既然西罗处置了她和牡丹的丫鬟,若是其中牵扯到其他人肯定也有所惩罚,罚姑娘不一定,身边替姑娘办事的人肯定遭殃。 西罗听出娇芙在打探刻意避开,“我等会儿让人催催牙婆那边,听说这回中间有好丫头,所以时间耽误了些。” 娇芙无所谓西罗说与不说,等牡丹醒来她能从她口中听到想要的答案,“你想想如何跟妈妈交差,这段时间让倚绿照顾牡丹。” 娇芙与牡丹关系素来良好,她说让倚绿来照料牡丹西罗未疑心。她早就警告了牡丹能不能说,在话出口前好生掂量,就她的小胆子,牡丹不敢自揭短路。 这时听娇芙提醒要跟妈妈交差,西罗拍了拍额头:“你说的对,我先解决妈妈那边。”柳妈妈那边是难题,这段时间西罗都有得忙,至于西罗怎么处理这件事的娇芙没再关注,因为柳妈妈突然找上她。 她正制作舞衣上的配饰,柳妈妈扭着腰肢来了北子阁楼,一脸喜色,拿着团扇捂唇挡都挡不住。 “你又在忙什么?先前还说让我仔细手,你也心疼心疼你的手。”柳妈妈夺过娇芙手中物什,因着一连做了好几件配件她指尖有细细的红色痕迹,可把柳妈妈给心疼得不得了,感觉好好玉白葱指就给糟蹋了。 娇芙笑看柳妈妈替她按手,“清梅她们要几件舞衣,跟您报备过的。” 前段时间娇芙绘制了几件舞衣的设计图,设计图她交给绣娘,衣服制作由绣娘完成,上面的配饰绣娘那边做不了就得她自己来。 有些新来的姑娘好奇,为何娇芙身为醉玉楼花魁,却没被柳妈妈逼着接客,就没有听过哪家青楼的花魁不接客。 那是因为她总能别出心裁。 别人手中普通平凡的东西,落在她手里总能让人眼前一亮,醉玉楼被她提点过的姑娘总能发挥最大的价值,可比从前赚的银子多多了,柳妈妈荷包鼓鼓,看在这份上愿意迁就她,只是如果姑娘们要找她帮忙得到妈妈那边报备。 娇芙深知自己的利用价值,所以经常替人出谋划策,有时候亲自动手,大家都有利可图她才能走得远。 “以后你别做这些了,她们的事让她们自己解决,男人心都笼络不了,非得你守着不成。”柳妈妈瞧她指尖压出来的红血条碍眼,弹琴作画的手干这些杂事,怪糟蹋了。 娇芙眨了眨眼睛,她眸色极好看,澄澈分明犹如湖底清水,一眼望到底:“帮她们原也是应该的,能帮就帮。” 柳妈妈不听娇芙解释,催促她:“好了,别耽误贵人时间。”让她好好打扮不能懈怠,还不忘叮嘱她记得将指尖痕迹掩盖。 一进入内室,娇芙就靠在梳妆台上狠狠闭了闭眼,心里百般不愿也违抗不了柳妈妈,等再睁开眼时,她还是大家平时看到的娇芙。 摆弄着纤细的手,抹了些乳白色无味的膏药在指尖,那抹红色便淡了下去。 倚绿还在照顾牡丹,人醒了不过不愿意说话,总是不由发呆,娇芙就暂且没让倚绿回来,现在梳妆的事得靠她自己。 娇芙发髻未变化,只在发间簪了根木簪,换了件青色衣裙,手腕处套了只雕着翠竹的银镯,妆容素淡清雅,挑起珠帘走了出去,前后不过半盏茶时间。 柳妈妈见她如此打扮点了点头,是她以往的风格。 这份素雅而不寡淡,别说整个醉玉楼的姑娘都学不到她半分,就是她见过的渝州城的所有女人,都难以与娇芙企及,贵人定然会满意。 ※※※※※※※※※※※※※※※※※※※※ 啊~求收藏留言评论,谢谢【鞠躬】 等字数再多点将每章上新小剧场哦~ 敛锋芒 娇芙并不知贵人是谁,一路上柳妈妈都未开口跟她说明利害关系,更加不曾有任何叮嘱,她脸上喜色却不加掩饰,让娇芙心里升起抹不好的念头。 要见她的人不是那位赵三爷,而是另有其人? 上次与那位三爷见面,她在他眼底看到深沉与狠辣,感觉不是好相与的人,可是她并未在他眼中看到欲望,这样的人只要不主动招惹就能相安无事,其他男人来醉玉楼的心思就比之腌臜太多。 两人所行路程并不远,贵人房间安置在北子阁楼,与娇芙所住的地方正好成对角,不过中途她见到了西罗以及她身边盛装打扮的水芙蓉。 大朵牡丹烟笼碧纱罗裙,配上金丝软罗衫,腰间系上水雾绿草腰带,坠着一枚白玉纹蝶玉佩,鬓发斜插镶珍珠翠玉簪。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领如蝤蛴,体态修长,勾人魂魄。 原来请的不止她。 水芙蓉见到娇芙也是愣了下,看了看柳妈妈再看了看西罗,朝娇芙微微颔首,只是话却不太中听:“真巧,原来娇芙也在啊。平常你深入简出,不曾见过客,我以为这回也只请我一人过去呢。” 娇芙笑了,仿佛听不见她话中讽刺:“去也是给水芙蓉姑娘做陪衬。”与水芙蓉相互见了礼,娇芙心中倒不像那般紧张,有人替她出风头,她就能好生待着。 娇芙与水芙蓉二人就似两极端,一人清素淡雅不失风流,一人夭桃秾李而不妖娆。与娇芙深居简出传出的名声不同,水芙蓉见过的人多,她每隔十日的出场表演场场爆满,凡是见过她真容的男人都不免赞一句尤物。 柳妈妈扫了眼水芙蓉,想让她少说几句话,不过见她的打扮满意地点头,脸上笑意反而越发浓厚。 那位贵人挑剔,不是干净的女子都不屑碰,醉玉楼最出色的两位姑娘都推出来了,不信那位贵人看不中。 “你们都记着点规矩,惹得贵人不高兴别怪妈妈不手软。” 她敲了敲虚掩的门,而后才领娇芙与水芙蓉进入,敷粉的脸笑做一团,“季公子,咱家两朵美人花来了。” 娇芙缓步绕过八宝镂空屏风,布置雅致的屋内站着不少姑娘,不过她们此刻站在旁边一动不动,想来是那位贵人不满这些姑娘都,柳妈妈才把她和水芙蓉找来。 水芙蓉行事比娇芙大胆,娇芙不敢直视贵人容颜她敢,两人朝着上首的男人屈膝行礼。待到被喊起身,娇芙沉默垂首而立,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有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而水芙蓉未等吩咐直接抬眸,想一探究竟男人容姿,看到榻上男人的那刻她却愣住了。 这男子着实让人惊艳,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唇畔似笑非笑,端的是无情又柔情万种,风流自成,贵气浑然。 水芙蓉一时间看的有些呆了,还是柳妈妈扯了扯她的裙摆将她思绪拉回,想到柳妈妈一口一个贵人,她急忙低头不敢再乱看,只用余光瞥了眼娇芙。 自两人刚踏入房间,季祜便不由眼前一亮,审视的目光不断在娇芙与水芙蓉身上游走,娇芙不喜犹如货物般打量,却不得不忍耐,恭敬垂首而立。 柳妈妈点了下二人,对上季祜的视线,颇为自豪地道:“季公子,两朵美人面我说的没错吧?要我说,渝州城再没有比她们模样更可人的姑娘了。”柳妈妈嘴不停地张合,夸赞着娇芙和水芙蓉,人就在眼前娉婷袅袅,不怕哪个说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季祜将手中折扇合起,身子微前倾,盯着娇芙道:“还有位美人未曾抬头,抬起来让本公子一睹芳容。” 水芙蓉紧了紧拳头,余光瞥见娇芙缓缓抬头,不对上季祜视线,目不斜视的稍往下,目光落在木榻下方的脚踏上,季祜喊她一下她才动一下。 可即便如此依旧挡不住她的美貌。 那日阁楼之上望见她,季祜早知她的美,她眉眼五官生得极为好看,双目湛湛有神,柳叶弯眉,端鼻樱唇,肤容雪白,直是秀美无伦。 只是她虽容色绝丽,绰约多姿,近看却掩不住她年纪轻而透出的稚嫩气,不如那日阁楼之上远观的风姿多情的惊艳。 “醉玉楼双姝名不虚传,都是难得的美人,各有春秋。”季祜抬手靠在榻上斜栏上,懒懒散散地开口。 这番态度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柳妈妈见季祜意思不明,转头看向娇芙,对上她略显懵懂莽撞的表情,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娇芙余光瞥见季祜的动作,抿了抿唇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眼神澄澈一眼望到底,便越发显得她幼嫩无知了。 季祜视线总在娇芙身上打量,眼里仿佛还有可惜的意味。 水芙蓉察觉到季祜的目光,不知季祜为何可惜,可当男人对女人流露出这种神色,肯定是动过某种念头,这对她来说并不是好消息,凭什么她总不如娇芙。 水芙蓉试图将季祜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微微屈膝出声说道:“公子谬赞,能与娇芙齐名是芙蓉的幸事。”嗓音动听,丝丝甜腻。 娇芙转头看了眼水芙蓉,紧跟她屈膝,目光似乎含着对水芙蓉的钦佩:“娇芙曾得水芙蓉姐姐教导,能与水芙蓉姐姐齐名是众人愿给姐姐面子。” 水芙蓉的妩媚是靠后天弥补,娇芙嗓音自带勾人气息,得天独厚,听得人心中发痒。 水芙蓉以为娇芙是要跟她抢夺侍候的名额,见娇芙一开口季祜目光又到了娇芙身上,心里越发紧张,特地接话道:“芙蓉确实教导过娇芙,可娇芙亦是一点就透的聪慧姑娘,芙蓉的教导不值一提。”她越夸赞娇芙,就越显得她谦逊,娇芙亲口承认水芙蓉教导过她,便是承认水芙蓉比她更优秀。 季祜看向柳妈妈目带询问之意,柳妈妈连忙解释:“娇芙比水芙蓉小一岁,她刚来醉玉楼时是水芙蓉领着。”娇芙在醉玉楼的人缘比水芙蓉好不少,为人处世更加让人舒服,大家都愿意同娇芙接触,不过确实有段日子由水芙蓉教导娇芙醉玉楼规矩,所以也不能说娇芙撒谎。 “她们看似不同,实则两人都是极好的。”而正是由于两人风格完全不同,曾经让柳妈妈动过培养双姝的念头,两人都以芙蓉取名,共同培养。 容貌虽不相似,可能让她们行为举止细看更像姐妹花。只是随着两人年纪渐长,矛盾不断积累,落得面和心不和的结果,双姝的事便不了了之。 娇芙因为柳妈妈的话不由得紧张,面上还不敢露出半点情绪。哪怕柳妈妈明知水芙蓉想谋得贵人青睐,话里话外没有偏袒任何人,看似毫不偏颇的话实则是在不断将她往外推。 季祜折扇抬起,深邃的目光落在娇芙身上,她依旧是他见过的模样,规规矩矩的,不让她动她绝不动,季祜又斜眼看了看状似安分的水芙蓉。 水芙蓉瞧见他望过去,那双水眸眼底带着妩媚风情,甚是勾人。仿佛只需刹那间,她就抢夺了娇芙的风头。 白玉折扇犹如刀剑,带着刺人的光影在两人之间游走,最后指向一人:“就她吧。” ※※※※※※※※※※※※※※※※※※※※ 大家可以猜猜季·大老板·祜选的是谁? 猜对奖励小红包~~ 在旁边暗搓搓偷窥全过程的赵·三爷·郁 选娇芙? 赵郁:%&^#*&……(都让你别动,偏要动【分分钟暴走jpg.】) 不选娇芙? 赵郁:#&%*$#*·'……(你眼瞎啊,谁在她面前都选她啊【掀桌jpg.】) 以上大家看得开心就行,不影响正文走向。ps:不想看作者有话,嫌弃作者话多的小可爱可以选择屏蔽作者有话哈 惦念她 他没耐心等人几年长成,比起娇芙反而水芙蓉更得他欣喜。季祜点了水芙蓉,柳妈妈立即笑着将她推上前,让其他姑娘退出房间,包括娇芙在内。 水芙蓉转身回眸,见娇芙挺直腰背毫不留恋的走出房间,她唇角勾出一抹艳丽瑰笑,她就不信娇芙心里真如表现出来的平静。 能被柳妈妈称为贵人很多,基本上进醉玉楼有银子的都是贵人,可让她费尽心思张罗姑娘伺候,还毕恭毕敬的极少,方才见面她就看出贵人身份绝对不一般,娇芙看不出来? 柳妈妈把人带出去,上下打量了眼娇芙,她并未因为贵人没选上她而露出遗憾的神色,想起方才娇芙那番姿态,她叹气摇头,并未多言,照理留西罗处理后续事情。 其他姑娘自动散了,她们不敢在北子阁楼多留。 不过有位着鹅黄色衣裳的姑娘慢了几步,留了下来与娇芙并肩同行,姑娘杏眸鹅脸,颇为俏丽,开口也是黄鹂般动听的声音,只不过话中意思却诛心:“我原以为娇芙姐姐定会被贵人看中留下,没想到居然是芙蓉姐姐,娇芙姐姐是不是要自暴自弃啊?” 现下谁都能过来挑拨离间了,娇芙压下想要挑眉的冲动,“能伺候好贵人谁留下都一样,我为何要自暴自弃?”她开心着呢。 “大家都说你得罪三爷,往后日子不好过,娇芙姐姐如果有困难可以和姐妹们说,咱们不会看着娇芙姐姐不管。无论如何醉玉楼的热闹总会有一份属于娇芙。” 相由心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不显往后都会自五官流露。明明天真无邪的面容非得露出浓浓恶意,硬生生破坏了张好脸,着实可惜。 娇芙被人讥讽却不显恼怒之色,淡淡地笑了,犹如春风拂面:“清栀,你的名字名不副实。” “你什么意思。”清栀不解地看向娇芙,不懂她为何还笑的出来,“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霸占醉玉楼花魁之位多年,别以为前头熬了好久的姐姐们就服比她小好几岁的娇芙。如今她被传出得罪三爷,居然都不知道焦灼,还像从前那般高高在上的挑自己的刺。 娇芙伸出嫩若葱根的指尖,清栀歪头下意识躲避,却见她温柔地替自己理了理衣领,“清白留香的不好吗?非得被人当枪使。” 在娇柔甜蜜的嗓音里,清栀竟然听出几丝被人看透的危险,她觉得肯定是自己耳朵出了错,可还是忍不住后退,故作镇定地连声说道:“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被当枪使!我说的都是实话,贵人就是选择水芙蓉不要你,身为花魁的你居然输了给她。” 越是惊慌失措越证明娇芙说的对。 娇芙看着清栀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得噗嗤笑出来,故意跟着清栀方向走,于是清栀的脚步便越发慌张了。 这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反应。 娇芙不急不慌地走着,团扇遮面眼睛弯成月牙儿状,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步履轻快,她的心情似乎极好。 谁都不知赵郁借着假山遮掩观摩了全程,身边跟着侍从苟寻见人走远,此处只有他和侯爷,便出声提醒:“爷,咱们要不要去见王爷?” 赵郁望向前方,黑沉沉的眸子无甚情绪,“季祜专门选了美人伺候,打搅他兴致作甚。”索性人在渝州留不了几日,暂且忍忍。 苟寻恭敬应声,心里不免吐槽,那干嘛急匆匆来醉玉楼,害得他以为主子来过一次便惦记上了。这才没几日就借口见祜王爷,来醉玉楼找姑娘。 结果只是听两姑娘拌嘴,真是白高兴一场。不过那位叫娇芙的姑娘,他好像在哪儿见过,就是想不起来。 苟寻来不及多想,就连忙跟上赵郁离去的脚步。 东夷因为主子前些年差点将他们王族一锅端,难得安分下来。可如今北边的鞑靼又开始动乱,安定久了欲意骚乱,不断试探大周国力底线。 赵家子侄击退了几回,鞑靼不痛不痒的试探却如蚊蝇般让人心生厌恶,主子欲下一剂猛药,震慑边关,以绝后患,最近忙得没时间休息,还是因为祜王爷过来抽出几天空闲。 清栀跑的快,一下子不见踪影,娇芙拐弯往东苑的方向去,倚绿手中拿着药包正准备去熬药,见到娇芙低声跟她说了大致情况。 牡丹自人醒后就不太爱说话,总坐在窗边发愣。 程老大夫说是郁结于胸,身上的病好治,心病难医,牡丹的病只能暂且把药喝着,依靠她自己走出来。 而西罗则对牡丹念叨了好几次,柳妈妈不满牡丹的状态,每回要发火都是她挡着,牡丹再好不起来,她都要扛不住了。 柳妈妈醉玉楼不留无用之人,可惜而知牡丹再颓废下去,她离开醉玉楼的日子便不远了。 娇芙面色有些凝重,挥了挥手让倚绿去熬药,自己则搬了圆凳坐在牡丹身边。 牡丹房间窗外是一株桃树,九月秋意正浓,叶子变黄再掉落,别有番景致。先前桃树结果时,牡丹还偷偷摸摸爬树摘了桃子送她,巴掌大小的桃子长得水灵水灵的,咬一口满嘴桃香,为了一口新鲜桃子牡丹差点被树枝划伤脸。 娇芙静静地陪了牡丹半个时辰,直到倚绿端着汤药进来,她起身欲离开,倚绿也准备跟娇芙回去。 牡丹眼神转移到滚烫的药碗上,忽地站起来挡住娇芙,抱着她像小孩子似的痛哭:“对不起……” “我从未怪过你,三爷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没有因此处罚我。”娇芙揉了揉牡丹的脑袋,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现在可以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等你许久了。” 事情听起来很简单。 牡丹去北子阁楼是她丫头提议,走在路上正巧撞见有人议论三爷看中娇芙。醉玉楼内娇芙和牡丹关系最好,牡丹从未听她说过这事,她怕娇芙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已被三爷惦记,便暗自记在心中。见到她后便顺势问她,谁知娇芙话多被三爷撞个正着。 如果不是娇芙反应迅速,发现她和牡丹的丫鬟都在外面的情况,竟然无人提醒她们被偷听,这事看上去就像是她们背后议论人被事主抓包活该,完全不会引人注意。 “你还记得谈论这事的几人?”这股风总不可能凭空而起,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三爷,她们凭什么信誓旦旦的说三爷看中她? 牡丹神色无奈,想把她们都特征想起来,却只能摇头,羞愧得不敢直视娇芙眼睛:“当时我未见到人,她们是偷偷躲着讨论的,被花坛树木挡住身影,她们声音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病的时间有些长,整个人头脑昏昏沉沉的,那日的事牡丹不敢回想。得到西罗警告后,她又惧怕又悔恨。要不是她跟娇芙姐姐提起三爷,娇芙姐姐也不会差点掉坑里,牡丹越想越怕,无颜面对娇芙。 “能忘记是福气,别自己吓自己,生病难受得不偿失。”娇芙递了帕子给牡丹擦拭脸颊眼泪,又让她安心喝药。 牡丹听着娇芙安抚她的话,捧着药碗傻笑:“姐姐放心,我会努力把事情想起来的。”说完将药全部喝下,只剩下碗底药渣。 娇芙点头,见她将药喝完便起身准备离开,“你好好休息,估计不出两日牙婆就该来了,到时挑选丫头睁大眼睛。” “届时姐姐替我挑选好不好?”牡丹不想以病容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且她眼光不及娇芙好,“我怕又被人利用。” “丫头伺候的人是你,只有你才知道谁最适合跟在你身边,别人挑选的到时候怕不尽心。”娇芙与人关系再好,也不会插手替人挑选贴身丫鬟,是以拒绝了牡丹的提议。 “至于利用不利用,这话不要跟别人提起。”怕这边话刚出口,下刻不知道传到谁耳中,成为他人口中的谈资。 等回去后进了自己房间,倚绿一副有话要说的表情,娇芙坐在梳妆镜前,让她有事直说。她边说边解散头发,一头乌黑长发倾泻而下,犹如细滑丝绸。 “姑娘相信牡丹?” 娇芙停下动作,杏眸望向倚绿,对上有些疑惑的眼睛,反问道:“既然我能信你,为何不能信她?” 倚绿固执地摇头:“姑娘不该轻易相信他人,那样人人都能借着姑娘的信任伤害姑娘。”她应该谁都不信,包括她。时刻保持警惕的心思对待身边人与事,确保自己不受伤害,方能活的更好。 “倚绿,能被人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好到让人忍不住沉迷。娇芙一笑,镜中的她跟着她笑,盈盈而笑风情万种,当得起满室生辉四字。 与其说信任像一把刀,给了对方相当于给了对方两个选择,捅你或者护你,娇芙更觉得信任是堵墙,给彼此的界限,也给了彼此最后防线,不想墙塌后朝对方露出可憎面目,就老实的守着这堵墙,即便墙轰然倒塌,让人猝不及防,但谁能规定另一方的手中必须无盾无剑? 倚绿张了张嘴,还想接着劝娇芙,可最终还是没再多言,或许真是因为姑娘这份信任,才让她想跟在她身边,大不了往后她替姑娘多留心。 ※※※※※※※※※※※※※※※※※※※※ 求小可爱们多多收藏,你们的留言我也都有看哦~收藏、留言评论、营养液都是作者更新的动力~~真心希望大家都能 起争执 过了两日,牙婆终于带了丫头进醉玉楼,一溜灰扑扑的丫头排排站在后院供姑娘们挑选,其他缺丫头的姑娘都已到场,唯独缺少水芙蓉,此刻所有人都等在她。 水芙蓉迟迟未到,西罗等得有些不耐烦,让先来的人先挑,不过即便她发话了也无人敢动。 大家都知道水芙蓉在伺候贵人,尽管贵人每日只是来半个时辰,听听曲儿打发时间,但她们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抢水芙蓉的风头,醉玉楼的姑娘都识时务,懂得明哲保身。 娇芙扫视了眼,中间有个小丫头似乎与其他人不同,其他人烂衣乱发,她站在中间比其他人干净许多,袖口破了洞讲究的将破动挽起,露出截手腕,不过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白菊一直注视着娇芙,察觉到她要将人挑出来的举动,笑着上前出声道:“既然大家都不愿挑,那我就不客气了。” 食指点在第二排第三位那丫头上,恰好是方才引起娇芙注意的丫头,白菊抬了抬下颌:“走出来让我瞧瞧。” 闻言,那丫头上前几步,瑟缩着肩膀不敢出声,犹如小鹌鹑似的恐惧陌生的地方。 娇芙打量着那丫头,将视线落在白菊身上:“白菊姐不再挑挑?” 那丫头怯生生地看了眼娇芙,立马垂下头,似乎不明白为何她要说这话。 白菊冷哼,早不满娇芙多日,见她出言制止她的动作,便越发肯定娇芙看中了这那丫头,阻止她是想自己捡回去,毫不客气地怼她:“我现在连挑选丫头的权利都没有了?娇芙你别欺人太甚。” 牡丹刚要呛声反驳回去,被娇芙拉住手腕示意,牡丹只能做罢。不用她替娇芙出声,就有和娇芙关系不错的姑娘出来说话:“什么时候奉劝眼瞎的人仔细挑人也算欺负啊,不是友好提醒吗?” 醉玉楼的姑娘只要求到娇芙面前,让人家提点提点的,她向来都不拒绝,尤其是年纪稍大的姑娘,可以说几乎人人受过她恩惠,有机会重新活跃在客人眼前。至于烂泥扶不上墙,或者自己没有博人青睐的命,那怪不了人家点子不好。 她们还指望娇芙继续替她们出谋划策呢,自然是站在娇芙身后,真是只有瞎子才会得罪娇芙。 “好了,别吵了。”在外面面前起争执,真是丢脸。西罗出来打圆场,白菊既然挑了,就没有后悔余地:“娇芙,你也挑挑吧。” 娇芙从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这些姑娘烂衣乱发,有些目光已经呆滞,有些露出嫌弃,很怕被她们挑选,沦落青楼当丫鬟比去给大户人家当婢子要惨得多。 她走到最后一排,站在才十岁出头年纪的姑娘身边,问道:“你愿意跟我吗?” 那姑娘似乎没料到她会被人挑中,手指紧张地搅在一起,张嘴说话不利索磕磕绊绊。 其实人家挑丫鬟都挑年纪大的,反正卖身契捏在人家手里,年纪大不怕不服主子,况且年纪越大能做的事情更多,这一路上被牙婆倒手好几次,因为她年纪小都没人看她一眼。 她不想再被人带来带去,十几个姑娘挤在狭小又封闭的马车里,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小姑娘鼓起勇气说了句:“我、我愿意。” “就她了。”娇芙没有犹豫,选定人选就让倚绿将人带下去洗漱。 白菊看了眼娇芙选的小丫头,再看看站在院内,以及自己身边的丫头,忽然察觉不对劲。在人堆里混的谁没点心眼和识人的眼力,这下她反应过来,她似乎捡了烫手山芋。 白菊把身边的丫头一推,想换娇芙刚挑的小丫头,甚至伸手去抓,要把人抓到她身边,小丫头被吓得直躲到娇芙身后。 被白菊挑中的那丫头却眼眶里蓄满泪水,站在白菊身后楚楚可怜。 西罗出手捏住白菊手腕,好笑的看着她,“白菊姐,那是娇芙的丫头。还没挑的快点挑,挑了赶紧回去。”在白菊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恨铁不成钢地说着:“别把娇芙当白痴,真当她好欺负呢。你那些小手段上不得台面,别怎么败的都不知道。” 出头挑事的人往往只有寥寥几个,重要的是那些平日看似默默无言的姑娘,她们也是撑起醉玉楼的关键。娇芙在醉玉楼待多年,好些姑娘受过她恩惠,她敢当着她们的面刁难娇芙,那些比她年轻好几岁的姑娘不介意把她拉下来,还能少个资历厚的姑娘挡在她们前面。 白菊眼底闪过慌乱,明白西罗说的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指的是前段时间的事,瞪了眼新挑的丫头,不敢再多话。 倚绿带小丫头回北子阁楼,牡丹顺势挑了人带回去,她胆子小,这种事她向来不掺和。 娇芙朝着西罗感激地笑了笑,承下她的好意,再跟方才替她出头的姑娘表示若是需要,可以来找她,正好她最近再给人准备舞衣,已经到收尾阶段,有空接其他的活。 西罗斜眼看白菊,只见白菊脸色气得青白交错,眼看故作淡定的神色就要绷不住了,紧捏着帕子将她的丫头带走。西罗失望地摇头,就这点手段还跟别人玩儿,只怕她连她新挑的丫头都玩不过。 她没帮娇芙大忙,出声制止白菊是为维持秩序,但娇芙愿意记下她的好,这就让人心生好感,甚至心甘情愿在小事上帮她。 再仔细听听她刚说的话,人家那是单纯感谢替她出头的姑娘吗?那是说给让她制作舞衣的姑娘听,那让她制作舞衣的三人,其中正好有位也得挑选丫头,可没替她说话,此刻正低头羞愧难当,觉得愧对人家。可是她又不曾明说,给人足够的脸面。 等所有人挑选完丫头,水芙蓉才姗姗来迟,一袭玫红色长裙妖冶夺目,她冷眼看着剩下的丫头:“是我来迟了,原来大家都挑了啊。”她们不等她的事,让水芙蓉心生恼怒。 西罗指了指院内的丫头,“还有好些丫头都是不错。”站了这么久也不见露出不满和厌烦的神情,耐性够强使唤起来也不容易偷懒。 水芙蓉环视一圈,见娇芙正遇离开,放高了声音道:“是啊,若不是别人挑剩下的也不会轮到我。” “早通知你们来挑丫头,还得让所有人等你不成?她们手上也有事要做,不止你一人有贵人招待。”别人给水芙蓉几分薄面脸面,西罗可不会跟她客气,要是谁傍上贵人都能不顾规矩四处撒野,那醉玉楼早乱套了。 “就她们两吧。”水芙蓉看都没仔细看,随意指了两丫头。 每位姑娘身边丫鬟都有定数,像资历高,或者容貌才艺绝顶的姑娘,身边能有两名丫鬟,普通姑娘身边只有一名,甚至有时需两人共用一名丫鬟。 按规矩水芙蓉身边最多两丫头,可人家理由都想好了,她如今陪在贵人身边需要人帮衬,新点的两人就做琐碎事。 人家刚被拂面子,现在抛出这样的理由,话里话外尽是威胁,若不让她挑两人回去,届时伺候贵人不尽心被责罚,不是她的错,而且少了丫头让她无法专心。 西罗没多说话,算是应允了水芙蓉的做法,让牙婆去结账,遣散站在院里的姑娘们。她得跟柳妈妈禀告这事,水芙蓉破了醉玉楼的规矩,人心太小容不下事,心大了容易生事。 见西罗离开,有些人动了心思,想巴结水芙蓉套近乎,在水芙蓉身边伺候不仅仅是丫头啊,其他姑娘也行,只要能被贵人看中。 水芙蓉眉头狠狠皱起,贵人也只不过让她弹琴作画、斟酒布菜,而她的琴棋书画在姑娘中又并非拔尖儿,哪里能让其他人抢她的事儿。 水芙蓉让身边丫鬟将人拦回去,自己则快步追上娇芙,见娇芙独自一人便与娇芙并肩而走,朝她扶了扶鬓间珠钗:“娇芙对姐妹们的提议总是恰到好处,这回对姐姐可有好的提议?” 娇芙打量了眼春风得意的水芙蓉,视线扫过她发间珠钗,能让她迫不及待戴出来,想来是那位贵人赠送。又见她袖口微卷,不小心露出一截手腕,成色尚可的羊脂玉镯子便展露人前,看来那位贵人出手真是大方。 娇芙回以浅笑,葱白细指柔若无骨地在空中划过,朝水芙蓉比划了个二:“姐姐的表演可由每十日一次,改成每月二次。” 如果无特殊情况,醉玉楼大厅定然会安排节目供进来的客人欣赏,姑娘靠此赚取名气与银钱,大家都争着上台表演,没谁会愿意放弃。 水芙蓉好笑地看着娇芙,她自己不愿在人前露脸,现在居然要求她放弃表演的机会:“娇芙,我是真心问你要建议,你让我减少表演次数是做什么?”水芙蓉更想问她居心何在,只是想着不能将人得罪狠了,把质问的语气强忍下来。 “我也是真心给你提议。”说完娇芙便欲离开,水芙蓉素来和她不对付,娇芙平常尽量不合她接触,此刻也没心思和对方纠缠。 “含糊其辞,你倒是给我解释清楚再走,你是不是嫉妒我得贵人青睐?”水芙蓉急红了眼,拽住娇芙手臂,一把将她拽回来,娇芙差点因此摔倒,踉跄了好几下才站稳。 娇芙面带薄怒,甩开死搅蛮缠的水芙蓉:“你问我建议我便给了,你若不信何必来找我。”她真要在意她那位贵人,这段时候就该把表演全推了,没人乐意看到自己包下的女人被其他男人调戏。若是水芙蓉这点都看不透,还需要娇芙点破,她怎么能留住人家? 水芙蓉眉头频频蹙起,追着娇芙不放:“你替别人谋划便是尽心尽力,轮到我这儿不清不楚的,你对我有意见可以直说,不然闹到妈妈那儿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不外乎是想让娇芙承认嫉妒她,然后为了维持表面和谐掏空心思帮她。 娇芙原以为水芙蓉是聪明人,没想到竟然也是糊涂的。娇芙非但不嫉妒水芙蓉,反而得感谢她。 娇芙巴不得有人挡她面前,替她抵挡如狼似虎的客人。而她只是替人出谋划策,帮姑娘在醉玉楼占一席之地的娇芙。 ※※※※※※※※※※※※※※※※※※※※ 啊!不知道你们 声声娇 娇芙回去就看到了洗干净换了整洁衣裳的小丫头,不打眼的长相放在醉玉楼是服气,只是走近后娇芙闻她到身上有淡淡药香,她不由地看了眼倚绿,倚绿点了点头。 小丫头能自己洗澡,只是她进去送衣服瞥到她手臂纵横交错的青紫痕迹,那是棍棒打出来的,拿了药膏替她上药,背上腰上都是。 小丫头见到娇芙和倚绿的动作,害怕娇芙不喜她身上的伤痕,立马下跪:“奴婢见过姑娘。”声音弱弱的,只能勉强听见。 娇芙伸手将小丫头扶起,“往后不必动不动跪我,我这边没有那规矩。你可有名字?” 小丫头并未否认,而是道:“请姑娘赐名。”她跟着牙婆看到那些丫头都是这般对主顾说的,主顾赐名是恩赐。 “你若有名字,可以留下你原先的名字。”她将桌上的点心递给小丫头,身上那么多伤痕,估计肚子也吃不饱,牙婆子也不是良善的人,估计是让这群丫头维持着饿不死的状态。 “我一出生就被人叫做大妮,大概大妮就是我的名字吧。”小丫头说着又要下跪,想起娇芙刚说的话硬生生止住,不过捧着糕点碟,眼眶憋得通红,声音带着哭腔道:“姑娘,那年村子里闹饥荒,一家七口实在活不下去,他们将我以二两银子卖给牙婆,我就还了他们的生养之恩,不欠他们什么了。” 如今的世道纷扰,连年饥荒战乱,活不下去卖儿卖女的比比皆是,娇芙叹了口气:“从今往后你便唤弄琴吧。如今你的卖身契在妈妈手里,但我既然要下你,你便是我的人,可懂?” “懂,弄琴谢过姑娘赐名。”弄琴放下手中糕点,根据记忆学着屈膝行礼。 卖身契不是要命的大事,娇芙将弄琴扶起,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你先跟着倚绿学习几日,卖身契的事我会解决,不用担心。” 娇芙借着上回处置丫头的事,已经将倚绿的卖身契要了过来,拿在自己手里。 这些丫头与其说伺候姑娘,还不如说是替柳妈妈盯人,姑娘们的举动都在柳妈妈监视下,甚至连姑娘睡觉的姿势规不规范,柳妈妈也能知道。 所以当娇芙在牡丹口中听到,她是撞见几人谈论三爷看中她的事,这才跟她提起三爷,娇芙识趣的不再追究,好些事没有柳妈妈故意放纵掀不起风浪来。 只不过她可能没料到娇芙与其他姑娘不同,谈起三爷不是钦佩爱慕的心思,而是带着逗趣似的恶意揣测了番,差点将事情玩崩。 柳妈妈知道她不按套路出牌,倒是让娇芙安静了好些时日推出水芙蓉,娇芙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随着水芙蓉搬进北子阁楼而居,不止水芙蓉以为娇芙嫉妒她,醉玉楼大部分人都这么想。 醉玉楼规矩,未登台的姑娘不能侍候客人,只能当清妓,那位贵人竟然都一一遵守。最重要的是贵人不仅容貌俊美,出手阔绰,还每次只要水芙蓉前去伺候,水芙蓉可谓是春风得意。 醉玉楼跟娇芙前世经历过的职场没甚不同,都是她玩腻的东西,这辈子她也不想争斗,人生起起伏伏,争的越多最后失去的越多。 娇芙不参与她们都热闹,直接找借口躲了,现在正在亭子里赏鱼。这片池塘的水是活水,恰好流经过醉玉楼,然后被开凿成一片池塘。 来这边的人恨不得直奔主题,即便不是立即就寝,那也是三五成群的姑娘围绕身侧,再有耐心些的男子最多在房间里弹弹琴做做画,哪有心思外出观鱼赏花。 这一片反倒是除北子阁楼外最清静的地方,如此便宜了娇芙,她无事就过来闲坐,最近有那位贵人在,北子阁楼也不清静。只是这片最清净之地也不免来了不速之客。 “奴婢见过公子。”弄琴声音不免含着胆怯,可还是大声的请安。 弄琴就守在八角亭不远处,声音毫无意外清晰传入耳中,娇芙弯腰拂裙的动作停了下,这处还真有人过来?她起身欲离开,免得与人撞上。 谁知倚绿的声音又突然响起,“奴婢见过恩伯侯。” 弄琴才来没多久见过的人不多,倚绿却是从小在醉玉楼长大,渝州有名的人她基本都能喊出名字。 娇芙动作僵硬,不自觉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到一抹黑色衣袍,恩伯侯不就是赵郁? 苟寻没能阻止弄琴,结果也没能阻止倚绿,不由得嘿了声,谴责的眼神看了眼柳妈妈,这两丫头未免太不知礼数了。他家主子出来可没告知任何人,这下大家都知道他家主子逛青楼了,一世威名毁于一旦。 柳妈妈尴尬地笑了笑,挥着手里的小帕子催促道:“你们家姑娘在哪?还不去前面带路。” “姑娘在凉亭赏鱼,请跟我来。”倚绿与弄琴带着几人往凉亭的方向而去,正巧看到站在凉亭外要走不走的娇芙。 娇芙正纠结要不要躲开,猝不及防迎面撞上几人,赵郁今日着墨黑色袍子,腰间系上金勾玉带,浑身冷硬,对上他暗沉的眼神,吓得娇芙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没直接给人跪下。 她兀自镇定地屈膝行礼:“娇芙见过侯爷。” 赵郁看了眼被吓得不轻的娇芙,锋利的剑眉微挑,有些明白她为何喜欢故意恐吓其他姑娘,这种感觉确实新奇:“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侯爷。”娇芙闻言起了身,只是不敢看赵郁眼睛,怕自己晚上又做噩梦。 柳妈妈只负责听从赵郁吩咐,将他带到娇芙面前,至于其他的她不管了,扭着腰肢欲离开,还不忘给娇芙个好生伺候的眼神。 娇芙很快带入角色,让倚绿和弄琴回去接她的茶具茶炉。 明明可以让人泡现成的热茶上来,碧螺春也好,毛尖、白毫也罢,他家侯爷对喝茶也不挑,就是白水都喝得下。 在外面泡茶,得煮水、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分茶这一套流程下来得小半时辰不止,还得闻香品茶,等多久才能止渴? 成心不想给人茶喝是不是? 苟寻就要插嘴他家侯爷不讲究,随便来杯水就成,结果又被娇芙抢了话:“事前未准备,还请侯爷莫要见怪。”娇芙咬着舌尖吐字,降低了嗓子里的温软。 赵郁淡淡嗯了声,算是应了这话。随即往后斜睨了眼,苟寻立马后退不敢多言。 娇芙却不知如何接话,瞬间两人落入沉默。娇芙与赵郁相对而坐,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等倚绿她们将茶具拿来,摸到熟悉的物件,娇芙心稍稍放松下来,神色也不如方才紧张。 察觉到有人靠近,赵郁身子绷紧躲了躲,娇芙接过茶具让倚绿和弄琴都退出亭子,说是方寸之地她俩站着,不方便她煮茶。 而后娇芙又紧跟着道:“妈妈总说我茶艺一流,实则泡出来的茶能喝罢了,还望侯爷莫要嫌弃。” 似乎是娇芙对自己茶艺不自信,才让丫头在亭外待着,她们瞧不见她泡茶的动作,就不会跟柳妈妈打小报告。 她说话的声音细小,忘记刻意压制的嗓音软软糯糯,带着不自觉的撩心。 赵郁拨动了几圈自己左手食指上的白玉扳指,用同样低低地声音回道:“本侯不挑。” 娇芙浅浅地笑了,不在意赵郁是不是真挑,愿意将事情圆回来就行。 茶水滚烫发出咕噜咕噜声,热气不停地飘出,手上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她专心做自己事时,常常忘记身边有其他人在场。 等她泡完一杯茶,旁边还有另一盏空杯时,才想起她对面坐着赵郁,猛地回神望向赵郁,差点因此烫到手,好在她及时稳住。 苟寻都替自家主子口渴,半天了都没喝到水,结果好不容易煮好茶,拿出来的杯子巴掌大小都不到,一口直接干下都不够。 苟寻越发觉得自己猜想正确,这位名唤娇芙的姑娘不乐意接待他家主子,刻意用这种方法想赶走他家主子。娇芙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在苟寻心中落得‘此女心机深沉’六字。 “侯爷尝尝。”娇芙将茶奉给赵郁。 赵郁执杯闻了闻,才浅浅尝了口,刚入口茶的味道清淡回甘,入喉却是苦涩无比,再喝一口却是甜的,这样的茶赵郁头次见,“娇芙姑娘的茶艺确实不错,不同于本侯以往喝的茶,苦中带甜。” 旁人只问她为何甜中掺苦,好生生糟蹋了一品好茶,若除去那丝入喉的苦味此茶堪称完美,清淡又不甜腻,定然回味无穷,还未有人如赵郁这般说苦中带甜。 娇芙忍不住挑眉,她怕对方看出她的异样,借机捏着帕子擦拭额间做掩盖,嘴上却不由得回道:“是我自己做的茶,名唤‘忆苦思甜’。” 不知让赵郁联想起什么,他给自己倒满了茶,看向娇芙意味不明地说着:“有人是忆苦思甜,而有些人一生都在水深火热之中。” 娇芙愣愣地抬头,看着赵郁将茶水一饮而尽,后知后觉自己应该说错了话。让赵郁误以为她何不食肉糜,娇养长大的妓子,不知人间疾苦。 娇芙正欲解释赵郁已经放下茶杯转身离去,只留给她一抹黑色挺拔的背影。娇芙看事通透却看不透这男人啊,说动怒便动怒不给人半点解释的机会,难怪有人说他性子古怪,阴晴不定。可偏偏他手握重兵,用兵入神,麾下还有支战无不胜的铁骑,无人敢在他面前多言。 弄琴愤愤不满地娇芙抱不平,“侯爷冲姑娘发火做甚,姑娘只是跟他提了这茶的名字罢了。”动不动就给人摆脸子,让姑娘心中如何想。 娇芙收回视线笑了笑,着手收拾石桌上的残局,语气依旧温柔:“弄琴慎言,我与侯爷谈话的内容到此为止,不能泄露去半点。” 娇芙最先考虑这事带来的后果。至于她是不是受气,或者感到委屈,这些并不重要,所以哪怕明知每每赵郁看向她的目光,像是透过她在看别人,她也只能装作不知。她哪有心思计较那么多,听说又要打仗了,这种世道能安稳活下去最重要。 ※※※※※※※※※※※※※※※※※※※※ 啊!文文可能慢热,情节进度有些慢,你们不要放弃啊!后面会越来越好的! ps:日常求收藏求留言~ 躲人闲 出了醉玉楼赵郁冷静下来,再是忧心军粮军饷也不该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这些事与旁人无关。 等回赵郁了侯府,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就来请,他请人稍等片刻,换了身常服才去给老夫人请安,身上沾染胭脂气,旁人一闻便知他去过哪里。 赵郁是大周有史以来年纪最轻,靠着功勋被封为恩伯侯的男子,看似是圣上恩典,实际上并不尽是如此。 皇帝给了他侯爷封号,却仿佛忘记需赐他侯门府宅,还美曰其名渝州赵家福泽深厚,光耀门楣,一门双侯。 好在赵郁并不在意这些,一年大半时间他都在军营,甚少回家休息,家里的事他都不掺和,不必因此他心里扎根刺似的不舒坦。 武安侯府建筑特殊,型制独特,宅院成‘回’字形状,里里外外围了三层,层层加固,用以抵挡流民叛军,渝州城最坚固的地方除开城墙外,怕是流传几百年的武安侯府了。 武安侯老侯夫人住在侯府中线上,绕阶缘屋至前院,走过双步抄手游廊,到了老夫人居住的慈孝堂,中厅为三开间带围廊,赵郁走向最右边那间。 厅堂内正端坐着位老夫人,金褐色褙子,藏蓝色绣花抹额,鬓间几缕白发,可人看着极为精神,眼神神采奕奕。 等丫鬟入内禀告,赵郁才掀帘快步入内,恭敬地朝上首慈祥和善的侯老夫人行礼:“孙儿给祖母请安。” “郁儿来了啊,快些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赵老夫人将赵郁唤至跟前,仔细打量着硬朗挺俊的孙儿,每回见他神色就比上次见他还要冷硬,如果自己不是他祖母,只怕他都得摆出阎王神情。 她抖了抖手中的拐杖:“你真是好狠的心肠,都不知回来看看祖母,你再是体贴军营将士辛苦,与他们同吃同住,也不能连家都不回。” 赵郁知道老夫人是让他莫要担心,这里只要她在就是这些儿孙的家,无论如何回家都有一席之地,不用在意府里其他人的看法,赵郁哄着老夫人:“是,祖母教训的是,孙儿知晓了。”却不提下回几时回来。 老夫人看出赵郁的意思,只能暗自叹气。老太爷走后她也不想管事,可是一大家子人在,后宅无人拿捏得住,她不看着点不行。 她这辈子生下五子三女,成年的只有三子一女,孩子们扑腾扑腾就大了。如今儿子到当祖父年纪了,她不好训斥,孙儿更是独当一面,撑起渝州城赵家这面旗帜,打不能骂不得。 老夫人拉着赵郁聊了一会儿,就让赵郁去见他父亲。赵家武将出生,赵郁的父亲赵均虽只是赵家二房,可也曾是一方将帅,不过几年前一战落下病根,如今倒是鲜少上战场,开始在家钻研雕刻。 去赵均院子的路上,赵郁正好撞上行色匆匆的少年。 少年容貌俊郎,浓眉下一双大眼格外有神,跟孩子似的在府里乱窜,怀里不知道抱着什么好宝贝,灰色细麻布包裹得严严实实。 赵珏是偷偷摸摸准备溜出府的,谁知和人迎面撞上,现在转头也来不及,定睛一见是赵郁,身子抖了抖。 他从小身上皮紧实,脸皮更加厚如城墙,谁在他面前他都不怕,唯独怕他这位三哥,一个眼神、一个咳嗽都能让他打激灵。 赵郁怕赵郁询问,下意识把怀里的东西更加捂紧:“三哥,你刚从祖母慈孝堂出来?” 赵珏是大房嫡幼子,三房当中子嗣丰厚的也就是大房,如今赵家嫡长孙、嫡长曾孙都出自大房。 “嗯。”赵郁扫了眼赵珏,没询问他怀里藏着什么,再是血亲也是堂兄弟,隔着房轮不到他出言教训:“祖母跟我提起你,她没让嬷嬷找你?” “这下遭了。”赵珏心知祖母找他肯定没好事,每回三哥回府,他都会被祖母找去训诫一顿,试图将他也塞入军营,可他根本不适合那地方啊。 赵珏顾不上害怕赵郁,连忙道:“三哥,我先出去了,你没见过我啊。” 赵郁挥了挥手,赵珏一溜烟跑了,一下子就看不见人,就怕被赵老夫人逮到念叨。赵郁装作没瞧见赵珏,谁家的孩子谁管,在他这里不做偷鸡摸狗、男娼女盗的事就行,他往赵均的院子去。 赵均身边的管事早早在外头等着,见到赵郁就道:“三爷,二老爷在书房等您。” 老太爷去世后,武安侯的爵位落在大房头上,但老太太在世,故而赵家尚未分家,三房合并一块按照辈分年龄排序。 老太太下面是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下面的是大爷、二爷、三爷、四爷、五爷,再往下就是小少爷,只不过如今老太太才曾孙才一位,出自大房。 因着大房那边占着侯爵之位,未分家赵郁就是小辈,上面祖母父亲尚在不好称侯,是以在府里众人照旧喊赵郁三爷,无人喊他侯爷。 赵均光顾着手里的雕刻,赵郁刚进房门,他头都没抬的让赵郁坐,赵郁坐在赵均下首静静地看着赵均雕刻,上面摆着一排排被雕刻废弃的木材。 良久,赵均才抽空抬头看了眼自家儿子,吹了吹木雕上的木屑问道:“是不是觉得委屈?”这是问皇帝拿他与众将士拼命得来的安宁,只用有名无实的侯爷之位打发了,继续让他放回渝州甘不甘心。 京城那些人勾心斗角,汲汲钻营,只管头顶乌纱帽稳不稳,私库丰不丰盈,全然不顾前线将士死活,更不管如今世道百姓能不能活下去。 赵郁思索了番才给出答案,神色坚定且认真:“能戍守一方,善谋实干,保家卫国,造福一方百姓,是儿子所求的。儿子会竭尽所能守护渝州城,让其百姓能安居乐业,不受流民蛮夷侵扰,身为臣子替皇上解忧解难,不求皇上惦念,只求立于天地问心无愧。” 赵均神色不变,一匹黢黑色桀骜不驯的骏马在他手下诞生,他将骏马放在桌面上:“行了,你去忙吧,别打扰你老子我雕刻。” “是,儿子告退。”赵郁退出房间到门口,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父亲有时间不若雕刻墓碑,记载历朝历代德厚之人生平,为后事留下点公正之物。” 赵均盯着他的背影忽地笑出来,低头朝室内道:“我这儿子啊……”到底如何却并未多说,有些话对人说不得,只能置于心中。 他儿子看透人心,糊弄人的本事越发精进是好事,即便察觉到了异样赵均也无所谓,就是不知道他心里是否真如他说的那般甘心。 且不管赵郁甘不甘心,天下暂且还算太平,乱的是朝堂,而哪怕朝堂瞬间风云变幻,暂且还波及不到远离京城的渝州城。 皇帝宁肯赵家盘踞在渝州当守城的将军,也不愿让赵家重归朝堂权利中心。 这种事着急不得,得慢慢谋划。 天下怎么变化,朝堂谁上谁下,普通人都不在意,那些离他们太遥远,他们只关心自己能否吃饱穿暖,而娇芙关心的是登台之日她该如何应对。 柳妈妈执意让她跳舞,甚至给她定下曲目让她跳《衍楚》。 先不说娇芙能不能将舞跳出来,相传这支舞是上古北国祭祀神女所跳之舞,无任何伴奏之声,脚踏盘鼓奏乐跳舞,和鼓和乐,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让她以清妓的身份跳这支舞,她自己都觉得折寿。 柳妈妈态度异常坚定,拿着斑驳发黄的书籍,站在娇芙面前:“这支舞除你之外没人能跳,妈妈好不容易搜集来的舞策古籍,你若是不愿意我将它烧了好了,反正也没人能跳。” “妈妈要将它烧了?”娇芙惊讶地看着柳妈妈,这舞就算现在无人能跳,后面也会出现能驾驭它之人,烧了就失传了。 柳妈妈作势将古籍往香炉里丢,娇芙一把将古籍夺过去。后世有多少好东西消失在历史长河,只能凭借三言两语了解研究,娇芙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古籍被毁。 “拿着它登台之日就得跳。”柳妈妈脸上是笑的,可话里完全不给娇芙反悔余地。就连娇芙想讨价还价,能不能登台只跳舞不伺候人的话,在柳妈妈含笑的眼神也只能下收回。 柳妈妈的决定没人能违背,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如果非得挑选一人,她只能尽量选合眼缘的人。人就有这么无可奈何,哪怕嘴里泛着苦,只要能找到颗蜜饯塞口中,就告诉自己好歹有些甜味,日子还能过活。 娇芙小心翼翼翻开古籍,生怕将原就残破的页面弄烂,看到上面栩栩如生的神女风姿,默认柳妈妈这番安排:“其他的还需妈妈费心。”舞裙以及鼓乐都需要准备,她得挤出时间练舞肯定顾及不过来。 柳妈妈看娇芙同意,此刻也好说话,拍着胸脯保证替娇芙安排妥当:“放心吧,一切交给妈妈,这段时间你就安心练舞,其他人也不会来烦你。” 娇芙还在想她整日闲着,能有何事烦她,就见弄琴从外头进来,倚绿问她怎么去厨房哪些配料都耽误了,北子阁有小厨房不过厨房用料都需去大厨房领。 弄琴放下手中篮子:“前面的姑娘正在吵架,路被堵住了我走的远路。” 娇芙闻声放下古籍,往外瞧了眼,问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吵架,你人没事吧?”有些在醉玉楼做得久的丫鬟就爱欺负新来的丫头,仿若那样她们就能高人一等,已经成为她们间所谓的规则了,娇芙尽可能护着她的人不受欺负。 “我没事,是水芙蓉姑娘将她的表演改成五日一次,姑娘们不满便一起找她理论,都不愿退步就吵起来了。”幸好她看见了走得快,要不然牵扯到姑娘身上也不一定。 醉玉楼的表演不是谁都能上台,她们都有规定的时间,轮到谁谁才上,若有意外或者要伺候客人才换人上场。 好些姑娘都想凭借上台表演得到贵客垂怜,能被人长期包养,就不用轮番伺候不同的客人。 水芙蓉还没伺候过人,每十日一次的表演就足够她吊客人胃口,赚的银子也不少,现在她要求五日一次表演,其实是在抢夺其他姑娘的机会。 倚绿听到有些气愤,总觉得水芙蓉故意跟娇芙过不去,“她问姑娘意见,给了意见又不听。” “你们把东西都拿到小厨房去吧,外头这些与我无关。”说着娇芙拿出宣纸,磨墨洗笔,准备誊抄古籍上的舞步:“如果有姑娘寻我,就说我多日不动舞技生疏,妈妈责令我练习舞技。” 娇芙彻底躲了,只与人写书信,等登台之日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不过她没料到赵郁会派人来找她,而柳妈妈并未通知娇芙,私自替她挡掉。 苟寻手里捧着套汝窑茶具,脸色不停变幻,最后原模原样的带回去,真想不透为何主子独独对她不同。 登台日 登台之日别说是醉玉楼的大日子,放在渝州城都算声势浩大,加上赵三爷大破鞑靼大军,鞑靼内怯胆慑投降,赵家军大胜得归,渝州遍地皆是喜意。 当初为了刻意营造出醉玉楼与其他青楼不同,醉玉楼在登台日同一天专门设置诗词大会,文人骚客聚集一地。姑娘们若觉得自己诗词歌赋拿得出手,也能参与其中,算给青楼披上件文雅的外衣,让众人看看醉玉楼的姑娘不止空有皮囊。 这一举动,几乎将其他的青楼风头占尽,甚至其他青楼将姑娘塞到醉玉楼,求得登台表演的机会。 不管是想一睹醉玉楼姑娘的风采,还是想在诗词大会赢得头筹,渝州城很多人都会来凑热闹。 这日,渝州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深秋的风一吹便是冷得让发抖,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天气越发凉起来。 倚绿凑到娇芙跟前,神色复杂地看着娇芙:“姑娘,西罗姑娘传来消息,招待的贵客里并未见到三爷。” 这样的结局似乎在娇芙意料之中,赵郁刚大胜归来,忙着庆贺胜战,怎么可能会来。 娇芙站在窗口神色平静,他不来最好啊,千万不要来,这张脸摆在这里,他若来了不可能让她落入别人手中,可到他手里也不一定会是好下场。 舞衣柳妈妈早就准备好让人送来,她做了简单的修改,玫红色的舞裙轻盈而不露骨,穿在身上勾勒出玲珑身躯,赤脚踩在地上,双脚脚踝处是两条银丝制作而成脚链。 她特地画了设计图让工匠赶工制作出来,每条脚链穿了两只铃铛,系在脚踝上稍微动作就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倚绿要给娇芙上妆被她阻止,娇芙本身会化妆。 古代胭脂水粉有纯天然制作,也有掺杂重金属制作而成,娇芙分辨不出所以不愿将它们涂抹在脸上,平常化妆刻意画淡妆,导致众人以为她浓妆不好看,实际上从没人见过她浓妆。如今抹上粉墨,比她平时素容示人时更加夺目。 要跳《衍楚》这种祭祀之舞,娇芙想让自己看起来庄重肃穆,免得玷污那份神圣之感。可在青楼跳这样的舞,对齐本身就是一种亵渎,娇芙放弃了想要端庄的意思,只是尽可能的让她妆容看起来妩媚却不落入俗套。 娇芙的出场排在最后,她准备妥当就去了前院,身上披着一件边缘带绒毛的白色披风,脑袋都在帽子里,脸上围着玫红色面巾,她这般打扮在今日并不算扎眼,要上场的姑娘都是这样的打扮。 好在今日虽然下小雨,但从住处到前院一路都有步廊,走在廊檐下不用担心雨水打湿身。 她一路上走得极为缓慢,可再慢路也有尽头。 醉玉楼大厅分为三楼,二楼中间有间房间是给要上场的姑娘们候着的,房间看上去与二楼其他房间相同,实际上除开有一处正门外,这间房还有两处暗门。 一处暗门给姑娘们悄悄上二楼,另一处暗门推开是台阶,走过台阶不惊扰其他人到一楼舞台侧面。 房间门被推开,姑娘纷纷看向门口。 娇芙在倚绿的帮助下脱下披风,系在脸上的面巾却未取下,只留一双澄澈的眼神露在外面。 房间里大概还坐着六七位未上场的姑娘,水芙蓉也在其中,她就在娇芙前一名上台。 她们的紧张忐忑全表现在脸上,反倒是水芙蓉面上没多少表情,娇芙扫了眼便找了位置坐下,谁知水芙蓉起身坐在了她身边。 “你开心了吧,我被贵人厌弃。”水芙蓉刚开口说话,就察觉到有好几道视线似有若无的扫过她,不过她现在并不在意这些。 “我不知道你的事。”娇芙鲜少主动打听其他姑娘的事,只是有时听到耳中悄悄记下,免得下回碰到人家痛处。 况且这段日子她是真忙,要将古籍上的舞步誊抄,每日还得练舞。她每天练舞练到瘫痪,到时间只想躺床上睡觉,哪有时间关注水芙蓉的恩恩怨怨。娇芙对水芙蓉所做的事,至今还停留在她将每月表演改成六次上。 水芙蓉透过窗户看向下方如痴如醉的男人,自嘲地笑了笑:“你说贵人为何不肯碰我?我的身子还是干净的。”她得知贵人留不了几日,想把自己交给贵人可那人说什么都不动她。真要是那般洁身自好的男子,怎可能日日待在青楼,如若不是为何不能碰她。 娇芙眉心猛地一跳,劝道:“这里还有旁人,慎言。”娇芙并不想听水芙蓉诉说满腔情意,身处青楼甭管你多奈何,动情是最大的忌讳。 渝州城并未有姓季的大户人家,可柳妈妈口口声声喊人家贵客,是贵客又不是渝州城人,人家何必跑渝州城来留情。 况且娇芙先前见那位季公子,人家行事看似放荡不羁,看人眼神风流可却不下流,来青楼指不定就是缺人陪他喝酒。 这样的人很好伺候也难以伺候,要既能玲珑剔透也能装聋作哑,谁知水芙蓉陷了进去。 水芙蓉靠在椅背上无所畏惧:“我没什么怕的,她们要说就说吧。过了今晚大家都一样,你可以问问她们有谁不怕。这里面除开你,谁有选择的权利。” 娇芙环视一圈,那些被水芙蓉点名的姑娘此刻有些忍不住哭出声,大家都明白这场登台于她们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低低说着:“我有选择的权利也要有可以选择的人。” 娇芙这种态度让水芙蓉心生厌烦,她的待遇在醉玉楼从来都是最好的,妈妈素来最宠爱她:“你难道不知道,妈妈根本不想让人伺候人?” “你说什么?”娇芙从来不知还有这回事,妈妈从来没跟她说过,甚至每回她想同妈妈说自己的想法时,妈妈都会故意打断她,然后转移话题。 水芙蓉发现娇芙真的不知道,不由得扯着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谁说妈妈不偏心,妈妈的心都偏得没边了,轮到娇芙身上可真是费尽心思。 “妈妈怎么舍得她精心培养的人,给他们糟蹋。”说着水芙蓉下巴微抬,眼神不屑地扫视底下男人。要说这群男人作践她们,将她们当做玩物,她们何尝又看得起他们,大家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娇芙缓缓起身,斜靠在窗柩往下看。她站的地方恰好将下面场景一览无余,下面却看不到上面的场景。 娇芙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人可听见的声音说道:“我倒是很好奇是什么给了你错觉。”哪样的错觉让水芙蓉认为柳妈妈待她不同其他姑娘,要说真有不同,或许是柳妈妈期待她卖出更高的价钱。在让她伺候谁的问题上反复横跳,权衡利弊。 “你有选择权,我们根本没有,你敢说你没有留后手,下面没你看上的?”下面并非全是权贵,还有好些文人墨客,哪怕娇芙看中身无分文的读书人,好歹她不是被拍卖掉初夜。 娇芙弯唇露出笑意,她抬眸不经意瞥向二楼侧对面的房间,瞧见里面的人愣了下,不过旋即收回视线。 “你倒是给了我一个好提议。”娇芙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过后手,实际上从一开始她就在谋划。 如今没几人知道诗词大会最开始是娇芙的提议。而成立至今,醉玉楼出过三位清妓,她们以诗词会友,甚少出现在人前,名声却在文人间流传。 老腐朽的读书人也是种选择,之乎者也的人最守规矩。不过这种挑选极为考验眼力。读书人最是负心人,哪种人当中都有卑鄙无耻之徒。若惹得人家不快,人家用笔杆子玷污人名声很容易做到,娇芙不是十分乐意与那些酸腐儒相处,可她却有钟意之人。 下面的姑娘站在台上,立马就有人上台询问,谁愿意出价买下姑娘初夜,价高者得,最后有富绅出了五千两的价钱。姑娘好像就是物件,全程没有任何人询问过她的意见。 直到被人拍下,那姑娘脸上是无懈可击的笑容,在众人起哄催促下走到富绅面前,妖娆的贴在那人身上端茶倒水,甚至走过去时还有人乘机占便宜,姑娘只能忍气吞声。 娇芙忍着心底翻涌的情绪,别开眼不再看下面一群人的狂欢,对身侧的人轻声道:“你如果真的不想伺候人,我替你想法子。” 娇芙脑子里转过很多想法,若是水芙蓉不想在今日像物件般拍卖出去,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凡事都有风险,更何况是破坏规则的事,她都不能准确算出该付出的代价。 水芙蓉一口回绝:“不必了。” “你不信我吗?”娇芙嗓音温柔,她待人总是如此好似水般,无声将人包围,等人察觉时已经沉溺与她的温柔中。 水芙蓉摇摇头,无关相不相信,她们从踏入这里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水芙蓉早就能坦然接受,只不过遇到季祜后突然不甘心罢了,可是不甘心只能让自己受苦外并没有好处。 “快该我上场了。”水芙蓉拂了拂裙摆,从一旁书桌上抱起琴,转身朝娇芙嫣然一笑:“祝我好运,也祝你好运。” 水芙蓉下面就只剩下娇芙,娇芙看着她推开侧门,缓缓走向楼梯。下面已经有人在喊水芙蓉姑娘,热情至极,娇芙重新坐了回去。 强求她 下面一声声出价是对她们的宣判,等到二楼有人喊价,下面的人安静下来,看着二楼的客人竞价。 二楼以上房间内坐的人非富即贵,出价有专人在旁喊,保密措施极好,有人试图查看喊价是谁,根本查看不到,在场就没几人清楚房内坐的是谁。 下面的人怕无意中得罪人,因此二楼开始出价,一楼就不敢争了。不过二楼以上的客人很少开价,他们多是来醉玉楼凑热闹,开价便是真看上了,最后水芙蓉被送去二楼某间房内。 娇芙顾不上那么多,最后该轮到她上场了。为了这场盘鼓舞,柳妈妈花费进太多心思,从设计场地到布景实施,无一不透着精细。 娇芙踩在盘鼓之上,水袖轻甩,鼓上高纵轻蹑。 或长袖飞舞成片散开,或踩鼓下腰单腿立于鼓上,踏舞出节奏紧凑,她舞姿娇媚,长袖逶迤,细腰婀娜。 娇芙的目光不时瞥向门口,似乎在等着谁从那边进来。 在众人出神之际,竟然有人端着酒盏歪斜摇晃地闯了进来,头上簪着藤木枝簪子,身着一袭长衫,只是他此刻面色微醺,长衫已然半解。 大庭广众之下,毫无形象地斜靠在长柱上,和着娇芙脚下鼓声朗声道:“罗衣从风舞,长袖交横纵,娇体如游龙,舞袖如素蜺。轻盈似飞燕,机敏若惊鸿……其始其终,兴也志也,若俯若仰,若来若往。雍华与容,不可为象。观之者称丽,莫不怡悦!” 随着他最后一字铿锵落下,娇芙最后动作做完,脚下的鼓应声裂开,众人不由惊呼,好些姑娘忍不住闭上眼睛,不敢接着往下看,这要是直接扎上去,腿能当场作废。 好在娇芙躲闪及时,娇芙脚尖轻点轻盈地落在地面。 即便那根木刺差点刺穿她的脚掌,此刻她脸上表情依旧不变,向观看的众位施了礼,完成此舞的谢幕。 在旁边观看的牡丹没忍住差点直接冲上去,被倚绿与弄琴联手挡住。柳妈妈也惊出一声冷汗,台上的盘鼓她都是亲自再三确认过没问题才搬上来,万幸娇芙反应迅速才没发生意外。 二楼房间内,弱冠之年的青年衣冠楚楚,身边却围绕着三四位美人。 他在美人的伺候下一杯酒一颗葡萄下去,慢悠悠朝后看了眼,见男人目光紧盯下面,剑眉紧蹙,顺着他的视线往下面看去,说道:“三爷,这趟真没白来啊,值得!你说这朵花最后落入谁家?醉玉楼花魁素来有挑选入幕之宾的权利,都是大家默认的,我看那人不错。” 青年手往下一指,正是方才高声诵词的文人。不得不说方才精彩,男的身如修竹,女的柔若柳蔓,一人在台上,一人在台下,一人诵词,一人舞,当真般配。 下方鼓掌叫好,绵绵不绝。 赵郁眸底泛冷,扫过下方木屑:“闻礼知,你话太多了。” 闻礼知渝州知府老来子,在渝州城那是出了名的浪子,浸淫青楼酒馆多年,红颜知己能从渝州排到京城。闻老爷子越是打骂,他越是缩在外面不回去。狡兔都知道三窟,虽说醉玉楼出名,但也不过是他其中的歇脚地之一。不过今日他舍得下血本,顶着被家里人抓回去的风险,特地过来看热闹的。 “三爷若是不喜欢听,我闭嘴。”闻礼知连忙闭嘴,免得得罪赵郁。 他把赵郁请过来是当挡箭牌的,若是不慎被抓回去还有赵郁这尊大佛在,家里不会对他往死里揍。闻礼知只是试着问了问,还以为赵郁不来醉玉楼,毕竟他那人就不像是对女人感兴趣的人。 下方柳妈妈已经扭着腰肢上台,略显富态的手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娇芙知道她得趁着众人没反应过来速战速决,要不然越多人关注她,她到时候不选人家得罪的人就越多,娇芙扯着柳妈妈衣袖,催促柳妈妈。 柳妈妈笑了笑,不急不缓地道:“咱们娇芙能逢凶化吉,是有福之人,浑身上下福气着呢。快来告诉妈妈,你看中哪位爷。” 谁不想沾沾福气?这下想要娇芙的人越发多了。 众人从惊诧中回神,原来刚刚只是虚惊一场,还真以为出了意外。柳妈妈几句话就让他们以为鼓是娇芙故意被毁,只为博个化险为夷有福气的名声。 这些娇芙都不在乎,她几乎没丝毫犹豫,目光落在方才作词的那人身上。那人的脚步都踏出来,娇芙便要抬手点他,二楼有客人自报家门,打断了娇芙的动作。 原先敞开的窗牖旁站了人,锦衣华服的男子扫了眼下方:“程家西宁愿为姑娘效劳,不知有没有机会?” “说话的那人是谁?” 闻礼知闻言,身子往前探了探,乐呵地一笑:“这小子怎么也跟着掺和。这人是程知府家独子程西宁,今年二十三岁,自成婚以来家里纳了八房小妾。他难不成还想把醉玉楼花魁勾搭回家?看他面色苍白,眼底发青,中气不足的样子,就知道他纵欲过度,也不怕死在女人身上。” 闻礼知长发竖冠,有截落在胸前,他勾起捋了捋,瞟了眼赵郁:“三爷不试试啊?这般美人错过了实在可惜,美人应当配英雄。” 言罢,当即出声报了赵郁的名儿。 闻老太爷也是号人物,在渝州城做生意几乎没有他不涉及的,可愣是面面俱到谁都给闻家几分脸面。闻礼知自小跟在闻老太爷身边,他看上去不学无术,可论揣摩人心、察言观色,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这是一场借花献佛的豪赌啊。 他的声音让醉玉楼大厅整个寂静,连带着房间内的人都噤声,程西宁下意识缩回去,握着窗沿的手狠狠收紧。 还是不知是谁吼道:“闻礼知,你做什么!” 别看闻礼知爱混迹青楼,可人家狐朋狗友的兄弟多,跟谁都能说的上话,都能打得上交道,所以他哪怕不自报家门,这些人听到他的声音都晓得他是谁。 闻礼知瞄了眼赵郁,见对方不生气也没制止,端着茶细细品,便知道自己赌对了,当下不客气地回道:“你是不是瞧不起人?” 谁敢说句瞧不起人? 方才说话的声儿是闻礼知的声音,可实实在在报的是三爷的名儿。他闻礼知几时跟三爷混一起了!大家从前都没听过闻礼知和三爷交好的信儿,这混蛋背着人不干人事。 闻礼知胆子大,直接报赵郁的名,若是报自己的名,先不说人家花魁看不看得上自己,前些闻礼知得罪过的人,肯定要跟他过不去。这一报上赵郁的名字,原先准备露面的人得迟疑了,谁也不敢跟阎王爷抢女人,就怕今儿抢赢了女人,明儿被人收了命。 娇芙的心颤了三颤,实际上直到前几天,娇芙才从西罗口中得知,原来柳妈妈在她练舞期间,已经私自替她拒绝了好几回赵郁,不让赵郁单独见她,刚刚在二楼时她还以为自己眼花瞥见了赵郁,谁知赵郁真的来了,还让闻礼知报了他的名字。 “闻礼知,不要扯着老虎做大旗,就算你将三爷的名字搬出来也没用,做决定的还是娇芙姑娘。”原先替娇芙作词的男子已经站在台下,离娇芙仅三步之遥,朝着娇芙作揖:“娇芙姑娘,在下郐临裴永锦,愿为姑娘座上宾。” 裴家在郐临是大家族,书香门第清贵人家,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出过响当当的大文豪,裴家连三岁小儿都能诵诗。裴家人有着文人骨子里的傲骨,听闻过裴家名声的人,听到裴永锦这番话,好些人倒吸一口凉气。 闻礼知闷哼:“什么裴永锦,无名小卒,你说说看众人服气你吗?” 娇芙往前一步,仰头望向二楼,开口嗓音悠扬婉转,众人这才晓得她不仅舞好,还有副好嗓子:“闻公子,来醉玉楼者皆是客。我敬您,也敬裴公子,确实裴公子……” 西罗上前凑到柳妈妈耳畔低语,柳妈妈连忙拉住娇芙,抢她的话:“娇芙,莫要让三爷等着急了,西罗快点将娇芙送上楼。” “柳妈妈,规矩便是由姑娘挑选,你替娇芙姑娘做主,怕是不合规矩吧。”裴永锦已经拂开人群走到娇芙对面,他眼底尚且带着微醺醉意,桃花眼煞是好看。 娇芙试图挣脱西罗桎梏,可是西罗的力气比她大许多,一时间她动弹不得,只好出声道:“妈妈,您这是做什么,我选……” 柳妈妈面色顿时严肃,打断娇芙的话,“三爷!咱们娇芙选三爷。”紧接着低声朝娇芙道:“不要让妈妈为难啊,妈妈不想牵连其他人,你不是清苦一辈子的命,醉玉楼已有三位卖艺不卖身的才女足矣,无需第四位。” 边说柳妈妈眼神不停地向裴永锦身上看,他身边已经围了醉玉楼的护卫,还有名护卫贴在他身后,娇芙似乎瞧见匕首的反光,若他敢轻举妄动只怕下一秒就会被带走。 柳妈妈的手段娇芙丝毫不怀疑,她背后的背景也不是一般人能撼动的,要不然这些年别的青楼开门关门,只有醉玉楼好好的。 “妈妈不必为难他人,我去见三爷就是。”娇芙朝着下面福身,“多谢裴公子厚爱,您的那首词娇芙很喜欢。”可却不再提要选裴永锦。 说着娇芙就要走,裴永锦就要开口说话,腰后的匕首已经划破他的衣裳,贴着他后背的肌肤。 “娇芙……”裴永锦固执出声,斜眸看了眼赵郁房间所在方向,他刚出声那匕首就刺入他的后背,刺痛感并着鲜血晕染后背的感觉让他一时失声。 赵郁眉头从开始皱起就未舒展,下面娇芙无声抗议,称托得他像极了棒打鸳鸯的恶人。苟寻低头走了出去,柳妈妈既然收了好处就得将事情办妥当,主子想要的从未失手。 ※※※※※※※※※※※※※※※※※※※※ 日常求收藏,求评论,求营养液,我还有十几章存稿呢,只见天天存稿少,不见存稿增加,你们给我点动力呀!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写得好不好,存稿就是这点麻烦,把握不住你们的心思,写偏了还不能修改( p′︵‵。) 自多情 娇芙不欲拖累裴永锦,只想尽快解决这场闹剧,皱着眉催促西罗,“带我上去吧,能得三爷厚爱是娇芙福气。”不放心的又低声嘱咐道:“莫要为难他,裴家虽不在渝州城,可能与谢家并称裴谢,不是好招惹的。” 这点方寸柳妈妈还是能拿捏得住,裴家不在渝州,可渝州也有大批读书人,柳妈妈不会过分为难。裴永锦被挟持着带下去,柳妈妈处理剩下的事,姑娘们跳舞的跳舞,敬酒的敬酒,似乎丝毫没有因为方才的事受影响。 此刻房内只剩赵郁,方才闻礼知见苟寻出去,他识趣地跟上,带上他的姑娘们在隔壁要了间房间,不能打搅人家好事。 西罗站在门外看着娇芙推门,门前摆着八宝扇琉璃屏风,挡住里面的场景,她见娇芙绕过屏风走进去,便伸手将房门拢上。 房间隔音处理得极好,站在门口听不到里面半点动静,她站了会儿直到苟寻过来守在门,提醒她她才恍若大悟的离开。 娇芙此刻披着白色斗篷,里面还是那件舞裙,深秋的天气稍冷,来不及换衣服就只好披着斗篷,笑意盈盈地站在赵郁面前。 赵郁朝娇芙点了点面前的座位,让她坐下,问道:“你三番几次打发人将苟寻送出醉玉楼,是因为心中装了旁人?” 娇芙刚坐下准备执壶提赵郁倒酒,就听见他如此问话,愣了下缓缓摇头,“那段时间紧凑,娇芙从头到尾都在练舞,没有时间见客。” “可你却有时间与裴永锦通信。”赵郁语气笃定,就像是亲眼看到娇芙与裴永锦来往,喝酒的动作却丝毫不见迟疑,仿若只是偶然与娇芙聊起。 娇芙心中不由一惊,甚至忍不住站起:“三爷您调查我?”这事她连柳妈妈都瞒着,赵郁是如何得知? 似乎赵郁的目的就是揭开她心口不一的表象,剑眉微挑:“你果然在意裴永锦。” “我只不过与裴公子投机罢了,并没有其他关系,再说了我与谁通信与三爷无关吧。”赵郁的调查让娇芙暗自警惕,难道赵郁还在纠结那次她说他心思狠毒,心机深沉的事? 赵郁扫了眼娇芙,云淡风轻地道:“柳妈妈把你的初夜卖给了爷,你说有没有关系?” 尽管猜到柳妈妈与赵郁达成协议,娇芙还是面色一白,斗篷下她掐了掐自己大腿,好不容易神色恢复正常,娇柔的语气里还是夹杂着生硬:“三爷若是特意来羞辱我大可不必。” 赵郁看了眼她面色苍白,还得故作镇定,只觉得刺眼,“我羞辱你有千百种法子,不必用这种办法。”只是这张脸看着……碍事。 “是,三爷不屑跟小女子计较。”赵郁突如其来的厌恶让娇芙不自觉后移,别开眼转身朝门外喊倚绿,让她将她存的桑葚酒端上来,每年娇芙都会酿点果酒。 娇芙替赵郁斟酒,端起酒杯道:“若是娇芙有得罪三爷之处,还请三爷莫要见怪。”言罢,仰头一饮而尽,干脆洒脱,倒是不像她平日娇媚。 赵郁却是转动酒杯,节骨分明的手指搭在青碧色琉璃盏上煞是好看,“你可知你这张脸太招摇?” 娇芙眸子亮晶晶的,生怕赵郁发现飞快的眨眼,只是嘴角笑意挡不住,“娇芙也只有这张脸可用,若三爷不想娇芙露于人前,娇芙可以答应三爷不再出现。” 娇芙不问赵郁为何独对她容貌上心,她只要知道这副容貌虽让赵郁厌恶,却并不会让赵郁起杀心就行。 有时候知道得越多,越容易陷入泥沼之中不可自拔,她本意也是想走清妓的路子,若赵郁能护她不被人打扰最好不过。 “只是柳妈妈那里还需三爷派人交代一番。”娇芙不忘提醒赵郁,人生在世不外乎钱财权利,柳妈妈就是贪财,只要赵郁银子给足够了,不会让娇芙伺候除赵郁以外的人。 赵郁眼底露出玩味,觉得娇芙识时务且聪明,顺杆子爬倒是厉害,可是他偏不如她的意。 接下来娇芙规矩,赵郁也没冒进,仿若赵郁和柳妈妈做交易,让柳妈妈破坏规矩胁迫娇芙进来,只是为了与她聊天。 娇芙以为赵郁默认了她的提议,在与赵郁相处时处处以他为先,将人捧得高高的,实际上她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赵郁从未点头答应她的要求。 另外,醉玉楼还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闻礼知在隔壁房间享受,美人左右相陪,喝着小酒,听听小曲儿,结果门被猛地踹开,闻家人派了好些家仆揪闻礼知。 娇芙恰好透过窗户看到闻礼知试图跳窗而跑,他房间在拐角,下面正摆着一方水缸,掉下去落水里没大事,可要砸水缸上就有苦头吃了。 闻礼知刚踩到窗沿上,后面是不敢轻举妄动的闻家家仆,下面的结实的盛满水的水缸,虽说他学了些三脚猫功夫,可跳下去他自己都没把握。 结果另一边房间窗户突然打开,因着是对角的方向,恰好那窗户打在闻礼知身上,他一时不查,就这么掉下去落在水缸里。 听说闻礼知浑身湿漉漉的,脑袋磕在水缸边沿,捞起来的时候昏迷不醒,是被闻家家仆背回去的,好些天再在青楼见不到闻家大少爷的身影。 自登台那日之舞,娇芙的名声彻底传遍渝州,包括裴永锦做的那首词,裴永锦的名声传开,他人却被柳妈妈命人送到客栈治疗养伤,这段时间都有人看守。 倒是不知是谁做了件缺德事,写信送去郐临裴家,将来龙去脉说清楚。 裴家世代书香门第,奈何出了裴永锦这根反骨,行事不拘一格,整日泡在酒坛子里,空有满腹文章不想着考取功名。裴家自觉丢不起人,收到信后立马派人将裴永锦拖了回去。 而柳妈妈却注意到另外一点,娇芙浓妆更加勾人,风情万种、诱人入骨,再没人比她更加惑人而不落风俗,柳妈妈便让她以浓妆示人。 娇芙实在不喜欢浓妆,许多女子年纪轻轻便显得人老珠黄,那是因为胭脂水粉掺杂了太多重金属,往后都离不开浓妆。 娇芙同柳妈妈抗争,结果柳妈妈铁了心让她浓妆。不仅如此,还让她接手水芙蓉上台次数,每隔五天表演一次,一月整整需要上台表演六次,而且规定不能每回都跳舞,琴棋书画需轮流来。 片刻消息传遍姑娘中间,她与水芙蓉因为登台前的聊天关系稍微融化,又瞬间跌入谷底,水芙蓉被狠狠甩了巴掌脸上挂不住,以为是娇芙给她穿小鞋,还抢她上台的次数,看见她便冷嘲热讽。 娇芙日子哪有表面上好过,自那日起赵郁就像消失般,再没有踏足醉玉楼,她身边的倚绿与弄琴也出不去。而柳妈妈以她需要准备表演为由,不让任何姑娘找她帮忙。谁敢找娇芙帮忙,不出半日就会被柳妈妈斥责。 柳妈妈从来不斥责娇芙,只训斥让娇芙帮忙的姑娘,骂的最多的是自己没出息揽客人,想走歪门邪道耽误旁人上进。话骂得难听得很,好像将娇芙以外的姑娘贬低得一无是处。 因着柳妈妈这些操作,一时间没姑娘敢踏入北子阁,娇芙的好人缘仿佛突然消失殆尽。 西罗再次催促娇芙,晚间的表演只剩半个时辰就轮到她了,众人知道今日娇芙有表演,都早早在大堂等着,这次来的客人是以往最多的一次。 “你别跟妈妈犟,从前不都是依着妈妈的意思来,这回怎么不肯了?”西罗见娇芙看着托盘上的衣物,她跟着望过去是耀眼夺目的红色,“这套裙花了柳妈妈不少心思,特地找渝州城最大的绣阁制作而成,你穿上定然好看。” 西罗拉着娇芙指尖触碰衣料,衣物确实用料上等,难得是是纹路精细绣美,走路时裙摆还会自动散开流光溢彩,谁不爱漂亮的衣裙啊。 “妈妈不知道三爷的意思?”娇芙手放在衣物上,本不想搬出赵郁,可是现在无奈只能借助他的名头。上台表演这种事只要开了头,往后就收拾不住,非得把人所有价值榨干不可。 西罗愣了愣,诧异地看向娇芙:“你可别跟我说你对三爷动了心啊,三爷那样的人咱们够不上的。” 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可西罗在醉玉楼多年,为情所困的女人不少,反倒薄恩寡义的男人多。明明干着以色侍人的事,偏对男人动真情,这样的人都没好下场,西罗不想娇芙踏进去。 “三爷只是一时兴起来醉玉楼,日子一过就将人抛之脑后了,妈妈是为人你最清楚,她哪里敢动三爷的人?”说到底还是娇芙没让三爷满意。 若说柳妈妈先前故意拒绝三爷与娇芙见面,那是故意抻着三爷,越得不到越想得到。果不其然,三爷登台那日花了大价钱让柳妈妈把娇芙送到他面前。 可是后续三爷并未给柳妈妈留话,这都多少日子过去了,前儿个下了第一场冬雪,还是没接到三爷消息。妈妈等的时日够久了,怕再等下大家对娇芙的热情消耗殆尽。 “所以那些话都是假的。”娇芙深吸一口气,若她不对自己的判断太自信,早早准备条后路给自己,也不会这么束手束脚。 西罗拍了拍娇芙的肩膀:“咱们学的第一课可是不信男人的话。”男人的承诺若是能信,世上就没那么多为情所伤的女人香消玉殒。 娇芙默不作声地垂眸,压下心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别的情绪,换上衣物,让倚绿替她绾发,自己亲手画上美美的妆。 等最后一笔落下,娇芙眼尾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盯着镜中那缓缓变得妖娆魅惑的人。 柳妈妈等西罗把娇芙送来后台,眼睛登时一亮,富态的手立马握住娇芙,语重心长地道:“娇芙啊,男人贪图新鲜,三爷不动你,你又不知为自己谋划,妈妈只能替你谋划。你看等在外面的男人们,谁不想一睹你容颜?” 娇芙透过薄薄的帘子往下方看,她笑了:“是,妈妈说得对,人要多替自己谋划。”那些人百般无赖地看着台上姑娘的表演,还有人已经开始轰人下场,他们要看娇芙姑娘,让人将娇芙姑娘请出来。 一连上了三四场后,娇芙似乎对这种安排默认了。 有时候她会让人将台子围住帷幔,中间摆上一张美人榻,点心茶点都摆好,透过帘子和一群人聊天喝茶,她总能将一群人逗得喜笑颜开,见过她一场表演的人都说醉玉楼藏着妖精,将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她的态度总是若即若离,她越是不守规矩出人意料,越是有更多人喜欢她。 娇芙每次出场都能柳妈妈赚得盆满钵满,她在醉玉楼的地位水涨船高,好东西柳妈妈源源不断的送入她的北子阁楼,待遇不是从前只靠设计、出谋划策让其他姑娘出名能比的。 可是娇芙的人缘却越发不如从前,甚至牵连到牡丹,牡丹每回来娇芙这边,回去后定然会受到其他姑娘排挤,娇芙就不见她了。就连牡丹都鲜少来她北子阁,娇芙身边只有倚绿和弄琴两人。 她从书架上取出本书,百般无赖的翻开着,里面却掉落出一张印有方锦帛的信纸,上面字迹狂草,等到了后半段,那人似乎又刻意板正字迹,至少不用费劲猜测他写的内容。 娇芙已经记不清信纸是不是她看后夹在书中,其他书里有没有夹杂信纸也不确定。 她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将书架上的书取下来一本本翻找,果然又找到了两张信纸,上面字迹工整清秀,甚至若不是信纸上印有锦帛,真看不出这信与最先发现的那张同出一人。 娇芙事先让倚绿她们不要打搅她,直到近黄昏,弄琴怕耽误用饭时辰,才过来敲门:“姑娘,该用饭了。” “嗳,来了。” 娇芙连忙应着,手上动作迅速地将信纸叠好,藏在梳妆台下最底处的暗格里,打开暗格里面还放有好些同款信纸,被娇芙小心珍藏着,依稀可见上面的夸赞之词,那些是娇芙听过最直白且最无邪念的话,每份心意都值得珍惜对待。 起涟漪 柳妈妈似乎怕娇芙想不开,还总开导她,即使现在她不帮其他姑娘出名,那些姑娘也不敢对她吆三喝四,甚至日子比从前过的还好。 这些话娇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如今确实没人敢招惹她。可容颜易逝,一招落败,她拿什么立足?醉玉楼的姑娘花期最多几年,再好看的人都是如此,以色侍人永远走不长。 可是现在好不容易拥有的都没了,犹如断壁残垣摆在她面前,娇芙又能如何挽回? 她欹斜在榻上双腿微曲,正仔细的剥着葡萄皮,外头传进急促的脚步声,抬眸看了眼,就见倚绿慌慌张张跑进来,她又将视线落在指尖,懒懒地问道:“怎么了?” “姑娘,三爷来了。”只怕现在都到门口了,倚绿赶紧看娇芙有没有不妥。 娇芙倒是老神在在地重复了句,“三爷?”神色无动于衷。 倚绿真佩服她家姑娘好气性,还能沉得住气,手上不紧不慢地剥着葡萄。 娇芙还未开口让弄琴将人请进来,人家就已经掀起珠帘入内。弄琴在后面拦都拦不住,为难地看着娇芙,她实在不敢面对这煞面阎王。 赵郁今日身着黑色锦袍,滚边绣着绿福,外罩青丝裳,脚上蹬了双小牛皮做的靴子,鞋上涌金银线绣祥云,手工内敛而精致,进来时还带了几丝凉意。 娇芙从与赵郁见面开始,他身上的衣物几乎都以黑色打底,仿佛他只有黑色的衣裳。 挥手让两人退下,自己懒洋洋地侧身躺在榻上,将剥了皮的葡萄送入口中,酸甜适度葡萄味道不错,她吐出籽含糊不清地说着:“给三爷请安。” 赵郁上下打量娇芙狠狠皱眉,堵着口闷气不上不下,凤眸不自觉眯起,没想到自己不过一段时间没来醉玉楼,娇芙就像是变了个人:“这就是你的规矩?” 娇芙拿着帕子,擦掉指尖沾着的葡萄汁,唇角浅浅勾了勾,微微立起身子,好笑地看着赵郁:“来青楼谈规矩,三爷怕是来错地方了吧。”她的嗓音甜腻得令人酥进骨子里,又娇又媚。 不过月余的时间她变化着实很大,赵郁被娇芙带刺的话气到,坐到她对面盯着她的面容端详,可视线不由自主随着娇芙噏张的唇移动。 娇芙觉察到赵郁视线正是落在她红唇上,撑着身子仰头调笑道:“爷要不要尝尝?”红唇沾了葡萄汁,水光潋滟,正微微张开无端诱人。 “谁让你画浓妆的?”赵郁板着脸厉声呵斥,忽地不知他从哪掏出一方帕子,砸到那张亦妖艳亦魅惑,却全然失去最初见到的素净的脸上。 娇芙猛地被遮住了眼,她还未来得及将帕子取下,就听到低沉的男声以命令的口吻道:“擦掉。” 娇芙被帕子覆盖的眼睛闭了闭,很好的将眼底情绪遮盖,纤长的手指上留了截好看的指甲,提着绢帕放在小几上,淡淡说道:“三爷怕是命令不动我,这是妈妈让我化的,以精致妆容示人是规矩。” 方才还让赵郁莫跟她说规矩,现在倒是一口一个规矩来堵他的话。赵郁扫了眼娇芙,在她眼底瞧见明晃晃地写着银子二字,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 “现在不怕我了?” “三爷又不是毒蛇猛兽,更加不是肆意残害无辜人的刽子手……我不怕。”娇芙杏眸眨了眨,明明顶着浓厚的妆容,却又乖巧天真得可爱,让人不自觉相信她说的话。 他扫了眼娇芙的妆容,掏出一叠银票放到桌面上:“把妆擦掉,够吗?” 娇芙歪了歪脑袋扫了眼,每张都是一百两银子的银票,看起来这位三爷出门银子还是带得足。娇芙大概估算了下赵郁置于桌上的银票数,笑道:“当然够。” 似乎是怕赵郁反悔,娇芙旋即朝外间朗声喊着:“弄琴快去打水,姑娘我要洁面。立刻,马上!” 赵郁紧盯娇芙一系列动作,见她露出原本白净的面容才挪开视线。因着净面的时候不小心打湿了额间鬓间的头发,现在湿漉漉的她也管不了,放下手中帕子就斜靠在榻上了。 弄琴上来奉茶,刚走近一点,赵郁下意识闪躲,他不习惯生人靠近。弄琴端着茶盏的手不知放下还是收回,站在旁边脸色都白了。 “三爷如何有空过来寻娇芙?”娇芙若无其事地接过茶盏,放到赵郁手边,让弄琴退下去。她还得多练练,胆子太小了些。 “不欢迎本侯?”赵郁斜眸看娇芙。 “哪有,来者皆是客。”娇芙转身抽开后头柜子抽屉,从里头拿出只匣子,将一叠银票整齐放进去,嘴上念叨着:“只要银子给够,不论谁来娇芙都欢迎。” 赵郁却听得直皱眉,心里升起那点不舒服,被他压下:“你接过多少客?本侯可听说你最近好不热闹,名声都传遍渝州城大大小小角落了。” 娇芙当着赵郁的面,正儿八经地扳着手指头,她手指极好看,葱白柔软,修长白皙,干净得像是羊脂玉,一根两根往下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她眉尖微蹙,苦恼地说着:“三爷不在的这段日子,娇芙接的客数都数不过来了。”娇柔的嗓音犹如天籁,明明是矫揉造作的话,听在耳中却生气不起来。 可赵郁端着茶盏的手不断收紧,另一只手在小几之下藏在袖中,拳头紧握,兀自忍耐着他的情绪,抬眸问道:“你不是不想伺候人?” 实际上娇芙接客从来随心,她见的都文人雅士,只有出得起银子,且在诗词歌赋上赢过她才能与她见面,让人知道她不是空有容貌的草包。 柳妈妈原本不是十分同意,没想到娇芙越是矜持,追捧她的人越多,柳妈妈也没逼着娇芙献身了,只是她见过的人还是有些的。 这些话就没必要同赵郁说。赵郁望着她眼里没有欲望,可他和娇芙见过的那些男人本质没甚区别,都是冲着这张脸来。 “伺候人不是娇芙说的算,全靠妈妈主持。”娇芙露出娇媚的笑容,秾丽而灿烂,没有动怒生气只有平静,像是吃饭喝水般平常的事。 但赵郁对上那双眸子,仿若看见她在说,当初是他答应她,让她不再接客,可是他却临时反悔。 “也要你有伺候人的本事。”赵郁笑着说出口的话,放在其他姑娘身上该忍不住心酸,可娇芙就像是百毒不侵的人,煞有其事地点头,当做赵郁在夸奖。 她越是风轻云淡,越是让人挪不开眼睛,赵郁却觉得她这张容貌碍眼,心里蹿起怒火,强压下怒火,唇角紧绷:“本侯花了大价钱,不是来跟你聊天的。” “那三爷想看什么?”娇芙稍微坐直了身子,看似比方才认真,实际上神色依旧漫不经心:“毕竟收了侯爷的银子,要不然娇芙给侯爷唱一曲?”语气勾人,仿佛赵郁只要出得起银子,提出让她脱光衣服她能毫不犹豫照做似的,无时无刻不在惹人生气。 赵郁不再说话,娇芙款款起身,拿出快要落灰的琵琶。 醉玉楼的姑娘都有门拿得出手的琴艺,为了避免客人觉得乏味无趣,姑娘们学的乐器都不相同,只是娇芙本身不爱弹琵琶,这琵琶放在角落里都要生灰了。 娇芙睁着猫眼儿似的眼眸微挑,低头调琵琶音调,温顺乖巧,眉眼皆是温柔,全然不似刚刚顶撞赵郁时尖锐。 苟寻侍立一旁,不自觉看向娇芙,收回目光又忍不住往她脸看去,脑子里有东西一闪而过。 娇芙侧首倾听琵琶琴弦发出的音调,待到调准音调她垂首续续弹,嘴里哼着江南小调,细捻轻拢,琴声婉转清丽如春江之水,灵动精巧如九秋之菊。 苟寻猛地睁大眼睛,抓住记忆中转瞬即逝的点,他知道自己为何见到娇芙觉得眼熟,可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他在主子书房里见过一幅画,那画上之人与娇芙如出一辙! 主子的书房等闲人不能靠近,其中有间房间更是常年上锁,钥匙仅有一把在主子身上,苟寻在赵郁身边伺候多年进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曾真切的见过主子房间里曾挂过幅女子画像,垂眉温婉地坐在弯弯溪水旁浣洗衣物,就如娇芙此刻低首的模样。他见那幅画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明显和娇芙年龄对不上,那人是谁主子从未提过,又或者是苟寻不知道。 就连赵郁看到素手弹琵琶的娇芙都忍不住神情恍惚,娇芙被他幽深的目光盯得发毛,好几次差点弹错调唱错曲儿,她掀眸瞥了眼赵郁,只见他愣愣出神,恐怕就算娇芙弹错调他都听不出。 一曲毕,娇芙抱着琵琶起身行礼。 赵郁抬手制止她的动作,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放在桌上茶盏上,冷淡地道:“继续。” 人家好歹出了大价钱,娇芙笑了笑抱着琵琶重新回到圆凳上,“三爷还想听什么曲儿。” 赵郁沉吟了瞬,左手食指转了转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你可会江南童谣?” 娇芙扶着琵琶,不怕得罪赵郁,直言道:“只会哼。”不会就是不会,她没不懂装懂,就算说自己懂,开口也会露馅。 如今她说自己会哼江南童谣,还是因着醉玉楼有粗使婆子是江南人,娇芙总听她哼唱听多了就会了点,放在稍懂的人耳里不够听的。 “那你哼吧。”赵郁手撑着额头,冷眸看了眼娇芙手中的琵琶,道:“不要弹琵琶,清哼。” 没有琵琶辅助,对于哼唱的人要求更高,江南童谣娇芙本来就是半吊子,幸好她胜在嗓音好听,清柔婉折软糯温顺,抱着琵琶清唱也像是那么回事。 娇芙总共才会两三首,每首她就差不多只能哼出一半,另一半自己照前面的调子自创的,全哼完都没听见赵郁喊停,她嗓子都哑了,抬眸看去听的人已经闭目入睡。 他阖眸坐在榻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搭在弯曲的膝盖上,虽是眉目紧蹙,脸色紧绷,人却是真睡着了。 娇芙视线移到苟寻身上,抬了抬下颌,无声地问道:这下怎么办? 苟寻摇摇头,不忍心打搅赵郁。 没失眠过的人不知道能睡安稳觉是多么庆幸的事。他时刻跟在主子身边,就算主子去军营他也跟着,知道主子好久都没睡过好觉了,更别说坐着坐着就入睡,这种情况简直罕见。 娇芙只好枯坐等赵郁醒,这样最是无聊,原本屋内就暖和,还有丝丝似有若无的熏香,她闭了闭眼睛也想休憩,就在快要入睡时,想起赵郁还在娇芙立马就清醒了,试图站起来,免得自己真睡过去。 可她刚做贼似的轻手轻脚起身,榻上的赵郁似乎有所感应,那双狐狸般深沉的眸子缓缓睁开,正好对上她娇娇目光。 她抱着琵琶刚起身,脸上还有丝傻愣愣的意味,呆站着不知做何反应,也丝毫不知那系上鹅黄色腰带的细腰,落在人眼里盈盈不堪一握,看得手痒痒。 缘因他 “三爷醒了?要不要让丫头收拾间客房出来,您再休息休息?”她清了清嗓子才问道。 “不必。”赵郁拍了拍袍子下榻,对他在醉玉楼睡着没来得及多想,看到娇芙面上重新挂起恰到好处的笑容,开口就道:“多学学江南童谣,下回再不要两三首来回唱,还有下回不要再上浓妆。” 被赵郁摆过一道后,尽管娇芙不信赵郁嘴中说的下回,还是低头应是,让倚绿替她将人送出北子阁楼。 娇芙好不容易找到凉水,一连喝了好几杯,沙哑的嗓子才缓过来,弄琴在旁边心疼得皱眉。 她还想再喝,被弄琴挡住。弄琴皱着眉头抢过她的水杯:“姑娘快别喝了,凉水喝了肚子疼。”每回姑娘来例假疼得死去活来,如今天气冷本不该喝凉水,偏姑娘爱贪这抹凉,借着嗓子不舒服喝凉水。 “好吧,好吧。”娇芙把杯子交给弄琴,等她出去悄悄打开窗户半边透气,屋里放了好几盆碳火,暖和得很,她都快要上火了。 柳妈妈早早推掉其他事务等在北子阁楼暖阁,就想着送赵郁出门,试探赵郁对娇芙的态度。 迎上赵郁,柳妈妈觑他的脸色,神色低沉冷冽看不出喜怒,她绞着手帕,谁知道三爷还是在意娇芙的,就是她都没想到三爷还会来醉玉楼。 “三爷,咱家娇芙伺候可尽心?”柳妈妈了解娇芙,面上表现无所谓,甚至随遇而安,任由人摆弄,实际上逼急了她性子比谁都烈,所以这些年柳妈妈都不敢把人逼急了。 赵郁想起那张素净的脸,和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若她不身处青楼,应该比其他人都干净:“往后别再让她化浓妆。” 身后的苟寻见状掏出小金鱼递给柳妈妈,柳妈妈脸上立马堆满笑意,伸手想接又不敢接,最后还是没抵抗住小金鱼的诱惑,接过去使劲搓了搓放在腰间:“三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回头我就叮嘱娇芙让她别再整日化浓妆。” 柳妈妈似乎想到别的,看着赵郁背影嘴巴动了动,不过最后还是没问出口。直到伸长脖子都看不见人影,她才懊恼地拍自己脑门,就是因为自己的胆子这下耽误大事了。 柳妈妈如今骑虎难下,她拿不定赵郁的态度,就不知道娇芙到底该不该继续见客。如今想见娇芙的人从城东排到城南都不止,赵郁不说娇芙是他的人,柳妈妈不敢将娇芙藏起不见人,怕那些人联合起来掀了醉玉楼。 可让赵郁承认娇芙未免太难了些,她听说因着赵郁进醉玉楼的事,渝州城已经有人动了歪心思,准备将自己女儿往赵家送,这回赵郁来醉玉楼就是走的后门。 赵郁无意惊动其他人,来时走的后门,回去走的也是后门。 醉玉楼高墙围绕,层层叠嶂,光后门都有好几处,若是客人不想走前门,大可以绕后门进出,到了小巷子绕上几圈就能回到街上。 苟寻跟着赵郁从醉玉楼后门出去,他们没走大街而是绕小巷,出了小巷无人的路上有人等着,手中牵了匹浑身黑亮的骏马,主子这架势不是回府里。 好不容易才从军营抽空出来一趟,先去醉玉楼就罢了,现在连侯府都不回。 “主子,您要把我丢下啊?”主子好不容易出军营一趟连府门都不进,让他一人回侯府,肯定得遭老太太盘问。 赵郁翻身上马,只留给苟寻背影:“府里的事交给你,顺便替爷向父亲问安。”刚刚在娇芙那边莫名其妙心里蹿火,又莫名其妙得到安宁,更是让他升起几丝警惕。待在军营比其他地方自在,顺便找人查查这位醉玉楼的花魁。 娇芙不知道赵郁准备查她,即便知道也无所谓。她翻找过原身的记忆,原身从记事起就是跟着老乞丐乞讨的小乞儿,直到五岁那年一场大病,娇芙过来接替了原主,被位年迈眼瞎的阿婆收养,跟阿婆相依为命,这些年她的经历都有来处可寻。 至于前五年她到底如何长大的,又如何沦为小乞儿,那些无所谓。这年头被抛弃的女儿数不清,就算是刚生下来就被溺闭也实属正常,只是她比较幸运不仅活下来,还成了渝州城有名有姓的人。 这样的世道娇芙不是特例,醉玉楼随手一挑就是苦命人。 “姑娘怎么来了?”刘婆子刚把院子里落叶清扫,正捧着热汤坐在廊下休息,见到娇芙也不局促,放下手里的碗满脸笑意起身。 娇芙让她坐下,自己坐在她身边,问道:“刘婶现在有空?” “有的,有的。”刘婆子忙不迭应道,她嗓门大跟娇芙刻意压低声音:“姑娘有事打发倚绿来就行,天气冷姑娘别总出来冻着了。” “我想请刘婶帮忙。”娇芙也不跟她客气,别看刘婆子嗓门大中气十足的,实际上醉玉楼只有她会江南小调,“不知道刘婶还记不记得江南那边的童谣,要不然小曲儿也行。” “记得,都还记得。”这么些年过来就只剩这些了,晚上是不是她会哼两句。 刘婆子的命也苦,年纪轻轻死了丈夫当了寡妇,顾忌着儿子没改嫁,靠替人做粗活把儿子拉扯大,又攒银子给儿子娶了媳妇,本来是到了享儿子儿媳妇福气的时候了。奈何家里儿媳妇容不下她,儿子又被儿媳妇死死拿捏,刘婆子在家的日子不好过。 谁知那年江南突发发水灾,淹了大片农田房屋,刘婆子把家里能卖的全卖了才勉强活下来,还没等到开垦,偏偏儿媳妇还怀孕了,一家子实在活不下去。 最后刘婆子把自己卖掉,换了三两银子留给儿子儿媳妇,跟着牙婆从江南到渝州,凭借她一身气力,卖进了醉玉楼当粗使婆子。 “刘婶把你会的都教我就行。打扫北子阁楼庭院的事再找人来打扫,你就在我身边教我童谣。” 刘婆子连忙摆手,就这点事费不了多大劲儿:“不用不用,我利索干完活教姑娘就行。” 倚绿站在旁边扯了扯刘婆子袖子,冲她眨了眨眼睛:“刘婶,你怎么不懂呢。姑娘是想让你跟在她身边,还是说你不愿意?” 刘婆子没反应过来,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望着娇芙,身强体壮的人看起来有些憨憨的。 娇芙笑着看她,等她给回复。 过了好一会儿刘婆子才回神,急急忙忙点头:“愿、愿意的,姑娘能看上我是我的福气。” 虽然北子阁楼地方大,感觉打扫起来比其他地方干活累不少,但实际上娇芙姑娘比别的姑娘省心。她来北子阁楼只管打扫,做完就能休息,只要不耽误事还能做自己的事。 而且天热了有绿豆汤随她喝,天冷了灶上有热乎乎的姜汤,就算每年年节前醉玉楼会发新衣服,另外姑娘还会让倚绿送她两身新衣服。就算和姑娘接触不多,甚至没说过几句话,刘婆子心里也认为姑娘是好人。 总有人让她别守着北子阁楼,去外面做打扫姑娘一高兴能得不少赏赐,刘婆子一直都没去。平常月钱加上红封够了,到了她这把年纪攒再多银子都没处花,她就是图舒心。 娇芙让倚绿带刘婆子收拾住处,原先刘婆子是住在北子阁楼小角落里,她没有资格靠近姑娘住的地方,现在她被安排到了耳房。 这处地方藏在阁楼后面,不过房间设计巧妙,有一处窗户能看到外面全景,不管谁来了都能看清。刘婆子还算聪明,猜到了娇芙将她安排到这里的用意,不用倚绿特意提点,不管她们在不在,她就是守着北子阁的。 就从今儿晚上开始,刘婆子教她江南小调,娇芙不怕柳妈妈不同意,柳妈妈也有难题要娇芙解决。 “娇芙,你给妈妈一句准话,你要不要出台表演?”柳妈妈自己拿不定主意就将问题抛给娇芙,横竖无论哪种选择哪种结果,最后都是娇芙承担责任。 娇芙疑惑地看着柳妈妈:“这不是先前敲定好的我一月六次表演,还是妈妈想调整?”柳妈妈总不可能毫无缘由问她。 柳妈妈甩了甩香帕,坐下娇芙身侧,温吞吞地说着:“你要是不愿意,妈妈不强求你,毕竟你还要更重要的事。三爷指不定几时会过来,你伺候好他就行。” 她还以为何事,原来是关于赵郁。那人的性子娇芙琢磨不透,还是不费心思琢磨,以常人心态对待走一步算一步,免得谋划来谋划去最后落得两手空空。 “不必了。”娇芙回绝了柳妈妈,她要不要见客,赵郁没下银子,没开口叮嘱前,他都做不了娇芙的主。“按先前定下的来。不过刘婆子可能得在我这边留段时间,三爷喜欢江南小调,正好刘婆子曾是江南人,让她教教我。” 刘婆子再是江南人,这些年过去早就不剩几分,说话嗓门比谁都大,嗓子一吼老远就听见是她,解决压在心头的事柳妈妈很好说话,“行,都依你。”说完还提醒娇芙,水芙蓉喊了金良阁的人过几日来定制首饰,到时她别忘了找人打造几副精致头面。 娇芙应着柳妈妈,一般人都请不动金良阁上门定制,能请动确实是件值得炫耀的事,但实际上她从不把金良阁的人喊来醉玉楼,都是自己跑去挑选,因为那是她难得出门的机会。 每次出门娇芙都会高兴上好几天,早早选着自己最好看的衣裳,想着自己要买的东西,心里念着一遍又一遍,唯恐这次忘记,下回出门又得等许久才有机会。 出门欢 娇芙决定做一件事就会怀着十二分认真做,她每日起码三个时辰抱着琵琶跟刘婆子学童谣,一连好些日子都花费在江南小调。 她嗓音本就娇柔,唱起来像是掺了蜜似的甜,刘婆子总说听娇芙唱小曲儿是享受,童谣用来哄小孩子,大人听了也兴意盎然。 临近年关,停了两三日小雪,开始飘起鹅毛大雪。 娇芙裹得严严实实,最后被倚绿套上件厚重的斗篷,雪帽子罩她头上,把她小脸全都遮住,嘴里念叨着为何这种天气出门,简直是遭罪。 这种天气出门还能作甚,娇芙心心念念想出去,不外乎觉得雪景好看,整天对着北子阁楼这片地看都看厌了,她正好借着定首饰的由头出门。 弄琴以月牙色为底绣了件布套,她将汤捂子仔细的套上,确定温度适中才把汤捂子交给娇芙。 娇芙接过汤捂子抱在手上,缩在披风馁只留下一张小脸,被倚绿说得多了忍不住撅嘴:“你要是不愿意出门,我就让弄琴陪我。” 弄琴倒是想出去,那双细眼睛眼巴巴地看向倚绿,倚绿替娇芙扯了扯脖颈处的系带,确认系牢靠了,又细细地看了好几眼定下没问题,才开口道:“还是我陪着吧,弄琴在北子阁守着。” 走到外面已经有车夫等着,都是醉玉楼的熟人,倚绿照理给了人家荷包才搀扶娇芙上马车。 车里铺有层层绒毯不怕颠簸,燃着的香炉熏得车内暖和宜人,只是几条街的距离小桌上还摆着点心茶水。别人都当姑娘花银子如流水,恨不得逢人就给赏银,其实真不怪姑娘上下打点,不是姑娘平常大方人家也不会安排这般细致。 马车刚动起来没几步,娇芙忍不住挑起窗帘往外看,冷风一下灌进来,刺骨得人直哆嗦。 倚绿干脆做到车窗边,压住被娇芙掀起的窗帘:“姑娘,冷风吸进肚子,到时候你可别又嚷嚷肚子疼。”她和弄琴每回叮嘱姑娘,每回姑娘都听不进。 “不会的,我还带着帽兜呢。”娇芙艰难地伸手拍了拍自己脑袋,脑袋上是绕着一圈雪白色狐狸毛的斗篷帽兜,她进了马车里倚绿还是不肯她脱下披风,就怕她着凉。 倚绿侧头不看娇芙,她再说话她就要将自己耳朵捂住了,这世上没有几人扛得住姑娘撒娇,还是不看不听最清净。 到了金良阁门前,车夫将马车停稳当,把凳子放在车辕下,好让娇芙踩着凳子下马车。 娇芙脑袋缩在斗篷里呵着冷气,让车夫去对面菜馆定桌饭菜,把人喊到对面边等边吃喝,出来时倚绿会去结账。 明面上她身边倚绿和车夫,其实暗地有不少人跟着。醉玉楼姑娘不管是谁想出门身后总跟着尾巴,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姑娘不受伤害,也是柳妈妈怕人偷跑掉。更怕有姑娘头脑不清,掉入陷阱不自知,被人骗财骗色,还要跟人家跑路。 若姑娘不跑路,不和人起冲突,他们就属于看不见的存在,哪怕姑娘看见他们也可以把他们当摆设。双方互不打搅,相安无事。 但在娇芙这边,他们却巴不得娇芙能多出来几趟,他们跟过最轻松的姑娘就属娇芙。如果人家需要他们久等,都会给他们订好吃食,不至于让他们守一整日还饿肚子,基本上每回如此。 其实守着姑娘是他们分内事,就算不吃不喝他们是拿了银子的,但娇芙姑娘办的事就是让人心里舒坦,所以哪怕有哪回娇芙姑娘在外面逗留超过规定时间,他们也不会催促。 “娇芙姑娘来了,请进请进。”掌柜的将娇芙带进里间,金良阁属于百年老字号,有它独特的销售方式。 里间分成一间间独立的雅间,四方围着屏风,中间摆着桌椅以及茶点,确保有一定私密性。 人刚落座就有店小二斟茶倒水,店小二穿着同一款式的灰色衣裳,袖口白色的一截挽起露出手腕。 给娇芙倒茶的店小二瘦瘦小小的看着年纪不大,像是才刚刚十一二岁。他倒了茶顺势将托盘递上,红漆托盘上摆着一本本画册。 册子包装精致,封面的绘画都是彩色,从手镯发饰到耳坠脚链都有细致的分类,想看哪种随便自己翻阅,敲定款式后再让人首饰呈上来,只是太贵重的首饰无实物只能定制。 娇芙扫了眼托盘上的册子,封面上的款式基本决定整本册子里的内容,这些款式好看都好看,不过无一例外都是繁杂且耀眼,她笑着问有些拘谨的小二:“你新来的?” “是,刚来不足一月。”小二越发紧张了,忍不住扯自己衣角,只是他的上衣是短款第一下没扯到,手落了空僵硬地站着。 “那难怪。”娇芙是金良阁常客,这里的小二都了解她的习惯,不会将这些东西摆在她面前:“我不看这些册子,你换你们这里最简约的款式来。” 她点了点托盘,又摸向自己发间素色银簪,她的长发只编了松散的辫子垂在右胸前,后面插着两根银簪,朴素简单得很。 “像我这种顾客,你若拿不定我想要的款式,繁杂与极简掺半总没错。” 这就是看不到实物的坏处,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哪种。所以金良阁的小二都要学会察眼观色,能看出顾客习惯,给顾客推荐最合心意的首饰。甚至顾客只登过一次门,就要记住顾客喜好,保证下会顾客来不会出错。 换做其他顾客,侍者摆上来的东西不合心意,她们可没这么和颜悦色,店小二深知娇芙是在教他,弯了弯腰:“是,还请姑娘稍等。” 娇芙嗓音温柔细致,说话的声音也不算大,可还是被对面的人听了去,俏生生的女声不满地冷哼:“哼,好为人师。” 娇芙雅间的小二出门就听到这道声音,脸色忍不住白了白,下意识往自己方才伺候的房间望去,发现没别的声音悬着的心才落下来。 “你少说两句。”低沉的男声随即响起,话音未落娇芙就见一道人影站起,仿佛是他捂住了姑娘的嘴。 小二做得不对出言训斥都行,那语气一听就是金良阁的熟人,现在好声好气的说话还被她说好为人师。若人家本来没生气,现在因为她的话而生气,将怒气撒到小二身上怎么办?真是管不住自己嘴巴。 “你嘴怎么这么爱说道,跟谁学的乱嚼舌根。老实挑你的发簪行不行?” 那姑娘闷闷的嗯了几声,对面的响声才停下来。小二重新上画册时还有些胆战心惊,娇芙像是没看出他的害怕,挑选了几样朴素的,将画册递给小二。 她这边刚刚要看首饰实物,对面娇俏嗓音又响起:“我不挑了,那边挑的每样给我来份。” 每间雅间都有小二伺候,对面的小二明显比娇芙这边稳重,对客人刁难游刃有余:“闻姑娘,咱们不能透露客人选的首饰,若是您与对面的姑娘熟识,咱们可以将两间雅室合并。” 客人所挑选的首饰他们有权保密,就是怕出现相撞的场景,毕竟同样的东西放在不同人手中,也难免有高下之分,到时候真是谁丑谁尴尬。 闻礼知控制不住闻尔雅的小性子,抬手揉了揉额头:“好了,你别胡闹了,你要是不买我可就回去了。”妹妹可比别的女人难哄,要不然是因为他被拘禁太久想透透气,打死他都不会跟妹妹出门。 听他无奈的语气,闻尔雅气得忍不住踢桌子,“你给别的女人左一件礼物右一件礼物,还不带重复的,轮到你妹妹就扣扣索索,你敢回去我就告祖父!” “你信不信我告诉娘你不知跟谁学了背后说三道四,乱嚼舌根的毛病?”闻家生意人家,家大业大,别人都觉得闻家充满铜臭气,实际上闻家不管对儿子还是女儿家教都极为严格。只是出了闻礼知这根反骨,他从小被打骂习惯了,皮糙肉厚根本不怕,渝州城内就没他不敢闯的祸。 “你还威胁我?”闻尔雅下意识双手叉腰,意识到不妥又赶紧放下,故作镇静地理了理自己腰间的衣裳,“也罢,我不跟你争辩。”闹到长辈那吃亏的是她,反正近来几月他是别想出门,憋不死他! 娇芙见对面兄妹争执不下,那姑娘翻看画册时喋喋不休,让小二将她挑选的几款首饰告知对面,自己只在其中留了一款她最喜欢的。 这支银簪款式特殊,簪子根部做成竹节款式一共七根竹节,簪头是三片银色的青竹叶,纹理清晰可见。 簪子连带匣子送到娇芙面前,她忽地想起要送倚绿一只金良阁的匣子,到楼下结账时便向掌柜的讨要。 “知道姑娘可能要,早留着呢。”掌柜的让人取匣子来。一共五只酸枣木的匣子,每只大小不一,纹路雕刻不同,但做工都很精致,找不出瑕疵。 娇芙拿着爱不释手:“掌柜的,我就爱你家的匣子,这回我要两只。”都是她的丫头,倚绿和弄琴一人一只。这两匣子不大,不过不管是放铜板碎银子还是放小耳坠都足够了。 就在她付银子时,楼梯间传来踏踏的声音,还只见到一截葱绿色裙摆,就听见如黄鹂般清脆嗓音脆脆说道:“哥,这像不像你跟我说过的那则故事啊,原来真有人买珠还椟。” 就差没明说人家蠢。 闻礼知咳嗽了声,觉得自家妹妹活到如今着实不易。她不是没脑子只知横冲直撞,而是胆子大不怕被人打死。 无端怒 娇芙听到话音回头,见到了在她隔壁雅间的两人,一男一女前后下楼。走在后面的是位姑娘,穿着嫩柳绿色的小袄配上葱绿色下裙,又活泼又清新,让人升不起恼羞之意。 闻礼知从出门一路被他妹妹烦,所以根本没细听隔壁姑娘的声音,只记得管住他妹妹的嘴了,现在撞不巧和娇芙撞了正面。 难怪她挑选的款式都简单且精致。 娇芙的装扮普通,上面排穗棉衣,下身穿着乌色棉裙,头发簪着银簪绑成麻花辫坠在胸前,尾部系上一根红色丝带。柔荑交叠放在身前,神色沉静安宁,不骄不躁,她看起来不像醉玉楼的花魁,倒像是出门游玩的大家小姐。 闻尔雅撞了撞发愣的闻礼知,看着娇芙的面容喃喃开口:“哥,我突然觉得你有句话说得不对。” “什么话?”闻礼知没多加思索,下意识接妹妹的话。 闻尔雅朝娇芙露出无害的笑容,又忍不住摇头感叹:“买珠还椟的兴许不是蠢货,而是美人。” 闻尔雅欲上前与娇芙搭话,闻礼知伸手抓住她衣领往后提,闻尔雅连退了好几步,好端端的淑女姿态被闻礼知毁掉,气得她狠狠掐他腰间的肉。 闻礼知腰间猛地发疼,一时间表情没绷住,疼得眼角直抽,娇芙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倚绿低头憋笑。 “笑起来就更好看了。”闻尔雅被闻礼知拎着后劲的衣领,杏眼眨都不眨地看着娇芙,眼中闪着星子,“哥哥不觉得好看吗?” 长得再好看也没用,人家是三爷看上的人,哪怕有朝一日三爷不喜欢了,谁敢动心思谁遭殃,还是他多嘴报的三爷的名儿。 “你能不能改掉看脸的习惯?你哥哥我还不够你看?”闻家人没有丑的,闻礼知自觉容貌不俗长得不错。他若长得稍差点,哪有大批女人扑上来。 “闭嘴,看你都看厌了。”闻尔雅掐着闻礼知的肉旋转,逼着他松开自己。最后闻礼知疼得没法松开了手,闻尔雅小跑着走向娇芙,盯着娇芙的脸面上晕出浅红:“这是哪家的姐姐,我怎么从前没有见过。” 闻尔雅性子天真直接,典型的被家人捧在手心的娇姑娘,她问的问题娇芙不好跟她直说,娇芙笑道:“我与你哥哥有一面之缘,闻姑娘大可问闻公子。”还是闻礼知自己同闻尔雅解释,见他们兄妹感情深厚,娇芙不掺和其中。 闻尔雅询问的目光望向闻礼知,闻礼知收回自己放在娇芙身上的视线,扶着腰杆瞪了眼自家妹妹,被她掐的地方只怕都青了,疼得不想回答任何问题。 倚绿刚已经拿将东西放在马车上,外面风雪还在不停地下,她督促让娇芙将斗篷穿上。雪白斗篷罩在娇芙身上,将她人裹得严严实实。 娇芙从帽兜里探出脑袋,礼貌性朝两人点头:“车夫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二位若无其他事我先离开了。” “姐姐别走啊,姐姐家住哪里,要不我和哥哥送姐姐回去吧?”闻尔雅连忙接过身侧丫鬟的斗篷穿上,还把闻礼知往前面推,大方地说着:“别看我哥弱不禁风的,那也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在我身边可跟我护卫差不多。”为了同美人相处,闻尔雅卖哥毫不犹豫。 “尔雅,玩笑开过分了。”闻礼知低沉的嗓音带上严肃,不知全貌也敢妄自行事:“你跟着夫子学的规矩学哪去了?” 闻尔雅不满地瘪嘴,生气侧身不看闻礼知,不就是看见好看的想姐姐亲近亲近呗,这也值得生气。 娇芙视线落在闻礼知身上,闻礼知不自在的挪开目光,却没点破她身份,两人在闻尔雅面前保持着无声的默契,她浅浅的笑了:“不敢劳烦闻姑娘闻公子,他日有机会能相见的,不着急一时。” 车夫将娇芙送到金良阁后,还回了醉玉楼一趟。现在路上积雪被铲除,可路上又结了不少地冰导致路滑,马车不好继续前行,没能来金良阁门口,而是停在金良阁前五十米处。 这段距离需要娇芙她们步行。 倚绿撑伞在门口等着,娇芙言罢就要出门,闻礼知被闻尔雅一把推到前面,她自己则走到倚绿伞下,“正好我们送送姐姐。” 闻礼知手中撑着伞,试图将位置让出来,等倚绿给娇芙撑伞。可他妹妹真是好有本事,横在娇芙和倚绿中间,拽着人家娇芙的丫鬟不松手,一副怕雪落她身上的表情。 这两兄妹走在娇芙一左一右,娇芙微抬头看着飘下的鹅毛大雪,在外面接了几片雪花瞬间融化凉了葱白指尖,顿时让娇芙退缩,放弃顶着大雪上马车的念头。就是五十米的距离,闻礼知撑下伞应该不会让她折寿吧。 闻尔雅朝闻礼知挤眉弄眼,不怕冷的伸出手拉扯娇芙,娇芙摸到闻尔雅手指冰冷,将怀里的汤捂子塞给了她,倚绿想阻止都没能来得及。 闻尔雅抱住暖和的汤捂子,脸上傻傻的笑着,试图再同娇芙套近乎。其实娇芙只是看着容易接近好相处,看似闻尔雅的问题她都有回答,思忖下却又像什么都没说。 闻礼知在旁边默默替娇芙撑伞,偶尔望向自家喋喋不休的妹妹,再看向仔细聆听的娇芙,许是太过专注的原因,他的伞大半部分侧向另一边,自己的肩头早落满白雪。 娇芙坐上马车,挑开窗帘与车下的二人告别。 闻尔雅朝着娇芙使劲挥手,还拉着闻礼知一起,傻乎乎的怪可爱的。 娇芙对上她灿烂笑容,忍不住眉眼弯弯,整个人都似乎鲜活了不少,嘴角的笑容比初见时都真诚了。 直到人上马车走远,在闻尔雅的提醒下闻礼知才恍然大悟,将肩头落雪拍下。 闻尔雅同闻礼知往回走,嘴上不停念叨着:“我要着人打探打探这是谁家的姐姐。”闻尔雅试图让闻礼知去打听。 闻礼知看了她眼,提醒道:“人家不愿自报家门,自有她的难处,别给人添麻烦。” “嘁,这就帮人家说话了啊。”闻尔雅掂了掂脚尖,抻着头打趣闻礼知:“之前怎么不见哥哥开口说话呢?要知道啊~我哥哥平日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窗帘被挑开半边,冷风灌进马车可真冷。 苟寻忍不住将手往袖子里钻了钻,觉得自己真不如到外面跟车夫作伴,马车里一应俱全,按道理该暖烘烘的,可他坐在主子身边真觉得比站外头还要冷。 “走吧。”赵郁将窗帘放下,马车重新启动,速度比先前快上不少,超过了后面悠悠晃晃、不急不缓的青蓬马车,只是车内始终没暖和起来,靠在火炉都感觉不到温度。 北子阁楼内,弄琴以为是娇芙和倚绿出门回来,欢天喜地打开门,结果对上双冷沉的眸子,寒风凛冽铺面而来。 弄琴听着风声脚底泛软,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奉茶时赵郁不说话她大气都不敢出。 刘婆子看到赵郁过来,偷偷出北子阁想尽早通知娇芙回来,刚巧走到门口,就看到青蓬马车的身影。 马车内倚绿一边替娇芙揉着有些冰凉的手,一边念叨着娇芙不该把汤捂子给闻尔雅,她对姑娘横挑鼻子竖挑眼,结果姑娘现在因为她自己受冷。 “那姑娘本性不坏,只是被家里宠坏了。”许是自己被禁锢在四四方方的围墙内,娇芙对闻尔雅身上那种肆意、鲜活毫无抵抗力。 刚下马车娇芙就见刘婶神色焦灼,在门口来回踱步,不由问道:“刘婶怎么了?” 刘婶压低声音,边走边跟娇芙描述情况,赵郁刚来时面色阴成,着实吓人。北子阁拢共就几人,姑娘和倚绿出门就剩下她和弄琴,她干不了端茶倒水细致活,现在全靠弄琴顶着。 “三爷在等姑娘,心情看上去不大好,姑娘要小心些。” 刘婶表情严肃,娇芙心头一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却不能慌了神。娇芙收敛心神,让刘婶安心回屋子,剩下的事她来解决。 推开房门,娇芙对上一张面无表情板着的脸,弄琴已经不在房间里,屋内只剩赵郁和常跟在他身边的苟寻。 她朝上首坐着的人屈膝福了福身,只是良久不见对方喊起,赵郁仿若没看见她和倚绿两个大活人,端着茶盏轻轻饮茶。 娇芙整个小腿都在泛酸打颤,对方依旧无动于衷,就在快要摔倒时娇芙兀自站起,还顺手将倚绿拉起来。 “三爷既然来北子阁,怎么不打发人喊娇芙回来?”娇芙仰着小脑袋解下脖子下的系带,白狐狸缎面斗篷下是露出里面绣石青妆缎沿边的排穗棉衣,她脱下厚实披风交给倚绿。 一身轻松地坐在榻上,脸上没有半点尴尬,还不知从哪变出份糖炒栗子,放到赵郁面前:“让三爷久等是娇芙不对,娇芙给三爷赔罪。” 赵郁不吃她这套,上下扫了她眼,语气颇为严肃不善:“让你学江南童谣,你出去做甚?” “去金良阁定簪子,她家每年年关都会出新品。”她能去的地方左右不过醉玉楼附近,再想走远点柳妈妈也不会准,她也不是没好好学童谣,就是正好得空出去透透气罢了。 “让你学的江南小调学得怎么样?” 娇芙瞄了眼糖炒栗子,答道:“尚可,三爷还是尝尝炒栗子吧,凉掉就失了口感。”她将糖炒栗子往赵郁的方向推了推,目光留在盛栗子的纸袋上。 赵郁见娇芙视线从不在他身上,长指挑起娇芙下颌,对上她的眼睛不由暗自加紧力道,狭长的凤眸半眯不怒自威:“这么久只有一句尚可?” 娇芙微微愣住,目光被迫移到赵郁脸上,正对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整颗心顿时揪起来,后背冷汗直冒。 娇芙不是没按照赵郁说的做,她每日勤恳练习,唯恐自己学的不好。可即便练得再好,在赵郁眼中,谁都比不过活在他心里的那人。 她心生恐惧,面上却越发镇定,眼尾露出似是魅惑的浅笑,檀口微启,气吐如兰:“爷,奴家是醉玉楼的花魁,不是您朝思暮想的那人。” 这辈子,娇芙只能是娇芙。 她能守住的只有这点了,若她忘记自己是谁,就该迷失在这里回不去了。 柔若无骨的手搭在赵郁指节上,一大一小形成鲜明对比,可看上去却又无比和谐。她的话在赵郁耳边炸响,从娇芙指尖到她的杏眸,如清水般澄澈的眼睛里面倒映着他略显狰狞的面容。 ※※※※※※※※※※※※※※※※※※※※ 太容易生气啦!往后生气的日子多得很! 相争执 “你闭嘴!” 赵郁本意是甩开娇芙的手,结果力道没控制稳,娇芙被他摔倒在一边,侧头对上赵郁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只听见他比外面冷冽寒风还要冰冷的声音说着:“你还没资格提她,更没资格顶着她这张脸放荡!” 倚绿一直在外面守着,听到里面有人摔倒的声音就要推门而入,就被娇芙厉声呵斥住,倚绿只好收回放在门上的手,站在门外叮嘱道:“姑娘有事唤我。”声音藏着担忧。 娇芙闻言反而支开倚绿,她撑起身拍了拍膝盖衣袖,幸好穿得严实才没受伤。 “不知三爷听没听过句话叫做‘眼不见为净’。若三爷看我不顺眼,大可不来醉玉楼。我这张脸是父母所赐,给了我就是我的,不叫做顶着别人的脸而活。”她没事人似的坐回位置,该如何懒懒洋洋还如何,细呷了口茶。可若是再仔细看,她望向茶盏里的茶水时,会忍不住流露出害怕的神色。 苟寻站在旁边从头看到尾,明明屋内温暖如春他却头上冷汗直冒,娇芙是他见过的唯一能顶撞主子的人,从前胆敢顶撞主子的都成鬼了,娇芙这是不要命啊。 赵郁怒极反笑,冷冰冰地话从他嘴中说出来:“你说这张脸是父母所赐,实则你连你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你从小以乞讨为生,根本不知来历。” 娇芙手猛地一抖,将茶盏重重落在小几上,整个心因为赵郁的话不停抽痛,这是原主残留的情绪。这些年来她尽可能将日子过好,可永远也弥补不了原主从小被抛弃的伤痕。 从记事开始,就跟着老乞丐以乞讨为生,脏兮兮扮成男孩子长到五岁。老乞丐中了伤寒没钱医治死在她身边,她也染上风寒要了小命。 然后再醒来就是娇芙,勉强将风寒熬过去,找地方把老乞丐埋葬。后来幸运遇到寡居的瞎眼老婆婆,她跟老婆婆两人以婆孙相称,相依为命。 跟着瞎眼老婆婆生活的三年,娇芙就是瞎眼老婆婆的眼睛,老婆婆教她在这世道活下去,两人不至于挨饿受寒,还能有些盈余。直到瞎眼老婆婆去世,她拿银子将瞎眼老婆婆葬了,到头来又剩她一人在这里无依无靠。 没了瞎眼老婆婆,其他人没顾忌,她手里仅剩的银子被熟人骗了去,差点连人都被拐卖了,可结果沦落到醉玉楼,其实跟被拐卖差不多。 娇芙眼底蓄满泪水,咬牙不肯它落下来。 她少有真心实意哭的时候,第一次是来到这见鬼的古代,第二次是瞎眼老婆婆死。这辈子哭只能是她的伪装,她手中的武器,这次也绝不能真心实意的哭。 赵郁看她的表情碍眼,侧眸望向半开的窗户,外面鹅毛大雪还在簌簌而下,入目之处白雪皑皑,全被裹上银白素雪,仿佛天地间都是如此纯洁干净。 将泪意逼回去,娇芙剥开了小几上的栗子,板栗壳被她随意丢在桌上,哑着嗓音道:“今日娇芙身体不适,不宜见客,还请三爷改日再来。” 赵郁挺拔身姿背对娇芙,她看不清他脸上神色,只听得他冷呵,阴沉沉的声音说着:“先是裴永锦,再是闻礼知,你是觉得有这两人就无需再对本侯低头折节?” 娇芙不知赵郁到底查了她哪些,听着无关紧要的人也能跟她扯上关系。裴永锦知节知礼,进退得宜,不管是容貌还是为人都算得上一句君子,他确实是她登台首选之人。可自从裴永锦都回郐临,两人间就断了消息,裴永锦不来信,她不会去扰人家清静。 但提到闻礼知就让娇芙一头雾水,除今日之外她没和闻礼知有过交集,唯一见过的那次便是登台闻礼知提赵郁的名儿。 “怎么不回话。” “这些好像与三爷无关。”娇芙唇角微翘,露出浅浅笑意。这栗子口感软糯香甜,嘴里甜味冲淡了心里的苦,让人心情不由好上几分。 “三爷给银子我就伺候,将爷伺候高兴了就行,其他的乃私事,恕娇芙不能告知。” 赵郁回头侧首看她,节骨分明的手擦掉她嘴栗子粉,动作温柔且暧昧,弯腰靠近她脖颈,滚烫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在她耳边低喃:“是不是谁给银子都行?” 太过靠近的距离,让娇芙耳尖忍不住通红,她拧着自己大腿迫使自己回神,微微仰头仿佛唇就要擦过他精致的下颌,同样低声呢喃:“娇芙挑食呢,不求山珍海味,可烂菜烂叶子也不吃。” 她眉眼带笑,上刻泫泪欲滴,下刻肆意与人调笑,赵郁见过变脸最快的人,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他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恶意笑容,走前指尖在帕子是擦了擦,寒彻骨的声音响起:“哦,爷也嫌脏。” 娇芙撑着脑袋看赵郁拂袖而去,生气了便是在意了,估计是在意她这张脸,不过那有如何,今儿晚上她还得顶着这张脸当着众人表演呢。 苟寻快步跟上赵郁,主子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气,与皑皑白雪化为一体,偏偏他他这边听到个不太好的消息,原来早就该跟主子汇报,谁知一直没找到时机,现在苟寻正犹豫到底还要不要说。 赵郁睨了眼明显藏着事的苟寻,撩唇冷静出声:“想说什么,讲。” “主子,醉玉楼今天晚上有娇芙姑娘的表演。”这是主子让他说的,不是他非得要开口。“听说只要娇芙姑娘表演,必然场场爆满,人挤人都站不下,很多人想一掷千金博姑娘笑颜……” “哦?”赵郁剑眉微挑,左手转着拇指上的扳指,语气意味不明:“让柳妈妈替爷留间房间,爷倒要看看醉玉楼花魁娇芙姑娘的表演到底是何种盛况。” 每月六场表演,场场宾客爆满,醉玉楼再没比她还受欢迎的姑娘,这种说法丝毫不夸张。 她每次表演会发邀请函,紫金熨烫的信封,每一张邀请函都独一无二,只有凭借邀请才能进入醉玉楼大厅,而想要邀请函得花真金白银买。 柳妈妈尝到甜头,试图延续娇芙的做法。但没娇芙撑场子,邀请函连四成都卖不出去,导致醉玉楼生意不升反降。柳妈妈连忙及时止损。反正卖邀请函的六天赚下的银子也不少。 苟寻找到柳妈妈说明他家主子的意思,柳妈妈得知赵郁要看娇芙表演,丝毫不敢怠慢,立马着手安排。 赵郁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他的位置极好,正好将下方一览无遗。 表演几乎持续到后半夜,除开娇芙的表演外,还有其他姑娘上场。为了避免节目撞到一块儿去,姑娘们的表演都是事先定好的,分摊到每人身上大概是五支独舞的时间。 自从娇芙登台后,柳妈妈特地在二楼替她单独开出间小房间,不用和其他姑娘挤在一堆。倚绿和弄琴陪着娇芙在房间里等,她们姑娘表演时间不前不后,现在还能睡上个把时辰。 倚绿站在窗口盯着其他人表演,见弄琴靠近低声问道:“姑娘睡了?” 弄琴侧头,透过床幔能看到娇芙安静的躺着,压低声音回着,“睡了,安稳着呢。” 她和倚绿一人靠着一边窗牖,忍不住心生感叹:“其实我挺佩服姑娘的,明明姑娘喜静,居然还能睡下。”外面吵闹声不绝于耳,听着她都有些烦躁,可姑娘不受半点影响照样睡觉。 倚绿望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喜静的人确实不爱嘈杂的环境,晚上听见一星半点的响动就能惊醒,她开口替娇芙解释:“白天发生不少事情,累了可不就容易睡着。” “你跟着姑娘出去也累了吧,要不要去休息下?” “不了。”倚绿含了口浓茶,“我还是盯着下面吧。”倚绿觉浅,她也喜静。 轮到需要娇芙表演这日,倚绿每次比谁都认真,全场从头守到尾,弄琴有时候撑不住就趴着休息下,中途醒来就能看到倚绿在窗口,姿势基本没有任何变化。 “下面有什么好盯着的,要是有问题也有西罗姐姐。” “西罗姐姐有这么多姑娘要顾及,咱家姑娘排第几位?”如今好些姑娘都不满她家姑娘,指不定有人暗地使绊子。 有些事倚绿从没跟谁提过,盘鼓舞上的鼓她后面偷偷查看过,上面有纵横交错的细微划痕。那鼓构造结实稳固,姑娘体重轻盈跳舞踩不坏,极有可能是有人故意破坏想害姑娘。 但柳妈妈觉得没造成严重后果,就轻拿轻放刻意淡化这事的存在,加上后面姑娘忙起来没追究,那事不了了之,就是表演的规则越发严格。 上次真要是谁动的手脚,没有到达目地动手脚的人肯定不会满足。她担心有人明知会受严罚,都要将她家姑娘面子往地上踩。 下面姑娘表演完安静了小会儿,清栀抱着琵琶半遮面款款而上,朝着众人屈膝行礼,倚绿眼里闪过错愕。 弄琴一下子精神起来,指着下方坐在靠椅上的清栀,不太相信自己眼睛:“倚绿姐,她弹的是琵琶?”今日娇芙准备的正是琵琶,现在乐器撞一块儿去了,她要赶紧告诉姑娘。 “再等等,别急。”倚绿按住焦躁的弄琴,姑娘好不容易睡着,等下再想睡就难了:“先听听她弹奏什么曲子。” 她跟在姑娘身边时间不短了,姑娘也就最近才开始拾起琵琶。姑娘平常不爱碰琵琶弹不代表她琵琶弹得差,若是清栀曲目跟姑娘相同,只怕是自找难看,没准只是巧合。 ※※※※※※※※※※※※※※※※※※※※ 啊!狗男人!居然还敢推我女鹅,欺负我女鹅是要遭报应的! 感谢在2020-08-09 16:55:51~2020-08-17 12:3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蒸咸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风波起(1) 外面响起嘭嘭的敲门声,弄琴怕吵到娇芙急忙把门打开,牡丹横冲直撞地往里面冲,“娇芙姐姐呢?” “姑娘在休息。”弄琴为难地看着牡丹,连倚绿都望过来了。 娇芙揉了揉眉心,半撑起身子:“怎么了?”好不容易睡着,结果敲门声更夺命似的。娇芙索性不睡了,挑开床幔踩着棉鞋下床,长发披散垂至腰间,一袭打底白色长裙,眉宇间还残留倦色。 “清栀换了表演,她弹琵琶!”牡丹指着窗外。 清栀原先定的是弹琴,结果轮到她上场她才说自己琴弦断,将古琴临时改成了琵琶。 娇芙仔细听了听,她唇角抿笑:“她下功夫了。”将琵琶弹奏出轻快节奏,像是凌冽的冬日点上一团篝火,应该花费了不少精力联系。 明知清栀弹了琵琶,娇芙还让倚绿将她的琵琶拿上来,牡丹看着正准备擦拭琵琶的娇芙,眉头一皱,不解地问:“娇芙姐姐,你怎么还……” 娇芙抬眸看了眼牡丹,漂亮的杏眸犹如缀满整座银河,闪着碎碎的光,她娇媚的嗓音反问牡丹:“她弹琵琶我就不能碰琵琶了?” “……如果我说我听到其他几人也准备换成琵琶呢?”其实知道这事时她纠结要不要过来提醒,姑娘们最近对娇芙姐姐意见挺大,谁都不能跟娇芙姐姐走近,可她怕娇芙姐姐吃亏还是过来了。 “这、这未免太欺负人了!”弄琴替娇芙抱不平,她们明知姑娘准备的琵琶,现下若是一位姑娘弹琵琶那还好,可若是一连好几位姑娘弹琵琶,她家姑娘表演在后再重复必然遭人反对。 娇芙没有多少意外的神色:“各凭本事吧。” “那我出去了。”牡丹见娇芙一意孤行不好再说其他的,走到门口忍不住再提醒娇芙:“若姐姐有其他的表演,还是准备其他的吧,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嗯。”娇芙应了声。 “姑娘,咱们换吗?”关上门弄琴迫不及待地询问娇芙,语气担忧,生怕她吃亏。 “傻丫头。”娇芙弹了弹弄琴光滑的额头,弄琴看起来好欺负,一遇到娇芙的事就跟炮仗似的,她望向倚绿:“让你倚绿姐姐告诉你,姑娘我要不要换。” 倚绿看着下方的表演,对上娇芙沾满笑意地嘴角,肯定地道:“当然不换,姑娘还是琵琶,凭什么她们弹了琵琶姑娘就不能碰!”说着倚绿就往外走,门被她摔得砰砰作响,有人想过来打探,都被她刺回去,恨不得替她家姑娘报仇。 娇芙轻笑摇头,大抵这便是默契,无需她多话倚绿都能明白。 接下来好几场琵琶,无一例外都有琵琶的身影,哪怕是合奏、舞蹈奏乐里,往常没有琵琶的地方,今日也绝对少不了琵琶的一席之地,赵郁敏锐的察觉到不同。 战场上瞬息万变,哪怕一场风,一阵雨都能改变战局胜负,赵郁对环境的观察力可怕得吓人,“怎么回事?” 赵郁话刚出口,苟寻立马就出去打听情况。主子想知道的事,他得弄清楚,主子不想想知道的事,他也得清楚。要不然他这把位置坐不稳啊,好多人惦记着呢。 不多时苟寻就将事情打听了回来,过程中他还碰到了位意料之外的人,他见到那人时在拐角处躲了,等人进房间他才出来。 赵郁此前从来没逛过青楼妓院,醉玉楼里的弯弯绕绕还是刚听说:“你的意思是那些姑娘得知娇芙弹奏琵琶,故意在每场表演里加上琵琶?” “是,而且听说娇芙姑娘对那些姑娘的做法很是生气,不准备换表演。”换谁谁都生气,好不容易准备的表演,被其他人联合起来毁了,这次退让下回指不定继续使这种下作的办法挤兑人。 “你如何得知的?”赵郁多问了句。 “现在外面都在讨论,已经都算不上秘密。”就是不知道娇芙姑娘知不知道这事,全是弹琵琶的表演众人都看厌了,娇芙姑娘再是琵琶肯定讨不了好,若是临时换表演时间又太紧凑,匆忙准备的表演许是效果都不如弹琵琶,那群人就是想看娇芙姑娘出丑。 赵郁勾唇笑了笑,指尖转着琉璃酒杯盏:“她没那么蠢吧。”看起来不像聪明人,可也不像是蠢人,明知是坑还往里头栽,让那群人明目张胆的使绊子。 “我还看见闻公子了。”见赵郁心情似乎很好,苟寻紧跟着道。 赵郁嘴角敛了敛,淡淡地嗯了声。 房间内的气息猛地压抑,苟寻站在旁边不敢再发言,主子听闻娇芙姑娘的事情绪比他想象的要大,只是这不是做下人该担心的。 临到娇芙要上场,清栀后面的表演基本场场都有琵琶的身影,弄琴担忧地看着娇芙,“姑娘咱们真的弹琵琶啊?” 娇芙微微垂首,卷翘睫毛落下一层阴影,弄琴的话让她笑了:“我说今天用琵琶,可没说要弹它。” 她身上这套衣服跳舞也成,既然她们喜欢琵琶,那就让她们瞧瞧真正的琵琶该怎么用。 娇芙抱起琵琶下楼,倚绿和弄琴赶紧快步追上。她平常好脾气,谁有要求她能帮到的尽量帮,可骨子里是硬气的,倚绿猜到娇芙不会退让,倒是弄琴不知道娇芙的主意。 先前就已经有好几位姑娘抱着琵琶出场,尽管所弹奏的曲子不尽相同,但下面的人早就听厌了,有人见娇芙还是拿着琵琶,忍不住出声:“娇芙姑娘啊,咱们花银子可不是来听琵琶宴的。” 娇芙侧头望向手上抱着琵琶,余光瞥向说话那人:“谁说拿琵琶就得弹?”指尖漫不经心的划过轻弦,她动作轻挑慢捻,眉尾微扬,不自风流。 “她想做什么?”一楼暗处有不少姑娘,你推我搡挤在一起,看向台上的娇芙窃窃私语。 “谁知道呢,她惹了客人不高兴,妈妈都护不住她。”清栀双手环在胸前,她表演完特地没回去,专成在楼下等着看好戏。 白菊站在众人身后,等着看娇芙如何应对,好些姑娘都紧紧盯着她,娇芙根本没有时间准备其他才艺,就连身上的衣物都没换过,是她准备弹琵琶时穿的。就不信这回不能让她出丑。 二楼某间房间内忽地响起凌凌琴声,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过去,娇芙指尖猛地一弹琵琶,附和着琴声,怀抱琵琶转圜,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清脆的铃铛身从她腰间发出,四散而开,将视线吸引到她身上。 那琴声时而柔和,时而铿锵有力,台上那人青丝黛染披在脑后如瀑,一身清颜配白衫。 琴瑟声泠泠于耳畔,雪衫白梅,抬腕低眉,玉手舒卷,皓腕轻转琵琶,广袖开合遮掩,玉袖生风。 赵郁黢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娇芙,琵琶在她手中展、转、合、圆、曲、回,行云如流水,轻盈身腰柔软,典雅灵动。 娇芙的舞蹈引起一阵惊呼,清栀脸色大变,下意识看向白菊。 白菊垂眸掩盖住眸底神色,没想到娇芙将她们瞒得死死的,居然换了节目,这些姑娘都被她们警告不敢接近她,她还能请人替她伴奏。 琴声落下最后一节音节,台上一曲琵琶舞落下帷幕。 二楼房间内,奏琴的姑娘纤纤玉手搭在琴弦上,面若冷霜的站在窗边垂眸看了眼。 娇芙指节却因用力而清晰的发白,额间露出细汗,若无其事的抱着琵琶,呼吸平缓。 面若冷霜姑娘依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冷声开口让身边的丫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她的任务是替她弹首曲子,既然弹完了也该回去了,其他的便是娇芙自己的事。 一曲琵琶舞看得众人意犹未尽,不知是谁带头鼓掌,娇芙朝着众人福身,转身欲走,有人急忙出声:“娇芙姑娘,时间还不到呢,怎么就下去啊。” “对啊,对啊,我们还没看够呢!” 娇芙停下脚步,抱着琵琶转身,绣着傲骨寒梅的裙摆微动,仿佛透着股冬日冷香,让下方的人一时噤声。 视线越过众人,落在藏着的姑娘们身上,娇芙撩了撩头发:“其他姑娘还准备了才艺,娇芙就不献丑了。这场琵琶宴尚未结束,精彩的还在后面,各位继续。”脸颊因方才跳舞像是点了抹晚霞,她身姿挺直,眉目婉丽,却隐然藏有几分孤独的傲气。 娇芙的话犹如一颗石子落在平静湖面,顿时激起千层浪,尤其是被她目光扫过的那些姑娘,其中不乏有曾与娇芙交好,或者受过娇芙恩情的人,此刻皆是心里没来由慌神。 风波起(2) 西罗听着姑娘们还在围观,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让人将姑娘全赶回房间,她站在外面等娇芙下台。 这事是她的纰漏,娇芙抱着琵琶上台了,她才发现姑娘们偷偷在她们各自表演里加入琵琶,与原定的表演大有不同。 西罗见娇芙下台往她这边看了眼,赶紧上前就要同娇芙解释。 娇芙将琵琶交到弄琴手上,朝西罗摆了摆手,不想多说:“估计妈妈得过来这边,我实在累得很,先回去休息。”又让倚绿安抚牡丹,先前瞒着她倒不是不信她,而是怕隔墙有耳。 西罗听娇芙这番话,哪里还不晓得这是准备兴师问罪,一边忍不住心里把那群不安分的姑娘骂得狗血淋头,一边还得收拾烂摊子。既然是琵琶宴,不管如何这出戏总得演下去。 “演不下去也得演!你们自己看着办,圆不了场新账旧账一起清算。”房间里明火通亮,中间站了不少姑娘,西罗恨不得将她们都丢出去,她没想到有人敢用这种低劣法子设计娇芙。 真以为人家单凭皮就能相坐稳花魁之位,人家风轻云淡的出现在人前,那是她人后不知吃了多少苦换来的。 “还不快去准备,难不成还得我上去替你们表演?” 话音未落,姑娘们立马四散开来,现在回过神来一阵阵后怕,可留给她们害怕的时间不多,还得准备接下来的节目,有娇芙朱玉在前,无论她们表现再好都会显得不尽人意。 清栀频频看向白菊,无措地开口问道:“白菊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不管如何她们还得上台表演。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白菊扯着嘴角冷冷的笑着,视线落在牡丹身上,刚刚她好像看到娇芙身边倚绿的身影,然后牡丹似乎松了一大口气。 白菊走到牡丹身边,狠狠地拽着牡丹的手臂泄愤:“看起来人家也不是特别相信你嘛,有事都不跟你说,亏你还跑去透风报信,指不定在人家眼里你就是个傻子。” 听白菊的话,她先前肯定让人盯着她的去向,偷听她和娇芙姐姐的对话,幸好娇芙姐姐没跟她说她真实的打算。 明知道白菊是在挑拨离间,她才不会上当,牡丹拳头紧了紧:“白菊姐姐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等下妈妈过来你该怎么解释,其他姑娘可皆是以白菊姐姐马首是瞻。” 最后一句话牡丹说的声音稍大,好些姑娘都听见了。众人心思各异,这趟处罚肯定免不了,可她们若是遭人撺掇才犯糊涂,也能少受些责。她们对视一眼,妈妈过来她们也得想好说辞。 柳妈妈听到那些姑娘做的事,心知她们惹到娇芙,赶紧过来看情况,刚到前面大厅就见到西罗怒火中烧的训斥人,不见娇芙身影,一问才得知娇芙已经回她的北子阁。 “妈妈,她故意躲着你呢,你还是别过去了吧。”西罗拦着柳妈妈,今儿这事人家娇芙也有生气的权利,如果不是娇芙身边人机灵发现姑娘们的猫腻,指不定就栽这了。“或许明天她气就消了,娇芙不是小气的人。” 柳妈妈面色严肃,抹了鲜红胭脂的嘴张了张,有些话不好说出口,这回怕是真将人惹急眼了,如今连她见都不愿见。 娇芙只等着看这事怎么收场,人人都喜欢捏软柿子,看她退让一两次就忍不住想寸进尺了,也不怕软柿子下面藏着玻璃渣扎口。 回北子阁路上比较安静,热闹都是前厅的,娇芙与弄琴两人绕过八角亭,想走近路早些回去休息,谁知鹅卵石小道上突然有人窜出来,拦在娇芙面前。 娇芙被狠狠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弄琴冲出来走在娇芙前面。 拦住前路的人小厮打扮,额头凸出方圆,不知道跟了娇芙与弄琴多久,现在忽地蹿出来,眼神露骨的上下打量了娇芙好一会儿。 这种眼神让娇芙眉头狠狠皱起,弄琴正要出声呵斥,她看了弄琴眼摇头,示意她跟自己赶紧离开。 那人见娇芙欲走,恍然回神,连忙开口说道:“娇芙姑娘留步,我家公子有请姑娘。”甚至准备出手拉娇芙。 弄琴不客气地将人手拍回去,挡在娇芙面前:“咱们姑娘晚上不见客。” 弄琴手劲儿大,一巴掌拍下去,那奴仆的手背赫然出现一到红印子,他一下子恼了,指着弄琴就呸:“居然敢打老子!活腻歪了不成。” “你是先动手动脚的,你若安分我何至于打你,要不然把你家公子喊来,看看他让人请人的态度?”弄琴双手叉腰,说起话来跟放炮似的,本来今日心中就憋了火,偏还要被人招惹。 “你、你……”那奴仆气得指着弄琴半天说不出话,这要是传到公子耳里,他不用在公子身边待了:“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知道。” 别看她平常貌似胆小懦弱,实际上有意欺负她的人,都不敢再招惹她。毕竟不是谁都愿意把暗地里的事抖落出来。偏偏她说得理直气壮,让人认为她是被人逼急了才不得已说出来。 “你若不愿跟我去,我立马回去禀告我家公子,敢惹怒我家公子后果自负。”他见实在劝不动娇芙,索性露出真面目压低声音,双目恶狠狠地盯着两人:“你们许是不知道我家公子可是知府大人的独子,我劝娇芙姑娘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仗着程西宁知府之子的身份以权压人,态度十分神气。 娇芙脑子飞快转动,她有幸听闻过知府大人独子程西宁的破烂事,那人欺男霸女,玩起来荤素不忌,都是在胭脂堆里打滚,却和闻礼知那种流连青楼的人又完全不同。 “闻公子不上前帮忙?” 闻礼知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回头就见赵郁在他身后,“三爷?” 不知赵郁是几时站在他身后,也不知前面的事他看到多少。似乎怕赵郁误会他与娇芙的关系,闻礼知利落地拿出汤捂子。 “我是来替家妹还东西的。白日家妹与娇芙姑娘偶遇,娇芙姑娘将汤捂子借与家妹驱寒。” 苟寻看了眼赵郁,笑着拿走闻礼知手上的汤捂子,眯着眼睛解释道:“正好我家爷常找娇芙姑娘,可为闻公子代劳。” “那多谢三爷了,告辞。”闻礼知朝赵郁拱手,藏在左袖中东西差点露出来,他神色自若的收回手,将手缩回袖中。等背过走过好远,闻礼知才敢用右手捂住袖口,冬衣下依稀可见藏着只长匣子。 赵郁盯着闻礼知离开,目光沉静幽深,朝苟寻抬手。 站在外面吹冷风好不容易有点暖意,一时半会苟寻还真舍不得。 他就是普通人天冷了怕冷,天热了怕热,比不得主子是习武之人。三伏天身披厚重铠甲裹得严严实实,冬天都常常在院子里浇冷水浴,犹如铜浇铁铸的人哪里需要汤捂子暖手?不过苟寻不敢多嘴,老老实实将汤捂子递了出去。 赵郁大手碰到的汤捂子很暖和,像是在拿来前换过热汤,拿着这支汤捂子睡觉无需特地换汤,不愧是流连花丛的人,处世还真是细致。 他淡淡勾唇,状似无意的问道:“对了,那是谁家的奴才?” “那奴才好像是程公子身边的人,上回登台之日程公子报过自己的名。爷,咱们过去吗?”娇芙姑娘处境堪忧啊,不仅要面对晚上鬼哭狼嚎的压弯树枝的风,还要面对不怀好意的人。 赵郁倒是想起这么号人,程知府独子程西宁,他出声道:“她不用。” 她身边的两丫鬟各有不同,那个不在场的沉稳冷静,这个泼辣大胆。表面上那个是替她担事的人,其实眼前这个泼辣的才是。只要身边有敢把事挑破的人,她就吃不了闷亏。 苟寻低头琢磨这话,这到底是担心还是不担心? 既然觉得不用过去帮忙,这时辰他们该回侯府了,再晚些府里会落锁。苟寻余光一瞥,只见自家主子正捧着汤捂子,站在原地不动,静静看着这场戏,真没回去的打算。 这边闹出来的动静不小,被路过的姑娘看见,不嫌事大的把正在火气上的柳妈妈喊来了。 弄琴就像护犊子似的护着娇芙,看到一群人围拢过来,最前面的柳妈妈气势汹汹的,身子忍不住一抖,娇芙拍了拍她肩膀让她安心。 身姿媚 柳妈妈收敛了身上的火气,这火原本也不是对着娇芙的,让人将看热闹的都赶回去,这又不是好事。见那奴仆欲趁机偷偷离开,柳妈妈将人拦着:“呦,这是发生了什么?” 弄琴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遍,没有丝毫添油加醋,这事本来就是那奴仆以及他家公子唐突了,别说娇芙不回去,换做其他姑娘也没不明不白就见客的道理。 柳妈妈又哎呦了声,捏着帕子对那名唤程四的奴仆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这就随你去见程公子,咱们娇芙还得回去换衣裳,准备其他表演。”替娇芙解围,顺势想让她回去继续表演,给双方都递了梯子。 如果现在回前厅,这次的事估计又是不了了之,事不过三,娇芙拒绝了柳妈妈的提议。 “其他姑娘的表演比娇芙的表演精彩得多,娇芙还是不去献丑了。” 柳妈妈自觉给足了娇芙面子,这事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她说不表演便罢演算起来也是违反了规矩,听到娇芙拒绝的话柳妈妈面露不虞,声音冷了下来:“那要不然娇芙你去伺候程公子?” 按照娇芙的性子,只要不让她接客其他的都好说,柳妈妈以为娇芙这回同样不同意。谁知她愣了愣,垂首笑了,声音低低地回道:“如果是妈妈命令,娇芙不敢不从。” 柳妈妈张了张嘴,斜眸看了眼面露喜色的程四,表情都写在脸上,简直迫不及待要把娇芙。柳妈妈整个人犹如被架在火架上炙烤,都是得罪不了的人,让她进退维谷。 “娇芙,三爷那边还需你伺候,程公子那边我亲自交代。”思考再三柳妈妈还是不能让娇芙去见程西宁,让她登台表演是一回事,那些男人只能看不能动手,亲手把娇芙推给其他男人又是另一回事,三爷眼底容不得沙子。 程四闻言脸拉得老长,气得鼻子喘粗气,嗓子发出公鸭般刺耳声:“我家公子不过让娇芙姑娘前去作陪,又不会害娇芙姑娘,再者三爷都没在这儿,现在三爷还能阻拦娇芙姑娘不成?” 苟寻在后面忍不住诽腹:三爷还真在这,从头到尾都在。 “还没人能强求我醉玉楼的姑娘,哪怕程公子在这儿我柳妈妈也是这话。”柳妈妈也想左右逢源,可墙头草不好当,别人不知道三爷今儿过来了,她可是知道消息,一不小心捅三爷那儿去,她吃不了兜着走。 “别别别,妈妈暂且听听娇芙姑娘如何说。”程四见放狠话柳妈妈不吃,觉得该给娇芙点甜头,打一棒子给颗甜枣是他家公子惯用伎俩。 他嘿嘿笑了两声,露出整齐白牙,转头朝柳妈妈和娇芙道:“柳妈妈和娇芙姑娘大可放心,我家公子待人素来大方,哪怕只是过去陪喝几杯,我家公子也不会亏待娇芙姑娘。” 程四声音不大不小,宣扬着他家公子掏银子大方慷慨,一字不漏的落入赵郁耳中,赵郁目光落在娇芙身上,仿佛等着她的回答。 娇芙站在柳妈妈身后不言不语,似乎未听见他的话。程四原以为自己凭借自家公子名头,能三言两语威胁说动娇芙,他可以像往常似的昧下公子给他的金叶子,结果谁知娇芙不吃这套。 “娇芙姑娘你看。”程四从怀中掏出荷包,荷包鼓鼓囊囊的,一脸肉疼的敞开荷包,露出里头摞成一堆的金叶子。 娇芙抬眸瞥了眼,微微侧头,不看那耀人眼的荷包,淡淡地道:“若妈妈没别的吩咐,我先回北子阁。”她不是谁的银子都拿,怕有命拿没命花。 柳妈妈刚点头,允诺娇芙离开,不远处就传来声不耐烦带着怒色的男声:“程四怎么回事?磨磨蹭蹭的,让你半点小事都办不好!” 明明是恼怒的声音,听起来却有些气虚短息之感,像是久病难治的病弱人。 娇芙不欲和程西宁对上,加快离开的脚步,只是脚下路滑。因着她着急,差点直接撞到假山上。手勉强撑着假山才不至滑倒,不远处假山角落一片衣角微动,引起了娇芙的注意力,暗黑色为底绣着金线的衣摆她只在一人身上见过。 程四听出说话之人的声音,赶忙将荷包颠了颠收了回去,有人帮衬腰杆子都挺直不少,回头去找方才说话的人。 只见三四名奴仆拥簇着一名男子往这边来,那人身着一袭宝蓝色袍子,腰束玉带,腰间分开坠着四五枚碧色玉佩,锦衣华服,掩盖不住他的虚弱。 程西宁端着翩翩公子的姿态,实则脸色犹如土色,眼底泛青,脚步虚浮,明眼人一看就知是纵欲已久的模样。 “娇芙姑娘留步啊。”程西宁出声喊住未走远的娇芙,挥手拂开阻拦他的柳妈妈,快步追上准备逃走的娇芙。 娇芙在假山这边迟疑了瞬,耽搁了些时间,被程西宁逼到角落与他对上。 程西宁视线扫过娇芙的脸,整个人愣怔在原地,面露欣喜的神色,全然忽略掉娇芙眼底的厌恶,那目光似乎化为实物想透过她身上的披风,看透下面袅娜的身段。 娇芙在弄琴的帮助下,强忍着恶心推开程西宁,程西宁被娇芙白嫩指尖碰到胸膛,顿时忍不住酥软了半边身子。 “妙、果然是妙人。”说着程西宁想上手抱娇芙,这样的人抱在怀里定然美妙无比,哪怕是死在她身上都值。 娇芙被他的动作吓到,害怕地退了好几步,脚尖下意识朝向假山,而后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手,她厌恶别人用这种眼神看她,就像黏液似的一旦粘在身上擦都擦不掉。 程西宁见娇芙嫌弃他,心里顿时升起不满,手虚搭在身边小厮身上,露出抹不达眼底的淡淡微笑:“柳妈妈啊,如今我的面子不管用了,让人请娇芙姑娘过去一叙竟然都请不动,公子我又不是吃人的洪水猛兽。” 柳妈妈站在程西宁身边,绢帕捂着嘴轻笑道:“程公子,咱家娇芙害羞着呢,得要有耐心才行,现在凡事讲究你情我愿,不愿意也不能强求不是?” 真真切切见过娇芙容颜,程西宁这种色令智昏,全靠下半身思考的人哪里听得进,只恨不得立马能将人压在身下,一尝美味。 他伸手一把推开柳妈妈,眼睛就像贴在娇芙身上似的,从始至终没挪开半分:“公子我不强求,只会让人心甘情愿的跟着本公子。”毫不遮掩欲望的眼睛紧盯娇芙,像是有盘美味珍馐摆在面前,表情垂涎欲滴。 娇芙退无可退,只好皱着眉头无奈地道:“程公子身边美人数不胜数,娇芙自知配不上程公子。” 程西宁心神都在娇芙身上,听她说话眼前发光,发现她不仅身姿娇软,就连嗓音说着拒绝的话落在耳里都像极了撒娇,犹如春风拂面,软绵轻柔。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他,抱着汤捂子的赵郁皱起的眉头能死蚊子。 “你若觉得那些女人不好,本公子立马将她们休弃,只要你应允了我,我身边只留你一人。”程西宁哄人开心的话张嘴就来,如果忽略掉他的眼神,以及他纵欲过度的身体,他说的话或许有几分可信。 不知他这套哄骗多少人,在娇芙面前信手拈来,甚至看到娇芙侧脸,忍不住夸下海口:“跟了我,本公子绝对不会亏待你。三爷能给你的,本公子都能给你,三爷不能给你的,本公子也能给你。” 人犯蠢真不能怪旁人,不是谁都能和赵三爷相提并论。娇芙扯着嘴角看向程西宁,意味深长地问道:“程公子居然拿自己与和三爷比?” 程西宁一开始没听出话中意味,对上娇芙似笑非笑的眼神,忽地明白她是在讽刺他,今日三爷刚得胜而归,地位在百姓心中越发崇高,他只能在烟柳之地混迹在女人身上,她明晃晃在说他不配和三爷相比。 “你什么意思?仗着这张脸有人捧着就不把人放眼里,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程家从前子嗣丰厚,到程西宁这一脉却只有他一根单苗,他被程家人捧在手心,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没被人忤逆过,哪里经得起娇芙眼神刺激,怒火中烧抬手就要甩她脸。 柳妈妈害怕程西宁伤了娇芙的脸,这一巴掌下去娇芙细皮嫩肉的铁定受伤,她想阻止却被程西宁身边带来的人挡住,弄琴也被人拉住来不及帮忙。 娇芙下意识偏头闭眼,其他躲避的动作却来不及反应。 别看平时姑娘们各个有才华,能舞能画,事实脸才是她们立身之本,柳妈妈忍不住尖叫出声,不敢看娇芙被打。 结果,手掌并未如意料中落下,柳妈妈赶紧跑到娇芙身边抱住她,娇芙眼睛缓缓睁开,看到就在她头顶的手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赌对了。 赵郁捏住程西宁高高抬起的手腕,嘴角不由露出几丝嘲讽,“程公子真是好大的本事。”低沉的嗓音在夜间凛冽寒风中响起,手上力道不断收紧。 乖姑娘 程西宁只觉得自己手腕的骨头像是快要被捏碎了似的,疼得脸色泛红,忍不住脖子瑟缩。 赵郁斜眸看了眼娇芙,只见她被柳妈妈抱着毫无反应,那双灵动杏眸空泛的盯着地面一处,像是只吓呆愣的小奶猫,不敢挪动脚步。 “三、三爷……”程西宁憋红的脸色瞬间苍白,他哪里知道赵郁在醉玉楼,若是知道他在,他恐怕就不会这般鲁莽,好歹谋划再三。 娇芙被柳妈妈推到赵郁身边,她严严实实躲在赵郁身后,还在擦着自己手,纤白的指尖被她揉得红红的。 “程公子还有话要说?”赵郁将视线落在程西宁身上,恰好捕捉到他眼底的不甘:“程公子好像不甘心?” “没、没……西宁不敢。”冷风萧瑟的天气,程西宁却只觉得浑身发冷,额间豆大颗冷汗滑落,恍惚间自己好像在鬼门关走了好几遭。 赵郁眉头微蹙,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忽地用力,大风肆虐下只听见骨头咔嚓的声音,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此番只是卸掉你一只手,若再不安分敢乱瞟动手,别怪爷将你这双招子挖掉。”赵郁暗沉的眸子半眯,眼底神色不明,在傍晚显得无端渗人,锐利犹如刀剑的眉微抬,盯着程西宁低沉出声:“程公子可还有疑问?”赵郁素来说到做到,没人怀疑他说话的真实性。 冷厉残酷的威压气势犹如千钧般悬在头顶,程西宁害怕得腿脚发软,声音颤抖得厉害,忙不迭点头:“没、没疑问,多、多谢三爷饶我一命。”生怕自己回答慢不是手被卸掉,而是脑袋搬家。 赵郁嫌弃的松开手,程西宁顿时瘫倒在地,脸色苍白捂着右手臂,疼得在地上打滚,痛苦呻/吟。 程四赶忙上前查看,试图扶起程西宁。他碰到程西宁的手臂立马犹如受到惊吓般缩回,程西宁的手臂软趴趴的无力下垂,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软趴趴的。 程西宁坐在地上面目狰狞,嘴里不停地哼着疼,整个手臂抬都抬不起来,结果程四猛地碰他痛处,让他手臂更加像是被针扎似的。程西宁抬起另外一只完整无损的手,狠狠甩在程四脸上,咬牙切齿地低吼:“你想疼死老子啊!” 程四捂着迅速红肿的半边脸,不停低头认错,不敢再碰程西宁,程西宁又拿脚狠狠踹程四,“你是死的啊,还不快把老子扶起来!” 声音有些吵闹,赵郁眉头微皱,程西宁敏锐的察觉到气氛不对,紧张地瞥眼往前方望去,就对上一道冷淡目光,他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再出声,扶着程四灰溜溜的跑了,甚至与这位素有阎王之称的三爷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见程西宁跑得慌不择路,估计不敢再来找麻烦,柳妈妈肩膀一松,神色明显放松下来,朝娇芙的方向看了眼,叮嘱了几句让她好好招待赵郁,也不再提让娇芙再去前面表演的事,十分识趣的离开。 娇芙背过双手,藏在袖子里在前方带路,弄琴和苟寻坠在后面远远跟着。 弄琴怕娇芙吃亏不想跟太远,好几次就要上前守着娇芙了,被苟寻拉了回去。苟寻瞪了弄琴好几眼,果然不如娇芙姑娘身边的倚绿聪明,真是没有眼色,这时候非得上去打搅作甚。 “不是说银子给得足就见客?” 赵郁毫无预兆忽地停下动作,娇芙跟在他后面差点直直撞上他后背,好在她反应迅速止住脚步,悄悄松了口气快速往后退,拉开两人距离免得真撞上这尊佛。 做完这些她才来得及抬头,眼睛明亮而澄澈,倒映着赵郁五官分明,轮廓刚毅的脸。 他还记着上回她随口调笑的话,若不是他此刻提及,娇芙都快忘记自己还说过这话了。 她看着赵郁,轻轻说道:“娇芙也说过娇芙挑食。” 赵郁眉峰微挑,不置可否,转身继续往前走,嗓音低沉犹如闷鼓:“若爷不出来你自当如何?”声音听不出情绪,但娇芙在明知察觉到他在假山后,还是未立马向他求助,让他有些诧异。 “自然是听柳妈妈的话,她让我如何便如何。”娇芙的回答很老实,乖乖巧巧的看上去毫无威胁,她确实鲜少拒绝柳妈妈要求,随便问认识她的都能打听到。不过她并未说完的是,她基本上猜透了柳妈妈的性子,柳妈妈不会做损害利益的事。 赵郁闻言轻笑出声,似乎看透了娇芙玩的小把戏,等到了北子阁瞬间比外面光亮许多,娇芙这才发现赵郁怀里一直抱着东西,小腹处鼓鼓囊囊的,不知那是什么她没敢把视线多停留。 赵郁倒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当着她的面将汤捂子拿出来,娇芙一眼认出这是她给闻尔雅的那只汤捂子,“这东西是闻礼知拜托爷转交给你的。” “多谢三爷。”娇芙温声道谢,准备接过汤捂子,伸出手却不见赵郁将东西递给她,她疑惑地看向赵郁。 赵郁紧随低头垂眸,视线落在那双嫩夷之上,纤白细长不管是在烛光灯下还是白日阳光下都煞是好看。 他道:“只一句道谢?” “闻公子将东西交由三爷带给我,还得我付报酬不成?”娇芙下意识以为赵郁要问她要银子,她护银子跟小吃货护食似的,银子到了她手里断无再出去的道理,来不及思忖脱口而出:“三爷若喜欢可以拿走。”为了银子汤捂子都能不要了,哪怕拿银子再置办只新的都行。 话音未落,娇芙只见赵郁当了真。 娇芙眼睁睁瞧着他将汤捂子收了回去,原先他准备汤捂子放在桌上的,如今被他稳稳当当地交到苟寻手中,耳边响起冷然的声音:“既然你不要,那爷便替你处理掉算了。” 赵郁深沉眸子看向娇芙,恰好对上她欲言又止的小表情,问道:“你该不会在戏耍爷吧?” 一句话彻底将娇芙要说的话堵截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的难受,她嘴角微抿笑道:“三爷哪里的话,它能得三爷喜欢是它的福分。” 话出口娇芙便不由暗自懊恼,自己方才的举动像是学了柳妈妈说话作态的精髓。 “是吗?” 娇芙笃定地看着赵郁,小脑袋重重的点了点,他若喜欢就拿去呗,左右不过是只汤捂子。 “就当做是三爷今日替娇芙解围的谢礼。”她抬手解开外身披风,屋内点了几盆炉火热得她身上冒汗:“三爷请坐,弄琴给三爷奉茶。” 赵郁扫了眼娇芙露出的舞裙,星点红梅坠在裙摆,腰间系着红色丝带,末端编着红穗子,恰好落在腰际。 他收回视线,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硬到不近人情:“谢礼倒是不必,你只管练好童谣,等爷下回来验收。爷花了大把银子要的是真材实料,不是些糊弄人的假把式。” 这是不满娇芙上回不仅抱着琵琶唱童谣,还在内里加了哼唱,她低声应诺未曾反驳。赵郁说完抬腿就走,长腿一迈便走出好远,娇芙连忙跟上欲送他出门,连披风都来不及披。 临到出门前,赵郁又毫无预兆的转身,幸好娇芙有前车之鉴,跟在他身后并未离他太近,她疑惑出声:“三爷还有事?” “你没有别的话同爷说?” 娇芙一下子愣住了,纵是她心思灵巧,这时也不太明白赵郁的意思。 余光落在苟寻手中的汤捂子上,电光火石间娇芙似乎懂了,大概是在恼怒她同闻礼知私下接触。 她嗓音浅浅解释道:“我与闻公子相遇实属偶然,当时他陪闻姑娘在金良阁挑选首饰,闻姑娘上前同我搭话。天寒地冻,我见她指尖冰凉就将汤捂子送她了。” 娇芙乖乖地站在赵郁身侧,笑得眉眼弯弯,像是谁撒了一把星星落在她眼里,娇声柔柔犹如蜜糖糕,听在耳里心里甜甜的。但实际上她说话却口齿伶俐,条理清晰。将事情托盘而出,解释清了与闻礼知的关系,与他撇的一干二净。 “除此之外没别的要说的?”赵郁没料到娇芙想到这事上,不用她特地解释,那日他又不是未曾看见。 苟寻在旁都替娇芙焦灼,主子都点得够明白了,要说她第一眼看上去让人觉得心机深沉吧,结果偏偏这时候犯糊涂,乖巧用错了地方。 娇芙穿得单薄站在门口,风吹进来冷得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脸皱成一团,贝齿打颤开口道:“该说的娇芙都说了,三爷若想留在北子阁,容我穿件衣裳。”傍晚的风着实冷得很,她又是站在风口,再等下去明日起来肯定得感冒。 “呵。”赵郁嘴角噙着冷笑,斜了眼娇芙留给他的背影,“爷几时说要留在北子阁,你未免太自作多情。” 等娇芙拿上披风,赵郁早出了北子阁楼。 她系上披风赶紧跑了出去,脚下的路并不好走,踩雪咯吱咯吱的响,外面又下起小雪,娇芙忍不住裹紧了身上披风迎风往前走。 她拿起披风的动作飞快,明明只耽搁了几息,结果追出好远都没追上赵郁。如今这条路上望到尽头,娇芙站在大道上只能看见她一人,环顾四周有些不知所措。 站在外头,冷风凌冽肆虐,毫不怜惜往脸上刮,让娇芙思绪回笼,难道她又猜错了那男人的心思? 他问她有没有事交代,不是忍不了她私下与别的男人接触?可最近并无其他事发生,只有今晚琵琶宴的事尚且能称之为事,难不成而是想问今晚琵琶宴的事? 娇芙摇头,心中不免觉得好笑,今日表演上发生的事于醉玉楼的姑娘来说算是大事,可对赵郁这般出身高门望族,龙章凤姿的人来说,他怎可能将其放在心上。 赵郁让她交代与闻礼知的事,可以解释为男人自尊心作祟。闻礼知是典型的风流浪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在众人眼里她目前好歹算是三爷的人,为了他名声着想,确实不合适与闻礼知接触。 要说他是有心过问今日表演的事,就让娇芙拿捏不定,他堂堂侯爷,手握重兵的将军,没事问姑娘间耍的小心机作甚? 无端恶 还是弄琴来撑伞来接她,娇芙才跟着她们回北子阁,站在外头的时间太长,双脚都冻僵了,刚进屋内接触到暖意脚底钻心的痒。 娇芙坐在榻沿弯腰脱下鞋袜,绣鞋里浸了雪水湿漉漉的,原先犹如朱玉般的脚趾此刻闷得发白,心疼得弄琴打热水给娇芙泡脚。这天天的净是事儿,她家姑娘近来都消瘦了好些,本来就纤弱的人越发显得弱柳如风。 倚绿回来路上听闻娇芙发生的事,不敢停留加快脚步回北子阁,正好弄琴端了热水要进门。 她朝里面望了眼,姑娘正艰难的想烤脚,只是双脚都木了光是烤火好不了,她对弄琴低低道:“这么晚你也累了,姑娘这边我来,你先去休息。” 弄琴听到倚绿这般说干脆地应好,将木盆递给倚绿。 今天晚上闹出不少事谁都累,倚绿刚自上官姑娘那边回来,那边离北子阁距离不短,这时她应该有话要跟姑娘禀报。她没那脑子想弯弯绕绕,就不凑上去了,交给姑娘和倚绿姐姐她们,早些解决麻烦能早些歇息。 倚绿将木盆端进房间,弯腰将其放在地上,催促她赶紧泡脚,倚绿转身给娇芙铺床褥,边道:“上官姑娘那边说了,姑娘暂且不用过去,过去也是给她找麻烦,先将眼前的事解决妥当方为重要。”上官晚素来如此,冰山似的人物,说话对谁都不客气。 娇芙双脚放入盆中,任由热气侵袭脚心,这才觉得自己木了的双腿隐隐有了知觉,热气晕染烫得整个人暖乎乎的。她跟小猫儿餍足似的眯了眯眼睛,露出舒坦的神色。 她轻声悠悠叹了口气:“她倒是为我着想,这回的人情欠大了。”欠钱债还钱就行,欠人情债人情难还。当时那种情况她能找的也只有她,眼下的事如何解决还得看妈妈的态度。 柳妈妈忙得焦头烂额,气得五脏六腑都在疼,赵郁要带娇芙回北子阁,柳妈妈自然不敢留她,要知道今晚的醉玉楼可比以往都要热闹。 程西宁离开醉玉楼正巧碰上姑娘们表演散场,好些人看见他被程四搀扶离开醉玉楼的身影,自然也瞧见了他无力下垂的右臂。 这一消息遮掩不住,程四拦娇芙的事可是被许多人围观,加上程西宁又曾经往后头去过,今晚发生的事顿时传遍了所有人耳里,众人自然也晓得他因何缘由折了手臂。 有那一向与程西宁不对付的人故意走上前与他搭话,说是关心问候,不如说是拖延时间,将他留在醉玉楼。这里喜欢看热闹的人可不少,多留他片刻他就多疼片刻,程西宁平日得罪的人可不少。 一拖二去程西宁扛不住疼痛竟然生生痛昏过去,当中有位蓝衣的好事者挤到人群前头,大手一挥让下人抬了担架齐齐送他回府,从醉玉楼到程家,还有小厮边走边给过路看热闹的人解释,程知府家的公子欲强迫人家姑娘让人给揍了,说得绘声绘色犹如亲眼所见。 天边鱼肚泛白,一行人浩浩荡荡,将清晨略带冷风的渝州城衬托得好不热闹。 程四护在程西宁身边都感觉担架在故意晃动,瞧着热热闹闹的场景,已经面如土色。心想回府通风报信,又怕他走开程西宁遭罪,公子再有三长两短届时定然饶不了他。 抬着担架的下人将昏迷不醒的程西宁送到程家门口,放下担架被人群挤着渐渐到了外围。 蓝衣的少年混在人群,看着有人噼里啪啦的敲响程家大门,厚重的府门缓缓打开,却谨慎的只留一条三指宽的缝。 门房透过缝隙看到乌泱泱人群显然愣了下,脸上还掺有被吵醒的不耐,但视线落在地上,见自家公子躺在担架上生死不知,顾不了那么多打开府门。 在程家门房正想办法将程西宁抬进去的时间里,不知是谁大喊他们要进去等消息,程公子是他们送回来的人,他们是见到程公子受伤做好事帮忙,理所应当让他们知道程公子伤情,免得届时程公子有其他伤,却将污水泼到他们头上,做好事却被人讹上了。 这种牵扯到自身利益情况下,人的情绪很容易被煽动,一个两个都大喊着要进去,程家管事闻声而来,他也拦不住这群非得进程府的人,好不容易将程西宁抬进府,那些人顺势挤进去好几个,程家管事只能让下人将人请进去。 混乱之下,压根没人注意到先前为首的蓝衣少年消失在人群中,连带着不见的还有方才抬担架的小厮。 因着程西宁受伤,程家一下子忙活起来,请大夫的请大夫,照顾主子的照顾主子。 进去的人皆是好一副关切程西宁伤情模样,程家管家还没见过他家公子有如此真情实意的朋友,老爷夫人守着公子,只能他在外作陪。 等程家人给请来大夫,程西宁的右手因着治疗不及时已经废了,赵郁用的劲巧妙看上去犹如脱臼,实则伤筋动骨,不过若是及时治疗将骨接正,还是有可能恢复以往,但谁让程西宁平常不做人,他一旦落势有的是人痛打落水狗。 这事儿闹得大,难免不传入侯府,那些人浩浩荡荡到程家门口时,外头就隐隐约约有风声,传闻赵家三爷冲冠一怒为红颜,废了程知府独子右臂。 侯府有早起买办的下人,正好听闻这事,那人心思活泛,府里大房掌管中馈,可真正顶立门户的是二房,眼见是二房得势,没地巴结二房,现在正是好时候,东西都没置办完赶紧回府禀告。 “父亲找我何事?” 赵均看了眼坐在他面前直挺如松,卓然之姿,面色冷硬的儿子,有些话即便父子间说起来也尴尬,可家中除他外没人合适。 他清咳了几声才开口:“算起来你母亲已有去世七年了。” 那年赵郁也才十六岁,第一次挂帅出征,也是那年赵均回来后旧伤复发,以身受重伤的名义留在赵家再不领兵出战。 赵均提到齐氏似乎触动了赵郁,他眉间冷漠淡了瞬,“是。” 赵均见赵郁愿听自己谈及齐氏,心下微动,继续道:“若你母亲尚在,这些话该由她跟你说。我听老夫人说你最近总流连于烟花之地?” “流连算不上,只偶尔去几次,儿子知道分寸。”赵郁没否认赵均所说,也并未多言,他素来不喜解释,一句话堵了赵均想问下去的话头。 赵均看了看赵郁,擦拭着手中缀满宝石的匕首,通体透亮,锋利的刀刃泛着刺骨寒光,这把匕首赵均看得极为珍重,时不时拿出来擦拭,他沉声道:“你若对那姑娘感兴趣,我不阻止你,反正这些年你身边一直没人。”他这儿子对男女之事从不上心,难得有他上眼缘的人,赵均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你的婚事只怕你做不了主,就连我都做不了主。”赵均将话摆在前头提醒赵郁,让他知道底线在哪。皇帝一贯忌惮赵家军,以赵家现在的地位势头,皇帝要用赵家又不放心赵家的情况下,不可能任由赵郁想娶谁就娶谁。 “爹还不是只有娘一人?”赵郁单纯的不喜被掌控的感觉,可他不能决定自己婚事却是实话。 齐氏在世时赵均只她一人,齐氏去世后赵均也并未续娶,直到如今甚至连通房都没有。 以前赵老夫人担心自己儿子无人陪伴身边,提过替赵均续弦,但都被赵均挡了回去。赵均其他事都依着老夫人,唯独这事态度坚硬。碰了好几次壁,老夫人怕母子失合,渐渐的不提续弦的事了,其他人更加不会没眼色再在赵均面前提这事。 “你母亲与旁人不同,当初我为了娶你母亲花费不少心思。”齐氏不过普通人家出身,父亲南来北往做生意,母亲生病早逝,家中孩子只有她。哪怕当时赵家伏蛰渝州,她这样的依旧家室远配不上世代出名将的赵家儿郎,偏偏她入了赵均的眼,稳坐他正妻之位。 “你若是真遇到那人我也不管,只凭你有没有本事。可唯有一点,你不能将渝州陷入危险之地,这是赵家根所在。”哪怕皇朝摇摇欲坠危在旦夕,守护渝州都是赵家刻在骨子里的使命,渝州不可失。 赵家历代家主都是这般教诲后人,赵家后人遵守至今。 苟寻见赵郁抱着汤捂子良久,从二老爷书房出来后便一直抱着,如今终于舍得撒手放在桌上,便开口问道:“主子,这汤捂子……” “处理了。” 苟寻愣了下,“主子?”他只是想觉得内里凉透了该换水,没想过要这汤捂子啊。 “嗯?”赵郁微抬眸,黝黑的眼睛盯着苟寻,无端震慑人心:“你如今越发听不懂爷的话了。” “听得懂,听得懂。”苟寻忙拿起汤捂子,在往屋外走,耳边似乎还能响起主子方才的特意叮嘱:“你拿着也好,丢了也罢,哪怕是送人都行。”语气低沉透着厌恶,这是苟寻第一次见到主子如此厌恶一件东西,此刻回想起来背后都忍不住泛起冷意。 ※※※※※※※※※※※※※※※※※※※※ 要来了又不珍惜的狗男人!感谢在2020-08-17 23:40:19~2020-08-24 17:3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草莓味甜甜圈 60瓶;katayose、還在想!! 5瓶;绝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迫承恩 娇芙正用着午饭,她平日里吃饭菜色简单,两小碟子菜外加一汤,最多配上几块自己做的开胃酸脆泡竹笋。她肠胃不是太好,习惯了少吃多餐,这点份量吃下足够了。 柳妈妈刚进来就被鸡汤浓郁的香味勾起了馋虫,就见娇芙坐在桌旁小口小口用饭,桌上摆着一盅板栗煲老鸡汤,盖子揭开放在一旁,能望见盅内汤汁熬得浓浓的,满鼻子鸡汤的香味,鸡肉都熬碎了化在汤里。 娇芙见到柳妈妈过来并不惊讶,昨儿发生的事情一箩筐,总要有个说法,她放下碗筷让倚绿赶紧收拾桌面上茶:“妈妈来了,快坐。” 柳妈妈拦住娇芙,客客气气地说道:“不急,你尚未用饭就好好用饭,我在旁边等着。” “那便请妈妈等下了。”既然柳妈妈都不让她撤下吃食,正好娇芙饿的慌,就并未坚持,挥退倚绿顺势坐回圆凳上。 从前但凡柳妈妈过来寻她,娇芙都会放下手中的事,她尊重柳妈妈那是真的尊重,从来不会丢下她做其他事。 柳妈妈心里略微不满,不过娇芙转手舀了碗汤递于她,婉转低音:“知道妈妈用完饭了,不过这汤熬了好些时候,熬得浓浓的,您尝尝。”冰肌玉肤的指尖捧着白瓷碗就在眼前,那股不满消散干净,一时间柳妈妈倒是弄不准娇芙是不是还在生气。 “晚上出台表演的事,我让西罗连夜查了,是白菊、清栀几人想的馊主意。没了撑场子,后续的表演她们吃了大亏,看客们不买账,也算是自食其果。” 娇芙放下筷箸,浅浅的喝了口汤,她爱吃汤里的料,板栗鸡肉放得足足的,吃在口中满嘴的幸福感,“妈妈喝汤,天气严寒这汤喝了好。” 柳妈妈面色微微僵硬,果然是人长大她便掌控不了了,柳妈妈重重的放下白瓷汤碗,“娇芙你给句准话,想要妈妈怎么做你才满意?我可是听说三爷曾与你起争执,正和你闹不愉快。” 娇芙淡定自若地看向柳妈妈,轻轻叹气,提醒她道:“妈妈,我并未失分寸。” 这柳妈妈自然是知晓的,她就是喜欢娇芙的识趣懂事,所以现在见她不愿意退步才恼羞成怒,“是是是,你办事我素来放心。这次你也算因祸得福,要不是她们这番闹腾,三爷也不会替你出头。” 这是将她与赵郁和好归结于白菊她们搅事,赵郁那人常人难以看出他深浅,不闹出点风波都不知道他对娇芙的看法。 柳妈妈的意思明显,想息事宁人。娇芙别再想讨公道,也不用承她们恩情,可她不想想,若不是平常赵郁本来就对娇芙不同,怎会在她出事时出头? 那份不同到底如何来的,没人比娇芙更清楚,这副容貌不明不白地给人当了替身,她若可以选择,宁可不要。 偏偏这些话跟谁都不能道出,娇芙舀了块鸡肉放,配着浓郁的鸡汤,鸡肉又鲜又嫩香甜得很,吃完咽下才放下勺子,神色认真的道:“我知晓妈妈的意思。那我丑话先说在前头,若总有人在我身边使绊子,导致我无力将心思放在三爷身上,不小心得罪三爷,届时妈妈可不能怪我。” 没道理坏处娇芙一人承担,有好处就是别人帮衬她得来的,她想握点好处还得对旁人千恩万谢。 说完看向柳妈妈变化不停的脸色,娇芙神色倒是柔和起来,“妈妈也别怪我不通情理,我是被欺负怕了。在醉玉楼容不下其他姑娘,今日只是害人丢了颜面,他日谋害他人性命,那该如何?”她浅吟的嗓音既娇且媚,天生带着蛊惑的能力,让柳妈妈知道,娇芙从始至终不过是活得好罢了。 姑娘们台上表演小动作小心思不断很正常,柳妈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姑娘们存着好胜心想往上爬,众人知道自己的位置并不牢靠,才能让她们有忧患意识,不至于因为一点点夸赞追捧就懈怠不前。 可不能出现这种恨不能将人拉入泥沼的事,同为青楼女子本来相互扶持,这得多大仇多大恨,要把人往地上踩。有些事娇芙不计较不代表她不放心上,远不如现在摊开来说,反正她都被孤立了,再差差不到哪里去。 柳妈妈许是知道自己用错了法子,听到娇芙的话沉吟了许久,她也怕娇芙心里存了疙瘩。 程知府家公子在她这里出事,结果现在程府悄无声息,都没来找过麻烦,多半是碍于三爷在不敢乱动,就算是看在三爷的面上她也得做出让步。 “白菊半年不准接客,清栀就让她在前院端茶倒水,至于其他人该罚罚,这种事下回不会再出现了。” 半年不让白菊接客直接断了钱财来源,她花钱大手大脚惯了,肯定是难捱,至于清栀素来高傲,看不起不如她的姑娘,柳妈妈将她安排端茶倒水,让她处处低人一等,也是在磨炼磨炼她性情。 柳妈妈倒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谁伺候贵人其他姑娘就给谁让步,水芙蓉那时得势如此,娇芙如今也是如此。 可能是看惯了变幻莫测的人心,娇芙不似水芙蓉天真,以为人人让着便是占了天大的好处,这般心态迟早要吃亏,她不着痕迹地道:“这是为了所有姑娘好。无规矩不成方圆,有些事源头上不制止,总有闹大的收不了场的那日。” “那……每月的表演?”柳妈妈担心娇芙还在耍小性子,没准不开心就撅了每月的表演,现在她名气多响,没人比柳妈妈更清楚。 娇芙表演那日看客都需要凭借一张邀请函进入,每回邀请函数量固定,每次花纹样板皆不同,这事分别交给了几家相熟的店铺做,很难有人伪造。现在生意不好做,店铺里掌柜的都笑称醉玉楼这一举动可养活了他们。 “这是我职责所在,妈妈放心。”她总要过活,都被逼着表演上了老虎背,眼下说撂挑子就撂挑子,往后谁还捧着她。 得了娇芙准信,在进房间将近个把时辰后,柳妈妈脸上总算露出笑容,眼角褶子堆满:“嗳,你能想开就好。” 自然得要想得开,就怕白菊她们想不开,一贯纵容害的可不只是娇芙,还是白菊她们,再不收敛最后的结果怕是可能到万劫不复。 娇芙心上真的大,就连之后的表演都想好了,赵郁嫌弃她进程慢,几次肃声提醒她多练练嗓,那她之后表演唱词好了,正好不用花费时间精力另外准备其他才艺,只专心做好练嗓子这事便可。 此刻娇芙想不到,她这般想省事的做法,倒是让她多惹出许多麻烦。 低吟转 冬日严寒冷冽,可熬过去待到开春之日,这一年的日子仿佛又好过起来。尤其是老人孩子,冬天最是难熬,但凡能过冬就多捡了条命。 娇芙点了点自己钱匣子,每逢冬日她赚的银子远远少过花的银子,说句花钱如流水都不为过,不过只要银子花得值她都不肉疼。 整整三个月赵郁都在军营训军不曾来过,只有苟寻偶尔过来打探她,算算日子赵郁也该来寻她了。每回他过来总是一摞的银票,娇芙荷包又是鼓鼓囊囊的,好像赵郁真要娇芙应了那句,只要银子给的足就能伺候好客人。 赵郁不喜人近身,来醉玉楼都是娇芙亲自侍奉,房间里不留别人,她捧着刚得新茶奉上:“爷喝茶。” 赵郁端茶的大掌微顿,不着痕迹的接过茶盏,又是这般,明明说着最简单的话,从她嘴中说出,天然带着不正经的味道,就连再简单不过的问候,她都能说得百转千回。 “三爷是来考究我童谣唱得如何?三爷不在的日子我可有好好练习。”她的音色天生婉转,百听不厌,娇芙本来打算将声乐练好了,上台就不再开嗓子,结果如今每回她上去都得唱几曲儿,她是真的有些厌烦。 赵郁不自觉皱眉,哪怕心中不喜她在旁人面前唱曲儿也懒得开口,只是自怀中掏出本书丢给娇芙。 “念。”简单明了。 娇芙立在一旁正发呆,手忙脚乱的才接稳当,视线落在扉页,眼睛不由得瞪大——佛书。 娇芙觉得赵郁真是有趣,花大把价钱见她,不睡她也不让她动手伺候,居然让她念佛书,难道日后他还想让她磨墨抄书,她读怪志杂谈给他听? 落入青楼被逼卖身陪睡的边缘,突然遇到位高权重、丰神俊朗,还又不贪图她身子的男人,先前还算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要不是自己穿过来多年,碰到过太多无能为力的事,知道自己没有小说中的女主光环,只能小心翼翼地活着,只怕此刻她真会误以为自己是女主。 她翻开第一页,玉指青葱捧着佛经清清淡淡地念了出来,因着是佛经她特地注意自己咬字,力求字正腔圆,比从前她刻意矫正自己嗓音时还认真。 赵郁却听得直皱眉,大刀阔斧地坐在榻上,双手抚着大腿,斜睨了眼娇芙,肃然道:“认真点读!” 娇芙握着佛经莫名其妙被他凶了,侧头瞥了眼低沉嗓音,眸含厉色的赵郁,深吸一口气继续捧读,轻清话语从她张合的红唇中流出。 这回她读得慢,吐词清晰,这回总行了吧? 娇芙瞄了眼神色肃穆的男人,心如擂鼓,男人眉头比方才皱得更紧,眉间拢起简直能夹死蚊子。 娇芙脑子飞速旋转,她还不想得罪赵郁,还未想到解决之策,就听到男人浑厚地声音道:“算了,别读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佛经就被一只大掌夺取,娇芙深吸了几口气。 “三爷想让娇芙做什么直说便是,又是让读佛书,又是不让读的,换个胆子小点的得让三爷吓死。”她嗓音带着软糯婉转,极为好听,轻清划过心脏,像在勾引撩人,若不是从苟寻口中知道她平常就这般,赵郁以为是她故意为之。 他上下打量了眼娇芙,她手里佛经一消失,就跟没骨头似的赖在榻上。 “坐好点,坐没坐像!” 娇芙懒懒地斜倚在榻上,她本就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的人,可舍不得自己跟赵郁那般,像是青松般坐着,那多累呀。 她杏眸微垂,捂唇轻笑,一颦一笑自有风情:“三爷觉不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学堂老夫子。”着实管的有些多。 被娇芙冷不丁这般怼了句,赵郁倒是不生气,反倒是他上过战场见过血腥的气息疏散不少,“你上过学堂?”都查过她底细了还在明知故问。 就算大周民风开放,女子亦能如男子般读书习字,甚至还有专门的女子学堂,但清倌艺伎哪里能进去? “没上过,听过。”她剥开松子放在白玉瓷的碗内,漫不经心地道:“教我们读书的女夫子说过,学堂的老夫子腐朽顽固,谁背不出来文章就要被罚站,打手板心儿。”哪怕是妓子也得读书识字,请的都是些读过书的女夫子,男人嘛,总想着红袖添香,她们肚子里没点墨水不行。 赵郁审视的目光落在娇芙身上,“你天生如此还是被调/教成如此。” 娇芙皱眉思忖了番,明白了赵郁的意思,看了眼赵郁,端坐起身子神色难得认真:“爷喜欢正经女人?”就是那嗓音犹如钩子自带的勾人。她似乎不知她的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心弦,撩人而不自知,让人看着自然而舒心。 不过娇芙转念一想,赵郁见过的正经女人肯定不少。哪怕传闻他城府海深,青面獠牙,容貌可怖,就凭借赵家地位,与他身上背负的功勋,还是有不少大家闺秀争相想嫁给他的。 娇芙又懒了身子,斜靠在后榻横梁边:“喜欢正经女人谁来青楼啊。”这话含着自嘲的意味在。 不管是不是天生,要娇芙改怕是难改过来,再说她何必要改,哪个男人来醉玉楼是想见端架子板脸无趣的女人。 她笑着睨了眼赵郁,玩笑道:“要正经娇芙怕正经不起来,不过若是三爷有兴趣,大可以可以教教我。”她明知赵郁既舍不得她这张脸,又不愿真的动她,才敢这般大着胆子说话。 赵郁斜了眼神娇芙情变幻难测,到底还是无视她话中似有若无的勾引,往嘴里灌了口茶,长腿一迈,往窗台边的美人榻走去,“爷在你榻上躺会儿。” 自从赵郁在她这边睡踏实过一次,就一直惦记着再睡场踏实觉,哪怕是身处军营他都从未踏实过,只有失眠的人才懂睡不着的痛苦,都无需赵郁催促,娇芙识趣的坐在椅子上清哼童谣。 等赵郁睡过去,其他人早已经退出房间,屋内只剩娇芙。她轻手轻脚起身,出去就见苟寻守在门外,闭着眼睛靠在房门边沿。 娇芙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拢上,压低声音道:“你去外间守着,那里我让倚绿特地备了茶和点心。”别看娇芙偶尔忍不住刺赵郁几句,那是实在忍不住他变幻莫测的性子,又吃准了他不会对她如何,其实私下里她很好说话,嗓音温温柔柔的,处事不高不低,与人相处恰到好处。 “不了,我还是在外面守着吧,主子这段时间挺累的。”苟寻被赵郁如今留在侯府,不用跟着他去军营,和娇芙来往过几次,如今两人的关系倒算得上还行,娇芙也能跟苟寻说几句话。 娇芙不由得笑了:“你家主子几时不累过?他累了,你跟着累了,他身边就没人了。你在外间守着,比站在外面听屋内的动静更加一清二楚。” 苟寻信娇芙说的是真话,他从前还觉得娇芙这人不仅聪明而且心思深,可轮到他这里,他是真觉得跟心思深的人处一块挺好,至少相处起来舒坦。 等娇芙离开后,苟寻进到外间等赵郁醒来,其实娇芙不知道早在她起身离开时就睁开了眼睛,赵郁习惯了时刻保持警惕,任何动作或者声音都能将他惊醒,包括娇芙在外面说过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赵郁眯了眯眼睛,试图再睡一次,可这回睡过去总是不踏实,不过许是靠着的枕头上沾了淡淡清香的原因,在榻上休憩比他独睡要稍微踏实。 得了几小时好眠的赵郁,走的时候比来时气色好多了,娇芙出来送他只见他眉目舒展,神清气爽,北子阁楼里的气氛都因为赵郁心情愉悦,而不由得好上几分。 欢欢喜喜的将赵郁这尊佛送出北子阁楼,临到人走时娇芙都没过问赵郁几时再来,她倒是想开口问赵郁,下回过来时她好做准备,但就怕他有正事,随意过问他行踪是禁忌。 “娇芙姐姐,三爷走了姐姐可有空陪我?”牡丹见赵郁走远才走出来,喊住欲转身回去娇芙。 自从那群找事的姑娘被处罚了后,牡丹重新开始与娇芙亲近,她再接近娇芙也没人敢暗地里给她使绊子。那些姑娘就怕再被妈妈处罚,醉玉楼姑娘多随便让几个姑娘一年半载不见客还是可以的,可是她们不见客不仅银子没了,为数不多的那点名气也跟着没了,再出来见客比之前更难。 鸿门宴 赵郁刚出北子阁不远,就被熟人拦了下来,见到来人他挑了挑眉,眼底露出晦暗莫测的神色:“程知府不在家管教贵公子,跑来醉玉楼作甚?” 四十岁左右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听到赵郁的声音,脸上忍不住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程道青擦了擦额间因为赵郁气场强大而冒出的冷汗:“三爷,我是来替那个混账东西过来赔罪的,那混账东西我带过来了,还有恭王世子、左指挥使、都御史大人都在,还望三爷赏面。” 程道青都说到这份上,好歹是堂堂知府,朝廷四品官员,如今为了赔礼道歉又请了好些人作陪。哪怕赵郁不给程道青面子,看在其他人份上也得露一面。 赵郁让苟寻先回侯府,他随程道青见恭王爷他们。 程道青在前领路,特地挑大道走。已经接近黄昏,醉玉楼开始热闹起来,人来人往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边走边跟赵郁聊天。哪怕赵郁肃着神情,程道青脸上笑意依旧,在外人看来颇有股谈笑风生,两人关系之好的意味。 这是让那些人好好瞧瞧,哪怕程西宁惹怒了赵郁,被赵郁废掉一只手,但这怒火与程家无关,程家和赵三爷的关系并非水火不容。 在渝州城为官必须知道,这渝州是赵家人守着,哪怕得罪了恭王爷世子都不能得罪赵三爷。 当然,得罪赵三爷就相当于得罪了恭王爷世子。谁不知道赵三爷亲姑姑,赵家二姑嫁给了恭王爷世子为世子夫人,恭王爷家与赵家是姻亲,赵三爷喊恭王爷世子一声姑父。 有这层关系在,这两家的关系牢靠得很。 两人绕过廊檐拐角,就要到程道青订的房间处,忽地侧面有人健步而来,身着浅绿色衣裳的姑娘就要撞到赵郁身上,赵郁下意识往后退,那姑娘擦过赵郁衣袖摔倒在地。 赵郁面色不虞地弹了弹袖口,挺拔的身姿如同千锤百炼的重剑,刚硬冷冽。 那姑娘知道自己冲撞了贵人,慌忙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看不清她的面容,不过嗓音里透着胆战心惊:“还请三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从上往下的位置望去,那姑娘衣领微开,正好露出白皙脖颈,那声音说是在害怕,倒不如说像是蜜糖化了丝,看着糖虽少可足够甜。 程道青不由得感叹,哪怕是醉玉楼不打眼的丫鬟都到了这般地步,也难怪这里让男人趋之若鹜。 赵郁睨了程道青一眼,就连余光都没落在那丫鬟身上:“若这是程知府准备的人大可不必。” “三爷,您这就误会了,这绝对不是我准备的人。”程道青办事一向圆滑老到,就算他要准备人,也不至于让人这么没脑子明晃晃的勾引。他又不是没干过私底下送上峰美人的事,送美人这事他能做得滴水不漏。 “你这不长眼睛的,三爷没怪罪你还不赶紧走,等着爷送你?”程道青怕赵郁误会,赶紧催人离开。房间内还有好几人等着,这些人当中属他品阶最小,哪怕是知府大人里面的人他都得罪不起。 “是,是!”浅绿色衣裳的丫鬟连忙磕头,躬着身子等两人走后,听不到脚步声她才抬头,因为用力太过,额头磕出几缕血丝。 她捂着额头往回走,刚走出十来米的距离,突然被人扯进一间无人的房间,她正要呼喊就被人捂住了嘴。 她看了看扯她的人,脸上有些不赞同,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是让你等我消息吗?你怎么来这里了!也不怕前面的人发现你不在。”难怪白菊总在她耳边说清栀没脑子,换做她时刻面对她也忍不住想骂人。 清栀一直在暗处观察,不来看看心里总不踏实,拉起浅绿色衣裳丫鬟手腕,眼里满是热切的神色,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刚刚有没有碰到三爷?” “嗯。”浅绿色衣裳的丫鬟淡淡地点头。那东西只要人沾染上皮肤,再加上点燃引子,用不了多久就能发挥大作用。就是不知道她是从哪弄来的,她问过清栀好几次,清栀都闭口不达,若是有多点她也不用束手束脚。 “太好了。”清栀喜不自禁,得到想要的答案她立马松开了手,要不是时机不对恨不得原地转圈,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穿着浅绿色衣裳的丫鬟:“你放心,我若是得了三爷青睐,肯定不会亏待你,到时候你就来我身边伺候我。” “那我先恭喜清栀姑娘了。”那丫鬟微微屈膝,起身迟疑地看了眼清栀,“不过你说过的药引子该怎么办?这边的房间坐的全是贵客,无人召唤,等闲人进不去。” 清栀抚了抚鬓间黑发,娇俏的脸蛋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神色,“这你就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她长得好看说话哪怕语气不好,旁人也只当她娇纵可爱。 后面的事她根本不用担心,她也无需进贵客的房间,只需要在旁边的房间等着就行。给她药的那人说了,这药粉的药性极其霸道,常人根本无法抵抗,届时三爷肯定得传唤姑娘进去伺候,只要她靠近了三爷,一切就都水到渠成。 起初赵郁并未察觉到不对劲,直到步入雅间。 “我就知道你会来,快坐。”恭王世子起身迎赵郁进门,其他人连忙跟着起身,两位都在他们也不敢坐着。 恭王世子三十五岁的年纪,酷爱一身白衣,墨发白色丝带高束,活脱脱谪仙般的人物。有外人在场赵郁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世子。” “都说了不必讲究,快坐。”恭王世子特意将离他身边最近的位置留出来,就是为了等赵郁。 恰好赵郁的位置离窗口最近,圆窗边摆着案桌,案桌上置着顶碧青色香炉,里头点着香熏,袅袅青烟飘出,满屋都是这种颓靡的香味,让人忍不住沉迷。 甫一入鼻他便觉不喜,这般奢靡,内里难免不发溃发烂。 娇芙房间里就从不点这些东西,哪怕要点,也是那种味道淡淡的清香,能提神醒脑的熏香。 程道青察觉到赵郁不喜,狠狠踹了脚程西宁,今日是专程请三爷的,三爷不喜这些还让这些东西存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程西宁会意,赶紧起身,准备将熏炉熄灭搬到别处,可这必然引起他人不满。 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没意见,大家都在渝州共事,和平共处都能少些麻烦,现在渝州需要赵家,难免处处退让赵家,可赵家也不是全然将渝州掌控在内,后勤方面还需其他人帮衬。现在赵郁就开始一家独大,免得让其他人忌惮。 “算了。”赵郁扫了眼众人,他为人处事手段强硬,又不是不懂做人,抬手制止了程西宁,“大家喜欢就留着吧。” 程西宁闻言,连忙解释:“这香炉里的东西可是好东西,安神助眠,让人心情怡悦,简直万金难求。若不是请了几位过来,这东西我都舍不得拿出来。” 他说完转身放下香炉,眼底闪过阴鸷之色,好东西是好东西,得用到实处才是真的好东西。 ※※※※※※※※※※※※※※※※※※※※ 喜欢的话请多多收藏,留言评论,这些是作者更新的最大动力,谢谢大家~~ 【推荐一波作者预收文,求收藏呀~】 《反派男主的心尖宠(穿书)》凄惨的追妻火葬场(id:5075080) 《我怀了男主的孩子(穿书)》然后我就带球跑了(id:3397018) 《反派今天死了吗(穿书)》颜狗甜文作者x偏执阴鸷大佬(id:4402257) 《四福晋养娃日常(清穿)》生生世世与你携手同行(id:5098973) 帐中欢 难将至 信任他 遭了罪(1) 遭了罪(2) 迫为妾 情思动 第 32 章 低声泣 入侯府 避子汤 美色误 小怼怼 被处罚 名声污 起争端 闹矛盾 共荣辱 有心人 似情深 维护她 陪出门 乱世显 关系近 大太太 赵世渊 死胡同 欲分家 扶正妻 端无情 欺负人 泥塑像 柳枝腰 她温柔 白月光 送礼物 贪杯 作与闹 换汤药 不信任 进京城 遇故人 生孩子 宠妾之名 哄他 见管家 管家权 踹下床 入新宅 管侯府 关心她 赐美人 催吐 驭人之术 李家女 胁迫 想他 孟家人 不后悔 宣和帝 进宫(1) 进宫(2) 谋而后动 情话 归来 落水 糟心事 称病 水深火热 擅自决定 回渝州 救人 接纳 烧烤宴 朝阳郡主 赐婚(已修) 放纵 刁难 噩梦 仁心 被迫出府(1) 被迫出府(2) 被迫出府(3)(已修) 自由 养孩子(1)(已修) 养孩子(2) 年轻 真心相待(已修) 缠绵(已修) 难堪(已修) 麻烦 喜欢 善后 打人 惊醒 留宿 遇险 卫司年 找人(1) 找人(2) 找人(3) 找人(4) 找人(5) 回京(1) 回京(2) 放弃 狠心 生子(1) 生子(2) 生子(3) 生子(4) 生子(5) 洗三(1) 洗三(2) 利用 惊雷 第 141 章 作亲(1) 作亲(2) 第 144 章 月夫人 第 146 章 第 147 章 第 148 章 第 149 章 第 150 章 爹爹 第 152 章 第 153 章 孟郡主 第 155 章 第 156 章 第 157 章 第 158 章 无怨怼(已修) 藏娇 《我成了男主宠妾(穿书)》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完结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完结屋! 第 161 章 苏霖 邵府(已修) 第 164 章 撞见(已修) 第 166 章 第 167 章 偏执 第 169 章 第 170 章 第 171 章 原配 第 173 章 第 174 章 藏娇 《我成了男主宠妾(穿书)》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完结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完结屋! 第 176 章 第 177 章 第 178 章 第 179 章 第 180 章 第 181 章 第 182 章 第 183 章 第 184 章 第 185 章 第 186 章 第 187 章 第 188 章 第 189 章 第 190 章 第 191 章 第 192 章 第 193 章 第 194 章 第 195 章 第 196 章 第 197 章 退朝堂 第 199 章 完结(上) 完结(中) 完结(下) 相见 孟郡主 来世之约 藏娇 《我成了男主宠妾(穿书)》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完结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完结屋! 王令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