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快醒醒》 苹果减肥法 齐恬觉得自己不应该叫齐恬,她该叫齐“平”。除了身材平,其他也没见有什么突出的。长相平平,学历平平,如今的工作和收入也就够一个平平。她也时不时从说的好听叫平静说得难听点就叫做一潭死水的日子里抬起头来,巴望着能出点什么奇迹,好叫自己“不平”一点,特别一点,当然了,是特别好的特别。 ——巴望了这么些年,也没见有什么起色。 不过最近她的生活还真是略微起了一些波澜,涨工资?恋爱了?什么呀,她减肥呢。162不算太矮吧?可体重总在114-116之间徘徊,肉还不聪明,瞎长,懒肉,往哪儿一呆就呆那儿了,要是聪明肉,长成个沙漏那也成啊。结果到自己这儿,这么些肉愣是连根像样的曲线都没长出来,——连个“丰满”都没混上,只能算“厚实”。你说悲催不悲催?! 一块儿合租的姑娘都瘦成那样了,前两天连着见老同学旧同事的吃了几顿,就开始嚷嚷着要减肥。 齐恬听了就叹气:“姐姐,给条活路吧!” 姑娘在那儿对着镜子捏自己腰上胳膊上的肉,又回头朝齐恬笑:“要不这回咱俩一块儿减?有人作伴好坚持!我同你说,你现在减肥保准效果好,一开始都容易减着呢!后来就惨喽……” 齐恬啃着鸡爪:“那是,基数大呀。” 姑娘接着诱惑:“你现在开始减,等到天一热,整好可以穿裙子!你不是老说腿粗不好看穿不了?就忍那么几天,瘦了立马穿啥都好看!怎么样,咱们一起呗~” 齐恬接着吃:“还是算了吧……万一减不下来,我不是白受那罪了么……” 姑娘笑:“你就是舍不得那口吃的!我告诉你,其实你要减下来了,也不耽误你现在的吃法,你看你也不怎么吃正经东西,你就是从前的底子打在那里了,减一回就立马不一样了你信不信?记不记得你上回试的那裙子了?颜色式样都挺好,你穿着多合适?”说着又伸出拇指和食指掐起来一比划,“就差那么一点点……你说可惜不可惜!你不老说寻不着合适的衣裳?我同你说,不用多,你就瘦个七八斤,立马就不一样了!……” 这位一个劲儿地劝,齐恬一边啃着鸡爪,一边看人家一件件的换衣服。听着姑娘随口报出无数种减肥的法子来,听着都那么专业,前途畅想起来又无比美好,齐恬忽然心里一横:“成,我就跟你一块儿试试!” 姑娘一拍手:“对喽!这才上道!”说着往齐恬边上一坐,摊了一床的衣裳也不管了,伸手捞过一个鸡爪同齐恬一块儿啃起来。 齐恬撞她一下:“哎,哎,不是说减肥的么,你怎么也吃上了?!” 姑娘特优雅吐出一块碎骨头:“我替你赶紧吃完了好开始减肥啊,谁知道你会不会啃着啃着同它们旧情复燃就放我鸽子了!” 就这么着,齐恬就上了贼船了。 人姑娘减肥那是熟门熟路都有讲究的,该怎么吃,怎么运动,都有规矩。齐恬从前也号称减过几次肥,不过多停留在热血口号和可行性研究阶段,正儿八经的还真没干过。 头两天跟着姑娘跑步,第三天她就坚持不了了。“有没有简单明了的法子,一刀毙命的那种……” 姑娘给她宣讲了两天科学减肥的重要性,没用。也就由着她去了。齐恬左挑右选,最后选了个苹果减肥法。简单直接,——七天别的都不吃,就只吃苹果,喝水。 七天还是能忍一忍的,刚好自己接下来调休,这周能休三天,最后三天估计饿的没什么力气了,那就在家歇着,又减肥又省钱,完美! 今天是第四天。 明天开始就能休息了,她这活儿是大小礼拜,一周双休一周单休,加班实在多了老板会同意调休个一两天。符不符合规定她也不清楚,反正这边的公司差不多都这样。没办法,买卖不好做,工作也没那么好找,尤其自己这样六亲无靠又没什么积蓄,更不敢随便辞职了。 齐恬的父母在她读初中的时候离婚了,现在各自都有家庭,大学毕业之后父母各给了她一万块,之后就没别的什么经济来往了。同学里单亲家庭挺多的,齐恬倒也没觉得自己多受委屈,现在自己在异乡打拼,逢年过节通个电话,一两年也见不上一回面,都习惯了…… ——册……没想到这个狗屁减肥法这么痛苦!齐恬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声。本来她就算是喜欢吃苹果的,所以才选了这个法子。可这几天下来,她觉得这辈子自己都不会想再吃苹果了。明明饿得慌,宁可喝水都不想吃它了,咬在嘴里也不是最开始的香甜味道,莫名的一股铁锈味儿和涩牙根的怪味儿。 小宁,就是起初忽悠她一起减肥的姑娘,正等着看她笑话呢:“叫你偷懒!尽想挑简单的来,受罪了吧?趁早弃暗投明吧!这光靠饿真的不行,你这样我倒成害你了!” 齐恬别的没有什么高贵品质,就一个——死鸭子嘴硬:“没事,这就是最适合我的法子。我是有血性的人,明白告诉你——我宁可挨饿,也绝不运动!” 小宁直乐:“不成的,饿出来的瘦不好看!脸色也好不了,饿坏了脾胃就更得不偿失了。” 齐恬有气无力:“你的话也不好信的,上回你还说不管怎么运动,也都不能吃饱呢……” 小宁无奈了:“这是一回事儿嘛!” 齐恬这人做个决定不容易,左思右想的,要是一旦开始了,那要她停下来也难。总之就是人生的惯性比较大,要改变任何既有状态对她来说都不容易。 所以虽然这个减肥法真是“比死还难过”,她也还是决定要坚持完七天才完。加上这挨饿也确实有效果,她真的瘦了三斤多,且又挂着“自选此路”的面子,她更不能轻言放弃了。人生头一回正经减肥,不坚持坚持她觉得对不住自个儿。 不过,这事儿就跟谁说的那样:人生中任何坚持都是有代价的。 ——是真xx难受啊…… 齐恬决定做点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省得老想起各种吃的。 这苹果减肥法对别的有什么好处坏处不知道,反正肯定对提高嗅觉有帮助,齐恬如今对楼道谁家做了什么菜敏感得不得了。最可怕的当然是合租的其它人泡泡面了,这泡面的味道真是了不得,简直带了钻头似的!扛不住扛不住。 这套三居室的房子里一共租了四户,客厅也给隔了一间出来。之前有来查的,因为这屋子还有个刚好能放下一张方桌的餐厅,算是有“厅”的,就放过了。齐恬的同事租的地儿,就有把住客厅的人撵走的事情,说是厅不能住人怎么的。 小宁跟齐恬住一屋,俩人都减肥节食,小宁是过来人,知道齐恬这会儿的苦,就自己那点猫食都在外头吃了才回来的。别的几户邻居可不晓得她们这里的“局势”,照样该叫外卖叫外卖,该吃泡面吃泡面。 这屋的厨房基本没人用,之前因为燃气水费什么的闹过不愉快,后来那一家一走,房东索性把那里当成储物间了,一了百了。齐恬和小宁屋里有电磁炉,别的几家也有。电费是均摊的,这一波住着的都比较省事儿,和和气气的过到了现在。 齐恬这会儿打开了手机的记账本,甭管什么时候,她只要一看这个,就顾不上别的什么事儿了。 小宁扫了一眼,笑道:“又看这个!看了能变多是怎么着!我说,要不我们去买张彩票,我也不用多的,只要有两百万,不,一百万,我就不在这里呆了,我就回老家去!我们镇上现在房子四千一平,我就买个六十平的,剩下的钱存银行里吃利息也够了!” 齐恬撇撇嘴:“你至少还有个老家能回,我能去哪儿啊。” 小宁同齐恬一起住了两年多了,知道她的事儿,便道:“我回去也不都得靠自己?我爸我妈管我哥我弟还管不过来呢!你要乐意你就跟我一块儿回去呗。” 齐恬笑:“你那个叫回去,我去了算哪门子回去。再说了,你们那儿的话我也听不懂,我去干嘛。” 小宁就道:“那你说去哪儿,反正我其实也不想离我爸妈太近,他们一个劲儿催我结婚呢!我才不要,我想一个人过。找个男人有什么好的啊,多烦人,要是生个孩子,更完蛋了。万一老公再出个轨,恶不恶心你说说?!” 齐恬一边看自己的余额,一边道:“钱钱钱,有钱就好办,爱怎么过怎么过,怎么过都成……” 小宁苦笑着把自己的手机也捞了过来,打开来,一样的记账本,递过去给齐恬看,一边掐着指头算:“你说先存一半,月底有结余再存起来……那只是计划!你看看我这个!上上周同学结婚,得包红包吧?然后有两个大老远来了,总得聚聚,人家还不肯叫我们几个请,吵了半天愣是平摊了,你看,就这样也去了一半了。 “还有这个,你看,以前的同事,也挺要好的,我请人吃顿饭应该的吧?都是最一般的馆子,就点了那么点东西,二百多!我接下来就算啥也不吃啥也不买,也把下个月的开销预支了一半了……可天热了我横得买两件衣裳吧?唉,哪里存得下钱来!不亏空就算奇迹了!” 说着又去看齐恬的,又道:“服你,你真是能存钱,比不了,我看我们这一屋子连着公司那些人都算上,你也是头一份儿的了!” 齐恬不无得意地关上手机,忽然又叹气:“花谁不会花呀?我是不敢花!你没钱了还能问家里开口,我可没地方要去。闹不好又给人添乱了……都这么大人了,不靠自己靠谁?是不是?” 小宁一边点头一边又道:“那你也厉害。”一边说着一边听外头动静,忽然抄起边上的盆道:“好了,赶紧过去,要不然那俩洗起来都慢,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齐恬看她往外冲,笑道:“赶紧赶紧,我听那边也有动静了。” 门一关上,果然外头有说笑声,小宁没有回来,想必是人家让她先了。 齐恬笑了笑,这是套三室两厅两卫的房子,主卧带个洗手间,其它几个屋的都得共用剩下那个。偶尔实在不行的时候也去敲那家门借用一下,那是实在不成的时候,毕竟人家付着那高了一倍多的租金呢,老去也不像话。 想到这里齐恬就忍不住又打开了手机,这回看的是银行的存款余额。什么时候能有个自己的屋子,自己想干嘛就能干嘛的地方,不用同人打这么多交道……说起来,她高中开始住校,到大学住宿舍,毕业了同人合租,真是没住过自己的屋子,还是爹妈没分开那会儿自己是有自己的卧室的,后来那房他们卖了分了…… 啧,想这些破事儿还不如想吃的呢! 齐恬把手机扔在了一边往床上一躺,几个数字在心里清清楚楚的,哪里用得着看。工资到手四千三,她这已经是老员工的工资了,两年内估计涨不到五千,看老板也没用,老板还得看天吃饭。加上自己的兼职还有一两千的收入,匀一匀,一个月总共差不多六千块钱。 房租,这间屋子是一千四的租金,她同小宁合租,一人七百,水电均摊下来一个月一百上下。上下班都是乘的公交车,交通费一百,手机费用也差不多这样,这些固定支出一个月一千,没什么可减的地方了。 剩下的吃饭是大头,如今好像都没什么便宜的吃食了。拌面都得十块一碗,也不能就吃这个。中午一顿饭随便吃点什么也得二三十,好像附近店家们都商量好了价钱似的。走远点也有便宜的流动摊子,可她又不敢吃那些了,怕不干净。毕竟要是因为省这点饭钱病一场,那也不划算。 晚饭有时候在屋子里随便做点,也就煮个面,这里水电分摊的,真的煎炒烹炸起来也不合适,再说她也不会那么些花样,吃了半辈子食堂的人。多数时候是同小宁或者隔壁屋的姑娘一起去楼下吃个粉,再买点卤味什么的。偶尔去超市买点零食,能在网上买的都在网上买了。 她给自己的预算是一天五十管三餐,从前还行,最近就越来越难了。什么都贵什么都在涨价,前两年还有一块一斤的橘子,今年三块都算最便宜的。那天去看生病的同事,买几个橙子和桃儿,得挑稍微好看点的吧,最后一算,差不多都得合十块钱一个!——我的天!这日子没法过了! 所以她吃喝这块总是超支,尤其工作一累了,加班多了,就忍不住想吃顿好的,那就更没底了。一个不注意一两百就没了。算下来一个月怎么也得两千出头,唉,受的这点累全喂自己嘴里了。 这时候她就觉得如今这减肥的法子不错了,别的不说,好歹还省钱呢! 许是饿久了,她脑子想事儿也有点想不太动了,不如空想想做做梦吧。想想自己到时候有个自己的房子,不用怕房东忽然涨租金或者干脆不让租了,有踏实呆着的地方,然后自己就学学做饭,想吃什么咱就做点什么吃!……想吃的东西可真多啊…… 哈喇子正要流下来,小宁回来了,回屋前她还特地去跟隔壁的说了声儿,齐恬如今不用吃饭,早就洗完了的。 俩人有的没的又说了一阵子,小宁就开始了她的晚间大业——打游戏。 齐恬裹着被子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楼下有动静,不自觉地:“哎?……” 小宁头都没抬,问她:“怎么了?” 齐恬一霎醒过神来,赶紧道:“呃,没事,刚想起还有笔帐没记。” 小宁笑:“你就跟你的账本过吧!” 齐恬嘿嘿一乐没说话,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刚刚把楼下的“请注意,倒车。”听成了“肯德基,到了。” 唉……唉嘿嘿…… ※※※※※※※※※※※※※※※※※※※※ 一直想有点存稿再开,免得断更。结果删掉的比存下的多。 老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还是边写边看吧,计划赶不上变化。 正职的工作开始忙了,估计得忙个两三年,只能说尽量保证日更,别的也不敢承诺了。 哎,我是想写个短点儿的,试试吧,太久没编故事,感觉都编不圆了,您各位先凑合看看~~ 2.穿越灌顶 才活了不到三十年,齐恬觉得自己心里已经装了许多事儿了,许多不得不去想、可想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法子的事儿…… 小宁打游戏的瘾虽大,可她特体贴人,没一会儿就钻被窝里去了,又替齐恬关了灯。 齐恬起先几天是饿的睡不着,今天眼看着是要饿昏过去了,——谁能想到物极必反还有这个用法呢…… 迷迷糊糊的她觉着自己进了一处屋子,四周闪着各样宝光,眼看着都是了不得的东西,“怎么一点能吃的都没有……”执念呐,执念! 一会儿场景又变了,苍茫一片,好似大海,又似星空,无边无际的。她也没得空琢磨琢磨,自己这会儿在哪儿呢。 有个声音,听着倒挺真切。 “是这个吗?” “嗯,认星了,没错了。” “那怎么弄?就这么带走,不换个壳子?这么可有点费事儿。” “那不是说得‘全须全尾’地弄过去么,现在费事比以后费事好!” “得,那就听你的。” 齐恬忽然发现他们说的话好像是外语,可奇怪了自己怎么就听得懂呢?这到底是个什么梦。——她倒是梦里面知道自己在做梦。 “想想给加点什么,也是个人情。” “加什么好?这副壳子也受不住什么好东西……又不能乱改这东西……要加也只能给加点运气。” “运气哪个没有?还得看自己能不能认出那运气来……” 齐恬觉得他们说的可能不是她,不过她倒是挺希望有些运气的,比方说中个大奖什么的,别的她倒不指望,什么情爱姻缘这种东西就算了,她不也信这些。 之后她又乱梦颠倒了一阵子,尽是些吃的,什么都有,什么都吃不着,一放进嘴里全是苹果味儿。真是噩梦啊…… 睡得挺不舒坦,忽然有人唤她:“哎,哎,到地儿了,醒醒吧。” 齐恬一时睁开了眼睛,四周围都是白茫茫一片,跟前站着一人,衣裳穿得不伦不类的。赶紧低头看自己,居然也是一身不伦不类的衣裳。 “咔?穿越?!” 小宁的爱好是打游戏,齐恬则没事儿就爱上网看个小说。找一本喜欢看的不容易,找到了又恨不得一口气看完,看完了接着书荒,——就难得有舒坦的时候。 她知道现在不是做梦,是真的。可这什么情况?自己看文看多了中了穿越锦鲤? “发什么愣啊,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儿。给你换个地方,往后你就在这里呆着了……” 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等等,不好意思,麻烦您问一下,我这是在哪儿?什么叫换个地儿?为什么是我换?我什么时候同意换地儿了……” 那位等她问完了,才慢悠悠道:“这不正要说这个嘛。这里是凡人界,运气好的话,也能去上界,就是修界。换个地方……你原先那地方也是个凡人界,不过修路太隐蔽,不好寻找,你还算有几分修缘,机缘天数一到,就给你换这儿来了。那个……什么,哦,什么你的同意……嘿,难道你当年在那头凡人界投胎的时候也是自己个儿的主意?真是……嘿……”那人说着摇头,也不知道是笑是叹。 齐恬已经傻了,“什么,修界?”合着自己这回还不是简单的穿越,还穿的一个玄幻修真!按这个设定来说的话,自己应该是主角了?分分钟就要碾压全界那种?我天!这、这是真的嘛!到时候再一洗髓锻骨,自己就是不是直接就成仙女儿了呀?哦呵呵呵呵呵…… 幸好还回得过神来:“我来这儿了,那、那边怎么办?这我忽然一走,不是乱了套了吗?!”自己的工作还没交接呢,小宁到时候同谁合租?……都不说这么远的,光几天找不着自己就得吓死她了,报警算失踪人口?还有自己的家当,攒了半辈子的存款,这、这可叫什么事儿!早知道这样自己就该都花了呀! 那人淡淡道:“那里的数自有该当的数去填,不用担心。” 齐恬还没听明白这话,那人又递给她一个素面指环道:“喏,这是你的资粮。” 齐恬没敢伸手接,那人一动指尖,指环已经套到她的指头上了。她忽然觉出来那指环是个空心的,里面收着三颗疙里疙瘩的珠子。 ——储物戒指!!齐恬激动了。 那人见她的模样,赶紧解释道:“算不得算不得,不过就是拿来给你们装灵珠使的。” 齐恬想想也是,毕竟这个就只这么点儿大,就能装几粒小珠子而已,“灵珠!”她果断换了个东西激动。 那人一脸黑线,咳嗽两声:“这个……就是给你们当这里过活的使费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又问她,“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齐恬想问此处凡人界的事情,可一时也不知道从何问起,毕竟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从文里看来的可做不得数,那都是瞎编的。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来处,就道:“那边……那边真的没问题吗?这忽然少了个大活人。”她觉得自己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这忽然不见了,多少、多少也会引起个一天半天的震动吧? 那人想了想,挥了下袖子。 齐恬忽然就“看见”了几段场景,一个“自己”,照样在工作、吃饭、减肥、算钱……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人笑道:“照理是不该给你瞧的,喏,就是这样,你觉着能出什么事儿?其实这样的事情并不算少,你从前自然也有遇到过的,都没发觉吧?嘿,发觉不了!这下放心了吧。” 齐恬茫然点头,又摇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还觉得稀里糊涂的……” 那人一笑:“嗐,一时想不明白、一世想不明白,有什么打紧?生生世世长着呐,慢慢想。去吧去吧,这世道哪里是靠想能想明白的。” 说了也不知他如何施为,齐恬一恍惚,人已经到了一处所在,——一个四壁萧然的空屋子里。 果然是到了修界了?果然能修仙?果然…… 她还没回过神来,屋子的门被推开了,一瘦干老头儿逆着光朝里头张望,忽然大喊一声道:“异界真的来人了!又来了一个异界人!” 说着话转身嚷嚷着跑开了,门也没带上,留齐恬一个人在那里发呆:“进来也不敲门,见了人也不打招呼,咋咋呼呼地就自顾自跑了……”这地方都什么规矩?齐恬心里更没底了。 刚走到门边上,脑袋里还来不及想些正经有用的事情,外头又来了几个人。打头的是一个看着十分精练的汉子,边上紧跟着一个老伯,看身形应该就是方才大呼小叫那位。后面还跟着俩打手似的人物。齐恬心说我这是直接摔人家门派里面了? 正疑惑,领头的人过来道:“敢问贵客可是来自异界?” 齐恬听了这话心下恍然,想必这里用的老哏,自己就是那个他们等待已久的“天选之子”了!命定的救世之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往后就是打怪升级横扫天下一个巅峰接着一个巅峰了……啧,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太多桃*色纠葛,话说如今好像只能1v1了啊?…… 心里胡思乱着,面上略带矜持地点了点头。 那人听了忙道:“果然如此!那请移步前殿,此处缘降院不宜久留。” 说着话就让那老头把齐恬领着往边上去了,他都没跟过去,一转身忙别的去了。 齐恬有点回不过神来,这同自己想的“待遇”差别有些大啊。她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倒是像个什么神庙道观的院子,再看眼前的人,衣裳样式近古,都是长袍束发的,不过也说不出到底合什么制式。废话,界都不是同一个了,能都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就算不错了。 走了没几步,就到了一处屋子,挑高特别高,齐恬进去的时候忍不住仰头看了看。 那前头带路的老头就笑道:“这来的异界人也不定什么样儿的,从前就有过一个挺老高的,这屋子要低了他都进不来!” 齐恬听了这话一愣:“从前?这异界人还……还不止我一个?” 老头乐了:“那哪儿能呐!要就这么一个俩的,也不值当盖这么个地方,还填这么些人手了。不过也不算多,隔个多少年才来一波。” “合着我也不算太‘珍稀’啊……”齐恬心里对自己的“主角设定”有些含糊了。 那边老头已经过去拿了一个什么盘子过来,叫齐恬把手放上头,问了她的姓名和来历,往盘子上乱点了一通就说成了,过了一会儿就拿了块银色的牌子和一个小本儿过来交给齐恬道:“这是您的身份牌和这里的介绍,您来了这里,一般话都能通,字儿可不定认不认得。这样,您先拿着看看,要是不认得,到时候找个庄子灌一灌字,自然就能看懂了……” 齐恬这才发觉自己这会儿同人说的和听人说的都不是从前的话,只是这些话就像自己心里长着的,用起来自然而然、毫不费力,闹得她都没发现! 真是神迹啊,别的不说,光这一手要能拿回去自己来的地方用用,拿来教外语,还不得发达惨了!齐恬心里又是可惜又是激动,乱糟糟一团。 ※※※※※※※※※※※※※※※※※※※※ 好了,换地儿了 3.陡然而富 还有那人说的什么?“灌……灌字?”不会跟她想的一样吧…… “哦,您来处是不是没这个东西?没事儿,一会儿您先在这里灌一个通识,这个只有这里有,外头的庄子上没有的。灌了这个,这儿的事情您大概就都知道了。” 齐恬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够使了。 那老伯继续道:“等您灌了通识,再到银库去兑换金票,之后就就可以进城去了。” 齐恬迷迷糊糊地跟着又穿过几个回廊,到了一处屋子,也是空空的没什么东西,只正中间一把椅子,跟个孤岛似的。 之前领了人来的那个汉子在那里站着,见齐恬来了,恭谨道:“方才神室生光,便知有贵客降临,请您挪步上座。……那里我们过不去的。” 齐恬咽了口唾沫,迟疑着走到那椅子跟前,刚想抬头往上头看看,忽然腿一软,人就坐在了椅子上。她心里一惊,欲要起身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心里急得哇哇大叫:“这到底是个什么文?!” 眼见着要面现狰狞,忽然光芒一盛,一个粉色光球出现在她脑瓜顶上。没等她反应过来,方才站着的那些人呼啦啦全跪下了,齐声喊着“恭迎仙人”等话。 场面稀奇了,一群激动欲泣的又跪又拜,一个端坐着受拜的倒是吓得想哭。 跪着的人还没站起来,那团光已经散了,留下半空中一个黑黝黝的小漏斗似的东西。齐恬一看这阵势,腰背使劲,只想赶紧站起来跑。 已经抬头的主事见了赶紧劝她:“贵客稍安勿躁,这就是灌通识的神迹了。” 齐恬赶紧抬头细看,怕会不会同黑客帝国似的出来个什么东西要往她脑袋上扎。 幸好没有,看上去就是个空空的小圆锥体。 “不……不疼吧?”手脚根本使不上劲儿,只好怂怂地问道。 几个人跪那儿答她:“不疼的,请放心。”其实他们这也是空话,他们自己又没试过,哪里知道什么疼不疼的话。 齐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深吸口气,尽量稳着声音道:“好吧,来吧。” 那群人还跪着,也没见哪里有个按钮什么的,齐恬正等得心慌不耐烦,忽然就觉得头顶一凉,脑袋晕了一下子,等回过神来就发现脑子里多了许多东西。 “神、神了……” 天!要有这东西还上什么学?要学啥一灌就成了!齐恬两手扶着扶手,仰着脑袋一脸崇拜得看着头顶上那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恨不得一把薅下来赶紧回去开个宇宙无敌培训班什么的,财源滚滚啊……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边上的人还当她有什么不适,赶紧问:“可有什么不妥?灌成了没有?” 齐恬回神:“啊?啊,成了,成了,忽然知道了很多东西。” 那管事模样的这才松了口气,几个人一起又朝天拜了拜,才起了身。 那人接着对齐恬道:“这神室之物都是仙人所赐,非凡力能改。您这能灌成就最好不过了。不过通识说的本界真事,细事只怕涉及不多。我们城里还有许多不同的大小庄子,您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另外再灌。像灌字的或者丹方药理的,都有。” 看齐恬似乎有些发愣,又道,“这灌进去的东西同我们自己学来的不太一样,还得慢慢适应适应,您可有什么不舒服?” 齐恬还被刚经历着的“神迹”震得犯晕,听人又这么问了,才觉着自己有些失态了,赶紧道:“没有没有,哦,你说的是,这些东西好像是得想一想才能知道似的……那也很好了!我没事,就是没见过这样的,瞧着稀奇。” 管事的这才彻底放了心,又道:“通识已经灌完了,另外还有几件事儿得告诉您,您看现在说可以吗?” 齐恬赶紧点头:“行,你说吧,我现在脑子挺清楚的,没事,你说。” 管事的拿了一块玉色半透明的板子出来,对着齐恬道:“是这样,因为外头市面上许多关于异界人的传说,多半都是假的,只是信的人却不少。您的身份若是泄露了,只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是以希望您进城后也尽量对自己的身份保密。” 齐恬点头:“成,我都不说。”她是做了多少年外地人的人,可受了不少歧视,如今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机会条件,说着一口地道本地话,还知道了许多这里的事,做什么要暴露自己的异界人身份叫人排挤?自己又不傻! 管事的见她答应了,就在那板子上划了一下,又接着道:“还有一个,您是异界来的,只怕许多行事习惯同我们这边的不太一样,给您灌的通识只能告诉您我们这里的规矩是怎么样的,但不能影响您的行事想法。所以希望您能入乡随俗,遵守我们这里的律法规矩,免得到时候触犯了法令,大家不便。” 齐恬被灌的东西太多了,一下子也没个头绪,不过都是凡人界,看着同自己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同,想来日常的行事差别也不会太大。自己向来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遵纪守法那是根本。 便笑道:“这个也请放心,我来的地方也是个平安地界,人人所求不过安居乐业。我既然来了你们这里,自然也该守你们的规矩。” 管事的又划了那板子一下,又叫齐恬把手放在上头,对齐恬道:“如此便将约定记入神牌,已报于神知,希望您能遵守。” 齐恬心里发笑,这地方的人还真是信神仙,还不知道那些“神仙”们都拼命筑基凝丹,哪里有空来管他们的事儿。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倒应承得很实在:“您放心,我自然说到做到的。” 这一番折腾下来,她就忽然从一个异界人变成个本地人了,一个“身无分文”的本地人。 她大概过了过脑子里的东西,心里发出呼唤“钱!钱!钱!” 忽然她想起自己手上那个迷你储物戒指里头的灵珠来,照带自己来的那位所言,这就是给自己过日子用的。又想起之前老伯说的“兑换”的事情来。 便问道:“那个……这里的事儿我是知道了,规矩你们也告诉我了,我这过日子的盘缠还没着落呢,你看这个……” 管事听了立马道:“您初来此地,想必从前的东西也带不过来的,万事从头。我们这里有几户世家,都略备了些薄礼相赠,希望您不要推辞。” 齐恬愣了下,问道:“不是不让我说自己的身份么,怎么好收人家东西?” 管事的笑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知道总会有人知道的,只是不要传开了就好。且这些礼都是一早备下的,相互并不碰面,不过是个意思。” 齐恬想了想,摇头道:“哦,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方才是问兑换资粮的事情。” 管事的眼睛亮了一下,忙道:“有的,有的,这个有的。请您这边走。” 齐恬就又跟了他们从这个灌识的地方出来,往前头去。一路走着,边上人不时给介绍两句当地的事情,齐恬有的知道有的一时想不起来,也都随口说说。 她一边嘴上同人应付着,一边赶紧从脑子里查此地花销的事情。发现这里用的都是金银,只是多半都是大庄子出的金票银票,至于物价如何,不知道是神仙根本不关心这个,还是物价波动太大说不大好,反正她一时半会儿是没能搜索到相关信息。 心里有些没底,便问边上的人到:“这里的粮食一般都什么价儿?住处呢?”她已经知道这里也有客店,也有租房的,只是不知道行情。 “粮食?”边上的老伯愣了下,忙道,“您说的丹丸吧?寻常的耐饥丸一两银子一盒,可以管十几日的了。” 这下换齐恬发愣了,赶紧去脑子里翻,结果愣是没寻着什么菜色小吃的信息,倒是各种稀奇古怪的药丸名字有成百上千种。什么意思?这地方的人都是药罐子?不吃饭,干吃药? 她心里还疑惑着,一行人已经到了兑资粮的地方了。 那管事的指着里头柱子上的花纹对她道:“这也是定好的兑换比率,您估摸着这会儿还看不明白。”说着竖起一根指头道,“一颗天灵珠,兑一万两黄金。” 齐恬下巴差点没掉下来,“什么?一万两黄金?!” 管事的点点头,又道:“您兑几颗?” 齐恬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这个……我刚才灌的通识里,没有这里东西的价钱。也不晓得这钱到底算个什么样的数目。这样,你告诉我,这地方要买个宅子,大概多少钱?” 管事的道:“这个数目说小实在不算小了,寻常人几辈子也赚不到这么些。您要说宅子,那可说不好,要是临仙界那里,十万两也买不着。若是寻常地界的,几百两银子到几千两银子的都有,再便宜的,几十两,不要钱的都有。” 齐恬听出里头的银子和金子,又问:“金银怎么兑?” 管事的道:“近来都是一比十二三的样子。” 齐恬心里算了下,一万两金子,就是十二三万两的银子,一个宅子才几千两,这……这,自己换了个地方忽然暴富了? 还等什么!不过这一笔也够自己花的了,倒不用一次全兑了,还不好收藏,又多嘴问一句:“以后要兑还能找地儿兑的吧?” 那老伯点头道:“能,不过这东西也只有这里认,放市面上去可没人认识它是个什么。” 齐恬想想也是,这十几二十年才来一个异界人,能有个几粒珠子,寻常人哪儿见去。便道:“那就好,那我就先兑一颗。” 说着话心里一动念,一颗珠子就出现在了自己的手里,摊开手掌送了过去。 这里的人都把修界当成神界来的,一看这东西,跟见了什么灵宝法宝一样,都不敢用手接,直接捧了个玉盘过来让齐恬搁在上面,又战战兢兢地捧了回去。 那管事的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个扁扁的木头匣子来,打开来递给齐恬道:“这是通宝庄的金凭,城里的几大银庄钱行里都是通兑的,您收好,一万两。” 齐恬接在手里,正要说话,边上又有人递了一个板子出来,管事的接过了道:“麻烦您在此处画押。”叫齐恬把手搁上头,又把那木头匣子也往上一放,也没见怎么样,就说好了。 银货两讫,这就该走了,齐恬知道这地方有车可坐,正要打听,管事收好了东西对她道:“您要掩藏一下身份,且一时半会儿也不好找歇脚的地方,这里也不合久留。一会儿有车来接您到城里的客店去,您放心,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客店。您先去那里住几日,再做打算不迟。至于耗费,都记在我们这里,您也无需担心,这都是从前定下的规矩。” 就这样,齐恬迷迷糊糊地就身携巨款,又带了几匣子据说是各处孝敬的“意思”,坐上了“公派”的车,要去住不花钱的“顶级酒店”了。 她有些发蒙:“这真的是真的?这真的不是假的?我不是吃苹果吃坏脑子了做梦呢吧?也不对,我可梦不到这么明白,我也编不出这古怪的话来……这么说是真的了?老子发达了?啥也没干,直接饿几天睡了一觉就走上人生巅峰了?早知道我早就该开始减肥啊!……白耽误这么些年!” 4.顶级客栈 齐恬别过了缘降院的众人,上了那圆滚滚甜瓜模样的车,这车里头一圈的座位,也没看到驾驶的地方。 跟车来的年轻人也上来了,只听他说了个地名儿,那车便隆隆往前去了。齐恬觉着自己好似坐在了一个油桶里,油桶在滚,他们这些乘客倒是纹丝不动的,脑袋晕乎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只好没话找话道:“你们这里的车倒有趣。” 那人道:“这都是店里的圆车,坐不得几个人,就是快。要想坐得舒坦点,还得是方车,能站能走的,坐这个只能憋着。”又看齐恬,“你们那里也有车?” 齐恬听了晓得这位是知道自己异界人身份的,心里就有些犯嘀咕。方才那般郑重要自己答应不随便泄露自己的身份,结果转眼间连个赶车的小弟都知道了,这叫什么事儿?!不过还是点点头答道:“有,不过不是这样的,都靠个轮子转。” 既然都知道了她了,那倒好办了。她这里正有许多话想问,那年轻人也对异界的事情十分好奇,反正这车又不用人管,俩人便索性聊了起来。 一聊之下,齐恬发现这里同自己的来处差别不大,除了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嗑|药这一点。略打听了几句,好似吃肉喝酒对这边的人来说是个极其不可思议的行为,为了不至于显得自己太过变态,齐恬也就没有再往深里问。 那年轻人渐渐面上也放松下来,又对齐恬道:“之前听说蒙稽那里来了一个异界人,天天跑那边高山上吸雾气又放出些怪声怪味儿来,住也不好好住,闹得一城的人都不安宁,后来凑了些钱叫他走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虽说是异界来的,自然有‘异’处,不过还是习惯上相仿相近些的好,大家处着不麻烦……” 齐恬这下更没法再问酒菜面饭的事儿了。 那人又顾自接着说道:“咱们这里虽然是凡人居处,那也不能太不知上进了,总是要心向大道才对。就是因为之前的生生世世没有修行,这辈子才托生在了这里。此生好好修行,若是诚意动天,说不得就过了仙门成了神仙呢……咳咳,这异界人再怎么异,只要这个向道的心是一样的,就都是同行人……” 这话齐恬就接不上了,毕竟她可没什么修行的经验,要说起来,大概也只有苹果减肥法能同辟谷沾上点干系? 一说起这个,她的肚子就不安分起来。虽然她的一周减肥时间还没有过完,不过如今都是“再世为人”了,这个似乎也没有继续严守的必要了。 尤其如今又有大笔横财在手,再想想自己多少年勒紧裤腰带攒下的却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孤魂野鬼的积蓄,当即决定今晚要住最好的客店、点最贵的菜、喝最醇的酒、泡…… 是是是,她知道这地方的人爱吃药,可那也不能真的一点饭都不吃吧?大不了物以稀为贵,价儿高点,这个她如今可不怕! 可惜她忘了,这里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界,这里可是个明明白白连接着修界的凡人界。看不到神仙的地方信起神仙来有许多可以摇摆的余地,到处都是神迹还不时能有异界人出没的地方,信神的心得有多虔诚? 所以现在,她的跟前就摆着一碗清汤,那点微微的浑浊,代表着这个客店老板对她这个“甚事不知”的异界人最大的善意和包容。 当她跟着那位小哥到了这个传说中的顶级客栈时,这客栈寒酸的样子还真是吓了她一跳。——矮矮的房子暗暗的楼,灰扑扑的颜色,多少年没刷过的墙,连个灯都暗得发昏……里头的桌椅板凳都不晓得什么年代的了,而且拢共也没几张。 她有心要另外寻个地方住,可想想方才那些人说的“顶级客栈”应该不是假话,加上这里又是“内定”的地方,自己带着一堆礼品换地方住也不便当。算了算了,先将就一夜,等明天再做打算。 主意打定,就在此凑合了。住已然将就了,吃总要吃好点吧。可在她询问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的时候,那接待他的伙计面上一滞,转眼就把店里掌柜的带了过来。 掌柜的过来了,不说推荐一下自家的拿手菜色,反倒有几分要赶她走的意思! 齐恬心知不妙。 最后还是掌柜的说了实话:“客官,我们是正经店家,可没有什么吃的喝的说法,您要是想要那些,不如往堕落巷那里寻寻去吧。” 齐恬忽然想起了路上那小哥说的话,想起了那个被赶走的异界人,连忙老实道:“这位大先生,实在抱歉,因我是别处来的,刚到没多久,不晓得你们这里的乡风。不瞒您说,我们那里人是靠饮食过活的,不知这里……”说话间往柜台那里扫去,却是一排精巧的瓶子,后面半句话就没说。 掌柜的一听她这话,面色略转,笑道:“哦,您是!嗐,我说呢,哪有这么不通道理的。” 齐恬一看这位好似也知道自己身份?说好的好保密呢?! 正说着,方才接她过来的那个年轻人过来了,刚走近,这边的伙计忙让地方行礼,口里唤着“少东家”。齐恬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这位衣着仿若仆役的年轻人居然还是个东家。 掌柜的忙赶在前头道:“客官想是还不太清楚咱们这里的行事,这忽然来了,一下子要改也难,咱们也不能太不近人情了,请客官稍候。” 这就有了眼前这碗热汤和两粒墨墨黑的指头大小的丸子。 齐恬心里卧槽卧槽的,这大半天了,没茶没水的,扯了多大人情似的弄来这么碗东西算什么事儿?!最可恶的是周围人遮遮掩掩的眼神,刷刷地朝自己这边扫,好似在看什么十八*禁的热闹似的! 她心里翻腾,面上不显,少东家善解人意:“把东西送去客官屋子,在这里摊着像什么话。” 齐恬听了这话更不知道怎么好了。——这体贴顾客不良嗜好的贴心服务感又是什么鬼! 她有许多话想问,可又问不出口,就像在从前的地方问别人:“你们是每天都要吃饭?那拉屎怎么办?睡觉是想同谁睡就同谁睡?……”不仅问的时候作死,等日后明白了再回想时也得撞墙,齐恬是要脸的人,她不想给自己留这么一笔。 “不用了,入乡随俗。”堂堂说完,她就起身走了。 于是在这个忽然穿越的晚上,饿透了膛的齐恬在一个比厕所隔间大不了多少的“顶级客房”里,就着这里唯一一样可“畅饮”的东西——清水,生吞了两粒据说是用什么珍稀灵物配着十几还是几十样药材炮制出的“辟谷丹”。 从来觉得自己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的齐恬,这会儿也忽然开始觉得人生飘摇起来了。 她不想再出这样的糗了,决定先把灌进自己脑袋里的东西好好捋捋,自己一直觉得应该“差不多”的想法,恐怕是太一厢情愿了。 躺那儿她都没空为自己的奇遇抒发一下感受,直接冲着灌进脑袋里的那一团就去了。这一研究,她就看出问题来了。这里头的就是一堆事物,散乱的,相互之间也没有什么关系。就像一下子把世上所有的动植物信息都灌了给你,但是没有界门纲目科属种。 “果然便宜没好货啊。”这不花力气就学啥会啥的想头还是太天真了些,这大概充其量就是给自己的脑袋里装了个资料库加一个不怎么好用的搜索引擎,条目间的索引都没完全建立起来呢。 还得自己消化吸收。不过有这个东西总比什么都得问人强了,齐恬挺想得开。也不知道那丸子还是清水兼具提神的作用,齐恬这会儿觉得挺精神,就捡着自己最看重的“饮食”一道,一点点搜下去。 捋完一圈已经半夜了,齐恬心里凉凉。 照着通识里所说,这地方还真是个“不吃人饭”的地界。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还是这里的作物的关系,这地方的“食”就只是各种药丸子。“饮”也只有清水,连个茶都没有,更别说酒了。 一概生的东西不经过“炼化”是入不得嘴的,而对“生料”进行加工,因其工艺特殊,也只有少数几个大坊业垄断了,私人乱炼生料属于违法,被发现了是不容于世的罪过。这不止是生料危险,这人会去吃这些东西,本身这人就不是好人了,甚至对一些极端点的人来说,这就不能算个人了! 齐恬还从里头翻出了几个“故事”,其中就有偷吃生果被发现了,最后被家里逐宗的。还有好奇拿地里的什么野草煮了汤喝结果丢了性命,转世成了□□的,——齐恬比较好奇这个转世又是怎么认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总之这里的人觉得不经过炼化就吃的行为不仅在法律上过不去,在道德上更不可饶恕。 她现在有种误入了神秘宗教领地的感觉,他们信的她都不信,可又不能表现出不信来,还得顺着做……唉! 5.通天堡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自然还是在那个“小包厢”里。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她大概知道一些东西,同时给自己定了一个行动方针——三思而后行。 事实立马给了她一拳。 起身了想洗漱,没见着家伙什,这小间里就两个蒲团一个矮几,剩下的就是墙角她收的那堆乱七八糟的“意思”了。犹豫着开门出去,先看看别的人怎么行事的。发现几个人都往一边的小屋里走,一头进去又直接从另一头出来了,只是瞧着好似瞬间利落了许多。 再看那小屋上头还写着字,可惜如今她还不认得。想了又想,正鼓起勇气要问路过的人,昨天那个带着她过来的少东家恰好上来。见她在那里张望,便笑道:“那是涤尘房,我们是小本买卖,没有能整舍入阵,只好劳动客人们走几步了。” 齐恬有心再细问,到底是洗漱的事情,问一个异界不相熟的陌生男子她有点开不了口,只好微笑点头道:“原来如此。”一边在自己脑袋里使劲搜相关信息。 那位少东家倒自来熟得很,说了这话从边上取过一个托盘来笑道:“这里是一些丹丸,您先试试,看哪些您用着合适。还有这几瓶清露,也请一并试试。” 齐恬见他殷勤,心里有些猜测,不过一想反正到时候都要会账的,都是金银作数了,便谢过他接了下来。 又说自己想要出门逛逛,那少东家便道:“要说修行的地方,除了临仙界那里,我们这里就算头一份的了。”拿手往外头一比划,“这两条街,别说买了,便是租住,也得有大面子才成的。不瞒您说,整年里,想在小店落脚常住的人比比皆是,常为这个要闹出点事情来。不过贵客身份不同,若是愿意在此住下,我们是荣幸之至。” 齐恬有心要问问这地方到底是哪里好,还有自己的身份有何可贵的,到底还是作罢了。 那人又把这城里的高低贵贱说了几处,齐恬大概听了记在了心里,谢绝了对方找人陪同的好意,独自出了客店,就沿着大街往人多处随意逛去。 这街上瞧着也没任何华丽热闹处,倒是干净,行走的人衣饰亦不打眼,虽不知道此间纺织技艺如何,只那灰扑扑的颜色就不怎么高明。 两旁许多店铺,也没听见一个吆喝招揽的,一个个都跟计划经济时代的国营商店似的,透着那么一股子爱谁谁的劲儿。 这陌生人堆里,齐恬倒放松了些。走了一阵子想起兜里的金票来,赶紧找人打听钱庄的位置。那人看了她一眼,一脸不屑道:“那么大路标没看见?这都要问!” 齐恬只好陪笑:“劳您驾了,我这不是不识字么!” 那人一皱眉头:“不识字不会去庄子里灌一灌?这点钱都舍不得,满大街问能问一辈子?!” 齐恬想起这个说法了,忙问:“那请问那灌字的庄子在哪儿呢?” 那人稀奇了:“你哪儿来的?这都不知道!” 齐恬忙道:“我挺老远地方过来的,这里的事儿都不明白呢。” 那人狐疑地看她一眼,见她的衣裳打扮都像样,说话也对,便了然道:“嗯,是灌了话没钱买别的了,难怪什么都不懂呢……喏,那里,那个四方屋顶的白房子瞧见没?就那里,兑钱、灌心,什么都有。只要有钱!” 齐恬不懂他说的东西,可这位眼看着脾气不太好,便也不多打听了,只满口谢着就往那边的城堡似的地方去。 没走两步,又遇上了熟人,——这个地方能遇到熟人也是见鬼了。正是昨天给他兑钱的那位老伯,想是这下没什么事儿了,也进城逛来了。 齐恬一打招呼,那人也笑:“真巧!这是要上哪儿去?这地方的客店那家就算不错的了,再要好的只能往临仙界那里去了。” 齐恬忙说了自己要去灌字的事情,这位笑道:“是了,还有这事儿呢!”又道,“那你该去通天堡,那里什么都齐全,兑钱灌字都方便,价钱倒是哪家都差不多,不过他们那里肯定比旁的家全。” “听这意思同买碟似的,各家手里的内容还不大一样?”齐恬心里揣度着,又问,“那什么,那灌字什么的挑人不挑?我怕我这……是吧,会不会不太行……” 那人笑道:“若是果然都不成的,那你也不会说这里的话了;既能灌话,别的自然也都成的。放心,那东西可认不出你的身份来,没事!” 齐恬放心了,虽然眼看着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也不少了,不过在一地方买卖东西,总是作出本地人的样儿来才不上当。遂笑笑谢过,便问那通天堡的所在。原来就是方才路人说的那个城堡似的白房子,看来果然是大品牌,谁都认。 听齐恬说还想再兑些钱,那老伯便道:“正好我也要过去办点事儿,你就跟着我走吧,要不然你那凭证一拿出来,台上的还不定认不认得。” 齐恬承人情,谢了老伯,就跟着他过去了。 那通天堡口气这般的大,可人家挂的正经招牌上看着是一溜的字,随口一问,果然正名儿叫“大了庄”,这通天堡是大家叫出来的名号。齐恬心里对这地方多了两分敬意,俗话说得好,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既然是众人所称,说不得这地方还真有几分“通天”之能。 到了里面,除了地方大点,屋子高些,来往的人多,别的真是丁点没见“通天”的气势。既没有狮子麒麟,也没用铜柱金砖,更不见什么雕梁画栋,要说起来,大概就是个挺干净的大厂房的样子。齐恬心里有些明白过来了,这地方是个讲上进修行的地界,所以恐怕真的是“以朴为贵”的。这么一想,昨日那简陋的客栈便也说得通了,还有那个穿得跟小二似的“少东家”。 心里想着,人往里走,那边就有人过来打招呼。带着齐恬的老伯面色淡淡:“叫你们东家过来。” 那位听了先把他们两个让到了里头的一间屋子里坐了,才出去了。这边老伯问齐恬:“东西带着呢吧?”齐恬听了就从兜里把那票子掏了出来,老伯看了点点头,也不多话。 没过多会儿进来一人,那打扮也挺“人不可貌相”的。见了老伯十分意外,说道:“您怎么不直接往后头去,还跑这里喊起人来!” 老伯从齐恬手里拿过那凭证,递过去道:“喏,要兑一下这个,还想灌个字,你找个合适的人来吧。” 那人接过凭证一看,看了看齐恬,忙笑道:“贵客呀!可算来了!好,成!没问题!您看是我直接把银票给您取来,还是叫人带您过去办?” 齐恬知道这里的金银票也许多面额,自己也不用一次都取了,大部分还是存在钱庄里合适,便道:“恐怕往后还有来往,还是麻烦您请个人来带我认认路吧。” 那位又去看老伯,老伯道:“看我干吗,我就是个中人。” 那位这才又笑道:“好,好,我这就去寻个人来,您二位稍坐。”说着把那凭证又双手奉还齐恬就去了。 齐恬这里已经郁闷好几回了,这次忍不住问那老伯道:“不是不让说我的来历么?怎么这……这人人都知道啊?” 老伯笑道:“我知道您的意思。只是啊,这事儿总有些人是瞒不过去的。” 齐恬想想也是,自己来了这里,起码缘降院那几位就都知道,他们自然也有自己的儿女家人,总不会一句不提吧。再一个自己这么大一笔钱要找地方兑,那凭证眼看着也不是寻常的,这也瞒不住。还有那个客栈的,一个道理。 老伯好脾气给她解释:“客栈那里……除了落脚,还有个大用处,——从那里出来,您就有个说得过去的外地人身份了。到时候要有的东西他们都会给您准备好的。您往后在这里行走,总得有个别的身份不是?所以这身份是瞒不过他们去的。再有给院里备礼的那几家……不过这些家儿知道了也不算大事,能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怕的是那些不知就里的,把你们当成什么预兆的,或者什么神迹的,乱七八糟的主意打到您身上,您还百口莫辩,那才麻烦了。” 齐恬已经明白过来了,合着自己这秘密也是有级别的,不是谁都能知道,却也没法子瞒过所有人去。最要紧要瞒过的是那些既不知道真相又解释不通的人,索性一瞒到底,还省事儿了……哟,这道理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一会儿那通天堡的东家就过来了,身后跟着个白面书生样儿的人。要说这地方也没有“书生”了,恐怕都是“灌生”吧,这气质长相却还是大不同的,这位瞧着就文气。 “这位是安管事,您只管跟着他去,要兑钱也好,要灌心也好,都在他身上。”这位眼见着是东家的心腹了。 缘降院这位也回头对齐恬道:“成,接上头了,您去办事吧,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他们几个,我就不陪着您过去了。” 齐恬谢了又谢,老伯往后堂去了,这边齐恬就跟着这位安管事往另一边走去。 安管事问她:“您是先兑钱还是先挑灌?” 齐恬想了想道:“还是先兑钱吧,要不然我没钱付你们。” 安管事只应着道:“那也成。”说着就把她带到了一个屋子跟前,这屋子同一路走了经过的那一排排房间都没什么不同,除了开间略大点、跟前树了根杆子贴着个符样的东西。反正丁点没有“钱庄”该有的财大气粗之势。 齐恬进了里头,见只面门一长条柜台,里外拥着几个人,另外都空荡荡的连个座都没有。安管事则直接绕到了柜台后面,对齐恬道:“我给您办,这边请。” 齐恬略愣了下,见边上一个伙计走到安管事边上大概是想接手活计,叫安管事打发走了,便走过去道:“这可太麻烦您了。”——眼看着人家可不是做这样接待活计的人。 安管事笑笑:“您是贵人,这都是该当的。” 得,又是一个“瞒不住”的人! 6.临仙界 齐恬把那张凭证掏了出来递过去,安管事隔了柜台接过,忍不住抬头看了齐恬两眼,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教您见笑了。”忙问,“您想怎么个兑法儿?兑金子兑银子?都取了还是存一部分?” 齐恬迟疑着道:“我还不晓得这边的物价如何,一会儿要灌字,还得另找地方安顿下来,不晓得到底要花多少钱……实在没数得很,还想请您帮我出出主意。” 安管事道:“灌字要不了几个钱,看您想灌些什么东西,这个倒不着急,往后觉得缺什么了再来都成的……住处嘛,这差别就大了,一两句也说不清。我们钱庄在这城里拢共有十六家分点,通存通兑的。依我看,那些不着急花用的,您可以存在这里,到时候要花了现取也不耽误事儿。再另外兑个千把两银子,也很够花一阵的了,您看这样可好?” 齐恬便点头,这里金银兑换一比十三,兑了一千三百两银子,才不过花去一百两金子。剩余的仍旧存着,另给了她一张金票和一个小印信,告诉她道:“一会儿您去那边贵客房过一过,往后您来取钱,只要人来就行。若是自己不便前来,就把这金票和印信交给别人,我们见了这两样才给兑钱,不过不是本尊前来,一回最多只能兑一百两金子,这个请您记好。” 齐恬一边听一边点头,那边又拿了个布封儿给她,里头是十二张一百两和十张十两的银票。“麻烦您了。”齐恬接过来谢道。 安管事连连摆手:“可不敢可不敢。” 兑了钱出来,安管事就直接带着齐恬往最外头的几个屋子走去。方才的钱庄就不算气派,这里更是简陋,光秃秃一个屋子,靠边立着一个个同方才的贵客房差不多的小屋子,大小同自动贩卖机仿佛。这边也是一溜柜台,说是柜台,不过几个细脚伶仃的桌案排成一排罢了。 安管事照例往柜台里面去,这边齐恬也往前走,就听到几个人闲聊。 其中一个排着队的道:“我前儿不小心跌了一跤,好死不死的,别的没什么,许多字儿瞧着就含糊起来了。得,重新灌一回吧,省得麻烦。” 另一个道:“我也得灌点字儿,不是我们这里的,是沿崖那边的字,手里有些活儿得同那头打交道,不认他们的字怕出错漏。” 边上一个就道:“那你怎么不灌点他们那里的话?” 这个道:“说不上话,都是书信来往……” 齐恬一边听一边心里琢磨,合着不止那缘降院可以,这里真是满大街都兴这个!不过怎么还有跌一跤就给跌含糊了的,好似又不怎么牢靠?不管怎么说,比记忆面包那个一出轮回就不管用的可良心多了……啧,当年要有这东西,自己的四六级不就轻松了嘛! 胡思乱想着,抬头就看安管事冲她笑呢,便忙收回了心思,安管事道:“您看是不是先灌字?认得字了您再想灌别的也好挑拣。” 齐恬一愣:“别的?” 安管事道:“是,到时候您可以自己瞧瞧,看有什么想知道的再说。” 齐恬心说这是不止外语,连文综理综都能灌?不过这么着的话,你们这里还考试不考?…… 先跟着付了灌字的钱,就领了个牌子去边上的“贩卖机”边上排队。之前客栈里的“涤尘房”和方才钱庄里的“贵客房”虽瞧着像个屋子,其实是个穿堂,人一门进一门出,走一遍就成了。 这回这个“灌房”就不一样了,是个正经的小屋子。等里头的人一出来,齐恬就把自己手里的牌子往屋子边上的龛里一扔,掀了帘子进去。 虽则听意思同之前的缘降院那块是一样的,可没见着那个黑黑的低调小圆锥,倒有个大头盔似的东西从顶上垂下来。照着方才安管事嘱咐的,齐恬把这个半拉西瓜似的玩意儿往头上一戴,拉一下边上的绳子,就闭上眼睛等着了。 她以为会同之前在缘降院的灌顶差不多,坐那儿心里挺放松。哪知道忽然就觉得脑袋什么地方遭了一闷棍似的,头好像都肿了,头皮发胀,过了不晓得多少时候,头顶一凉,那瓜皮帽自己松开了,齐恬赶紧逃也似地冲了出来。扶墙站了会儿,用手去摸摸自己脑袋,怕是现在一个有两个大了。 熬过那场眩晕,再一抬头,忽然看见对面简陋的柜台上立着几块牌子,上面写着:“字”、“丹术”、“修行”、“冶炼”、“气”、“药理”、“杂项”等等…… 等等……等等! “我认得字儿了!”齐恬忽然发现方才对自己来说毫无意义的一串串“花纹”,这下忽然变成了个个分明的“字”了! “真……真是神乎其神呐……”齐恬喃喃自语。她虽然听人说了知道大概是这个意思,可真的领略到了,心里还是禁不住狂震不已。——这真是另一个世界,自己真的换了个地方过活了…… “如何?可有什么不适?”安管事走过来问道。 齐恬苦笑:“这个同……”她觉得同安管事说自己在缘降院的遭遇也不会有什么共鸣,便咽了半截话道,“真是从来没试过这样滋味,我还以为脑袋要肿成什么样了呢。” 安管事矜持地笑:“我们这里的自然没法同真神所赐的相比,您要不要去里面靜室休息一下?” 齐恬摇摇头:“没什么事儿了,方才只是比较意外……” 安管事笑道:“头一回灌的时候多半吓一跳……所以小娃儿是不让灌的,怕太小了受不住。”见齐恬一个劲儿往柜台上瞧,就问道,“您还要看看别的么?” 齐恬听了这话忍不住又往那边柜台上看,安管事便介绍道:“这边一般都会灌字和修行的道理,丹术、药理,灌的人也多……还有些国中的世事常识,都是为了初来本地的客人们预备的。” 齐恬略一思忖,修行什么的她倒不着急。有道是法不轻传,那真正的修道法门哪有那么容易灌进去了,若是如此,这里早该遍地飞仙了,怎么还会是眼前的模样。再说她已经听了带她来的那人所言,这里是凡人界,要修仙得去修界,在这里能修个什么。 加上那“灌”得实在太难受了,这些没要紧的还是省省吧。倒是日常过日子的常识用得上,不如先忍这一遭。之前灌的“通识”关乎此界中事,日常过日子,还得更细的说法才成。 安管事见她打定了主意,便替她安排好了,齐恬接过了牌子老老实实又挨了一回闷棍,这才付了账谢过安管事出了通天堡。 从通天堡里出来,她先找了个静馆坐了会儿。这静馆就在街面上,离不远就有一处,跟公交车站台似的密集。 样子就是个八面通风的四棱尖顶亭子,跟架在柱子上的一个个小金字塔似的。里头有些矮几蒲团,供人闲坐小憩。据说是为了便于修行,这个齐恬就不清楚了。不过这样的大城大街上能划这么多地用来干这个,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地方。 她坐在那儿捋脑子里的那些东西。这“灌”进去的同自己本来就知道的还不太一样,好似有一层隔膜似的,字还罢了,这些事情常理,总要动一动念头想一想才能“找着”,——这“博学”总有些空中楼阁的意思。 方才灌了这两样,拢共才花了不到十两银子,其中字便宜,不过二两多些,那专门卖给外乡人的本地常识比较贵。可见这坑外地人的特性是破次元壁的。 再说买房子,临仙界是最贵的,那地方也没法买,只能租。租金都是论黄金的,以齐恬的身家,勉强倒也可以住上几十年。 只是灌在她脑子里的都是些条目,这边的图像化可视化做得差点意思,齐恬现在是一脑门子的“事实”,却都缺着个“亲眼所见”。 所以那号称离仙界最近的地方、最利于修行的地方,到底会是个什么样满布着奇花异草和珍禽走兽的所在,她实在想象不出来。而她脑子里灌的东西,“通识”和“常识”这两个告诉她的还不大一样。 一个说是个“聚人以为修行处”,一个则恨不得弄得像个“5a景区”的宣传文案。不管是一语带过也好,还是说得天花乱坠也好,都没说那地方到底什么样儿。是楼是宅院,靠山还是面海,配套设施如何,交通是否方便……一概没说。 闹得齐恬都觉得那几两银子都白花了。 百闻不如一见,反正还早,加上昨日吃过那俩丸子,现在真的一点不饿,齐恬决定亲自过去瞧瞧,要是果然好,机会合适就住那儿吧。不就几百两黄金一年么,又不是付不起,有钱了就得过得像个有钱的样儿,要不然不是白有钱了嘛?! 心里嘚瑟着,靠着刚灌的此地常识,跑去边上车行租了一个小圆车,上去摁了一个钮之后报出地名,那车就稳稳地往前去了。 一路上她看着窗外,见大街小巷人流车马,同自己的来处相差不大。住的屋子也是有楼有平房,只是没有大型公寓,想必是没发明那些东西。看看自己坐的车,“有电动车没水泥钢筋?奇怪的地方……” 车行一阵后,外头的样子看着荒僻起来,齐恬心里明白了,这所谓“临仙界”,想必是个近郊豪宅区一样的地方。 正在她盼着见见半仙界的豪宅好开开眼的时候,车速渐渐慢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到地方了?”齐恬伸着脖子往自己这边的窗户外头看,只看到大片的树木。 疑惑着下了车,抬头时,只见茫茫雾气里立着一棵棵参天巨树,树上密密麻麻挂满了岗亭大小的“鸟笼”…… 这、这是临仙界??!!齐恬震惊得紧紧捂住了自己的三观。 ※※※※※※※※※※※※※※※※※※※※ 没有存稿的开坑真是经不起风吹草动啊…… 7.多罗巷 “我一年花几百两金子把自己关在一个鸟笼里??!!” 齐恬拼命眨眼睛,手习惯性摸向袋子,——她想发朋友圈…… 有心找个人问问真假,脑子里的常识告诉她,真相——“尽”在眼前。“是你们干的出来的事儿……” 所以顶级客栈里客房弄得跟网吧包间一样,老板东家们穿得跟杂役一样,一流豪宅原来是鸡笼……一脉相承,错不了了。 齐恬背着手又看了一会儿,就坐上车回去了。 她觉得自己得好好想想,如何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做一个真正的“有钱人”。 先到了之前住的客店,现在认得人家名字了,“近真”,听着真不像一个客栈。 刚进门,掌柜的瞧见她了,急匆匆跑过来把她往边上的屋子里让:“您要的东西都预备齐了,方才东家正问起您呢,刚好您就回来了,您这边请……” 齐恬叫他殷勤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道:“我去灌了个字来,劳您久候。” 掌柜的摆手:“不敢,可不敢!” 齐恬面上挂着笑,心里发毛,——她一个自来平平的人,忽然被这么些人如此相待,自己何德何能?不过是个“异界人”身份罢了,可自己这样的人,那头好几十亿呢,自己又算个什么…… 进了屋子,正好那位少东家在,见了便笑道:“正说一会儿我要出门,碰不着,怕要耽误事儿呢。” 坐下来细说,少东家递过一个匣子,打开来看,里头是一卷文书,一块跟她之前在缘降院得的一样的牌子,还有一个小布包。 齐恬没来得及开口,少东家便道:“可算弄好了!这是您的新身份凭证,来历细话都在这上头写着,——照理是做成灌子方便些,只是这东西经的人手越少才越稳妥,所以就没给弄,还得劳您自己看看。大概有个印象就行,也没什么人会来盘查。 “您之前的那个凭证,您也得收好了,万一有什么大事,得用真身份的时候还得使的。这个嘛,寻常过日子用用……这里头是一些新身份的家乡风物,实在也没要紧的,不过做戏做全套,是个意思,请您都收好。” 齐恬一愣,合着自己如今有真假两个身份了?之前说的话还真不是哄人的。 不太踏实,问道:“那我想在这城里买个宅子的话……是用哪个凭证?” 少东家道:“这些俗事自然就用刚得的这块,从前那个,那是真大事了才会用着……这么说吧,对不晓得您身份的人,您就用如今这身份就得。” 齐恬点点头,那东家问道:“您想买宅子?” 齐恬又点点头,东家有些意外:“您住着我们这里……觉得不合适?” 齐恬这下有些尴尬了,就跟被饭店老板问怎么不去他们店里吃饭一样,且这位说起来还帮了自己老大的忙呢,忙道:“这里自然很好,只是我这……您也知道,许多习惯一时还改不过来,就想先置个自己的宅子,先捋捋顺这阵子灌的东西,再作打算。” 东家似懂非懂:“哦……这样……也好,往后您若愿意来,只管开口,肯定给您留着地方!” 齐恬又道谢,东家就问起她想要置宅子的地段,他道:“最好的自然是临仙界了……最利于修行的。不过那里也是半辈子出不来一个空屋的地儿。嗯……这样,您若想去那边住,我倒可以托托人看……” 齐恬赶紧谢绝:“如今我对贵地修行的事情尚一无所知,贸贸然占了风水宝地反倒不好,还是另外看看再说。” 东家听了便劝她道:“这日常居处同修行关联颇大,您若是一时不得主意,不如我这边帮您找找去?” 齐恬一脸假笑:“啊,那个,不急不急,我正好四处走走看看,也熟悉熟悉,啊,哈,哈哈……” 好容易拿了东西出来,齐恬觉得累得想叹气。她本来就不善应酬,何况忽然要应对这般陌生又热情的异界人,好累,好累。 不过这时候她也打定了一个主意,这地方恐怕不能久住了。一来这位东家实在太热心了,又一心要帮着自己上进修行的,偏偏自己是一腔子龌龊心思,这两厢实在没法久处。 二来就近日看来的情形,自己要找的宅子,绝对不会是“好地段”的宅子。到时候人家不知道自己的实际打算,还当自己叫人蒙了,更得出头替自己安排了,那可如何是好? 打定了主意,这日在外头转了转,第二天一早,趁着那位东家不在店里的时候,齐恬跑去柜台要结账走人。 掌柜的吓了一跳,只说自己做不得主,齐恬就编些“已经同朋友约好了”、“即时要走恐怕等不得”的鬼话,又对掌柜的和没在眼前的少东家谢了又谢。 最后掌柜的无法,也不好强留,只说请她安顿好了之后定要回来看看,一定会给她留着屋子等话,至于各样费用则一文未收,不仅如此,还另送了一份别礼;又给雇好了车,帮忙把那堆齐恬还没来得及看过的礼物都给装了上去。 齐恬觉着自己就像个急着要同情人私奔就编话诓骗家中父兄的混账糊涂蛋一般。 怀着这样又是愧疚又是轻松的心情上了车,她也不急着去哪里,就先可着自己脑子里灌的城中坊市分布信息闲逛起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里越是高端的地方瞧着越是逼仄穷酸,倒是那些“平平”的看着还好些,至少看着像个住人的地方。 两圈转下来,齐恬心里选中了几个地方,准备往经世行去。 经世行,这里专管各样杂事的地方,税收交通房屋租赁买卖……这里要买房都得经过他们,后续的许多事儿也都是他们这里办。齐恬捏了捏自己袖口里的新身份牌,暗暗祈祷不要出什么纰漏。 说了地方,结果那圆车却绕起路来。齐恬心里大概知道地方的,可这会儿又没人同行,也没个司机,问谁去?这时候齐恬有点发现这万事靠“灌”只怕行不通,这世上太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或者不落纸笔的学问了。 没奈何,只好由着它绕路走。走了一阵子,那路越发宽绰起来,又过了一道长墙,穿过一片稀稀疏疏的林子,眼前出现了一片豪宅区! 屋舍整洁还都带着院子,里头有几家还起了楼,恍恍惚惚瞧着似乎还有堆石成山、引泉为瀑的。这、这、这! 齐恬赶紧去脑子里翻检相关的信息,莫不是方才走乱了,这里才是传说中的“临仙界”?! 乱糟糟一通查,却是个叫“多罗巷”的地方,外头叫白了,都喊作“堕落巷”。上头打的标签,都是“下流”、“邪恶”、“大碍修行”、“不宜居住”等话。 齐恬心里知道这个肯定是走错地方了,那个雾气昭昭,人人悬空的地方才更配这些词儿吧…… 不管这里是哪里,反正她住定了!贵也不怕! 驱车走近,看入口处一个大牌子,上头写着“多罗巷”。 齐恬:“……” 这下她有些含糊了。难道这是个快活林那样的地方?白天看着道貌岸然,一到晚上就五毒俱全?还是说其实这里是黑帮大佬聚居地,不时会爆发大规模的火拼?或者是毒枭的老巢?…… 她脑子里乱哄哄半天,才发现都是些没用的瞎猜,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形,还得用这里的资料才能查着,自己用来处的经验恐怕不合用。 一翻灌的那些,又不对了。 后来在通天堡灌的那些,把这个地方说得十恶不赦,可又没见什么杀人放火的记录,说来说去不过是此地聚居之人多不事修行、心萦外物,以奇技淫巧为乐,甚至还有违反法令暗服生药者。 只是此地人多互为掩护,占地又大,清查不易,实在是个法外之地。 至于最开始在缘降院灌的那些,对此地细事涉及本不多,倒是有提到多罗巷,标的却是“别途修者聚居处”,同它此前对临仙界的介绍所差无几。 齐恬有些发愣,在她看来,自然是缘降院的说法比较靠谱,毕竟那里是真的“神迹”。这么一比,通天堡的那些说法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不过想想他们相信的那些无中生有的东西,她也只好摇头苦笑。 实际说来,这地方就是些敢于打破常规的能工巧匠的聚居之地,而且这些人里头也有想煮点东西吃的……齐恬简直想大笑三声,还能说什么呢?她这是找到组织了呀! 好好好,今天这路绕得好啊! 索性坐着车在里头绕着近看,真是越看越喜欢,实在是个有人味儿有烟火气的地方。她已经受够这里修行向上的郁闷劲儿了,眼下根本就不想再往城里走了,今晚她就想住在这里! 又不是以前了,兜里有的是钱,看得好立马买个宅子,来不及的话,也在这里找个最好,不、该是“最次最不堪”的客店来好好放松下。 打定主意就去找此间的经世行分点,哎,没有!这里偌大一片地方,居然没有经世行的分点,最近的一个也得坐车进城,——就是方才经过的长墙的里头,才有。 “这就开始歧视了呀……”齐恬笑眯眯的,生平头一回叫人歧视得那么高兴。 再脑子里翻找也没用了,除了一堆视如毒蛇猛兽的标签评语,根本没有这地方的其他信息。 只好进去看看。 终于在另一个路口,发现一个大牌楼似的地方,各样颜色的板子上写着字句挂在上头,其中就有房屋买卖的信息。 齐恬上去瞧了,如今这左近待售的宅院有三四处,大小不一。想找个人问问,没有管事的。想找个本地住户打听打听,等半天也没见个人路过。 “有你们这么做买卖的?!这是房价崩了?中介都跑了?……”她在那里发狠,也没什么用。 正没个奈何,前头一家的后门开了,出来一个年轻嫂子。齐恬赶紧上去行礼,那位忽然见个陌生面孔也挺意外,听齐恬说想在这里买处宅子的话,便笑了:“我们这里可没什么经世行银饰行的。喏,就那上头看去,看着哪家合适的,直接过去俩人在牌子上按手印就行了。不用旁人费心。” 又看看齐恬,忽然道:“正好我也没什么事儿,走,我带你瞧瞧去。” 齐恬没料到这里的人这么开朗热情,赶紧道谢。 ※※※※※※※※※※※※※※※※※※※※ 冻僵的指头,忽然想写种田文……这是季节病! 8.定居 俩人到了那牌楼前,那嫂子就道:“哦,少了一个了……这几个大小差挺多,你是几个人住的?” 齐恬忙道:“我就一个人。” 那嫂子便道:“一个人住倒不消太大的。咱们这里想必你也知道的,经世行都懒得来的地方,想要接涤尘避尘护宅的一概没有,大宅子一个人收拾不过来。城里还能请帮手,这里你花三倍价四倍价也没人来的,没法子。” 齐恬如今知道这里有各种奇怪的接入,涤尘的接了就跟客店的涤尘房一样,人从里头过一过就能除尘;避尘的就更厉害了,整屋子能不着纤尘;还有水、火之类的,也能接入,都有等级,分天地人三等,据说还有一个神级的,那个一般人家接不了。 不过这些东西齐恬也无所谓的,最要紧是能煮东西吃,只是这话不好直接问。就自以为委婉地问道:“这里能不能种些菜……呃,生药之类的?若可以的话,倒是想买个带院子,空地大一点的。” 那嫂子半张了嘴看着她,齐恬回过味来,莫不是这地方种东西也犯忌讳? 没等她从脑子里翻出什么来,那嫂子已经笑掩了过去道:“院子倒是都有的,这里多少都喜欢自己干点什么,有个院子才摆得开……许多人也是为了这个才来这里住的。” 齐恬赶紧跟着干笑两声,心说你只说了院子,这到底能不能种菜呀!能养鸡养猪不能?有活水,能养鱼吧?…… 那嫂子自然不知道她心里打算,只道:“生药也有人种的,不过许多东西不好伺候,尤其毒性大,自己没法炮制,还得送去制药坊。请他们炼一回的花费,都够买两份成药的了!有几家种了两年也都作罢了,倒是养些开花好看的,或者结果子香的……嗨,都是外头看不上的事儿……” 她那里说着,齐恬这里眼睛都发亮了,——还能种果树!还能养花儿!听了人最后一句,立马活学活用道:“其实说来,不过修行的路子不同,那些人的高低之见也不能作数的。” 她这话一说出来,换那位嫂子眼睛发亮了。态度忽然积极起来道:“这么说起来,倒是有一处合适的地方,从前的屋主也是很花了心血侍弄的,只是拗不过小辈上进,不让在这儿呆了,正要转手,我带你瞧瞧去。” 齐恬听了这话巴不得的,赶紧跟着去了。 到地方一看,是一处极清净的小院,正屋只五间,后身还有一个围成碉堡似的地方,有两层楼高,前后都有院子,还引了活水进来圈了个小小的池塘。 那嫂子指着碉堡似的东西对齐恬道:“喏,当初弄这个东西,折腾了大半年!把我们这里半个巷子的人恨不得都饶上了,外头看不出来,里头铺地的都是石板,你说多累人?不过这起火的地方,是得着实点才好不是?”说了冲齐恬意味深长地一笑。 齐恬心里明悟,当即道:“这里极好,我看着很喜欢。” 那嫂子跟着乐出来:“不错,妹子是个实在人,直爽。” 只是这地方眼见着是花了大心思的,齐恬还真怕人家舍不得卖,至于价钱她倒无所谓,能比临仙界贵?在她眼里,这里才是真正临仙的地方! 再同屋主见了面一聊,屋主自己还真不想卖这屋子,可是没法子。那屋主自己喜欢在这多罗巷混着,却生了个十分出息的儿子,如今死活不许他再这般自甘堕落下去了。已经在城里临近临仙界的地方置了屋子,要把自家老爹也接过去好好修行向善,便是今生无果,好歹为来世多积点资粮。 如此一来,这老爹的屋子就只好卖了。要依他儿子的话,都不用卖,直接走人,这地方谁爱住谁住去。还是老头坚持,这才挂了出来。 已经有几个人来看过了,都没肯卖。他儿子都急了,可老头子说了,这地方等于他养的另一个儿子,要交到他放心的人手里才成。这次换他儿子让步,陪着他等合适的买主。 那嫂子带着齐恬过来,齐恬看了挺满意,那嫂子也帮着说话。老头子二话没说,带着齐恬就上了后头那“碉堡”。 齐恬看这个里头其实是两层半的设计,上面两层,底下半层架空。一楼砌着一个灶,二楼放着大大小小几个鼎。齐恬一眼看到那个灶就顾不上别的了,凑过去一通细看,急着问道:“老伯,您这个是烧什么的?怎么烧的?”她没看到烟囱,才有此一问。 一直木着脸的老爷子笑起来:“你看这里。” 原来老爷子把个烟囱砌进墙了,往上用管子通到了一个大鼎里,他笑:“这东西可是南宫家出的,不跑烟,嘿……” 齐恬笑起来,这是借了人家炼丹的鼎的功能来除烟,这么一来烧个什么外头也看不到动静了。 老爷子见她脸上露出蜜汁微笑,立马又指着四下围墙,神神秘秘道:“这里也涂了东西,什么味儿都跑不到外头去!” 齐恬心里一动,这家伙,那到时候不是炖个肉烤个鱼的全没有压力了?…… 一老一少对着呵呵乐起来,齐恬全没发现自己在这“犯罪”的道路上是越走越远了。 这下好了,老爷子带着齐恬把这院子详详细细参观了一遍,还告诉她这里各样奇怪器具和机关的古怪用法。齐恬这下知道为什么之前那位嫂子说这地儿花了大心血了,真是极尽巧思。 最后一说价钱,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只怕买那个鼎都不够! 老爷子笑笑:“我又不能带着走了,给了不识好歹的人糟践了!识货人,你住着我放心。” 齐恬付了钱,对老爷子道:“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看着这儿,您要有空随时回来看看……” 话没说完,那一直默不作声的孝顺儿子早一把扶过了自家老爹,狠狠瞪了齐恬一眼,又立马转过脸去,好似叫齐恬多看一眼就毁了道基似的,沉着声儿对自家老爹道:“这下好了吧?赶紧登记了回去吧,我看您老要再待下去说不得又得改主意了!” 老爷子呵呵乐着道:“成了成了,走,走……嗐,你们修行好的人怎么脾气都这么急?……” 到了大牌楼那里,把他们挂的那块板子拿下来,老爷子的孝顺儿子往上写了这回的交易金额,又把老爷子的身份牌子往上头一放,看一眼齐恬,齐恬赶紧把自己的“新身份牌”也放上去;老爷子又把手往上一搁,齐恬有样学样,就这么着,成了。 再拿下来时,那牌子上之前的字都没了,那位孝顺儿子则一把架住自家老爹,连句道别寒暄的话都不叫他们有机会说了,匆匆带人上了边上的方车扬长而去。 齐恬傻在那里,一直陪着过来的嫂子笑道:“瞧,这还是这里长起来的孩子呢!去外头几年,见了我们跟见了活鬼一样!……你可想好了,真在这里住下了?你可别后悔!” 这最后一句是说齐恬买屋子的事儿了,齐恬笑着摇摇头:“活都是活自己的,管人家怎么看呢……”更何况他们认的那些高低贵贱的理本来也是歪的,——这半句她咽了。 “你这户主更改了,从前接进院子的东西也都作废了,你还得跑一趟经世行,要不然晚上连个灯都没有。” 齐恬想起这事儿了,立马就要去,又谢这位嫂子:“赶明儿我请您吃……呃……那什么,我是说,那、嗯……” 她这又说漏嘴了,那嫂子乐了:“赶紧办正事儿去吧!街坊邻居的,咱们来日方长!” 齐恬嘿嘿乐着红着脸上车走了,倒是那嫂子一脸若有所思。 到了最近的一处经世行分点,如今也没个人引荐了,老老实实到柜台那里寻人问事。那人一听说是“多罗巷”的,就显出两分不耐烦来。 拉着脸道:“那里可没什么好选的,涤尘净水都到不了,输灵也不行,最多接个灯晚上亮点儿,不过价钱可不是常价了,喏,得按着特价的来。” 齐恬一看,好家伙,比常价贵两倍还多!合着“特价”到你们这儿就是“特别坑的价儿”啊?! 腹诽归腹诽,面上还笑着,嘴里道:“好,那就麻烦您帮我办一下亮灯这个。” 看她痛快答应了,面上也没有寻常那地方出来的人的畏缩样儿,办事的面色倒好看了两分,一边拿出个东西来开始写画,一边道:“其实多出点钱,在城里寻个正经地方住多好。哪怕买不起,先租着都成。这地方看着便宜,其实不老合适!你想着自己上进就行,可边上住的还不晓得什么人呢。到时候恶气邪气过墙穿屋的,你不得沾染点儿?……” 齐恬心说我就是“寻邪”来的撒。 那人低着头没瞧见她那“入魔”的样子,还当她只是困于钱财呢,口里还不停:“别的不说,光这个没有净水一条,就老麻烦了。难道就去喝那沟里池子里的浊水?那些水里都住着魔念尘污的,喝了境界倒退!从别处装了带去,买个能存净水的罐子就得多少钱?都够城里住一年的了!你算算这笔帐,是不是?……” 齐恬江湖走老,从来也不会为了没要紧的事情同人杠上,更别说这样的“现管”办事人员了,便顺着脱箍儿道:“您这话再有道理不过了,可惜啊,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呐,唉!” 那人一听就明白了:“家里长辈不省心吧?这就没辙了,是不是?要不怎么说血缘不言善恶呢?这东西没法子!不过为了自己的修行着想,你还是早做打算的好!家里人能劝就劝,实在不行也只好各走各路了!” 俩人各说各话,办完了手续,齐恬领了三个大|麻花样子的“灯”就回到了自己的“家”。 ※※※※※※※※※※※※※※※※※※※※ 太冷了,字儿都冻掉了 9.邻舍隔壁 时候不早了,她也忙活这一天了,所幸事情还顺利,这会儿总算有了个落脚之处。 这灯也没个电线电池的,往那儿一放,天渐渐黑了,它就渐渐亮了起来。 齐恬眼看着那“灯”渐渐地亮了,之前因为有事可干而踏实的心却渐渐地发起虚来。 自己就这样“换地儿生活”了?真是全然陌生的地方……只有个自己是熟悉的。不过,当年出生在那里的时候,其实也差不多的吧。不是一样谁也不认识,不是一样过了二十多年? 反正……总得活着吧,总得活下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是都挺好的么,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的……还暴富了,还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这不是自己心心念念十几年的事儿么?好了,换个地儿轻轻松松都实现了。 她习惯凡事不为难自己,那些想了光郁闷也没什么用场的事儿就不要去想了,——人自己能做主的事情本也不多,比如被谁生出来,比如被什么人带到了什么地方…… “好了,还是想想吃点什么吧!” 齐恬下意识地想要掏手机点外卖,可惜手机留给后来那个“自己”了。而且这地方就算有外卖,估计也是卖药丸子的。说起药丸子,齐恬发觉这会儿自己虽习惯性地想吃东西,可实际上却并不饿,不止不饿,甚至都不觉得渴。 “难道那天那玩意还真是什么劳什子的‘辟谷丹’?”又不能正经修炼,白白地辟谷干什么。齐恬心里有些犯嘀咕。 好好巡查了一番自己的“领地”,不瞎说,真是好地方。屋子都整整齐齐的,地上铺的石板青的地砖,四面雪也似白墙,一应家什俱全。不止有桌椅板凳,甚至还有个床。 要知道这里顶级的客栈里也只有几个据说能清心宁神的蒲团,这里居然有个床!不过也不知道之前的屋主基于什么考虑,这床是石头做的,扎实倒是扎实,只是齐恬看了总有点进了终南山活死人墓的感觉。 至于那个屋主宝贝的“碉堡”里,沿墙立柜吊柜高柜满布,里头各色锅碗瓢盆,让虽说做了四年饭却只有两个买泡面送的碗的齐恬大开了一番眼界。 还有前后院拿石块圈垒起来的花圃垄畦,一块块也是整整齐齐,一个小小池塘,清水进出波纹荡漾,一如此刻房主的心情…… 谁能想得到呢?谁能想得到呢?!这样一处宅子,如今是自己的了! 齐恬真想赶紧把小宁她们几个要好的都叫来,再买齐了肥牛羊肉鹅肠鸭血,涮他个天昏地暗!…… 可惜,不说那些人如今她叫不过来,便是来了,恐怕也连个锅底都凑不出来。——这应有尽有的宅子里,偏是没有丁点食材,连一粒米一丝儿面一瓣菜叶子都没有! 于是终于有了盼了多少年的“自己的房子”的齐恬,在乔迁新居的第一天,想要暖屋祭灶,却连包泡面都掏不出来,最后只得拿了个陶锅,在院子里生了堆火烧了锅热水喝…… 一边喝一边感慨:“造化弄人呐~~~” 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地方不受庇护的缘故,她前两天在客栈里蜷成一团倒睡着了,今天忙活了一天大字形躺着却毫无睡意。 “这是不是也要倒时差啊?”齐恬心里也犯嘀咕。 睡不着也不能白浪费时间,不如想点有用的。齐恬开始整理自己脑子里被“灌”进去的那些东西。 前两天也已经“挖”出来不少了,不过都是临时抱佛脚的多。许多事情都是眼前要用的,来不及细琢磨。如今一看,就看出不少问题来。 ——许多那通天堡所灌的“常识”里说得头头是道的东西,依缘降院里所得的“通识”却全然不是这个道理。 比方说就“临仙界”同“多罗巷”两处的评价,通天堡觉得这两之差好比“天堂与地狱”,而照着缘降院的说法,不过是“修路”不同。 余者许多这样的情形,更有通天堡里认为极要紧之事,在缘降院的那些东西里根本一句没提。比方说所谓的“半仙人”和“灵丹灵露”。 齐恬这下有些发蒙,到底哪个是对的?或者说自己应该照着哪个行事才妥当? 如此心里不定地梳理了大半夜,她大概有了决断。——恐怕事情还是应该以缘降院的说法为准。不说别的,只说那个“灌法”,哪个是正版哪个是个山寨的不是一望而知的? 再说依着缘降院的众人所言,加上自己来时所遇的“真仙”,那个“通识”及灵珠等的安排都是来自“神仙”的,而通天堡的那些不过是此间的一些认知与说法,说不得其中就许多有误处,只怕做不得准。 心里这么认定了,再翻过去看通天堡的那些话,许多就有些“儿戏”的意思了。尤其齐恬不能同意的就是“向修者必服丹丸”这个说法。 照他们所言,只有经过提炼加工的“丹丸”才能摈除那些毒害人体和修行的“腐气”,只存滋养心神的“灵气”,设若去服用未加提炼的生料,轻则伤及今生性命,重则毁损累世修行,那是是个人都不能干的事儿。 不说别的,光它这个轻重之分齐恬就心里不服,今生尽在眼前,累世在哪里?道行修行又在哪里?虽说她这都“穿越”了,活活的玄幻,但是她还没死过不是嘛?所以这个转世投胎的话她还真不信。 既然把通天堡的那些话不当真了,齐恬也不管这边的什么主流文化了,先顾顾自己的“思乡之情”、主要是“思乡之胃”再说。 可是翻遍了也没找到关于“食材”的一点讯息,大概也只有一个生料能沾些关系。可也没东西告诉她这生料能上哪儿去买。看看自己窗外那大片的地,其实有点种子就行,自己能种啊! 至于她从上辈子憋到现在的“荤腥”欲求,只怕更难了。不过凡事有利有弊,这里人不吃这些,所以现成的不容易得,那野生的想必多得很。大不了自己动手,到时候去河里钓个鱼摸个虾,去林子里布个网打打鸟什么的,还怕没收获?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梦里全是各样烤鱼烤鸡烤野味,吃得满嘴流油……真是爽得来! 许是梦太美,这么硬的床她居然睡得挺沉,听到有人在外头叫门才醒来。 着急忙慌地从池子里捞水抹了把脸,就赶紧答应着去开门。心里后悔昨儿光顾着吃的事儿了,没好好研究研究这里的风俗。这忽然搬过来了,是不是得办个酒什么的…… 开了门一看,是昨天带着她寻屋子的嫂子,忙先为昨儿的事情道谢,那嫂子瞧她一眼,笑道:“我想着你刚来这里,只怕许多事情都摸不着头脑,便过来瞧瞧。” 说了一指齐恬沾了水的袖子道:“这里接不了涤尘,觉着不方便吧?从前还要麻烦,只能去城里寻涤尘房。幸好这两年有司徒房开进来了,你这里出去往后一拐就有一家,尖顶子的绿房子,好找。” 齐恬都答应着,又问道:“我们这里有没有集市?” 那嫂子笑道:“正说这个呢!我们今天几个约着要去买些东西,我过来问问你,要不要一同去。” 齐恬赶紧点头:“太好了,我正没个头脑。” 等到了路口,发现一行站着七八个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齐恬想要过去打招呼,只是那些人都顾自说话,并没有要理她的意思。齐恬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合适。 这时候那个带她过来的嫂子开口道:“都顾着说些有的没的,这是咱们新来的邻居,大家往后都是一处的了。” 却也没几个人给她面子,只一个笑笑道:“你怎么什么事儿都那么爱张罗呢。”这话还是同那个嫂子说的。 齐恬有些懊悔跟着来了,她本来就不善同人打交道,眼前的形势更不知道如何应付了。 那嫂子又道:“你当我谁都管啊,这位昨儿刚买下了董家老头的宅子,说起来还是我牵的线……” 这话一出,人群却是一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年长的笑着对齐恬道:“哦?那怪老头把宅子卖与你了?这可难得,我们还当他要拖一辈子的。” 另一个妇人也道:“难得难得。”又问,“妹子哪儿的人呐?” 齐恬赶紧回话:“我是从広豁来的,之前在城里住了阵子,不太习惯,找了几日才找到的这里。” “広豁?”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是那个年长的道,“是暮犸洲那边的吧?” 齐恬点头:“是的,就在通冥河边上。” 几人点头:“那可够远的……” 有个姑娘笑道:“难怪你在城里住不习惯了。”余者听了也都笑起来。 齐恬压了多少日子的吐槽欲望,正想可以同人说说这里的奇葩三观,可是人家说话点到即止,并没有往深里说的意思,她也只好接着压抑了。 10.仙灵坊 没过多时,一辆方车停到了路口,众人招呼着上了车。车里不是一排排的座位,布局倒像个小饮品店,都是小小的圆桌,边上放着细细瘦瘦的椅子。 大家捡相熟有话说的坐在了一起,齐恬就跟那位嫂子和两个姑娘坐在了一处。齐恬听旁人都管那位嫂子叫“辛列嫂”,便也跟着这么称呼了。 齐恬还叫齐恬,后面还有一堆字承自宗族祖上的,她真记不住。 那两个姑娘,一个叫洛丰,一个叫狸玢,想必也是一半的名字。 坐定了聊了两句,辛列嫂就告诉齐恬道:“我们这里出去不方便,所以都是隔个一阵子,哪个起个头,包了车进城。除了私下邀约的,消息也会挂在门楼,你往后要出去时,可以去那里看看。圆车太贵了,不合算。” 齐恬点头,又问起去的地方。 辛列嫂道:“一会儿到了里头就都散了,爱去哪儿去哪儿。日暮时分在车行聚头,到点就走,自己要先回去的先走也成。” 齐恬道:“我还没去过大的集市,如今刚搬了地方,什么都没有,不知道哪里东西全,省的多跑地方了。” 辛列嫂看了看边上的姑娘,那姑娘笑了笑,辛列嫂才道:“那要不就跟我们走吧。我们今儿要去仙灵坊,里头卖什么的都有。” 齐恬知道仙灵坊是最大的一处集市,只是到底有多大,光晓得那些数字她也没什么感觉。听辛列嫂这么说了,便决定跟着瞧瞧去。 这一路上,就听辛列嫂说话了。齐恬是怕自己多说多错,那两个姑娘虽坐在了一处,也都是闷葫芦一样的人物,这么就成了一个说话三个听的格局。边上几桌说得挺热闹,齐恬大概听了几耳朵,都是商量要买什么药丸的。 好容易到了城里,果然就下了车分头行动了。 这里齐恬又跟着新嫂子一行三个上了一辆大方车,这车里都是蒲团,连个座儿都没有。相比之下,方才的车真是十分“土豪”了,不过放在这里,大概应该称作“邪性”。 方车上快坐满了,又行一阵,齐恬看到远处三层楼高矮的墙,心里十分吃惊。 果然这墙里就是仙灵坊了,想必是个守卫森严的地方,光看这墙就不善。齐恬忽然有些心虚起来,为自己的“不明身份”。 没想到都挺顺利,大家伙儿一群群往高耸如巨厦的门里通过,并没见什么盘查的人,连个守卫都没有。有心想问问,只是这里人人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灌在自己脑袋里的东西又没提这茬,一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个问法。 进了里头,辛列嫂道:“我们要去看看丹丸,今儿是大行市,说不得有许多便宜可捡……你要买些什么?” 齐恬道:“我在这里合穿的衣裳只这一身了,还想买些被……买些做蒲团和铺垫的材料……” 边上一直不说话的姑娘噗嗤笑了出来,见齐恬不好意思了,忙咳嗽一声道:“那里有灌地图的,我们都灌过了,你灌了那个就知道什么东西在哪儿卖了。嗯,灌那个不花钱的。” 齐恬脸有些红,——自己想要高床软卧的“不良居心”恐怕已经被人识破了。 另一个姑娘也看着她笑道:“我们在灵药坊散药街那片,你要买完了去那里找我们也成,到时候再一块儿回去。” 齐恬不知道这俩怎么忽然对自己亲近起来,只好先都答应着。 如此别过,她就去路边的亭子里灌了一下地图。这个真是一下,戴上那个头盔,顶上一麻就完事儿了,可比之前在通天堡挨得拳头好受多了。 这出来她就晓得整个仙灵坊的布局了,比从前时候站在一处路牌边上歪着脑袋看半天可方便得多。 本来想着先买了铺盖的东西,只怕太大不好拿,再看这地方都有临时货栈出租的,先去合适进出的地方定个货栈,等买东西时报出货栈号,一会儿就都给送过去了。到时候自己怎么运家去那就再说。自然要另外收取些许费用,不过如今这些都不算个事儿。 这回大家进城,看了都是奔着丹丸去的,也是,在这地方,囤丹丸大概跟囤米囤面差不多。齐恬想起自己头天啃过两粒丸子到现在还没正经吃过东西,掰着手指头算一算,这东西可比压缩饼干劲儿大多了。 之前近真客栈的东家还送过自己几盒,还有那些世家送的“没见面”礼里头不晓得是不是也有这东西,眼前倒不急着买。还是睡跟穿的比较紧迫。 想好了,就先往卖蒲团的地方去了。里头许多讲究,什么“清心”的、“宁神”的、“助力”的、“积福”的、“顺天”的……就是没有“暖和”的。 自己又不会他们这里打坐的功夫,非得睡觉不可。偏又得着个石床,这就够凉的了,要是往后再冷点儿,没点厚实的铺盖可真不成。 逛了会子,这地方成品多,材料却不好找。 问了半天,才有一个大娘告诉她:“你去买衣服那里瞧瞧,那里能买到料子。里头的填料就得自己找了……你要是自己配的讲究方子,那没法子,若是为了省钱,不如买他们这里做好的,比你自己买料子做的合算!” 齐恬谢过人家,又道:“我想做个大点儿的,成品的不好买。” 大娘一指边上一个二尺大小的道:“要多大的?这个还不够?那还是打坐的么!那成挺尸的了!” 齐恬方才心里的一点感激消去了不少,也不想多说了,便道:“我再别处瞧瞧去吧。”说了便朝几个人点点头,出了店铺。 那指点她的大娘还欲再说,店里的人道:“您当人面说这为了省钱不省钱的话,人家面上不好看。” 大娘这才明悟过来:“嗐!穷就直说,又说什么不够大不够小的,我还当是堕落巷里日日要挺尸的来了!” 她这嗓子高,齐恬还是听见了,脚下走得更快了。 她就想不明白了,这里的人怎么就这么认死理儿呢?好像这世上只有她们这一套才是对的,其他的稍有不同的就是“邪道”了。可事实上分明她们的才是真“邪”啊,——什么都指着成仙去的,怎么没见有半个真成仙的呢?可见这一套不管事儿,还在那儿笑话别人! 气呼呼地过了两条街,到了卖衣裳的地方。 要说从前来处,这一个商场集市,最热闹的大概就是卖衣服的地方了。各样颜色图案剪裁,人来人往,试穿试戴的。 这里可好,店铺倒是不少,看起来像是同一家厂子里出来的。颜色样式就那么几样,路上行人穿的也就是这几样。 齐恬心想这倒简单了,也省得挑了,随便进吧。 就近走进一家,也没个来接待的导购,齐恬先看了一回挂在衣架上的几件衣裳,才往里去,问那个坐在柜台后头的人道:“请问您这里有料子吗?” 那人摇摇头,齐恬又问:“那请问这边有哪家卖料子的吗?” 那人又摇摇头,一言不发。 齐恬心里不太舒服了,转身便走。她脚跨出门槛,整好两个往里走的,一个对另一个道:“就是这里了!这里的店主正在修‘不言功’,已经有三年多了!这里的衣裳都是他自己亲手做的,你想那里头蕴的道行!” 另一个听了一脸激动:“太好了!上回那个就是做衣裳的那几日才守一下功法,价格还高出许多,这里的就算贵一倍也是这里的上算啊!” 那个介绍她来的笑道:“所以我才赶紧带你过来!” 齐恬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俩人兴匆匆地进去了,自己张着嘴半天,也不晓得说什么好。——这都是什么鬼地方! 又问了两家,总算找到了卖料子的铺子。那料子也没多少样式,颜色就那么几种,材质都差不多的,无非织法和厚薄有些差别。 齐恬挑了厚的薄的各三匹,又买了填料。 这里的填充物是一种灰白色的絮状物,齐恬抓手里捏了捏,又敷在手背上试了试,问店里的人道:“只有这个吗?” 她是想问这个到底是什么,虽然她脑袋里没准有这样东西的名儿,可她对不上号。 店里的人道:“这云絮是最不挑料的,您配的什么填料都不会同它相冲。要说起清心宁神,自然不如天落绒,不过天落绒太讲究配伍,一般都是指定用这个才会用上……” 哩哩啦啦说了七八种填料,就是没说哪种暖和。齐恬无法,只好说方子还在修,不确定同哪个最搭,索性都买了些。准备回去试效果,再来采购。 这地方的人也真不会做买卖,买了你那么些东西了,也不说送点什么,连个针线还要另外掏钱。齐恬心里直叹气。 另外随便买了几身衣裳,留了自己的货栈号,正要付钱,忽然店里的人都往一边去,把她抛一边不问了。 那个接待她的急匆匆给她撂了句话:“快,赶紧!仙人的近侍来了!” 齐恬一脸莫名其妙:“我花自己的钱买自己的东西,什么近的远的来了同我什么干系?” 可她不在乎也没用,有的是在乎的人。也不知道哪儿跑出来这么些人,乌泱乌泱地朝屋子的另一边涌去,跟一群斗水的游鱼似的。 过得片刻,走动声儿和细细的低语声忽然一静,闹得齐恬都不敢大声喘气了,她扭头朝那挤满了人的小屋里看,也没看到什么。 好一阵子,才有脚步声响动,方才接待自己的那位店员才回来了,脸上一副强自压抑的兴奋,见她过来,齐恬便问:“一共多少银子?” 那位脚步没停,撂下一句:“您稍等,我去收收功。”说着就往边上的一个小空地上盘腿一坐,不理她了。 齐恬目瞪口呆,有心另外找个人,只见周围的几个也都找地儿闭上眼睛坐下了,她只好等着。 又足一阵子,那位才深吸了口气,起身朝不晓得哪边拜了拜,过来说话。 齐恬微笑:“你们东家呢?” 店员道:“刚进里头屋里闭关修行去了,”又压低了声儿道,“仙使同我们东家说了两句半的仙人口谕,这可是多大的仙缘!!” 齐恬心里万兽奔腾。 11.三五七日 付了银子,带着一肚子气出了铺子,齐恬心里腻味得要命,——这都什么破地儿,该做买卖的不好好做买卖,该待客的不好好待客,一个个都拿些野狐禅当件正事儿来做。还有那什么仙人的,先人……你还祖宗呢!这地方要成仙了,还要修界干吗?! 腹诽着,沿路又买了几样杂物,所幸这回没碰上什么神啊鬼的,顺顺当当付钱走人。眼看自己要买的也差不多了,就想去卖药的地方瞧瞧。 一来同邻居们汇合,二来也想打听点关于生料的事儿。这地方的人放进嘴里的东西就没有不制炼过的,自己想要的骨汤炖肉大烧烤只怕只能从生药这里想法子了。 说走就走。 走不了,为什么?太远了! 这仙灵坊,说是个集市,其实同个小城差不多了。尤其那卖药的地方大,占地过半,自己要去她们说的散药街,走过去恐怕得一个钟头。 幸好灌了地图的,在路边找到了一处“弹车”行,说要去灵药坊,付过钱,人家让她坐进了一个鸡蛋似的壳子里。 听得“叮”的一声,那表面画满了各种符文的“蛋”就弹了出去,飞速翻滚。幸好自己坐的地方不用随之而动,便是如此,也吓得齐恬不敢作声。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蛋停了。又“叮”的一声,蛋壳开了,齐恬晕晕乎乎地从里头出来,看上面还有几个“蛋”在那儿悬着,一时看傻在了那里,——这还是个魔法世界?! 边上的人招呼她:“这位客人,请上来吧。” 齐恬回神,咳嗽一声,赶紧低了头从边上的台阶上去,出去也是一个“弹车行”,只是比她方才上车的那处要大上许多。 这就是她眼前的困境了。——要说“知道”,这弹车也好、外面的各种生活也好,她脑子里都是“有”的;可她自己本人从来没经历过,事情到了眼前,还是“无知”的多。大概就跟背完一本旅游指南后亲身去往当地的感受差不多。 能有什么法子,走着瞧吧! 这“飞蛋”的站头也是有讲究的,——只设大站。所以这一出来就是灵药坊的核心地带,边上的店铺虽没什么张扬的装饰,只那门脸就比方才见的布行都宽绰许多,透着那么股子奢侈品旗舰店的气势。 齐恬心说这会儿你们倒是不装低调了,到底是赚钱要紧了哈。 心里嘀咕着就要往远处去,走了几步又停住了。从前这种气质的店同她是丁点关系都没有的,别多看看,她连想都没想过。她也不觉着自己如何没追求,追些追不着的东西容易抑郁,她自己得疼自己不是?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是谁啊,她说不定就是带着主角光环的人物,了不得!撇开这个不说,腰缠万贯总跑不了吧?奢侈品怎么了,不就是贵嘛!如今自己最不怕的就是贵了! 暗自得意的当儿,她就回身往那边打头第一间的大店铺走去。可惜没行头,这时候要是摇个折扇迈着方步就更得劲儿了…… 三层的台阶,刻花对缝儿,透着那么股子讲究。往里一走,五七间的屋子都没有隔断,靠墙通天的架子,当间挂着些画儿,上头都是些衣袂飘飘的人物。 “敢是你们这里的药王爷?”齐恬微微点头。 一样没人招呼没人接待,齐恬在堂前略停了会儿,发现确实没人理她才故作镇定地往边上柜台走去。 这时候就看出灌过字的好来了,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丸子都带着自己的签儿,好歹能看懂了,不用问人。知道了名字,再到自己灌的资料库里搜一搜,心里大概就有数了。 虽然一早“知道”此事,现在亲眼看到这么些“当饭吃”的丸药,齐恬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她这里干看着,边上过来了一人,都不细看,直接对站在里头的人道:“给我来两盒耐饥丸,一日或一日夜的就行,要最少杂儿的。” 里头的人回身拿过几个小盒,往台面上一放道:“这是糯香丸和甘粉丸,都是一日夜的,老方子了,还有这俩,新出的,也是一日夜的,新出的价儿稍低些,您可以尝尝。” 说着话推过一个木头盒子来,里头一小格一小格的,放着些丹丸的小碎块。 外头这位就接过人递过来的小签儿,看着上头的标,挑了两样新出的尝。咂摸了一会儿点头道:“挺好,没什么杂味儿,些微一点点粉子意儿,不细品都尝不出来。” 里头的侍者面上一肃:“您是真行家!” 外头这个就摆手:“哪里哪里,可不敢这么说。行,这个新的给我各来两盒。” 里头那位答应一声,转身从后头高架上取了四盒下来,当面打开了验过无误,才另拿个布兜子装了起来,递过去道:“一日夜少杂儿的丹丸一盒都是三两二钱的,如今卖三两,您一共四盒,承惠十二两。再送您一个散包儿,里头是一日的散丸子,都是少杂儿的。” 这位递过去几张小票,接了东西就往另一头去了。 齐恬在边上看了整场,心里有点儿谱了。方才她一边听,一边同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对应,晓得这“一日夜”“一日”说的是那耐饥丸的“时效”。说到这里她忽然就想起自己之前得的那两颗丸子来了,看来那位少东家给的是高档货呀! 一边寻思着,一边过去跟人露个笑脸道:“那个……请问有四天、五天的丹丸么?” 店员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平着声儿道:“尊驾想要辟谷丸,那得往楼上去了。” 齐恬炫富不成反露怯,只好干笑两声:“啊哈,哈,哈哈,是了,是了,有劳有劳。”嘴里稀里糊涂说着,抬脚就想往外走,一回头,看那人还瞧着她呢。 心说我这一走不是更没脸了么,抬眼一看楼梯,得,索性上去瞧瞧。 这些日子以来,齐恬都快被这地方的“清心寡欲”气死了,什么都不经心似的一味往朴素上去。那好坏高低同自己习惯的都整个翻了个个儿。 可如今在这药铺里一逛,往日熟悉的感觉好似又回来了。比方说这贵的好的东西就在楼上,再到楼上一看,虽则装饰什么的并没有大的变化,但椅子凳子都多了几张。 且齐恬上楼刚一站定,立时就有人迎了上来。 齐恬心里一喜,面上淡淡一笑,还未出声,就听那侍者道:“请问尊驾是何人介绍过来的?” 她那笑了一半的脸就僵住了,——怎么个意思?你这儿卖个药丸子的还搞的会员推荐制? 赶紧镇定下来道:“哦,并没有什么人推荐。我想买些四日五日的丹丸,所以上来瞧瞧。” 那侍者略略一愣,说了句:“您请这边略坐。”把齐恬往边上一引,自己转身找人去了。 齐恬这时候心里也挺忐忑,又有些懊悔。你说这自己也不爱吃那些丸子,何苦来受这份洋罪?!真是要面子害死人呐! 没一会儿,方才接待她的那位侍者又回来了,后头跟着一对年轻男女。 都落座说话,聊起来,齐恬知道了这两位是眼前这家药铺的少东家,齐恬说明来意,那两位也没有多的话,就吩咐侍者取了丹盒来。 这丹盒也是一样的四方盒子,外头还套雕着深浅不一的花纹,那盒子的材料瞧着也不是寻常东西。一打开,起来三层的屉子,都是四方的小格儿,最上头的一层还带着一层内盖,眼见着是金贵货色。 齐恬这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了,幸好那位姑娘先开口说话了:“这分别是三日、五日和七日之上的,您想瞧哪种?” 齐恬心说我想瞧好吃的,酸甜的焦香的都行,最好有烤肉味儿的…… 开不了这口,怎么办呢?支吾着道:“这个……除了时候长短,滋味上……” 那位公子一摆手:“这个您放心,全都是无杂的,吃过之后嘴里不留味儿,进嗓子眼就跟喝水一样!”面上满是笃定和自豪。 齐恬心里一摊手,这才叫糟呢! 那姑娘还让她:“您可以先品一品,看哪些合您的道缘。” 齐恬只好干笑着接过了签儿,“……都是好东西,都差不多……我可不懂挑这个……” 最后在少东们的殷勤下,把三层的都尝了,选了几个她觉着还算有点滋味的买了。一结账,倒也不很贵,——七十两银子。 到手一看就傻了,合着这里的丹丸不是按着一盒多少个的给的,而是按着时间给的。一盒都是管一个月的,那楼下的一盒是一两银子的管一个月,她这里一盒就是十几二十两的,也只管一个月。这、这可图什么啊?!那你这五天七天的意义在哪儿啊?!这不是欺负冤大头么! 心里郁闷着出了门,东西虽不多也懒得拿了,叫人都给送货栈去。 她这里斜斜歪歪出了铺子,没看到二楼窗户开了,有三个人正瞧她去的去向。其中一个还是个熟脸,谁啊?客栈的少东家! 12.定性 少东家看着齐恬的背影,喃喃道:“这异界人是真的难教啊……” 边上的姑娘乐出声来道:“就算你打头用金辉丸养,人家爱的还是咱们这里的杂味丸子!我就说这异界人哪有能修行的,偏偏还就他们运气好,若是赶上天门开,他们就准能过,也是见了鬼了!” 药铺的少东家也跟着摇头:“哪怕不懂行,就看着价钱选,也不至于选出那几样来。” 客栈的那位说那俩:“你们也太坏了,还故意掺乱了叫人挑……” 姑娘笑道:“我哥还不让呢!所以顶层上我就给放了一粒杂丸……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位大财主啊,还就把那粒儿给挑中了!这么些好丹丸,她连一颗十日半月丸都没拣着。后来她都不纳进嘴里了,就鼻子一闻,就给撂下了!” 她哥哥就道:“不过人家结账的时候也大概知道了,七十两,能买半粒半月丸么?嗐……” 那姑娘一笑:“别叹气了,好歹买卖也做成了,这人呢……也试出来了……你们乐意结交就结交去吧,我可算了吧。” 她哥哥跟着摇头道:“只盼着别出事故就成了……别跟上上回那个似的,闹腾了好几十年,还逮不着他……我们多少叔伯的修行都叫他给耽误了。” 客栈的少东家皱眉:“那大概不会的。这几日看下来,这位虽向道之心弱些,却不是个好事儿的人,也愿意跟着咱们这里的规矩走,……大错儿应该是不会犯的……” 他话未说完,那姑娘已经笑道:“就是不上进些儿!” 客栈的少东家扫她一眼,换了话头道:“这事儿本来我都不该叫你们知道的,今天也是寸,刚好赶上了,我这都算坏了规矩了!咱们把话说明白,——可就到此为止了。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别的什么近的远的,一概不能再说,记住没?” 那两个听了这话都收起了嬉笑,正色道:“哥哥放心,绝不会说与旁人。” 被试探了一番的齐恬还浑然不知,她哪里知道这里的药丸子该什么价儿啊,再说了她也知道这地方向来是越金贵的越无趣,自己挑的是有滋味的,那便宜些也正常不是? 最要紧她心思根本没在这些东西上,她就想寻个生料食材的门路。她估摸着,这东西在这里,大概就同自己来处的禁=书似的,就不能在明面上问!估计还得有熟人带着才好。 一想到这里,她就更急着想要找自己的那几个“好邻居”去了。 散药街那块地方比较偏,她现在站的这地方相当于灵药坊的中心。细看了几家,发现都差不多的,她也没心思再细看了,就着脑袋里的地图,钻小巷抄近道往散药街去。 刚到街口,一阵香味儿飘过来,齐恬精神一振,——果然还得跟着邻居们走才成呐。 地方是找到了,可这散药街也很不小,铺子又密,谁知道那几个人在哪儿逛呢?得,只能看缘分了。 索性逛逛吧,心里想着,脚早就往边上的摊子上去了。 方才的香味儿就是这家里出来的。一个小小门脸,门口支着三张高桌,上头一字摆开几个大笸箩,里面堆成山的药丸子。 说话间又有一高大伙计拎了一桶出来,往中间的笸箩里一倒,哗啦啦,暗褐色的丸子伴着一阵热气就滚了出来。 边上站着的大概是掌柜的,一边帮手一边还招呼:“耐饥丸,一顿半的,两顿的!一两三袋儿!” 齐恬一听,这可太实惠了!那十几两的管一个月还吃不着什么东西,这一两银子管仨月还能一天嗑好几个!这可太好了! 赶紧递了银票过去,“给我来三袋!” 店铺的人给她拿的当儿,她赶紧打听:“这个一天能吃几颗?” 老板乐了:“这是一顿半的,一袋管一个月是按着一日夜五粒儿给您算的,您要乐意,一顿吃个俩仨的也不碍着哪个,不过到点还得吃,您一顿吃多少也管不了下一顿的,您看是这个道理不是?!” 齐恬一听,“这……多吃了也没事儿?” 老板笑:“能有什么事儿!只要您吃得下,乐意吃,顶多一个月多花俩钱,怕什么的!” 边上的一个正尝味儿的忍不住接口:“吃吧,爱吃多少吃多少,只要有钱,只要不怕秽物过身,只要不怕连累了下辈子、下下辈子……” 另一个道:“都是臭逗!一天吃个十几二十的,有这钱干嘛不去买南宫家的一日丸二日丸,跑这里寻开心撒钱来了?这不是撑得么!” 又一个道:“就是这话了,穷,没办法,只好这样的渣滓丸吃吃挨死,只怕连下辈子都给耽误了……有什么法子?对不对?上辈子没修好!” 齐恬听得云里雾里,接过丸子也不敢再多说,就赶紧从人堆里挤了出来。 也是巧了,她一出来,就看边上的摊子后头排着俩人,正是洛丰同狸玢。几个人打一照面,都有些意外,齐恬笑道:“运气真好,我正说没地儿找你们去呢!” 那俩本来面上还有丝不自在,一眼看见齐恬手上拎的渣丸,才笑起来道:“你东西都买好了?还挺快,这就过来了?” 齐恬就拿手比划:“我搭那蛋车过来的,刚从十字街那里走过来,看到这里热闹,就买了这个。” 洛丰忍不住笑:“你把那搭车的钱拿来买口粮多好!”边上的狸玢拉了一下她的袖子,洛丰便住了嘴,四下看看,见没什么人瞧她,才冲齐恬笑了下也不说话了。 齐恬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又不好问,便换了话头道:“你们买什么呢?” 狸玢道:“买点丹丸。”又看看齐恬,“你……你要不要也买点?” 齐恬愣了一下:“啊?” 狸玢低了声儿道:“今天是游仙的日子,店铺里卖的都比寻常便宜,你要是银钱还凑手,不如多买点儿!” 齐恬问她:“你们买多少的?” 洛丰答她:“我们都买够大半年的……” 齐恬心里算算,自己这里已经差不多了,之前精品店里被坑的就够三四个月了,这里又刚买了三袋,还有那什么大家族送的见面礼里头想必也有这些东西。 她还想呢,就听洛丰接着道:“今年的仙年大概长一些,我们买个二十几个月的也差不多了。” 齐恬一愣:“什么?大半年是二十几个月?仙年是个什么东西……” 嘴上胡乱答应着,脑子里一通狂搜,敢情这地方的“太阳”、“月亮”都不止一个,什么时候看见哪个说不好,所以这日历也乱得很。这不一样的太阳当值,这一天的长短都略差着些。 年就更离谱了,一年跟一年的长短多的时候能差出一半来,只这个“月”还靠谱点,三十五昼夜算一个月。 “那我赚了嘿!我刚才都是按着一个月三十天算的!”你说你想的这些东西! 洛丰问她:“你买不买?你要买的话就跟我们一块儿排着吧。” 齐恬这会儿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就点点头跟她们站一块儿了,整好后头也没来人,三个人聚一块儿还得说话。 她又问:“是一气儿都在这里买了吗?” 狸玢道:“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刚才辛列嫂说叫我们先买一半,她那里有相熟的卖家,最近在做新丹丸,要是合适,另一半就在那里买了。” 齐恬又问:“这里的丹丸……那什么,嗯……挺好?”她是想问问味道怎么样,香不香,甜的咸的。 可这话在这里问起来,大概同在原来的地方大庭广众下问房|事涨姿势差不多,只好支吾了。 洛丰一笑,就那么心有灵犀似的,答她道:“你放心吧,准比你方才买的好!” 齐恬一听这话心里就踏实了。方才那丸子就算她一路走来见过的最有“滋味”的丹丸了,毕竟大老远能闻着焦香味儿,这就不俗!这里的要是更好,那不如多买点,就当个零食吃着填填嘴也好。 瞧瞧,这都沦落到拿药丸子当零嘴儿了,心里还美呢!可真是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了。 没一会儿就轮到她们了。这里的丸子是一盒一盒的,看着像硬纸板似的材料,一盒也不小,果然是实在买卖。 齐恬也跟着她们买了十二盒的,用一个草绳编的软袋子装着,她想先放货栈去,就问了一句,果然可以送的,她又问洛丰她们。 那俩相互看看,问齐恬:“你订了个货栈?” 齐恬点头:“是啊,这回买的东西多,随身带着不方便。” 洛丰点点头:“也是,你还买那些蒲团什么的呢。”又道,“你这一趟可没少花钱。” 狸玢问齐恬:“你那货栈够大么?这几袋子……” 齐恬记得自己订的最大的,没道理不够,便点头道:“肯定够,要不要一块儿放过去?” 洛丰正要答应,叫狸玢给拦着了,她道:“你东西多,恐怕一会儿也没法同我们一起坐车走了。我们也没别的,就这点丹丸,提着不算碍事,你安排你的吧。” 洛丰看看狸玢,便也冲齐恬点点头:“嗯,嗯,你弄你的吧。” 齐恬见她们这么说了,就把这回买的丸子同之前边上铺子买的都递了过去,结果里头只接了他们家的这些,又对齐恬道:“这些您要送过去,得叫他们本家送才成,要不就托付给专门跑货栈的腿子们,要不然到时候有个闪失说不明白。” 齐恬心说这地方怎么这么多事儿啊,你们不是都修行么,能不能随和点,别那么多讲究! 心里……面上笑嘻嘻,回身还拎着那三大袋子出来了,跟狸玢洛丰笑:“瞧,我也没轻生多少。” 又说接下来去哪里,齐恬心里还有点打鼓,怕人家不爱带她,毕竟这几个眼看着是“闺蜜”来的,自己这样的陌生人,太粘着只怕遭人嫌。 正这时候,辛列嫂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了,过来先看了她们手里拎的东西,笑着低声道:“给我这一通赶的!可太巧了,这就聚齐了?已经买了?也好也好。” 说了这话一转身,笑道:“快快快,跟我走,有好东西带你们瞧去呢!” 13.门路 齐恬听了这话精神一震,好家伙,这就要见真章啊! 想多了。 人辛列嫂就带着她们几个进了一边的巷子,穿过去,另一条挺干净的小街,两边都是整整齐齐的小铺子。又走几步,到了一处挂着个墨绿葫芦的门脸前停下了,回头对她们道:“说给你们吧!还真是赶上了!进来,进来!” 齐恬心里那个着急,“说给我们,——你倒是说啊!” 心焦焦跟着几人进了那门,里头一样的柜台货架,大箱子小盒子,也没见一片菜叶一根肉丝,这、这是来看什么的?那“好东西”在哪儿呢?! 里头出来一姑娘,娇小个头,长得挺好看。辛列嫂就给几个人介绍:“这是这里的店主,看见那绿葫芦你们也知道了,这是司徒家的买卖。” 几人对着自报家门,洛丰和狸玢看着都有几分意外和激动,齐恬不知就里,只把自己那套来历说了几句便不做声了。 这里辛列嫂伸手一指齐恬手里的药丸子,笑道:“瞧瞧,我就晚到了那么一会子,你就拎一堆这个来了!还不如跟着她们买呢!” 齐恬笑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洛丰开的口:“她先买了这家的渣滓丸,出来才碰见的我们。也买了那家的了,她东西多,先存出去了。” 辛列嫂便道:“幸好没多买!今儿我们算来着了。大东家也别藏着掖着了,快把好东西拿出来我们瞧瞧吧!” 齐恬眼睛刷刷地朝那位姑娘身上扫,心咚咚直跳,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姑娘笑笑,把人都让到了里头,又把外头的葫芦掉了个个儿,才引了她们绕过一个穿堂,进了后院。 齐恬看到后院里放着几个大条石的盆子,里头种着些花草,心里只盼着能在这里找着条妥当的路子,好给自己寻摸些食材。 满心期盼跟进了后院里屋,迎接她们的却是整匾的药丸子,深褐浅褐炭黑花灰带纹路的,还挺多样儿。 她这心里立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倒是另外几个兴致大增,瞧那样子恨不得欢呼两声似的。“你们还真是给多罗巷的名号丢脸呐!”齐恬心里愤愤。 司徒家的姑娘一边递给她们尝,一边分说:“这都是这一期新做的,还是上回说起的方子,略调了下配比,我们都试了,已经能到二日半近三日的……” 一时几人又说起方子的类别和配比,各样炮制手法,听起来都挺内行,也不知道这地方的人是都会这一手呢,还是刚好眼前几个都是发烧友。齐恬听得昏昏欲睡,正不知道如何了局,忽听得一句“有几样的制料不好找,实在没办法,后来就自己拿生药炼了……差点没赶上这回……” 齐恬一个激灵醒过来了,半死的脑子飞速转起来,不怀好意地过去同人套近乎:“为什么这丹丸要分成耐饥丸和辟谷丸?不都是一样的东西么……低杂儿的和渣滓丸又有多大差别,不都一样管一个月?!……” 她这话故意说得似问似叹,免得反引得人起疑。 也是赶寸了,那司徒姑娘正是一门心思扑在丹丸的事情上的痴人,听了齐恬这话,倒被勾起了谈兴,真叹道:“谁说不是呢。可这东西就这么古怪,三日夜是一个坎儿,我们用尽了法子,也只能到如此。祖孙几代都没有能破了这个限……是以只好几辈子的卖耐饥丸,那辟谷丹……唉!恐怕是做不出来咯……” 其他几个不知就里,辛列嫂同她相熟,便开解道:“你不要吃心,再说了,这什么功夫不都一样?越到高明处就越艰难,要不然也不叫高明了!”又一指齐恬,“我们这新邻居是打暮犸洲那边来的,许多事情不太清楚,他们那里恐怕还都是吞单方粉子的呢。这一问可万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齐恬赶紧跟着点头:“我可没有那意思。只是这一路看了太多丹丸,心里有些不明白。我们那里就只一样,吃着也说不好管多少时候的,反正饿了就再吃……” 那姑娘笑起来:“暮犸洲啊……倒是也听说过的……”说了话看齐恬,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边齐恬还指着问旁的呢,也不管人家怎么想她的,就自以为曲折地道:“不知道你们这里炼丹,若是要寻些生药,又该哪里去找?” 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看余者几人的反应,她得知道这东西能说到什么地步。 果然那几个面上都略有意外,倒是司徒姑娘答了她的话:“想是你们那边路途太远,只怕有些单方制料常有缺这缺那的,才要去冒那个险,炼制生药。这里几大家的坊市都聚齐了,寻常的制料没有缺的时候,只管买就是了。我们这回特殊,用的是老古方的东西,才不得不如此的。” 齐恬见她就是不说正题,心里正要着急,就听得一旁的洛丰问她道:“你们那里自己炼制生药?你们那里的生药难道都没有毒的?” 幸好齐恬当日把客栈东家给的那堆东西都背熟了,忙答她道:“也只有专门几处能炼,每处也都有各自能炼的东西,家家不同。” 洛丰一点头:“哦,那不是一样么!我们这里生药也只有那几大家能炼,所以单方制剂的买卖都在他们手里不是?!” 齐恬就坡下驴:“我们那里许多要炼制的生药都是直接从野地里采来的,我看你们这城里这么点地方住了这许多人,这要炼制生药的话,可哪里找材料去!” 狸玢皱眉道:“好好的炼什么生药,哪里需要找材料了!” 齐恬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无奈,只恨这个见了鬼的地方,怎么这么简单的话偏不好简单的问。 幸好司徒姑娘答她,道:“你们那里估计也是事急从权,在我们这里,私炼生药是犯法的。我们家是因为祖上出过丹药上师,有一块炼制生药的牌子,才能稍稍炼些。你说什么野地里长的生料,那就更不能了!野地里你知道什么同什么长在一处,又盘过什么虫子落过什么鸟儿? “小青蘼多少丹丸里都要加的一料,单长着没事,若是同白毛缠子长一起那就毒的厉害了,还偏能引红浆子虫儿,这虫儿趴籽实上风一吹就化了,那小青蘼再拿来炼药就不是耐饥的了,那是索命的!” 齐恬连脑袋带眼睛都盘起了蚊香。 苍天啊,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来了这么个地方! “那肉血制料也不能是野地里来的了?” 司徒姑娘冷哼一声:“那就得看能耐了。” 边上辛列嫂就笑了:“那是,这血肉之物更毒性,连那几大家的大行里还出事儿呢!这都得看悟性看本事!”又朝司徒姑娘一努嘴,“真大材的啊,在这儿哩!” 司徒姑娘笑笑:“可不敢当,您这就太过誉了。” 辛列嫂忙道:“这可不是我的话!你从小到大,多少神算看了,哪个不说你神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七星连珠开天门,你这准定就是个神仙命儿!” 司徒姑娘似被说到了心事,幽幽道:“七星连珠……” 辛列嫂忙哈哈两声,转头道:“你说说他们那么些大家子,能人都挤作堆儿了,家里还供着半仙……怎么就算不出来什么时候开天门呢?!也是见了鬼的事儿!” 洛丰笑道:“想是方才试的丹丸力道太大,嫂子都迷糊了,连仙子都敢编排了……” 辛列嫂赶紧捂她嘴:“造孽造孽,这事儿都坏在你这样的嘴上了!我多早晚说仙子不是了!罪过罪过……” 众人都笑起来。 齐恬笑得尤其痛快,——得来全不费工夫,一尊真神就在眼前,往后只管可这劲儿拜吧! 她现在看着这位司徒家的姑娘,就像看着自助餐似的那么得劲儿,心里高兴着,面上更笑得快要流口水。 旁人不知她的“龌龊”心思,又回头尝丹丸去了。 大概三两句说到了价钱,就听洛丰懊恼的声儿:“哎哟,早知道我就不买那些了!” 辛列嫂的声儿:“你当这里要多少有多少呢?总共就这么些试制的,我们是赶上了。只是这回她们几个没来,我们也不能一点不分给她们,这么算算,大概一人能得个十二三个月的最多了。” 洛丰又问:“那有没有别的了?” 辛列嫂道:“你这话问的!别的都是正售的,都在板上落了数的,要交的税钱使费都是定了的,难道叫人家赔钱卖你?!” 洛丰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狸玢却忽然问道:“你们家在外头有没有铺子?” 司徒姑娘一愣,迟疑道:“有倒是有……不过如今那里没什么丹丸卖,外头,你们知道的,不好卖。” 齐恬赶紧在自己脑子里找,知道这灵药坊里的买卖是有几大世家作保的,打这里买的丹丸,要是吃出事儿来,这几家管到底,能治的治,不能治的赔。多少年来没出过什么大事儿,顶多有个药性不合的,那几家里来人给看看就没事了。 不过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这地方虽是一心向道的样儿,该赚的钱倒也不含糊。在灵药坊卖的丹药,都得交些税费,数额也不少。因此若是在坊外卖的那些,少了这一宗费用,有便宜许多的。可那有风险,还是关乎性命修行的风险,是以若不是真信实了的,多半不会在外头买。 洛丰这一问,眼见着是真信任司徒家的丹丸,不过这司徒家的姑娘看着倒十分意外。 还是辛列嫂上来打圆场:“后话后说,我们先把眼前的事儿了了再说。” 坐地分赃,齐恬见她们都挺想要的,便说不用给自己留了,还特地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我吃这个就成。” 司徒姑娘看了还当她手里困难,便道:“这次新制的都是些两天半三天的,我们这里还有些一天半天的,虽不算顶好,起码一样,杂儿少。你要不要看看?” 这里三个人分这批丹丸,那里心怀不轨的齐恬就跟着人姑娘往边上去了。 14.一半真仙 司徒家的这个姑娘就叫司徒佳,后头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字儿,好在寻常打交道也用不着。 齐恬打从到了这地方,虽说人都是差不多的模样,心里知道自己跟当地人差大发了。她也算明白了,这人同人的壳子相差无几,只内里认定的东西不同,就全然两个世界。所以同谁打交道都是一半留心一半搜寻,摸着石头学怎么才像个人样儿。 只同这司徒姑娘聊了一阵子,那感觉又不一样了。到底哪儿不一样她也说不明白,就好像俩人更能说上话似的。 这心里一生亲近,说话就松了防范。尝了几样丹丸之后,齐恬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这越好的丹丸味道越……越没什么味道呢?” 司徒佳笑道:“你说的味儿,本就是打‘杂’上来的,越好的丹丸越是少杂儿,自然就真味清净了。” 齐恬又问:“那个‘杂’到底能有个什么坏处?” 司徒佳愣了一下,扫了齐恬一眼,才道:“眼能看见的坏处就是那个味儿本身,这丹丸有气味,服了的人焉能不沾染上一些?增污秽也不用说了。最大的坏处在看不见的地方,厚味伤神,这是毁道行的事儿,那才是最要命的。” 齐恬便道:“伤神这事儿,打哪儿看出来的?可有凭证?” 要换个人她也不敢这么问,人家语气里露出点嫌弃来她就得住口了。司徒佳这一事儿是一事儿的,说得客观明白,也不嫌她无知,也不疑她图谋,她才能这么敞开了问。 只是这一问把司徒佳也给问住了。 要说前面那两件,吃了杂味丸子容易有味儿,嘴里身上都会有气味不说,到时候出来秽物更是臭不可闻。这都是明明白白的事儿。 可伤神和毁道基,道理是道理,要说明证还真说不出来。要想证明这个,你得先把那神和道拿出来,才能有个比较,才说得上损益。可这东西什么人能拿出来,又有什么人能看明白? 想了会儿,她才道:“这是自来就有的说法……修行有成者身心清净,那些东西吃了增秽味,自然不是于道有益之物了。” 齐恬听了也琢磨一回,心说你们这里有道行的人都是身上嘴里没味儿的,怎么知道这些人有道行呢,因为这些人没那些杂味儿……这是不是个罗圈话啊…… 嘴上她就打住了。这姑娘性子好,自己也不能太过了。再说自己也不是为那什么杂味不杂味的来的,满不必恋战。 便笑道:“还是你们想的明白,我们那里都是稀里糊涂那么一活。” 暮犸洲地处偏远又人居零散,一山分九派,各有各的一套,可不是由着她编了么。 司徒佳摇摇头:“我这都是瞎想。你方才说得也有道理,这‘一直如此’的事儿,也不一定就是真有道理的……”略一失神,又笑道,“你别嫌我说话太直,你这几袋子,倒还不如不吃的好。若真的这么吃上几个月,到时候你往人堆里去,人都要躲着你。” 齐恬尴尬了:“有那么大气味?” 司徒佳点点头:“连着服时候长了,积味不散,隔几个人都闻着味儿了。” 齐恬心里有点打鼓,忽然想起来,一甩手:“没事,我们那儿地方大。” 司徒佳一愣,转脸“噗嗤”笑了出来,看着齐恬道:“你们那儿来的人都挺逗。” 齐恬听了跟着一笑,也没往心里去。 把司徒佳拿出来的几样丹丸都尝了,挑了她觉得最有味儿的买了三种,倒把司徒佳给闹了个大红脸:“这都是我那不成材的兄弟炼的,多谢你不嫌弃,这样,我再送你一份我新制的一日丸……” 齐恬忙摇头:“不用不用,我觉得挺好,这也是一个人一个人的口味。”得,口味都说出来了。 司徒佳面上就滞了一下,又看了齐恬一眼,若有所思。 那个馋虫上脑的哪里还管得了这个,又连了一句:“你们这里的生料都毒性那么大,就、就没有没毒的?……好家伙,我们巷子里我还看着有人开了田亩种东西的,那不是住在毒堆里了……” 司徒佳笑道:“不是丹师之家,能种的也不过是些无用木草,算不得‘料’,自然也没所谓毒了。再说料的毒性,凭它在山上水边长着,不入嘴不贴身的,也害不着人。” 齐恬心说你们这是缺一本神农本草经啊,这天下哪有没用的草呢…… 司徒佳还真跟别个不同,说起生料来大大方方的,并没有那等遮遮掩掩的意思。齐恬心里估摸着大概同医科生说生理解剖差不多,一样东西两样看法。 俩人正说到司徒佳如今管着的生料样数,忽听得外头吵嚷,齐恬心里奇怪,这地方还有什么热闹可看不成? 那三个大概已经分定了,辛列嫂拿着一把票子走过来递给司徒佳,脸朝着外头一脸兴奋:“这是真仙显圣了??” 洛丰更坐不住了,拉着狸玢就要往外头去:“走,走,走,快点快点。” 狸玢倒是不怎么着急的样子,由她拉着,嘴里漫道:“急什么,去了跟前也进不了神仙眼里。” 齐恬心知这就是方才在那头听说过的“半仙”了,明明在灌的世事里都写明了是“半仙”,有别于真正的神仙。这一到跟前,都成“真仙”了,不止不“半”,还是个“整的真的”。你倒是御剑飞一个我瞧瞧啊。 ——方才买东西遭的气,这会儿还存着呢。 这里辛列嫂也急着想出去瞧去了,要往前走,司徒佳给拦下了道:“那倒绕远了,打这边走吧。”说着带着众人转过一个屏障从后头的一个小门出了院子。 后头也是挺宽的街道,这时候街上都是人,一样叽叽喳喳地听着闹腾。 齐恬心里就琢磨了,看来这人还是一样的人,这德行都差不多,差大概就差在认定的东西不一样上。瞧眼前这阵势,再拿几个应援扇荧光棒什么的,她就跟回家了一样! 胡思乱想着,忽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鼓声,那声儿就一下,也没多大动静似的,可就如同敲在心上一般。齐恬只觉得心里一空,耳边一静,呼啦啦许多人就跪下了。 她们本来就在门口站着,街上满是人,也不好走动。洛丰拉着狸玢先一步朝人堆里挤过去,这鼓响的当儿已经没入人堆里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跪着呢。 这被落下的三个,一听那鼓声,辛列嫂就跟着跪下了,齐恬还在那儿晃神,胳膊被人一带就给带进了门,司徒佳一闪身一推门,俩人就撤回了院子。 这时候四下挺静,司徒佳也不说话,就冲齐恬一乐。 齐恬也不知道这算怎么个事儿,本着不能得罪“真食神”的心思,也回了人家一笑。 门也没关严,齐恬从门缝里朝外张望,司徒佳看着她,见她半天没有要跪下去的意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外头静得越发沉了,不一会儿功夫,远远有站着的人影往这边挪,四下跪着的都跟被点了穴一样。 一长串的人影之后,接了一辆极高大的车,齐恬心里撇嘴,——这不是县官出行嘛! 下一秒她就傻眼了,要不是司徒佳拉着,差点把脑袋伸出门去。 她看见那车没轮!当然了,他们这里的车好像没轮的多……可这车不是自己滚着走的,它飘着!就跟低空飞行似的。 这时候她有点后悔了。她自来习气,不喜欢跪呀磕呀的这一套,往里头一呆省了这一跪是不错,可也错过了细细瞧看这辆诡异飞车的机会!“啊呀!……”她心里挺遗憾。 “那是‘仙驾’,有时候上头没真人坐着,许多人见了都战战兢兢的。现在可坐着人呢!你看见没有?那挂着的幡儿。挂了那个就是有‘半仙’在里头坐着的意思,不同的人,不同的幡儿。有的家就一辆‘仙驾’,‘半仙’倒有好几个。” 司徒佳压着嗓子同她说了一番话。 齐恬听了这话忍不住回头看她。她心里想着,“这位刚在说起来也满口尊神敬道的,怎么现在说起这人人跪拜的半仙,倒有两分取笑的意思呢?自己是有个缘降院灌来的通识在,晓得这东西不实在,这位又是怎么个来路?” “等等……这,这位不会也是……也是异界来的吧……”瞎猜一通,那仙驾已经飘然远去,渐渐的反方向远处有了些动静,就跟石子儿进了湖似的,那涟漪一层层传到跟前了。 门一动,辛列嫂先进来了,头一句就是:“我赶紧先收一收功!”说完就在边上盘腿一坐不言语了。 她这里刚坐稳,洛丰同狸玢也回来了,一样的套路。 齐恬这会儿回头看司徒佳,心说人家都这样了,咱们这么杵着合适么…… 司徒佳冲她一乐,直接拉了她就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道:“各人各路,一个人一个修法,她们收她们的仙气,咱们接着看咱们的药料去!” 齐恬一下子把什么半仙整仙的扔脑后头去了,满面堆笑:“是,是,什么时候能去瞧瞧你的药料院就更好了!……” ※※※※※※※※※※※※※※※※※※※※ 最近年底了事情很多,更得有点慢了,这不是我的作风!等忙过去一阵会尽量恢复日更的。 这篇文虽然挂了言情,主要还是想讲一讲个人与所处世间的关系处理。设定和大纲做了四个多月,反复了几稿,开始的十章重写了三次,以前没试过这样的写法,想试试看。 最后,文同人一样,有的投缘,有的无感,还是那句话,大家找 15.唱大戏 要忙什么去呢?也是方才那阵热闹带起来的。 这地方的规矩,逢着一个叫做“灵凤过天”的星象时,就会开这么个盛会。各家的半仙都坐上“仙驾”四处显灵去。灵药坊这么大的买卖,自然也要过来照顾照顾。 神仙都来照顾了,这做买卖的也不能太不知好歹,所以也都会在这日让些利给客户,大家吉利。 这最热闹的时候就在神仙过去之后,大概是收了功的缘故,买东西都比寻常积极些。方才司徒佳掉转了葫芦,这会儿得去转过来好好做买卖了。 齐恬跟着听她说了一路,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今儿这日子论起来是不是十一月十一。” 俩人到了铺子里头,齐恬帮着把几个大箱子搭了出来,正要再问生料的话,忽然觉得身内一空,腔子里发冷发虚,话都说不出来了,整个人就往地上躺。 好在这会儿身边有人,还是个行家。司徒佳一把把她拉住了,往一边蒲团上一放,赶紧把边上的试药盒子打开,从里头挖了一勺药沫喂齐恬嘴里了。 齐恬的口舌不自主地抿起那点碎渣,司徒佳又给她灌了一口净水,这和在一起往下一咽,肚子里才不那么空了似的,总算回过一口气来。 “我这是中的什么毒?”齐恬问得挺镇定。 司徒佳乐开了:“什么毒?你这是丹丸过了性,耐不得饥了。”又问她,“难道你从前没尝过这滋味?” 齐恬摇摇头:“从前也饿,没有这样式的。这哪里是肚饥,这分明是有人拿剐子刮我的肠油!” 司徒佳大概也实在没见过这样的人,笑得不成了,问她:“你这之前的丹丸是什么时候吃的?吃的几日的?怎么会这么难受!” 齐恬道:“这也得五六天了吧。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丸子,别人给我的,两颗,我一顿都给吃了。” 司徒佳听了这话就不笑了,看看齐恬道:“五日六日丸?那可就是辟谷丹了,不管是哪家的,也得几两银子一粒。你都给吃了?嗐!那人给你这金贵东西也不好好给你说说……”又道,“是了,你这从来是吃耐饥丸的脾胃,一下子换了好东西了,这一过劲儿可不得难受么!” 齐恬听了心里来气:“那什么破丸子,吃了反叫人更难受,简直害人!” 司徒佳笑了:“你也算不知好歹的了,寻常人家好容易买一盒都当宝贝似地收起来,不是要紧时候都不会用的。你这白得了好处还嫌弃起来了,我也替那人叫屈。” 齐恬开始掏自己刚才买的那几袋渣滓丸,这一点药粉能顶多久,还是赶紧吃俩踏实。 司徒佳拦着她道:“你这从辟谷丹直接就改耐饥丸了,只怕这耐饥丸的时效也有影响。你这是一顿一顿半的吧?再失效些儿,还不得不住嘴地吃?那还能不能好了!你等等,我拿些两日半的给你……” 她话没说完,那里齐恬早摸出一个来塞嘴里了,一嚼之下,就觉得里头有焦豆糊粉的味儿,眼泪差点没掉出来。——这么些日子,可算吃到点扎实滋味了。 司徒佳误会了:“不好吃吧?杂味儿重吧?你等等……” 齐恬急急咽了一口:“不是,是太好吃了……我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的丸子……” 司徒佳愣了一下,“噗”乐开了。 齐恬脸红了,这怎么一激动就把实话给说了呢! 司徒佳看了赶紧道:“这丹丸也不是自来就有的,从前的祖宗先人们还不是什么都吃!现在讲究也是现在的事儿,或者往后的后人来看,又说我们不通呢……你,你不必太放心上了……再说了,这东西说起来除了味道大点,容易多生秽物,其他的坏处也是说不准的,你看……” 齐恬笑了,知道这司徒佳是个软心肠的姑娘,看不得自己受窘,连这么“昧良心”的话都说出来了,心里感念她的相待,便笑道:“我没觉得怎么着,这刚到这里,许多口味习惯也得慢慢适应,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你不嫌弃我不上进,往后我就都找你这儿买丹丸来,没准慢慢的我就调过来了。” ——这时候还没忘了替自己铺路呢。 齐恬到底还是多啃了一个药丸,不为别的,她实在有些怕方才那“饿”劲儿了。真跟腔子里忽然生出个无底洞似的,若没东西填下去,好似魂灵都要叫它吸走了一般。再也不想多来一回了,宁可多吃点,吃勤着点儿。 尤其一问起来,知道吃这低等级的丹丸,过了劲儿反没有那么难过,倒是那些过了三日之坎儿的辟谷丹,好处大,真续不上了也受大罪。齐恬干脆又多买了几盒一日丸,当日还是要的司徒佳的弟弟做的那些。 正说话,那三个也收完功回来了,大开的店门也开始不断有人进来询价买东西,齐恬跟着帮手,方才的事儿也没人提了。 过得片刻,外头又喧闹起来,齐恬问:“又来一个?” 辛列嫂失笑:“哪儿那么好运道!你也太贪心了,真当我们这里满地的神仙呐?” 司徒佳打门往外头瞧了瞧道:“嗯,估摸着是哪家的随仙班过来了。那头是个祈仙殿,今儿估摸着会有仙班戏。” 洛丰听了就皱了眉:“唉,这要看完可就老晚了,到时候回不去了可麻烦。” 司徒佳点点头:“这里头的客栈早多久就都给订完了,你们要是不嫌弃,晚上在我这里对付一夜也成。” 辛列嫂笑道:“你自己呢?” 司徒佳摇摇头:“我不看那个,我晚上还得回去配料。” 辛列嫂便道:“我说呢,你打小也不爱这些热闹的。”又道,“我虽想看,也还是罢了,今儿买了不少东西,早点回去收拾了踏实。我们那儿虽偏远,明儿后儿的也总要在近处的祈仙殿开个一两场的,我到时候看看那个也罢了。” 洛丰还想说话,叫狸玢一把拉住了,狸玢道:“我也想回去。” 洛丰看看几人,便也不说话了。 司徒佳不以为意:“你们自己看着定,要愿意看的,一会儿我给留个印记,就都能进出了。” 辛列嫂笑道:“不用不用,还是赶紧回去嘚瑟嘚瑟要紧。” 她们几个说得热闹,把边上的齐恬给听馋了。什么看戏?看什么戏?她从前倒是喜欢家乡的戏,不过也没什么机会看,小时候跟着长辈去看过几回,别的不记得了,那边上卖的各样小吃可真不赖……花生粘、沙爆豆儿、五仁炸角儿、热糕…… “哎,那戏在哪儿看呐?什么时候开始?” 辛列嫂道:“对了,你刚来这里,恐怕还没瞧过呢,去看看也好。” 司徒佳便笑道:“喏,就剩这点了,卖完了我们一块儿瞧瞧去。” 这搞“特价”的货也都是有数的,要不然大伙儿一起上,都买个十年八年的,买卖也没法做了。这丹丸又不会坏,有的家据说还有祖上传下来的“升仙辟谷丹”呢! 又来了两拨人,司徒佳就出去又把那葫芦掉了个个儿,几个人略一收拾,就奔外头去了。 沿着街道走了一阵子,就见前头开阔地上起了一个一层半楼高的大平台,四边凌空,上头无盖,就跟块砧板似的。这会儿上头有几个人,或坐或立。 平台底下,四面都是挨挨挤挤的人。你说这么些人,都站着不是能省些地方么,偏不,一个个在那儿盘腿一坐。这地方的人看戏都能修行?这可有点太装腔了。齐恬心里看不惯。 这么想着,又看台上,看了一阵子发现不太对劲,这些人怎么都不动弹呢……这、这不是部恐怖戏吧,蜡像馆?……嗬……口味够重的啊…… 几人立着这么看,齐恬越看越不对劲,赶紧偷眼看几位同伴,那仨邻居都一脸的专注,只司徒佳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侧脸朝她乐了一下。 齐恬心知这里所谓的“戏”恐怕就是这个样子的。 去脑子里一搜,果然,这仙班戏,就是为了传递仙缘的。说的都是什么什么人当日得悟问道的事情。这悟和道怎么传递?常人哪里能知道,所以这些戏都是一辈辈传下来,定死的,一举一动都有说道。 这演戏的在台上,也不露脸,都是戴的面具;也不出声,只有几个规定的动作;也没有器乐,连个打板的都没有,就那么静静的,默默的…… 齐恬心里恨得……都恨不起来了。 这地方的人祖祖辈辈就看的这样的,你同他们怎么生气?! 还白站着干嘛,更不能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就该一块儿坐下了。齐恬一摆手,“哎,我这回东西也挺多,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吧还是。” 辛列嫂差点打个踉跄:“这不是你要过来开开眼么,这一出都没看完呢,怎么就要走?” 齐恬老实说话:“我不太懂这个。” 辛列嫂乐了:“这都是得仙人指点的传道来的,哪个敢说懂?这都得靠悟!” 齐恬摇头:“我笨,悟不出来什么,就别白耽误功夫了。” 辛列嫂同另外两位邻居对视一回,叹道:“你也只能住我们那儿了……”说完都笑。 这地方的人都以向道为正,她们是各有因由,成了非主流了,那心里还是知道好歹的。再看这个穷乡僻壤来的,不仅不上进,还丝毫不以为耻。这才真是无可救药了。不过细品品,又要羡慕她这份坦荡,——她不上进,可她心里自在。 司徒佳也笑了:“既如此,那便走吧。一会儿聚过来的人更多了,被围在里头可就脱不得身了。” 方才出来东西都放铺子里了,还得回去拿。 没走两步,前头又过几辆车,不见什么装饰,只是都插着旗,赭红的旗子在一片灰突突的颜色里就显得那么醒目。周围的人又是一静,继而低语嗡嗡,连那些“悟戏”的都跟着走神了。 辛列嫂一抿嘴:“喔唷,看来今儿这里的仙班戏是南宫家的,啧啧……” 齐恬知道这里几个大世家,南宫东方西门上官……据说仙门在北,所以没人敢占这个“北”字…… 正想着,那车行至他们跟前,打头的两辆上面有人看见齐恬,认出来了,冲她施礼打招呼。 齐恬一看,正是那日缘降院的老爷子和通天堡里遇见的掌事人,便赶紧依此间礼数回了一礼。 车行不停,便就过去了。 齐恬一回头,同来的几人都瞧着她,辛列嫂一脸意外地摇头:“你可是个什么来历的人物!” ※※※※※※※※※※※※※※※※※※※※ 今天忙了一天,腌鸡腌肉腌菜做酒一堆事儿…… 这就是过年~ 祝各位冬安 16. 小世家 洛丰也笑:“这前头车上的都是南宫家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同你打招呼,你是那个大家子弟?还买渣滓丸,当心家里知道了不饶你!” 边上狸玢扯她好几下袖子,也没能拦住她这番话。 齐恬摆手道:“我可不是什么大家子弟,我是个无家子弟!不过大老远出来,乡里有长辈托付了相识之人照看,这二位老先生我之前见过两回,倒是没想到他们还认得我。” 辛列嫂道:“看来你那长辈也是个人物,要不然也结交不到这样的层面。” 齐恬摇头:“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们那里人要出来,十里八乡但凡外头有认识人的也都帮着托付托付。往后等我回去了,再有小辈要来这里,我就该给你们写书信了。” 洛丰大乐:“那我还得去灌一回你们那里的字!” 一直不怎么言笑的狸玢都跟着笑起来。 司徒佳笑笑。她认得方才同齐恬打招呼的两位,一个是南宫家的三长老,另一个是如今掌着整个通天堡的二当家,这样人物,就算受了哪个的托付,又如何会在这样场合同一个小辈打招呼?更何况,方才那俩的举动,分明是与齐恬平辈论交的意思,这又哪里是照顾小辈的情状。 一路无话。 齐恬的东西都在货栈,据说东西不少,最好单雇个车。辛列嫂几人也买了不少东西,不过她们虑着一会儿回去的车上人多,恐怕麻烦,也没敢买太多。洛丰看到这一路上都是便宜,却不能敞开了捡,心里挺郁闷。 齐恬想了想道:“我反正也要雇个大车的,不如你们同我走。” 辛列嫂现在忽然少了许多顾忌,点头道:“也成,那我们就沾你的光了。这边最近的是浏泗门,我们就在这门边上等你。” 齐恬便去货栈雇车运货,临走前还回头嘱咐洛丰:“你想买什么先买着,我雇个大车,准定都能装下。” 洛丰笑了:“好,托你的福了。” 到了货栈,先给了一叠单子,叫齐恬看看送来的货全不全。齐恬看过无误,他们才开了货栈开始搬运,搬一样核一样,十分规矩严谨。这时候齐恬又觉得这地方的“死性”也不是全然不好了。起码这事情做起来少纰漏,不费二回功夫,挺好。 看她选了个方车,货栈的伙计便道:“您这里一个圆车足够了,方车跑远路花费可大。” 齐恬道:“我还有几个同伴在浏泗门等着,她们也不少东西的。” 又问她要不要随车的,随车的就是过去帮忙卸货搬运的,齐恬赶紧摇头,只说家里有人能帮手。都说明白了,伙计才替她下单子。 临行前辛列嫂叮嘱她了,登记时候只说去垮石廊就好,别说去多罗巷的,省的多事。反正这东西都是按走的路到地儿付钱,也不亏了哪个。 等伙计问去处时,齐恬便说了去垮石廊。果然无事,顺顺利利办好了。 她这里一转身,身后俩伙计说话了,一个道:“垮石廊?不会是去多罗巷的吧?” 另一个道:“不可能。你方才没看见那单子上还有东方家的辟谷丹么?那地方的人几辈子能吃得起这个!” 那个道:“吃不起?人那是不爱吃!听说那地方还有专爱啃死人骨头的呢!还有一辈子不吃丹丸,就靠吸人活气儿的!”说着自己都打个哆嗦。 边上几个不干了:“这大好日子的,好容易拜了一回真仙,你能别说这些毁道行的恶心事儿吗?!” 这位也觉得不舒服了,连连拱手:“各位哥哥对不住对不住,您各位先顶一下,我去去邪先。”说着就盘腿坐下了。 那几个也只好摇头:“得,这才是害人害己呢。” 齐恬不晓得这场热闹,东西都齐了,便上了车往浏泗门去。 到了那里,辛列嫂和洛丰、狸玢都拿了东西在那里等着了,边上又多了一个年轻嫂子。齐恬认得是早上一块儿坐车来的,想必是碰上了。 她这里一停车下去,把辛列嫂几个吓一跳:“我的老天爷!你是买什么了,这么大一车!” 齐恬道:“我看小的那么些钱,大的也没贵多少,那不是大的合算么!” 洛丰笑了:“这是起价儿!走远了这大的可就贵多了!” 齐恬不以为意:“那咱们也试试,看看贵多少,下回好再作打算。” 几人说着话把东西都搬上了车,齐恬的东西都被包成了一个货栈裹子,上头还盖着货栈的戳。看着跟个小山包似的。 辛列嫂笑道:“还真没白要这么大一车。” 洛丰放好了自己的东西,近前细看了一回,摇头道:“这大丰号做事就是仔细,据说在里头做事没点修为的都进不去呢。” 狸玢却道:“这东西你一会儿怎么搬进去?这个头只怕进不了院子门。” 齐恬还真没想到这个。 洛丰道:“就是了,车行收钱是两头收的,走的时候按着路程收,到地儿了他们还按着时候功夫收呢!你这要搬不下去,还得白花冤枉钱!” 辛列嫂给出主意:“到时候我们先一块儿动手把整包抬下去,你再一件件往里头搬。这就不耽误了。” 又问她,“你里头没有怕摔怕跌的东西吧?” 齐恬摇头:“没有。”都是被褥衣裳之类的东西,药丸子就算压扁了磕碎了也不耽误吃。 几人闲话着,后来的那嫂子叹道:“早知道你们有这车,我就索性多买点了,就是怕拿不了……” 辛列嫂道:“可不是我们的车,这是人家齐恬自己雇的,我们都是沾光来的。” 那嫂子便跟齐恬道谢,又说:“你可够舍得的。” 齐恬笑:“刚来,许多东西都要添置,没办法。” 那嫂子便顺着话头问起齐恬的来历,齐恬照着从前的话答了,人又道:“看来你们那地方虽偏远,倒趁钱。这初来乍到的就买这么些东西,还雇这样的车……这么有钱,怎么不去临仙界、高街那里住啊?跑我们这暗黑臭的地界来了!” 齐恬不晓得怎么答她的话了,还是辛列嫂接的茬儿:“我们这里怎么暗黑臭了?你要这么不喜欢,你趁早去寻好地方啊!” 那位笑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外头你问问去,可不都这么说么!现在是有那黑心房了,从前有什么?没得喝的净水不说,连衣裳身子也不得洗,都得跑高墙里头去……坐车上就叫人嫌弃了……” 齐恬有点后悔怎么让这么一主上了车了,便转开话头问辛列嫂:“那司徒房……同今儿我们买丹丸的,是一家买卖么?” 她想起那司徒房也是墨绿的屋顶,同今儿那药铺子门口挂的葫芦好像是一个色的。 辛列嫂点头道:“那可不!我们这样的地方,这城里也还有几处。都是慢慢聚起来的人,人家那正经大铺子不爱管我们,什么接净水的、涤尘的、避尘的、防寒避暑的……通没算上这些地儿!那也没办法不是?人家看不上咱们,咱们自己得看得起自己啊,还得活下去不是? “幸好还有几家心善世家,手里也有点本事的,几方的走动说服,最后才有了如今这些东西。司徒家就是其中一家,我们家里长辈同他们家里从前有点交情,好说歹说,才在咱们这里开了司徒房。净水过一阵子估摸着也会有了。你说说,咱们是不是得感念人家的好?……” 她说到这里,后来的那个嫂子便笑道:“啧啧啧,可算来了新邻舍,能把你这套话又说上几遍了!闹得我们得了谁的恩惠似的。他们不也是为了挣我们钱来的?说的白来助我们一样。真是付了钱还得负着恩,吃亏大了!他们不爱来,还怕没有别家来?” 辛列嫂便道:“你不乐意叫人家挣钱你可以不去啊!” 俩人就呛呛起来了,狸玢同洛丰也插不上话,只看齐恬。 齐恬哪里见过这样阵势,她自来是不愿多事的性子,什么撕x大战都是嗑着瓜子看的八卦帖,什么时候见过这么近距离的真刀真枪啊。 开口也只是:“都少说一句吧……”“都消消气儿……”“有什么大事啊……” 这点毛毛雨,哪里浇得熄来自多罗巷烈火,那俩口上一点尽让没有,你来我往不带停的。 洛丰和狸玢也跟着齐恬说了几句,却都是说后来那位嫂子不对的。 那位一听更怒了:“停车停车,我下去我下去!我呸!这哪儿是坐车,这是受气来了!我下去,留你们一帮子亲亲热热要好要甜的坐了这灵车走吧!” 这话就骂得狠了,齐恬便停了车,开了车门,这位拎了东西骂骂咧咧下去了。 这里辛列嫂平了平气,对齐恬道:“对不住了,都是我们引了这活鬼来,饶了你的好处还叫你白生一场气……” 齐恬摆手:“没有没有,邻舍隔壁,顺路的也没有扔下她的道理。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自己要下去就下去吧。” 这话说得余下几个都笑起来。 洛丰道:“她这是一早憋了气了。方才都是我嘴快,她问起来时,不小心说了在司徒家买丹丸的事情。她听了便要我们分她些,我们都分定了的,又同她没什么交情,凭什么分给她,就没同意。她就说我们这都没上税的,要不就不是正经东西……” 狸玢道:“所以方才辛列嫂一提司徒房,她才炸了。”又对齐恬道,“这样闹一回也好。这人是个专爱蹭便宜的,没听方才一直打探你的事儿么?要是这一回叫她攀上了关系,往后且去寻你呢。去一趟,你家就得少一圈东西……” 齐恬抹把脸:“还有这样的人!幸好今儿闹翻了!” 狸玢看看她道:“这样的人,我们这里可不少。多罗巷,这名儿可不是白来的。” 齐恬听了这话倒没十分放在心上,她本来也没指着这里是什么好人好地,——只要能叫她过上从前来处的日子,什么样的邻居她都能忍。 17.你情我愿 到了地方,几人动手把那小屋子似的包裹打车后头卸了下来,幸好看着大,东西倒不算沉。那几人帮着把东西放地上了,谢了她几句就想走。 这里的一天也不知道多少长短,可眼看着也不早了,齐恬心说我要自己一样样往里头拿,恐怕天黑了都完不了,便拦下几人央告道:“能不能帮我把手?我一人恐怕要搬到半夜。” 那几日面上俱是一愣,齐恬心想:坏了,这不会又犯了什么忌讳吧…… 辛列嫂一笑:“你叫我们帮手,那你买的是些什么东西,可就瞒不过我们去了。” 齐恬心说我这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啊,再说了,在这巷子里难道还要顾及这些个? 她就摇头:“我瞒你们作甚么,不是都一块儿买的么!” 那三个听了都乐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就齐动手帮她解开了大包袱,把东西一样样拿了进去。她们正搬运的时候,有两个人从路那头过来,老远看见这地方的情状,一回身,绕道走了。 齐恬有点明白了,大约是这地方的人各有各好,喜好的东西还不那么上得这里的台面,怕彼此见了不便,是以相互之间都爱避着点儿。 结果她这一央告人,反倒叫几个人又亲近了几分。接下来几日,相互之间来往也多了,还连带着认识了不少其他的人。 齐恬忙活了几日,铺盖也有了,口粮也足足的,可就是她那口热汤热饭还没个着落。这时候看出住地偏僻的不好来了,进趟城不容易,想同那尊尊神多打打交道都不行。早知道就不买那么些丹丸了,一次买够吃三天的,吃完了再找她去多好。这日久生情……等等,好像哪儿不太对…… 这日辛列嫂又带了几个人到她这里串门,说些外头的新鲜事儿。这么些日子聊下来,齐恬也知道了许多“不落纸笔”的常识讲究,算是得了好处了。再加上她在这儿也没事情好做,她又没什么能消磨时光的正经爱好,也不静坐修仙,整天嗑个丸子喝一碗水就往那儿一呆,闷得慌。 所以她挺愿意来人说说话的,又解闷了,又得学东西。这地方也不晓得怎么招待人,她就用买来的净水和各色丹丸充充场面。 辛列嫂还说她:“要说你住我们这儿还真是冤得慌,你也不染彩奏乐地不得在别处呆,顶多是懒一点儿不爱修行,也不至于就住不了城里。” 洛丰一语中的:“可她偏爱吃渣滓丸,那金贵地面人挤人地坐着,谁受得了她这味儿!” 辛列嫂也乐:“我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呆的人。拿丹丸待客还罢了,还拿低杂儿的丹丸待客,自己吃渣滓丸。要不是见过你的辟谷丹,我还当你是个割肉贴人卖好图结交的呢!” 齐恬便笑:“我们那儿的丹丸都是用生料的多,这里的炼太好了我吃着不习惯。唉,什么时候再得尝尝家乡的滋味才好呐。”这话也是半真半假的,她是真想尝尝家乡的滋味,哪怕有碗豆腐脑都成啊! 那几个互看一眼笑笑不说话。 时候一长,齐恬发现了,来她这里的人总是那么些,好像没有别的什么人过来了。 这日她开着院门,外头有人叫她,她答应了一句儿,那人便进来了。齐恬一看,正是那日搭了她的车回来,半路上同辛列嫂几个拌嘴闹到下车的那位。来的都是客,她也站起身来招呼人家。 也是巧,这日辛列嫂正带了人在她这里闲聊。那位笑着进了院子,左右打量两眼,正要说话,抬头见屋里对着门坐着的这一群人,脸就拉下来了。 她还没开口,辛列嫂先笑道:“喔唷,这是当我们今儿进城不在这里吧?寻空儿来了想干嘛的?” 那妇人面色更不好看了,又看一眼近处的齐恬,寒着声道:“可是打搅了。” 说了这话,转身就走。 齐恬在当间立着,看看屋里那笑呵呵的一群,再看看这背影都透着怒气的一位,心里挺不是滋味。 往后再有什么事儿同那边的人一打照面,人家那就开始无差别攻击了。可怜齐恬连这些人之间的恩怨来由都不知丝毫,就麻溜“被站队”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不用你自己拿主意,人家认为你是哪边的你就跑不了了,——另一头已经准备攻击你了,这一头也开始护着你了,你再说你来中立,怎么来?! 齐恬工作的时候就挺腻味这样的事儿,没想到如今换个地界腰缠万贯地过日子,也还是躲不过这样的剧本去。只有一叹。 好在没两天,多罗巷的净水坊要开了,往后各家要用净水也不用再费心费神,真是好事儿。这买卖也是司徒家的,听说起初有两家要进来,闹得不可开交,到底还是司徒家得了这地儿。 齐恬只盼着司徒佳能来,她能得机会同人套套近乎。 也是心有神知,那净水坊的事儿起来没几日,司徒佳还真的来多罗巷了。不止她自己来了,还带着她兄弟一起来的。 辛列嫂陪着一块儿到了齐恬这里,司徒佳就介绍:“喏,这就是你那位‘慧眼识英雄’的大主顾。” 司徒佳本就娇小,她兄弟个头也不高,只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看上去比司徒佳精明百倍。 听了自家姐姐的调侃,他也不以为意,还朝齐恬行礼:“多谢您惠顾,要不然在我家里我算是没地儿站了。” 齐恬笑:“一个人一个修法,一个人一个脾胃,我用着挺好,还得多谢您成全。” 俩人客气了几句,那位兄弟要去看着净水坊的事儿了,这里就留了司徒佳同她们几个说话。 反正这地方来客人也简单,不用留饭不用沏茶备果子的,真·纯聊天。 之后司徒佳又来了几回,几乎次次都会来齐恬这里,闹得辛列嫂都有些吃味了:“哟,可见这缘分是论不得先来后到的,我同你多少年的交情,瞧着可没你们热乎。” 齐恬听了心里有些惭愧,司徒佳本身的性格自然也是好的,同自己处得来;可世上性格好的人多了去了,未必个个都要去投到,自己如今这番殷勤,说白了还是对人家有所图谋。这么一想,倒是自己不地道了。 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尽早把自己的意思露出来的好。 这样,要是成就成,要是不成,惹人厌恶了,也叫人趁早看清了自己的真面目,自己也不算亏心。 这日司徒佳又来,她便直问了此处如何能得着可吃的生药的事儿。 司徒佳听了丝毫未露惊讶之意,反问起齐恬来:“便是能寻来无毒可食的,直服生料,在这里论起来也是个大罪过。你并不是身有奇疾,非吃这个不可的,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呢?” 话说到这里,齐恬也不客气了,她道:“丹丸能服,是食之果腹,生料无毒可吃的,也一样果腹,又哪里有罪过了?我们那里多少人都是这么吃的,也未见哪个遭了天谴。实在说来,你们这里许多事情细究起来并无道理……那日你也没有跪,难道你同我想的不一样?” 司徒佳一愣,随之笑着点头道:“你还真是个直性子。这话是不错,确实许多事儿里头都另有玄机,只是大多数人被蒙在鼓里罢了……”又道,“你们那里不是人烟极稀的么?怎么又说许多人……都吃生料?又是如何吃法,难不成你们那里的生料毒性不强,可以直服的那么多?” 暮犸洲的资料里可没有这些说法,齐恬只好瞎编几句,司徒佳却饶有兴趣,追问个没完。 齐恬好容易应付过来了,又问一句:“你那里能弄到可直服的生料不能?” 司徒佳看看她,笑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听得齐恬心里亦喜亦忧。喜在没有一口拒绝,忧在世上许多事情一旦“从长计议”就没个着落了。不过如今主动权不在她手上,她也只好等着。 之后经过她软磨硬泡,司徒佳好歹给她寻了一本记录无毒生料的书来,——这东西可没有做出灌子的。司徒佳给了她这书,又反复叮嘱她:“只是大概言之,作不得数,你当解闷看看也罢,万不可以此为据真去寻东西去,那就是我的大罪过了。” 齐恬嘴上自然应得极好的:“你放心,我省得。” 背过身去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你想啊,她在来之前就一直吃苹果来着,连个“请注意”都能听成“肯德基”,真是抓心挠肺地想吃东西。她这一穿越,也好比作一场生死,可惜她不是个“饱死鬼”,反是个“大馋鬼”。 初来此处,万事不知,不敢轻举妄动。如今也有圈子了,也结识了一些人了,灌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又听人唠嗑,自认为已经知道得不少了。拿他们这地方的那些“讲究”同自己的“已知”一比,这里实在太多胡话了。待一瞧不上这里的规矩,这胆子自然也就大了。 再加上闲。这一闲本就容易生事,再有新得的这份“宝典”,尤其这后头还有“鳞部”、“羽部”,这,这不就是烤鱼炖鸡吗?你让她怎么安心! 前面的各样什么草什么藤她都没细看,——费了这老大劲儿,她可不是为了喝菜汤来的! 之后看她在家就呆不大住了。附近没什么山林,可有一道活水啊!这有水就有鱼啊!她看了那书,记在心里,白日里就几乎整天在那河边遛。一圈一圈又一圈的,活像绕着鱼缸打转的馋猫。 虽则司徒佳同她说了那么些话,她也没十分放在心上。一来以她缘降院所灌的通识来看,这里的许多作为都毫无道理,所以说这直接吃东西有罪,在她看来就是个笑话。他们愚昧,她脑子可清楚着呢。 再来说生料有毒,可司徒佳那天说的什么同什么生在一处、什么虫子停过鸟落过,就成了剧毒了……这是神话故事吧?她也实在信不到真上。 所以现在她有一书在手,又在后院有那碉堡似的所在,满脑子都是烤鱼炖鱼煎鱼,别的可就顾不上了。 18.道论贵贱 馋猫想法子,这河边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过一人,用钓竿肯定是不成的。你往那儿一呆,一会儿走过几个认识的不认识的上来一搭茬儿,自己可怎么说呢! 用地笼?没那个材料不说,目标也太大,一样引人注目。 再说饵料也是个大问题,自己现在连根像样的草都拿不出来,没个蚯蚓蛙腿的,怎么去骗鱼上钩入笼? 也是天无绝人之路,偏司徒佳给的那本书里就有一样鱼,在人正经养料的地方就是以丹丸为食的,正因为如此,这种鱼的制剂丹方其价甚昂。 再有,这鱼齐恬在这边的河里见过! “这不是老天给我送的菜?!”齐恬忽然想起自己迷迷糊糊听到的话,那不知道是神是鬼的人物说给自己加了“气运”的,恐怕就应在今儿这事儿上了。 回去找得用的药丸,选了一个质地粘韧的,团成小团,用一个小兜子一装,收进袖子。再拿出一道几股合捻的长线,这可费了她不少功夫,再在线头系一个针弯成的钩子,——齐活。 她想了又想,只有这个法子最不打眼。 自己就当做散步的样子在河边走,到了那鱼群出没的地方,把钩子一撒下去,只一根线在手里,哪个那么好眼神能瞧见? 待鱼一上钩,赶紧拎起来往兜子里一装,就可以回家开荤了!这逮鱼方便,它不会叫唤啊! 昨儿晚上得了这主意,她一宿没睡踏实,心里全是从前吃过的各样鱼的滋味。一忽儿又开始愁没个像样的佐料,一忽儿又想着往后如何坐车出城上山,做一番大事业…… 好容易挨到了早上,这天刚亮,她就已经整装待发了。 出了门,走走停停,偷偷四下观瞧。手心里都出汗了,背也绷得发僵。 没办法,从小怂到大,真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儿。 想起鱼汤的奶白鲜香,定定神,往之前见过那鱼群的河段走去。这里的鱼就不知道有“人”这种天敌,在水面游来荡去的,就跟放生池里一样光景。 齐恬到了地方,略等片刻,之前见过的那群“嗑丹丸”的鱼就游过来了。看四下无人,一伸手把那线团掏了出来,钩子上已经装好了饵料,一抖手腕,那鱼钩就朝鱼群甩了过去。 鱼群一惊,往四下一散,没游几下复又聚拢,也不知那条眼疾嘴快命数歹的,一口就把那饵料吞了。 齐恬知道这事儿应该不难,却也没想到这么顺利,赶紧往回收线。 这下就看出作业工具不专业的难处来了,那鱼可没那么容易就范,它往回一扥,就同齐恬相持起来。齐恬这里也没个线轮,线直接抓手里,这要一不小心手就得割开。 赶紧拿了准备装鱼的皮袋子裹手上,趁鱼松劲儿时候拉一下,也不太使劲儿,就先同它耗着。 要说齐恬从前可也没怎么钓过鱼,这时候都是急中生智。 没多会儿,那鱼力气用尽了,齐恬这才开始往回收线,把鱼一拉起来,看清了,个头不大,也就一斤出点头。也幸好不大,要是七八斤的,她那截线也早交代了。 管它呢!先把它炖了再说。就今天这情形,她满可以下午再来抓几个,太容易了,不费劲儿。 正高兴,要把那鱼装进袋子里,忽听得一人声儿问道:“这是干嘛呢?” 齐恬心里一惊,手上一滑,那鱼就掉地上了。 再一回头,见了来人,心里更不安了,——来的正是那日坐她车又中途下了车的嫂子。 “嗬!我看你鬼鬼祟祟的就没干什么好事!你这是在干嘛?你在擅捕血肉生料!好啊好啊,果然你们这群妖魔鬼怪是越发胆儿大了!连血肉生料的主意都打起来了!这东西有多毒?你是想害哪个?……” 一连串的质问下去,齐恬都插不上话。 等她喘气的功夫,齐恬说了:“我干什么关你什么事儿?我抓鱼我乐意,你管我干什么呢?它毒不毒的,我心里有数,又不喂你嘴里。你给我让开!” 这本来要避着人的事儿忽然叫人看见还给嚷嚷出来了,齐恬心里一急,怒气盖过了心虚,直接就拨开了那妇人,捡了鱼要往袋子里装。 “私炼生料就是犯法的!你有丹师的文书没有?你都没那文书,你这就是擅捕,就是大罪!” 齐恬乐了:“你看我炼了?有规定说不许抓鱼么?我抓了换个地方养,我给搁那边河里去,你管得着么?!” 那妇人见她死不认账满嘴浑话,便劈手去夺她手里的鱼,那鱼本滑溜,这在泥地上一滚,沾了些泥沙倒好下手了。俩人的手就都落到了鱼身上,你争我抢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那鱼背鳍一张,俩人同时“啊”了一声,齐齐松了手。 齐恬觉得指头肚上一疼,立时就整根手指就有点发麻,心里一惊,这鱼不是没毒的吗? 那妇人想必也受了伤,已经惊慌大喊起来:“中毒了,中毒了!救命,救命啊!” 齐恬还在那里发愣,近处有几个人听见了跑了过来,看见俩人的样子,和地上的活鱼,便跺脚道:“这又是什么乌糟事儿!” 另一个道:“赶紧请车子,送进城去吧!” 齐恬还问:“这附近没有大夫么?” 那人道:“这里的人命不值钱,哪来的什么大夫!就算有大夫也没有药!” 这时候齐恬已经觉得整个手掌开始发麻了,也顾不得其他,先把袋子上的系绳拿了下来,三下两下在手腕上紧紧箍了一圈,好叫这毒气慢些上沿。 可是,居然没用。那绳子就跟不存在似的,把手勒得生疼,可手臂照样开始慢慢发麻了。 俩人这会儿也走不动道了,旁边的几个人也不敢随意搬动他们。有几个过来远远瞧了一眼,就一语不发顾自走开了,显是不想沾手这事儿。 最可气是那妇人还嚷嚷:“都是她,她擅捕血肉生料。那里,那里有她的东西,还有这条鱼,你们都给拿上!这还得治她的罪呢!” 齐恬白她一眼,心里挺平静。一来她觉着凭自己的来历,没道理这么容易就死了。要不然这一场穿越是为什么来的?再一个,就算真有个什么,她也没那么怕。 人怕死,好多时候是有个放不下在。可她在这里,实在没什么依恋的东西。那大笔钱财可能算一宗,可这地方有这么些钱,也点不来一个木须肉,要来何用?要真死了……那也只能死了……她这么想着。 脑子开始犯迷糊的时候,听得了辛列嫂的声音,“天爷哎!赶紧赶紧,上车,送去垮石廊!” 有人道:“那里治不了这个吧?” 辛列嫂道:“我另外请人去,两头赶,到垮石廊的医馆里碰面刚好!不到医馆不录入身份得不着药啊!” 这算有了拿主意的人,几个愿意帮忙的一起动手,把俩人装进了圆车,留两个陪着去垮石廊的医馆,辛列嫂则慌忙向净水坊去。她这是要找司徒佳,司徒家有丹师的身份,请他们家帮忙更容易些。要是指着医馆,只怕要被耽搁。 果然等她通过净水坊这边的人给司徒佳递了信,自己再赶到垮石廊的时候,那里都已经半边身子发僵了,在那儿躺着。 “大夫怎么说的?有药没有?” 边上洛丰红着眼睛:“说了事情,把那生料也带来个他们看了,只说再等等。” 辛列嫂不耽搁,跑去里头找人问起来:“求求您了,这人都开始发僵了,有药先给用一支成不成?就一支也好!” 那边陪着过来的另一头的人不乐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一支就行了?合着就你们的人值钱,我们的就该死?老实告诉你,我们还带着证据呢!就是那个擅捕血肉生料,才惹的这场祸事,跑不了你们的!” 医馆的人听得不耐烦:“你们有完没完?一个多罗巷的玩意儿还在我们这里吵吵起来了?没直接给你们轰出去就是慈悲了,你们还别不知好歹!” 又说辛列嫂:“药是有,可现在不能给你们用。这解生料毒性的药都是有定数的,这两日这边圣药坊的大师傅们正在炼制要紧的丹药,我们得留着药以防万一。人家做的那是利益多少正经人的正经大事儿,你们这算什么?那血肉生料总不会自己从水里蹦出来咬人吧?自己下三滥地不学好,怪谁呢? “等着吧!等那边完事儿了,要都顺利,这药多出来、剩下了,再看是不是给你们用。你们也别催也别求,修行都是自己的,自己要往死路上走,那就好走不送了吧。” 辛列嫂早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只好答应了一声退了出来,这会儿老实点一会儿没准还能多几分机会。真吵闹起来是落不上什么好的。 齐恬觉得半边身子发麻,脑袋里嗡嗡的,动弹不得,连眼睛也睁不开。但是她能听见外头的动静。 听了这一路的话,她发现敢情她的命在这里十分不值钱。为什么不值钱呢,因为她住在多罗巷,是个不上进不修行的人。在这里论起来,这不修行的人就不用管她,爱死不死。 嘿,从前听说过用钱开道续命的,没想到这地方更狠,论上进心论道行。只是不晓得换了这个标准,算不算是更公平了些? 这时候她还有空琢磨这个! 就在她脑子里越来越乱,听到的噪音越来越大的时候,司徒佳来了。更奇怪的是,她好像还听到了安主管和少东家的声儿。 19.人脉通天 齐恬醒来的时候,外头还亮着。也不知道是晕过去了多少日子,还是转眼间就给救回来了。看周围还是这个地方,没有给她再“换一地儿”去。 试图动了动胳膊,边上一人觉察了,低头看她:“醒了?” 齐恬一看,是司徒佳,在这个无亲无故的地方,这姑娘就算是自己的一个朋友了。 张了张嘴说话:“你来了?……我睡多久了?”嗓子还有些发僵。 司徒佳笑笑:“没多会儿,小半天吧。” 齐恬忽然想起她对自己的叮嘱来,不由得有些愧疚:“对不住,没听你的……闹成这样,还得烦劳你……” 司徒佳冲她使个眼色:“没事,说起来也是我不好,托付你做这么危险的事儿。还当你们那里的人果然什么都会呢,哪想到出了这事儿。你现在已经用了祛毒药了,又服了补身的丹丸,没什么大碍的,歇两天就好了,放心吧。” 齐恬刚醒来还有些糊涂,听她这话是把自己的罪过揽过去了,心里越发愧疚了,待开口再说,叫司徒佳给拦住了,她道:“我来的时候,另外看你的人也到了。他们都在外头,你醒了,我喊他们去。”说着拍拍齐恬的手背,给了她一个“不要多言”的示意。 见齐恬微微点头,她才一笑出去了。 她这刚一站起来,门口一动,辛列嫂就进来了,司徒佳道:“刚醒了,我去说一声儿。” 辛列嫂点点头:“你去吧,这里有我呢。” 齐恬看见辛列嫂,低声道:“多亏了您了……” 辛列嫂一摆手:“不要说这些外道话。这邻舍隔壁的,还能见死不救么?你也是福大命大的,通天堡一出手,还能有救不回来的人?要靠我们,顶多也就是给你挪个地方。说起来倒是便宜了那个该死的!要不是她死活同你抢,你也不能受这回罪!这药一到,她倒沾光了,醒得还比你早。得了你的好处还要往你身上泼脏水,我看她往后得什么报应呢!” 齐恬笑笑:“那也得挪了地方了才有人知道消息。” 她到了医馆,就要先登记身份。一个手印摁上去,想必通天堡那里得着了消息,才能赶过来。要是都同那几个远远走开的邻居一样,放她在那荒郊野岭一躺,可不就等死么!所以归着根来说,她还得谢肯替她担事的辛列嫂等人。 至于那个妇人如何,她倒懒得多管。 辛列嫂又喂她喝了几口净水,就听得外头有动静。 一行进了几人,打头的就是安管事和客栈的少东家,还有两个穿着公务衣裳的,不晓得是不是此间医馆的人。 安管事和少东家进来,同齐恬一个对眼,少东家动了动嘴没说话,安管事道:“好了,醒过来就没事了。你们要问便直问吧。” 那俩穿着公服的人便近得前来,问道:“这线和钩子、袋子都是你的?” 齐恬点点头。 那俩人又问:“你可知道你捕的那血肉生料叫什么名字?” 齐恬道:“慕道鱼。”这就不是寻常人会知道的了。 那俩人对视了一眼,往手上的板子记了两笔,又问道:“是什么人托付你捕的料么?” 司徒佳站在对角看了看齐恬,齐恬便点头道:“是受司徒姑娘所托。” 那俩人又记几笔,才收起了板子道:“多罗渠有河段是采料区,你既是受丹师药坊所托,便算不得私采。只是这替人采料,也得需要一方采料人的凭证,若不然,也不合规矩……” 正说到这里,边上的少东家一摆手,后面上来一人,朝着那两位公人亮出一块牌子。 其中一个伸手接了过来,扫了一眼,便把这牌子又放到板上录入一回,才递还过去,叹道:“既有采料凭证,又是受药坊所托,那便都合了规矩了。”说完朝着周围团团一礼,“多谢各位协助,我等这便回去复命了。” 余者皆道:“好走。”“不送。” 那门外面还立着俩人,正是之前被牵连中毒的邻舍妇人和其好友。她先醒的,醒来便急忙问起齐恬问罪的话。知道公人已经前来查案,挣扎着叫人扶了她出来,就是想看看齐恬的下场。 先问的她,她便把自己所见和齐恬所说都详述了一遍,为了坐实齐恬擅捕生料的罪名,自然不免多加几句,也不能说是诬陷,不过是她自己的“据实推测”。 再见公人又问了不少其他的人,她心里越发期待起来。 只没想到,到了到了,居然是个“替人采料”! 那日齐恬分明是一副叫人逮住了现行的慌张样儿,若果然是替人采料的,满可以大大方方,何必如此?再说了,哪个采料人去采料不是全副武装的,哪有她那么赤手空拳的! “这分明是有人包庇!”尤其知道是司徒佳认了事儿去,她心里更肯定了。 多罗巷是法外之地,可聚居这这么些人,一个个都照样要吃要喝要修行,多罗巷虽叫人瞧不起,可多罗巷里挣出来的银子却同别处的无差。因此这里也渐渐成了小世家们的争夺之地。 这里同别处不一样,没个经世行看管,要想进驻,就绕不过去这里的住户们。 那司徒家的就是同辛列嫂他们那一伙走得近,从前那伙人里也常有犯事暴露的,多半是司徒家出面给料理了,这回闹出如此大的事故来,司徒家居然也袒护着,可见是得了好处了。对了对了,这不刚建的净水坊么! 越想越气,就要挣扎着去拦那两位公人。却是边上又过来几个同伴把她给制止了,又给一把拖进了屋里,压低了声儿道:“你可别闹了吧!那位也不晓得什么来头,你当光司徒家出头就能给遮过去了?今儿卖的是南宫家的面子!你多大能耐,敢去戳南宫家的脸?!” 往那边屋子一指,又道:“通天堡的大管事都来了!你赶紧消停吧!要是你还折腾,我们可把丑话说前头,我们可就撂开手了,你怎么样,我们不管。” 那妇人气得倒仰:“她都害的我差点丢了性命,你要我丢开就丢开?!” 边上人道:“要不是她,你还得不着那药呢!这不两清了么……” 还有一个貌似在这群人里更有脸面些的,则想到了别处,他道:“这人是新来的,当日咱们怎么没有能拉她入伙呢?反叫她奔了那头!这么硬的靠山,没拉过来可真可惜了了。” 边上的那个就一指妇人:“喏,不是她去的么。没拉过来,直接吵翻了,谁知道怎么回事儿!” 妇人听了这挤兑,眼睛一翻,没被毒晕,倒被气晕过去了。 这里公人们一走,安管事才近前看了看齐恬,叹道:“幸好赶得及,您真是福大命大。” 齐恬心里惭愧不已,那少东家也走了过来,想说什么,看看周围,还是咽了,只留一句:“好好歇着吧……” 齐恬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顶不学好的学生,面对着一直苦心教导自己的恩师,越发抬不起头来了。 安管事又道:“您没事就好了,我们差不多也回去了。”又一指边上案上放的一个箱子,“这是一些补身的丹丸,您记着用。” 齐恬只好谢了又谢,安管事直道不敢。 少东家也留了一匣子丹丸,看齐恬一眼,摇摇头,就同安管事一起带着人告辞离去。 这里辛列嫂才同洛丰几个进来,问齐恬道:“你看是在这里再歇一天,还是家去?” 齐恬觉得脑袋没有方才那么沉了,抬身道:“还是家去吧。” 这里可没什么床铺被褥,就一块硬板,把人往上一放。要是救不过来,抬出去也方便。 辛列嫂点点头:“那我叫车去。” 这里就剩了齐恬同司徒佳,齐恬开口问道:“方才怎么……” 司徒佳一笑:“回去再说。” 齐恬想起来如今是他们几家联手替自己瞒下了罪过,是得防着隔墙有耳,便点点头不做声了。 一时辛列嫂请来了车,司徒佳扶着齐恬,洛丰狸玢替她拿着那两家送的东西,一群人便坐车往多罗巷去。之前对她们爱搭不理叫她安心等死的医馆诸人,这回却担心她崴了脚似的簇拥着送了她们出门登了车。 再说这头,少东家同安管事一起到了通天堡,车行直接进了后院。俩人下了车,便一前一后往里屋后堂去。 之前带着齐恬来通天堡的那位老爷子和堡主正在里头坐着,见二人进来,便忙问道:“怎么样?人没事吧?” 安管事回道:“没事。叫慕道鱼的刺给扎了,那边又没有咱们几家的医馆,所以才耽误了一会儿工夫。如今已经服了祛毒丸,又用了填髓丹,歇二三日当可复原如初。” 老爷子苦笑:“怎么还下河去了?唉,也不知这异界来的都什么脾性,还当这个是个省事儿的呢。结果好不央儿地就住去多罗巷了,还闹出私捕生料的故事来,难不成来处也是个丹道大家?那一地儿一地儿的材料,也没这么莽撞的,唉!” 安管事道:“司徒家的说是她们家央告的客人,托她捕的生料。” 堡主一笑:“这瞎话也真够瞎的了。想必里头也是人情。” 老爷子叹气:“行了,人没事就好。这些异界人来了这里,都是带了运数的,凡他们一来,之后天门必开。我们还是忙正事要紧呐。只要他们还算安生,没犯什么大过错,能帮就帮一把,横竖他们到时候都是要过天门的,现在只当结个人情。到时候……也好说话。” 又看少东家,“怎么样?这个学生你怕是也教不了了吧?” 少东家摇头:“之前在灵药坊碰见过一次,买丹丸都捡杂儿多的买。虽说劝异界人向道是大功德,我看这里的功德是没什么戏了,这位实在不是个向道之人。” 堡主笑道:“不过是顺手结交,不成就不成吧。异界人现身之后天门必定开启,只是不晓得具体是多久之后……往后几十年的格局,可就看这一开的了!你也还是顾着正事吧。” 少东家点头:“孩儿遵命。” ※※※※※※※※※※※※※※※※※※※※ 你们还可怜她吃不上东西呢,心也太软了 20.坦诚相对 一行人回到多罗巷,天已经快擦黑了。 把齐恬扶进了屋,安顿好了,辛列嫂对司徒佳道:“你赶紧走吧,再晚了就回不去了。” 司徒佳看看天色,笑道:“她这一伤也多半是我的缘故,把她一个人放这儿我也不放心,今儿我就不回去了,看明日她好透了再说。” 辛列嫂很是意外:“你在咱们这里过夜?天爷哎!这可怎么话说的,你家里可得生气了。” 司徒佳摇摇头:“不会的,这买卖都做过来多少年了,还说这些个就太假了。” 洛丰都笑起来:“你可真敢说。” 辛列嫂道:“我也想着呢,她这刚醒的,一个人待着怕不成,还想着我留下来看着。你既这么说了,那就最好了,你还懂丹药,我们可只晓得个耐饥丸。”说了又把之前狸玢拿的箱子匣儿放在了边上,一指道,“喏,指定都是好东西,我们看了也不知好歹。正好你留下来,替她看看,怎么吃合适。” 齐恬攒了力气开口道:“劳烦大家了,都是我不好,等明儿后儿我再好好谢谢各位。你们也赶紧歇歇去吧,这一天都替我受累了。” 辛列嫂笑道:“是不轻省,主要是吓人。不过这事儿挺圆满,尤其再看对头那脸色,我这比吃了仙丹还舒服!” 洛丰也笑:“那位听说后来又晕过去了。” 狸玢也跟着笑抿了嘴。 又说几句,几人便作别出来。 走了一阵子,洛丰问辛列嫂道:“往后咱们大聚的时候,是不是带上齐恬?我看她也是咱们这一路的。” 辛列嫂道:“我也这么想呢。今儿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人家是真有靠山人脉的。再说她今儿办的这事儿,还真够格入咱们的伙儿。不过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回头我再问问大伙儿,要是都同意,下回我们再聚的时候,就叫上她。” 狸玢道:“别的不说,她这一来,起码我们的钱袋子能宽松许多。我看她也不是个手紧的,又爱好这个,只怕到时候相见恨晚呢。大家都得好处。” 洛丰也叹一句:“南宫家的丹丸,那么大一箱子,啧啧啧。” 辛列嫂道:“所以一开始我防着她,不是说不信她,实在是她这做派不像咱们这里的人。如今可知道了,人家那是有后台。私捕生料,这么大事儿,转眼就平掉了。司徒那边有我们的面子她们之间的情分且不说,就说那采料人的凭证,一看就是刚做得的。瞧瞧,这就是势力啊,不服不成。” 洛丰笑:“齐恬归了我们这头,她们那边准得气死咯!” 辛列嫂笑:“没听说方才气晕过去了么?想起来我就乐得不成不成的。” 几个人又笑,一直到走出这巷子,拐过弯去了,才说起别的来。 这里司徒佳征得了齐恬的同意,把那俩箱匣儿打开了,里头都是整整齐齐一个个的四方小盒。司徒佳还真都认识,看了几样,便摇头道:“可真是大手笔。” 又问齐恬:“这南宫家到底同你是什么交情。这里几样丹丸,寻常拿了银子去也买不上的。就这么攒堆儿送给你了。” 齐恬摇头:“也算不上什么交情,只是人家看顾罢了。” 司徒佳笑笑,顾自己低头一样样接着整理起来。 齐恬问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问的是司徒佳替自己揽事儿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今天这事儿到底算多大罪过,她脑袋里灌的东西里没有这个话。相关联的都是许多零散的故事,齐恬都是当聊斋听得,——太邪乎,做不得数。 可看那妇人的劲头,显见着自己犯的事儿也不算小。既是大事,司徒佳这么贸贸然替自己扛了去,不是冒太大风险了么?她自己觉得俩人之间的交情可没到这地步。 司徒佳笑道:“我是得的辛列嫂的传信,晓得你出事儿了。我就知道是我给你的那本书惹的祸!到那儿的时候,刚取了药出来,稽查的人就到了。逮着你的人早把事儿安排好了,你的那些线啊钩啊的都在人家手里。我看这没法善了,就想了这个法子。 “从前就同你说过了,这生料不是什么人都能沾手的,我们家恰好有丹师的牌子,我认了又不费我什么,还能帮你一把,何乐而不为? “不过我认了托付的你,你若是弄个草还罢了。这是血肉生料,得另外要一个采料人的凭证才成呢。你没有这个,免不了还是要受罚的。没想到通天堡的人来了,听了我这话,转眼给你弄了块牌子来。嘿,我看要是我不开那个口,他们说不定就干脆给你弄个丹师的身份了。大世家,多大势力!” 齐恬听了心里感激:“实在要多谢你了。” 司徒佳笑:“都跟你说明白了,我这没多大能耐,是南宫家的面子救的你!” 齐恬苦笑道:“我也挺对不住他们。” 她现在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要比起来,大概像沉迷游戏辜负亲长的孩子再回头看到父母白发时的心情。觉得自己为了口吃的闹出这么大事故来,简直不是个东西了。可是这样的愧疚又能管多少日子,自己都不敢保证说往后余生几十年就乖乖修行向上,再也不图谋口腹之欲了…… “我可真是够渣的。”她喃喃叹道。从前一不小心多花了钱,她也这样。 “你是不是别处来的?” 司徒佳忽然这么一问,齐恬愣了一下。 想想这姑娘同自己这番交往,再加上其实知道自己身份的人也不算少了,那些人在齐恬看来可没有司徒佳亲近呢。 沉默了片刻到底没能撒谎,低低应了声:“嗯。” 司徒佳手都抖了,“你,你是……你是异界人?……” 齐恬豁出去了:“嗯。” 司徒佳不说话了,呼吸都急促起来,两个手攥得都发青了。 齐恬道:“你别怕,我不是鬼,虽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反正就是过来了。” 司徒佳也顾不得那些了,转过来看着齐恬道:“我,我有一事想求你……我晓得,你要是听了恐怕要疑心我之前所为是不是都别有图谋……我也不能说都没有这心思,只是我也就那么一想,我也没想到你还真是异界来的……可这事儿我只能求你,我本来都没法子了,我这也是……” 齐恬看她语无伦次的样子,拦了她道:“你说吧,什么事儿要我帮忙的。我要是能帮自然会帮你的。不过话说明白了,我、我可实在没什么本事……” 司徒佳叫她的话给逗乐了,倒平静了几分,终于郑重开口道:“你是不是有灵珠?” 齐恬张了张嘴没说话,她现在觉得事儿有点尴尬了。 司徒佳紧接着道:“若是,若是可以的话,能不能卖一颗给我?我,我们家也没有多的,五、五万两,五万两卖一颗给我可成?” 齐恬想想自己那一颗在缘降院兑了一万两黄金,那就是十二三万两的银子。司徒佳现在要五万两跟自己兑一颗,自己当然是吃亏了。不过在这个破地儿,银子多了又有什么用处!这姑娘同自己的交情,是不是也抵得过这几万两了? 再一个,让了这几万两过去,往后那什么生料是不是就该“从近计议”了?——刚还为自己闹出这么大事儿心里惭愧呢,转眼就丢后脑勺去了!可见这“智”是真难胜这“欲”啊。 正盘算着,忽然听得司徒佳道:“我知道这个是少了点,要不这样,再把我们家的买卖算你几成份子?我们底子薄,一次最多也只能拿出这五万两金票……” “等等,你说什么?五万两金票?金……金子?!” 司徒佳点点头,不知道怎么答她这话。 就看齐恬腾一下从床上蹦起来了,气得病都好了,指着天破口大骂:“丫丫个呸的王八蛋!%¥&¥(&(——#+&*” 司徒佳目瞪口呆,心说这异界人满口都念的什么咒? 等她好容易平静下来了,司徒佳才知道事情原委,敢情是当日一颗只兑了一万两金子,所以现在一听她的话,觉着上了大当了,才这般暴跳如雷。 司徒佳赶紧说明白:“倒也不能说他们骗人,那东西放在外头大街上只怕也没几个人识得,要说一定值多少多少钱,那也说不过去。我这不一样,家里几辈子都想寻这个,只是不得门路。这次好容易遇上了你,自然要倾囊而出的,不能为了一个价儿再错过了。我们出到头了,你要还是不乐意,那没话说。可要是因为我们哆里哆嗦的想要少出几个钱,再把这个错过去,那我们祖宗几辈子都饶不了我。” 齐恬忽然想起关键一点来,问道:“你们做什么非要这东西?这东西这么要紧?” 她心里想到,她是不是一开始就叫人给骗了。那东西在这里是有大用场的,而自己却轻易就给兑了金子。不过送自己来的人明说了这就是给自己在这里过日子的资粮,那就是说兑钱过日子没大毛病了?可眼前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司徒佳也思忖了片刻,当即拿定了主意,要对齐恬和盘托出。毕竟人家手里握着自家祖祖辈辈想要而不得的东西,还是天下独一份的买卖。遮遮掩掩的,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叫人好信一些。尤其这会儿只怕这位正满心起疑呢,自己更不能叫她起了生分。 ※※※※※※※※※※※※※※※※※※※※ 又降温了,都保重吧 21.联手遮天 细说起来,齐恬才算真的对这世上“略知一二”了。 司徒家本是此间传了多少代的小世家,原先也是一头雾水地懵懂度日,几代人都把心思花在了研发辟谷丹上,只是不成功。她家祖上还有不少先辈为此抑郁而终的。 机缘凑巧,前几代的时候,他家忽然意外得了家中一位几世前过了仙门的祖宗的传信,说了许多秘事,他们也由此知道了那辟谷丹的炼制根本并不是什么药材的配比,而是一种阵法,和最关键一点,——驱动阵法的灵珠。 先祖的传信中,对阵法所言甚详,还说了许多能用此间法则代替灵珠的办法。只是终究不是正途,要想同那些大世家比肩,就非得有灵珠不可。 可惜先祖能耐有限,这信息还是仙界高人为了还他人情代传的,至于灵珠就实在无能为力了。 不过先祖说了灵珠可来的途径,一个是仙门开时,通过秘法带出来,二一个就是找到缘降于此的异界人。据说异界人身上都带着若干灵珠的,要能求取一二,家族繁盛便指日可待。 关于缘降院,世间并没有几个人知道,那地方都在几大家族的轮番掌控之中。异界人在世上也更多的只是传说,许多人都不信真有异界人这回事儿,更有甚者,还有传言说异界人现世会带来恶疾,乃是人间大祸。 司徒家如今成了除那掌控世间的几大家族之外的一个新的知情人。这所知之事,可以带来无尽的荣华富贵,也可能带来被连根拔起的厄运。是以他们家对此亦秘而不宣,只暗地里从来没断了对来自仙界的各样秘法的研究和对灵珠的找寻。 “有了灵珠就能掌控世间?那得多少灵珠……”齐恬道。 司徒佳蹙眉轻叹,半晌才道:“多少?现在有一颗就能起大作用……这事儿说起来真是千头万绪,我一时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齐恬默默不语,等她自整理思路。 过得片刻,司徒佳才开口道:“我先说一件事儿吧,这么着更容易听明白。” 她说的是他们家之前在灵药坊的遭遇。先祖传来的消息甚多,其中还有一系列在此间勉强可炼制的丹药。因其前期炮制涉及许多细事,又要同天象气候相连,所以这一备料就备了许多时候。 到终于凑齐了材料,为着稳妥,他们就在灵药坊的店铺里合药为丹。这是头一剂,方子也是最简单的一个,就算如此,这个“清心丹”的药效也大大出人意料了。据家中长辈品评,其功效恐怕要胜过几大世家铺子里的丹丸。 看来祖宗所言果然不错。就算一时得不着灵珠,光这一路新炼丹丸,也可让司徒家上一个台阶了。 正当他们积极准备第二个方子的时候,忽然东方家的铺子里也开始售卖“清心丹”了,只是换了个名儿,叫“乙木宁神丹”。药效比司徒家的差些,短时间却看不出太大差别,这主要差在起先的药料炮制上,其后的合方配比简直一模一样。 起先他们还疑心家里出了内贼,可这家里总共就这么些人,参与到此事中的更是家族核心人物,实在没有泄露自家丹方的道理。再一个若真有卖好投靠的意思,用这头一个试验的丹方也说不过去。 思来想去,最后当时的家主做主,另外用没特殊炮制过的药料按着新的丹方合了一个略有偏差的丹丸,因其出头效果极明显,也受到了一些追捧。 果然没几日,东方家又出了一样配方的丹丸。 “那时候我们才知道,只要在仙灵坊里头炼制,因所用的药鼎器具都是他们的,进出的药料也都在城门处就被看得一清二楚,谁家有新的好的东西出来,他们转眼就能学了去。可是这又没有证据,世间更没有丹方不许他人研究复制的规矩,实在是个闷亏。 “家主想明白了事情前后,就把所有新法炮制的药料都毁去了,往后哪些东西能进灵药坊哪些不能带进去丝毫,也都立定了规矩。如今我们只把钻研辟谷丹的合方放在坊里炼制,这也是最大宗的买卖,我们也算做到极处了。只是我们其实都晓得,这辟谷丹没有灵珠恐怕是做不出来的……” 齐恬一听,这不是窃取研究成果么?!还是垄断帝国对小商户动手,看来这世道之间还是颇多相通之处啊。 嘴里叹道:“也太欺负人了!” 这世上一到垄断了就没法说理了,就像她在缘降院兑的灵珠似的……不是一万两亏不亏的问题,而在于你没有获得有效信息的途径,也就没有了选择的机会。 司徒佳一笑道:“现在你知道了。这里生料炼制不易,人多靠丹丸为生,他们把着缘降院,手里有灵珠,辟谷丹是独一份的买卖,旁的人家再怎么天大的本事也做不出来。 “其他的,各处灵药坊的买卖是最大的,许多规矩给定死了,要在里头售卖的丹丸,用料过城门时就受着监测,合方必须在坊内完成,你的配比火候其实都在人眼皮子底下。没有你想不想交出方子的说法,只看人家爱不爱要……” 齐恬道:“民以食为天,这个还真是掐到根上了。” 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不对啊,这地方的人总不是打一开始就会炼制丹药的吧?在吃丹药之前人都是吃什么过活的?怎么忽然就改成非吃丹药不可了呢?” 司徒佳深深看了齐恬一眼,点头道:“果然是旁观者清了,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总当眼前见着的都是理所应当的。你问到点子上了。去灌灌子的话,就会告诉你,早先这里的各样生料多半没有毒性,直服便可以果腹。只是后来天降魔劫,之后万物渐生毒性,连着人也沾染了魔气。 “天神不忍,给了丹方和炼制丹药的法子,叫人以丹丸为食,清净魔念,虔心修行,赎今生之罪,积来世之福……” 齐恬心说这魔不去修界,看上你们这个地界了? 司徒佳说完了自己也笑了:“你看,这又引出来一个。灌子。这也是得用灵珠阵法驱动的。这城里许多大大小小的灌铺,看着好似谁都能做的买卖,你若细问下去,便会知道,这灌子可都是大世家们的坊里做出来的。这个才是最厉害的。想知道什么都不费劲儿了,也不贵,灌一下就成。可到底让你知道什么,让你以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那可就是人家说了算了……你说巧妙不巧妙?……” “控制了肠胃,还能控制认知……这确实可以称霸天下了……” 司徒佳面现愤恨:“所以知道得越多,我就越厌烦这个世道。” 齐恬便引开话头:“那个半仙又是怎么回事儿?是不是也是什么人装神弄鬼来的?” 司徒佳道:“所有的灌子里,对半仙都说得近神近仙,需得恭敬对待,只是不说他们的来历。其实这些半仙都是过天门之后退回来的人。因他们退回来时,同入天门时候模样大变,瞧着一个个真跟神仙似的。且真知道一些仙界的事儿,言行举止也颇不同……那些大世家又借机挑高其身份,就弄成如今这模样了……” 齐恬好奇了:“过了天门不就成仙了么?还能退回来?” 司徒佳朝她一笑:“你不用着急,想必之后天门总要开的,到时候你过去瞧瞧,兴许就明白了。这半仙的事儿我也知道的不多。那几家说起来,只说这些都是本已升仙之人,只是心里惦记家中父老,眷恋不舍,愿意为此间百姓放弃仙途,在这凡间修行……怎么听都是鬼话。 “还有一个,这半仙向来只出在他们几大家里,别的人要不就是过不了仙门,凡过去的从没听说有再回来的。照着他们的说法,那就是别家的人都不顾念家中之人,都只顾着自己成仙去了……我可不信。” 司徒佳自然是不信的,她自己就是头一个一心为着家族着想的人。若是果然退回来能助益家族众人,换了她,肯定宁可自己不要当那神仙。 “再说了,据先祖传信,那所谓仙界,也不是过去了就是神仙了。还得修,且修路漫长,险象环生,哪里跟他们说的过去了就逍遥了似的!” 齐恬点点头:“这话我信,该当是如此的。”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这番“该当”都是从别人胡编的故事里得来的,便有些心虚了,好歹想起来那位送她来此的真神似乎也说过“前往灵界修行”的话,自己也不算乱说。 俩人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司徒佳醒过神来:“那、那灵珠……到底能不能……” 齐恬点点头:“卖给你!” 又道,“钱也不消立时给我,放我这儿也没什么用场。再来我要拿去往钱庄里一存,恐怕立时就都叫人知道了。你先拿着继续做你们的大事业。我顶看不了这样一手遮天的事儿,灵珠给你,干他们的!” 司徒佳愣了好一会儿,没料到齐恬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还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又道:“你、你不疑心我一早接近你就是另有图谋的?……” 齐恬点点头:“大概我是哪儿露出马脚来了吧?不过也没什么要紧。再说了,我同你好也别有用心不是?你那还是海里捞针似的一点怀疑,我这儿可是实打实的心怀不轨。咋俩扯平了,谁也别嫌弃谁!” 司徒佳笑了:“你这人还真有趣。” 22.验明真身 齐恬当下就想把灵珠拿给司徒佳,叫司徒佳给拦住了,她道:“虽说这灵珠的秘事只有那几大家的要紧人物才知道,外面的人见了也不识得宝。可到底事关重大,他们能监察灵药坊的各样合方丹丸,谁知道有没有什么法子是探知灵珠去向的。” 齐恬一想倒也是,便道:“这东西是我的,我爱给谁给谁,他们管不着。可若是叫他们知道了去处,只怕多生事端。那可怎么办好呢?” 司徒佳道:“你先好好收着,待天亮了,你同我一起回去。你不是一直想看看我家的药园子么?这下成了,就跟我去那儿吧。” 齐恬一乐,又道:“到了那里就成?” 司徒佳道:“那里另有安排,他们再有本事也是这里的本事,管不到仙界的东西。” 齐恬听了晓得定是人家先祖给的什么主意了,自己落得放心,便点头都答应下来。 这个时候,俩人也没可能再睡了。 一个是心心念念祖祖辈辈寻的东西有着落了,心里全是往后的宏图大业,哪里能静得下心来? 另一个是好容易有了个可以随便问问题的人,总算不用再“装人”了。知道她是异界来的,自然问什么都不意外,且司徒佳还是个有见识的,不是被灌子灌大的那些人可比。她实在有许多事想细问。 世家之间的干系,天门开的说法,此处各样讲究的缘由……最要紧的,当然是能吃的生料了。 司徒佳听齐恬说她来处的各样吃食,虽不曾见过听闻过,只看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便也忍不住跟着咽了几口口水。失笑道:“不得了,这东西好坏道行!” 齐恬大乐:“你不是说我们异界人准定能过天门的么?可见天门并不嫌弃我这样的,那我这做法又如何算得上毁道行呢?” 司徒佳道:“或者不一个地方的按的不一样的规矩来呢?” 齐恬笑了:“这成仙的标准还两分着,这可说不过去啊。” 说笑一回,司徒佳便开始帮着齐恬想这里能找到的相类的东西。一说起来,齐恬便要问“脆不脆”“是甜是咸”的话,司徒佳哪里说得上来,齐恬觉得你怎么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呢?俩人鸡同鸭讲,一行说一行觉得对方可乐,说着说着,天就要亮了。 齐恬急着要去看生料药园子,司徒佳问她:“真没事了?” 这是说她昨儿中的毒,齐恬一拍身上:“昨儿回来的时候还觉得身上没什么劲儿,后来一气倒气好了。” 司徒佳指了指桌上道:“还是多亏了南宫家的这些丹丸,都是好东西。” 齐恬表情复杂地瞧了一眼,叹道:“我都不晓得该不该领他们这情了。” 人家待她不薄是真,对她有所隐瞒也是真,——总是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吧,撂开手算了。 齐恬不喜欢叫自己难受,何况就算觉得不平又能如何,除了让自己更不高兴更觉无能为力之外什么用都没有。 是以她朝司徒佳笑笑,摆摆脑袋道:“走吧走吧,咱们忙咱们的去。旁人要怎么做,咱们也管不上不是?” 司徒佳也笑了:“你想开了就好。世上的事儿也不是一个两个人说了算的。” 齐恬这时候想起来,自己给送灵珠去,还不是助司徒家起势,同现在的大世家们相抗?还同人家计较个什么! 路上两人也没断了说话,司徒佳又说了许多此地大世家携手遮天的恶行,最后道:“如今能遇见了你,或者也是天意吧。只要能把先祖所说的几件事做起来,就能打破他们的高墙厚壁,少些人受他们的欺压!” 齐恬对这样的“大事”自觉插不上话,她只帮了能帮的,再搜罗搜罗能吃好吃的生料,就圆满了。 车行先到了城里,齐恬现在附近逛着,司徒佳独自回了家里。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又乘了车出来带上齐恬往城外去。 齐恬看看她:“就你一个?” 司徒佳道:“我爷爷、爹娘他们从别的路过去。” 齐恬听了忽然就有种参演谍战片的感觉了,心里好不紧张刺激。 车行了挺久,绕过一路小山,到了一处群山环绕的小小平原,司徒佳一点窗外:“喏,这就是我家的园子。” 齐恬一直听说司徒家是小世家,还当顶多就是有一两个庄子那样,这一看,好家伙,你家土豪啊! 司徒佳听不懂她在说啥,驾车直接进了一处宅院。等齐恬下来时,见几个人已经在院子里等她了。且一看到她便要行大礼,齐恬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扶住打首的老爷子,嘴里忙道:“可不敢可不敢!您可别谢我,咱们不是做买卖来的么,何况我之前还做了一笔蚀本的呢!”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齐恬本就不善与人周旋,也体贴他们现在的心情,寒暄过后便直接问道:“您看这东西我在哪儿交给您合适?” 老爷子嘴抖了抖,强自镇定道:“受您大恩了!这边请。” 说着前面带路,齐恬就跟在了后面,司徒佳紧随其后,另外几个人倒没跟过去。 进了一处屋门,穿屋而过又有一屋,再入其门,之后便是一间又一间的屋子,齐恬发现脚下的路有些打斜,只是一时向上一时向下,闹得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往山上去了还是往地底下去了。 走了一阵子,齐恬已经开始怀疑那几个没跟来的倒不是为了什么机密,恐怕是嫌累得慌。 总算停了下来,这是一处圆形的屋子,再看穹顶,这整个就是一半球。 老爷子都不带换口气的,连忙从边上墙里不知道什么地方抠出一个匣儿来,一打开,捧过去对齐恬道:“还请恩人赐灵珠。” 齐恬赶紧把手一抖,从那个迷你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粒灵珠,——灰不出溜的一颗石子儿样东西。 司徒佳在边上看了也有两分意外,——这东西也太其貌不扬了吧……好歹该是颗“珠”不是吗? 但见那灰突突一团往那匣子里一落,忽然匣子外头的纹路起了一圈光华,虽是一闪而逝,也足可验明真身了。 老爷子手都颤了,忙往边上的一个石龛里放,看着那石龛慢慢合上,老爷子眼泪就要下来。 这里齐恬忽然问司徒佳:“你就没担心我是蒙你的?” 司徒佳乐了:“你蒙我的,你怎么会知道有灵珠这事儿?” 齐恬傻了一下,憨笑道:“也是哈。” 挺古朴庄重的氛围,就叫她俩给搅和没了…… 齐恬离开司徒家药园回家的时候,也一样先到城里逛了一圈,还跟司徒佳一车走的。到了家门口,临下车前,司徒佳对她道:“你的事儿我记着呢,只是得慢慢来。” 齐恬点点头:“知道,我等着。” 方才在司徒家的药园里,齐恬厚着脸皮连尝了七八种生料,司徒家别的人都避开了,只有司徒佳和她兄弟陪着。 司徒佳尝一样,摇头:“一股土腥味儿……” 再尝一样,叹气:“没什么滋味,跟吃树枝子似的……” 只有一个还算可以的,味道有些像泡过虾酱的橡皮。 司徒佳都不明白她说的是些啥玩意儿,她兄弟司徒故看着齐恬尝了两样之后就跟着吃起来,看得司徒佳一阵无语,有心说他,又怕反伤了齐恬,只好别过头去不看他。 等齐恬尝了一个遍,说都不太成时,司徒故指着那虾酱橡皮道:“是不是这个好吃点儿?” 齐恬挺意外:“要非说一个的话,这个还算有点滋味……不过也不堪吃。” 司徒故笑了起来,胸有成竹地道:“那我有数了,下回我替你找。” 齐恬乐了:“那可谢谢你了。” 司徒佳说他:“你可别胡吹大气……” 司徒故不以为意:“试试怕怎么的!” 回去的路上,司徒佳还为这事儿同齐恬道歉,齐恬反笑道:“你也太小心了。” 实则在她看来,这司徒佳的兄弟没准以后还真是个人物。她在从前也没见过什么厉害的角色,只是那么感觉。 司徒故看自己的这些所做所为,并没有这里人该有的是非定见,像司徒佳虽不因此看不起自己什么的,但她绝对想不到要跟着做。司徒故却试得那么自然,还不是凑热闹的,他是真的在试图理解齐恬的判断标准。 一个人对外界的“非主流”东西接受程度灵活至此,岂非可怕?这人定是有自己的“定见”的,只是想必这个“标准”和“定见”比寻常的是非评判都要更深、更根本,自然也更不可动摇了。 啧,该是个厉害人物!齐恬心里想着。 到家天已浓黑,等司徒佳一走,院子里又空落落起来。若是方才顺利,带来一只鸡半只羊的,那就好了…… 一脸落寞往里头,忽然听得敲门声,齐恬打开门一看,却是辛列嫂。 “快来,有好东西叫你瞧。” 齐恬一脸:“你又来这套。” 辛列嫂也不知是看到了还是觉出味儿来了,笑道:“这回是真的,真的!走,走,走。” ※※※※※※※※※※※※※※※※※※※※ 眼看着一年就要过去了,再看看年初的计划,汗颜…… 不过这也挡不住我做新一年的计划~ 大家一起来! 23.歃汤为盟 白待着也是待着,出去走走也好,齐恬就跟着辛列嫂过去了。 到了她家里一看,屋里坐着不少人。不知道打哪儿翻出来一圆桌,一群人都在那儿围坐着。——这在这世道论起来就是个不正经的情状,什么事儿要这么坐着! 齐恬看了心里就活动起来了。 都是这一头的,洛丰同狸玢都在,还有几个昨儿给她帮忙的。齐恬赶紧先一一上去道谢,几人也都问她好,同当日第一次拼车入城模样不可同日而语。 说过这一回,她也落座,桌上人等就开始说起修行的事儿来。别看他们许多不合章法的所作所为,实则在修行上一样热心,不过信的路不一样罢了。 齐恬也插不上话,就在一边安静坐着,听了一会儿,觉得这些人聊天也聊得挺心不在焉。随着辛列嫂往后头去的时候越来越久,这地方的气氛也越来越奇怪,齐恬觉得有些像看视频前等非会员广告的意思。 就在那话聊得越来越干的时候,辛列嫂端着一个陶鼎出来了,一时众人都住了口,相互对视一笑,闹得齐恬都有些心痒起来。想到昨儿辛列嫂提过一句“同道中人”,再看看这阵势,多像从前上大学时候偷摸在宿舍涮火锅的样子! 不,不,以眼前这配置这阵势,怎么可能仅是个火锅?!这、这最少也得是个佛跳墙吧!齐恬整个人都抽起来了,感觉脚筋直接连到了头顶,下一秒就要弹起来去抢那个汤勺了。 辛列嫂脸上也带着几分自得几分神秘的笑意,把陶鼎往中间一放,还特地略等了几息,把众人的心吊到最高时候,才伸手一下子揭开了盖子。 一阵热气蒸腾而出,围着的一群人不自觉地把脖子都往前伸了伸,之后深深吸了口气,好几个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面上露出欲啥那啥的表情。 齐恬脸上却呆呆的,她正努力维持着,不叫自己露出失望的表情,或者爆什么粗口,虽则自己的话他们应该听不太懂。 毕竟人家好心请你来的,哪怕就是一锅杂菜汤呢,那也是情谊不是? 一锅清水,上面飘着四五种不同的菜叶子,闻起来就是白菜汤的味儿,可那些人的表情看起来倒像是在闻什么神仙水。 这三更半夜秘密集会闹得跟黑社会似的,就是为了一起分享一锅菜汤?!齐恬心里…… 正晃神,边上有人递给她一个小陶盏,神神秘秘道:“给,尝尝!先小着口点儿!这原汁的气味,一开始可受不住!” 齐恬木木地接过,低头看着手里这小碗清水菜汤,心想着这时候抬脚走人走是不是合适。 边上两个相互打了个眼色,一脸看“菜鸟”热闹的表情,还是洛丰低声笑道:“你先抿一口,尝一尝,其实他们卖我们的丸子里许多都有这些材料的,只是生药都在那几家手里,这是我们好容易弄来的,别处再不能有的!”说到后来都有些激动了。 齐恬赶紧点头,听话浅尝了一口,——真的是菜汤,还没加盐。 洛丰一脸期待地看着她,齐恬心说这还等我点评呢?挖着心底道:“有股子……清香味,生、生味儿……” 边上那看热闹的几个便抚掌笑起来:“好一个生味儿!是了是了,我们这群人,不就是受够了那些丸子的制味儿、造作味儿,求的这个生味儿么!果然是同道中人呐!”说着还举起自己的菜汤碗同齐恬的碰了一下。 齐恬只好笑着点头,众人又边喝边聊起来,品评这回的“料”,回忆从前的“峥嵘岁月”和“光辉历史”,齐恬看着一群人煞有介事地围坐着分享一锅菜汤,越发疑心身在梦中。 等深夜回到自己家里,躺在床上时,她还一时无法消化这一日的热闹。 不管怎么样,经了这事儿,她就彻底算“自己人”了。这才发现他们这里的“线下”集会也很不少,可见还是能弄来东西的,只是费点钱。齐恬最不在乎的就是钱,手里松,更得人念好了。 只是有时候看他们在那里神神秘秘、一脸陶醉地喝汤吃菜,齐恬就不由得出戏。觉得自己像一个杀人如麻满手血腥的真大佬在陪小朋友玩杀人桌游,还得听他们不时发出激动的尖叫声,——好想给自己配一个“无情杀手”的表情包…… 这日又有大聚,齐恬也早早地去了。 这场面同她从前的日子和心里的愿景相比,自然是叫人哭笑不得的“小儿科”,可是以现在身处的世道来说,这就是“极乐岛”、“快活林”了。她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去处。 到了那里,同相熟的几个坐下说话,因没见着狸玢,便问洛丰道:“好稀奇,今儿只见花儿没见叶?” 洛丰笑道:“今儿的大聚原是为着她,她不好前来。” 齐恬不解,洛丰才低声告诉她道:“今日她要同人合屋了。” 齐恬还没听过这事儿,不晓得究竟什么意思,再去一查,原是婚嫁之意。只是看那灌子里所言,这男婚女嫁之事在此地似乎也是上不得台面、说不出口的,她们今日为狸玢庆祝大聚,已经算是“离经叛道”之举了。 席间大伙儿先虚敬了不在场的“新人”们一杯,才开始这日的大聚。齐恬心里许多话想说,只是她知道这里的人虽“离经叛道”,心里却是有那个“经”和“道”的。他们是知道自己在做“过分”的事情,甚至还有以此自得的,但这份“不受规矩”的自得正是建立在对那个“道理规矩”的认可上的。 所以她这一肚子话,还得等到了司徒佳的跟前,才能痛快倒出来。反正她知道自己的异界人身份。 司徒佳不意她说起这件事儿来,差点没落荒而逃。 齐恬不解道:“这里的人都是怎么来的?设若没有这婚嫁之事,那又哪里来的这些人?又或者,这婚嫁之‘名’是多此一举的,只剩那婚嫁之‘实’就好了?” 司徒佳镇定了半日,才能开口同她说这事儿,她道:“人……自然都是自家爹娘生的……只是咱们这里都以‘仙’为上,咱们凡人做不得神仙,那也要尽量像神仙才好,那些与神仙不同的……就、就、就该尽量避免……” 齐恬忽然恍悟:“以似仙为高!以非仙为耻!” 所以才要吃丹丸,所以辟谷丹时效越长的越贵!时效长的就能更多天不用进食,——像神仙!更少五谷轮回之事,——像神仙!不以华宅衣饰为求,反以朴以简为高,所展现者,大约就是一句“清心寡欲”?这也是要学神仙!…… 司徒佳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还答她方才那段话:“这婚嫁生死,都是凡人事,是以……是以都、都……” 齐恬接道:“都不是好事儿!实在要做,也该避人耳目……” 司徒佳点点头。 齐恬忽然又想起来一个关键,她问道:“可你们怎么知道神仙就是这样儿的呢?” 她听过的修界,哪个不是物质极大丰富,灵茶灵酒灵谷灵果,洞府仙岛奇花异草才称得上仙界不是?君不见修界里种马女尊样样不缺,道侣炉鼎又是做什么的?便是超过了这一层,飞升成神,位列仙班,在天庭里有个一官半职的,也没改什么,要不然你当天蓬元帅怎么下的凡?…… 司徒佳也愣了一下,人在境中,自然而然,许多事儿都习以为常,不曾去追究过。想了一会儿,她道:“一者从来就有这样的说法,再一个是自从有了半仙,他们既有一半的仙体了,从他们的日常行止中亦可稍证一二……” 半仙们回转之后,只服丹丸净水,无轮回不生秽;一生为众生祈福牵道缘,从无男女婚嫁之事,更无生儿育女的。要说起来,大概也只沾一个生死;可是他们自天门回后个个能活过百年且形容不老,便是死了,亦尸身不腐且轻若鸿羽,实在大异凡俗。 “你不是说半仙的事儿里头恐怕有阴谋么……”怎么还信他们的,——这后半句齐恬没讲出来。 司徒佳苦笑道:“我是疑心这里有那几家的动的手脚。可我方才说的他们异于常人的地方,都是真实得证的,并无虚假。且他们到底是经了仙门后变成如此的,除了说‘仙化’,别的都解释不通……” 齐恬这时候已经管不上去批判这里的诡异三观了,又问道:“那你说的阴谋是什么……” 司徒佳道:“我疑心……我疑心是不是那几家有叫人能过仙门的法子……” 说了这一句,脸就渐渐红了起来,看着不是害臊,倒像是极度激动的样儿,“我们这里……说什么积福也好修行也罢,最终的出路,无非是托生仙界。死后如何不知道,只活着的时候能遇着的唯一机会,就是天门开。天门一开,人人都能去‘过天门’。只是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一头走进,转眼就还从这一头出来了!试几次都一样。 “而那些没有再出来的,便是真过了天门,去了仙界了……只是,只是这个究竟什么人能过、什么人不能过,说不准。为了弄明白其中的道理,多少人家世世代代在摸索,就有了之前同你说过的各样‘神算’。只是都是有时候准,有时候又不准……这事儿若不到十成十,那也无用。” 司徒佳大概想起了关于自己的各种论断,好一会儿才道:“晓得这个规则,并不光为了先晓得什么人能过,什么人不能过。——过去真成了仙的,就同此间无干了,先明白也没什么用。想要知道规则,是为了能依着那规则改造人……你试想,若是我知道了这法子,几十年时间,把家里人都改成了能成仙命格。到时候天门一开,一家人齐齐升仙成神,那、那!……” 齐恬见她激动得耳朵都快烧起来了,赶紧拦住她:“好了,好了,你这是多心了。若他们果然有这法子,早就都一块儿当神仙去了,哪里还有什么通天堡?!” 司徒佳苦笑道:“你说的没错,只是……那半仙……总有许多可疑处……” 齐恬道:“那不也只是半仙么!说明就算他们真有什么法子,也只是个半法子,管什么事儿!” 为了说明白这事儿,齐恬把缘降院灌顶所得也同司徒佳细说了,一说说个没完,没奈何司徒佳又在她那儿住了一夜。 ※※※※※※※※※※※※※※※※※※※※ 2018的最后一天了,这一年过得怎么样 24.成仙与食肉 第二日司徒佳回城的路上,心里还都是齐恬昨日所说之事。 本是说此间乡风的特异和不通处,没想到说着说着,齐恬又说到了缘降院的灌识之事。司徒佳才知道大世家的这一技法原是有出处的,而齐恬灌的正是“真仙”对此世间的描述。据她所说,缘降院所得的通识与后来通天堡所灌者有许多矛盾处,不问也知哪个更真一些。 “那他们是不是都灌了缘降院的通识?”所以那些大世家才能知道灵珠的用法,才有如今遮天的势力。 “应该不能。”齐恬道,“灌通识的那屋子,据说只有异界人出现了才会打开,连那灌通识的东西,也是我到了那里坐定,才显露出来的。那时候他们都忙着磕头拜神仙……” 司徒佳心里又疑惑没准这也不过是他们几家联手故弄玄虚。可是据齐恬所言,确实有人带了她破界前来此地,这可不是此间人能有的能耐了,那定是真仙。且连灵珠也是人家给的,那更不能同这些家族有什么关联了。 这么说来,齐恬自缘降院里得的知,才是真知。那真知说多罗巷的这一群不过是“不同修路”的,而临仙界的也不过是“修者聚居处”,更没有提过世上有所谓“半仙”,只说了此间风行“服食丹药”却并没有说不吃丹药就有违天道了…… 那几大家族,世世代代把持着缘降院,他们当中,到底有没有人知道这些“通识”? 再一个,齐恬所言果然百分百可信么? 司徒佳想了一路,只觉事情越来越令人疑惑,这世道似乎也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你今日去找恩公了?嗐,我刚试出了几样料材,早知道就让你带过去给她,看看是不是她想要的东西。” 司徒佳刚到家里,司徒故就兴匆匆来了,说了这番话,司徒佳对自己这个弟弟无可奈何,拉他到一旁坐下道:“你还真忙上这些了!我正有事儿要同你说。” 说着便把昨日同齐恬的所言所语细说了一遍,又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司徒故点头道:“我倒觉得恩公的话十分可信。不说别的,若是她但凡知道这生料对性命修行有丁点害处,也不能现在这样了。再说那多罗巷同临仙界的事儿,我觉着也说得通。 “你忘了?虽然外头都说从来没有多罗巷出来的过仙门的,事实上并非如此。再一个那临仙界的,都说过了仙门的,里头还好些其实是受不住自己过不了仙门的打击,不知跑到什么深山老林去了。因寻不见人了,只说是成仙去了。 “至于说那几家知不知道……我看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你看恩公知道的这些事儿,于他们而言并无所谓真假。说生料其实可以吃?如今他们可就靠这个把着天下呢,知道了难道要大张旗鼓说出来?再说没有半仙,这半仙都是他们几家出的,有没有他们自己不清楚?” 司徒佳听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是我想岔了,他们本不在乎什么真假,要紧的是能一直把世间人等都装进他们的圈套,替他们忙活生生世世。” 说到这里,未免气愤:“祖父总说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唉,要我说来,我恨不得能立时破了他们布下的这罗网,叫他们的谎话都大白于天下!” 司徒故劝她:“你就别管这些了。异界人现世,不知道几年几十年后仙门就要开,你还是好好修行,过了仙门是正经。” 司徒佳皱眉:“我还想着,要不要这次……先、先算了……” 司徒故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什么?你说的什么胡话!多少人一辈子没能等到一次天门开,死都不能瞑目。你这轮上了还不去?自小多少神算都说了你是个神仙命儿,什么叫这次先算了?要是下一次要一百年之后呢?你又怎么说?” 司徒佳道:“你别气急,我也是……唉!祖父年岁大了,身子也不好,如今家里只有我的丹术尚可,你、你又不肯用心学!若是没得着灵珠还罢了,大不了叫族里那几个有天分的进里头来做事。可如今灵珠已得,往后就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了,贸然叫外枝的知道了只怕不妥……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司徒故撇嘴:“你就是说我丹术差呗。可如今有了灵珠,往后做的辟谷丹,同丹术的干系能有多大?我怎么就不成了……” 司徒佳不忍心说他,只好道:“不说这些了,反正异界人现世之后天门开,都是在他们存世的时段里,没准这次等个三四十年才开呢?不必先争这个。” 司徒故也点点头,还是道:“姐姐你想想,咱们现在这样,靠的到底是什么?是祖宗传下来的丹术?还是成仙的祖宗?你若为了这点丹术,把过天门的事儿给错过了,才是糊涂了!过不去是没法子,要是能过去,你往后记得捎几句话回来,只怕我们家就得了大好了!这不比你多炼几炉丹强?!” 司徒佳心里还担心自家起步时候那几家岂有坐视之理,只怕到时候手段一出,自家这里应付不来。只是自己这兄弟最不吃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不好说出口,只好笑道:“还是你说的在理。” 只是世上事岂非常常如此?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一年尚未过完,这天夜里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华光,把个半夜照得如白昼一般。 齐恬正在同人“聚众喝汤”,被外头亮光吓到,“警察来抓喝汤的了??” 却听得“哐当”一声,几个人慌忙起身不知道怎么的把桌上的汤锅给带到地上了,撒了满地的汤汁。 只是这会儿却没人管得上了,一个两个地往外头跑去,齐恬顺手把锅子拿起来放好了,才跟着出去瞧热闹。 “什么东西这么亮……”说着话跨出门槛,却见方才纵情喝汤的几个这会儿都直挺挺跪在院子里,一脸激动虔诚。 因他们都朝着北边跪的,屋子门朝南开,齐恬一跨步出来,差点没喊“众卿平身”。 “天光现,天门开!天光现,天门开!”一起喝汤的年纪最大的一个颤着声儿叨咕着,忽然放声大哭。 边上一个连忙扶住了他:“总算等到了!老哥是有仙缘的人!总算等到了!” 到后来,齐恬终于知道了,这是传说中的“天门开”了!据说这天光一现,月内天门必开,就是大家过天门成仙的时候了。 “我可刚安顿下来啊……”齐恬心里想的同旁人不大一样。 自从入了“团伙”,她得以结识了许多人才。同主流价值观的“清心寡欲”不同,这些能工巧匠们多沉溺于某一道“奇技淫巧”不可自拔,颇多佳作,让齐恬大开眼界。 在与人相熟之后,她开始用手里的金银换人家的东西。不仅找人照着自己从前穿惯的样子做了衣服,还淘汰了之前在仙灵坊买的那些被褥,打造出真正的高床软卧;又拨出一间屋子砌了池子,引净水洗浴;改造了洗手间把“生秽”的事儿也整得十分便利雅致……甚至还同几个人联手做了几样消磨时光的小玩意出来…… 这么说吧,除了饮食上还得靠丹丸,偶尔一些菜汤菜叶调剂调剂外,其他的方面她真的挺知足的了。 是没什么口福,不过从前工作忙得不行的时候,也想过“这人为什么非得吃饭不可呢?”“要是人不用吃饭,跟树似的晒晒太阳就行该多好啊”……得,现在实现了。 更何况这美食眼前没有,但前景看好。司徒佳的弟弟在食材寻找上挺有天分,后来送来的几样东西,有一样吃起来像撒过椒盐的土豆,可把齐恬美坏了。只是那东西长起来挺慢,不是容易得的。 后来齐恬终于露出獠牙直说了自己想吃肉,司徒佳听了脸色都改了,还是她兄弟有胆色,对齐恬道:“丹丸里面要用血肉生料的不多,尤其是我们家做的方子,更少用到这个,所以一般都是外采的制剂。这东西野生的不敢用,最好自己养起来,只用净水净食,再试过毒性,才敢给您拿来。” 一听说可以,齐恬差点没给司徒故跪下。 谢了又谢,司徒故不好意思了:“您是我们家的恩人,我们做的这点事儿不及您助我们的万一。” 齐恬心说你才是我的恩人呐! 如今还不知道司徒家的鸡鸭鱼肉养好了没有,这天门就要开。听说自己是必定能过天门的,也不知道这天门一开开几日,说什么也要等自己吃上这口肉再走啊。 尤其再想到自己钱庄里的十几万两银子……齐恬都有些不想过天门了,“要不等下回再说?” 真不是她不学好,那修真的故事她看太多了,尤其如今的自己看来也不像是个主角命儿,过去不定干什么呢!再说她这几十年一直都过得乱哄哄的,好容易现在有份踏实日子过了,她还没过够。 “有‘肉’真富贵,无事小神仙。”要啥自行车啊! ※※※※※※※※※※※※※※※※※※※※ 2019了,但愿今年能有点长进 25.怀璧其罪 天门要开! 人同人之间最大的差距就要出现了。这不是你富她穷、她美你丑、你爹姓李他爹姓赵的小打小闹了,这是神仙同凡人的差距!这不是几年半生的输赢,是生生世世的无法比拟。 要是只在网站报纸上看到“天边村的谁谁谁成仙了”,那也罢了,就跟地球那边谁中了两亿彩票一样。可若是同你自小一起长大,被从小比到大的“对头”成仙了,偏你被打落凡尘呢?那是老天爷指着你的鼻子说:“你不如她!死都不如。这辈子不如,下辈子更不如!下下下辈子统统不如!” 太悲剧了。要防止这样悲剧发生的最好的法子,就是“先保证自己能成仙”。这叫立于不败之地。 东方萌现在就在这样一个局里。 东方家是个大家族,这世上数得着的大家族。东方萌出身近枝,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过她自己太争气了,六岁那年经过了十几轮的测试,成了东方家着力培养的“仙根儿”。 旁人一辈子都只能拜其车驾的“仙子”,是她天天能见的人。她住的地方,用的木料是多少人家想求一片做个挂件而不能的。她从那时起,就不知道丹丸还有十日以下的,更不晓得“杂味儿”是个什么东西。要说“贵”,除了“仙子”们,只怕没谁能比过她去了。 可这东方家里,过着这样日子的却并不止她一个。再者,除了这东方家,还有西门、南宫、上官……谁家里没几个天生有仙缘而受宠的人物? 如今,见真章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 外人不知道,这一群“仙根儿”过天门之后,若是不能成仙成神,往后的日子就是地狱了。既被天门证明了没有“仙根”,再回来自然不能再过那样的日子了,往后能住什么地方服什么丹丸就得看个人本事了。 ——只怕到时候凤凰转眼不如鸡。 有时候东方萌都忍不住羡慕那些当了一辈子仙根儿却没能等来天门开的前辈们…… 现在她们赶上好时候了!大好年华天门已开,只做了这么些年的凡人,就能去做神仙了,你说好不好?如果能顺利做神仙的话…… “姑姑,你说我能过天门么?……”这日她终于忍不住了,偷偷问东方家的“仙子”。其实论起来,她们都不知道要喊这位什么了,辈分太高,但是仙子有规定,只许她们喊“姑姑”。当然了,这也是仙根儿们的荣耀,旁人只能跪着喊“仙子”。 “你可愁什么呢……”仙子的声儿平平无波,虽然年早过百,容貌和声音都还是当年的样子。 唉,便是回来不留在那里,能如姑姑这般,也好得很了。东方萌心里这么想着,嘴里道:“我总是有点担心。” “这都是命数,你想也无用。” “有没有什么法子……” “若真有什么法子,人人都用了,你又怎会看不见?” 东方萌长叹了一声不说话了。 仙子一日里多半时间都要静修,静修时候整个院子里除了特定的几个人,都不许留在那里。东方萌小的时候也曾仗着受宠想赖在那里过,后来受了极严厉的训斥,如今是再也不敢的。 从仙苑里出来,她心里不安宁,想修习一会儿只静不下心来,只好作罢。出来叫人备了车驾,就往外去了。 先去了仙灵坊自家的药铺,这铺子里管事的是嫡枝大房的几个儿女,同她还算合得来。二房因也出了一个仙根儿,就没那么好亲近了。 到了地方,说少东家正在上头说话,东方萌便顾自上去了。到那里一看,见二房的那个仙根儿东方笙也在,心里就是一动。 果然那位见她来了,便说有事,顾自己走了。相互擦肩而过,连个招呼都没打。这在她们说来不是个事儿,——神仙本就不该讲究虚礼的。 那大房的一对子女,也是看破不说破,送走了去者,又迎来人:“妹妹今儿有空过来逛逛?” 东方萌给两位都见了礼,才笑道:“正闷得慌,来看看二姐姐和二哥哥。” 坐下说话,闲扯了几句,东方萌才问道:“上回说七叔在炼一炉琉璃清心丸,不知道得没得呢?” 那两个对视一眼笑起来:“今儿净是问这个的了。” 东方萌面色一滞:“不会我来晚了吧?” 二少爷笑道:“不止你,都来晚了!七叔偏心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出炉都没拿这里来,就全给了南宫寒了。” 东方萌脸上先是一松,接着一紧道:“七叔也越来越不像话了,连个内外亲疏都不分了么!” 二姑娘笑道:“要论起来,南宫寒还是七叔的亲外甥呢……” 东方萌截了话头道:“我们这里可不论这些亲戚。都得看看姓的什么!” 二少爷怕俩人说起火来,刚想要拦着,却又叫二姑娘抢在头里了,她道:“你也是瞎了心了,这时候还管起什么清心丸来。要是那东西真的有用,家里怎么会只有七叔一个人炼它?要我说啊,你不如想想别的道儿,还靠谱点。” 东方萌见她说得太过明白,不由得有些羞怒:“清心丸自然是清心宁神用的,还能有什么用!” 二姑娘一笑,低声道:“那我就说我自己的吧。哎呀,听说……异界人……嗯……” 东方萌差点没跳起来:“异界人?什么异界人?哪儿来的异界人?你说什么异界人?……” 二姑娘看着她乐了:“哟,这异界人嘛,自然就是异界来的人,还能有什么用!” 东方萌深吸了几口气,换上笑脸道:“二姐姐,你到底哪里听说的,什么异界人的事儿?” 二姑娘正了神色:“如今天光现,仙门要开。以前不都说异界人现世就会开天门么?可见是有异界人来了……这还用得着听说?……” 东方萌抿了抿发干的嘴唇,问道:“二姐姐是不是知道、是不是听说了,哪里、哪里有异界人?” 二姑娘摇摇头,又道:“我就想知道,你们都拼命找这个异界人做什么?” 东方萌见自己问话不成,反要被套话,遂站起来笑道:“二姐姐既不便说,那我别处打听打听去。”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笑道,“我劝二姐姐别费心思打听了,便是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在这里,都派不上什么用场……” 她一下楼,这里二姑娘就砸了个匣子。齐恬要是看见了心里准高兴,倒不为别的,这撕逼场面闪烁着熟悉的气息啊! 二少爷说自家妹子:“你提什么异界人……南宫兄要是知道了,我们可就失信于人了……” 二姑娘道:“我说什么了?我说我知道谁是异界人了?!一个个都心怀鬼胎的!老天爷都不长眼,怎么挑了这么些人生仙根!要是升仙的都是这么帮子玩意儿,那仙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二少爷连连摇头:“你就是嘴上太少把门的了。我知道你气什么,其实也用不着。也没见仙根儿们都升仙去的,便是去了,到时候还不都得回来!毕竟家里这么供养他们,他们成了仙,也不好意思就那么走了不是?” 正劝着,外头说“南宫少爷来了。”俩人才住了话头,定定心,一起迎了出去。 南宫寒,就是那位客栈的少东家,上来坐定后,笑道:“这几日真是人心惶惶,倒不像升仙,像是要渡劫。” 二少爷苦笑道:“光来问你得的那炉琉璃清心丸的就不知道几拨了。我们只好把你供出去了,你可别怪我们。” 南宫寒乐了:“这事儿你们不说也瞒不过去,去丹房一问都知道了。让他们来找我吧,我让几粒与他们。” 俩人说了不少闲篇,二姑娘忽然开口问道:“为什么那些仙根儿都想找异界人?” 南宫寒一愣,叹道:“我就说那日不该叫你们知道的……现在有人搜寻起来,你们心里自然别扭着,告诉她们也不是,不告诉她们也不是。” 二姑娘一步不让:“你不用说这些,你就告诉我们实话。” 二少爷有心要劝,看看这场面,只好咽了口口水低头看自己脚尖。 “唉……”南宫寒长叹一声,他是南宫家的核心人物,知道的事儿多,他在拿捏,看怎么说给眼前的人合适。这二位同自己自小亲近不说,往后除非自己过仙门,要不然这交道只怕要打一辈子。且家里几次跟自己提了,眼前这位二姑娘,一个不好就是往后自己孩儿的娘…… “我本不打算告诉你们的。她们会如此,是因为她们知道两句话,这两句话,一真一假。只是那真的有地方可查,那假的却没法子验证。她们也就因那句真的连着信了那句假的。” 那两个默默不语,只看着他说。 南宫寒道:“这两句话是:异界人身上带着灵珠;异界人之所以都能升仙,就是因为他们身上带着灵珠。” 二姑娘一下子就要站起来,被她哥拉住了,南宫寒接着道:“异界人来此地时,身上确实会带灵珠,这灵珠也确实有大用场,但是同升仙毫无干系。所以他们现在想找异界人,是惦记上他们身上的灵珠了,不过惦记了也是白惦记。——就算到了手也不会是她们的。” 二姑娘已经瞪大了眼睛,抖着嘴唇道:“那、那异界人若是、若是被挖了灵珠……会、会不会,死?……” 南宫寒差点笑岔气,忽然觉得若是娶了这样一媳妇,也挺有意思。 26.仙福永享 临走之前,南宫寒对二姑娘道:“那些仙根儿……你不值当同他们生气……” 二姑娘叹道:“我早听说你们家那个堂兄专喜欢寻你的错处,也就你脾性好。” 南宫寒回头看她:“记住,不用同他们生气。” 二姑娘叫他这一眼看含糊了,一低头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南宫寒这才笑笑顾自己走了。 这里二少爷心里想着:“看来自己这个妹夫是板上钉钉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异界人的身份总是能打听出来的。 仙门已开。这门,可真是“仙门”。就在临仙界以北的大片原野上,出现了一道光幕,淡如薄纱,绵延数里,——除了仙家,哪里还有这么大的“门”呢? “这门开几天的?天下的人都得赶这里来?”齐恬问刚从神算子那里回来的辛列嫂。 如今的多罗巷比往日冷清了许多,自那日天光现世,很多人连夜离开了多罗巷,有的去临仙界那里席地而坐,有的去城里租了地方,大概想淡化一下多罗巷的腌臜气味,好增加些升仙的几率。 辛列嫂这几个没挪地儿的,则忙着找人算星象时辰,据说过仙门也有各自命数里最相合的时辰,这个时候也都是宁可信其真了。 最纠结的是那些拖家带口的,又盼着自家儿女能过天门,又怕从此母子父女天各一方,岂非生离死别?连许愿都不知道怎么许合适了。或者一家人同时登仙?也就想想吧。 齐恬也着急,前两天司徒故叫人带话来说:“东西已经得了。” 她赶紧就跑去了一趟,本想拿来自己在后头的碉堡里烹制,司徒故说如今非常时候,怕齐恬那里弄起来气味大,节外生枝。再一个这东西制熟过程中是不是有毒性还两说着,所以还是他那里制好了再给齐恬合适。 齐恬便把如何烧制烤制的事情罗里吧嗦叮嘱了足半天,不是她嘴碎,实在是这东西太难得太金贵了! 说回辛列嫂听了齐恬这话,叹道:“难道你们暮犸洲没有开过天门的?这天门自然是处处都有,要只这一处,偏远地方的如何赶得及?” 边上一人也笑道:“若果然那样,只怕咱们这地方都得叫人给占了,地价能涨个百倍千倍!” 齐恬现在都不在意什么旁人的看法了,她已经想好了,等吃上一顿饱饭,自己就上路!…… ——怎么听着那么不吉利呢…… 洛丰急匆匆过来,问过辛列嫂算得的时间,又拿出自己的来,比一下俩人前后只差了没多会儿。刚笑一笑,又发愁道:“狸玢说不去过天门了……说同猿涌商量了,怕到时候一个过去一个过不去……唉!没法儿说!” 辛列嫂道:“哪儿那么容易过去了?!也是瞎起心思!” 洛丰道:“可这话没法这么劝呐。我也说了这意思了,结果人狸玢说了,若是果然过不去的,那去不去不是都一样?若是过得去的,一个过去了留另一个……不愿意。我说那没准还两人都过去了呢?她就笑笑。唉!” 辛列嫂也跟着叹气。齐恬不说话,别人的事儿她不知道,没法随便给主意。 辛列嫂正要问他,忽然外头说有人找齐恬,齐恬便急急出去了。 这一出去就没回来,辛列嫂等了半天,出去问刚才报话的人:“齐恬呢?我还没问她的升仙时辰呢!” 那人道:“来了一辆圆车,她上车走了。” 辛列嫂就道:“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洛丰道:“方才她说她没算什么时辰,许是见我们都算了,也找人算去了吧。” 辛列嫂道:“也不是瞎胡闹么!她知道哪家准哪家不准?” 又有人从前头急匆匆走过,辛列嫂打招呼:“这是要去哪儿?” 那人道:“时辰快到了,赶紧过去。” 边上的人见这位空着俩手就带了个自己,便道:“你、你就这么去了?” 那人边走边回:“还带什么啊?能过去就成仙了!过不去照样回来过日子!带个什么!” 这里便有人道:“仓哥,你要过去了,你这院子就给我吧!” 那人已经走过去一段了,头也没回道:“你同蔫儿商量吧,他方才也这么同我说的!” 路边的人都乐起来,这多罗巷里剩下的人,连升仙都那么不严肃! 又说齐恬出门见了是司徒家的车,便知道是自己的“大事”有着落了。随车来的是司徒家城里头铺子的管事,见了齐恬十分客气。 他道:“本来姑娘要来的,家里老太爷忽然把她叫了去,少爷说等不得,就让小老儿来接您了。” 齐恬忙道无妨,又说起时下最热的事情来,这管事的便笑道:“小老儿昨日便去过了,神仙不收,还是好好做人吧。” 齐恬也笑起来。 一路无话,到了城里,似乎少了许多的人。“这么些都升仙去了?”这成仙的概率还挺大…… 管事的笑道:“说是都这么说,图个吉利,多半都是去临仙界那里坐着去了。都在等自己合适的时辰,怕离得远了,时辰到了赶不上,那就懊恼了。” 正说着,忽又听得对面有哭声,齐恬往窗户外张望,管事的道:“也是造孽。这家的小公子自小都说是天才,算了许多神算,都说是神仙命儿。这一早去了,结果没能过去。据说出来就又往里闯了几回,几次三番不成,就直接碰死在了边上的石头上……唉,这爹娘的心呐……” 齐恬不忍再看,长叹了一声。忽然想起司徒佳来,估计司徒家的老爷子忽然把孙女叫回去,或者也是有这个担心。 忍不住又想起自己的那个“肯定”,若是不能过呢?不能过就不能过吧,这不是马上就有肉吃了么!在这里也混熟了,安安耽耽过一生有什么不好…… 快到铺子的时候,忽然车走不动了,老管家下去打听了一句,上来道:“恐怕要劳姑娘走几步了,说是有仙人要去仙门边上替大家祈福搭桥,这头的路都给封了,我们得打他们身后绕过去。头里这一截都不让走车了,只能走……您看看这个时候……” 今儿要随车都差点没寻着人,幸好他已经去过仙门了,再说本来也没那么大指望。 齐恬心说我真是好事多磨,赶紧我吃了这一顿就找司徒佳一块儿过仙门去了,她什么时候合适我就跟她一块儿。 想得都挺好,车绕了一大圈,到一个路口不能走了,她便跟着那管事一起下车慢慢往前走。这一段冷僻,也没什么人,想必想求仙福的都在前头大路那儿跪等仙人呢。 走过一条街,折转一条小巷,“这地方就算让行车,也过不来啊。” 老管事笑道:“若是让走车,就不走这条路了,走方才那大路了。” 正说着,一个人不知道哪里冲出来,眼也不看人,一下子把老管事给撞倒了。齐恬一把拦着他,正要说话,那位自己先急忙道起歉来:“对不住对不住,我急着去看神仙……您怎么样?我扶您去这边的医馆看看吧……” 老管事有些吃痛,只是人家这态度他也没别的话好说,便道:“往后走路看着点儿人!”又道,“我这还有事儿呢,你走你的吧。” 那人却不肯:“大爷,我这后儿个过仙门,您不让我管,我可怕造孽!您有什么事儿告诉我,我都替您办了!” 齐恬知道老管事是担心自己,便道:“这路到头就是大路了吧?我自己过去就成。您还是就近看看吧,家去有些远了,万一扭着了容易伤上加伤。” 老管事也确实觉着腿有些痛,这升仙是没指望了,可还想多活几日呢,加上这人满口的造孽赎罪的,便道:“那劳您自己过去了,我这……” 齐恬点点头:“我会同你们东家说的。” 老管事连连道谢,那撞了他的人上来扶住了他,架着往一另一头的医馆去。 这就又耽误了一回功夫,齐恬仰天看看,长叹一声,心说是不是吃肉在这里真犯天谴啊,怎么我这口肉到嘴边了总送不进去呢?! 摇摇头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刚从巷子里拐出去,往右手边走几步,一转让过那仙人要走的街,从铺子的侧面进了院子。 往里走时候,好像听到哪里有人一声为难的“啧”,齐恬停了脚步,四下看看,并没有什么人。心说眼前正事儿,就算真有什么人为难着,自己也没空理了,待我吃了肉再说! 把她迎进来的小伙计一脸灰败,齐恬心知这位恐怕也试过仙门了,心态可比不上方才的老管事。 听说老管事被人给撞了一下,小伙计皱眉:“刚又走了俩,不定回不回来呢,这又摔坏一个,可怎么好!” 走到厅里,一个管事出来接过了齐恬,道罪道:“家里老太爷又遣了人来把公子爷也给叫回去了。公子临行前吩咐了,您来了就请去丹房,还给您留了句话,说‘这是前肩,先拿小的试试,果然行得,明儿后儿再来大的。’您看是现在就去丹房还是……” 齐恬心都快蹦出腔子了:“去,去,走,现在就走!” 管事的赶紧前面引路,齐恬紧随其后,到了最里头的一处丹房。管事的便停了脚步道:“您请。”这地方按着规矩他们是不能进去的。 齐恬点点头,自己推门而入。果然见中间的石桌上放着一个匣儿,打开来一看,里头一个挺厚的布袋儿,解开结绳,摸出一个热乎乎的纸包来。一股熟悉的烤肉香就钻进了鼻子。 “嗬!”三两下扒开油纸,一口咬上去,还没落嘴里,就听得外头管事的问道:“您看东西对吗?” 一惊赶紧松口,想起来这是在人家丹房呢!罢、罢、罢,这千辛万苦得来的一口吃食,这么着急忙慌得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赶紧回家,关上门,踏踏实实享用。 嘴上答应着:“不错,替我谢谢你们东家。”手里胡乱把那纸一裹,还装回了袋子里,只是那匣儿太大个儿,倒不好拿。索性一顺手把那布兜子揣怀里了,又保险又保温,自己还踏实。 推门出去,管事又问:“公子爷和姑娘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您……” 齐恬摆手:“我知道的,我还是先回去了,外头现在乱,不好走,我早些回去踏实。” 管事的听了这话便道:“那我让车在帘儿路口等着您,这里出去只能劳您自己走一段了。” 齐恬笑道:“我记得方才过来的路。” 说话别过了铺内人等,就往外去。 27.羊腿劫 从后巷出来,方才还有几个行人的道上现在一个人也没了。齐恬也没心思管这个,拐过一弯,便往大街上去。 忽然一团毛茸茸青灰色的影子冲了过来,齐恬只看那东西目露凶光还带着獠牙,吓得“嗷唠”一嗓子就往边上飞跑。头还没来得及转过去,就听一阵尖叫,“咣当”一下不晓得撞了什么东西,只听得边上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它又不会咬人!你怕什么!看你干的好事!!”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齐恬被撞得晕里乎的,心里直喊晦气,忽然听了这话,不由得怒从心起;正要破口大骂,忽然看清眼前这一半耷拉到地上一半还半悬空的东西似乎哪里见过…… ——仙驾?得偿所愿,这下可真是“近距离”看了。 “她把仙驾撞坏了!” “造孽啊!神仙息怒!” “神仙会不会一气之下把天门给关了呀?!” “简直祸国殃民啊!” 齐恬听在耳里,都快被这些人的脑洞气笑了。 事儿是不小,但是这人都得讲理吧。齐恬揉一揉自己的肩,转转脑袋,看着方才说话的那人道:“这也不能都怪我吧?那小畜生忽然跑出来吓人,我还是受害者呢!” “嘶……”众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这个人管天灵鼠叫“小畜生”…… 果然那车上下来的姑娘气得脸色都发青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齐恬皱眉:“这不是个畜生,难道还跟你一样,是个人?” 姑娘气怔了:“好,好!说一千道一万,你今天这仙驾你给撞坏了,等着抵命吧!” 齐恬笑了:“神仙原来都这么不讲理的么?我只听过欠债还钱,还没听过欠债偿命的。” 姑娘冷笑一声:“那你该听听欠债难偿,一命抵账的!” 齐恬道:“你说吧,怎么个偿法?你都没问我,怎么知道我赔不起?” 姑娘笑了:“你赔得起?这是仙驾,你当是用破铜烂铁能赔的么?能做这个的东西,我说出来你听都没听过,——灵珠!知道吗?灵珠!这车毁了,起码要三颗灵珠才能赔得起!那是仙界的东西,你见过吗?还有你刚才看不上的小畜生,单凭它是仙界来的这一点,就比你这个装模作样的‘人’强!” 齐恬起先听说“灵珠”俩字,差点没乐出来。——这东西别人或者不知道,你小爷我可清楚得很呐!忽然又听她狮子大开口说“三颗”,把方才要出口的话咽了回来,冷笑一声道:“你真是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三颗?你回去问问你们家大人,你们……”说着看了看那仙驾上的标识,“你们东方家归一块儿,趁这三颗灵珠吗?上回天门开的时候,费劲巴拉地才弄了几粒回来?一颗,还是两颗?你这破车要三颗灵珠,真当谁都跟你一样没见识么?!” 她俩来言去语的,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们已经有点看不懂这个热闹了。灵珠是什么东西?天门开的时候弄回来?还有,这撞车的人什么来历,怎么这么大口气? 齐恬再看一眼窝在那姑娘怀里还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的“小畜生”,更气了,又道:“带畜生出来牵着点儿那是人遛畜生;带畜生出来散放着不管,那是畜生遛畜生!别跟我说什么咬不咬人的话,你生的它你知道它脾性,旁人谁知道?!你说我撞坏你东西,我倒要说你存心纵畜伤人,意图讹诈呢!” 那姑娘听了这话面上一寒,齐恬也顾不上得罪不得罪人了,直瞪着她。 你说她这一口吃食,都惦记到跨界了,都快成了心魔了!好容易今儿能到手,偏偏一路上就没个顺利的时候。要归起来,也有一半在眼前这个装模作样的“仙驾”和半仙身上。她能不生气? 她又有真神那里得来的通识,晓得根本就没有半仙这个说法,再听司徒佳所言,她也早认定了半仙这东西就是几大家族弄虚作假拿来欺骗天下维持遮天之势的噱头。她心里对他们可没有丁点儿敬意,想借这个讹她更是没门儿。 两人争持,边上过来一个随侍模样的人物,过来冲那姑娘行礼道:“仙子问此处何事阻滞。” 那姑娘赶紧回了一礼道:“此人行路莽撞,撞坏了姑姑要换乘的仙驾,正与她说理。只她满口胡言,不止不肯认罪受罚,还口出狂言,不敬仙灵。大人来了正好,烦请帮我查一查此人的来历。——闯下如此大祸,总要有个交代的。” 边上那人听了便从身上掏出一个银色的小板子来,朝着齐恬从头到尾地照。 齐恬听了这姑娘的话先笑起来:“倒没想到半仙驾前都是这样说谎成精之人。什么我行路莽撞,明明是你养的东西忽然蹿出来扑咬吓到了我,我一时慌了神,才会碰到你的车驾。怎么叫你一说都成了我的错,全没有你的事儿?” 那姑娘冷哼一声,伸手轻抚自己怀里的宠物,轻蔑道:“满城谁不晓得这天灵鼠是来自天界的神物,自来只吃丹丸净水,何曾伤过人。说什么扑咬,全是狡辩之词!” 方才那边上的人都跪一地恭候仙驾,齐恬是从小街拐出来的,哪有人注意她?加上那天灵鼠的动作又极快,等齐恬撞了东西,它已经回到真主身边了,虽事实是事实,可又有哪个能给她作证? 齐恬摇头:“人在做天在看,神仙无所不知,就不知你这事儿怕不怕他知道了。” 她不信他们嘴里的神仙,可这不耽误她拿他们信的这个神仙吓唬他们,齐恬见那姑娘面色一变,心里挺得意。 这时候,那举了半天照妖镜的人说话了:“少主,已经查明此人身份了。原是暮犸洲出身,来都中数月,长居于多罗巷……”说完又凑近了那姑娘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 边上开始响起带着鄙夷的骂声,又有远地方没听到这里话的,一句句传了过去,没多久就达成了一致,——这撞坏仙驾的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齐恬哼一声不说话了,心说你们就骂吧,活该你们被骗一辈子。 这里那姑娘拿腔说话了:“我说呢,小灵儿怎么好好的会扑人,原来是堕落巷的腌臜玩意儿……” 齐恬笑了:“刚还说不会扑咬人的,这会儿又说好好的会扑人了,你的话可有一句能信的?” 姑娘笑如春风:“我说小灵儿不会扑咬人,但是它是神物,最知善恶正邪的。你说是它吓着了你,你才碰坏了车,我倒要问问你,你身上有没有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邪物?!小灵儿怕是冲着那妖邪之气去的!如今天门正开,你一身邪气,故意在此冲撞要替众生祈福的仙驾,究竟意欲何为?!” 齐恬笑起来:“你也知道过天门要福气?那你听没听过祸因恶积福缘善庆?如此颠倒是非欺哄世人,只怕生生世世都升不了仙!” 这话在这儿可比骂人家祖宗十八代更狠了,齐恬也是急了,那位显是冲着她怀里的羊腿来的,她岂可坐以待毙?! 却听得一声清冷之声传来:“升仙大事岂由你这小辈信口胡言?!”只见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让开了一条路,又一乘仙驾飘飘而来。这个上头还挂着个幌子,齐恬想起之前司徒佳所言,晓得这里头有人。想必方才那话也是里头的人所说。 果然周围方才窃窃私语的人这会儿都满身虔诚磕头在地,只差山呼万岁了。 齐恬在那里站着,纹风不动。 一阵死一样的静默,齐恬觉得胸口似乎飘来羊腿的香气…… “仙驾何人所毁?” 齐恬冷笑了一声,这也叫“毁”,你怕是没见过正经的车祸。 打开始她就对这搞乱市场的半仙没什么好感,听了司徒佳的几次话,她更认准了这些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真有事儿碰上了,观其言行,何止不是好东西,简直是个王八蛋! 那姑娘一指齐恬:“就是她。叫她赔她还出言不逊。” 半仙在车里道:“毁车赔账,天经地义。” 齐恬失笑:“真是挂了个神仙的名儿就真当自己是真神仙了,世间黑白都由你们说了算了是吧?纵畜伤人的是你们,要人赔账的也是你们。嗬,这神仙可好当了,只把自家养的大小畜生往路上一撒,便直等着收钱吧,好买卖,好买卖,真是神仙买卖!” 半仙没答她的话,倒是周围的人都激愤起来:“这堕落巷挺尸的邪人,居然敢这么说仙子!抓她到问仙殿问罪!” 齐恬都不带搭理他们的。 想那东方萌自小做了仙根儿,何曾吃过这样的话,今儿叫齐恬左一个小畜生右一个小畜生地骂,都快气疯了,这会儿沉着脸咬牙道:“好,好,我看你也不必赔了,只拿命抵罪吧!” 齐恬不吃她这一套:“你怎么不把你方才说的话再说给你家长辈听听?这辆东西,三颗灵珠,你可真敢开牙啊……”忽然她脑子里灵光一现,想起自己今日一路行来的各样诡异之事,猛然醒悟道,“好,好,好,不知道你哪里得的消息,难怪如此胡搅蛮缠,唱这么一出大戏,就是为了要讹我的灵珠吧?!” 东方萌脸色一变,忽然听得半仙的声音:“灵珠?你是异界人?……交出灵珠,你便可以走人。” 齐恬笑了:“好么,我说怎么养出的小辈这般无耻,敢情是随根儿的!你怎么不明抢啊!今儿的话说明白,你们设圈套是你们自己不积德,我可不上你们的当。让开!”又说东方萌,“事儿都败露了,你还想怎么样?!” 东方萌咬了嘴唇不说话,却听那半仙决然道:“留下灵珠!” 齐恬一听她语带威胁,不由得又气又恨:“我来此地,你们家中长辈尽知的,我倒要问问他们为何泄露我身份还叫自家小辈前来暗算我!有求有要明打明说,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又算个什么!” 她却不知自己这句话正惹了大祸,忽然天灵鼠一动,扑向了她,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见那鼠儿自她怀里扒拉了一个布包出来,三两下撕开了往地上一丢,边上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一堆破布烂纸上,躺着一条烤羊腿,上头还一个明晃晃的牙印。 28.众神退散 人群一静, 忽然又如炸了锅一般。 “妖人!邪物!” “要死要死, 我怎么这么倒霉看见这个了!这不会害我过不了天门吧!” “杀了她!杀了她!” “快把她架去问仙殿灭魂!万不能叫她转世了!” “这是个魔啊!是来害我们的魔!” 齐恬见这些人忽然都疯了一般,“我吃块肉怎么了!”这话却是说不出口了。——不管你觉得算不算回事儿,他们都觉得这是天大的罪过。她张了张嘴,发出的一点点声音早淹没在了周围愤怒恐惧的呐喊声中。 “灵珠拿来, 放你走。”她耳里清清楚楚听到半仙的话。 “休想!”这会儿她算想明白了, 今儿这一出就是方才那姑娘故意折腾出来想要诓骗自己的灵珠的。而这后来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起初或许不知道,这会儿倒有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紧急时候,她倒冷静了。想想这些日子同通天堡和缘降院的人的交往,据司徒佳所言, 那几个都是大家族真正的核心人物。虽则一开始确实哄自己兑了粒灵珠, 那也是阳谋。再后来虽有结交示好,但并没有针对索要灵珠做些什么。 这么说来, 眼前这两个人的所为, 应该是她们自己的主意。 那么事儿闹到如此田地, 东方家的高层会坐视不理么?还有剩下那几家呢? 不管怎么说, 今儿就算命交代在这里, 自己也不会把灵珠拿出来。有那个戒指在, 只要自己不肯,便是她们杀人焚尸也照样一无所获。今儿就算死,也绝不会叫这群小人如愿。 再说那群叫嚣着要把自己灭魂的跪地虫们, 齐恬现在都有些后悔支持司徒家的“破天”行动了。——干什么啊, 就让他们蒙在鼓里吃丹丸拜半仙好了, 真或者不真,于他们而言又有什么意义?他们又何曾去质疑过自己信的东西?! 也不知道那半仙是没能耐还是在顾忌啥,连着又催了两回齐恬,叫她交出灵珠,在齐恬拒绝后只言语威胁,竟也没有动手。 此时现场已经一片混乱,那谋划此事的东方萌早已彻底闭上了嘴,人也默默往后退了几步。事情已经演变地出乎她的意料,亦不是她所能掌控得了的了。她现在怕的是如果拿不到灵珠,事情又闹大到这般地步,自己又该如何收场? 万一拿不到灵珠、过不去仙门,自己回来就不再是仙根儿了,今日之事不知道会不会成了打压自己的理由。 若是果然过了仙门,却同这必定能过仙门的异界人撕破了脸。 为今之计,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既能拿了灵珠,又别叫这个异界人得过仙门…… “正是百年一遇开天门、凡人升仙之时,你明明知道这一番能有多少人升仙全要看本界所积福德,却偏偏捡在这样时候做出如此罪大恶极之事,让神仙见污秽血恶,怪罪此间众生!实在居心险恶、其心可诛!你自认来自异界,我看你恐怕是来自魔界的吧!” 东方萌此话一出,方才就喊着要灭了齐恬这个妖人的人群,一时都顾不得要与仙驾保持“尊敬的距离”,膝行着越发围了上来。 齐恬也觉得脑袋嗡嗡的,没想到今儿被一道根本说不通的道理逼上了绝路,陷入了热血脑残的包围圈,虽早打定了死也不叫主谋如愿的主意,这心里还是憋屈得几欲呕血。 “这位半仙是我们家里性子最狠的一位,你且与她虚言几句拖延一阵,我已遣人将此间事报于家中长辈,想必不会由着她们胡来。” 一道极冷静的声音传入了齐恬耳朵,抬头看见人群后又有一辆东方家的车,上头立着一个同东方萌一般打扮的姑娘,看来东方家里也不全是混人。 “你们这儿都是内家高手啊,个个都会传音入密?!”可惜她自己却不是,是以这一句儿旁人是听不见了。 “好,我可以给你灵珠。”齐恬忽然开口低声道。 “拿来。”果然半仙的耳力很不错,只是人太憨了,——拿来,凭什么? “你看现在这样子,给了你灵珠我还怕我没命了呢。” “你待如何?”半仙紧接着问。 说话间边上的随侍们忽然动了起来,把方才围上来的人往外驱赶。 “嘿,”齐恬冷笑一声,看一眼站在车前的东方萌,故意略大了点声道,“这个小娘皮暗算我在先,方才一番话又欲置我于死地,此仇不报非君子。你先把她的命取了,我便给你一颗灵珠。然后你再带我到仙门,我过仙门前给你剩下的一颗。” 东方萌显然听到了齐恬的话,自然也知道她是在同谁说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咬牙道:“妖孽邪魔,你还想借刀杀人?!” 正要再提了嗓门说话,忽然听得仙驾里道:“闭嘴。” 齐恬说了方才那番话,本就闭着嘴呢,这话显然说的不是她。 东方萌脸色更白了:“姑姑,切莫听信此人胡言……” 齐恬拦了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插嘴。” 东方萌还未来得及反唇相讥,却听得半仙道:“你之前同我说要借了我的车来,就是为了做这个的?还有,此人身上怎么会有海骸油的气味……小灵最闻不得这个你是知道的,你也知道我把它收在哪里,只是,我可不记得给过你……” 东方萌脸色白得发灰,整个人都开始打颤。 齐恬听了已经脑补出一多半的剧情,晓得这姑娘为了骗自己这点灵珠真是费了大劲儿了。忽然又想起司徒佳来,你看,要做买卖还是实在点的好…… ——这会儿她倒不那么慌了。 她在等救兵。 只是过了好一阵子,却并没有见到什么援军。半仙还在掂量,齐恬也不知道自己手上的底牌到底管不管事儿。 实在几家早就得了消息,东方家的长辈一听都先骂:“无事生非的蠢货!” 忽然又听说齐恬身上掉出了血肉邪物,如今人群激愤,便又转开了心思:“若是能因此叫她心甘情愿拿了灵珠出来倒也好。这一次的本是南宫家的买卖,他们想必也有安排。寻常小恩小惠维持着点关系,等这位要过天门时,他们得了消息自去送行。临行前把灵珠的事情一说,拿点那头的好处同她一换,善始善终。 “只是如今把我们给卷了进去,如何又落了实惠又不落口实……大不了就弃卒弃車……看天门给不给她们留门了吧……” 如此打算着,便又先遣人去看南宫家的动静。只怕南宫家的要替那异界人硬出头,那自己这边又要另作应对才行了。 且说南宫家自然也得了消息。起初是想去替齐恬收拾烂摊子的,不就是仙驾嘛,自家也有,别说修了,赔她们一辆也未为不可。之前几回结下了交情,这一回彻底砸结实了,到时候剩下灵珠的事儿倒好开口了。 这也是几家通行的做法,这灵珠的事儿中间不提的,怕万一碰上一个心思活络的坐地起价,对谁都不好。加上那东西这普天下也只他们几家的几个要紧人物知道,也出不了什么意外。 只是这回这东方家的小儿有些过分了,当然也是自己这边故意给漏的风儿。如今他们插手坏了规矩,之后再分天下时,东方一族也该有所表示,要不然服不得众。 可后来不争气的异界人怀里掉了那么个玩意儿出来,这就不是碰坏仙驾的事儿了。 “三太爷,您看怎么办好啊……” “没法儿办了!现在怎么说?这回还不照上回似的,好说是采料是受托的,上头还明晃晃的牙印儿呐!我们怎么说?明面上硬保了她,那就是同如今天下所信者为敌!说不定一个不当心,我们都叫人给撕了!” “那也不能不管呐,难道真叫那家得了剩下的灵珠!” 老爷子揉揉额头,“这事儿还得去现场看了随机应变才成。七少爷呢?”这是要找南宫寒。 “送五少爷和六少爷去天门了,还没回来。” “唉,事儿还都赶一块儿了。实在不行,只能叫人过去偷偷把她救了……再同东方家的算账!” 正说着,忽然通天堡的堡主一脸惊慌惊喜地进了屋子,见了老爷子都没来得及行礼,脸上似哭似笑:“寒儿……寒儿他、他过了仙门了……” “啊?!其他人呢?!” “都、都没有,只过了他一个……” “啊呀!”老爷子一声喊坐到了地上,手也抖起来,脸上也似哭似笑,“这,这……把那几个神算的铺子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砸了!” 后辈有能升仙的自然是大好事,可为什么偏偏是南宫寒呢?这娃打小算过多少人了都说没有仙缘的啊!南宫家往后的基业还指着他呐!这可怎么是好…… 其他几家没被卷到这事儿中间的,更不会伸手了,都保持着一个“密切关注”的状态,只等着哪家出了昏招,好一拥而上分些年肉。 齐恬哪儿想得到她就死在那羊腿上了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她知道,她、她……她大概会选择在司徒故的丹房就啃个干净算了,还要啥就餐环境! 可世上苦不就苦在没有这个“早知道”吗。 “你先把灵珠拿出来,再说其他。”这里的谈判也不顺利,齐恬手里有灵珠,但是人家手里有她的命。尤其现在,她的命分外地不值钱,何止不值钱,简直死有余辜。 “你是半仙,我可不敢拿,没准拿出来就不是我的了。” “你不信我,那我又如何能信你?” “你若想要灵珠,最好还是信我。” “我现在就去问仙殿等着,到时候不怕找不到灵珠。” 齐恬最怕的情况出现了,“哼,想必这样的事儿从前也有人试过的,可有成功的?我若丢了性命,你也别想得到半颗灵珠。” 两人僵持不下,忽然东方萌道:“姑姑,边上不太对劲儿了。” 那两个沉迷讨价还价的停下来,听得周围人群里开始有人质问:“难道东方家的想要包庇这邪魔狂徒吗?” “想必这妖魔许他们好处了!” “所以东方家要用一界苍生的福祉来同这妖魔换取自家的利益吗?!” “耽搁太长时间了。”半仙的声音发冷,她自然知道这样的话不是寻常百姓能说出来的。若再这么下去,自己非但不能得到灵珠,反而会因替家族惹祸不知道落个什么下场。 忽然一道白绫从仙驾里飞出,缠住了齐恬的胳膊,眼见着这位也是一不做二不休了。 “到前面的白光处,快!”齐恬忽然听到了司徒故的声音。 ※※※※※※※※※※※※※※※※※※※※ 三更第一章 29.生死对错 齐恬一看自己跟前三五步处出现了一个隐隐的白色光斑,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一较劲儿整个人就往那光斑处去了。 半仙大约没料到她手腕被缚还忽出此举,赶紧要再使劲时,忽然觉得对面一空, 大惊之下顾不得仙仪一伸手撩开了几层纱帘。 却见眼前半空里悬一彩船,灿若云霞,在这灰突突的世界里尤显得仙气逼人。而方才被自己缚住的异界人正沿着一道光柱缓缓登船。 “神仙显灵了!”方才满脸怒气喊打喊杀的众人, 这会儿都颤手抖唇喃喃自语,失声痛哭者都不在少数。 东方萌也是一脸惊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眼前的场景她消化不了,只好去看自家姑姑。那半仙一张如玉面庞上也是从未见过的震惊不解, ——看来这半仙也不知道真仙的事儿啊。 “装神弄鬼, 亵渎神使,尔等大罪!”那异界人上了仙船,忽然半空里又传来人声如此说道。 众人听了此言都大惊失色, 正想跪拜辩解几句, 互见眼前如过霹雳,轰隆一声,那挂着幡儿的仙驾裂成了碎渣, 一个一脸尘土的女子被震抛在一边。 “姑姑!”跌坐在地的东方萌哭喊着跪爬过去抱住那女子,一边朝着边上已经吓傻了的随侍们喊:“快备车!还在等什么!” 一直跟着她的一个中年侍者赶紧走到之前歪斜着的仙驾旁, 也不知道做了什么, 那仙驾便又飘了起来。这里东方萌赶紧扶着自家姑姑匆匆上了那刚“修好”的仙驾, 吩咐一声, 一行人掉转车头忙忙地去了。留下边上跪了半天的人群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又说齐恬当时拼着掉只手往那光圈里扑去,只一刹那,半空里显出了一艘飞船,——司徒故是个外星人?! 紧急时候也管不了人胡思乱想。 一道光笼住了她,方才缚在她手腕上的白绫便自动松脱,紧接着她便不由自主双脚离地开始往飞船“飞”去。 ——这不是飞碟么! ——那半仙儿没枪吧?这会儿要给我一梭子我可完了! “升仙”要的是范儿,衣袂飘飘,缓缓上升,给目击者擦眼睛和膜拜的机会。 正“升仙”的主儿心里慌,“快点儿!快点儿!快点儿!”她怕半路被打下去。 好容易进了船,见里头还挺凌乱,看着像个施工现场。这不会是个半成品吧? 正要找“船主”说话,忽然听得那几句喊话,并“轰隆”一声,扒到窗边,就看到了方才那仙人鬼哭狼嚎信众不知所措的场景。 “现在送你去仙门吧。”司徒故这才从前面不知道什么地方走了出来。 “多谢相救!”齐恬十分诚恳得地同人道谢。 司徒故摆摆手:“都是应该的。若是没法子还罢了,有法子却不用,那就不成个人了。” 齐恬看看周围的乱劲儿:“这是……你新做的?” 司徒故看看齐恬:“托你的福,要不然光有这架子大概只能去河里漂。” 齐恬乐了,她一看这阵势,就想到了估计是用上了灵珠。 忽然她手往前一送一摊:“都给你吧。” 司徒故看着齐恬手心里那个青灰色不起眼的东西,“灵珠?!” 齐恬点点头,又道:“你没见过?” 也是,那天他没跟着去啊,或者这飞船是充电似的不用见灵珠本尊? 司徒故没有伸手接,他道:“这个本就是仙界的东西,你拿去那边估计能用得上。” 齐恬摇摇头:“若是果然能用,那大概也该同这里的金银一样。去了那边就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了,还是在这里用场大。再说了,你救了我的命,又帮我出了好大一口恶气,我也没别的东西可谢你的了。” 司徒故这才伸手接了过来,道了声“谢谢了。” 他要是真像他爷爷那日似的恨不得磕头谢恩,齐恬就不知道怎么合适了,眼前这样倒挺好。 许是已经拿了齐恬的谢礼,也没什么挟恩图报的顾忌了,司徒故才把今天的事儿说了个明白。 之前司徒佳过天门的时辰已经算明白了,就在今日,可她却拖着不想去。家里祖父着急了,才把司徒故也叫了去。祖孙几人把接下来的大事计划都摊开来说了个明白,叫司徒佳放心,更指明如今她升仙才是对司徒家最大的帮助。 司徒家要起势,除了已经有的秘法和得自齐恬处的灵石,还必须得赢得足够响亮的名声。虽则他们本意是要打破如今遮天世家的联手蒙骗,但是同时与所有世家对上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利用这次天门开的机会,闹出些异象来树立自家“真有神助”的形象,再趁他们势力相争时联弱锄强,自己先跻身一流世家,再图后事。 所以他们本来是想用这半成品的飞船,在司徒佳过仙门的时候造一个司徒佳被真仙迎接的异象,来提升自家名望的。结果刚到那里,就听说了齐恬的事儿,祖孙几人商议了,决定放弃司徒佳这边“真仙显灵”的戏码,赶去救齐恬要紧。 “那你姐呢?” “已经过了天门了……” 司徒故没说的是,当时他执意要先用“真仙显灵”送自家姐姐过仙门,至于去救齐恬,只要再把那飞船的外观略改一改,想必也能蒙混过去。 司徒佳晓得他的心思,便道:“要改外观,不得耽误时候?若是晚了救不得齐恬,我们一家良心难安。再若败露了,那东方家立时便会反扑,现在我们又如何是她家对手?且我若真能过去,在这边如何声势,在那边看来都是空。你要让我现下有的荣光,不过这里的一句叹,其实都是虚的……” 最终司徒佳径直过了天门,也不愧她从小的仙缘之说,果然进去了之后再没回来。而司徒故则根本没有去试,——我现在想做的事儿,给我个神仙当也不换。 之后又听得南宫寒居然也过了仙门,司徒故的心思更转了起来…… 只是这些倒不用都告诉齐恬了。 “她已经过去了?唉,我起先还担心呢。”说着就把自己路上见到的那个过不得仙门就自尽了的孩子的事情说给司徒故听了,叹道,“过了也不过是换个地方活着。这里把这事儿说得太玄太高,反铸成了悲剧。” 司徒故笑道:“你这话也就同我说,别个听了定要骂你。你是准定能过仙门之人,才能如此说来。定能过的,要不要过去都在自己。可一心想过的,费尽心机,使劲了力气,却就是过不了;那一个神仙世界就在门那边,你却死活过不去,这几十年心里滋味,又岂是如此轻描淡写便能了的?!” 他这话叫齐恬想起今日要想要逼死她的人群和设计害她的东方萌、意图强夺的半仙来,叹道:“活在一堆歪理里而全不自知,真是可笑可叹!” 司徒故笑笑不语。 船行不快,不过这省了过山渡河的绕远,没过多久便看到前头的仙门了。 司徒故道:“我看也不必停船了,你只往那光处一跃,怕就过去了。” 齐恬听了连连摆手:“不成,不成,万一我没能过天门,直接给摔死了可咋整。你可就白救我这一回了。” 司徒故也笑了,把那船隐了身往人烟稀少处落去。 齐恬则掰着手指头算起来:“我在多罗巷还有一宅子,给了你吧。那宅子倒不值多少钱,可后头的大鼎还是很有意思的,你可以看看,没准炼生料用得着。我还有十几万两的银子存在通天堡的钱庄里,这是印信和凭证,到时候你去取了吧。拿出一万两来给辛列嫂,其他的你看着办……” 司徒故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场安排,倒也有些动容。 没想到说到最后,齐恬又从指头上退下来一个不起眼的环子,递给司徒故道:“这是我过来的时候给我灵珠的那人给的,里头不丁点地方,能放几粒药丸什么的。你在灵药坊进出,有了这个就不怕他们查了,给你吧。” 司徒故眼睛都瞪大了,最后叹一声,接了那指环过去看了一回,齐恬在边上给他讲如何感知其中内容等话,司徒故也没着耳朵听,翻来覆去看了看,还是扔回给了齐恬。 齐恬挺可惜:“用不了?这东西可能得认主,你要不滴点血在上面试试?” 司徒故摇摇头:“有几句话,本来不当我讲的,今日一别,估计也无再见可能,您本是我们一家的恩人,今儿我斗胆,说几句不中听的,您若不爱听,只当我没说,您看可成?” 齐恬不好意思了,她怕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这位大侠而不自知,现在人家算账来了。好在反正往后也见不着了,骂就骂吧。便道:“你只管说。” 司徒故想了想道:“您今日之难,说起来还有多半是我害的。若不是我给您寻了那腿子来,您也不至于被逼到这等田地。那几家把着缘降院的,都是一世一轮,这回是南宫家的,所以您来了他们就处处护着您,跟您攀交情。估计他们也是想等您要过仙门前,求您把剩下的灵珠让与他们,有之前的交情在,想必您也不会不肯。 “这回您被东方家的算计了,他们实在没有道理不来相救的。想来也是怪那掉出来的腿子,激起民愤了,众怒难犯,这时候若要保您,那就是同如今天下的正邪共识为敌了,所以才迟迟未曾现身……”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这帮脑残、蠢货!信着些什么也不会去追究根底,活该他们世世代代受骗上当!”齐恬一想起方才的场景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的就是您这个行事了……”司徒故却并没有顺着她说,“您总是只抱着您认为是‘对’的那一套,此处世上与您所知不相应的,您便直当他们是傻是呆。您说他们不曾追究过根底,那您又追究过什么根底呢?我们这个船本是意外,若是没有这东西,您今儿可就死在您认为的‘没道理’的‘道理’上了……” “那你还替我……” 司徒故叹道:“我是给您寻生料了,我知道这个不是不容于天的,可我也知道这是不容于世的。天是正理,世就不是事实吗?知道自己所做的事儿是不容于世的,和认为世人都是傻子而做着不容于世之事的,这两者行事态度绝对不同,便也有不同的结果。 “您是异界来的,同我们这凡人处已有如此多的不同,此去仙界,恐怕不同之处会更多。您这样‘天下事许多没道理只我有道理’的想法不改,只怕去了那边更多凶险。方才见您待人实在坦诚,我也不怕得罪您,说这几句话,看您愿不愿意听吧。” ※※※※※※※※※※※※※※※※※※※※ 三更第二章 30.仙路分两段 齐恬被司徒故一番话搅乱了心绪, 一时也说不好是有理没理,不过人家肯定也是为了自己好,想不想得明白再另说,还是先郑重谢了他。 司徒故见她还算“受教”, 便又把当日家里先祖传回来的关于仙界的一些说法和叮嘱也告诉了齐恬。 说完了他道:“本来我姐已经过去了,你们在那里碰了面,她自然也会同你说的。不过这个还不太一定, 我先祖说,到了那边也不一定就能熟人相聚,还是先说了保险些。” 这又同方才的那段逆耳良言不一样了,临去一陌生地方, 能多了解点那边的实情可算一大利好。齐恬又想谢人家, 只是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那迷你储物戒指人家还不要…… 司徒故看她的样儿便笑了:“你们异界来的都是带了运数的,要不然怎么就你们都能过仙门呢?且不管怎么说来, 如今也是我们受你的恩惠大。若你日后还念着我们家同你这点缘分, 等你金丹大成之后,什么时候路过这里,能再回来看看我们家, 就是我们家真的仙缘了。可不敢再受您什么谢!” 齐恬看过不少的文,想着金丹应该不难吧, 心里也就放下了, 临迈步前, 还跟人回头一拱手:“那就后会有期吧!” 司徒故叹着气笑, 这些异界人还真是不同寻常,还跟自己后会有期呢,自己哪儿活得到那个时候! 那飞船一直隐着身,在那仙门边上来回盘旋着,司徒故很等了一阵,果然没见齐恬再回来。 ——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去了那边了,刚结识不久难得意气相投的恩公也过去了……不是都说过天门万人千年难成一个么?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倒这么容易了…… 是一等一的好事,喜事,可从此再难相见,——升仙与为鬼,于亲近人而言,又有何不同?不过一场生离死别。 转了一会儿,便回头掩了踪迹往自家药园去了,还有许多大事迫在眉睫,容不得他在此儿女情长。 在之后的血雨腥风中,偶尔司徒故也会想起自己的姐姐和那位糊涂的恩公,不知道自己搅动的这一场场翻天之变,在仙界的她们看来又是何形状?是不是如小儿游戏一般叫人笑叹?…… 又说齐恬一脚踏入那光门中,打算着一开眼就要见到琼楼玉宇、海外仙山了。结果呢,那一脚好像没踩实在,咕隆一下子不晓得掉什么东西里头了。四周围一片软乎乎的,手脚都能伸直,只是好像在棉花糖里头,伸展间又有轻微软韧的阻力。 ……我这是重新投胎了?这过天门,合着就是死一回??…… 齐恬觉得这事儿怎么总同自己想的不一样呢!怎么总这么诡异呢!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觉得四周围的东西正在慢慢收紧,自己的手脚腰背渐渐地都动弹不得了。虽然方才也还没调整到自己舒服的姿势,可这会儿各处都被支撑包裹着,倒是也不在乎什么姿势不姿势的了。 既来之则安之。如果真是投胎了,那死都死了,就等着再生出去吧……是不是?这会儿着急慌张也没什么用。齐恬索性彻底放松了,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儿。 一会儿她就觉得整个人进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就像从前上班午休的时候,趴那儿迷迷糊糊的,好像周围的事情都清楚,可一睁眼半小时过去了。这状态挺舒服,齐恬觉得无比放松。 就在她整个人都快飘成一朵云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真的跟被风吹着的云似的慢慢散开了,又像大团的雪落进了热汤里,——老子在融化?!…… 她心里浮起这个念头,可却丁点也升不起反抗的情绪,倒有些像在旁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觉得那方才被溶解了的“身体”又慢慢凝聚起来了,一寸寸地拼起来,相互找着彼此,陌生又熟悉的,齐恬都有点怕它们搭错伴儿。 就在自己又重新感觉到自己身体、试图掌控它的时候,一直轻飘飘的大脑忽然像被猛灌了一勺赤红铁水,沸烫灼烧,好像要把大脑皮层的沟回都给熨平融合一般。 齐恬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要碎了,失去意识之前,她狠狠想起了自己来这里前、断食期间看过的各种美食吃播画面。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念太过执着,之后她自觉混乱时候,心里眼前都一再重复着香酥鸭、花生猪手、蜜汁火方、酱牛肉、辣鸭脖的倩影…… 再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居然好好地站在那里。没有棉花糖、没有铁水,自然也没有鸭脖子。 这是一处极空旷的所在,像一处掏空的高山,又像一个刚生出来的天地。上有天光,只不见日月,四下灰茫茫一片,零零散散站着不少的人。一个个都披头散发,衣裳也都变了模样,一色宽大的灰白宽袍,分不清男女老少。 齐恬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陌生,似乎轻巧紧凑了许多,这里也没镜子,抬起胳膊看看,——嚯!瘦了这么多! 想必其他人也是一样的遭遇,这会儿都在愣神。还没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的指令,齐恬连声儿都没听到,就“知道”要往另一边去。 走过一段遍地砂石的所在,又出现了一个光门,不过比仙门要小得多,也更亮一些。 众人在那光门前站定,齐恬扭头时,发现了几个熟脸。 头一个就是设计陷害她的东方家的毒妞儿,居然也过了天门了,看来这修真界果然是善恶不分的所在。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出去就得整天琢磨法子阴人害人抢人储物袋去…… 她看见东方萌的当儿,东方萌也看见她了。脸上有一丝意外,紧接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一下子十分阴沉。齐恬想起司徒故玩的那一手,心里还挺得意,心说骗了这些人以为我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往后应该也不敢对我如何了吧? 她却不想想,那明明被“真仙”接走了的人物,忽然又同旁人一样出现在了这里,这又叫人怎么想呢? 东方家的另一个姑娘站在另外一边,齐恬看见她时,她冲齐恬微微点了点头。这位就是当日给自己传音的那位了,齐恬是非分明,不能一棒子把东方家的都给打死了,便也朝她点了点头。 她还看见了洛丰,这叫她有几分意外,只是洛丰似乎有什么心事,离得又远,齐恬使劲瞧她,她只盯着地上看。齐恬还想再找找司徒佳的时候,前头的人开始动了,一群群往那光幕里走去。 那就跟着走吧,这地儿也干不了别的了。 也不知道过了这光门又要往哪里去…… 心里想着,人进了光幕里,却并没有能一下子穿过去。使劲走了几步,也还在光里头。 疑惑间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紧接着腿上一热,人就盘坐在了地上。这地上也不是地,也是一层光。这一回可比上一回难受多了。从脑瓜顶到脚后跟像过电一样,一阵阵的密集针扎,渐渐那些针扎之处慢慢连在了一起,成了一条条细细的线流。 只在那细线成流时起,周围的光线便似活了一般开始往那细细的电流中扎,那好容易聚成的线流一时容不得这许多光,便阻滞了起来。这一堵,那些光都躁动起来,在短短一段可通之地疯狂游走,适才的线流禁不住,便崩作了一截截…… 那光流聚起时候,齐恬起初的针刺感便消减了一些,正要喘口气,忽然周围光流挤入,直闹得她自觉要整身爆炸一般。再到光流寸断时候,那苦痛,比肉身能受的高出万倍,好似整个魂灵都被撕碎了一样。 若可以选,她真恨不得立时死去。 只可惜这会儿她什么主也做不得,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更别说了结自己了。 那光流碎成了片片,造孽的四周围的光点光线还不停歇,仍旧往她身上来。齐恬这时候已经放弃了,什么都放弃了,放弃抵抗放弃愤怒连放弃都放弃了。要不然能怎么办呢? 这些光线光点又在不知何处聚成了一团,之后便开始不由分说地沿着那破碎的高速路一路向前。每到断裂处都要阻滞片刻,把那断头的捋顺了,裹挟着继续往下一段去。 齐恬晕不过去,默默旁观着自己神魂所受的寸断和重熔之痛,因没了情绪,那些痛觉都变得无比清晰又冷漠,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这一道道的光流都衔接了起来,开始自由流动。边上的光点们也不再那么肆无忌惮地往里冲了,要自己费点力气,才能把它们拉几个进来,忽然就从如狼似虎变成欲拒还迎了。当然齐恬这会儿可没想招惹它们,她可不想再来一回这滋味了。 等那光流流过几遍,齐恬觉得身上越发轻松了,方才的憋闷感也没了。不止没了,还觉得无比通泰舒畅,就像从重度雾霾忽然换到大山深处的森林大氧吧一样。 正高兴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呼吸……现在这种呼吸到无比新鲜空气的感受不是呼吸带来的。 “我没气了?” 她小心翼翼地,特别留意地吸了口气,——没事儿,可以呼吸。但是,但是好像哪儿不一样了! 她开始上下感受自己,捏捏胳膊捏捏腿,面色渐渐改变;呆愣了许久,她回过神来,才又吸了口气。 不对……现在我喘个气都得自己注意着了?!一个不留神还就断了气了?! 老天,这到底是成仙了还是成鬼了! ※※※※※※※※※※※※※※※※※※※※ 三更第三章,再见! 31.说的和做的 这该算完事儿了吧?齐恬想着, 虽然她也不太明白究竟要完的是什么事儿。只那光还包围这自己,想要出去,左右走几步也还是在光里,她也不敢乱撞了。这要待到什么时候去! 她现在最想找个确保没人的地方, 痛痛快快洗个澡,搞搞清楚到底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里倒是猛一瞧也是一个人,谁晓得周围多少眼睛呢, 她不敢造次。 又等了一会儿,没见别的动静。她也不着急了,索性依旧盘腿坐下,停了呼吸, 那么静静待着。许久, 居然没有感到有憋气的感觉。再想起自己身上的光流,结合自己这么些年的网文经验,她眯起了眼睛:“灵气入体?” 想到了这个, 再看边上的光幕时就不是从前的眼神了。 还等什么啊!立时静心敛气, 开始想法子把那游离着的点点光点往自己身上引。试了好一阵子,发现这光点还不是打哪儿都能进入身体的,专有几处特别好使。再一看那位置, 齐恬心说我来着了,感谢祖宗智慧, 百会、涌泉、劳宫都是好地方啊! 她也是多少年练出来的, 自己想了也做不得主的事儿少想, 想了徒增烦恼;自己能做主的事儿就得认真干了, 没法子,她能靠的也只有自己。 就这么几个月时间忽然换了俩地儿,这回更是身子都不晓得叫人改成啥样儿了,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情形,她都不管了,就顾着自己在那里抓光点拓光流。——有点事儿做心里踏实,比空想好。 也是一个人一个想法,一个人一个命。 可惜如今那光点真不容易存,且就算真的汇入光流了,也没见那光流变宽丁点儿。齐恬也不着急,这事儿总得慢慢来。 如此过了不知多久,忽然不知哪里一闪,齐恬自觉略一恍惚,人就回到了方才遍地砂石的空旷处。 “哎?”她人还是盘坐着的,这会儿地上可硌人,赶紧起来了。又疑心方才都是发梦,可是方才那么坐着可没觉得硌得慌啊…… 都没得空四下看看,脑子里就出现了一段话,也不好说是话,因没听着个声音,倒像是极高明的灌子给灌的。 那话的意思就是恭喜脱胎换骨,取得修身,往后勤加修炼,来日可期。 齐恬心说这做灌子的人还挺厉害,这么悄无声息地就给我灌上了? 正想这个,忽然听得一阵凄厉的哭声,“为什么?!为什么?!我不信,我不信!!” 另一个极为清冷的声音道:“再往那边走,你即刻便死了。只这一处有自你们那里引来的俗气,能供尔等呼吸。” 又有一个声儿道:“便是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那个清冷的声音漠然道:“此处乃两界交界处,不通轮回,死在这里就是孤魂野鬼,只等哪个修鬼门的进来捉了去炼魂,不受凌霄庇佑。” 因周围都是灰茫茫一片,地方似乎极大,只能约略看见几个人影,眼前这热闹也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连那声儿都分不清来处,好似四面八方传来的一般。齐恬听了这话心念电转,却也没想去探什么究竟。 “众人闭眼。”齐恬脑袋里出现了这一句,便乖乖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强光笼罩,霎时又换了一处所在。 再睁眼时眼前是茵茵绿草,绿树鲜花。想起方才这位说的什么不能呼吸的话,那你们这里的花啊草啊的难道不进行光合作用?她心里反复想着这一句,半天,没人理她。看来你们只能传音,不能读心,嗯~~~ 再看远处,雾茫茫的,隐约可见几棵高楼般的巨树,上面垂挂着一个个蛋样的巢窠…… 齐恬一挑眉毛,心里正吐槽,忽听得一人道:“仙尊,我兄弟这便要回转了,我有几句话想劝他,不知可否……”齐恬收了心思,看不远处,有几个人被圈在一个大圆圈里,个个神情懊丧。 这边几个穿着灰袍的一脸肃然的人听了问话,看了说话人一眼,相互点了点头道:“速去速回。” 南宫寒赶紧谢过那几个人,便匆忙往那群人所站的地方过去。没一会儿,又有几个人也请示了往那边去。 齐恬想起司徒佳说过半仙都只出在大世家里,想必那里头站的,和这边过去说话的都是那几家的人了。这几大世家一回就能有这么些升仙的,可以啊,说不准人家家里真有什么妙法呢! 好奇引颈张望,看那几个人似乎都在捎递东西。还有南宫寒不知为何一脸痛苦,最后叫一个灰袍人一脸不愉地给揪了回来。 齐恬站的比较靠前,这会儿使劲往后看,想找司徒佳。 “快看!这就是他们的秘法!”她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儿,这几个回去的,不就是所谓的半仙么?再看他们刚才使劲塞的东西,想必那些灵珠就是这么带回去的! 他们这么一下得能带多少回去啊!咱们就那两颗,恐怕干不过他们啊!——齐恬心里越想越着急。 哎,不对!南宫寒哪里来的东西……我,我怎么什么都没有?难不成方才其实是个寻宝游戏,我给坐地上白耽误了?! 再一次一贫如洗的齐恬这会儿可听不了这样的事儿,一想到这个可能,她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 没一会儿,那群人所在的小圈子上闪过了一阵光华,那些人便都失了踪影。只是在他们消失的时候,齐恬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真想去捡啊……”都不知道是什么,她就想去捡,实在也是穷疯了。这会儿她可真是身无分文啊。 磨磨唧唧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拐过弯都看不见了,她又是好奇又是心疼,一心还想回头看,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像还真叫她“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影像。 “这样也能看到?!”她又吓了自己一跳。 “我说他们刚才怎么根本不拦着呢!”齐恬模模糊糊看到几个灰袍人把那圈子都搜罗了一遍,自己就算能得着空偷偷跑回去,也没渣儿了。 难怪方才那些人给要回去的塞东西,那般明目张胆,他们也只做未见。原来还有这么一手。反正到时候过不去的都是他们的,这么说的话,只怕他们还恨不得几大家的多塞点过去呢。 “唉!多么熟悉的味道……”齐恬摇着头。心里忽然觉得修界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进来开始的一番奇遇给她带来的对仙界的好奇和一些些胆怯惶恐都淡了不少。“吃拿卡要,神仙手段呐!” 等再看那些“高高在上”的灰袍真仙时,她脑子里都是他们往袋子里收东西的样子,哪里还能当他们是什么“仙尊”! 回去的回去了,留下的都到了一处空旷所在。 一眨眼,每人手里就多了一个储物袋,也没人教她们怎么用,齐恬“看了看”,发现里面是一套衣裳和三块石头。 “各位已是修身,从此各修各路,请吧。” 这话倒是说出来的,挺大的声儿,只是没看见说话的人。 紧接着又一恍惚,就到了一处路口。这下彻底没了方才那种雾蒙蒙的感觉,一切都清清楚楚的。齐恬方才从头到尾都没看清到底有多少人,反正肯定比现在站在这里的要多。 现在这里就站了四五十个人,因都穿的一色的衣裳,一个个披头散发的,齐恬一时间也认不出谁是谁来。 这路挺宽,只周围不见什么人烟城镇,倒是那几棵“鸟巢树”越发显眼了。 如今路边都停了几辆车,看着都不大,不晓得是不是来这里拉客的。齐恬抓着储物袋的手指头紧了紧。 “那是南宫家的幡儿……”齐恬忽然听到一声低语。一回头,只见越发清瘦了的司徒佳正看着她笑。 齐恬一回爪就握住了她的手,“哎呀!”她都有些想哭了。这忽然找到了熟人,才知道自己其实也没那么没心没肺。 “齐恬……”俩人还没来得及说话,边上又来了一个。 “洛丰!”齐恬伸出另一只手,又抓住了一个。 “同你在一块儿可太好了……”洛丰眼看着就要掉眼泪。 “没事儿没事儿了,看,咱们不是还在一起么!” 俩红着眼圈只顾着相互安慰,司徒佳却十分冷静:“原来大世家的势力连这里都有了……”这一声似明白似叹息。 齐恬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只见南宫寒和另一个同东方萌一样打扮的姑娘都各自上了边上停着的车。 “她叫东方笙,也是东方家的仙根儿。” “对了,你说这些大家族是不是真有什么秘法啊?你看他们这一波就过来不少人,平常人家可没有这么多。” 司徒佳却摇摇头:“并没有,他们本就人多……东方笙这一辈的光近枝就有三四百人……” 齐恬撇嘴:“不是男婚女嫁生儿育女都不是好事儿么,怎么他们都可劲儿生啊。” 司徒佳听了愣住了,好一会儿才道:“真是步步处处不能轻心轻信啊……” 32.初来乍到 那几家挂着自家幡儿的车, 接了自家的几个人就走了,留下这群“散仙”不知所措。 这时候齐恬开始怀念“灌子”的好来了,甭管他里头多少暗搓搓的心思,起码也真告诉你事儿啊。现在这样算什么, 路倒是就在脚下,谁知道顺着走前面是妖兽是邪魔! “各位,前面就是念来城, 我们是城里几家丹丸坊的,若有愿意去我们那里修行做事的请上车。” 齐恬看看司徒佳,对方也瞧瞧她,都没动弹。 一时另一边车上的人又道:“先上车吧, 若是不愿意去我们丹房的, 便在城里下车也好。你们现在只有灵力,并不会使用,要生走过去, 不晓得走到什么时候去。” 一个人上前问道:“不知车资几何?” 几个车上的人都笑道:“本来就是来接人的, 一趟是跑两趟也是跑,不消资费,请上车吧。” 眼前只这一条路, 齐恬和司徒佳对看了一眼,便往离得最近的车上去了, 洛丰紧紧跟着她俩。 这车直落在地上, 都不算“上车”。大小同个亭子仿佛, 圆圆的门, 齐恬还怕自己会撞上,一矮身进了里头,发现里面大得像个大厅,惊得她瞪大了眼睛,赶紧回头想再从外头看看,“砰”地撞上了后头的司徒佳。 还好没撞结实,要不然这猛回头的劲儿非给撞肿了不可。 自觉失态,齐恬干笑两声往里走,拣了个就近靠窗的位子坐了。 司徒佳也是一边走一边转着脑袋四下看,脸上也是又惊又喜。 挨着齐恬坐下,洛丰坐到了她们对面,都没来得及落座就压低了声儿道:“这是仙界了!” 陆陆续续又上来几个人,稍等了会儿,又来了一个,进了门直接喊:“我天!这么大!神仙手段呐!”就有回头招呼的,“哎!快来快来,里头大的很呐!”这一嗓子,呼拉拉就进来了一大群。 等车门关上,齐恬心里大概数了数,恐怕有一多半都上了这辆车了。 都没说几句话,车们就又打开了,还是方才那个大喊神仙手段的哥们先起来往外走,看了一眼没出去,回头朝里面喊:“嘿,真到了嘿!” 齐恬朝窗户外头看了看,这才发现那窗户外头的“景致”就没变过…… 一行人下了车,却是一处十分宽阔的所在,“真是个跳广场舞的好地方,真广场……” 起先招呼他们上车的人站在一旁,等她们都下来了,才笑道:“喏,到地方了。这里就是念来城。这里头什么都有,你们自己先逛逛也好。往后若有想来我们那里一起修行做事的,便往那边的屋子去,都有人招待的。” 说了这话,同众人一笑别过,不再多言,驱车走了。 齐恬和司徒佳又对视了一眼,她两个起初见那阵势,只当是趁着她们初来乍到要哄了她们去做什么苦力的,还以为到了地方没这么容易善了呢,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我们……我们去哪儿呢?”洛丰一边好奇又紧张地四下张望,一边问那俩。 司徒佳道:“先去人多的地方看看。” 齐恬点点头:“看看店铺,先知道知道这地方什么东西什么价儿。” 洛丰叹道:“若是能找到庄子灌一下灌子就好了……” 她是打小灌过来的,若没有这个,叫她一点一点自己琢磨去,她可不会。 方才那个招呼了许多人的大汉走了过来,挺热情道:“你们准备去哪儿?大家都是新来的,我们一块儿走吧。人多好有个照应。” 齐恬就看司徒佳,司徒佳点点头道:“也好。我们准备去那边看看。”她说着一指远处店肆林立处。 那大汉连连点头道:“好,我们也这么说呢。” 如此,除了几个不喜欢扎堆的,剩下的都一起往店铺那边走。一路上难免自我介绍一番,说起来处,彼此都知道,看来这都是一个界的。也有姑娘自来熟,问得深了,齐恬就同人家打哈哈。 这么走了好一阵,还没到地方,便有人道:“这不会是个蜃影儿吧……” 闹得大伙儿也都含糊起来。 还是司徒佳道:“比方才瞧得清楚了些,应该不至于。” 又走了许久,总算近在眼前了,恰有人从对面走来,见了他们的样子,停下来笑道:“怎么不用灵力?照你们这走法,走一辈子都出不了这城!嘿,新来的吧?赶紧找地方学功法去吧!”说着嘻嘻哈哈笑着顾自己走了。 “这人穿得真花哨……”齐恬还在消化那人说的话,却听得耳边有人如此说道。再回头看那人一身淡粉鹅黄,忽然想到:“这人是男是女?”又想起之前自己身上的变化来,心里有些不安,恨不得赶紧找地方安安生生彻查一番。 “看来得用灵力才成,可怎么用呢?” “灵力?什么灵力?哦,你说身上那些亮线啊?” “是啊,要不怎么说是仙身!看来这东西能用……” “你说这仙界不是挺鲜亮的么?哪里说不许用颜色了呢?” “瞧那楼高的!还都带彩儿!天,那什么东西这么亮!” 等走进了街巷,这群人就更叽叽喳喳停不了嘴了。没办法,一心模仿仙人活了一辈子了,结果到地儿一看发现人真仙界根本不是那一套,自然不吐不快了。 齐恬没觉得如何,她“装人”的历史短,加上知道那地方许多东西本来就是自己瞎琢磨的,对这些强烈对比没什么感受。她急的是别的。 “真是一穿回到解放前呐……”想想自己现在全身的家当就都在那小小储物袋里,一贫如洗,一贫如洗啊!可愁死她了。齐恬生平不怕苦不怕累不怕委屈自己,她最怕的就是穷。本来一穿白捡万贯家财,谁知道过了没两天好日子就又穿一回,成了个小穷仙…… 所以她先一把拉了满脸感慨的司徒佳和洛丰进了边上的店里,也不管人家做什么买卖的,进去就问价儿:“您这里都怎么卖啊?” 店家抬头看看她们几个,笑了:“哟,下边新来的吧。我这儿是卖各样书简的,您现在来问可早了点儿。” 齐恬不以为耻:“您好眼力。正是想同您打听打听,想晓得这边的日子怎么个过法儿呢。” 那人乐了:“怎么过?修行升级!还能怎么过!这里没你们下头那么些乱七八糟的,就讲一个——‘能耐’!一级一级的过法儿,您要是有能耐有运道,能修个三四级的,日子可不就逍遥了么!” 齐恬点点头:“这修行也得有个地方呆吧,也不是干修就成的吧?” 那人道:“地方倒是无所谓,您要乐意,往山里开个洞府,定上百八十年能升五级那也好啊!” 边上一个买东西的听不过去了,插嘴道:“你别欺负人家新来,到时候人家出来了不照顾你买卖,你就知道哭了。”又转头对齐恬几个道,“修行升级没什么好说的,功法都差不多,看你干的什么活儿,要紧还是丹丸。这都是有数的,生灵丹吃一瓶,再来一粒破脉丹,准能升到二级;越往上越要好丹药,这个跑不了。” 那店家也收了玩笑:“修行,什么修行,挣灵石买丹药吧!只要能挣着灵石的,什么都好说。” 司徒佳一愣:“灵石……那请问灵珠呢?” 店家道:“灵珠?那可买不了丹丸,这丹丸都是一瓶一瓶卖的,最低阶的补灵丹一块灵石一瓶,换灵珠就得一千颗了,没人拿那个买丹丸,费储物袋!” 司徒佳都傻了:“一千……一千灵珠换一块灵石?” 店家点头:“是啊,我们说灵石,就是一般的灵石哈,你别跟我说什么中品高品的,我们可没见过那些玩意儿。” 司徒佳赶紧问:“这、这哪里能兑?” 店家看看她:“哪儿都能啊。我这里也成……你要换灵珠干什么的?买养兽食料?” 齐恬拉了司徒佳一下,司徒佳才醒过神来,摇摇头道:“不、不是,没什么,我弄错了……” 嘴上这么说着,同齐恬握着的手都快把齐恬的手榨出汁来了。齐恬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呢,可这些事儿现在想了又有何用。 店家看着她们摇摇头:“有空在这里闲逛,不如赶紧去找个正经的活计,炼坊的、丹房的、灵兽园、药园子……这些地方才会要你们这样没根基的新来人。去得早了还能得些好处。” 如此逛了几家,大概弄明白了一些事情。 “看来还是得去找方才送我们过来的那几个人……” 都打听明白了,这三块灵石可过不了几日,尤其想要升级就得有合用的功法和丹药,这都得要灵石。功法这里倒是有卖的,至少都得十几灵石起,她们三个加一块儿都不够买一份的。 而她们这样刚刚练气一级,又不会什么功法的人,能做的活计实在不多,也就那几处大场子愿意先教她们,自然也有条件的,别处根本没人会用她们。 三人一商量,决定去当时那人说的“会有人接待”的地方。 定了主意便要寻一块儿过来的人,转了几圈也没见着人,还是她们问的头一家卖功法的店家告诉她们的:“人都一块儿走了!这去的早的都另有好处的,他们听了便赶紧去了。你们怎么还在这儿转悠呢?赶紧过去问问!别都招满了你们可就难办了……” 幸好三个人狂奔到了地方,一问起来,还招人。 “我们去是做什么活儿的?你们会教我们功法?管住不管?工钱怎么算?……” 司徒佳在边上一脸钦佩地看着她。 接待她们的人不说话,拿了几块细条石头出来,递给她们道:“放眉心,用神识。” 神识?我都有神识了?!齐恬差点没跳起来。 先接过来往眉心一贴,只觉得温温的也不是那么凉,然后干嘛?她看看边上那俩,眼看着她们也不懂这个。忽然她就想起自己方才拐过角模模糊糊“看”到的场景,福至心灵,一动念,忽然脑子里就多了一些事儿。 里头接待她们的人拿了另一个短笛一样的东西转过来,正要施为,看了齐恬一眼,面露讶异,点头道:“嚯,这倒难得,无师自通了。” 33.往事休提 “你出身何地, 从前是做什么营生的?”那人拿了短笛朝司徒佳和洛丰各点了一下,嘴里却问着齐恬。 齐恬不知道怎么说了,“我同她们一块儿过的仙门,从前也没什么营生, 那地方没什么事儿可干。” “你的仙缘还不错,我同坊里说一声,给你们安排去灵植园吧。” 齐恬也不晓得这话的真假, 只好先承情谢过了人家。 一会儿便来了一车,齐恬几人上了车,却发现方才先走的里头好几个也在其中。一问起来,才说丹房那边已经招满了, 正要去炼坊。 齐恬现在已经知道了这里招了人的去处主要是丹房、炼坊和牧灵坊三处。丹房是炼丹的, 炼坊似乎同炼器有关,牧灵坊大概就是养灵兽的。光看这个,也不知道什么好歹, 再说现在她们就算心里有偏好也说不上话, 只有听从吩咐的份。 众人见了略有些尴尬,齐恬倒觉得没什么,不过一块儿过来的这么点交情, 人家没管她们挺正常,太周全了她才不知道怎么应付呢。 可这车不知哪里调了个头, 却在丹房前停了下来。 一个进来道:“刚上来的三位仙师, 到灵植园的, 请往这边来。” 齐恬便同司徒佳和洛丰起身往外走, 之前的几个人疑惑了:“灵植园不是丹房的吗?刚不是说丹房已经人满了?怎么这会儿又进人了?” 这事儿齐恬可答不了,只作没听见往外走,却有较真的,跟着她们就下了车。对着来接齐恬几个的人,把方才的几句话又问了一遍。 那人也不接头,便道:“我是灵植园的,得了消息说过来接人。您说的丹房的事儿,那我不太清楚了。” 这人还想另外找人问,车上的催道:“还走不走?炼坊那里还等着呢!” 不得已,气哼哼上车去,低着头嘴里道:“什么地方都有怪事儿!” 她这话也没有对哪个说,自然也没有哪个答她。 这里齐恬几个跟着来接她们的人往里走,那人先介绍道:“我也是灵植园的,最近人手不够,正说要添些人,可巧你们就来了。” 先带着她们又上了一“车”,——只一块透明的板供人站立,连个扶手的地方都没有。说来也奇,几人往上面一站,那车就自走起来,没有一点晃荡。 车行先过了一片绿野;接着又是盘旋而起的绿道;忽而又进了岩洞,里头星星点点的亮,赤橙黄绿的草木;转眼出来,又是成片的水面,上头也高高低低栽满了作物;之后又有密林,又有浅滩,甚至还有一片荒漠一般所在…… “这……都是药园?……”齐恬好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 “是啊,这是咱们往后要进出的部分,还有些地方要专门令牌的,平时咱们也不去。” “好大啊……”洛丰喃喃道。 “噗,”带着她们过来的那位笑起来,“这里自然不是下界能比的,就咱们这念来城,恐怕比下界许多王国都大。” 听她说起王国,司徒佳问道:“你也仙门过来的?” 这人笑着点头:“这里八成以上的人都是下界来的。既都来了这里,都换了仙身了,便踏实在这里过日子吧。这里简单,只好好练功,升一级就是一级的能耐,就是一级的天地,没下边那么些邪的歪的。” “还不知如何称呼您。”司徒佳道。 “我叫乐蕴,之后大概会经常打交道,你们不消担心,这里该做什么都是明明白白的,做好了便得。” 几人都谢过她的提点,乐蕴又道:“现在我送你们去住地。先几日你们得先练功,要不然做不来事儿。这些到时候也都会有安排的,你们记得听吩咐就成了。” 齐恬有心想问问工钱的事儿,奈何一直没得着合适的机会,结果等到作别了也没能问出口。 乐蕴把她们带到了住地,齐恬仰脖子看到那一树树鸟笼,心里苦笑:“还是逃不过这命儿啊……” 洛丰则感慨:“那临仙界的住处还真是有来历出处的呢。” 巨大的树干,最底下开了一大门,——这要是漆个蓝门就是个兔子窝,里头住的还得叫彼得。齐恬心里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进去一看,这“兔子窝”地下铺的都是雕花细石,半空里浮着小太阳似的亮珠子,中间一个半沉的圆台,围着一圈半高柜,色作暗灰,描着不知道什么花样,流光溢彩。 齐恬看了心里点点头,这才像仙界该有的样儿,那灰扑扑的德行她真是受够了。 司徒佳则一脸的凝重和沉思,洛丰就像个不开眼的小丫头,齐恬都能从她的沉默里读出尖叫声来。 三个人往里一走,便有人迎上来道:“是到灵植园的仙师吧?” 齐恬这头差点都没点下去,她哪里算什么“仙师”! 还是司徒佳心稳,微微点头道:“有劳您了。” 那人便把三人引到了中间的灰台处,里头的人又一样拿了石头条出来,这下不用她们费劲了,拿了个短笛样的东西一点,她们便都“知道”了一些事儿。 边上递过来一个盘子,那人道:“请您伸手。” 司徒佳离得最近,便先伸手往上面一搭,那盘子上面生出点毫光来,里面的人把一块紫黑色小坠子在边上虚晃一下,那些光便收进了坠子里。那人又打了几个法诀,然后就把坠子递给了司徒佳。 紧接着是洛丰的,也挺顺利,她的坠子是黄绿色的。 到了齐恬这里又卡壳了,她把手放上去半天,那毫光只乱闪,里面的人看了半天不明所以,也不敢乱给坠子,遂问她道:“这位仙师,敢问您是哪里出身?从前做何营生?” 齐恬心说怎么都问我这个,就把之前的回答又照说了一遍。 里头的人说了句稍等,过了一会儿,又从上头下来一人。这里的人看着都是青春少年的模样,只这人的衣裳多了些纹饰,大概级别略高一些。 这人叫齐恬把手放那盘子上,看了一会儿,直问道:“你出生在何处?” 齐恬愣了一下,洛丰替她答道:“她跟我们一处的,她是暮犸洲的人。” 里头的人脸沉了沉:“这不对。” 齐恬同司徒佳对看了一眼,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说自己来自异界的事儿。 正这时候,过来一人道:“新人的身份传过来了,有几个有两个身份……” 纹饰衣裳的那位伸手拨过一片光圈,忽然停下来看着齐恬道:“你是异界人!” 齐恬点点头,又朝洛丰做了个“一会儿跟你细说”的口型。 那说话的人却有几分生气:“既是异界人,为何不早些言明?!” 齐恬坦然道:“我怎么知道你们要问这个,只说从哪儿来,那我就是过仙门来的啊!怎么了?异界人你们这里不收?” 那人缓了口气,淡淡道:“我们倒无所谓。” 里头的人听说一异界人,便另拿了一块墨黑的坠子出来,三两下一样办好了,递给了齐恬。 齐恬心里没底,便问那个看着还算面善的道:“劳驾您问一下,我的身份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那人也是一怔,笑一笑道:“在我们这里做事倒是没什么太大干系。你们过仙门都是塑了仙身的,只是异界人根性各异,别的倒没什么,就是练习功法的时候……有些有些为难……再有就是丹药,效果也同寻常的有出入……” 齐恬听了便皱起了眉头。本来以为过了仙门就没事儿,大家都是别处来的,都不是本地人。没想到自己这异界人的身份到了这里都吃亏。如今听来,这里的功法和搭配的丹药都很成熟了,照着走就能升级长能耐,只是到了自己这里只怕不灵。这不灵还没地儿说理去,也没什么人好问,这可不麻烦了么! 看她面露难色,里头的人还真是好心的,还宽慰她:“其实只要勤修,搭配对了丹药,总都能成的。最要紧是心态,许多异界人出事儿,都是出在心上头。看人家快了,自己慢,心里着急,丹药又总觉得不够,这慢慢的就难免……也不是个个这样的,也有好的!嘿,您看这个……” 齐恬一听这话,看来异界人在这地方闹的事儿还不少啊。 不过不管是不好升级还是吃丹药没效果,这事儿不是还没到跟前的么?没到跟前的就不用先一个劲儿往坏处想,她甩甩脑袋:“没事儿,您说的对,我这人没别的,就是心态好。” 说得里头的人也笑起来。 又对她们三个道:“灵植园的都住在风云枝上,您三位住一起,直接去那边就成,记得把令牌拿出来,放在储物袋里可认不出来。” 顺着他指的方向,齐恬看到了一个金灿灿的圈子,笑着谢过,便同司徒佳和洛丰一起往那里走去。 到了光圈边上,方才的坠子都在手里,只一恍惚,人就换了地方。 “这才是神仙呐!”洛丰一脸的不可思议。 “从前……都是东施效颦么……”司徒佳苦笑。 “这家伙,要是发生火灾可怎么办呢?连个安全出口都没有!”齐恬的思路永远那么清奇。 34.清净仙身 她们直接出现在了一个大厅里, 这地方散放着桌椅鼓凳,都搭着锦缎毛皮,看在齐恬眼里是一副富贵闲人气,司徒佳和洛丰看了则差点要喊罪过, ——仙人怎可如此贪恋繁华! 现在里头立着坐着十几个人,一水儿的青春美少女,身上的衣服赤橙黄绿青蓝紫, 一人一色,好不鲜艳。她们一进来,这些人都停了手里的事儿,正齐刷刷看着她们仨。 齐恬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方才的什么防火意识瞬间熄灭, 心里念叨着——这不是秀场后台吧……这是妖精洞?……我的天爷,我没弯吧…… 还是头里一姑娘先反应过来,笑道:“想是新来的。”又问她们, “你们也是来灵植园么?” 齐恬紧着点头, 司徒佳开口道:“正是,刚来此地,多有打搅。” “嗨!什么打搅!想是你们也住在这里的。喏, 那里照一下令牌,看看你们的屋子在哪儿。” 齐恬还想黏上去套套近乎, 却被洛丰一把拉到了边上, 便冲那些人笑笑, 背过身去掏出自己的黑坠子往一边的兽口里放。 噌, 边上一圈绕作花朵样的彩晶又多亮了一个,又有人道:“你把你手放刚亮的晶石上,一会儿就得。” 齐恬依言行事,只觉一圈淡淡的光把自己笼住了,过得片刻,那兽口就把她的坠子又吐了出来。 “往后你回来在下头就能直接回自己屋了,打这里走也行,摁一下你那晶石就成。你可记准了,摁错了可没地儿住了!” “她摁错了你的屋子,你在屋里给她一开,她不是照样有地方住!”有相熟的姑娘开起了玩笑。 齐恬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这还真是个妖精洞?!……” 鬼知道她的念头,司徒佳和洛丰也照着寻着了自己的屋,谢过那几个指点的人之后,又道:“那我们先去认认地儿。” 厅堂里待着的有几个答应着,有几个点点头,也有默不作声的,齐恬大概扫了一眼,便先摁了自己屋子的彩晶,往边上的门洞里一走,出来就是一个小小的屋子。 房中只一榻一桌,边上连着一间小些的屋;小屋里头四四方方一个小池子,这会儿汪着半池子水,齐恬伸手一探,温乎的。 这叫什么事儿……有浴缸没厕所?这管装修的脑子里装的些啥! 桌上还放着一个储物袋,方才在底下的石简里,齐恬已经知道了会有一些起初的物资,想必都在这里头了。难怪这地方也没个箱柜,用不着! 嗯,不对,那厕所不会也要……那还得单拿一袋子?…… 心里瞎琢磨着,一边就开始“清点资产”,里头两套衣裳,一枚石简,还有两瓶子丹丸。 一动念把那丹丸拿了出来,先倒出一粒来看看,——小,太小了……跟黄豆大小仿佛。 “这哪里吃得饱?还不如那些渣滓丸看着着实呢……”那下头的丸子都有龙眼大小,跟这个没法比。 正看着,发现自己门上的一圈花中,有一块晶石闪啊闪的,什么玩意儿……忽然就想起了方才那厅堂里有姑娘说的“给谁开门”的话儿来,这就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应,她便也伸手摁了一下。 结果就看司徒佳从门里走了出来,齐恬往后退了一步,还拍拍胸口。 这一拍,她就愣了一下,便低头看了一眼,又伸手摸了自己一把。 从那个蛋里出来,她就觉着自己瘦了许多,后来那一通“走光”,觉得自己更轻健了。不过现在看来……这瘦是瘦了,这瘦了也挺好的,可怎么……嗯,怎么也……平了?虽说自己从前也不趁什么曲线美,可这也太平了点吧…… “噗嗤”司徒佳看她那傻样儿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才是真的仙身!”颤着嗓子说出这话,眼睛都红了,“难怪半仙回转之后都大不相同了,因为他们都得了、得了……或者是一半的仙身吧……” 齐恬傻在那里:“仙身?” 司徒佳用力点头:“是啊!你从前不是说下界的人装傻?明明是给你长了配备的,你非不用,假装自己没有……噗,你那话也真不像话!现在好了,不用装了,咱们是真的仙身了!再也没有污秽之物……太好了!” 齐恬复读机上身:“没有污秽?……” 司徒佳一指边上的小屋:“是啊,没看见?只有一池水!从前就听说半仙们的仙苑里没有生秽之所,只有浴池……看看!如今咱们也一样了!” 齐恬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对司徒佳道:“你先站会儿,我洗个澡去!” 司徒佳乐了:“我去看看洛丰吧,你可别太高兴了……” 说话就要走,一回头看见齐恬桌子上的丹丸瓶子,愣了:“你这是哪儿来的?” 齐恬一指那储物袋:“这里头的啊,大家还不一样?不过这里头没有灵石……” 司徒佳大惊:“你怎么拿出来的?” 齐恬更疑惑:“想着拿出来就拿出来了啊……” 司徒佳怔了好一会儿,摇摇头道:“怪不得你们准定能过仙门呢,总有特异处。” 齐恬已经等不及要去细查一番,也顾不得司徒佳心思,胡乱摇头道:“谁知道呢,他们方才不是还挺嫌弃我!” 司徒佳看她都要开始宽衣了,赶紧一扭头摁了洛丰屋子的彩晶,往门里一走,去找洛丰了。 这里齐恬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脱了个干净,可惜边上也没个镜子,只好往水里照。 匆匆看两眼倒影,又伸胳膊抬腿地细看一番,最后一屁股坐到了水里,发起愣来。 她现在的样子,比从前大概只三分之一的分量,瘦了,薄了,整个人纤细匀称,是挺美的。 只是吧……只是吧……有些东西……没了。 现在她有些像做得极精致的娃娃,眉毛眼睛嘴,小胳膊小腿细腰身,好看。但是娃娃就是娃娃,不是特殊用途的,模具都简单,不用做那么周全。 难怪司徒佳说往后都不会生秽了。可不是不会了么,连门都没了,就算有秽,打哪儿出来啊! 清净仙身,能不清净么……这下是彻底清净了…… 她又想了,那这地方的人又怎么延续的后代呢?还是说他们的子孙也是修炼练着练着就打哪儿长出来一个的?还是树上结的?送子娘娘抱来的? 一遍遍看自己的清净仙身,齐恬心里乱糟糟的。 “成什么仙?!过什么仙门?!老子留在那里吃羊腿喝菜汤不好?现在闹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怎么办?!往后要再有羊腿,我还能吃不能吃?我吃了……吃了之后,它、它去哪儿?……还、还有,还有我、我是说过什么姻缘男女的事儿我不想……可、可那你也不能把路都给我断了啊!……万一我以后还想生娃呢?万一我碰上自己喜欢的我、我……” 一想,在这个地方,碰上的喜欢的也都是清净仙身,——得,大家省事儿。 齐恬一边想,一边郁闷,这是真的欲哭无泪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地方是这么个玩法儿啊,她、她从前没见过这样玩法的文啊!…… 她这里哭丧着脸,门上的彩晶闪个不停。 等了好半天,她才给那俩开了门。 果然洛丰同司徒佳一块儿来了,洛丰眼见着刚哭过,一见齐恬的神情,忍不住又滴泪道:“齐恬,我们真的修成了!真的是仙身了!往后再也……再也不用……真是太好了!……呜呜呜……可惜狸玢,狸玢……” 齐恬赶紧打断她的话:“狸玢的决定挺好,就在那儿待着吧,没什么不好的。” 洛丰道:“你不知道吧?她同猿涌开始说好了都不过的,结果后来猿涌自己偷偷去过了仙门,只是过了几回都没过成。狸玢听说了气得不成,听说也要过仙门,我在这边都没见着她,恐怕也是没过来……唉,还不如一开始就俩人都别试呢……要么索性说好了去试试……现在闹成这样,他们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齐恬一抽鼻子:“怎么过,床头吵架床尾和呗!人家和好的途径多得是,你不用操心了。” 洛丰叹一句:“果然得仙身才能清净修行啊。不知道是哪位神仙替我们换的,真要给她磕几个头才好。” 齐恬哼一声:“让我知道是谁的话,哼,哼哼。” 她又把自己方才的疑惑问出来了:“那他们怎么生娃?” 司徒佳和洛丰都是一囧,想装作没听见,这地方小也装不像啊,只好闭着嘴猛一顿摇头。 齐恬便自己叨咕:“看什么时候我找人打听打听。” 司徒佳则又问起了齐恬从储物袋里拿东西的事儿,齐恬试图把自己的法子教给她俩,却总是不行,最后只好作罢。 齐恬道:“怎么这么难呢?我就真的就是自己想着这样,就成了啊,怎么就是不成呢?……唉,得了,往后我也别提这个了,幸好是你们俩,要换一拨人,还得疑心我藏私呢。” 司徒佳有些遗憾,还是安慰齐恬:“没事儿,我们迟早也会学会的。”又道,“不同别人说也好,省得多事。” 洛丰却想到了别处:“齐恬,你,你真的是别处来的?” 齐恬点点头:“从前没说,那边给我做身份登录的人告诉我别说的,说各种传言太多,说出来了不一定是好事。”又一指司徒佳,“她知道,是她自己猜出来了,我就承认了……你可别怨我瞒着你……” 洛丰摇摇头:“这个你还是不说的好。”又道,“我是想,你这个能从里头取东西的本事,同我们不一样,没准往后练那个灵力,你也比我们强呢。” 齐恬无所谓:“到时候再看吧。” 她现在哪有什么练功升级的心思啊!这改了身子,食木有了,色也木有了,还拼搏个屁啊! 没法子,她就是这么个口是心非的大俗人。 35.不死尘心 一样事情, 两样心肠,齐恬心里的郁闷没法儿同人说,只好自己一个人闷叹而已。 她们不知道,在她们认屋的时候, 那厅里的几个人也正说她们。 “怎么有个是黑令牌的?”一直站在一边没说话的一个姑娘忽然开了口。 两个背对着齐恬几个都没转过头来的,听了这话扬起了头:“黑令牌?真是黑的?你看清了?” 又有两个点头:“是黑的,我还特地往前凑了凑细看了看。” 另一个道:“我用神识看了, 是异界人的令牌。” “啧……”一时都静了下来。 “你还同人说笑话呢,都没看清人令牌么?!”有人开口道。 “但愿是个消停的……大家心里都警醒着点,既都分到了我们这里,只好认了。往后多长点心, 要是有不妥当的地方赶紧相互通气, 好不好的,别给连累了就成。” 余者都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天杀的,怎么收了个异界人来我们这里!上次炼坊那里那个, 要不是后来爆出来, 都不知道他偷了那么些东西!只说是炼方不对,还改了好几回火候,那一行的人更是跟着赔了个底儿掉。几个到现在都没能到二级呢, 没法子,丹丸断了顿, 只好等着吧!” 大家都挺发愁, 异界人生事的事儿听了许多, 只是没想到如今落到自己头上了。偏自己又没那个权力叫她搬别处去…… “说这些还早, 我们这里门禁严,个人的东西都随身带着的,没什么可怕。倒是到时候同她分在一个行里的要小心了……” 第二日齐恬等新人按着之前通知,到了灵植园的前苑里集合,便开始了最初的传功教程。 先是灵力的修炼,上来就一人发了一粒生灵丹,言明了这都是免费发放的,众人同口称谢。服下后,待其气出,便开始依着口诀引导腹中一团灵气一点点进入经脉,一圈圈行走,直到把一粒丹药的灵气全部吸收,方可收功。 这炼化丹药的速度,就看各人天分了,快的快,慢的慢,能差出成倍的时间来。还有不少不知道怎么乱了,一粒丹药只吸收了一半不到的灵气,余下的都散掉了。他们自己还没觉出来,还是授课的仙师给指明了,才知根底。 “这就是最要紧的‘修炼’,往后你们自己能到什么程度,归根到底,就在这一功法上。一粒丹药,你能吸收几成为己用,花多少功夫炼化,这就是最根本的能耐。只要这个练好了,往后便能顺利,只好好做活儿,赚灵石买丹药,便能步步高升,三级四级都指日可待。若是这个练不好,那旁的什么也没用。” 这话一出,那几个方才没练好的可就着急了。 仙师又道:“这不过头一回,好坏尚难定论。我们丹房有自己的生灵丹卖,自己人买比外头的便宜些,你们可自去买了试练。炼化一粒,便增多一层功力,毕竟……这许多活计,等级低的也做不来。” 齐恬听了这一个“买”字,心里就是一凉。 现在除了这身子被改了,往后怎么用还许多疑惑,另一个最叫她揪心的事儿就是“穷”了。这时候同她说什么买东买西花钱的事儿,不是要她的命么! 那边已经有人开始打听价钱了,知道生灵丹是两块灵石一瓶。齐恬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之前那买卖街上的人说吃一瓶生灵丹,再来粒什么丸,就能升到练气二级。这生灵丹两瓶一块灵石,那自己还能负担得起,到时候升了二级,换个更好的活计,想必也能多挣点,再看怎么到三级吧。 这药坊还挺大方,倒是一人又给了两粒,叫她们回去私下练习。 之后就是教法诀了,先来就是灵力灌注的基础功法,有了这个,自己行走提拎才能用上灵力,那速度和力气都不是肉身本力能比的了。 齐恬几个试了几回,想起之前在城里头一路狂奔的傻样,都笑起来。——人真是一时料不着一时啊。 这试了几次,便开始有人支撑不住了,仙师笑道:“这就是灵力不继。” 说着又一人给了一粒丹丸,众人服下,不消如何导引,方才已见枯竭的灵力又渐渐恢复了过来。 “这叫做补灵丹,往后你们若是能去丹房、炼坊,可缺不了这东西。咱们灵植园倒还好,你们刚练气一级,也没多少密集用灵力的地方。” 等众人都恢复了,这先生又道:“下面要讲的才是我们灵植园里要紧要用的东西,神识。” 因这灵植园要看顾各样药材,这药材的药气如何,到没到采收的时候,一田亩里药气是否均匀,这都不是拿肉眼能看出来的,都得使神识。 这神识倒没什么消耗一说,只是动用起来有些耗心力,所以补养神识的丹丸都是“护神”“安神”、“宁神”一路的,同方才的生灵、补灵是两个路子。 “神识本是人人都有的,同心神相关,我教你们主要是教个用法。这神识自然也可以练的,只是对应的丹丸十分珍惜难得,只有上上仙尊们才有机会使用,你们现在也就听个热闹吧。反正你灵力等级上去了,神识自然也会跟着涨的,都不用另花心思。” 说着便教众人如何启动神识,这下比方才的灵力可难多了。过了好半天,还有几个启动不了的。那先生便从袋子里取出一根短笛样的东西来,道:“我现在助你们启神,不管有什么难过,你们需得忍住才好。最要紧是记住神启时候的感受,一会儿再教你们几个法诀,配合起来用,便无甚难处了。” 齐恬在边上看得十分用心,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神识是怎么启动的,她怕这样不明所以,往后要想增强时没个可着手处,就想看看旁人是如何启动的。 只是这东西又哪里是她现在这点道行能看明白的呢! 这头一天打基础就练了一昼夜有余,幸好换了身子也不用睡觉了,接下来几日都是教在灵植园里要用到的这样法诀和灵力灌注的技巧,以及神识查看药气的各样标准,也都是没白天黑夜地教学。 “天天都靠药顶着啊……”齐恬叹气。 这些事儿除了神识查看,其他的样样都要灵力,偏他们都刚练气一级,那点灵力够干什么的,转眼就见底了只好吃补灵丹来恢复。 “往后正式入园做活儿,并不需要这么密集地用法诀,你们不必太过担心。要是升到二级、三级,进了丹房和炼坊,那就真的是补灵丹不离手了。一炉丹盯下来都得好些日子,中间有点差池就都废了,那可都要自己赔的!所以那些前辈们买起补灵丹来都是大瓶的,还一次多少瓶的买……” 齐恬却听出别的味儿来了。大瓶的,一次好几瓶,那说明人家买得起啊!看来这地方要想说出路,还真的只能是赶紧升级。 这一日又教了几个法诀,发完了补灵丹,又一人给了一个指头大小的瓶子。“这是辟谷丹,我们这里的规矩,辟谷丹和补灵丹都是有分例的,这个数不够了你们再自己想办法。另外的生灵丹之类的可就不管了,那个只能靠你们自己,都明白了?” 众人答应了,教了她们这么些日子的先生才道:“如今你们新人的功法课业都已经教完了,之后有两天的功夫给你们自己练习熟悉,第三日还来这里,分组入园,往后大家就都是同伴了,我先恭祝各位道途顺遂吧。” 一听说这就学完了,齐恬心里有些疑惑,见众人有上前向先生道谢的,她想了会儿便也蹭了上去。 恭敬谢过,先生也随口问几句功课的事儿,齐恬才又开口问道:“仙师,我们只学了炼化丹丸增长灵力的法子,还有没有自外头吸收灵气的修炼功法?” 先生点点头道:“你们新来此地,换了仙身,灵觉自启,练功时觉察到的那些点点烁烁的,便是灵气灵光了。上古时候的功法,多是以引灵入体为基础的,可历经魔劫之后,本界中的灵气已经十分稀薄了。若要靠天地间的灵气化为己用再升级,不知道要多少年月! “再一个,其实那打外部引灵的功法效率极低,实在是比不上服食丹丸的,且丹丸可控,什么层级用什么服多少都有定数,人人平等,所以现在这才是正当主流的修炼法。” 齐恬听了恍悟,连连向那先生道谢,先生笑笑:“你能想到这个,还是在修路上用心的,很不错。” 边上有几个听见了,便立时也问起关于修炼的各样事情来,齐恬再次谢过那先生,才退了出来。 退出人群她也不闲着,静了心,开始尝试引灵,结果发现这里的灵气果然十分稀薄,半天也没能收用几丝,心里知道果然这功法都得跟着环境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看来这钱是省不了了……”想到那买丹丸的钱非花不可,真是“我心刺痛”。 接下来几日,她都同司徒佳和洛丰在一起忙着修习新教的功法,到第三天再聚齐时,却发现众人对待她们的态度都微妙起来。起初她还只当是自己多心,等到要分活儿分行时候,别人都三五成群地归在了一处,只她们三个却没人搭理。 “你们别管我,自己过去试试。”齐恬心知恐怕是自己异界人的身份又惹麻烦了,只是她不愿拖累了旁人,便这么建议洛丰和司徒佳。 司徒佳摇摇头:“我同你一起。” 洛丰也摇头:“我又不认识她们……” 最后还是之前那位先生一锤定音,把她们三个单分在了一行。同别处动则十数人的“行”相比,她们这可真是个迷你行了。 36.机密笑话 这里的活计挺简单, 练气一级大概也真干不了什么。她们三个负责的是一片山谷当中的灵植园,一边有满布彩晶的大石台,一旦发现有异动,就要赶紧过去查看。自己能解决的马上解决, 不能解决的立即上报。 而所谓她们能解决的,也就是换灵珠这样的小事。 灵珠安嵌在大大小小的阵盘中,要换取时专有一套法诀, 还得手够快,万一叫阵法波动大了,恐怕于灵植不利。好在她们现在还轮不上管要紧的东西,都是些大路货, 要不然真怕一次失手就得白干百年。 齐恬趁着做事的空档, 有时候就凑近了那些灵植细看,或者还抽抽鼻子闻闻味儿。吓得司徒佳直拉她:“忘了上回慕道鱼的事儿了?这里可只有更厉害的!” 齐恬不以为意:“你看告诉我们的话,这些都是药材, 没说有毒啊。” 司徒佳道:“没说有没有毒, 是因为这里就没人会打它们的主意!干看着是没什么毒性,可你离近了就不好说了!” 齐恬只好讨饶:“得,得, 你说得最对了。” 那边洛丰又换下了一颗灵珠,递给齐恬道:“也是新鲜, 刚换上去的时候就觉得挺鲜亮的, 这会儿就灰突突的, 可颜色也没变过呀?到底是仙界。” 司徒佳伸手接了那灵珠, 便长叹了一声。 齐恬道:“刚还说我旧习难改呢,你这不也一心想着下头的事儿么!” 这几日她们都为了能在这新地方立足使劲,实在没多少功夫去想什么从前过去。这会儿一句话提起来,头一个洛丰就多愁善感起来了:“也不知道辛列嫂她们好不好……我爹娘为了成仙不知道去哪儿了,我能长这么大,多亏了她们照顾,偏偏我过来了……” 齐恬就想起自己干的好事来,笑道:“没事儿,我让人给她拿了一万两银子过去,她可以天天喝汤了。” 洛丰不敢相信:“你说真的?你哪儿来那么些钱!你什么时候给的?现在还能往那边给东西?” 齐恬乐了:“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如今也不用瞒人了,就把自己当日换金子到过仙门的事儿大概说了一遍,笑道:“本想多给她些的,只是那地方也不安生,多给了只怕生事,就一万两吧,也够她花一阵的了。” 洛丰捡了块刚换下来的灵珠:“就这东西?值十二三万两银子?疯了吧!” 齐恬笑笑:“东西值多少钱得看它在什么地方。别说这个,就说白给咱们的那正经辟谷丹,要是放下头去,我卖一万两一粒,只怕都抢不过来呢!” 洛丰想想也是,笑叹道:“现在想想从前的那些事儿,就跟闹着玩似的!什么丹丸啦、屋子啦,都是照猫画虎,还给画成狗了!” 齐恬也笑:“可不是么!一说起来就说咱们多罗巷的不求上进,现在瞧瞧,只怕许多上进地方都没有咱们那里过仙门的多呢!”说了又一指司徒佳,“要我说她能过来,也得亏在我那儿住了几日,染了多罗巷的仙气了,才成的呢!” 洛丰听了咯咯直乐。 司徒佳却皱起了眉头:“我晓得你那会儿叫东方家的给绊住了,我让我弟弟去找的你,都说了叫他别显行迹,偷偷救了你出来便好,怎么听着不是这么回事儿?” 齐恬便把那日的情形细说了一遍,洛丰听到司徒故把东方家的仙驾给炸了,吓得一声惊呼,司徒佳也变了脸色,闹得洋洋得意的齐恬忽然有些心虚起来,匆匆说完,便直看着那俩不说话了。 司徒佳想了会儿道:“那算计你的东方萌,这回没能过来吧?” 齐恬道:“过来一半,给退回去了。起头在往那光幕去的时候还碰面了呢,那小丫头的眼神阴沉的!恐怕就是起了歹念,所以神仙不要她了,叫她回去当半仙了!” 司徒佳不解,“光幕?你是说仙门吧……”来不及细究,又发起愁来:“这她要是回去一说你也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真仙迎接的事儿,那可就……” 齐恬笑起来:“这事儿哪个能给她作证?再说信不信又怎么样,我又不在那里了。” 司徒佳道:“我那不省心的兄弟,此举是想将计就计,借了真仙的名义给东方家一个下马威。若是世人都信了东方家得罪了真仙,恐怕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洛丰道:“就算大家真那么想也没什么用啊,东方家那么大家业势力,大家顶多嘴上说说,还不是要吃他们的丹丸用他们的净水……” 司徒佳摇摇头:“大伙儿是不能直接把他如何,可还有另外那么些家呢,能趁机去掉一个,只怕都巴不得的。” 洛丰疑惑了:“他们、他们不都相互间是亲戚么?” 司徒佳笑了:“一枝上下来的还能为了个堡主之位相互坑害呢,那点亲戚在这瓜分世间的好处前可算不上什么。” 齐恬又想起一事:“南宫寒不是也过了仙门了么?” 洛丰眼睛都亮了:“南宫七少!” 司徒佳点点头:“我也看见他上车了……恐怕这回南宫家也得乱一场。” 齐恬笑了:“乱好啊,乱了咱们才有机会。”又叹,“唉,早知道我就不过那破门了,还不如跟着你兄弟轰轰烈烈做场大事!”也好过现在的憋屈……这话她没说。 果然洛丰笑她了:“你说什么胡话呢!你现在可是仙身!下头的事儿再大,能有神仙的事儿大?你呀,就喜欢胡说。你说说,你们那里,是不是就是个胡说界?” 齐恬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一说还真在理!” 她俩笑着,偷眼看一脸严肃的司徒佳,见这位根本没想搭话,便劝她道:“好了,现在才是仙凡有别,你想那么多也没用……” 司徒佳叹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想起那么多人都一辈子被蒙在鼓里……就希望我弟弟能翻天覆地才好!你说的对,我,我当时也不过这门就好了……” 洛丰听了直摇头:“你们两个都疯了。” 可不是么,世人哪个不想做神仙,这两个过了仙门得了仙身的却后悔起来,还觉得留在那五浊恶世比较好,这成个什么话! 连着几日,三人闲时说的都是下头的事儿,司徒佳还开始同齐恬一起推演之后可能发生的情况。关心则乱,加上司徒佳本来就不放心自家兄弟,又听了他之后的莽撞行事,心里越发不定,整日愁眉苦脸起来,更别说为自己的修行打算了。 齐恬看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日又说起时,便道:“你若真的放心不下,我看还不如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能通下界的法子。不说别的,你只给扔回去百十颗灵珠,你们家就赢定了。” 司徒佳苦笑:“若果然有那样的法子,难道他们那几家不会用?” 齐恬便想起了那日“半仙送行”时候的情景,也说给了司徒佳听,司徒佳点头:“我早就疑心那些半仙有问题……” 只是这样的事儿又能同谁打听呢?这可是大世家的顶级机密! 说着话刚换了一拨灵珠,便有几个人来了药园子,先看过一回灵植情形,夸她们道:“这里本该四个人的,没想到你们三个人也料理得妥当,还都是新手,难得难得。” 几人自然要谦虚几句。 这来巡查的几人里恰好有当时教授她们的先生,还笑道:“幸好幸好,若是你们出了岔子,说不得我这个教课的也要受牵连。” 另一个道:“你是对昨儿受的罚心存不满呐。” 那先生苦笑道:“都是一样的教,你看看这里不是井井有条?怎么不看看我教的好的,非要把一百个里头的一个不争气的归到我的头上呢?这罪我不得不认,可认得真不心服啊。” 为首的宽慰他道:“规矩总要有的,你也就这一回,你再教他一遍,之后的便同你没干系了。说到底,怎么做事怎么修炼,最后还不都是归到自己头上。” 先生笑笑不语了。齐恬听在耳朵里,知道恐怕别处新人里有生事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他们“异界人”的戏。再看来人,有一个瞧着似乎有几分面熟,只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她还在发呆,那三人四下看过,又对她们几个道:“你们往后退一退,这里要换个阵,你们替我们护法,别叫人打搅了我们。” 说这话便分方位立定,径自掐起法诀来。 齐恬都愣了,这说让护法就让护法了?我们就会换个灵珠,要是来个你们的仇家,或者妖兽邪魔的,我们哪里是对手?再说你们这结阵到底要多少时候,我们、我们的灵力可没多少……补灵丹也没多少…… 司徒佳早往后退了丈许,凝神戒备了,洛丰也有样学样,只有齐恬这二货还在心里瞎琢磨。 只见那几人连连掐诀,一会儿三人中间就起来一个虚影,虚影转动,渐渐铺开,忽然往四下一散,紧接着齐恬似乎听到“缯”的一声,四下的气流都为之一变。 “我这是真到了仙界了……”这会儿才有了切身感受。 那三个一收功,一人先往嘴里纳了粒丹丸,才相互笑笑,走近说话。 大概见她们几个还算可教,那先生闲聊几句,忽然道:“方才远远听你们在说下界之事,可有什么想知道的?喏,这一位,就是当日在双阴界看顾你们入仙门的,有什么只管问他!” 齐恬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当日确实是灰袍人当中的一个,只是如今换了装束,一时没认出来。 司徒佳未料到方才几日闲话都叫人听了去,心里不免一紧,暗暗记住往后说话行事必要越加小心才好。同时也知道这时候再有遮掩反而不妙了,便行礼道:“晚辈所来地界,向有半仙之说,只是那半仙只出在世家大族之中,晚辈等心中不解,故此胡论了几句。实非有心妄谈机密……” “哈哈哈……”她话未说完,那几个人都大笑起来,着过灰袍的蓝衣人笑道:“机密……唉,你们这些小辈也真是有趣……什么机密,不过是个笑话罢了。这些人家因机缘所在,能用些粗浅的阵法,却是人心不足,被凡间富贵迷了眼,弄些邪术出来,想从我们这里带东西下去,好千秋万代地驻于凡门呢!才是真真正正的自断仙根,你们说,是不是笑话?” 37.以命携珠 这几个前辈,对下界的这些手段还挺有兴趣, 便多说了几句。 等他们走了, 这里齐恬几个都陷入了沉默。 东方萌站在那仙驾边上同自己对骂的样儿齐恬记得很清楚, 那一身气派,应该不是装的,是真“养”出来的。自五六岁起,就成了家族的仙根儿, 伴仙长大,不止她自己, 恐怕边上的许多人,也都把她当成日后的“真仙”来敬奉的。 可谁知道, 其实却是东方家特意养来“携珠入凡”的工具。 东方家里定然是有人知道事实的真相的, 不知道那些人看着这些与自己同根同族的仙根儿,一路被蒙蔽着朝着“携珠人”的死路走去, 心里又是何种感受?果然能无动于衷? “他们那么养出来的人, 是不是……都会成为半仙?” “不会,若果然如此,以他们的贪心,这次还不得来个百八十个!实则一回也就能来个一个俩的, 有时候一家还一个没有。总不会说那一代这家就没养仙根儿吧?肯定是养了,只是没成!” 齐恬忽然想起一事,“我看到这回东方家里有一个仙根儿升仙成功了, 没有被退回去。” 那个蓝衣人点点头:“有这样的事儿?那倒稀奇了。嗯, 要么是这家真的摸透了过仙门的道理, 要么就是这姑娘是知道真相的,有些养仙根儿的法子,她给避过了……” 齐恬没听懂后半句话,她们的先生解释道:“他们养仙根儿的秘法,把人的肉身养坏了,成不了整仙身。这位能过,要不就是他们改了法子,要不就是她避过了一些养法。这好好的避过‘养仙’的法子,恐怕是知道些里头的事儿了。” 齐恬听得瞠目结舌,她原以为那法子不过是让本也过不了仙门的人能过一半,顺便带东西下去。这就够过分的了,毕竟这锻体是经完了的,闹得往后没个人身了却还要在人世生活,岂不苦得很?! 没想到这还是个掐断正经“仙根”的恶毒法子,也就是说,一旦入选了仙根儿,这些人哪怕本来有机会真过仙门的,也过不了了…… 齐恬想起了那天强逼自己要灵珠的半仙,忽然不觉得气了,倒觉得心里身上发寒。 又想到新一代的半仙——东方萌,那日不依不饶不敢置信的是不是就是她?她是不是看到顺利过了仙门的东方笙?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所处的这个陷阱?她回去之后又要如何度日?…… “也亏得他们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也够能琢磨的了。”前辈们笑道。 “太可怜了……那些人,太可怜了……”齐恬想起她们已经被换了身子,忽然就明白了那些“不生秽”、“无婚嫁”的“仙行”来,不错,不错,他们也只能如此了。 “这也是傻话了,她们虽然不能正经过仙门,不过这能过仙门的人本来也不多,哪里就轮上了!虽只一半仙身,往后不再受那些凡俗脏苦,还能活过百岁,容颜不老,也算得了好处不是?” 齐恬动了动嘴,不知道这话该从何说起,心里倒希望那些半仙们果然能这么想,至少这样能好过些。 司徒佳想的却是另外一头:“他们哪里寻来的这样法子?我们家同他们对上,不知道能有多少胜算……” 洛丰想的同方才前辈所言仿佛,虽是断了真的仙根,不过成仙的概率本就不大,能因此成个半仙,也很好了。 不过到了,那位蓝衣人也没提一句他们“捡东西”的事儿,齐恬自然也不会问起。 修界的日子很平和,每日按时上工,把该看的地方看好,该做的事儿做完,便各自回屋修炼。司徒佳和洛丰都用最初得的灵石买了生灵丹,齐恬还犹豫着,她有点舍不得钱。 “我就先引灵试试吧,实在不行了再说。” 晚上她盘腿坐着,五心朝天,指望从四下引得一些灵气灵光。 自然没什么效果,倒不是她不勤快,实在是灵气太稀薄了。这时候她就挺后悔,后悔当日在那光幕里走神了一阵子,要是多练那一会儿,都能顶这里一两年的了吧! 是苦,那她也舍不得花钱。 尤其在司徒佳服完了一瓶生灵丹,却不见丝毫突破迹象的时候,她更谨慎了。 四十九日一休,她们每人得到了两块灵石和一份新的辟谷丹和补灵丹。辟谷丹现在没什么用,一瓶里头是十粒,这么些日子了她们也才刚吃了两颗。 “不如把这个卖了,换生灵丹好了。”齐恬给出主意。 不好意思直接卖给楼下的丹药柜,几人便商议去城里看看。尤其齐恬还想问问当日商铺里的那位店家,不是说服完一瓶生灵丹,再来颗什么丸就能到二级么?怎么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三人要外出,到厅里问有没有一起的。自然没有。 从那日分活计分行,她们就看出来了,这些人不太乐意同她们打交道。 “想是都因为我。”齐恬心里明镜儿似的。 “不用管她们。”司徒佳主意正得很。 “就是,她们自己在这里不也是异界人么,有什么好分高低的。”洛丰也这么说。 齐恬心里想着自己往后一定要争气,反正不能叫人把自己瞧扁了。再有等自己有本事了,一定不忘了自己今日这两位小伙伴。 她们现在是灵植园的人了,要去城里有丹房的车可坐,只在前苑用令牌登记过便成。 三人上了车,也是巧,又遇到了老熟人,就是上次去炼坊的那几位。 因上次有点事儿,这下到底要不要打招呼,齐恬就有些含糊。 “哟,真是巧啊!”还是对方先说的话。 “是啊,你们也去城里啊?”寒暄两句。 “我们要去仙缘楼,你们呢?” 齐恬看看司徒佳,司徒佳道:“我们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功法。” “功法?你们灵植园不教的么?” “教是教了,还想看看有没有别的。” 这话越聊越干,幸好洛丰好奇:“那个仙缘楼……是做什么的呀?” 那边便兴致勃勃地说起来,她们才知道,原来也是一种修炼的地方。进了里头,有许多幻境,自己选喜欢的,就能在里头打妖兽寻宝藏什么的。 这不就是小宁玩的那些么?!齐恬心里嘀咕。 “主要是还能知道许多这里从前的事儿。什么妖兽潮、魔劫、仙斗之类的……” 一说到这里,那几个都紧着说起自己经历的各种大场面大事件,听得洛丰差点没流口水:“真跟仙界似的……” 那几个都笑了:“本来就是仙界啊!” 洛丰也乐,又道:“你们去过很多次了么?你们都什么时候去呀?” 对面的人答道:“我们是五日一休的,头一回就有前辈带了我们去了。后来除了歇工的时候,晚上要得空,我们也会过去试试,真的特别有意思。你们去不去?” 另一个道:“对啊,你们都没去过么?要不今天跟我们一块儿?” 洛丰看看齐恬和司徒佳,摇摇头道:“我们今天头一回休息……还要去铺子里看看……” “头一回休息!你们这是多少天了?这多少天了?”这位没算过来。 “七七四十九天。”洛丰道。 那几个都震惊了,好久,才有人问道:“你们……你们是不是灵石挣得特别多?” 洛丰伸出俩指头:“两块。” 那几个人脸都抽了,“两块?” 洛丰点点头,又问:“你们呢?” 那人道:“我们是按着炼炉来算的,一炉炼完了该多少灵石。不过我们现在都没能耐,都是几个人看一炉,所以分到个人手上也有限……比你们、比你们稍多点……” “多多少?”齐恬就听不来钱的事儿,这时候她可不认生了。 “我们……到现在,四块……” “嚯!两倍!”齐恬的算法同旁人还不太一样。 那边有人忙道:“也不能这么说,我们炼炉要是炼坏了,都得按数赔的。一个不好,一年半载都白干了!且我们守鼎都是一看到底的,不管日夜,你们没有这样的吧?” 洛丰点点头:“我们都是白天的……” “那就是了!我说么,哪有那么好赚的便宜!”接着又长篇大论说起自己那边的活儿多么累人多么大压力,总之就是一句话,那钱不好赚。 齐恬虽听她们这么说着,心里不老信的,想着灵植园就算是丹房的,不知道要什么条件才能换去丹房呢?那就可以多赚些灵石了……至于说晚上连轴转,这个她可不怕,反正现在晚上也不用睡觉了,自己又没有生灵丹可以炼化,还不如多干点儿活呢。 不说她如何打算,车行到了地方,她们先下来了,还同炼坊的约好了下回一起与仙缘楼见识见识。 事不宜迟,先奔了丹药铺,不敢先明说来意,只故意打听:“您这里辟谷丹怎么卖?” “一块灵石一瓶。” 齐恬心里一喜,这不是就又多了一块灵石么。 洛丰先问了:“那您这里收不收丹药?” 里头的人乐了:“买卖买卖,自然有买有卖,这位仙师是有什么好丹药要出手么?” 齐恬便把自己的辟谷丹拿了出来:“喏,你看看这个。” 那人只扫了一眼,便笑道:“哦,灵植园的辟谷丹啊。我们这里也收的。” 齐恬高兴了:“什么价儿啊?我们灵植园有自己的丹房,这丹药都是只供内部的,可都是外头见不着的好东西。” 司徒佳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店家笑了:“仙师真会说话。这样的我们收是八十灵珠一瓶。” “什么?八十灵珠?!”齐恬跟被火烫了似的,“你刚才还说一块灵石一瓶的!一灵石是一千灵珠,你这也太黑了吧!” 店家赶紧解释:“您别急啊,听我把话说明白。我说的我们铺子里卖的辟谷丹是一灵石一瓶,那一瓶是一百粒的。您这个一瓶里头是十粒,我们收了还得搭人工卖出去,八折收价,童叟无欺,您四下打听去,都是一样的价儿……” 齐恬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练气一级要升二级,是不是得吃一瓶生灵丹?” 那人点点头。 齐恬又问:“那你说的一瓶是……?” 那人伸手一比划:“我们这里的一瓶是一百六十二粒的。这生灵丹的正经元丹,本该是九九八十一粒一瓶,不过后来大家发现这丹丸一整粒,许多人一下子炼化不了,都糟践了。就给做成了现在的小生灵丹,就得加一倍的数量,其实灵气还是那么些……当然还有三分丹、五分丹、八分丹……” 齐恬现在脑袋嗡嗡的。 38.必须发财 “等等……等等, 八分的,是说一颗顶元丹的八成效力?” “哪儿啊!”掌柜的乐了, “是说给分成八分了,八颗相当于一颗元丹!” 司徒佳一伸手拿出一个小瓶子来, “您看看, 这是几分的?” 那位接了手里都没打开, 只摇了摇, 便道:“您这是灵植园出的一级生灵丹,算起来……应该是三十六分的。” “噗!”齐恬喷了一口老血, “你等等……我、我算算……” “不用算, 您这个是一瓶十粒的吧?那就差不多二百九十瓶能顶正经一瓶元丹或者小生灵丹。” 二百九十瓶, 这灵植园一瓶卖两块灵石, 四舍五入就得小六百灵石,自己这看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园子才得了两块灵石…… “这、这里一年怎么算的?”算了算发现缺少关键参数。 “一个月四十九天, 一年十二个月,有的年份稍微多点少点, 差不多就这样。” 齐恬一抹脸:“我得三十年才能凑够你这一瓶丹丸钱啊!这到练气二级我都五十多岁了!” 店家笑了:“五十岁到练气二级您还嫌弃慢?那凡人村里多少一辈子都没摸到二级的边的呢。这就得熬,要不就得有机缘。反正早一日服完丹药,就早一日升级。” 齐恬想了想问:“您这里招伙计不招?我晚上可以兼差。” 店家哈哈大笑起来:“您可太会玩笑了, 我这样的小买卖哪里还能多请个人,不瞒您说, 要是能够, 我自己都恨不得寻一份兼差去呢!” 这里的人看起来都是青春年少的模样, 齐恬也看不出人家的年岁层级, 便试探着问道:“您这买卖好啊,别的不说,生灵丹管够,不像我们似的……” 掌柜的摇头了:“您这话就说岔了,别说我们了,你们灵植园还满院子的灵草灵药呢,难道就人人敞开了吃了?我们呐,都是替人作嫁,好东西过过手,自己可没那个福分。” 正说着,又进来一人,掌柜的赶紧迎了上去,那位递过去一个储物袋,掌柜的神识一探,便一脸喜色的收了起来。又转身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储物袋递还过去,那位也露出笑来,俩人低语了几句,齐恬拼命张了耳朵听,也没听见什么。 那位一走,掌柜的才又往她们这里过来,齐恬觉得他的脚步都带着喜气似的。 “瞧见没?”齐恬还想着怎么同人打探打探,这位掌柜的倒自己先开了口,“三级的仙师,了不得!也是你们灵植园的,恐怕不久之后就能到四级了……唉……”说着就叹起气来。 齐恬打这几句话里判断出这位店家估计就是练气二级的,又问道:“那这位大前辈得多少岁数了……这二级升三级得几瓶生灵丹?” 掌柜的道:“二级升三级是两瓶,三级升四级是四瓶……不过这到了高层级,就不止生灵丹了,还得用清灵丹、沐灵丹之类的,毕竟这丹药服多了,有没有炼化又没散去的,存经脉里都有妨碍……你问岁数,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应该也不大,他二级升三级才用了十几年功夫!” 齐恬心里一算:“灵植园的那么趁钱?趁灵石?” 掌柜的一笑:“个人个人的本事,天下挣灵石的路子多了去了,是不是?谁知道人家摸着了什么仙路呢!” 又问了些杂事,三个人谢过了店家出来,齐恬就一脸的纠结,——这家伙,得挣钱呐! 刚才打听了一圈,她算是明白了,这里就是个只讲能耐的地方。这二级能做的活计你一级的能耐就够不着,同样的,那二级能挣到的灵石也是你一级想都想不到的。 你等级越高,能耐越大,就能挣着越多的灵石;你灵石多了,才能买各样丹药,你就能更快的升级,这就是个良性循环,反之,就万劫不复了,只好一辈子做些旁人不惜的做的事儿,还连个丹药都得断顿。 可哪里去挣钱呢……她刚才打听了那么久也没打听出来。废话,那店家要知道什么能挣灵石,他还等着告诉你呐? 正想着,边上洛丰问了:“丹药的事儿我们问完了,现在去不去仙缘楼看看?” 她方才听炼坊的人说了那一路,心里好奇得很,加上听起来那真是仙界大场面,实在想去瞧瞧。 “不是说那里头许多这里的事儿么,现在也没个灌子,我们去看看,没准能多晓得些东西。”洛丰又说道。 司徒佳看看齐恬,她大概知道齐恬的想法,肯定在琢磨灵石的事儿了。方才只说到练气四级,她知道要破界得到金丹,也不知道这金丹等于练气几级…… “你去不去?”她问齐恬。 齐恬看她一眼,“我哪有那心思啊……” 司徒佳叹一声,她心里也不安宁。 “哟,今儿不用看园子了?”一人声传来,几个人回头都没看见人,稍等片刻,才见之前教导我她们的那位先生独个儿远远来了。 三人都行礼,先生一笑:“今天来玩什么的?” 齐恬摇摇头:“问了问丹药的事儿……唉……” 先生道:“怎么了?要什么丹药这里没卖的?那就去丹房问问,那儿的丹药比这里铺子里的全。” 齐恬又摇头:“不是,不是没有,是……太贵了。” 先生乐了:“那是你们刚开始做活儿,比着如今的工钱来,是贵了点。往后做熟了,自然赚得也多了,哪里一辈子都看药园子了!走走走,今儿带你们去见识见识好玩的东西,别想那些没用的了。再一个,这升级可不是就看灵气丹药的,还得有悟性,要是能顿悟个什么,没准还连升三级呢是不是?走走走!” 说着话也不知道他掐了个什么诀,一行人脚下生风,没一会儿就到了一处大楼前。 “仙缘楼?!”洛丰小声嘀咕。 “哎?你们听说过呀?那最好了,省得我费口舌了。走吧,今儿我带你们逛逛。” 齐恬现在就算没心思也不能走了,只好谢过前辈,老老实实跟着进去。 到了里面,有几个装束奇异的人迎了上来,都纷纷给先生见礼,先生笑道:“我听说你们新做了个妖兽潮的幻境,能用了么?” 其中一个一身长袍炮角还飘着朵火焰的少年回道:“已经都试过了,知道您要来,都还没让旁人进去。” 先生挺高兴:“可多谢你们惦记了。” 便回身对齐恬几个道:“走吧,我带你们看看这妖兽潮到底什么模样。” 齐恬一听说妖兽,心里就有些打鼓,又听说是幻境,一时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危险,便问道:“您……您要不要先教我们几个、几个法诀……能打妖兽的那种。” 边上几个人都笑起来,先生也乐了:“你们头一回来,还不晓得玩法。一会儿我们进了幻境,你可就不是现在的你了,立马就成大神了!哪里还用得着什么法诀,神兵利器随你选!” 齐恬心说这不就是个全息的游戏么……不管怎么样,不会真的伤到自己就成。 司徒佳面无表情,洛丰则已经跃跃欲试了。 一行四人进了一处回廊,一眼看不到头,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的小门。走到一个区域,先生停了下来,紧接着就有四扇门边上都起了一层亮光。 先生一指那小门道:“一人一间,进去里头,怎么玩法都会告诉你们的。玩多久都看自己,今儿的使费我都包了,你们就敞开了玩。不过先说好了,我一会儿还有事,玩过出来就先走了,可等不了你们。” 三个人先道谢,又说都记下了,这才各自进了那小门。 这一进门,就跟进了一个蛋壳似的,一闪而过,齐恬就知道该怎么玩了。先往那蛋壳里的软垫里盘腿坐了,又喝了一杯不知道什么药水,然后静心凝神,紧接着就觉得那蛋壳整个开始旋转,越转越快,咕咚一下,“自己”就到了一处陌生的所在。 这是一个十分空旷的屋子,四周围高高立着面目模糊的人像,顶上一点亮光,正照在齐恬自己。 紧接着一段信息传到了齐恬脑子里,知道现在外面妖兽潮爆发,许多门派都受了重创。自己是一个已经隐世的门派宗主,如今要带领自己门派的子弟抗击妖兽潮,维护修界安宁。 那信息不知道怎么处理的,齐恬只觉得十分真切,好似能看到一幕幕激战的惨烈画面,油然而生一股豪情壮志。真恨不得立时出去杀它十七八个高阶妖兽扬扬威。 可还不能就这么冲出去,得先建立自己门派仙堂,作为之后激战时一念回归的原点;还要利用边上的模糊模型生成属于自己的子弟战队。 集中精神,想象某一个画面,直到这黑乎乎的地方与自己想象中的场景重合,人物亦是如此操作。或者也可以选现成的,有上古九门和各样仙界英雄可供选择。 齐恬对这个“心想事成”的功能很有兴趣,便选择要自己生成。 也没觉得自己究竟想了什么,慢慢的这开阔的屋子就缩成了一个小小的房间,窄窄的窗户挂着蓝色的窗帘,靠窗一张桌子,上面堆着几个碗,边上是一个电磁炉,再边上是一台笔记本电脑……隔了一张椅子就是并排两张床,都铺着一样的床单被褥…… 就在对面的床上,小宁一身新呢子大衣笑盈盈看着齐恬。 看清了眼前的人和物,齐恬手上一使劲,眼前一黑,什么都没了。 再睁眼时,自己还在那个蛋壳里。 39.灌注功法 齐恬赶紧出来了, 要是能够,她都想抠喉咙把刚喝下去的药汁子吐出来。 刚想去敲司徒佳和洛丰的门, 一个侍者过来了,问她道:“您的境屋有什么不妥么?” 齐恬定了定神, 摇摇头, 又道:“我想找我朋友, 她们在这俩屋里, 您能帮我喊她们一声么?” 侍者挺奇怪看了齐恬一眼道:“这个进了幻境玩多久都看个人的,除非门开, 我们可不敢乱打搅客人。” 齐恬皱起了眉头, 侍者道:“您要是知道她们进的什么境, 可以入境去找, 那就能说上话了。” 这主意明显不行,齐恬又问:“一般这一局是多少时候的?” 侍者道:“这个说不好, 如果是玩的单幕的,那一幕完了就完了, 时候长短得看什么境,都不一样。要是玩的整境的,又没有定下叫醒的时候, 那就没准了。以前还有客人在境里喊我们给送辟谷丹去的。” 齐恬头回来,根本不知道这里头的规矩, 便道:“我们是跟着大前辈来的, 进的是妖兽潮的幻境, 别的就不知道了。” 侍者道:“妖兽潮?这是最新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了。”又问,“那您还进不进去了?” 齐恬摇摇头,那侍者挺意外:“怎么?不好玩?没意思?” 齐恬道:“不是不是,是我自己还有事儿。” 侍者这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这个境可花了不少功夫弄来的,要是留不住人那可就废了!” 齐恬问:“留人?” 侍者笑道:“是啊,这能不能让人接着玩下去,觉得好玩,能有益修行,我们行话就叫留人。” 齐恬点点头,侍者见她不玩了,也不便在此就留,就引了她往外头去。 外头方才的几位见齐恬出来了,也挺意外,都先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听齐恬说了是有别的要紧事,才松了口气。至于怎么去叫司徒佳和洛丰的话,他们也说做不得主。 齐恬想来想去,决定先在这儿等会儿,现在那先生也还没出来,等先生出来了问问。实在不行她就先回去了,等到时候大伙儿见面了再说。 结果那先生没出来,倒是司徒佳先出来了,脸色也不太好。闹得外头奇装异服的几位心里越发没底起来,直问幻境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结果司徒佳也说是自己不舒服才退出来的,那几位才作罢了。 俩人在那里坐着,齐恬有话想说,只是觉得这地方不便开口,便也不提,只说再等等洛丰。 这一等就等了老半天,既不见洛丰出来,也不见先生,齐恬沉不住气了,便对司徒佳道:“我还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功法,你怎么说?” 司徒佳道:“我现在好点了,跟你一起去吧。” 俩人说着便起了身,又去门口问使费的话,果然都说是那位先生包了,齐恬和司徒佳谢过众人,才往外头来。 走出了老远,齐恬才拉住司徒佳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司徒佳长叹一声,说起了自己在幻境中的经历。她也是出现在了一个什么门派里,随便选了几个已有的配置,便进了剧情。在那里头,她是一个筑基修士,带着自己门派的子弟与一队妖兽厮杀,中间遭遇了十分厉害的对手,幸好这边也有高手来援。 这位伸出援手的高手是一位金丹修士,乃上古门派的宗主,威能足可毁天灭地。沉浸在幻境剧情里的司徒佳听到金丹两个字就忽然醒了过来,再细看自己所带子弟,练气七八级的都有,可见筑基在练气之上,而金丹可比自己这“筑基”修士厉害多了,简直可望不可即。 自己这辈子还有希望成为金丹修士么……若是不能,那还怎么回去帮自己的家族后辈…… 她就是这一念梗在胸中,没心思再留在幻境里,动手按了晶石出的幻境。 齐恬听了这个倒没什么想法,这什么筑基金丹元婴的她都知道、不敢说知道,至少听说过,或者同这里有出入,也就那么回事儿吧,她心里想的是另外一层。 把自己的遭遇一说,才道:“说实话,你现在让我自己想,我都想不到那么细致和精确,可那地方就愣能把我从前屋子和朋友活生生变到我跟前了!它哪里能知道这些的?肯定是从我脑袋里掏的啊!可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自己想到什么了,它就变出来了,这岂不吓人?幸好我们现在也没什么要瞒人的事儿,要真的有,只怕分分钟就都摊人家跟前了!” 最后总结一句话:“这地方不能去。” 司徒佳点点头:“我没有经你那一事,倒没想到这里。你这一说倒是有些叫人惊心了。” 齐恬晃晃脑袋:“咱们刚来这里,许多事儿还是小心着点好。” 她是想起之前自己在凡间的经历了,顺顺利利那么些时候,哪知道其实一直都在旁人的算计里呢。 司徒佳点点头,又问:“你还去看功法不看?我们出来了,洛丰可怎么办。” 齐恬道:“现在咱们没法子,等她出来了再把这事告诉她。我要去问问功法,你去不去?” 司徒佳点头:“去吧,顺便看看这里还有别的什么可买卖的。” 俩人就朝着商铺街走去,可比去的时候费力多了。 “还是得升级才成呐。”想想方才的来去如风,齐恬打心眼里这么感慨。 “那得要丹药。”司徒佳淡淡道。 “对了,你以前不是能炼丹丸么,现在要给你一鼎,你能炼不能炼?” 司徒佳看她一眼:“你说呢?” 自然是不能的。那下界所谓炼丹,同这里全不是一回事儿。那些丹丸吃下去,甭管什么低杂高杂的,都得生秽。可这里的丹丸进了肚里,就是一团气,那是能比的么!齐恬心里也清楚,不过随口问问玩笑而已。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问功法了吧?” “嗯,”司徒佳道,“我也想问问看有什么能攻击的法术,这里不是有妖兽么?打了妖兽应该也能换灵石吧?” 齐恬眨眨眼睛:“你刚才的妖兽潮还真没白经历……” 俩人说着话就到了她们当日进的第一家铺子,店家还认得她们,见她们进来笑着来打招呼:“仙师们来了?这是要照顾小的生意?” 齐恬四下看看:“您这里是什么功法都有么?” 店家笑了:“您这话小的可不敢认啊,天下功法恐怕不比天上的星少,小店哪有那样能耐。不过常用常见的几样,让您见笑了。” 司徒佳已经知道齐恬的打算了,不能叫她先开口,便问道:“您这里有没有攻击的法术?” 店家忙拿了一个匣子出来,里头密密满排着细石条:“您这可问着了,这里都是练气一级能用的攻击术,都是带灌注的,您用了立时就能上手,不用练!” 齐恬不解了:“带灌注的?” 店家点头:“是啊,从前的功法都只一段口诀,您买了还得自己慢慢练去,能不能成还不一定。现在这些可不同了,都是大能们炼制的,同口诀一起,直接把功法灌注入体,不怕学不会。您看,各样功法都有,赤橙黄绿青蓝紫……” 齐恬拦了他:“您等等,什么赤橙黄绿的,这功法不是得讲灵根属性,要不就讲五行吗?” 店家笑了:“您是不是去仙缘楼太多了……把那里头的故事当真了吧?您说的这些都是老早之前的说法了,早就不时兴了。那灵根和五行都太单一,又看不见摸不着的,现在都讲‘彩儿’,您适合什么功法法术,只看颜色就成,这变化多啊,要细说起来,能分五百八十多种灵彩儿,各有特色!” 齐恬闭嘴了,想起了司徒故说的话,自己认为的都是从前看人瞎编的,眼前的可是真真正正的,那自然得听人家的。 司徒佳想起了自己令牌的颜色,心里明悟,便捡了紫色的那几样看起来。 “什么价儿啊?”齐恬问道。 店家道:“这带灌注的最便宜的十五块灵石,贵的有四五百的都有,不过那个都是三级四级的才用得上了。” 齐恬:“什么?十五块灵石?” 店家点点头:“这可是带灌注的,立时就能学会。不带灌注的便宜,三块五块的都有,可练十年八年的也未必能成。这功夫值钱啊。早些学会了,去蛮草界打几只披风鼠、松冠鸡,不就挣回了来么!” 齐恬忽然想起来,“你们这里是不是还有种天灵鼠?” 店家想了想,摇摇头:“没听说过。” 齐恬又道:“你说的妖兽,哪儿能看见?这里也有卖的?” 店家一指后头:“当然有啊,不过这东西不常见,所以没有常铺,都在十字街那块儿摆卖。” 齐恬心里又转开了。 这里司徒佳看了几回,把匣子推还过去道:“囊中羞涩,不好意思了。” 店家不以为意:“您二位这是刚来没几天,好日子在后头呢!往后发达了千万记得照顾小的生意。” 司徒佳笑笑谢过店家吉言,齐恬这愣头青开口了:“我想问问,您这儿有没有修炼灵力、不用丹药的功法啊?” 说到修炼灵力的时候,店家已经弯腰准备从柜子里取东西了,又听到后头半句,空着手直起了身,干笑道:“您看您又拿小的开心了……这、这天下功法,哪有不用丹药的?!您说的是上古那些只靠引灵的故法吧?那些东西扔街上都没人捡了,谁家做买卖卖它啊!” 齐恬不死心:“您看哪儿大街上有扔的没有?我去捡!” 掌柜的连连摇头:“您不要玩笑了。” 齐恬一脸正色:“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掌柜的便道:“您二位来我小店,就是咱们的缘分。小的也不是有大本事的人,不过看过的事儿也多了,有句正经话劝您。我不晓得您是听什么邪话有了这想头,实话说来,这天下修炼的都是配着丹药来的。现在可不是上古时候了,灵气浓郁,引灵入体就能升仙得道的。现在都得靠灵药!这寿元有限,您可千万别叫人给拐到邪路上,到时候后悔可来不及!” 齐恬见他说得郑重,只好也收起了玩笑道:“多谢您提点,其实我不是想练那个,我就是想看看从前古法和现在功法的区别,看看能不能同我们下界的东西关联上,好加深点自己的领悟。” 掌柜的缓和了面色:“您要这么说的话,那就得看清宅清库的有没有扔出来的了,正经铺子里是肯定没有的。您去十字街的荒巷子看看,不过我估计也不太会有了。” 齐恬能得着这个信息就十分惊喜了,赶紧郑重谢了那掌柜的,又说了一通来日有灵石了定要买他十套八套功法的鬼话,把店家逗得哈哈直乐,直说这客人好诙谐。 40.断头路 从铺子出来, 俩人有志一同的往十字街去。 走了好一阵子, 齐恬爆了句粗口:“真tm远啊!” 之前看店肆林立处, 便知道不小, 如今要穿过这一片,才知道何止不小,简直就是一座城。 “我这是要去五环外啊……”司徒佳听不懂齐恬在叨咕什么。 俩人灌注灵力一顿暴走,眼见得灵力不继,只好停下来吃补灵丹。闹得齐恬心疼不已:“这趟可亏了啊,早知道看看能不能搭顺风车了!” 司徒佳则道:“我看打妖兽这个恐怕还得从长计议。” 齐恬点点头:“方才那小子说的话不能尽信。”她们俩现在跑都跑不快, 万一被妖兽围上了怎么办!再说了若真是简简单单就能挣上十五六块灵石, 那还不遍地高阶修士?! 略歇了一回, 提气再走, 好一阵子,才到了十字街。 说是十字街,也不是什么街,倒像个乱哄哄的集市。再看里头的人,什么打扮的都有,只都是少年模样,齐恬看了心里直感叹:这地方青春年少不值钱呐。 “看, 天灵鼠……”司徒佳一指边上,声音有点发颤。 齐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层层的笼子堆叠着, 里面挤得满满当当的青灰色毛茸茸玩意。这些天灵鼠跟之前她见的窝在东方萌怀里的“神物”生的一个模样, 可这过的日子看着可大不相同。 “您这……” 那摊主看一眼道:“您买饵鼠?这是刚到的, 您是买去喂石虎类的还是斑猫的?要是喂石虎的就得要下面那些,养的日子足,喂斑猫的话这些都行,生嫩点的不伤气。价儿都一样,十个灵珠一笼,一笼一百只。” 齐恬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还是司徒佳拉了她一下,对那摊主道:“谢谢您,我们再看看。” 那摊主点点头便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天灵鼠……神物,天上来的神物,抢了自己烤羊腿的仇敌,原来是一样拿来喂灵兽的食料…… “这里真拿血肉活物喂东西!”司徒佳也抖了抖。 俩人都挺受震动,只是那点不太一样。 接下来俩人都看得入迷了,妖兽灵兽都是从未见过的东西,灵兽活物多,妖兽许多都是猎来的,那也看着挺吓人。还有厉害的摊子,东西根本都不摆出来的,只在半空里浮着几个影像,有熟客上去交易,都是袋子换袋子,齐恬俩人想看个热闹都不成。 “打不了。”司徒佳又是丧气又是激动的语气。 齐恬也搓手:“看来发财的路子挺多啊……” 边上有人听她们嘀咕,笑道:“练气一级就想去猎妖兽?这妖兽最低的也是一级的,它们还都有天生的能耐,不是能放风刃,就是能喷毒雾,你们会什么?赶紧老老实实挣灵石买生灵丹去吧,少想这些好事儿!” 司徒佳从前也是世家里长起来的,这话听着就不入耳。 齐恬脸皮厚啊,还跟人笑:“您说得明白,我们是叫人给骗了!方才有个卖功法的,说我们买了他的功法,就能去打什么妖兽,转眼就能挣十几块灵石……我们觉得不太可信,就过来这边瞧瞧。” 那人冷哼一声:“转眼挣十几块灵石?要这么容易,他还卖什么功法啊!” 边上的人都笑起来:“就是。这进妖兽林都是拿命拼,让他说的跟捡的似的。” 齐恬又问:“这都得几级的前辈才能去打妖兽啊……我们不打它们,它们会不会跑来打我们?” 摊主乐了:“现在知道怕了?在城里没事儿,除非谁家养的妖兽没看好,那就得看命了。要说去猎妖,别说你们练气一级的,就算三级四级的也没有一个人去的。都得搭配好了,一群人围猎,那才有点保障。方才那人就是想诓你们买他东西,千万别信他的。” 齐恬见这位爱说,便有趁机问了许多妖兽的事情,还说起了妖兽潮。期间自然收获了不少嘲笑,不过这被笑两声就能换了这许多信息,齐恬觉得挺合适,倒是司徒佳在一边看了心里不是滋味。 俩人从那一片出来,司徒佳便道:“刚才也太委屈你了。我们都是刚来的,这里又没什么灌子,许多事儿不知道不是挺正常么,也不知道他们笑话什么!我还就不信他们当中没有从前过仙门过来的,现在倒嘲笑起我们来,也算忘本了。” 齐恬不以为意:“咱们想打听事儿,打听出来就行。他们爱笑不笑,我又不会少块肉。” 司徒佳看看她:“你这口气同我弟弟真像……”说着她又叹气了。 齐恬拍拍她肩膀:“咱们现在可是在仙界了,要奔着成仙去的!走,妖兽不行了,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说着就逛到了灵药那边,看着齐恬一边同人搭茬,一边拿起这个看看,拿起那个闻闻的,司徒佳都替她捏把汗。这要是有毒的可怎么办! 知道这里许多灵药都是外面采来的,齐恬便问:“您这采灵药,是不是也挺危险?” 那摊主点头:“这能换灵石的事儿哪有没危险的!”又一指边上被装在一个透明袋子里的绿藤,“喏,这东西,要是不这么捆着它,能把这边都给冻上!知道它的踪迹没点装备也不能靠近,费了大劲儿了!” 齐恬点点头:“是啊,这里的草木也同妖兽差不多。” 这话说到那摊主的心坎里了:“可不是么!不是只有那见血有肉的才是厉害角色,我们弄的这些,它们是草木,可我们采挖的时候可也一样见血见肉的!” 司徒佳问道:“就没有种的么?我们是灵植园的,里头就都是种的灵药。” 那人一撇嘴:“灵植园多大家当,那一样样的灵药都得拿阵法养着,一个法阵得多少灵石?更别说这阵法一起来,那灵石就往里头填吧!再说了,还许多灵药养不了,那都是天精地华生出来的,还有就生在妖兽窝边儿的,这怎么养?!” 齐恬点点头:“我们都不懂,您这行当学问太大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没想到这神功在修界都这么好用,齐恬这一通下来又打听到了不少东西。 “要不说智慧在民间呢!” 司徒佳却道:“有功法的书简,怎么没有草药的书简呢?” 齐恬听了便问边上的人,还真没听说哪儿能买着这些书简的,还有人逗她:“要不你辞了灵植园的活计,来当我徒弟,我就教你怎么认灵药。不过我这里可不给发灵石,只教本事!” 说笑着出来,司徒佳急着要回去了,她道:“恐怕我们园子里应该有这方面的书简。”她在下边的时候就是靠这个起的家,眼看着这里也有这一条道,就十分经心。 齐恬便道:“我还要去荒巷子看看,你先回去,咱们分头行动,晚上再细说。” 司徒佳本不想同齐恬分开,不过一听她说的分头行动,再想想那天价的丹药和自己的目标,便点头道:“也好,你自己当心着点。” 齐恬笑笑:“放心吧,没听说这城里头只管逛,有大护阵么!” 二人别过,齐恬寻人打听了两句,一边逛着一边往荒巷子去。 这荒巷子还真不愧它这名儿,也不知道是风水不好还是怎么的,中间这段路就走得人想调头回去。也不是脏乱,就是透着那么股子死气沉沉的劲儿。 不过齐恬是谁啊,她要省钱啊,为了能找到那不用丹丸的功法,什么能吓得住她?! 如此走了许久,又吃了一粒补灵丹,才到了地方。 可转了好几圈,也没看见废品回收站,那什么清宅清库的东西都在哪儿呢? 想寻个人问问,偏也没见个人。 “什么鬼地方……”齐恬嘟囔着,有心要离开,想到自己刚吃的补灵丹,这要回去还得再来一颗,一无所获的,不是白费了两颗丹药吗?这不是揪她心尖儿的嘛!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 她这小气劲儿一上来,走着路,还顺便开始尝试吸收这里的灵气。又不盘坐静心,能引什么灵气?那她也不管,能引入一点就是省了一点的丹丸,就是省了灵石。 渐渐地,她发现有一个方向的灵气比别的地方更多点儿,那就先往那边瞧瞧去呗。 这一路更荒僻了,路边还有些不知道妖兽还是灵兽的骨皮,要换了洛丰估计能吓哭。齐恬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比别处多的灵气,要她住这儿都成了,哪里还顾得上害怕。 这么走着走着,忽然前头出现了一处连亭。挺高的屋子,顶头一处飞檐六角亭,看边上立的幡儿,还是个有讲究的地方。 齐恬发现这灵气就是打这儿来的,“我找着宝藏了?”齐恬心里咚咚直跳,已经放弃的“主角”设想都快要复兴了。 故作镇定地走过去瞧,却见偌大的屋子里满刻着花纹,她再没见识,也猜出来这地方恐怕是一个阵法。 想走近了细看,又怕犯了什么忌讳,就停在那儿,伸了脖子瞧。 “想看点什么?”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齐恬吓了一跳,到这里来了她还没碰到过上了年纪的人呢!忽然就想起之前那位店铺掌柜的寿元说,这位眼见着是寿元将近的前辈了,便上前行了礼道:“打搅您了,我是路过的,看这里挺稀奇,不知道是个什么所在,一时好奇过来瞧瞧。” “路过?”老头笑了,幽幽道,“这是条……断头路,小仙师……怕是走错地方了。” 41.蹭灵气 这么个荒凉的地方, 一把苍老的声音, 说出断头路这样的话来,饶是齐恬胆子大, 也觉得有些后脑勺发麻。 “这、这里是干什么的?好些花纹, 看着像……像个法阵?” 那老人茫然看了一眼那一屋子的纹路,淡淡道:“是啊,是个法阵……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是个阵了……” 齐恬心里慌, 心里慌了她就不能闲着嘴:“这是个什么阵?”再看一眼那老人,心说这不是个招魂阵吧…… “传送阵。” “呃?传送阵……传、传去哪儿的?” “传到另外一处城池, 很远很远,离了这里极远的一处地方……” 齐恬点点头, 又觉得不对, “怎么这里……没什么人么?”照理说这传送阵在这里就相当于交通枢纽了,怎么也得人来人往才对, 这是怎么回事儿。 “呵,因这个,是传送没到五级的人的……” 齐恬更不解了:“这……这不到五级的人不是更多么?” “嘻嘻……”老头笑笑不说话了。 齐恬忽然想起来,问道:“这、这传一回要多少灵石?”如果价儿还可以, 她倒想出去看看。这里有灵植园,丹药想必比别处便宜,买卖挣钱, 不就靠的这个资源优势嘛。若是能寻着路, 稍微冒点险也无妨。 老头故意伸个手比划了一下, 齐恬皱眉:“五块灵石?” 还真有点贵了,这来回一趟就得十块灵石,自己得做两百多天。跑一趟,没了。啧…… “嘿嘿,五百灵石。” “噗!”齐恬喷了一口口水,连连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小地方来的,没见识,让您见笑了。” 老头子没说她什么,反而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的?” 齐恬刚才不是说走错了么,这没走错的话是想去哪儿呢。 “我想找找清宅清库的东西……” 大概也是太长时间没人说话了,老大爷什么都能聊:“你找那些东西干什么,还是说……要在里头寻个什么宝贝?” 齐恬反正也露过怯了,索性坦然道:“我刚过仙门来的这里,听说升级要吃生灵丹,一打听,实在太贵了。我就想有没有不用吃丹药的练功的法子……问了功法铺的店家,说那都是不中用的古法才有,正经铺子里没卖的,看人家丢掉的东西里有没有,叫我到荒巷子来找找。” 老爷子笑了:“你还挺鸡贼。” 又道,“要是果然有不用丹药就能练的功法,难道还有人偏要花钱去吃丹药?旁人都是傻子,只你聪明?” 这话就不怎么好听了,齐恬也不在意:“我来的地方,就是人人都只吃丹药的,实则满不必如此,可是人人都信这个。我知道现在是灵气稀薄了,所以都得靠丹药。可我想着,这稀薄,又不是没有。那有了引灵的功法,能引一点是一点,不也是这赚头么……再说了,万一、万一丹药没、没那么好效果呢?……” 她实则是在为自己异界人的身份担心。一早就听人说了,这异界人对丹药的效果因人而异,万一到时候自己要吃十瓶才抵他们一瓶的效果,不是完蛋了么!多条路多个保障。 “你是异界人?” 齐恬吓了一跳:“啊?这、您、您怎么看出来的?” “嘿,不是异界人哪个会担心丹药的效果……丹药的效果都是一样的,要不然生灵丹能卖得那么火?这丹术升级之法能风行天下?” 齐恬点点头:“您说的是,我就是异界来的。所以我想多寻个练功的法子。” 老爷子又不说话了,齐恬心知这里的人看不起异界人,这样的遭遇也实属平常,想想还是先走吧。走之前又问一句:“您知不知道这里哪边有清宅清库的东西?” 老爷子想了想道:“那些东西拿来这里,都是等着转送去别处的。这个时候可不会有,要运也都是晚上……你要有空,可以晚上过来瞧瞧。地方也不是这里,你走错路了。” 齐恬皱眉了:“我在灵植园做活儿,离这里得三四粒补灵丹,可没法儿老来啊……”有心想求人帮忙,开不了这口,凭什么要人家伸手相帮呢?不过萍水相逢。 果然老爷子并没有搭她这茬儿。 齐恬又问:“您说那些清宅清库的东西,不是从这里走的么?” 老爷子点点头:“有时候会在这里堆放几日,不打这里走。” 齐恬想到这里灵气比别处都足,自己只用之前在仙门时候自然会的那一招,也能引些灵入体。这么算来,往后歇工时候不如来这里修炼,虽然费几粒补灵丹,但这个引灵入体可是攒的突破升级的灵量,想想那生灵丹的价格,这买卖可也不亏啊。 那清库清宅也不是定时定点的买卖,自己多跑几趟,没准就能遇上了。等的时候顺便引灵修炼,也挺好。 “那个……我能在这里待会儿么?”这就开始不要脸了。 “随你。”老爷子不知道她想干嘛。 “哎!嘿嘿,嘿嘿。”干笑两声,齐恬找了个不挡道的墙根底下一盘腿,就开始引灵修炼了。 她这自己取个名儿叫“引灵”,实则根本不能算“引”,得那光点往她身边落了,她才能通过五心引进来。要是远一点的,不理她,那她什么法儿也没有。 她那里专心练着,这里老大爷不知怎么瞧见了,不知道是不是看懂了她的门道,低头乐起来。 自己活了这么些年了,见过愣的贪的傻的精的没良心的,还真没见过这么各色的。 “奇葩。”老大爷心里给下了定论了。 这奇葩是真奇葩,这之后,她还真来。一来就呆一日夜,往那墙根边上一坐,就在那儿蛤蟆望天似的等着天上飘灵气下来落她嘴里。 “这脑子都是怎么长的……”老大爷心里都奇了怪了。 奇葩自己挺高兴,还跟自己的好友道:“我找到了一个灵气不错的地方,在那儿呆着也能攒点灵力,你们要不要一块儿来?” 一听她说的地方,那俩就摇头了:“太远了,太偏了。”老大爷都不知道,他那里差点就奇葩扎堆了。 “炼坊的那几个还约我今天去仙缘楼呢!”洛丰算是被那地方迷住了。 那日回来,齐恬和司徒佳就把她们考虑的事儿给洛丰说了一遍,意思是劝她不要再去那里了。结果也是那地方太迷人,没过几天,洛丰晚上就又去了一回。 回来觉得有些对不住朋友的提醒,便解释道:“我不用那个自心想的,就玩现成的,应该没事儿吧?” 这谁敢说到底有事没事,那俩都不是会死劝人的主儿,便都含糊着说“你自己在意就好”。 后来再同炼坊的碰到一起,就更兴头了。洛丰同齐恬和司徒佳不一样,她本是人堆里长起来的,又没真经历过什么艰险之事。多罗巷里,辛列嫂狸玢几个护着她,她说话不怎么太在意,也都有人给收拾后手。 到了这里,虽也有齐恬和司徒佳亲近,可余下的人都挺排斥她们。这同之前多罗巷还不一样,那时候外头的人看不起她们,可她们自己一大群人干什么的都有,挺热闹。 这里只剩三个人了不说,一个异界人整天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摸不清她到底想干什么;另一个满脑子都是自家下界家族的事情,动不动就皱眉叹气,考虑的也都是些没什么趣儿的事情。 洛丰还是小姑娘心性,要同伴,喜欢热闹,只是在灵植园没戏。 好在还有炼坊的,加上一起进幻境玩了几回,还有并肩作战的情谊了,她觉着这样挺好。齐恬她们担心的事儿,或许也有道理,可是现在不是这么多人都在玩么,连大前辈们都常去的,玩的比她们这些后辈还凶呢。要是果然不妥,他们能那么玩? 这么一比对,也能看出来,恐怕是齐恬和司徒佳刚来这里,对这里的事情不太熟悉,想太多了。 不过人家毕竟也是完为她好,所以她虽去玩,心里也还在意着的,尽量少去。 今儿又说要同炼坊的一起去仙缘楼,齐恬和司徒佳都愣了愣,司徒佳先反应过来:“能多认识些人也挺好,我们这里就我们仨,天天在药园子里待着,消息闭塞。多出去走走也好。” 齐恬也跟着点点头,只说“也好”。 倒说得洛丰不好意思起来了。这日司徒佳刚从灵植园里拿了新的灵药书简回来,本来要一起看这个的,结果自己要出去玩,虽说那头是先约下的吧,洛丰便道:“那我早些回来。” 那俩都只说好,又让她路上小心,没半句别的,洛丰心里更没底了,便想着一会儿去露个脸,打一幕就回。 这里齐恬和司徒佳都没有再说起洛丰的事儿,她们各自的成长环境都叫她们懂得一句话:“不能强人所难。” 都用神识看了书简,齐恬便皱眉:“又是这样的。” “唉!”司徒佳也长叹一声。 那日她一回来就风风火火去了灵植园,问起有没有灵药灵植的书简可读。还真的有,这书简又不涉及什么灌注,倒是可以随便借着看,记得转天去还就行。 俩人都神识有限,各自看了三个就不得不停手了。一对,发现这些书简讲的都是如何种植养护灵药的事儿,至于这些灵药如何采收、如何炮制,又有何用途的话,却半句不见。 想想也是,这灵植园本来就是种灵植的,只要学怎么种就好了,至于怎么用,那是丹房的事儿。 “看来得去丹房借才行了。” 这日洛丰回来得挺早,齐恬和司徒佳便把这日发现的事儿告诉了她,第二天三人就一起去了丹房。 结果丹房的告诉她们,丹房的书简是不外借的,只有在丹房做事的人才能看。 “你们灵植园的,只管好好照看药材,看丹房的东西做什么?灵植园的药材可不能私采的……” 齐恬不爱听这话了:“我们想多学点,往后万一进了丹房做事呢?你这都怎么猜的人心思。” 那人笑了:“来丹房?在丹房做杂事的可看不到书简,想要看到丹房的书简,都得是能炼丹的才成……”说着伸出两根指头,“规矩至少都得练气二级……你们呀,过个五十年再来问吧!”说完哈哈笑起来。 司徒佳一拉那俩,转身便走,齐恬叫她拉到门口了,又回头对方才那人笑道:“那不知道你们这里站前头说话的,规矩都要什么能耐?还是说只要能站得住五十年的就行?!” 42.守□□ “你就是忍不了气。”出来之后, 司徒佳摇头笑叹。她是小世家里长大的,尤其自己家又特殊,太知道韬光养晦的要紧了,更晓得不要轻易同人结仇的道理。 齐恬一乐:“我一般都不跟人生气, 要真生气了,那就尽量当场把仇报了,免得忍着忍着伤身。” “那人是几级的呀?”洛丰问。 “看不出来, ”司徒佳道,“层级高的能看出比自己低的底细,咱们自己就是最低一级的,看谁都是‘高深莫测’。” “看她那发紫的脸, 大概齐也就一级。” “那她还笑话我们……” 齐恬道:“所以我才骂回去嘛!” 三个人说笑着出来, 没把事儿放心上。 结果晚上回到屋子,就被叫了出去。 到堂前一看,里头聚了十几二十个人, 见她们来了, 面上都不怎么好看。 齐恬不解:“有什么事儿吗?” 其中就有人嗤笑一声道:“瞧见没?人家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另有几个想再说几句风凉话的,叫其中一个给拦了下来,她道:“好了, 不是来说闲篇的。”等众人一静,她才回头对齐恬几个道, “你们今日在丹房得罪了人, 连累了我们。” 齐恬想起来是之前自己怼的那人, 便当场把事情说了一遍:“这能赖我吗?她先说的咸淡话, 我回她一句而已。”又道,“她什么来头?为什么能连累你们?” 方才开口说话的姑娘说了一遍,齐恬才知道,那位不知道同丹房管收料的前辈是什么关系,现在前辈给她撑腰出气,也不说别的,就是对住这屋里行送去的药材挑剔得厉害,叫她们的交货比寻常足足少了两成还多。 “你们就管那谷底的灵阵,她一时够不着,就奔我们来了。” “是那人自己说话不好听,再说这、这也不关你们的事儿啊!”洛丰急了。 齐恬心念电转,叹了一声道:“是我连累了你们,她们恐怕以为我们住在一处的都极要好的,既一时没法子对付我,就先拿你们下手了。哪里知道其实……真是叫你们平白受一回害。” 司徒佳看了她一眼,也跟着道歉,还道:“不知道这次各位的损失大不大,我们最近没买过丹药,灵石还剩一些,数量不多,只能略作补偿。余下的只好往后再慢慢……” “罢了。”那做主说话的姑娘忽然开口道,“其实不在我们亲不亲近,只要让我们因你们受了灾损,把你们看成了害人的灾星,你们的日子就不好过……她们这是想借我们的手惩治你们呢……是拿我们当捅火棍使了…… “听你们说话倒也明白,这事儿今天说开了就成了,也不消你们赔什么。不过有一句话我要劝劝你们,——在这地方,能耐、势力才是真有用的道理。别凭什么气性,更别说什么对错,没用。跟四级大前辈争是非,人家一个符下来你就成灰了,还说什么道理?!” 司徒佳淡淡颔首,这道理她太明白了,倒是齐恬心里一动,想起了司徒故的话。 就像今儿这事儿一样,若是这几个人没同自己明说,换了法子暗地里撒气,自己这三个人只怕要吃苦头。且眼前的事就算她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又能怎么样呢?那手握权力的人行权之时,便是全然按着规矩来,也还有个左右摇摆的余地。放到明面上说,也抓不住人家的错处,——收料严格也是为了成丹的品质不是? “多谢您指点。”齐恬心平气和地谢过,倒叫那说话的姑娘深看了她一眼。 等她们三个一走,边上有几个不平的:“姐姐干嘛不让她们赔?我们这可白忙活了好几天!” 那姑娘笑笑道:“若是今日她们这么逼迫我们成功了,往后是不是也能拿我们来对付你?拿你们来对付我?害我们辖制我们的我们得罪不起,便只好听着人家的指挥在窝里疯斗?那这里也不是风云枝了,成斗兽场了,你乐意?” 另一个点头道:“那几个若是混不吝的,还真得借这个机会给她们点厉害瞧瞧。可你刚才看了,这头脑倒也清楚,也算有担待,毕竟都是灵植园的,我们只是要少些事儿能大家安心做事修炼,相安无事才是最好的。” 又有一个道:“那那边以后再扣我们的灵药怎么办?” 起先说话的姑娘笑道:“我们不过是采收的,那可不是我们种的。这回没过的是哪一亩的就退回到哪一亩去!丹房说了药材质量不成,到底是法阵的不是,还是灵药混种安排的不是,自然有仙尊们去细查,我们一群没本事的打杂的,也只管把事儿说清楚就不错了。” 几个人都笑起来:“这可巧了,这回收的都是烧云草,万霞前辈的脾气可不怎么好……” 那姑娘也笑:“所以说做人还是少动歪脑筋,这都有天看着呢!” 她们的这法子果然不错,隔天就见一灵兽拉了一车灵草横冲直撞进了丹房大门,把门口台阶都磕掉了一半。里头很乱了一阵,最后几个三级四级的仙师护送了一个气哼哼的前辈出来,往后风云枝的人再去丹房交货也没再遇到什么不公平的事儿了。 倒是齐恬有一次打外头回来遇见了那个丹房里同她呛呛过的姑娘,那人狠狠瞪了她一眼,搞得齐恬莫名其妙。不过她现在吃亏长记性了,不同她计较,还跟人笑了一下。只是这一笑把那姑娘笑得更气了,那她也没法子不是! 经过了这一事,齐恬有些不爱在灵植园呆了,除了平时做活儿,别的时候她都不想同人打交道。不为别的,里头人同人的牵扯太多,关系的远近,还牵着着各自做的事,牵一发动全身,惹不起。 那就往外头去吧,司徒佳和洛丰没兴趣,她就自己跑去荒巷子那里蹭灵气。许是蹭多了熟能生巧,现在好像比开始的时候能耐大点了,能把稍远些地方的灵气也引过来了。她一边高兴,一边努力回忆自己在仙门里时,锻体引灵时候的细节,寻对了路子,引进体的灵气尽量一次就给它留住,也挺见效果。 眼看着下一天又可以歇息了,齐恬想起荒巷子的灵气密度,简直有些饥渴难耐,正琢磨着要不要索性一会儿就直接过去,还能多练一夜。 司徒佳见她如此兴头,不由地好笑:“我看你还是舍了你的灵石,买了生灵丹是正经。你这一路上来去的功夫,还有填进去的补灵丹,不都是灵石?只看见省的一头,没看见费的那头。再说……这到底效果不一样……” 之前看齐恬如此热衷,她也跟着试过,真的同丹药炼化差距太大了。不知道她练一年的能不能抵得上一粒元丹。她也尽量四处打听了,实在没听说过有这么炼成的,连洛丰在幻境里见的“大大大前辈们”还都为了灵丹大打出手呢,齐恬这法子就是闹着玩。 “我觉得还成啊。”抠唆的人专有一路能装瞎的功夫,别人拿她没辙。 正说话,又有前辈进来换阵。 现在齐恬知道了,什么掠阵护法都是一句空话,这地方连个一级的妖兽都进不来,还能有什么东西要护法的。不过这仪式感还是不能丢,前辈们次次不忘说那句话,她们也都回回恭恭敬敬煞有介事地执行一番。 一时换完了阵,几个前辈坐下说话,之前教过她们的那位先生今日也在,闲话几句,忽然对齐恬道:“我听说你们在担心仙缘楼的幻境会对心神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齐恬一愣,忍住了去看洛丰的冲动,摇摇头道:“心神的影响倒没想过,我们连什么是心神都还不知道呢。不过那回去了,它忽然在我眼前变出了我从前他世的旧友,连边上的场景都显现出来了,比我自己想的还真!惊得我立马逃了出来。真是吓死我了……” 几位前辈都是一愣,继而忍不住笑起来:“幻境自然是越真越好的,还有人就特地为了个去的呢!你们刚从下界来此,想必也会想念那里的人事,能在幻境中一见不也挺好?” 司徒佳听了摇摇头道:“毕竟是假的。” 齐恬则道:“不成,不成,太真了,吓人!我当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所以才会见到了从前的人!” 先生哈哈笑起来,“你们看看,这一个怕太真,一个说毕竟是假。这真是,假也不成真也不成。” 齐恬一叹气:“主要还是心疼灵石……” 先生道:“灵石?那一回才十几个、几十个灵珠,哪里就到心疼的地步了。” 齐恬看看几位前辈:“您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呐,一回几十个灵珠,那去几回就是一百灵珠,一百灵珠就是半颗生灵丹了呀!” “哈哈哈哈……”几位都大笑起来。 临走的时候其中一个还丢了一个小瓶子给齐恬:“喏,赏你的。我有日子没这么乐过了。” 齐恬赶紧谢过,回头一看,是一瓶生灵丹,就是司徒佳她们在买的那种。 洛丰看了挺羡慕:“前辈们出手真大方啊……” 齐恬想的另一出,摸着下巴道:“你们说我如果改行说相声是不是也成?你们都不会……那我就来单口的!一天逗乐一个前辈,转眼我就升级了!” 司徒佳没搭理她,反问洛丰道:“先生怎么会知道我们说那幻境的事儿?” 洛丰略有些尴尬:“那日我想早点回来,炼坊的那些死活不放我走,我就把你们上回说的……说了几句,就说还是少玩的好……” 司徒佳点点头:“你别担心,并不是说你什么,我只是好奇先生怎么知道我们说的话。” 齐恬道:“或者是我们说话太可乐,前辈们就偶尔用神识听那么一句两句的……唉,这玩意要是能按流量收费就好了!” 司徒佳看她一眼欲言又止,齐恬给她一个眼色,司徒佳叹了一声道:“你就抱着你的灵石直接成仙去吧!” “那是个什么仙?” “小气仙抠唆仙爱财如命仙守石仙……都是你!” 三个人都乐得不成。 43.一步成仙 经了这事儿, 齐恬越发小心了。 有些事儿,你可以自己心里想,有自己的判断,但是说出口就未必合适了。尤其是里头还牵扯着许多人的利益的时候。 齐恬看园子的时候闲来无事替那仙缘楼算了一笔账, 越算越惊心,——真是株摇钱树啊。 不说别的,只她知道洛丰, 还算没怎么沉迷,也花进去两三块灵石了,除了买生灵丹的,就都砸进了仙缘楼。可你要说它果然怎么不好, 那也没有。加上三不五时又会传出哪位前辈在其中得了顿悟, 直接在楼里就突破升级了等话,叫那些本来因为“贪玩”而心有愧疚的人忽然有了底气,往后再去, 就觉着自己是去“寻机缘”的了。 齐恬冷眼看着, 觉得不靠谱的很。恐怕就是下界的静心亭,让这些人天天在那里坐着去,百十年下来也能赶上几个“立地成佛”的, 那能说就是那亭子的作用么? 她来的地方,各样哄人花钱入迷的事儿层出不穷, 偏她是个死抠门的, 这类把戏都敬而远之, 总是多存了几分戒心。 这回不管是基于道义也好还是同洛丰的交情也好, 自己想到的不妥的地方,自然该告诉她的。只是转眼就被一个大前辈问到跟前来了,这岂不令人惊心? “往后还是深想多做少说话吧。”她心里默默这么打算着。 连同司徒佳,都多了些道路以目的意思,没办法,她们也不能肯定自己如今说的话,什么时候就传到哪个耳朵里了。 至于当着洛丰的面,就说得更少了,只多谈些修炼上进的事情,是非好坏则一律不提。宁可直接拉她去做,也不要再轻易说了。 “这当神仙果然比做人累得多。”齐恬苦笑。 那前辈给她的生灵丹,她用了两粒,之后就放下了。或者是自己苦逼引灵惯了,这忽然有一团灵气等着炼化收为己用的好事,心里倒觉得不踏实。 再一个,也可能是她自己疑心病犯,总觉着那丹丸化生的灵气没有自己引来积攒出来的那么密实听话。便想着先作罢,等往后果然进度赶不上了再说。 加上她现在引灵的能耐大了点,自觉有进步,且在灵植园里待着有些压抑,就更乐意往荒巷子去。 那地方是真清净,天长日久就那老爷子一个。她到了,若老爷子醒着,就行礼问好后再开始练功,若是不巧那位闭目养神,她便静悄悄顾自己往老位子去,也不会吵到他。 转日就是歇息的时候,她不想在屋里待着,同司徒佳和洛丰说了一声,连夜奔那儿去了。 到了地方见那老爷子闭着眼睛,她便往边上墙根下一坐,开始引灵。或者是这阵子在灵植园那灵气稀薄处练功得了好处,今日在这里效率似乎格外地高,自心琢磨着估计能比从前快一半。 “看来这空练练也是有好处的啊。”心里小小自得。 “嚯!你怎么现在就过来了!不是明天才会来的吗?”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睁眼了,看着齐恬道。 幸好齐恬这练功也没走火入魔一说,便先停下来道:“您老好啊。我这不是想多练练么,人家都说我五十年之后都难升级呢!” 老爷子乐了:“我看你这练法,一百年都悬。” 齐恬这阵子同这位臭逗惯了,也不以为意,继续自己的功法。 过了一会儿,就听得老爷子“咦”了一声,又问齐恬:“你这是找到上古的什么功法了?” 齐恬只好又停了下来,心说我这白饶的一夜是难有什么成果了,想老爷子也是一个人寂寞,便答他道:“没有,我这是自己在灵植园里老练,熟练了点。怎么样?您看出来了?” 老头摇摇头:“不对,你怎么知道起旋固灵呢?那都是上古时候的法子了。” 齐恬听这名儿大概知道说的是自己按着当日记忆摸索出来的法子,高兴了:“我这是自己想出来的呀!嚯,搞不好我还是个修炼的奇才呀!” 老爷子脸都抽抽了:“你可真敢说。这要没有人指引,你连灵脉都摸不着呢,生想能想出来?逗老头子玩是不是?” 齐恬忙道:“真不是骗您啊!不过也不能说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嗐!我们不是打下界过来的么,过仙门的时候吃了好大的苦。我现在就是仿着那光入体的时候的样子,自己瞎琢磨的,效果还不赖!” 老爷子忽然伸手往半空里划了几下,才近前问道:“你过仙门的时候……事情都记得?” 齐恬想了想道:“也不敢说都记得,中间有一段晕乎的,只能想点……想点自己的事儿……”她倒不是害臊不敢说自己想的鸭脖子酱牛肉,主要是说了这位也不明白不是! 老爷子点点头:“你能给我细说说你们过仙门时候吃的苦么?” 齐恬觉着这个也没什么好瞒人的吧,这么些人,还隔个一阵子就来一批的,都是凡人被活活改成这样了,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便把自己记得的都细说了一遍。 老爷子眯起了眼睛:“分两回?” 齐恬接茬:“是啊,还有那些过了一半过不了后一半的,就给退回去了……还在下面叫什么半仙……” “一半?哪一半?成什么样了?” 齐恬便把自己所知的半仙情形说了一遍,最后道:“也挺可怜的……不过也有人觉得这样好,说不好!” 老爷子默默不语了半日,忽然对齐恬道:“你不是喜欢在这里修炼么,不如每晚都过来,进步不是更快?” 齐恬心里咯噔一下,也不怪她,平时娱乐圈八卦看太多了,一听什么每晚都来这样的话,不由得她不瞎想啊! “您这是……”试探,先试探一下。 “我晚上要去别处走走,可这里又离不了人,这地方有许多传说,旁人都不敢来。我看你这孩子胆色不错,反正你过来替我看一把也不费你事儿,你照样修炼你的,你看好不好?” 齐恬放下了心,想想又道:“我现在过来一回要吃三四粒补灵丹,要是能呆个一日夜还成,这一夜打个来回,我不上算呐!光路上就不少功夫了。” 老头子翻个白眼:“喏!”不知打哪儿掏出一青色的灵符来,递给齐恬道,“我教你一口诀,到时候你贴上这符,就快了,也不费灵力。这一张能用许久,完了我再另外给你。” 齐恬犹豫着接了过来:“这、这合适吗?” 老爷子道:“你是来替我顶班的,这就当是我送你的。” 齐恬点点头,心说那也不错,自己在灵植园里练一晚上也引不来多少灵力,在这里可就强多了。一作两便的事儿,自己也得了好处,又承人家帮手,这顶班是顶班,工钱就不用提了。 挺高兴应承了,老爷子教了她用灵符的法诀,她才想起来问道:“我替您顶班,要做些什么啊?” 老爷子一乐:“到时候我另外给你一个符,你贴着符就跟那儿坐着,什么都不用你干。” 齐恬想起来道:“要是有人来运送东西呢?” 老爷子摇摇头:“那也不用你管,你只管坐着别动别出声就行。” 齐恬想想这也太容易了,便点头道:“那成,我听您的。” 果然老爷子也没提什么代班工钱的话,齐恬自觉也不亏,心里也放下了。 等过完这休息的一日,贴了那灵符回去的时候,齐恬不止不觉得亏,都疑心自己赚大发了。那家伙太快了!真是几个呼吸间就到地方了,“神符!神符!” 不过经了上回的事儿,她也不打算把这事儿告诉别人,就把那符往自己的戒指里一收,照样上工干活去了。那戒指里头地方小,不过她用惯了,刚学会用神识的时候就给打了神识印记,一般的储物袋都受不住这个,可见这戒指还不错的。 同司徒佳和洛丰换过一回灵珠,坐下闲话的时候,齐恬转着弯问她们:“你说咱们这仙身是怎么来的?是不是神仙拿莲藕莲花给咱们新做的啊?” 洛丰乐了:“不是后来都告诉咱们了么?脱胎换骨得的仙身啊!” 齐恬又道:“不说你们,就比比我从前,这得削了我一多半的肉吧?我都没觉得疼!真是神仙手段。” 司徒佳道:“本来咱们凡人入仙界就是要煅骨洗髓、重塑肉身的,要不然在这里活不了。” 齐恬又来回来去说了半天,也没见她们提一句那过程里的苦痛,便忍不住直问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仙门里头的事儿?” 洛丰很是奇怪:“仙门里头?过了仙门,就进了那个大空谷,就是仙身了啊。” 齐恬一愣:“你从仙门里进来,一步成仙?” 司徒佳道:“我好似觉得迷糊了一下,不过……也差不多就这样吧。过门成仙,还真是这样。” 齐恬张了张嘴,不打算再细问此事,反换了个话头,说起引灵入体的事儿来。 果然司徒佳和洛丰所说的“引灵”同她说的全不是一回事儿,难怪她们一直说效果远不如丹药。据说丹药入腹能自循经脉,可灵气散乱吸入可没地方能去,一不小心便又散逸了。 齐恬心里大震,可这话她现在是半句也不敢说了。又想起之前自己说过同东方萌在光幕前见过,那时候司徒佳似乎就没反应过来什么是光幕,后来几次略有提及,也总是说得牛头不对马嘴,还以为是因这人身之事她们怕羞不愿多说……原来她们竟对在仙门中的事情全无记忆。 那我怎么都记得呢?难道……是因为我执念太深?…… 啧,是不是要在这里感谢一下吃播?齐恬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44.夜半兼差 齐恬心里忐忑了一日, 这日完事晚, 她只同司徒佳打了个招呼便直往荒巷子里去了。 洛丰也笑笑会同了来等她的炼坊的人,还去仙缘楼探幻境。临走前还顺便邀了司徒佳:“要不一起去吧……现在也不够灵石买新的丹药, 待着也是白待着。” 司徒佳摇摇头:“我刚借了些书简,还没来得及看完。” 洛丰便道:“好像就我一个人贪玩似的。” 司徒佳笑笑不语,洛丰想了想道:“我同你说, 前儿她们炼坊那里, 有个人从楼里回来,就升了二级了!说是在里头同妖兽激战的时候, 得了前辈的援手, 听了几句真言, 得了感应了!” 司徒佳欲言又止, 到底还是点点头道:“倒也难得。” 洛丰说完了这事儿, 心里觉得舒服了许多,别过司徒佳顾自去了。 司徒佳看着洛丰走远, 叹了一声,便顾自回屋看那些灵药灵草的书简去了。 实则她也挺理解洛丰的。她们换了仙身, 没有了困倦这回事,不止不用睡觉了, 反而是要挺大本事才能再到从前入眠时无思无想的状态。 丹房炼坊的许多活计都是不分白天黑夜的,一次一炉, 只到丹成才算完。她们这里还不太一样, 因着灵植的特性, 许多活儿还真就都在白日里, 那些星月下的珍惜灵植还轮不到她们来照顾。如此一来,活儿一完就要等明天了,那这中间长长的空闲可拿来做什么呢? 尤其自从发现在这里说话都不保险之后,连闲聊这样的事儿都做得少了。 若是有足够的生灵丹,那也好,一夜能炼化一粒,又修炼了又占功夫了。可那生灵丹一瓶只有十粒,她们做完一轮的活计才能买一瓶,十天就炼化完了,剩下的时间可又怎么办呢? 无所事事的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一待待一夜,又睡不着又没人能说个话,时候长了就容易焦躁。所以还有清心丹、可枫丹之类的,都是为了定心神用的。 这些丹药可也不便宜,与其如此,还不如去仙缘楼大家热闹热闹。 她是从前埋首丹术习惯了,神识一回只能看三四个书简,足够她消磨一夜的;可洛丰是街巷里热闹着长大的,换了仙身,这人心还在,她受不了这个。 所以她不劝,这人今时今日的做法,都是之前多少因果来的,一人一道,无处可劝。 倒是齐恬今天居然又跑去蹭灵气了,叫她有些意外,从前都是逢歇工时候才出去一周天,这不是昨儿刚回来的,怎么又去了…… 又说齐恬,走出去一段,才使上了灵符,一转眼就到了荒巷子口了。刚开始用,她还不是太能控制,所以都停的稍远着点。 取下灵符,灌注灵力往前走一段就到了法阵亭了,却见通明的亮光下,那老伯倒在血泊中,边上散落着许多东西,甚至有许多灵石药瓶都快滚到她脚边了。 “出了什么事儿?!”齐恬吓了一跳。这人都已经显了老态,可见是寿元将近,怎么还有人下此毒手?! 散了神识探看一番,四下无人,齐恬一时也顾不得许多,三两下就奔到了老头跟前,“大爷!大爷!”这一急之下连前辈都忘了,只管乱喊起来。 却见眼前一花,哪有什么血泊灵石,那老人家好好在老地方坐着,看着她道:“你这喊的什么玩意儿?” 这地方人人修仙,个个少年,还真听不着这样的词儿。 “嚯!”齐恬吓得腾空跳了起来,四下看一看,“您……这……嚯!……”不知道怎么说,自己这是遇着鬼了?这不是修仙世界,这是聊斋同人? “嗐,我试符呢。怎么样?看着真不真?” 齐恬赶紧点头:“真,比真的还真……那灵石都带闪!” 老头乐了:“那你怎么不捡呐?” 齐恬生气:“您都倒那儿了,我还顾得上这个啊?!” 老头笑了:“还是能耐不成,连个幻符都认不出来,得,问你也是白搭,你哪里看得出来什么地方有漏洞。” 齐恬看看老头,活蹦乱跳的,知道是真没事儿,才松口气道:“吓死我了……往后您再试符,能不能做个吉利点儿的!” 老头不搭理她,又一指她手里那张助她来去如飞的灵符道:“这个,给我吧。” 齐恬看了看,便递过去了,嘴里还道:“这就用完了?就够一个来回的?倒是挺快,那也不经用啊……” 老头没伸手接,问她:“这符好使不好使?” 齐恬连连点头:“真快!跟飞的一样。” 老头道:“你不是喜欢灵石么,这么好用的符你不去问问值什么价儿?” 齐恬哪里想到过这个,她道:“这不是您给我让我来回方便好替您顶班的么,又没说让我拿去卖!” 老头摇摇头:“憨!又说想要灵石,结果有了好东西不知道打听行情,见了灵石也不说先捡,这叫什么?!你想要的东西,自己不去挣,什么时候能要到?!” 齐恬想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想想自己也不是什么君子,便道:“没想到有什么办法!” 老头乐了,不理这茬,倒另外拿了个青黄色的符出来对齐恬道:“这个就是你替我顶班用的顶班符。我教你一诀,你就贴在身上在这儿一呆,要是真有什么你扛不住的事儿了,就从这里撕断,我就回来料理。” 齐恬有些犹豫了:“这到底会有什么事儿啊?” 老头想了想道:“四十多年前,暗月夜,有送过一回东西……再后来……嗯……好像就没别的事儿了……” 齐恬差点没吐口血,合着这就是个白守屋子的活计。 接下来老头就开始教她顶班符的法诀,这东西还不太好学,里头关着灵力的运用,齐恬只会一招灵力灌注,这法诀可就细巧多了,学得真费劲。 好在老爷子大约也有心理准备的,教一会儿,不成就歇一会儿再教。 歇着的时候就闲聊,老头问她方才看到幻境,冲自己吼的什么,齐恬就把大爷大婶二大爷什么的说了几句。 倒不知道什么勾起了老头的兴趣,开始一个劲儿刨根问底了。 反正这位都知道自己是异界人了,齐恬也没什么好瞒着的,有什么说什么,尤其还借机好好宣扬了一番来处的饮食文化。极尽形容之能事,从色香味到形性声,说了个畅快。 这老爷子竟然听了并没有露出什么厌恶之色,齐恬觉得挺难得,便把自己在这里凡间的经历也跟着说了一遍,最后道:“我现在最后悔的事儿,就是没有啃几口那羊腿!” 老头这下真乐出了声,还安慰齐恬:“这里没那么些胡说八道的规矩,什么妖兽灵兽,只要你敢,随便吃!” 齐恬一愣:“真的?” 那天她在十字街逛了挺久,也没见着什么酒店饭庄子啊! “那是,这里妖兽灵草都是用来炼丹炼器的,你说的那些什么爪啊头啊脖子肉的,都是扔货。你爱拿去吃就吃去呗!哪个来管你?!这里做事,只要天地可容,便都可行得。” 齐恬握着拳头跳了起来:“哎哟,那可太好了!等等,我问您一句,那十字街什么时候开门做买卖?野地里生火不犯法吧?那什么……” 老头伸手拦住了她:“哎,哎,你可得先替我把这班看好了!” 齐恬嘿嘿笑着坐了下来,摆摆手:“我知道,正事儿我不会耽误的!没事儿,那什么我不急,来日方长么不是!” 忽然她又想起自己如今的“仙身”来了,这吃了东西……都放哪儿啊…… 她有心想开口问问这地方延续后代的事儿,可虽说大家都是仙身了,奈何她自心里还“男女有别”,跟一个异性长辈说什么生儿育女的事儿似乎也不老合适的吧。 算了,还是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说,反正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儿。 这一夜扯了大半的闲篇,后来前辈告诉她同时用神识和灵力,总算把那法诀打全了,可就这一下,齐恬差不多就神识灵力两见底,“练气一级真是什么也干不成……”她都有些懊丧了。 老头直乐:“也真是难为你们了。” 眼看天快亮了,齐恬也该回去灵植园了,老头却道:“把那飞云符给我。” 齐恬递过去道:“刚才给你你又不要……” 就看老头接过了手里,不知怎么的直起了一道火,那符就化成灰了。 齐恬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老头又掏出一张四四方方的橙色灵符来,先拿在手里掐了个诀,才递给齐恬道:“一会儿我教你一诀,你拿去在你自己的住处施展一回,往后你就用此诀来回此间两地,可不着痕迹。” 说完又另外取出一个鸡蛋大小的扁平石盘来,对齐恬道:“这个你放在你自己的屋里,用神识做上记号,若有什么异动,你在这里也能知晓。” 齐恬看这老爷子一样样装备往外拿,心里开始没底了,——这不是做小事儿的阵势啊! “您这是……” “这地方规矩是该我守着的,可我实在呆烦了!我看你这孩子还算老实,也没什么瞎话,就央告你替我顶会儿班,我也好得空四处走走去。不过这事儿决不能叫人知道,要不然我这饭碗就砸了,往后可就没活路了!得千万小心才好!” 齐恬明白了,老头是得打自己这里把行踪抹去了才算彻头彻尾的安全。想想这人寿元将近,恐怕别的活计还真不好找,再说这事儿于自己也没坏处,便都答应了。 老头又再三叮嘱她不要同旁人说起,齐恬便老实道之前已经与人说过了,俩人又商议怎么把这事情掩过去。 结果等齐恬回去说往后不去荒巷子了,司徒佳和洛丰连一句多问的都没有,在她们看来,齐恬老去那里才不正常,趁早作罢才是正路。至于说晚上做些什么,齐恬只说要练习睡觉,俩人只当笑话一听,都懒得理她。 瞧瞧,这日常做人不正经,连说假话都容易些。 45.魔灵围城 白日里守着灵植园里的百十个小法阵, 齐恬闲来无事瞎琢磨, 想想自己这一群人,到了这地方, 不正像小娃儿刚托生到世间的情状?只可惜这里没有一心为儿女着想的爹娘父母,自然也没人来“教养”自己。 话都能听懂,书简能用神识读, 旁的就只能跟着边上的人学了。 这么对比着一想, 齐恬都有点出冷汗了,吓人!把一能走会说话的婴儿直接扔世上叫他自己看着长, 这得多大风险, 不是等着给人当饲料的么?! 这就又叫她想起司徒故的话来了, 这地方许多东西与自己所知的不同, 万不可太自以为是了。实则她觉着还有另一样可惧处, 比方说因着这里的事物与从前所知的“相似”,而错以为是“一样”的, 这样的“自以为是”不是更难觉察? ——看来凡是得多想想才行了。 灵植园的工作周而复始,平静得叫人分不清一个月与一个月的差别, 那她怎么忽然开始警觉了呢?说起来还是荒巷子那位老爷子的缘故。 等事儿都定了,她再细想, 就发现那老爷子之前不管是给自己东西,还是说什么试那吓人的幻符, 连同之后的闲聊, 细究起来都不是无的放矢的。 若是当日自己见了那幻景, 先忙着去捡拾东西, 或者得了那灵符赶紧打听行市把它卖了,恐怕事情都不是后来这样了。包括他一再细问自己说的异界细事,细想起来,前后颇多对应,自己若是有意欺瞒,只怕问过几个来回就露馅儿了。 这么说来,如今自己能得了这“代班”的活计,还是经过了好几轮“面试”的呢! 在通过之前,这位只给了她一个飞云符,来去虽快,可必定要留下痕迹的。若真有个什么事儿,一追查起来,自己准定跑不掉,还有个说不明白的异界人身份,眼见着就是个挺好的替死鬼材料。 在那一夜之后,老爷子才算是真替自己打算了,除了替他自己遮掩,也替齐恬考虑到了,这才有点搭伴做事儿的意思。 既然那飞云符就不便宜,后来给的瞬移的只有更贵的,加上还有那阵盘,又再三叮嘱自己不要同旁人说……真的只为了寿元将近要到处走走散散?只怕是人之将死干票大的吧…… 齐恬越琢磨越觉着这事儿不浅,可自己却连个可以商议的人都没。 “我这是上了贼船了?”齐恬有些心慌。 上回羊腿劫还是留下心理阴影了,眼前又来这么一事儿,那妖兽肉还是等等再说吧!只怕有命买,没命吃啊! 完工回到屋里,布置好东西,一捏诀就到了荒巷子。齐恬四下看看,叹一声,这有能耐就是好啊。这是十一路直接进化到超音速的区别,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能耐! 老爷子今儿没有搞什么花样,见齐恬来了还冲她笑笑,结果这一夜老爷子也没出去逛去,俩人闲聊了几句齐恬便继续练她的功了。 接连几日如此,齐恬忍不住道:“您这到底还用不用我顶班了?我白拿您那些东西,心里有些发虚。” 老爷子笑笑:“你也琢磨过来了吧?是不是有点担心叫人给骗了,到时候落个大祸事在头上就倒霉了!” 齐恬直接道:“要说这个,那还是起初危险,现在我看您还挺护着我的。” 老爷子大笑起来:“不错,有点脑子,就是太实在了……不过这人没什么本事的时候,还是实在点好。耍心眼子没耍好的话,反是个死路。” 又看看齐恬,正色道,“你放心,我做的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怕惊动了人,这群小鬼倒好料理,要是惊动了老魔头们,就真坏事了。你就在这里替我当个架子,保证不会连累你的。等事情成了,我自会替你料理干净,还会给你一笔好处,不白使唤你一回,你看可好?” 齐恬点点头:“只要别叫我丢了性命,旁的都好说。” 老爷子笑起来:“还是你们这些刚来的娃儿有股子生气。” 话说开了,齐恬也不担心了,便直问道:“那您这么些日子都不用去打探打探什么的?” 老爷子一摆手:“时机未到。” 齐恬见人家自己挺有打算,便直道:“那成,什么时候您要用到晚辈了,晚辈责无旁贷。” 如此过了数月,老爷子偶尔出去几回,并不算频繁,齐恬也从来不多问人家的事儿,倒是自己有什么疑惑的想不明白的地方会向这前辈请教,只要这位是知道的,一般也都告诉她了。 这日就说起了修炼层级的事情,齐恬道:“这里一说起来,就说什么练气三四级,四五级的,好像都了不得了。那仙缘楼幻境里明明还有金丹大前辈的,怎么倒没听过这里有哪个是金丹层级的呢?” 老头长叹一声,良久才道:“上古时候,大能辈出……如今……早就不能比了……这里地方特殊,外头还是有些厉害人物的。你说的金丹,也有,只是那都是门派宗主了,这小地方哪里能有。” 之后老头又给她说了些此处修炼层级的事情,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同齐恬知道的差不多。 老头却又道:“这许多层级原是人分出来的。从前练气只说前中后三段,后来每三段又给分做三个层级,就成了九级了,又有九级冲击筑基不成的,不成一回就加一级,如今都加到十二级了……” 齐恬便问道:“是因为升级越来越困难了么?” 老爷子有些意外,看她一看道:“你这娃儿心思还真机敏,不错,正是如此。一辈子都困在练气级的人多了,才要把这里头分出如许多的高低来。若都是半百筑基,便无需如此了。” 齐恬又问:“那为什么升级越来越难了呢?” 老爷子摇摇头:“要有人知道原因,就不会这么难了……” 齐恬本想再问,想到眼前这位也是升级无望寿元将尽的,老说这些岂不是往人伤口撒盐?便住了口。 如此来往两地,闲聊练功,这日子倒也平静无波。 这日齐恬三人正在灵植园守阵,忽然有前辈传音叫所有人都前往前苑集合,三人立时上了灵植车往前苑去。 此时前苑已经站满了人,众人都在小声议论,猜测发生的事情。 没一会儿,一个齐恬从来没见过的仙尊走了出来,他的衣饰与众人迥异,发髻上横着一枝剑簪,寒光四溢。 “近日城外魔灵现身,城外有护阵薄弱处尔等万勿前往,城中有护阵相庇倒可确保无虞。”说着话他伸手一翻,半空里就出现了整个念来城的虚影,停驻一会儿,四下起了黑尘,渐渐把城边若干地方侵染成了死灰色,与剩下地方的明朗相比,好比人间与地狱。 “凡着色处近之恐有危险,尔等切记。” 说了这话那虚影一散就往众人头上铺去,齐恬只觉脑袋里立时多了一幅地图。 “等级低,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旁人都忙着看什么地方有危险,她起的就是这样的闲心思。 还好还好,那荒巷子虽偏远,也没在死灰色区域中,她的兼职还能接着做下去。 事情说完,大家散了还各忙各的去,只是这心里都不安起来,据说就这半日,那丹房和炼坊都坏了好几炉的丹丸料材,连齐恬她们换灵珠的时候,洛丰都差点弄错一阵位闯出祸来。 “不成了,我得去买瓶定神丸吃吃。要不然只怕活儿都做不下去。”洛丰向齐恬和司徒佳反复道歉之后这么说道,又道,“要不晚上我们呆一处吧……” 齐恬看看她:“你是怕魔灵么?” 洛丰抖了抖:“你不怕?” 齐恬道:“要是待一块儿,那魔灵来了不是给一锅烩了么!还是分着合适,最多抓住一个,另外两个得空还能跑。魔灵胃口也有限,我估摸着它吃一个俩的也就饱了……” “别说了!”司徒佳没好气说齐恬,又对洛丰道,“你别听她的,她那是瞎话界来的,哪有一句能信!” 洛丰道:“我晓得她是胡说的,可……可我还是觉得挺吓人。” 齐恬都乐了,到底还是道:“这魔灵又没来城里,仙尊不是都说了么,那些亮堂的地方没事儿。你这一肚子的‘万一’,都是自己吓自己。” 洛丰看那俩都没把这事儿当事儿,可自己又着实害怕,最后完了工索性跑炼坊的相熟人处待着去了。炼坊那里也是三四十人一枝的,一群人围在堂前交换四处打听来的消息,越传越吓人,洛丰就越不敢回去住,索性在那里混着,倒也相安无事。 齐恬晚上照样去兼差,这日老爷子没出去,齐恬便说起了今日魔灵预警的事情,她问:“那魔灵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老爷子冷哼一声:“什么东西?只怕说的人自己都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齐恬心里一动:“您是说根本就没有魔灵?” 老爷子不说话了,齐恬自己琢磨一会儿道:“没有魔灵……那好好的编这些事儿做什么……吓唬人的?叫人不敢出城?还有呢……还能有什么用……” 老爷子赞许地看她一眼:“娃儿不错,还能想点事儿,没有先破口大骂骗子无赖。” 齐恬一笑:“骂管什么事儿啊……我从前看不惯一帮人,一个个被蒙在鼓里,还认假话当真言,心里直恨他们都是硬脑壳的傻子;结果后来因为犯了他们错认的‘规矩’,差点丢了性命!你看,我认为他们错了管什么用!现在我就更不敢啦!这儿是仙界,我是个正经的凡人!这事情我看着如此没有道理,那恐怕不是这事情本身没道理,而是我没看懂它能存在的道理……” 老爷子眯起了眼睛:“着啊,这后头的道理才是真章。” 齐恬见他没想深说,也不追问了,只道:“反正也不关我们这样的小喽啰的事儿,随便吧。” 话是这么说,可人心惶惶了一阵子,等到城里三级四级的前辈们开始一批批集结往城外迎战魔灵时,灵植园里忽然开始传言说那些魔灵恐怕同异界人有些说不清的关联。 46.刀在谁手 齐恬一听就知道有人捣鬼, “还真会抓时机。” 洛丰上工的时候都把从炼坊那里听来的传言告诉齐恬, 又道:“都知道是丹房那边传出来的,说的有鼻子有眼, 还说魔灵同异界人本是一根同生的, 只怕就等着里应外合呢!” 齐恬哼一声:“异界人要果然这么大本事,头一个就该把那说这话的人抓起来吃了!还由着她胡说呢!” 洛丰抖了抖:“你干嘛就非得吃呢……” 司徒佳本来在生气的,听了这话都笑出来,又道:“我们知道那些是胡说的, 只怕有愿意信的。” 齐恬不在乎:“大不了就赶我走呗。” 晚上到荒巷子,自然也说起了这事儿。 老头听了笑道:“真是一脉相传, 不管什么事儿, 也不用管什么真假,只先想着利用这局面能把哪个碍眼的先害了除了最要紧!嘿……” 齐恬也叹气:“我可真是没打算招谁惹谁, 那回起争执, 我是耐性差了点,可也真是她挑事儿在先呐!后来大家揭过,我还当这就算太平了,没想到这位还这么不依不饶的!” 老头起初没说话,过了好一阵子,忽然开口道:“我看你不如给她添添料, 就坐实了那里应外合的说法, 只把那话头往‘城里恐怕都没有城外安全’的方向上引。试试看, 没准还有热闹看。” 齐恬看老头一眼, 老头乐了:“我还能害你啊!我可没地儿再找个能替我顶班的人去。” 齐恬也乐了, 她知道这什么魔灵的事儿只怕另有隐情,老头估计是了解一些内情的,自己便先照着他说的做去,看看到底会怎么样。 第二天洛丰再说起来的时候,齐恬便道:“这异界人可不止一个两个,还有从前吃了亏的呢。要果然这魔灵同异界人是同根的,那从里打可比从外打容易,她们既信这话,还不赶紧跑?出了城只怕活路还大点儿。” 洛丰本就不认为齐恬能是什么坏人,只是嘴笨,不会同人争辩。转日再有人说起这个来,她便把齐恬这套说辞说了,以驳斥那些胡言乱语。 那头本就为了趁众人心里恐慌,把这股劲儿往异界人身上引,最好叫周围人都团结一气对付排挤异界人,借刀杀人,那才解恨。 既如今有了这异界人没准什么时候就从里头开始反了的话头,自然要用上,没几日,连百十年前就有几个三级四级的前辈莫名奇妙丢了性命、实则就是当时的异界人所为这样的话都传出来了。 搞到后来,齐恬进出的时候,一亮那墨黑的令牌,就能叫许多人退避三舍,也是另类威风。 “她们是不是傻……要真的异界人有问题,那么些前辈呢,能容我活着?”齐恬都觉得奇了怪了。 “嘿,人只信自己乐意信的东西,有什么法子。”老头就乐。 等又一批三级的前辈自城外回来,带回已经有前辈阵亡的消息,这话忽然就同之前编的前辈枉死的瞎话联系起来了,一时“不知道异界人何事动手、城里缺少高手坐镇只怕更不安全”的话甚嚣尘上。 “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同住在风云枝上的人也开始含糊了,还有几个别处有好友的,都开始不往自己屋里来了。倒是洛丰为了表示自己对齐恬的信任,反倒住了回来。 就在众人开始吃不准真假的时候,丹房那边传出消息。说有人这段时间利用魔灵围城之事,编造谣言,蛊惑人心,实为大恶,已经被逐出丹房,押往永冻河养莲,生死不受凌霄护佑。 石破天惊! 再细追究,知道了被处罚的人就是当日在丹房嘲笑她们要借书简的那一位。据说事情一宣布,丹房、炼坊、牧灵坊的许多人都被异界人告到了上头,拿出许多这些人在此前传播谣言时推波助澜的证据。 经过一番查问,又有十几人受罚,事情前后闹了一月有余,最后却是异界人大获全胜。 齐恬心里痛快,直骂“该!” 还是洛丰回来告诉她,那后来处置的人里头,据说不少冤枉的。原是常日里同那几个异界人不对付,这次叫人家借了势一网打尽,“我就听他们那么说,也不知道真假……” 齐恬还没说话,却是司徒佳道:“唉,就看刀柄握在谁的手里了。” 齐恬听了这话若有所思。 再去荒巷子的时候,说起这一阵子的热闹,齐恬终于忍不住问老爷子道:“我实在闹不清,怎么给她们添上几句话,就变成这样了?!” 老爷子一乐:“不管是魔灵也好、鬼灵也罢,总之他们说这个那个的,里头针对你们的只有一个,——别出城,老实待着。结果这几个说着说着,变成‘还不如去城外呢’……你说讨不讨厌?” 齐恬看了老爷子一眼,心说“老奸巨猾”这词儿实在太有见地了。 事情总是一件连着一件。 没过几日,忽然有炼坊的人来拜访齐恬。她当时正在荒巷子,神识得信,同那老先生说了一声才赶回去招待。正想把司徒佳和洛丰也介绍认识,来人却道不必了,“她们同我们可不一样。” 原来这位也是异界人,他道:“这回的事情若不是后来昭雪了,只怕我们都要受大害。这地方的人只看不起我们异界人,如果我们再不抱团,往后只怕越发任人欺凌了!如今我们几个商议一番,想把这里的异界人都叫在一起,大家一块儿成立一个‘异界人联盟’,往后大家有力一处使,看哪个还敢欺负我们!” 齐恬向来不太热衷与人打交道,且她觉着这样恐怕并不能让情况变好,只会越发加重了相互的防范和猜忌,反是个种灾的源头,便婉言谢绝了此事。 那人不放松道:“你是新来的,只怕对这里的事情还不甚知晓。因我们异界来人,同她们这里的神魂有异,他们吃惯的丹药,我们吃了总没那么好效果。便是侥幸升了级,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级数,分到的活计也多不如他们本界人。时候一长,同批过仙门的人里,他们都已经三级四级了,我们还在一二级苦撑,越发叫他们看不起了……” 如此说了许多这里的人欺凌异界人之事,还有异界人修炼的难处。 齐恬试探道:“大家都是一样过了仙门的,不知道为何有此不同?或者,咱们有没有不用丹药的别的修炼法子?” 那人叹道:“这过仙门时,都是一步成仙,其中曲折都在他们这里控制着。他们本是有意捣鬼,才把我们修炼的能耐特意压制了,好叫我们不得翻身!” 齐恬心里觉着这话不甚有理,若这里果然不喜欢异界人入界,那仙门又在他们控制之下,那直接别让异界人过来就好了,又何必如此麻烦? 只是那人既然说出口了,可见已有定见,自己说这些倒没意思了,还是婉言推拒了对方加入联盟的邀请,只道大家相识为友,日后有事了相互援手就好,至于说什么有名号的组织还是算了,她性子散漫,只怕不宜加入。 那人看她一会儿道:“我们异界人里就是多了你这样的胆怯怕事之辈,才会一再让人欺负!” 齐恬叹道:“您骂的有理,鄙人确实是个胆小怕事之徒。” 这人都无耻到如此地步了,那人家还能说啥,挥手便走了,连句再见都省了。 一会儿司徒佳和洛丰过来了,齐恬就把事情告诉了她俩,又道:“这地方就是个只看能耐的。异界人受气,并不是因为来自异界的缘故,只是修炼不得法,升级不如旁人快,所以叫人看不起。那些本界的,修炼不快的,只怕一样要受气,就算今日我同他们绑在了一处,大家能耐不涨,不过是绑在一起死罢了,有何好处。” 洛丰道:“只怕往后真的有什么事儿的时候……他们不肯帮你了……” 齐恬笑道:“就是这样才不能加入。这里头的人个个想着自己如果遭遇了什么,便要纠集所有异界人讨个公道要个说法……真绑在了一处,往后的日子还能消停不能?” 洛丰听了吐吐舌头,司徒佳也点头道:“本来这异界本界之别就是个生分的地方,还特地把这一分别凸显出来,这裂痕只会越来越深。凡是有了个你我彼此之分,又总觉着自己会被亏待……龃龉自然只会越来越多。” 洛丰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只是你不加入他们,他们不说自己那样做法本就不妥,只怕反而要说你没义气哩!” 齐恬一笑:“这地方最要紧就是干活挣灵石修炼升级,旁人看扁我,我明天升到五级了他爱怎么看怎么看;他们个个觉得我如仙如神,我修个百八十年还在练气一级,又有谁能帮我?” 司徒佳道:“对!” 只是这异界人联盟的事儿大概还是惊动了不少人。等魔灵围城之事过去,念来城再次恢复了平静,那些前辈来给法阵换灵石之时都提及了几回。 “你不同他们去凑这个热闹,再明智没有了!”蓝衣人如此定论。 齐恬还为此又得了两位前辈的赏,——两瓶生灵丹。 她得意拿给司徒佳和洛丰看,司徒佳笑道:“这事儿一传出去,你这‘投靠异族’的恶名算是背上了。到时候不仅异界人看不起你,恐怕连这里的人也……” 齐恬一笑:“难道他们都看得起我,我修炼就会变快么!” 说着又同司徒佳说起这生灵丹炼化之后灵力的增长幅度上,只是这东西又如何说得明白,她想要一探自己丹药升级效率的想法也只好想想而已。 “看来得等升级才能见分晓了。” “你就把你吃的生灵丹数目都记上,看到时候到底吃多少升的级,以后就有数了。” “不用,等再分活儿的时候就能知道了!”还是洛丰消息灵通。 47.肉管够 洛丰一说, 那俩忙着“读书”和“打工”的, 才知道还有这么个坑死人的机制。 丹房炼坊灵植园牧灵坊几处,每一个星周会进行一次大比拼。同级别的相比, 分出高低排名来, 然后按照排名的高低自己挑活儿。 这同样练气一级能做的事儿,拿的工钱可不一样。若是比不过别人,那就只能捡剩下那些又苦又累待遇又差的了。 “她们说明年就是这一期比拼的时候了。” 齐恬和司徒佳俩人都露出一脸没见识的样子:“真的啊!” “唉,不过她们都说我们亏了。我们才刚来, 如果有个五年十年的,没准根子好的就能赶上前面一波的了, 但是这才一两年……没戏了!” 齐恬撇嘴:“嘁, 那可说不准,没准我们仨什么时候打灵植园里挖出一兜子灵石来, 天天生灵丹随便吃!明年?明年我们都二级三级了!” 洛丰乐:“你可真敢想!” 司徒佳道:“就算真的这样你也来不及。一百五十瓶生灵丹, 每瓶十粒,一晚上炼化一粒,你自己算算去。” 齐恬不能认输:“我干嘛还吃这三十六分丹啊,我来元丹!再不济来小生灵丹!一百多粒儿,我随便磕磕。” ——做梦还不做大点儿,等什么时候展现魄力去! 司徒佳都懒得理她了, 洛丰就顾着笑:“你从前说话可不这样啊!” 齐恬坦白:“那会儿我不是装嘛!” 这论上了“年”, 在齐恬看来都是老久之后的事儿了, 她还没转换到这个地方的时间尺度。所以这事儿她也没太放在心上, 直到各样传言愈演愈烈的时候, 她才有点觉得不对。 “怎么最近这么些稀奇古怪的丹药名儿啊?……” 什么九鹤丹、祥云丹、梦回千年丹……这都能吃吗? 洛丰道:“我也有好些没问明白的。不过大概知道几个,梦回千年丹那是助入眠入定的,祥云丹是增运势的,九鹤丹是压制修为的……” “等等?什么?还压制?”大家在这里的唯一生活目标不就是升级升级再升级么,怎么这还压制上了!齐恬都听糊涂了。 “哎,不是要排名比拼么?要是现在升一级,那就是新一级里最末的,还不如在下一级里做最厉害的。到时候看有什么合适的机会,再一升级,多半照顾新升级的,就落到手里了。” 齐恬撇嘴:“那一级跟一级的能耐不是差挺多么,一级的活计再好,能有二级干的那些好?我觉着这话不可信。” 洛丰歪歪脑袋:“我也是听她们说的,反正我又用不上。” 又说齐恬,“你怎么什么话听着都能听出不对的来?就是爱抬杠!” 齐恬心里一动,是啊,自己怎么又回去了……其实还不是之前那什么魔灵给闹的,那事儿明显有隐情,可都死了几个前辈了,那若不是魔灵,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时候她就发现,在这里,只要高层级的大能们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就什么也知道不了。毕竟灌个东西都不用灌子,“刷”一下就接收进脑子了,哪里还分得出什么真假? 所以她现在总是对什么都抱着疑心。 “她是叫人坑怕了,你不用管她。”司徒佳如是说。 洛丰听了又有点心疼齐恬了:“也是那做令牌的人不好,干什么非给你一个黑色的……” 司徒佳便笑了:“你们俩应该搓搓匀,——一个什么都好起疑,一个什么都一听就信!” 洛丰笑了,又道:“别的我不知道,不过那梦回丹我试了,真的管用。” 齐恬道:“你买了?” 洛丰点点头,“仙缘楼老去也有点贵……这个便宜。吃一粒,过会儿就差不多能睡着。” 说着掏出一个瓶子来,递给齐恬道:“你要不要试试?你不是要练这个么?”说了又笑。 齐恬一把推开了:“这睡个觉还要吃药了,亏不亏呀!你晚上没事儿干,你找个活儿干去多好,还能多挣一份灵石,比这个强。” 洛丰道:“那等我买了丹药不是没空炼化了?” 齐恬仗义:“你白天吃好了啊,反正也没那么多事儿。” 司徒佳忙道:“你别听她的,这白日里的活计才最要紧的。出过几次错,往后再换活计的时候许多地方不要的。” 洛丰点头:“嗯,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过了几日,她还真寻了个活儿,就在仙缘楼里头,进幻境做些什么杂事。 齐恬乐了:“这下可好了,不花灵石白玩不说,人还倒给你钱!” 司徒佳隐晦道:“那你自己可在意着点儿,有什么……要是觉着累了耗神之类的,趁早说,别耽误了人家买卖。” 也不知道洛丰听没听进去,反正她这话也只能说到这里了。 自从洛丰去了仙缘楼做事,她们上工时候能听到的奇闻故事就越来越多了,尤其听说许多三级四级的前辈都爱在里头玩,还都是大手笔,齐恬就忍不住感慨:“这钱多得没地方花的感觉可真好啊!” 时光容易过,无水无波地就转过一年。 齐恬一直两头跑,也不知道是设计得好,还是她人物太小根本没人关注,反正没人觉察到什么。 她也终于找到了一个空档,跑了趟十字街,打着要喂养石虎的幌子,用极便宜的价格买了几种妖兽的肉。 为着安全,她特地带去荒巷子料理的。说是料理,她也买不起丹鼎,这里也没有别的食器卖,想来想去,还是索性直接烧烤吧。 “我就在这儿起火,没事吧?”她问的时候自己都心虚。 “随你,”老头不以为意,只伸手往半天里划了几下,便坐在一旁看她如何施为。 好容易起了火,老头忍不住了,问道:“就……就用这个火?” 齐恬一转脸:“火……还不就是这么个火!” 老头脸抽了抽:“啊,也、也成,反正你这个也不是炼丹炼器,没那么些讲究。” 齐恬这会儿早顾不上他了,话也不着耳朵听,听了也进不了脑子,因她这会子满心都是:“孜然呢?小茴香呢?辣椒粉呢?十三香有木有?……” 当然是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也不耽误她惦记。 把那几块肉都先拿树枝子杈好,围着火堆四面一立,挑个看着最有前途的拿在了手里,就开始靠着火转呐转的。 别的不说,就她那专心致志的劲儿,那就挺感人,老爷子看了便感慨:“你要用这心思学炼丹炼器,我看都能成个事儿。” 齐恬没听见。 来了这里都不消再用的鼻子,今日也不得歇了,那一吸一吸的就不能闲着。 眼看着那火上烤着的肉渐渐上了色,油脂汪汪的,齐恬眼睛里都快含泪了。这离家千里,吃饱了才不想家啊! 不对啊……赶紧又猛吸了几吸鼻子,“不对啊……”嘟囔开了。 又把边上立着的那几个都拿起来转向,同时都凑鼻子边上使劲闻了闻。 “怎么了?”老头过来凑热闹,“有什么不对的?这几样都没毒性,你放心吧。” “不是,”齐恬道,“这、这怎么没味儿啊?!” 老头子皱起了眉头:“这还没味儿?这一阵阵的妖兽味儿!没看我都躲那么老远么!” “啊?”齐恬看着老爷子,“您又哄我呢吧?这一点肉味儿都没有啊!” 这下轮到老头子蒙圈了:“肉味儿?肉味儿是什么味儿?……” “肉味儿还能是什么味儿!就是那香的呀……香得你馋虫往上爬,嗓子眼里都能伸出手来的味儿啊!” 老头努力思考了一番,尽量理解道:“大概就是麒麟丹的清香味?” “什么丹也比不上那个味儿!”齐恬维护美食尊严。 往火边上一蹲,越发卖力起来,只是那拿着树枝子的手有点打颤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穿越刚好发生在该死的减肥的时候,这能量一脉相承,怎么弄死了都没法叫自己吃上一口像样的东西!好容易得个羊腿,还被逼得立时再穿了一回。眼前这个,不会又出啥子意外吧! “这是炼丹要入魔?”老头看她那样儿心里还琢磨呢……“看来这孩子干不了那些细事儿,心太重……” 就见齐恬在那里同时照顾着七八块烤肉,翻这个闻那个的,眼看着烤肉的色泽越来越好,她的脸色却越来越沉。 终于拿起了最开始被“钦点”的那一块,肥瘦相间,火烤已经逼出了多余油脂,现在外壳一层金黄,肉汁紧锁,用神识控火候真不是盖的! “您先来?”她还先让一让人家。 “不,不,不,”老头儿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出来正给自己扇风,“我不来,不来,这东西,我养的兽儿都不吃……” 齐恬也就那么个意思,你吃她也最多切纸薄一片给你。 老头儿说不吃,她便不客气了:“那我偏了您了。” 老头不说话,就拿手一通乱挥。 齐恬拿手试了试那烤肉的温度,又凑到鼻子边上细细闻了闻,皱着眉头拿不定主意似的,好半天,才一咬牙张嘴啃了一口。 “噗!呸!”没嚼两下她就给吐出来了。一时也顾不上什么好看不好看了,伸手就把那烤肉撕成了两半,打中间又叨了一口,嚼两下,“噗一!”又给吐了。 然后也不顾烫不烫手、熟没熟透,就把剩下几样都挨个拿起来往嘴边送,都一样节奏:“嘶……”这是烫着了,“吭哧!”咬一口,“嗯?”“啊呸!呸呸呸!” 等一圈试完,那火堆边上横七竖八的肉块子树枝子唾沫星子肉渣子。 “啧啧啧……”老头都后悔找这么个顶班了,人性再好,这爱好太吓人了! “怎么了?”他还问。 “都什么怪味儿!一点肉味儿都没有!” 齐恬只觉得自己都在啃矿渣似的,哪怕你有点腥臊气,也是正经肉的本色,到时候她找点合用的草木香料调配调配,没准就成好滋味了。可这些看着都对,怎么进了嘴就不行了呢! “没事没事,这普天下各样妖兽何止万万之数,这些不好吃,咱们再看看别的!娃儿你别怕,到时候,嗯,我给你找个九级妖兽的胳膊腿啊什么的,啊,没准这活得年头长了,那肉味儿就攒出来了!” 看着向来一脸无所谓的齐恬通身上下的丧气,老头都没好意思再嫌弃她,反倒安慰起她来了。 48.生死排位 齐恬一脸灰败, 老爷子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他生平倒是见过不少因妖丹苦恼的, 这为了妖兽肉没“肉味儿”闹得生无可恋的他没见过呀! “咳咳,这个……妖兽, 都有妖丹, 多小的妖兽都有!所以……大概……它们也顾不上什么肉不肉的了吧。” 齐恬目中火光一闪:“妖丹……好吃么?” “嗝儿,”老爷子噎了一下,“这、那玩意儿可没有这么烤着吃掰着吃啃着吃的……那都是拿来炼丹炼器作符修阵的……那,那东西, 可没法儿……嗯……”想说没法儿吃,可确实也没哪个试着吃过, 到底好不好吃他还真说不准…… “唉!”齐恬长叹一声,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嘿, 这可太没志气了啊!修炼有成了, 化神飞升,到时候虚空任游,什么地方去不得?什么肉吃不上?这就说上什么生死了,没志气,太没出息了!” 齐恬忽然想起一事儿来:“金丹可以破界到仙门那头?” 老头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齐恬一拍巴掌,“那元婴是不是就能去我来的地方了?!” 老头子想了想道:“元婴还不敢说, 化神肯定行!去不了你自己造一界都行了!” 齐恬胸中顿起豪情:“好!那咱们就修行化神!”又问老头, “这里化神的多么?是不是要拜什么厉害的师门才行?” 老头子含糊起来:“这个……多肯定不能说多, 反正有!不信你去仙缘楼瞧瞧, 那里头肯定都讲到过的。” 齐恬一想也是, 这化神肯定不能像练气似的满大街都是啊。不过至少是一条路,有希望,便道:“行,那我回去园里问问看有什么能一路练到化神的功法……” 这个她懂,半路换功法经常旁生枝节,还是一开始就找对路子才好。 老头子赶紧拦她:“别,别,这里你可问不出这些来。你满大街找去都找不到同你说什么筑基金丹的书,更别说什么元婴化神了。到时候人一问,你哪儿听来的这些话?你还得把我招了……” 齐恬就皱起了眉头,老头赶紧道:“你别琢磨这个了。那什么,你不是说想要一个引灵的上古功法么,过几日我给你寻一个来。这事儿就到这里了,你也别瞎琢磨了,也别瞎打听去,省得惹事,成不成?” 齐恬点点头,边想边道:“您这么一说还真是的……好像这里什么东西都只说到三四级的,连筑基都没怎么听人说起过……”说着又想起之前司徒佳想找的灵药的事儿来,“连十字街的那些专门采药的,也只对这灵药的用处知道个大概,倒是晓得在哪儿采……” 忽然,她转身看着老爷子道:“您之前说试符……您会制符!” 老头子抹了把脸:“真要命!” 齐恬不说话了,看着眼前的老爷子。 老头想了想道:“你说的都不错,这地方本就同外界往来不便,你们又都是自仙门过来的,除了一身天赐的灵力,旁的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才有了这么个地方…… “我说要查探的事儿,也同这个有关。我现在还不能同你说太多,实在你没到五级之前,知道太多反而是祸害!没到五级你出不了这地方。”又一指眼前的法阵,“我说五百灵石,不是坑你的价儿,是这个阵法要一动就得要用去这么些灵石。五级以下要离了这里,只能从这里走。若要从另外那处法阵走,除非有五级以上的人带着……” 见齐恬脸色微变,心有不忍,叹道:“你看看,告诉你这么点儿,你心里就不一样了吧?往后遇到什么事儿,说不定就露出来了……这里少个把人比少个虫子还容易,你心里要有数。” 齐恬今日先是吃肉不成,现在又忽然听说了这样的真相,那脸色就跟小白鞋被踩了十七八脚似的。 老头不知道打哪儿摸出一个玉简来,递给齐恬道:“这个你收你那戒指里。” 齐恬不解,老爷子接着道:“你那戒指等级颇高,神识烙印后在这里一般发现不了,不比那些劳什子的储物袋,跟没用一样。” 齐恬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手上那个迷你储物戒,没想到还算个好东西? 老头把东西地给她,又忍不住道:“旁人是看不见,你老自己去摸可还成?在这里,过日子就两个字。‘小心’。不止有要紧东西得收好,自己知道的想明白的更不能随便说。有点什么事儿,尽量随大流,到五级能离开之前,千万记得一个忍字诀!” 齐恬听完方才那一篇“与别处隔绝”的话,心里就电闪过了许多细节念头,老头这话,她一听就懂,立马恭敬领了。 老爷子这才道:“那玉简里面就是一些制符的法子。不过给你也是白看看,这里你是寻不到制符的材料的,只能买到成品,还一个个贵得要死。再一个你要认真学起来,这制符都有灵力波动的,难免就露了馅儿。不过这也不是没法子,你尽量先不用灵力练练。往后……就好了……” 齐恬点点头:“谢谢您!” 老爷子叹道:“娃儿,这世上,活得明白就是会难受点,但是,值得。” 刚心里像被霜打了的齐恬听了老爷子这话,忽然心里生出一份力来,用力点头道:“我会练到五级,离开这破地儿的!” 老头笑笑,忽然又回头道:“各人各命,要想帮人,得先看清楚那人值不值得帮,自己还得有那帮人的能耐,要不然徒有一腔热血,只怕反落得一网打尽的下场!你可得记住了这话!” 齐恬心里一紧,赶紧答应了一声。 从这日起,齐恬练功越发勤奋,倒是对旁的一些热闹越来越没有兴趣,有时候洛丰在那里说,她也只管在心里一遍遍描某个灵符的走向,惹得洛丰直说她越发古怪了。 这日她刚从荒巷子回来,准备去厅里汇合洛丰和司徒佳往灵植园里去,忽然晶石乱闪,接了进来,正是那两个。 “刚得的消息,下个月就要比拼排名了!”洛丰进屋进忍不住嚷嚷道。 齐恬一愣,想起来笑道:“同我们有什么干系。” 洛丰道:“听说有几个人盯上咱们的活儿了呢!要是咱们输了,可就惨了!” 齐恬都觉得奇怪了:“就我们这破差事还有人惦记?” 洛丰道:“怎么没有啊!咱们那里只管看阵换灵珠,不用忙别的。她们管旁的园子的,还有要去牧灵坊弄妖兽粪什么的……说起来可恶心了!” 司徒佳道:“还有不知道哪儿传出去的,说我们那里不仅活儿轻省,还容易得前辈的赏……一年光领的赏能抵干二年的……” 齐恬都笑了:“不就只有我得我几回么,再说哪有那么多!” 洛丰道:“好些人同我打听了,我都说了实话,只她们都不信我的。认定了我往少了说了。” 齐恬叹气:“这都叫什么事儿。” 司徒佳道:“先不管这些。我去查过了,我们一级能做的活儿,最差最差的,大概就是牧灵坊清秽的。比较费神识,所以都是许□□班的。再来就是炼坊里清渣的,我们这里管下田和几处恼人作物采收的……咱们现在的活儿不算好也不算坏,从前都是半中间让人挑走的。” 齐恬听完点点头:“那就是说,最差的就是去挑粪呗!工钱怎么样?” 司徒佳看了齐恬一眼:“工钱倒都差不多的,除了丹房的好点。” 洛丰道:“真要赚灵石,还得升了级才成。进了丹房炼丹,这个就最厉害了。给定多少料,规定上交多少丹丸,要是丹术厉害成的丹多,那多出来的就能卖给楼下丹柜。想想咱们买丹药的花费,就算都按着八成来,那也了不得了!所以这丹房的前辈都是最厉害最阔绰的!” 司徒佳就叹了一声,齐恬知道她想进丹房,可这眼看还差着两百多瓶生灵丹呢,想也没用。 “都比什么?”齐恬问关键点了。 洛丰摇摇头:“说每次的都不一样,有时候也不是比的,就给测一下,说不太好。” 齐恬不愿为这样的事儿太费神,便道:“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 果然,没多久正式的通知就来了,预备了一年多的各行人士,都开始摩拳擦掌等着这一天的上台亮相。 等到齐恬她们的时候,三个人一起进去的,先上来成堆的各样灵植,要从中选出当时可采收的,然后再给了一只从前没见过的袋子,让把自己选中可以采收的灵植放进去。 这可有点坑人了。 她们平时就守着那一处谷地,别的灵植她们可没见过。再说平常她们也只管法阵异动,这灵植什么时候可以采收,不归她们管呐。更何况这灵植又不是稻子,熟了就统统放倒割掉,有的要花的有的要果的,有的要枝子留根的,哪儿那么容易! 一群二三十个人听了考校内容,都有些发蒙,还是司徒佳最镇定,领了袋子就往一边去了。 齐恬多鸡贼啊,一把拉起洛丰,也上前领了袋子就奔司徒佳去了。 这仨天天在一块儿,都不用说话,使个眼色就都对上暗号了。司徒佳指哪儿,那俩就打哪儿,到后来司徒佳和洛丰都有些灵力不续了,——这考试不让带丹药,倒是齐恬灵力还成;于是就换成她用灵力裹住采下来,大家再分。 出来之后洛丰直叹:“往后我再也不去玩了,我跟着你们好好学。” 司徒佳则问齐恬:“你的灵力好似比我们都要强一些,这下不用担心了。” 齐恬道:“恐怕不是我灵力强,是我用得省!” 三人一笑,等结果一出来,这三个在新来的这一批里头排到了最前头,紧跟在老生们后面。 真是一战成名。 49.出头半死鸟 常有人说出名要趁早, 寻常人教育儿女, 也多半盼着他们早日出人头地。不过紧跟着还有一句,叫做枪打出头鸟。 齐恬洛丰和司徒佳三人协作无间, 一起共占鳌头, 听起来实在是件美事。她们仨还特地商议了一下,到时候让她们挑活计的时候,她们也不捡别人的,只还守着自己那谷地就成了。要换等升级了再换, 没必要因为这个无端树敌。 可她们自己想悄无声息的,还有不答应的呢。 “唉, 这一个人有能耐了, 好比一个物件稀罕了,太打眼, 总难免要招人惦记……”齐恬叹气。 “树欲静而风不止。”司徒佳心里门儿清。 “我们没打算要抢前辈们的活儿啊……”洛丰更郁闷了。 就在刚刚, 她们得到了消息,等过完这一个月,她们就调去丹房了。丹房不是只收二级以上的么?结果人家说了,也有收一级的,说是看她们苗子好,往后要担大任的, 叫她们先熟悉起来。 可那活计从前就是有人做的, 丹房去年出了乱传谣言的事儿, 处置了几个人, 就从灵植园调了几个人手过去。没想到转年一比拼, 就被几个刚过天门一年的给替了。 “这里头没事儿鬼都不信!” 丹房是人人想去的地方,又能学真本事,挣得又多。这三个人在新人里算是不错的,可跟那些在练气一级等了十几年、几十年的可怎么比?怎么这样的好事能轮上她们?按规矩挑,轮到她们也不能再有丹房的差事了,这一看就是上头破格安排的! 再一细说,就同之前她们三个多得前辈青眼,得了许多赏赐的话连上了。得,难怪在新的这一批里她们仨拔尖呢,那是得了不少私底下的提点照顾了! “真是有本事,有手段,看不出来啊……”齐恬她们如今可没少听这句话了。 洛丰觉得挺委屈:“齐恬得的丹丸,还是因为说了个笑话前辈高兴了赏的,其实恐怕连咱们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身正不怕影子斜。”司徒佳见惯这样的事儿了,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万幸呐万幸!”齐恬想的同她们不一样,“真是万幸得了个仙身。”这要是从前的凡身,这话就更说不明白了,没准还当谁认了多少个干爹干娘呢!幸好幸好,果然这修仙还得是清净仙身才能清净。 事情已定,她们总没有自己跑去叫上头更改意思的道理,想要找个人问问内中详情,还真是没什么可以打听的人。从前教过她们的先生,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若是刚好来换阵,或许还能顺道打听两句。现在人家没过来,她们可不知道哪里找去。 “冤呐……”齐恬还跟老头说起了这事儿。 老爷子一乐:“猛虎争山龙斗天,小虫虾米也不闲。这事儿哪儿都免不了哇!” 结果就在她们快要过去的时候,当初带她们进园子的那位灵植园的前辈找她们来了。 “乐蕴前辈。”三人都上去打招呼,她们在这里寻常细事也都是听这位安排的,还算熟悉。 “这下可要高升了,凡是一级就去了丹房的,之后都是好出路。” 她说这话面上带着笑,可齐恬几个这些天叫人损得狠了,一时都不晓得要把她的话正着听还是反着听。 见三个人发呆,她才笑起来:“好了,我晓得那些传你们的话都是胡说的。我这回寻你们来,是有几句话要嘱咐。” 三人这才放松了些,忙说听候指教。 乐蕴说道:“走,上我那儿说去。”便带着她们去了她自己的屋子。她的屋子比齐恬她们的都要大得多,里头似乎还有什么阵法,齐恬看到了边上的两块阵牌。 “好了,这里说话方便点。” 让三个人都坐下,乐蕴才正色道:“你们这事儿一出来,万霞前辈本来还不太高兴。以为是你们先走了谁的路子,你知道前辈最看不上这样的事儿的。我就说不能,我晓得你们的为人,我也相信我没看错。着人一打听,果然,却是丹房那边的人故意这么安排的。” 听到这句,司徒佳和齐恬都齐齐变了面色。对视一眼,晓得对方恐怕也想起来了,都不由得一叹。 两人都想起了之前风云枝上同屋住的人被丹房收料为难的事情来,那次原是丹房的人要为同她们三个起了龃龉的姑娘出气,才闹了这么一出。 后来灵植园这边的生气了,把事情越发闹大了,那头的没理,事情才算过去。 再之后魔灵围城的时候谣言四起,结果查实了又是那个姑娘挑的事儿,齐恬她们倒没受什么实际的损失,这位倒被流放了。本以为个人做事个人担,这样也算完了,今天看来这事儿还且没完没了呢。 “是想把我们弄去丹房那里,好由着他们欺负么?!” 乐蕴摇摇头:“倒也不敢这么说。只是先告诉你们一声,也好叫你们有些准备。” 洛丰都快掉眼泪了,乐蕴看了又安慰道:“你们放心,这前辈的能耐再大,也不能对层级低于自己的动手,这是护阵的法则。至于丹房的活计,也都是有数出数的,最多就是严厉点,那也有规矩管着,不能过分了。毕竟丹房里也不止一个前辈不是? “我告诉你们这个,是让你们心里有个数,可不是叫你们自己吓唬自己,反先乱了阵脚的!” 三人都谢过了前辈的提点,乐蕴送她们出来的时候道:“实在欺负你们狠了,你们也不用忍着,只过来告诉我一声,我去告诉万霞前辈!你们是我们这里出去的人,前辈定不会坐看你们受欺。” 齐恬几个又连连谢了,这才结伴回到住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吧。”齐恬道,语气可也不甚轻松。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司徒佳叹道。 过得两日,三人便得去丹房领差事了。 丹房是外头的人对这一片的统称,实则里头也分得挺细。正经炼丹的那一部分,叫做炼丹房,这是真的实打实丹房最核心的部门。另外还有管收药料的,管粗炼的,管处理废丹丹渣的,各是一块的事务,地方都在炼丹房附近,外头便都混一起叫做丹房了。 先交出各自的令牌重新登记了,里头的人道:“住处就先不用换了,等升到二级了再换不迟。”三人也无异议,只都老实答应着。 “你们分在收验房的凡字乙组,一会儿会有那边的人带你们过去,具体做何差事,他们会安排给你们的。” 齐恬几个一听这地方,心里更明白了,看来果然是那位前辈的安排,自己这回恐怕是羊入虎口。 齐恬还添一句:“哦,不是炼丹房的啊……” 里头的人乐了:“炼丹房?这二级的也不一定能进呢,你这心还挺大!能进收验房就不错了!这人呐,也不能运气太好,运气太好了就容易发飘。” 说着话,就见一个高挑的姑娘快步走来,看了看齐恬几个道:“我是收验房的,来领新人,是这几个不是?”嘴里的话却问的管登记的人。 里头的人恭敬回道:“正是此三人,这边的手续俱已办好。” 那姑娘点点头,转过身瞟了齐恬几个一眼,漫声道:“那就走吧!活儿可多着呢,耽搁不起功夫。” 齐恬几个答应一声,又冲管登记的人行了一礼,才跟着去了。 这一路上那姑娘一言未发,齐恬问了一句:“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那姑娘也不答她,等快到了才道:“我们这里,攀关系可不管用!”说了往一个屋门外一站,喊了句:“人带来了,我走了。”便直顾自己去了。 这里齐恬三个在屋外一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里头一个懒懒的声音道:“到了便进来吧……” 齐恬三人进屋行礼,见屋里有五六个人,另一头连着更大的屋子,光那门就不比齐恬她们住处楼下的大门小,“瞧人家这气派……”三个人心里都忍不住这么叹道。 方才说话的是坐在窗边高椅上的一位前辈,看那衣饰恐怕级别不低,见她们进来了,抬眼一飘,慢慢道:“嗯,就是你们使心机倒算了一把海虹儿,叫她永世不得翻身的?这回又能在新过门的人里头拔得头筹,看来是真有两下子。” 他话说得平淡,语气平似静水,可齐恬几个听在耳朵里却跟炸雷一样。 没想到这位前辈这么不遮掩,直接就把从前恩怨都挑明了,只是这里头半句没提他们那头的错处,更把罪过都按到了齐恬几个头上,可眼前也不是能争辩的时候,三个都只低头连道“不敢”。 那前辈等了片刻,轻笑了一声道:“这能打凡门入了仙界的,或多或少都有些傲气,恃才自傲的更不在少数。也行,这就是个不讲道理只讲本事的地方。你能耐大,你就是道理。海虹儿干不过你们,这罪罚本是她该受的,没人能替她。我今儿就是想看看,你们……这么大手段,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 那仨继续“不敢”。 正低着头,忽然觉得脑子里多了一段事儿,关于三十多种药材分类的。 “这就是今天的活计,把那些灵药分门别类放到各自的灵植袋里,明日天亮之前丹房的要用。——这本都是海虹儿她们干的活计,她们是一级的,你们也是,她们的资质可远不如你们。所以,看明白了,我可没有欺负你们!只看看你们的能耐抵不抵得过被你们算计走的人吧……” 说着话他便出了屋门顾自己去了。 这里齐恬几个跟前就放了一堆的储物袋,三个人面面相觑。 还是齐恬先开口道:“我来!”她散开神识先扫了一下,把压在底下的一个取了出来,刚把里面的灵药拿出来两株,边上就有人小声道:“灵植不能离袋太久,你要都拿出来再分拣,就伤了药效了!” 齐恬哑然:“那要怎么办?” “就在灵植袋里挑拣,分出来了直接往对应的袋里装。袋子里都留了底株做样子的,千万别装混了!” 齐恬听了赶紧谢她,姑娘一笑道:“都是一个组的,你们要是真的出什么大岔子,我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司徒佳本还有几分疑心,神识看过剩下那些袋子里果然都有样株,又试着分了两样,都没什么可疑处,才稍稍放下了心,也一同谢了那姑娘。 50.连环计 见招拆招, 人家都没一句客气的, 这招就使出来了,她们除了拼命做活儿也没别的路可走。 从前她们只管着法阵, 做得最多的活计就是换灵珠,虽也是个细致要巧力的差事,可到底没那么密集。常是换一拨就能坐下闲聊会子, 有时候甚至都到了略显无聊的地步。 今天可不是了。那灵植都在大袋里散堆着, 她们得一样样挑出来分装,还不能一下都倒出来慢慢挑, 整个过程全靠的神识和灵力。这一刻不停的使本事, 除了之前排名考校那会儿,她们还真没遇到过。 齐恬心里知道是被刁难了, 不说这活计如何。这灵植采收都是一片片的, 就算几块灵植地一起采收, 也该是一样一堆的才是。可那袋子里的灵植, 恨不得是叫哪个大厨颠过勺似的混得那么匀净, 真就只能一株一株地来。 且三个人一个大袋儿,大家还有灵力碰巧冲着同一株去的时候, 更乱了。 “这样不成,”齐恬道, “先把这些分做三份,省得老撞上。” 司徒佳道:“这是灵植袋, 我们可没有……” 齐恬回头想问问人, 那一个个都没看她们一眼, 想来要问也不会有人给。 “那这样,”齐恬又道,“我们按着灵植种类分,一人管几样的,那也不容易撞了。” 这主意倒成,于是三人先分了分装的灵植袋,各人管自己那一摊。给洛丰的是容易区分、个头又大点儿的;司徒佳拣走了几样最容易弄混的;齐恬的数量最多,她包了植株细小费神识、但还算好分辨的那些。 这么一来,齐恬那日日空画符的能耐就显出好处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开始她的神识就启动得比旁人都早,后来大家都一样练了,这差就算遮过去了。 只是又遇到了荒巷子的老爷子,想跟人学制符,没材料也没那环境,只好先空练练。开始她还拿手在半空里笔画,后来想想这样这不保险,便索性用神识在心里试。 那符文多精细,她这在灵植园里没事的时候练了多半年了,不知不觉那神识的控制力强了。要不怎么说没有白下的功夫呢,今儿不就派上用场了么。 包括灵力也是,那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她得珍惜!用起来也是能省一丝是一丝。 过了一会儿,司徒佳和洛丰都要吃补灵丹了,齐恬还没事。不过她现在可怕招人瞩目了,想起老爷子说过的“随大溜”,赶紧自己也来了一粒。 就这么的,等这里的事儿干完,都后半夜了。 还不能就这么走,三个人又换着复核了一遍,见果然无误了,才交到炼丹房那里。 炼丹房里是常年有人的,歇人不歇火,她们把一堆灵植袋拿了过去,那边两个二级的细细看过,盖过自己的印信,她们这活才算完了。 “幸好现在不用睡觉了……”齐恬叹道,要是还是以前的凡身,这一通就能累出个熊猫眼。啧,不过这么一想,在修界要是等级低本事不济,恐怕受的压迫比当凡人还厉害。这全天候压榨啊!要命,真要命。 “哎呀!”洛丰忽然想起来,“我还没跟仙缘楼说,今儿我该过去的!” 司徒佳忙道:“你现在赶紧过去说一声去,最好直接把活儿辞了,往后恐怕也没空再去了。” 洛丰答应一声正要走,就看齐恬已经脚下生风住处去了,撂下一句:“困死我了!”人都没影了。 “她还会犯困?”洛丰道。 “许是吃了梦回丹吧……”司徒佳道。 齐恬这么着急,当然是想起了荒巷子的差事。她这个同洛丰那个还不一样,人老爷子说了:“等事成之后定有好处”,别自己这里给耽误了,到时候老爷子事儿没成,自己才没地儿哭去呢! 回了屋里,布置一番,拿出符来一捏诀,人就到了荒巷子了。 “对不住您了!现在才来。”齐恬见老头在那里坐着,忙上前道。 老爷子摇摇头:“今天换了新差事了?” 齐恬点点头,叹一声把今天的事儿说了一遍,又道:“现在就算逃出生天,可明儿还不知道怎么办呢……这什么时候算个头!” 老爷子想想道:“现在不是一级的活计么?等你到二级了就不用听他使唤了。你要再升快点,他就得听你的了!” 齐恬眨眨眼睛:“我算知道这里的人为什么要拼了命修炼升级了……” 同凡间还有许多机巧手段可用不同,这里也有权柄势力一说,可这些东西说到底都只在一个上:能耐。 你世家再大,最高的练气三级,那也只能是块肉,活到什么时候只看别人什么时候想动手。你单人一个无依无靠,练气八级的,来这里也是横着走。比方说现在这个所谓前辈,能可劲儿折腾她们,还不是因为他是个“前辈”? “要是我能超过他,那可太好了。能活活把他气死!”齐恬想想都开心。 老爷子一笑:“等着吧……” 齐恬做完了梦回到现实,对老爷子道:“您看我这往后就身不由己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来什么时候过不来,恐怕是没法替您代班了……” 老头点点头:“我看出来了。” 想了会儿道:“嗯,这事儿到底什么时候要办我也说不好,只能说看机缘吧。”说着又摸出一把玉白色的符来,递给齐恬道:“收好了,这是传音符。” 又教了齐恬一番用法,才道:“往后你要能过来就过来,不成也就罢了。只我这里若紧要关头了,到时候我给你传音,你可无论如何都得想法子过来才行。再一个,你要果然有什么大难了,就赶紧给我传信,我救你去!” 齐恬心里挺感动,刚要说话,老头子又道:“现在我可没空儿再寻个合适的人了……” 齐恬乐了,还是郑重谢过了老爷子。 这也没剩多少时候了,闲聊了几句,齐恬便又回到了灵植园。 三个人再一同去上工,齐恬远远看着丹房的大门,在她眼里这哪里是个门,简直是个吃人的兽口!昨天算是安全过关,还不知道今天又有什么幺蛾子。 果然到了那里,那位前辈已经在了,见她们进来,便道:“谁让你们走的?” 齐恬三个齐齐愣住,昨天她们把分好的灵植交给了丹房,这边的屋子里早就没人了,她们不走干什么呢…… 可现在这话问的! 齐恬老实回道:“没人让我们走,我们自己走的。” 那位大概也没想到这个二愣子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刚才想说的一句“我让你们走了么?!”便没出口,照着方才的问答,眼前这位没准就要说“您也没让我们留下啊”,那就成扯皮了。 “我们这里的活计从来没有歇的时候,炼丹房不停,我们就不停。这是规矩,你们最好记清楚。” 齐恬想想昨天这屋里确实除了她们仨没人了,那没准在别处做活呢?也不反驳,都老实答应了。 那位也不追究了,这次还是分灵植,只是数量和种类比上回还多了许多。齐恬三个一刻未歇,眼看着要赶不上时候,还是昨日小声提醒她们灵植药效的姑娘看不过去,伸手帮了她们一把,才算侥幸过关。 不过那位前辈却起了疑心,等东西送去炼丹房,他回头问齐恬几个道:“这是你们三个人做完的?” 齐恬忍住去看别人的冲动,快速回道:“是!” 这位本就是存心来为难她们的,若是叫他知道了有人相帮,恐怕又有人要受牵连。在齐恬看来,眼前洛丰和司徒佳受的这苦,就是因为她当时一时图个嘴上痛快造下的孽,她可不想再害了旁人。 前辈又看了屋里的人一圈,又问了一遍这话,还是齐恬答了。 大约是没看出什么破绽来,才放过此事,只道:“怪不得那么横,原来还真有两下子……好,我们丹房从来不会埋没真本实力的人……一会儿你们就去隔壁看个粗炼的炉子,看看你们是不是真当那么厉害了!” 一句话,三个人又放下了刚刚做熟的分拣活计,换去了粗炼房。 粗炼房是粗炼一些灵植的地方,有的灵植属性特殊,需要先加以炮制,才能用去合丹。这地方从前只几个炉子,如今随着丹方的改变,也起了六七个鼎坊,很有些势力了。之前还听说要搬去灵植园另一头,同现在的炼丹房彻底分开,单立门户。到底如何,到现在也还没个准话。 到了那里,直接是一个粗炼房的前辈教她们整套的法诀和炼制规程,其中许多要用到神识处,而灵力则主要用来控制火势。 “你们先用这些挑出来的料试炼两次,省得一时手忙脚乱出岔子。” 这粗炼房同之前的收验房是两个地儿了,不用听那边的话,所以这里的人对待齐恬几个的态度也比那边的好了许多。 三人认认真真先对着空炉练习了几回,把相互间几个记错的地方都纠正了,才开始用下脚料试炼。 这一试就是半天,中间因齐恬的一个法诀没来得及跟上,出来的炼液前辈看了直摇头。 好在知道错在哪里,等第二次的时候就顺利了许多,那位在边上看着的粗炼房前辈都不由得暗自点头。 如此到了夜间,便正式用料开炼。在开始之前,三个人反复相互打气,司徒佳道:“这东西并不难,只要按着定好的步骤来,一环扣一环,就不会有错。我们自己要先静了心,就成了大半了。” 齐恬也道:“方才都已经成了一次了,这次也没问题!” 洛丰见她两个都信心满满,也自觉踏实了许多,用力点头道:“咱们在一起就不怕!” 这一炉因是半满的料,这一炼就到了第二天傍晚。出药液的时候,粗炼房的前辈和那位安排她们活计的对头前辈都来了,粗炼房的检查过一遍后笑道:“这也算是中等的炼材了,头一回就能这样,还真是好苗子。”又对那位前辈道,“我看,还不如就让她们直接进炼丹房算了,我刚与桐江前辈说起此事,她就说这要能成,人她们就留下了。” 齐恬三个相互交换一下眼神,都十分欣喜。只要能逃出这魔爪,别说去炼丹房了,去牧灵坊她们都乐意! “她们丹房不是要能炼满炉的才能进么?这回只是半满的,可做不得数。我想……桐江前辈应该也不想坏了规矩吧……” 那位粗炼房的前辈脾气似乎极好,笑得温和道:“就想着钟显前辈重规矩,或者有此一说,我这里已经备下了新料,不如叫她们略歇一歇,试试满料满炉的也好。” 51.计中计 齐恬司徒佳和洛丰三人都知道眼前可能是自己唯一的逃出魔窟的机会了。这次若不成, 往后钟显必有防备, 只怕她们连接触外人都难了。 “你们可愿一试?”那位粗炼房的前辈问道。 不等齐恬几日答应,钟显便抢先道:“我劝你们想想清楚, 丹房的规矩,各人分到手的活计若是没能做成,出的东西不对、或者数量不够, 都要照价赔偿的。这一炉满料少说也要七八块灵石, 万一有个什么……你们只怕就要半年吃不上丹药了……” 那粗炼房的前辈笑笑温言道:“没事,这一炉, 算我的。” 钟显猛然转身看着那位, 冷笑道:“好,好, 到底是近鼎的有魄力。那就来看看, 丹房能不能再进新人!” 齐恬几个这时候自然没有二话了:“晚辈愿意一试。” 废话这成了就脱离苦海、败了也有人撑腰的买卖, 傻子才不干! 如此三人都休息了一阵, 粗炼房的前辈还一人给了她们一瓶补灵丹, 笑道:“既都说我包了,自然就管到底。这满炉耗的时候可长, 法诀也更密,没有丹药只怕撑不住。” 齐恬几日都再三谢了, 心里想着这回一定要成功才好。 虽说歇着,三人也没停, 一直在比划要用到的法诀, 相互商量神识查看要注意的地方。 过了半日, 钟显问道:“怎么样,可以开始了么?还是说想等到明后年再试?” 齐恬几个便道:“晚辈已经准备好了。” 粗炼房的前辈一笑,叫人把料拿了过来,让大家都看过,才对齐恬几个道:“自心要镇定,按部就班,没有不成的事儿,只管放心。” 这里钟显冷笑一声并没有搭话。 从前齐恬几个领了差事,便没人管她们了。今儿却不一样,粗炼房的前辈没动窝,连钟显也没走,不仅没走,过了会儿还把分拣灵药的子弟叫了几个过来。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道:“这一炉要两天半到三天,你们几个给我分班在这里看着,免得……有什么意外!” 几个人都答应着,粗炼房的这位只笑而不语。 钟显毕竟管着许多事,没有办法一直在这里看着,吩咐了自己人在这里盯着,他便还忙自己的去了。 齐恬司徒佳和洛丰三个如今专心致志,是半点也顾不到旁边的人事的。 炼程近半,三个人慢慢都感到吃劲了。之前半炉的她们勉强还可以支撑,可这满炉跟半炉的差别可不止是在分量上,因这分量变化衍生出来的控制需要远不止翻番那么简单。 “只怕要糟……”齐恬心里不由得开始担心。 她已经用了三回补灵丹了,洛丰已经快要用第四颗,一个人停下的时候,另外两个人便会压力陡增,只是她心里略一估算,只怕很快就要到两人或者三人同时力竭,那时势必无法坚持。 尤其越到后来,灵力消耗越迅速,她们三个的能耐都浅,实在没办法做到有序轮换。别说三个,只怕再来一个同她们一般的也不成。 虽然各自盯着炉子,相互间不能通气,只这情况三人心里都一样明白。 “罢了,果然还是不行。”司徒佳心里也有些发灰了。 “完了,完了,都是我没能耐!要是我能同齐恬一样,只怕还能撑一会儿。”洛丰心里自责。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天爷,我往后保证再也不同人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了……”齐恬的心声。 没过多久,洛丰停手服药的时候,司徒佳的灵力要看着也要见底了,齐恬知道今天就只能到这里了,自己实力不济,便是有机会也没用啊! 她凝神聚力,打算就在此放手一搏了,忽然听到一个声儿道:“莫要慌,只撑过这一关就好。” 说着,她明显感觉到另有一股灵力接管了方才司徒佳负责的那部分,这股灵力可比自己的精纯强大得多了,不仅把司徒佳那一部分接了过去,连洛丰和齐恬两边之前沉积下来的不妥部分也被慢慢矫正。 齐恬差点没哭出来。 等司徒佳和洛丰都恢复好了上来一接手,脸色都不由得微微一变。 齐恬趁机放手吞了一粒补灵丹,再来时就如初起那会儿一般稳定平静。 “这下成了。”齐恬心里有数。 洛丰和司徒佳自然也感觉到了,三个人的气场都为之一变。 留在这里“看着”她们的分拣那边的人显然也觉察了,只是她们又没什么证据,神识也没有强大到可以去查看旁人所炼的鼎内情形,只好相互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两个似乎对粗炼房的这位前辈起了疑心,忽然开始同他说起闲话来。 那位也是有问有答,一切看起来都无懈可击。 到了第三天的半夜,这一炉才算炼完了。临完成前,钟显也过来了。 也不管会不会打搅到人,进门就先问道:“可有什么怪事发生?” 还没等自己人回答,便用神识往齐恬几个正在炼的鼎里扫去,忽然怒道:“这肯定有鬼!” 粗炼房的前辈出声打断他道:“前辈忘了丹房的规矩了么?这时候可不宜大声喧哗。谁炼坏了谁赔是一个,谁搅和坏了……那炼的人可不管的。” 钟显怒不可遏,转身盯着那粗炼房的人道:“她们三个不过练气一级,怎么可能完成满炉的粗炼?!要说这里头没人捣鬼,哪个能信?!” 那前辈笑道:“您这话可把桐江前辈得罪了,桐江前辈就是练气一级进的炼坊,也是过了这满炉之试的,您说不可能,那不是骂人么!” 钟显道:“你休要狡辩,她们如何能与桐江前辈相提并论!这个事情绝对有问题,她们是我们收验的人,我不认为她们能有这个能耐。这个比试做不得数。” 那位却道:“前辈何必现在故作此语扰乱她们心神,等炼液出炉了再说不迟。”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候,那丹鼎一阵悦耳的嗡嗡声,鼎盖微震,眼见着炼液已成。 齐恬三个打出收功的法诀,相互间对视一番,眼里都是压不住的喜悦。 钟显与粗炼房的前辈同时往丹鼎边走去,那前辈笑道:“好,没想到还真的成了!”不等钟显说话,他便回头对外边的子弟道:“去告诉桐江前辈一声,就说这里刚炼成了一炉中级炼液。” 外边答应一声就有人去了。 这头钟显气得要翻白眼:“胡说!骗局!这万不可能!”说着话转过去看着齐恬几日道:“哼,修行路上,欺言是大忌!到底什么人如何帮了你们,速速直说了,往后还好商量!” 齐恬她们这时候哪里还会想同他有什么商量,自然都说没人相帮。 钟显又去问自己派驻的人:“可有什么人鬼祟行事?你们直管说出来!我们收验的人不受旁处辖制!”这话就差指着人鼻子说有人作弊了。 他的那些人倒也想立功,可奈何真的没看到什么,加上那边的也是个前辈,他们也不敢直接编个瞎话栽赃陷害,只好在那里摇头请罪。 钟显气得头都快炸了,齐恬在边上看得只觉得受的这些累都值得,恨不得跳起来大笑几声才好。 正这里相持不下,丹房那边来人了。 一个衣饰考究的姑娘进来,先跟钟显和粗炼的前辈微微一点头,才道:“前辈问,这负责此炉药材粗炼的是哪几人?” 粗炼房那位便把齐恬几个引了出来,笑道:“便是这几位,之前跟桐江前辈提过的。上回是半炉的炼得不错,这回没想到满炉的也成了。” 钟显在一旁大声道:“其中有诈!你不要信她们的瞎话!” 那位丹房的似乎同钟显也不太对付,听了他的话都没理他,反而去看齐恬几个,问道:“之前半炉炼液是你们三个炼的?” 齐恬三人回答是的。 这位又过去看了看新出炉的这一满炉炼液,回头问道:“这回也是你们三个炼出来的?” 三人自然答是的。 钟显在边上怒道:“她们不过刚进天门的练气一级,如何能独自完成满炉的粗炼,其中必定有假……“ “嗬,你这可是指桑骂槐啊。”来人淡淡道。 钟显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来的姑娘换了温和神色对齐恬几个道:“这粗炼满料的法诀,你们能给我说一遍不能?” 三人便轮番详述了一番,尤其齐恬和司徒佳俩人心思多,搭档着把轮歇支撑的做法“纸上谈兵”了一回,这是说着容易,实际她们可不是这么做的。 姑娘听完了笑道:“不错,我从前听过一个类似的,也是这个做法。” 钟显还不死心:“趁早说了实话的好!你们若虚言在先,到时候被丹房里轰出来,到我这里就是欺上惑众的罪过,只等着流放吧!” 那粗炼房的前辈便接口道:“实在不知道前辈同这几个人有何过节,竟一直这般苦苦相逼……” 那丹房来的姑娘也不理他们,只取出一个叶子样的盒子来,冲齐恬几个道:“把令牌给我。”之后便让齐恬几个把自己先炼了半炉又炼了满炉粗炼的事情简要说了,她又打了几个法诀,才把那令牌又拿出来还给她们道:“成了,先回去歇歇,明儿到炼丹房上工吧。” 齐恬几个差点没跳起来,赶紧再三谢了。 这里钟显只好一脸阴沉地看着她们大摇大摆离开了粗炼房。 52.计核儿 她们三个到丹房报道的事情惊住了许多人, 一时议论纷纷。从前也有丹术的天才, 那也是一个人自己厉害,这回倒好, 居然是三个同进退。这抢了同级前辈的活计才多久,就直接同高一级前辈做上一样差事了。这到底是真能耐,还是路子野?…… 没疑惑几天, 就看到结果了。 齐恬三个进了丹房, 领了最低一层级的料材,用最基础的丹炉, 失败了。 这也正常的, 毕竟一级新人。 可是连着三炉, 都失败了。有消息灵通的打听出来, 还不是最后凝丹的时候出的岔子, 是到半程就不行了。 “我天!这得赔多少灵石!”有人一想就想到了点子上。 现在除了她们自己,还有一个人也急的不行, 就是当日去粗炼房领她们进丹房的前辈,韦蔷。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能炼满炉的粗炼, 会连这个都不成?一次还罢了,两次、三次, 我都给你们说到恨不得替你们做了,还不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齐恬三人一脸灰败, 在边上一语不发。 “你们这是想要害死我啊!我真是快要疯了, 你们、你们是不是那钟头鬼故意派来害我的?!” 这三个人是她领进来了, 起初的业绩都同她这个引荐人挂钩, 三炉下来她们三个是赔个底儿掉,她也没好多少。可是这进了丹房又没有白待着的道理,眼看着又要开炉,那哪里是炼丹,那是炼她呢! “我们……我们骗……” “等等!”韦蔷拦了齐恬的话,“你们跟我过来。” 齐恬三个只好乖乖跟着她去了她的住处,比之前看到的乐蕴的屋子还要大一倍不止,里头还许多灵植和符文装饰,想必都是厉害东西。 “好了,方才要说什么,说吧。” 齐恬便直接开口道:“事情说来都是我的错。”把自己当日与海虹儿结仇,后来海虹儿借了前辈的手惩治她们未果,最后因谣言反得了个流放了局的事情细说了一遍。 这才说起她们三个被安排进了丹房,以及之后的种种,最后道:“我因一己之私,只想着快些逃出魔窟,却不知因这样反害了前辈,晚辈甘愿受罚。” 韦蔷听到一半就已经一脸了然:“海虹儿……原来还有这样的事,真是有了钟头鬼的庇护,想害哪个就害哪个了!嘿嘿,也是天理昭彰。” 齐恬心里简直想不明白了,这都清净仙身了,到底是什么纠葛,能叫一个前辈为了她这么不依不饶的。 只是等了半天韦蔷也不说,她忙着算自己的:“得,这真是个好计策,连我也算计了。” 也不管齐恬几个听不听,自己在那儿慢慢道:“你们在他那里,他要惩治你们还麻烦,为什么?毕竟是一条藤上的蚂蚱,你们事情果然做不好了,或者真的破罐子破摔捅出个大篓子来,他还得受牵连。可他又要出这口恶气,怎么办呢?就想到我们这里了。 “我们这里是最要紧的一个所在,又是人人想来的地方。一则你们挺想离了他那里,二来这里也是个好地方,这么一推一拉,你们肯定要卯足了劲儿来我们这里了。 “可怎么让你们过来呢?就是那一步步的设计了,先给你们一些你们努力一把将将能做完的事情,再给一个超过你们能耐的,然后让哪个暗地里帮你们一把。他只作不信的样子,你们当然以为若是把那人牵扯出来,还会害了这帮你们的好心人,自然都认在自己头上。 “又借了粗炼房的手,不用问了,岩驹肯定也是同他商量好的,在你们跟前演一出戏不说,还把我们也算计进去了。尤其是我!” 韦蔷的声儿大了起来:“我同那钟头鬼就不对付,他想要害的人,我自然要保!然后你们为了自己的前程和替帮你们的人掩饰,只好说假话,我又愿意信那假话,这就捆一块儿了。 “之后,要不就是你们一直炼一直赔,成个笑话还白干一辈子;要么就是我认栽,承认自己办事不力、识人不清,把你们退回去,他们再大张旗鼓试一回,你们一不小心就得落个流放的结果。——可趁了他的心了,叫你们给海虹儿陪葬了!我呢,往后也别想在这里抬起头来了!” 齐恬几个已经听得一身冷汗,再细想之前的事儿,真是步步是扣,可自己又不能不踩。 “连帮我们的人原来都是害我们的……”这谁想得到呢! “所以我才讨厌他!本事没有,心思挺多。”韦蔷愤愤道。 “前辈……”齐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没想到自己当日一时气性,现在开始饶进越来越多的人了。 “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韦蔷斩钉截铁,“你们害我的事儿我们以后再算账,先把眼前这一关过去了才成。我可不能认怂,你们也不能回去……但是丹房规矩,没有歇火的道理,这可得想个法子了……” 司徒佳忽然道:“前辈,我们是在中间那一段三人灵力调配不开,炼程在这里加长了,火候不稳,所以影响后面成丹……我之前在灵植园的书简里看到有一种炼制药剂的法子……” “着啊!”韦蔷站了起来,“你这娃儿不错,不错!这主意我看成!对了,中间换弱火,减灵炼,确实是不能成丹了,但是再改改就是炼药剂的法子!只是如今这药剂炼得少了……嗯,等我看看,最近可有什么机会没有……这药剂不好运送不宜储藏,不过立服的话,效果比丹药还强……什么地方用这个合适呢……” 忽然又道,“我就算替你们找到了这个路子,也只能暂缓一阵,没有一直炼药剂的道理。你们非得赶紧提升灵力不可!我同你们说,现在开始,不管烧杀抢掠,你们给我想法子弄生灵丹去!一定要尽快增涨灵力!要不然,到时候,我宁可亲手送你们入轮回,也不会叫旁人看我笑话的!记住了么!” 齐恬几个都抖了抖:“是!” 可她们三个练气一级的,哪儿弄灵石去?!就算她们真豁出去了,抢谁? “都是我不好,一点灵石也没存下……”洛丰还挺自责。 这几回的废丹,填进去的灵石基本上都是齐恬的,她没有买过什么丹药,都存着呢,现在可算有地方花了。 不过这个齐恬倒觉得是应该的,“那日的事情本就是我惹出来的,你们是白受我牵连,我已经亏欠你们太多了……”她两个还因为同她亲近,打一开始就受人排挤,这些齐恬都记在心里。 “也不能那么说,我们不是都在么,我们也没有拦你……再说了,这真是我们的不是么?还不是恶人欺人太甚!”司徒佳这么看。 “真是太恶毒了。”洛丰又生气又无奈。 齐恬揉揉脸:“靠灵石买丹药升级我看不太可能,我们没地方弄那么些灵石去,要抢要偷要借也没门路……我看今天韦蔷前辈的意思,大概能给我们争取到一波药剂的活儿……我看,我们得趁这个功夫,把炼丹的事情办下来才成。” “怎么办?”司徒佳问道。 齐恬便拿了纸出来一边往上写,一边说:“咱们试过这几回炼丹,其实比上回的满炉粗炼要容易一些,没那么吃劲。毁都毁在中间这一段,三个人赶一块儿没灵力了,要是能撑过这一关,我看就成了大半。 “要避免这个,一个是我们得知道我们三个各自的灵力到底有多少的量,再把炼丹每一法诀要用到的灵力记下来,看能不能算出一个可以避免同时枯竭的用法。你看那些二级三级的前辈,都有单人炼一炉的,可见现在这个合炼,其实关键在我们各自灵力和神识的接续上。” 洛丰听的头晕脑胀:“你、你说了算,就听你的,到时候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就好了。” 司徒佳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缓缓道:“我看你这个法子很可行,现在定死的规程是因为灵力同神识绑一起了,非得一个人同时用,要是能把这俩拆开,灵活度就大了。” 齐恬听了这话,立马就在纸上开始列表计算。 你说你们这挺大一个修界,连个excel都不趁也够穷酸的了。——心里还有空想这些。 “你这些都写的些什么?”司徒佳忍不住问道。 齐恬反应过来:“对啊,你俩都不认识这个……” 幸好之前在那边灌过字,赶紧切换一下工作语言,司徒佳这才看出点眉目来。 再去丹房时,果然领了炼制药剂的活儿,干是能干了,不过这工钱可也少了不少。 “这事儿交给粗炼的不就行了?还在咱们这里弄?”有人问道。 “这是要紧方子,不能流出丹房。”韦蔷答得顺口。 “哦,那倒是不能叫他们那里知道了。那地方的人喜欢传瞎话。” 就这一句,要是钟显知道了,恐怕踩死齐恬几个的心又要重上几分。 这炼制药剂不用通宵达旦的了,她们的作息又恢复成了从前相似,只是如今三人既没有心思去什么仙缘楼了,也没什么空找兼差了,多的这点空儿都花到了炼丹的排兵布阵上。 经过几轮的反复推翻重建,这日终于琢磨出了一个理论上可行的法子。但是这东西不能纸上谈兵啊,她们得上手试过才成。 三个人便直接找上了韦蔷,也不敢说太细,只说有了些法子,想试炼一下看成不成。 韦蔷现在也是病急乱投医,听说她们有主意了,略问了几句便道可以给她们安排丹鼎和火,只是那丹料都是有数的,没法弄。 齐恬便又去找了乐蕴,乐蕴听她细说前后,拍案怒道:“真是欺人太甚!护短也不是这样护法儿!”又对齐恬道,“你要什么灵药只管告诉我,太好的不敢说,试炼的管够!” 齐恬谢了又谢,心里记下了这一笔大恩。 如此,三个人白日里炼制药剂相互间配合无间,晚上就去韦蔷给安排的地方琢磨协作炼丹的法子。 个中艰辛,难以言说。只这是眼前唯一一条活路了,不得不全力以赴,什么累啊苦的,只能置之度外。 等到制剂的活计快干完的时候,她们的三合炼丹法居然也初见成效了。 53.福利日 药剂炼完了, 她们又老老实实去领了炼丹的材料, 三个人比着之前用下脚料试炼的法子,战战兢兢炼了一炉半满的, 居然成了。且成丹的品质还不差。 之前等着要看韦蔷笑话的几个人,见这么个结果,心里只疑心是韦蔷使了什么法子。 他们虽也都是二三级的能耐, 比齐恬几个厉害得多, 但是还不够本事看透炼丹过程里的奥妙。 连着试了几回的半满,三人才正式开始满炉炼丹, 只头一次出来的丹药是下品, 之后皆是中品以上的丹丸。三个人不止没被赶回去,那每月的灵石收益也暴涨了一截。 丹房的四级大前辈桐江, 不知道哪里听说的消息,在她们炼丹的时候还特地过来看过。等她们炼程过半,她才笑着离开了。 过得两日, 韦蔷一脸喜气过来对刚出完丹的三人笑道:“跟我走吧,桐江前辈要见你们。” 这丹房炼丹都是一鼎一屋的, 她特地站在门口老大嗓门说这事儿, 闹得这日好几处成丹的品级都降了一级。 “是。”三个人老老实实起来跟着去了。 绕过几排丹房,到了一处遍植奇花异草的所在, 还有几只雪羽雀翩然其间,齐恬常年引灵入体, 一近这里就发现此处灵气比别处都要浓郁许多。 桐江在一处玉石台上闲坐, 见她们来了微微点头。 几日先上前行礼, 桐江让她们都坐了,韦蔷则独自站在桐江身边,眼看着是得意心腹的架势。 “你们的灵力,若是按着教给你们的法子,恐怕炼程近半时就要出岔子。现在的法子是谁教你们的?” 齐恬心里琢磨着这话的走向,这位到底是说现在的法子好还是不好? 一时不能肯定,便含糊道:“晚辈们实力不济,取巧进了丹房,差点酿成大错。在前辈的指点下,试了数月,试出如今这个炼法……” 桐江笑笑道:“取巧?你们不过刚过的仙门,有什么势力能耐能在进丹房这样的事儿上取巧?若是你们都能取巧进来,只怕我们这里都要人满为患了。” 说着又看了韦蔷一眼,“看来你鬼主意还挺多,先哄我弄什么药剂,又趁空儿教她们用这样法子炼丹……总听说人都是逼出来的,可见我寻常待你太宽大,倒害了你了……” 韦蔷笑起来:“您可饶了我吧!我这回也是叫人害得没法子了,要不然事儿过不去,我认了没脑子眼瞎也罢,还害您面上无光,这可不成!” 桐江笑叹道:“你顾着我的面子,她们怕连累了你,都卯足了劲儿一努,看,成好事儿了!” 韦蔷喜气洋洋的:“您不是老说这修炼看根子还得看机缘么?我们这就是乘了您的东风沾了运势了!” 桐江微微点头,一会儿才笑着对齐恬几个道:“你们这法子很好,一会儿把究竟如何分工的细细同我说了,我另有用处。你们这回可算立了大功,也不会叫你们白忙一场的。” 齐恬几个自然都答应着。 之后桐江便叫她们当面试了一回炼程,手里拿着块书简,想是都直接记下来了。 又问了齐恬几人一些问题,三人都一一作答,最后收了书简,让韦蔷一人给了她们一个储物袋,笑道:“去吧,有了法子也离不得灵力,好好做活,好好修炼,总有好处。” 三人齐齐谢过,这才由韦蔷引着出了桐江的住处。 走出老远,韦蔷停了脚步,自己也掏出三个储物袋来分给她们道:“喏,这个是我赏你们的。可别拿去同前辈的比!” 说完笑笑,一回头还往桐江那里去了。 这里齐恬三个相互看了看,齐恬神识一探正想说话,司徒佳拦了道:“走,咱们回屋说。” 三个人回了风云枝,都没经过前厅,直接到了齐恬的屋里。 齐恬也不知道那老爷子给自己的法阵有没有防偷听的功能,反正总好过什么也没有吧。 “到底是大前辈!”这里大概只有之前见到过的那位发髻上别着剑簪的前辈是练气五级的,那练气四级在这里就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也不知道齐恬她们这法子到底有什么用,桐江给三人的储物袋里,各装着三瓶丹药,两瓶生灵丹一瓶补灵丹,都是大瓶的,另有几张灵符和一个书简。 齐恬先忙着看丹药,司徒佳先拿了书简,洛丰则对灵符很是好奇。 一会儿司徒佳放下了手里的书简,一脸喜色:“是丹方和炼法,里面许多要紧的技巧!可惜我们现在的灵力恐怕还远远不够……” 洛丰把手里的符递过去了:“你看这个!” 司徒佳看了一眼:“这是什么符?”她日常埋在灵植书堆里,旁的都没顾上呢。 “灵符!这是扶风符,用了能增几倍的速度,到哪儿去都快。” 齐恬笑道:“你那兼差不错,能知道许多东西。” “我同你们说,这个,直接拿去灵符铺里卖,大概就得十几块灵石一张。” “嚯!”齐恬来劲了,心里恨不得立时就能学会制符,每天画他个百八十张的,“那别的呢?飞云符?传音符?还有……”另外几个她虽用着可不知道名儿。 洛丰摇摇头:“没听说过……估计咱们这里都没卖的,不过我知道能千里传音的灵符,大概一百灵石一张。上次幻境里头改样式,几个前辈在议论,我们听到了。我们还说呢,傻不傻啊,有那功夫自己跑一趟得了,哪怕请个人跑一趟呢?用得着花这么些灵石买个符?!” 齐恬觉得自己手指头都发烫了,——老天爷,我可是有身家的人了…… 同时她又开始疑心那老爷子的身份了,给自己的传音符,就算不是千里的,打个折,二百里,那也得二十灵石一张吧?这一出手都是一叠!就算自己会制符也没有这么花的啊……且看他对外头的事儿也挺清楚,难道已经超过五级了?那怎么会沦落到替人看阵的地步呢…… 那边洛丰又在看韦蔷给的东西,也是生灵丹和补灵丹,只是瓶子比桐江给的小了一半。要说这两样丹丸,在这里就是硬通货,给谁都有用。 三个人分完了“赃”,压抑着内心的兴奋正闲话,齐恬耳内忽然听到荒巷子老爷子的声儿:“娃儿,见真章的时候到了。” 齐恬心里一惊,再看边上两个,还在那儿专心算丹丸够吃到什么时候的,似乎对自己收到的声音浑然不知。 幸好今天正好得空!齐恬站起来道:“好了,这下有的是生灵丹了,咱们现在的法子到底是小道,根底还得能升级才好。散了,散了,赶紧炼化是正经。” 那俩也都有此意,司徒佳还笑:“从前只怕没有丹药,现在有丹药了,又要烦心炼化不够快,这修仙和做人一样,都难有个真安心的时候。” 等两个小伙伴一离开,齐恬赶紧一番布置,就往荒巷子去了。 这时候天色尚早,老爷子在老地方坐着,看起来同平常一样。 齐恬上前几步,略有些激动:“前辈!……” 老爷子一转头:“今儿得空啊?” 一下子那节奏就缓下来了,闹得齐恬都要以为老爷子同他说笑话呢。 “您不是说……” 老头一点头:“是,若是没错的,就是今晚了。” 齐恬激动了:“晚辈、晚辈能做些什么?……” 老爷子一乐,先往半空比划了几下,才叫齐恬往边上坐了,语重心长道:“今天的事儿一了,我也得走了。要说还真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只怕我还得绕许多弯路……这么的,我也不能白得你的好处,咱们呐,临阵之前,先把账结了,省得到时候赶不及,闹得跟我赖账似的。” 齐恬心里一紧:“那什么,没、没什么危险吧?” 老头笑了:“你就贴了那符往里头一呆,到时候我让你走,你就立马离开,能有什么危险!” 齐恬道:“不是,我是说您!”刚那老头说自己得走了,再看这位这模样和行事,齐恬越想越觉得像是要同仇家同归于尽似的。 老头眼睛都大了:“我?我能有什么事儿!” 齐恬噎了一下,那也不能问“您是要跟仇家拼老命吗”,只好打哈哈:“啊,没事就好吗,没事就好。” 老头嘀咕了一声,随手掏出个冰蓝指环给她:“先用神识打上印记,里头的东西都是给你的,在这里应该没什么人能看破。比不上你之前那个,不过你那个想升级得另外找几种材料重新炼过,嗯,还不是谁都能炼的,再说吧……” 齐恬接过那指环,依言用神识打上了印记,老头来一句:“不错,练气一级能有这神识也难得了。”又道,“你先看看,我再跟你说怎么用。” 印记打上了,齐恬才能看到里头的东西,一看都吓了一跳。 大瓶的丹丸得有七八瓶,一看就不是一般货色;还有成叠的符,一套制符的工具;一堆书简,还不是常见的石条的,都是玉的;还有两个玉盒。 ——天爷!今儿是过年么?!怎么都赶一块儿了! 老头看她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都乐了:“怎么样?这差事干的不亏吧?” 齐恬点头:“说实话,我都担心一会儿您是不是要我同四级的前辈过招啊……这么、这么些……” 老头大笑:“当买命钱可不够!娃儿,你记着,这修路上,旁的事儿都是虚的,命最要紧。” 齐恬点点头,重来一回还不知道打哪儿开始呢,自然是活着一路练上去才好。 老头看看天,正色道:“我先给你说说这些东西怎么用,另外还有几句话叮嘱你。” 54.后会有期 这是真的临别赠言了, 齐恬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挺舍不得这个忘年交。再看这位的容貌,眼看着寿元将尽, 这一别还真不知道有没有能再见的一天了。尤其这地方, 也没个微信企鹅啥的。 “你不是一直说要什么引灵的修炼法么?这里头是一部上古的功法,就是这个路子的。里头东西挺杂,你慢慢看着练着也好。要真想走这条路,头一个就不能急躁, 好在反正这同用丹药也不冲突,你自己试着看看。”老头先把其中的一个玉简指给齐恬看了, 说了这番话。 又指着一个玉盒道:“这里头是一粒丹药, 这个现在用不着,等你到了三级后期的时候再服用。之前同你说了, 这里五级之前是没法儿离开的, 别说一次五百灵石,便是真有哪个人能一次拿出这些灵石来,也没有一次布阵的能耐。 “里头细事,你如今也不必知道,只要记得,在这地方, 太露才能了不是什么好事。要紧是闷声大发财。这粒丹药能掩饰你的层级, 到时候你到五级了, 看起来还是三级的样子。那边不是还有几个传送阵么?五级就能用了。” 齐恬忍不住插话道:“若是……若是四级五级了, 没个掩饰, 又会如何?” 老头道:“那就得入了他们的圈才成了,到时候什么事儿你想干不想干的,自己说了可就不算了。” “上次的魔灵……” 老头看她一眼:“都说了别探究太多。你层级还低,这里虽没什么搜魂之类的功夫,可有的是药!知道太多了,行事都会带出来的,容易成祸。” 齐恬深吸了口气,点点头:“我记住您的话了。” 老头又给她把那戒指里的各样东西说了一遍,许多书简,制符的、法阵的、灵药、炼丹炼器……简直无所不包;尤其是几个阵盘和那堆符,其中不少都要配法诀,都得现学。 说到最后,老头道:“时候也差不多了,一会儿你就照从前的样子在那里坐着。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你都别管。别说话别瞎动弹,记着拿着点归元符,到时候我一说让你走,你立时就走,万不能拖延,可记住了?” 齐恬复述了一遍,还是不放心,问道:“您真没事儿么?” 老头笑了:“嗐,老实告诉你,要打探的事儿我已经大概有数了,今次是为了要些东西。尽管放心,就这里的几个烂桃儿细虾米的,可奈何不了我。” 齐恬点头:“那就行。” 老头道:“你现在也知道这地方有古怪了,其实说白了也没什么,不过都为了个利罢了。从前你不是问我说话避人的事儿么?别说这里,在整个修界,许多事,说出口是祸事,有时候连藏在自己心里都不保险!这一点你要切记。” 齐恬都点头答应了,老头往远处看看,起身拍拍袖子,“好了,你就踏实替我在这里顶班,一会儿叫你走你就走,莫要迟疑。之后……究竟该如何行事,到时候再告诉你。” 齐恬道:“我在这儿守着,您……” 老头笑道:“我也在这里那不露馅儿了么!我自有去处。” 齐恬答应一声,拿出符来掐诀贴好,朝老头施了一礼,便往他日常坐着的地方去。 这里老头道:“一会儿千万沉住气!好了,这就别过吧。” 齐恬忽然转身,老头觉察了,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齐恬道:“这里的人……我是说除了下边来的,这里本界人,都、都怎么……怎么生出来的?” 老头没想到这会子她问起这个来了,便道:“自然都是感灵所生……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 “感灵所生是什么玩意儿……”齐恬听了更迷糊了,不过眼前也不是细说的时候,便道,“跟我们那里大不相同,所以问问。” 老头不以为意,只说了半句:“可惜灵台殿……” 嘀咕着这话,朝齐恬一挥袖子,转眼便没了踪影。 天色已暗,齐恬心里静不下来,自然也没有法子像之前那样踏实引灵修炼。 大战在即,心里有些发慌? 哪儿啊,她是对自己陡增的身价不太适应。 这可不是下界那些换不来一顿饱饭的黄白之物,这都是真·灵丹妙药,吃了真能成仙升级!在这个唯“级”是图的地方,真正的“修”高一级压死人。现在她只要赶紧把那些药丸吞下炼化,到时候碾压钟显、岩驹那俩混蛋不在话下!嘿嘿,到了那时候…… 细算算,桐江前辈那里得了两瓶生灵丹,一瓶一百粒的,这就是两百;再有韦蔷前辈给的五十粒的,这就是二百五……二百五十……这数字有点,嗯…… 刚前辈给的丹药,也说了都是化炼灵力的,具体里头如何的还不甚清楚,不过怎么也不会比桐江前辈给的少吧?粗粗一算,自己这就有五六百粒在手了,就算都是三十六分丹,那也够升到二级所需丹药的两三成的量了。 加上如今她们协作炼丹可行,收益大增,再有这些打底,往后就不用再怕什么丹丸不续的事儿了。只管炼化,升级指日可待。 五十年?只怕五年都用不了! “现在就卡在这炼化丹药的功夫上了……” 以前她们炼化丹药用的都是晚上休息的时间,现在在丹房,一炉丹都是一看两三天的,出了一炉,顶多歇歇个半天,等丹鼎冷却,就要新开一炉。这灵石挣得多了,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 “得,现在是有灵石没空花了!”看来这有钱没闲、有闲没钱也是个横跨三界的定律啊。 杂七杂八得想着,夜已渐深,恍恍惚惚的,齐恬似乎看到远处有亮光在慢慢靠近。 “嘶……”在亮堂热闹的地方怕灯下黑,在这样向来偏僻人迹罕至的地方,忽然大半夜有动静了,也挺吓人。 “看来是要动真格。”闹哄哄的脑子瞬间安静了下来,齐恬握紧了手里的归元符,只等老爷子一声令下。 “可千万别再给我来一次有命挣没命花啊。”她发财都发怕了。 那亮色渐渐近了,居然是一辆挺不老小的车。齐恬挺惊讶,——这地方可没见过什么车。 车不过代步的,要不坐人,要不运货。这里什么东西都收在储物袋里,人要走都是灌注灵力或者掐诀贴符的,也用不上这个啊。灵植园倒是有车,那是巡查用的,都是定轨。 这地方半夜来一辆车,可太没道理了。 她脑子乱转,看得也认真。 那车到了近前,押车的只有四个人,可这四个人的袍服上都带着复杂的纹饰,起码都是练气三级以上的前辈。 “什么东西要劳动这么些前辈押送?” 他们把车直接拉到了亭子里,一人掀开了车顶盖,从里面搬出一只铁黑色的大箱子来。 这亭子地处虽偏,里面可亮堂得很,浮在半空里小太阳似的珠子映着地上繁复的阵纹,光华流动。可那铁黑色的大箱子在那儿好像把光都隔绝了似的,没沾上一点亮色。 这里谁拿东西还用搬的?这都大前辈了,不是应该随便用个法诀就叫那箱子自己乖乖出来排队站好吗? 齐恬越看越觉得蹊跷。 忽然就想起了之前老头同她闲聊时说起的储物芥子的等级来。储物袋乃至储物戒指等等,都有其等级;其中绝大多数都不能再容纳别的储物芥子,“所以到时候看人背一大包袱可别笑,赶紧比比能耐,能抢就抢,没准就是了不得的好东西!”当时还这么玩笑了一句。 “老爷子说要些东西,不会就是这些吧?”齐恬心里猜起来。 那几个人一齐动手,前后一共搬出来七个大箱子,一色的浓黑如墨,都给放到了阵中,三上四下摞了起来。 齐恬这才想起来眼前这还是个传送阵呢,这是要把东西传哪儿去? 接着那四个人就在边上立着等候,还冲着齐恬说了句什么,齐恬只记住老爷子的叮嘱,不管他们做什么自己只不言语。 过了好一阵子,那四个人似乎也有些不耐起来,低语了几句,其中一个往外掏了张符,又过了一会儿,四人面色一变,没了方才的焦躁,好似十分笃定。 “得,看来前辈们同我一样,都是听人吩咐的命儿。” 齐恬心里瞎琢磨,只觉眼前一花,这亭子里便又多了一个人影。 一看那身符文流转的袍子和发上的剑簪,齐恬就有些发慌了,了不得,大大大前辈来了! 之前押送东西来的几位都上前见礼,这位只微微颔首,之后略一示意,那几个便都退了出去,在亭子外头四角一站,各自拿出了自己的法器。 “这才是正经护法掠阵呐。”在一旁看热闹还有空想这些。 她怕不怕?没准也怕。可是这会儿怕又有什么用?索性不想了吧。 只见这位大前辈不知道如何施为,半空里忽然浮出了密密麻麻的灵石,一个个被那光珠照得“财”光四射的,——这对齐恬才是考验!真要是一把都捞进自己袋里,那就够直升二级的了! 还是老爷子说得好啊,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总是命要紧。 齐恬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只见那些灵石一散,忽然往四下落去,与此同时,这屋里一直光华内蕴的阵纹也陡然亮起,反照得悬着的小太阳们失了颜色。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 阵纹一亮,一团光晕起来把中间的七个黑箱子包在了里头,——这就要给传送走了? 大前辈也已经收了功法,垂手在一旁静等其过阵。 就在此时,齐恬听得耳边一个声音道:“娃儿快走!” 紧接着又听到大前辈的怒喝:“老贼敢尔!” 齐恬有点发愣,老爷子料到会来五级以上的大前辈吗?毕竟这个阵不是只走五级以下的么? 耳边又一声:“快走,后会有期!” 随着这一声,又有一道识念进了齐恬脑海。 她听明白那句“后会有期”便不再迟疑,立时捏诀启符,转眼就立在了自己的屋里。 55.后事安排 屋里现在静得出奇, 跟齐恬乱哄哄的心思脑子相比。她立在那儿不知道如何是好, 恨不得再捏个诀回去看看结果。老前辈果然没事吧?那可是五个前辈!还都拿了法器。他能全身而退么? 往床上一坐,刚才还想着要赶紧回来扎扎实实清点一下资产的, 这会儿真回来了, 倒没心思了。 忽然想起方才临走时候脑海里多出来的那道识念,定心细查,却是老爷子叮嘱她的一番后事安排。齐恬这时候才真松了一口气,相信那位老前辈果然智珠在握, 不会有什么意外。 这头放下了,她就开始等另一头的热闹了。 那大黑箱子她不识货, 只看那押送的人, 就知道准定是了不得的东西。这位剑簪的大前辈,之前只在魔灵围城的时候露过一脸, 这次居然亲自送货过阵, 那决不能是小事。 当时她临离开前,听到了几句话,可见老爷子果然对那些黑箱子动手了。 这么要紧的东西叫人给劫了,怎么也得有点动静吧?或者就跟上回的魔灵围城似的,得先把大家聚在一块儿说说才对。 一晚上没有动静。 接下来是新开的一炉丹,齐恬不得不打起精神, 先把心里的事儿放一放, 眼前的差事才是往后长久立足之本。 等这一炉丹出丹, 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还是没见什么动静。 若不是老爷子最后的嘱咐, 齐恬都有些想过去瞧瞧了。 又能歇半天,三个人在齐恬屋子里聚齐了,司徒佳笑道:“现在干这个活计,连说话的功夫都没了。想要踏实说几句,还得专门找时候儿,耽误修炼!” 洛丰吐着舌头笑:“整整二百五十粒生灵丹!我干活的时候都不敢想这事儿,怕一高兴分心了就坏事了。” 齐恬却道:“我正想同你们说这个,咱们要是像现在这样,虽有丹丸有灵石了,可照样升级不易。没空炼化!所以我想着,是不是能一边做活计,一边炼化丹丸?” 洛丰和司徒佳都很意外:“这哪儿成?!” 炼化生灵丹是头等大事,最初学的时候,就有人炼化不及,导致一粒丹就得了半粒的效果。何况现在她们做的事,本就要三人协作无间,不能有半点轻心的。再来粒生灵丹,顾哪头合适? 齐恬道:“我之前引灵入体,因灵气稀薄,有时候在园子里当差的时候也同时练着功法,所以才想是不是现在也行……” 司徒佳道:“那不一样,那时候许多空闲功夫,闲话也好练功也罢,都不耽误事儿。现在炼丹都得不错神地盯着,哪里能分心炼化丹药?” 洛丰也点头称是,还道便是现在只顾炼丹,有时候都手忙脚乱的,齐恬的主意她可不敢想,又道:“咱们可是好不容易能炼成丹药了,要是再出什么岔子,只怕前辈要生气。” 齐恬想想也是,这事儿便算揭过去了。 接着那两个又说起了接下来如何安排服食丹丸的事情,齐恬轻叹一声,简直有些羡慕她们了。 自己这心里一肚子的事儿,还同谁也不敢说,也没法儿说。 ——果然这心里藏的事情多,人就容易老啊…… 说几句如今的身家,畅想一番往后的锦绣前程,三人便散了赶紧各自修炼去。 这里齐恬就琢磨起了自己方才说的主意,她现在手里可不止那两三百粒生灵丹,还有老头给她的呢!所以实在说来,她比她们更缺功夫,尤其她吃丹丸的升级效果还没她们好,更得下功夫了。 想着就把老爷子之前给她的引灵修炼的功法玉简拿了出来,回来那天等着热闹爆发的功夫,她已经看了一部分了。神识有限,那玉简里头的内容多,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完。 现在她有点理解之前功法铺子掌柜的说的话了,——不带灌注的功法不好练。 为什么不好练,一样的话不一样的解法,眼前这经书就这样。 尤其这书的名字还不好,《百事无用经》,有这么说自己的么?这经书难不成是自黑出道的? 再说这书里的内容,也是包罗万象。说的是灵力修炼的事情,可同时连什么炼丹炼器、符文阵法的内容也都涉及了。要说那不是正好么?百科全书啊,有了这一本,其他的都用不着了。 可这好比给你一本百科全书,叫你去林子里找材料自己造一艘能横跨大洋的船,能行? 除了引灵入体的那一段齐恬一看就明白,能照着做之外,余者更多的都只是个道理,所服丹药要配合自身灵力发展情况,灵力怎么样的时候需要用什么样的丹丸来进行调整,灵力发生什么异状时用丹丸来推进接下来修路的选择…… 齐恬读得头晕,成串成串的药理丹道,可连个像样的方子都没有……那还学个p?! 其他比他专业好懂的书简还有一堆,但是引灵入体这个只有它说到了,所以没奈何,只好先看这个。 在引灵入体这一篇里,就提到了“并行无碍”的修法。——随时随地引灵自强,不耽误别的事情。这称为“启灵路”,据说需得用许多功夫来慢慢磨就。还说此法大通后,还有大几率寻到“自有天灵”,听那意思好像是只属于自己的天地间灵能。 ——世上还有这样好的事儿? 不过这毕竟是老爷子特地送给自己的上古功法,或者果然有几分不寻常。 齐恬就把主意打到了这个“启灵路”上,如果可以无时无刻不断地引灵入体,那炼化丹丸想必也不再话下。 她想过了,这地方升级主要就在两处受限,一个是资源,一个是寿元。没丹药的话灵力增长艰难;寿元有限,来不及炼化的话,死后埋丹药堆里也没用。 资源她们误打误撞有了眉目,接下来就得看寿元的了。要是真如现在这般,每三天后有功夫炼化一粒丹丸,那要凑够升级所需的三千粒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所以必得找出路才成。 照理她该在第二天开炉炼丹的时候就吃颗生灵丹,实战练练才只究竟。不过齐恬毕竟是齐恬,那丹药可都是钱啊,还是先拿不花钱的灵气练练吧。 按着《无用经》上的说法,就是把一念永停在引灵上,其定点不在齐恬用惯的“五心”,而在膻中这一片。既然要练功法,自然要按着上面说的来,齐恬这歇的半天就没服丹丸,把一念停于引灵,自觉稳定了,便出去四处逛去。若是在室中安坐,那同炼丹时候的多线程工作又不一样了。 她一出现在前厅里,厅里众人便是一静。 一个从前她们还算好说话的姑娘开口道:“你们还真是有本事,连跳三级,恐怕很快就要去向阳枝住了吧。” 齐恬一边引灵不停,一边答道:“前辈们没说让我们换住处,之前收料那里的说要升级了才能换。” 边上一个奇怪道:“向来都是按活计分住处的,哪有非要升级才换的道理?” 那是人家本来就没把我们当他们那里的人!——这话齐恬不能说。 “你们才练气一级,如何能炼丹的?”那位在这群里挺有威望的姑娘忽然问道。 众人都静静看着齐恬。 齐恬泰然道:“是丹房的前辈指点的法子,还先炼了许久的制剂才慢慢学会的。” 既是丹房的教的,自然没有道理告诉灵植园的人了。 余者脸上有了然也有失望,齐恬现在不是以前的热心人了,加上同她们本来也没多大交情,又说几句闲话便往外面去了。 看她离开,前厅里的姑娘道:“听说得了前辈好大的赏赐,说不定升级也指日可待了……” “修行还要看机缘,又有什么法子!” “可也不一定,没听说爬的越高跌得越重么?” 怎么说怎么看的都有,她们三个的事儿都成了传奇故事了,不止丹房灵植园,连炼坊牧灵坊那里都传得玄乎。所以齐恬往外头一走,总觉得身后“嗡嗡”的,成名人了。 之后她还去店铺街那里逛了一回,一则是为了定念引灵,二来则同老爷子交代她的“后事”有关。 在别的时候都好,只一灌注灵力,那定念就定不住了。打探完需打探的事后,齐恬索性灌注灵力四处乱走起来,一边暴走一边摸索定念的法子。不成就再去看看那《无用经》。 结果这一看,发现之前许多一晃而过的字句,忽然都更明白了。比如说“念如游丝,粘随不强”,“引灵似漩,双动成静”……一边悟一边试,到了要上工时,心里已有谱了许多。 之后在开炉炼丹之时,她也开始尝试同时引灵。这关乎身家收入的事儿和满大街乱走真不是一回事,尤其对齐恬这样的“守石奴”来说。好在这事情另一边也是大钱所在,她才不得不在其中挣扎平衡。 她这里“偷寿”的邪路还没见成果,她们三个用了新的秘法才能炼丹有成的说法却忽然四下传开了。 一次炼完丹,三人在半路上接到韦蔷前辈的传信,叫她们到一处丹房说话。 到了那里,发现桐江前辈也在。齐恬以为要问她们传言的事情,心里正要喊冤,却听桐江笑道:“现在话已经传出去了,到时候难免要有人问到你们跟前,为防你们不知道如何对答,不得不先请你们过来叮嘱几句。” 齐恬从这话里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可这到底是对付哪个的呢? 接着韦蔷便告诉了她们一番话,还特地另给了她们一些丹药和灵符,叫她们“适当避人”地使用起来。 要送她们出来时,韦蔷低声笑了句:“不想报仇么?嘿……” 56.秘法风云 韦蔷和桐江所料不差, 不久就有人旁敲侧击地打探这事儿了。 先是同住在风云枝上的“同枝”们, 有几个忽然热情起来,一块儿去了两次城里, 就营造出了“无话不谈”的气氛。 似是无意地问起:“你们开始炼丹不成的时候可赔了不少灵石吧?幸好后来成了!也算皇天不负苦心人。都说修炼要看机缘, 你们这灵光一现的劲儿我看就是个最大的机缘。外头老说是什么丹房的人教你们的,哼,也真有人信!怎么可能?她们要会一早就用上了,还等现在呢!” 齐恬自然接了话道:“你这话说着了一半。其实那法子是丹房前辈从古书上得来的, 之前也拿出来试过,只是对使用的人修行有些妨碍, 所以便没有再用。我们这次是被害了……唉, 说来话长,这个就先不提了。反正就是被逼上绝路了, 就算灵力受点损害, 也比被流放的好吧?所以才用了……” “天!那你们、你们……这可不值得啊!”到底是亲近人了,替她们着想。 齐恬笑道:“你看我们的样儿,哪里是有事的样子?嘿,丹房的前辈其实早已研究出对策了,只是之前怕伤人没敢用,这次我们不管不顾的, 反倒成了!” 那人忙道:“那可太好了!到底是前辈, 就是厉害!是什么对策啊?” 齐恬刚要说, 让一边的司徒佳拦了道:“这都是前辈的事情, 我们哪里好妄言。” 齐恬醒过神来, 冲“新闺蜜”笑笑:“反正你知道我们没事就成了。” 那人也只好笑:“是啊,你们没事最要紧!” 这事儿过去没多久,一回齐恬被几个人围在了前厅,忽然神识有讯,知道有人进了自己的屋子。一摸,自己的储物袋不见了。如今她“用”的储物袋就是这里发的大路货,连个神识印记也不能打,真是谁抢了归谁。 再看眼前这些同自己“玩得高兴”的同屋们,齐恬的脸都快笑僵了。 过了好一阵子,不知道哪位动的手,自己的储物袋又回来了。里头一瓶补灵丹一瓶生灵丹都安然无恙,连着那块黑黝黝的令牌也一如从前。 能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时候拿走东西再送回来,不用问,等级肯定比自己高。看来为了打探这个秘法的究竟,对方也真是下了血本了。 如此热闹了好一阵子,连灵植园里从前有过几次交往的旧日同僚、司徒佳在借书简时遇见过的同好,甚至丹房里现在的同事,都或明或暗地打听此事。 三个人也都照着前辈的吩咐,断断续续、零零碎碎透露了一些东西,最后的收官之战则是洛丰那边。 “前辈们还真是料事如神……”洛丰苦笑起来。 这日她们得歇,炼坊的人来找洛丰,说是她们其中一个最近得了奖赏,要请好友们一起去仙缘楼玩一天。洛丰自然去了。 “连那幻境都欺负人!”洛丰道,“我偏偏分在了丹房,那里头还有叛徒,我得自己炼丹自己用才保险……” 齐恬问:“说了么?” 洛丰点点头:“说了啊,不过前辈解毒丸的炼房所在,我是出了幻境才告诉的人。她从前待我还算不错,想必这个消息也能给她换些好处了。” 齐恬三观都碎了:“人家是来套你话的,你还替她谋福利?!” 洛丰道:“她换了好处是我谢她的,之后……那就是她自找的,这不是你说的一码归一码么?” 齐恬直摇头:“你的码太难懂。” 司徒佳道:“前辈说了,这些事儿都传出去之后,就去找她,咱们什么时候去?” 正说着,韦蔷找她们的传信就到了,齐恬和司徒佳对看一眼,都是一叹。 如今是一条船上的,自然有个敌我亲疏之分。现在看来,她们在给旁人织网的时候,她们自己又何尝不在网里?司徒佳在下界的时候,就受过东方家的“剽窃”之苦,这次她们三个人想出来的分练法子,转眼就让上级拿走了,也是一点选择余地都没有的。 何曾真自在? 到了韦蔷那里,报告了这一段的情形,韦蔷便笑道:“好好好,拔出药藤带出泥,还能顺便清清渣滓,实在好得很!” 说了又给了三人一人一个储物袋道:“这是前辈让我给你们的,你们先收着。等事情成了,还会有奖励。到时候……说不定我也要谢谢你们呢!” 三人连道不敢。 辞了出来,司徒佳面色淡淡,齐恬拉她一把道:“还是好好修炼吧。” 说了便把俩人拉到自己屋子,说起了自己这一阵的引灵修炼法,死活逼着那两个也跟她学。司徒佳和洛丰拗她不过,只好跟着来,只是效果真当惨不忍睹。最后司徒佳道:“好好好,你的好心我们领了,只是这功夫可耽误不起,本来这炼化丹药就没多少时间。” 齐恬只好放人。 等她驻念引灵练出一点水平来之后,她才开始用丹丸练习。上工之前先吃下一粒生灵丹,在守炉炼丹的同时炼化体内的丹丸。没想到这丹丸入肚自化灵力后,比引灵容易得多,只是一心二用,这丹丸使起来散失的有些多,大概一粒只能得一半到三分之二的功效。 丹丸本就不易得,没有哪个傻子会用这种法子,齐恬却欣喜若狂。虽然丹丸价昂,但是时间更宝贵,快些升级不仅能尽快摆脱眼前受制于人的情形,还能尽快升到五级离开这鬼地方。用她自己的列表计算,只要丹丸能有一半的效果,这买卖就不算亏,现在情形比她预计的要好。 等她迫不及待地同司徒佳和洛丰分享这事儿时,那俩都当她疯了。 “那不是瞎糟践东西吗?!” “一瓶吃下去只有半瓶的用……一不小心还把丹炼坏了。” 齐恬苦口婆心劝了半日,她们还是不肯试,还劝齐恬:“丹药本就来之不易,你不是最心疼灵石了么?哪有这么抛费的!” 齐恬又把自己算的提早升级和丹药代价的比对,虽是活生生的数字,那俩还是不太能接受:“太浪费了……” 齐恬叹道:“我们虽得了仙身,可不是不死之身,是有寿元的。若不能尽早升级,提升寿元,到时候大限一到,你节省了那许多灵石又有何用?” 司徒佳听了这话默默半晌,把齐恬列的算式拿过来细看了一遍,最后点头道:“好吧,我同你试试。” 洛丰一看这是二对一了,只好也低了头。 如此,再开炉炼丹时,三人也不停生灵丹了。每次得歇,首要商讨交流的就是三合炼丹的细部技巧和同时炼化丹药的效率提升。 她们这里日以继夜,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当儿,粗炼房那边却出了大事。 之前粗炼房出活多了许多,刚得了一番嘉奖,甚至还有传言,说到时候可能要把一部分炼丹的活也分给他们去。 可没想到刚过了几个月,几处用粗炼房炼液的地方都出了岔子。先是用炼液拌料的牧灵坊不少灵兽非死即病,接着灵植园的一些浇灌了炼液的珍贵灵植也开始烂根脱叶,再之后丹房出的一些用到炼液的丹丸也开始腐坏,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一件事情起来时,还没人往炼液上想,等到事儿越来越多,这个“用了炼液”的共同点才逐渐明晰起来。一番彻查之后,发现是粗炼房未经审查便私自换了新的炼法,许多本在收验药料地方的灵力低下之辈,也借了这新的法子炼起炼液来。 由于其灵能不足,导致最后的炼液粗看可用,实则药性已异,才导致后面那连串的灾难。 各坊各业的收益都是同自己的产出挂钩的,粗炼房这一回,简直是杀人父母的不共戴天之仇。 之后又爆出药材收验那边的人,偷偷修改进出药量,挪用大批料材给粗炼房实验新方法。丹房也好粗炼房也好,都并不禁止研究新配方新方法,只是用于此事的资财都是有定额的,若是超过了,便需要负责的人自掏腰包。 这回粗炼房却是与收验房两边携手,欺上瞒下,先把这试炼的大额耗费都记在了公账上,接着又直接给各处提供未经审核的新法所制炼液,实在是错上加错。 齐恬虽一早知道丹房这边在算计人,听韦蔷的那一句报仇,那应该就是这两处;可如今事情一出来,她还是想不明白,那粗炼房的怎么会如此好骗,还有为什么不把新法所制的炼液拿去审查…… 这话没法直接问,还是韦蔷把她们叫去庆功时提了几句。 “他们在我们这里有人,难道我们在他们那里就没人么?” 又道,“前辈算定了他们急着要换丹药升级,这样的事情必定要伸手的。加上原是‘偷’的我们的法子,若是前后脚拿去审核,恐怕自己这‘盗贼’的身份坐实了,自然要先避个三五年才好。可是这大笔的嘉奖和收益就在眼前,审核可以等,赚灵石可不能等了……嘿,说到底还不是自己贪心太过的缘故!” 回到风云枝,齐恬还和司徒佳说起心里的疑惑:“前辈如此大费周章替我们报仇,这人情可太大了……” 司徒佳看她一眼不说话。 洛丰点头道:“怪不得人人都想进炼丹房呢,丹房的前辈真是护着自己人。” 司徒佳笑了出来,到底没说什么。 没过了这个月,上头便出了新的调整,粗炼房归入炼丹房,由韦蔷直管;收验房则换了大批的人,灵植园的乐蕴前辈进去做了二把手。 齐恬和司徒佳听到消息,才松了口气,相视而笑。 ——这才对嘛! 57.移居 没两天, 桐江又让韦蔷把齐恬几个叫了过去, 也坐实了齐恬几个“前辈跟前的红人”的身份。 “你们三个这次又立了大功了,我这里也没别的, 倒是丹药还有两瓶。修行之事, 说要看勤力,实则更要看机缘、天分。你们才练气一级就能在偌大一场事情里,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可见是得天佑的。如此正该努力升级才是。到了二级、三级, 能做的事儿就更多了。”桐江前辈难得一次说这么些话,可见是真的高兴了。 “瞧给前辈高兴的!你们啊, 赶紧的吧!没准到时候我都赶不上你们呢!”韦蔷在一边笑言, 她如今是练气三级的,又刚掌管了粗炼房, 也是春风得意之时。 齐恬几个还没来得及回话, 桐江先失笑道:“你这酸话说给哪个听的?!要我说,只怕你更应该谢谢她们才对。若不是她们这一遭罪,你这里只怕也没这么顺利。” 韦蔷笑道:“我自然要谢的,只是您先赏下了东西,我哪里还敢开口!只好偷摸给了,叫她们别笑话。” 说笑间又问齐恬几个有何难处等话, 几日都说没有, 只齐恬问了句钟显和岩驹两人的去处。 桐江便叹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我们本是修行之人, 更不能逆天行事了。此番他们两个虽犯了大错, 只身份在那里,想必也不会太赶尽杀绝的,估计也就是给换个同我们这里关联不多的地方,继续当差去。” 韦蔷看看齐恬几个,笑道:“放心吧!他们风头最健的时候尚且不能把你们如何,难道落难了本事倒大了?再说了,有前辈在,还怕护不住你们几个!” 桐江却道:“等他们定了新地方,往后少打交道也罢。” 韦蔷跟着道:“寒剑前辈眼前又跟城主出游了,这事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得定呢!” 齐恬一听说寒剑前辈,眼前就浮现出那一枚剑簪和一声怒喝。这位出去了?看来前辈果然是跟那些大箱子一块儿走了。可是这传送阵的那头难道不是这边的势力范围?他能躲过去么? 之后齐恬便十分在意那寒剑前辈的消息,只是她们实在等级太低,上头的动静根本传不到她们这里。她也只好多同韦蔷亲近,以期能从她的言语里猜出几分来。 这日她们刚炼完一炉丹,韦蔷直接过来找她们了,身后还跟着个人。 进了门扫一眼丹鼎,笑道:“瞧我说什么来着?又是一炉中品的。咱们找了那么些人试了,没一组能赶上她们的!我给你留的这人可不错吧?要不是桐江前辈不肯,我都想给要去粗炼房了!” 后来的那位前辈看了一下齐恬三人,点头道:“不骄不躁,难得。”又对韦蔷道,“我就多谢你了。” 韦蔷这才给齐恬几个介绍道:“喏,往后你们这几组的就归他管了。快来见过百里前辈。” 齐恬几个都起来行礼,百里点头道:“无需多礼,你们炼丹的法子如今整个炼丹房和粗炼房都在学,这是你们的功劳,往后她们不会的,你们就给指点几句。” 齐恬忙道:“我们都是得前辈的指教,侥幸炼成几炉,不敢以能者自居。” 百里便看看韦蔷:“看来还得你说话才成呢。” 韦蔷一笑道:“这都是老实孩子,难道你要她们满口答应打包票才喜欢?那倒假了!那法子本是桐江前辈给下来的,我们都是照着那法子练的,这仨孩子效果最好,可依照的路子并没有差别。我看只怕还是个人的灵彩儿不同的缘故。” 百里便点头道:“那便先照着她们仨的灵彩儿组了队试试,不说一级的能不能炼丹,便是二级的能学会也派了大用场了。” 韦蔷摇摇头,一指齐恬:“那是个黯玄令的,哪儿找去!” 百里也愣了,似有话要问韦蔷,大概不好当面,便道:“你们先去歇歇吧,待丹鼎凉下来再开下一炉。” 齐恬几个答应着便要离开,韦蔷拦了一下道:“你们现在是丹房的人了,老住在灵植园那里也不合适。我已经同前辈说过了,这两日就把你们换过来。你们自己的东西先去收拾收拾好,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三人都答应了,这才行礼离开。 这边百里自然要问起关于异界人的事儿,最后一叹道:“那这法子恐怕是没法推行了……” 韦蔷道:“现在各处都在试,最好的人给你留这里了,你还要怎么样?到底要不要推行、让哪些人学,你自己看着办就成!” 过了几日,百里私底下去粗炼房打听了,却发现韦蔷那里根本没有试用这个合炼之法,心里便有些疑惑。还是同他要好的另一组的负责人说给他道:“听说那东西要练好了,需得神识和灵力脱开,这要是习惯了,往后就只能几个人合炼了。一级的时候是没法子才如此,难道让二级、三级的也合炼去?更别说那样使法对个人修炼也不好。” 百里听了暗自咬牙:“这人说的话还真是不能信。” 那人劝道:“她向来在前辈跟前得脸,可这次比试你却胜过了她,她自然要防你一脚。” 又说齐恬几个果然没过几天就收到了搬家的通知,原以为不过是在这大树上换根枝子住,却不料直接给搬到丹房边上的院子里去了。韦蔷就住在这里。 齐恬心里一慌:“这是住侧殿啊……”那俩听不懂她说的话。 也没什么行李一说,三人还是住的一个屋子,里头一个小厅三间房,每间房各带一个浴室,同风云枝上差不多,就是厅小些,只她们三个人用了。 三人刚把门禁设置好,韦蔷就过来了。 迎进来让了座,韦蔷笑道:“这里刚好空出一间,我就先占上赶紧叫你们过来。怎么样?还住得惯吧?” 这都没住呢,让她们怎么说?自然是说都好都好、什么都好。 倒是洛丰好奇道:“从前住在这里的前辈呢?” 韦蔷面色淡淡道:“大限已至没能升级……所以说我们修炼,都是同天争命!” 三个人都一时沉默起来,韦蔷回过神来笑道:“你们才练气一级就进了炼丹房了,还怕这个?赶紧修炼就对了!”大概怕她们胡思乱想,又说起来道,“之前你们不是担心那俩么?这下索性放心吧。一个都没落着好!过两天消息就出来了!” 特地低了声道:“寒剑前辈回来了,细听了几件事儿,十分震怒呢!” 又说几句,临走时候道:“这院子里头住的都是能亲近的,到时候有什么只管问她们,大家和睦相处才好。” 齐恬几个都答应着,送走了韦蔷,司徒佳和齐恬两个人都沉默起来。 洛丰倒是出去逛了一圈,回来道:“这里住的都是同我们一样的,都是练气一级的,说若是到了练气二级,就都住单间了,就不在这里住了。” 齐恬和司徒佳对视了一眼,没有做声。 这地方眼看就是韦蔷的势力范围,自己三个住了进来,往后只怕一言一行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了。若果然还有什么“神来之笔”的发明,自然也跑不过她老人家的法眼。 “层级低没人权呐!”齐恬心里挺不自在,可又能怎么办呢? 第二天,钟显岩驹几个人的处置结果就公布出来了,岩驹被调去了牧灵坊,这还罢了,钟显居然直接被驱逐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连桐江都说:“恐怕他犯的事儿不止我们知道的这些……” 言下之意,若只光这些本不至于如此的。 韦蔷则对齐恬几个道:“到了我们现在这样,可不是光吃个生灵丹就成的了。有几样必得服的丹丸,只咱们这里有,市面上可没卖的。若是没那几样,想靠着生灵丹还是别的什么生练上去?没戏!这驱逐了……往后也就这样了吧,何况这位的寿元……” 齐恬心里直怨那寒剑前辈,——不成您就把他流放了好不好?!驱逐?照着之前那老头所说,这里的驱逐只怕也不会让人平白离了城,那就是赶出丹房炼坊这一脉?那就是……散修?万一这位是个小心眼的,要找自己几个报仇怎么办?!…… 幸好韦蔷还接着道:“直接过传送阵给送去别处了,这辈子恐怕是见不着咯!” 那语气里自然没有丁点遗憾之意的。 齐恬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她那里还好些事儿要干呢,外头要是随时有个仇家在,可怎么好! 眼看着老爷子临走时候安排的事儿差不多也该动手了,这日齐恬正要外出,几个同院住的过来找她们仨,问她们道:“有一批清库清宅的东西要出,我们想去看看有没有咱们合用的,你们去不去?” 齐恬心里一动:“倒是想去,在哪儿啊?” 领头的姑娘道:“有点远,在荒巷子。” 齐恬便点头道:“我之前还去那里找过呢,没找着清库的东西。这回有认道的人带着可就太好了!” 司徒佳和洛丰听说可能会有什么功法、法器之类的东西可捡,便也说跟着去看看。 路上有姑娘打趣她们:“我们还当你们不会去呢!你们不是都得了前辈许多赏么?恐怕看不上那些东西。” 齐恬坦然道:“我炼化丹丸效果不太好,旁人一瓶的效果,我得两瓶、三瓶……自然什么机会都要试试的。” 那姑娘倒不好意思了:“看我,说这些干嘛!” 58.捡漏拾荒 到了荒巷子, 走的却不是齐恬走熟了的方向, 往另一边拐了,到了一处小街前, 边上几个敞亭, 堆着些东西,这会儿围这三五个人。 “嚯,你们可够快的!说,哪儿得的消息?” 那边几个也笑道:“我们有前辈一说就过来了, 这都没动手呢,你们可真是一点都不让啊。” 说笑着走近了, 齐恬才发现那几个也都是住她们院里的, 看来都是韦蔷给的消息了。 “赶紧的吧。”方才说话的姑娘看她愣神,拍了她一下道, “一会儿恐怕别处的也都知道了, 赶紧赶紧。” 齐恬答应一声也走了过去。 敞亭里散堆着不少东西,也没个储物袋装着,像杂货铺上货似的。大家都散开了神识找自己想要的东西,有看中的就直接收进自己腰包。这时候也没什么情面可讲,比的就是个手速。 都没人说话了,个个都把神识提到了极处, 多找一点是一点。 齐恬的神识这会儿就显出好处来了, 她先大面上看了下, 果然没什么像样的东西。许多空药瓶、残损的灵符、看不出名堂的法器、各种稀奇的挂件、还有石简竹片木头块子…… 也是, 既是前辈们通知她们来的, 若真有什么前辈们都看了眼馋的东西,也留不到这会子了。 息了捡漏暴富的心,她就老实用神识打底下开始翻寻。 收了几样东西,忽然听得洛丰跟她道:“你还装得下?” 齐恬回头看她一眼,发现她腰上挂着三个储物袋,再看其他人,也差不多。 这些储物袋只她们刚进仙门的时候得的那个还大点儿,余下的都是只能放点药丸的大小,还真盛不了太多东西。尤其她们三个又受了桐江和韦蔷各两次赏,样样金贵要紧,不敢乱放,只好都随身带着。 齐恬有俩戒指,尤其老头给的那个容量挺大,所以还腾挪得开。洛丰和司徒佳则现在一边找东西一边还要担心放什么地方。 齐恬便道:“我还有地儿,你们没地儿了就放我这儿。” 边上一姑娘听到她们的话了,便道:“往后你们有要紧东西,可以存到前辈专门给咱们院子开的石龛里。就在前辈屋子的穿堂那里,用咱们自己的令牌就行,那是按着屋子分的。” 齐恬几个赶紧谢过了。 果然众人寻了也没一个时辰,就又有别的人来了。其中好像还有不是丹房的,一看这许多东西,赶紧差人不知道给哪个报信去。 “完了,这人一多就不让找了,一会儿就有人过来给装袋运走了。” 几个一边埋怨,一边进行着最后的冲刺。 果然,没等那位喊的人过来,这边就来了两个二级的前辈,拿了储物袋,二话不说开始往里装,齐恬几个便跟着同院的姐妹们退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司徒佳和洛丰商量,看是不是把药丸放一些在前辈给的石龛里,省得随身带着麻烦。 齐恬却道:“还不如索性买个好点的储物袋,这些东西总是随身带方便些。” 司徒佳想想笑道:“也是,要不然就白来一趟仙界了。” 三个人说着,便折转往商铺街去了。找到专门卖储物芥子的铺子,要看看储物袋。 一个同她们在仙门里得的储物袋差不多大小的就要卖七八块灵石,再大的就要二三十块灵石了。 可是她们仙门里得的那个储物袋,人店铺还不收,倒是丹房灵植园里分发东西使的他们这里收,几百灵珠一个,齐恬她们才不肯卖。 最后司徒佳和洛丰一人挑了一个大些的、可以神识烙印的储物袋,三十五块灵石一个。俩人都是狠了心买的。齐恬心不够狠,便没买。倒是买了几块空白的石简,也花了两块灵石,这就快把她心疼坏了。 从店铺里出来,三人又一块儿去了灵符铺,洛丰拿了个扶风符问收价儿,店家道十五块灵石。 洛丰心里舒服了点,不过她也没打算卖,毕竟到时候要是再想买回来可就不是这个价儿了。 齐恬嘴多欠,问道:“那飞云符多少灵石一个?” 店家换了脸色:“仙师想是世家出身,这灵符我们小店里可没有,您要想要,可以先下定金,小店替您寻寻去。” 齐恬忍不住了:“那您这里收的话,多少灵石一个?” 店家眨了眨眼睛:“这个……要是没有客人定的话,我们也不会备货……这样高阶的灵符太贵了,没个百十个灵石买不了,所以……您要是要出的话,我可以替您打听打听买家!” 齐恬脸都绿了,摇摇头道:“我哪有那福气!” 店家见她白话半天屁事没有,本要生气的,再一看这位的神色,算了,恐怕是有什么伤心事同这符有关系,白说几句话也不耽误什么,不同伤心人计较。 齐恬现在满脑子都是那老头子手上一团青焰的样子,那一把就烧到了百十块灵石啊,就说是用过的,那至少也得值八十块吧?…… 路上司徒佳问她:“你怎么了?见过那样的灵符?你……碰见了没捡?” 齐恬翻个白眼:“我刚捡的石简里有提这个,那人说见人烧掉了一个!” “我天!”洛丰差点没摔着自己,“烧、烧掉了一个?!是、是他仇人的符么?……” 三个人回到了屋里,司徒佳和洛丰便开始研究自己新得的储物袋。 齐恬叹道:“你们这东西往外一拿,那就是个驴牌,也算炫富了。谁看了都知道这袋子就值不少钱,里头装的东西肯定错不了!这要是能抢的,说不得就得动手了。” 洛丰道:“说要能用神识烙印的也是你,现在这么说的也是你,你倒说说看,怎么才万全呢?!” 齐恬道:“你把东西放里头,再把这袋子挂桐江前辈身上,那就踏实了……” 那俩都拿白眼翻她,倒是神识恰好掠过此屋的韦蔷不禁莞尔:“刚来的孩子果然心思单纯,可爱得很。只是这地方,一直这么单纯可走不远呐!” 之后三人定了把丹丸放进石龛的主意,洛丰和司徒佳便修炼去了,齐恬则拿了石简在那里比划,也不知道弄些啥。 又炼了几炉丹后,这日歇息,齐恬几个正在屋里说话,同院的几个找了过来。 “难得今儿凑一起了。” 闲话几句,便说起那日在荒巷子寻着的东西来。 一个道:“东三屋的找到了一瓶子丹丸,只是不认得,前两天拿去给前辈瞧了,前辈让她拿去丹柜上换灵石,说‘少了十块别给他们’!你猜怎么着?丹柜真给了她十二块灵石!我天!这运气,也是逆了天了!” 齐恬听了直嘬牙花子:“我那天看到瓶子就都当是空的,早知道就好好找找了!” 那几个也道:“谁说不是呢!” 又说各自找到了什么有用没用的,司徒佳道:“我找到一个前辈的书简,里头记了许多他自己炼丹的经历,看着挺有启发。” 另一个姑娘道:“我也捡着一个这样的!” 俩人便凑一块儿嘁嘁哝哝说起来。 这里齐恬道:“我也得了块有意思的书简,我给它取了个名儿,叫‘气死人’。” 众人都笑起来,晓得她说话向来不着调,便问她道理。 齐恬道:“那里说了什么灵符灵草的名字,说得跟真的一样。我们去店铺那里逛的时候,我还特地问了几样,还真有,还都值大钱了!可白白的让我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尤其还净说哪儿哪儿有人得着过一个,后来怎么怎么着了……你们不知道,他还说一个值百十块灵石的符,被人给烧了!” 边上几个已经笑得东倒西歪:“这明显就是胡乱编来哄人的,你还真信他!” 齐恬道:“可他说的东西是真的有的啊!” 众人道:“东西估计他也是听人说的,然后就瞎编个故事显自己能,你还信呢。” 齐恬摇摇头:“不管,我已经决定了,他里头说过的地方,我要一处处找过来,万一我也寻着一瓶半瓶的丹丸呢……” 边上的姑娘乐的不成:“这都怪我了,我就不该说东三屋的事儿。” 等邻居们一走,这里齐恬递给洛丰和司徒佳一人一个石简道:“你们看看这个。” 俩人都拿去用神识一扫,面上便是一愣。 齐恬冲俩人点头笑道:“有趣吧?” 司徒佳摇头笑道:“也只你才信这些!”说了把那石简还扔还给齐恬了,洛丰也跟着推了过去。 三个人各自回房修炼不提。 又说司徒佳回到屋里,静坐在那里,许久未曾动弹。 方才齐恬给她们的,是一个文字言语粗略对照的内容。其中一种是她们来处的文字,另一边的,则是齐恬之前拿来写写画画的奇怪图形文字。 打她们那里来的人不止她们两个,齐恬是异界人,她那些鬼画符可真是独一份的东西。她这巴巴地神识拓印了教给她们俩,自然不是为着好玩,尤其是选的这个时机,想要避人耳目的意图太明显了。 “到底是齐恬。”司徒佳心里叹一声。 来了这里,许多人看来是进了前辈的保护圈,只她同齐恬看来,却是落入了旁人的监视,从此之后一点自己的空间都没有了。你有什么、你在做什么、你说了什么,只要旁人想知道,一点都瞒不过去。 可是她和齐恬,大概都还是有点不想叫人知道的东西的。只不过她心里不满只能藏着,齐恬却能想出应对的法子来。还是齐恬厉害。 “看来齐恬要我们学会这个,往后就能看懂她画的那些东西了。那我就赶紧学吧,这下不能在拖她们后腿了。”洛丰的心思挺简单。 齐恬则在屋里布下了之前老爷子给的法阵,吃了颗生灵丹,便大摇大摆出了丹房,往外头去了。 院子里遇到同住的还同她玩笑:“哟,这就寻宝去了?” 齐恬还点头:“嗯呢。” 身后自然一片笑声。 59.燃灵鬼焰竹 晦月无星, 风停云住, 用神识的人不在乎什么白天黑夜,只是这气象瞧着就不寻常似的。 缘升铺的店家在屋里坐着, 刚服了一粒清灵丹, 去除一下阻滞灵脉的杂质,好接着吃生灵丹修炼升级。忽然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人,他练气四级的功力,却看不出对方的修为来, 赶紧起身道:“前辈要些什么?小店今日刚到了一批清灵丹,其中有两瓶是元丹, 这城里只我们这里有……” 来人摆了摆手, 拿出一个极寻常的灵植袋子往他跟前一晃,道:“这个, 你能给多少?” 店家嘴里说了句:“晚辈失礼了。”一边用神识一探, 面上便是一滞,开口说话声音都发颤了,“这、这是……这不能吧?您这……” 来人发出夜枭似的笑声,道:“看来是个识货的。方才好几家根本不认得这东西!” 店家强自镇定下来,问道:“前辈想换什么?还有、这,晚辈只听说过此物名声, 实在……无法分辨真假……” 来人不屑道:“我还骗你不成?四瓶小生灵丹, 要就要, 别废话。” 四瓶小生灵丹?这里常见的生灵丹多是二十四分丹、三十六分丹, 小生灵丹一瓶七百灵石, 四瓶就是近三千灵石,这买卖可有些压手。 但是这人手里的东西,那真是天下独一份的,自己这会儿能遇上真是天大的机缘!…… “你要信不过,我可以给你细看一眼。” 那人说着话,手一动,掌上便多了一株幽兰色的灵草,形似文竹,通体发蓝,幽光如焰。 “燃灵鬼焰竹……”店家眼睛发直,嘴里喃喃道。 “嘿,果然识货,这下瞧真了吧?”来人手一动,便把那灵草又收了起来。 “不知前辈此物……得自、得自……” 来人淡淡道:“放心,不是这里什么园子、坊子里弄来的,原是我在蛮草界偶然所得。别废话了,到底要不要!” 店家搓了搓手,下决心道:“成,我同您换!” 说着就摸了一个储物袋出来,放到柜台上道:“您请过目。” 来人神识一扫,便把自己手里的袋子也递了过去,“给你。” 掌柜的接在手里,忽然又抬头道:“前辈!此事、此事万望莫要叫第三人知晓!……” 来人点点头,拿了装丹丸的储物袋,临走前道,“只是到时候你等级一高只怕瞒不过去……我并没哄你,确实是蛮草界所得,就在妖惑崖附近。” 掌柜的听了将信将疑,点头道:“多谢前辈成全。” 齐恬按照当日老爷子临走前的吩咐,把那玉盒里的几株灵草,先卖了这一株。又去蛮草界几个地方,按约定施了几道符,最后把几个老爷子指定的玉简扔在了城里几处破宅烂院,这才匆匆回了自己住处。 往桌边一坐,整个人都瘫了。 四瓶小生灵丹!那人还真同自己换了!要是照着正常的进度,这四瓶都够二级升到三级了。只换一根草! “听说念来城城外荒漠环绕,再之外就是浩瀚深海,老爷子不是哪里的海盗出身吧……太趁钱了!” 怪不得一个飞云符说烧就烧了,有钱,不在乎! 齐恬自己心里乱七八糟了一阵子,便又开始琢磨起正事儿来。 现在她已经知道,炼丹房里都是练气二级以上的,她们仨是异类。所以现在她们被弄到韦蔷这里住着,也没人说什么。若是她们能尽快升到二级,到时候再住这里就不合适了,得跟二级的那些住一起。 自己还想练练制符什么的,在这里实在不方便。那日她在屋里练引灵入体,结果转天去丹房路上遇到韦蔷前辈,就得了好一通劝说,直道那引灵不是正道,若是担心丹药不够,只管同她说。——连这都瞒不过去,别说制符绘阵这些了。 齐恬摸摸储物袋,做出了一个决定。 再去炼丹时,她便先吃了一粒小生灵丹。这真是大手笔的投资了,此前她都是吃的三十六分丹。练一炉丹要三天左右,炼化一粒三十六分丹只需要一夜,所以中间吃补灵丹的时候她也常同时吃生灵丹。 结果这回一粒小生灵丹下去,直到一炉丹都炼完,这生灵丹还没全部炼化,而且这小生灵丹的炼化效率比之前的三十六分丹高了许多,大概一粒丹只散了两成左右。 齐恬忍着不去换算成灵石,单就效果来说挺不错。 又试了几回,炼化一粒所费的时间也差不多稳定了,前后一共七天左右。这就又省了功夫了。 旁人没什么感觉,司徒佳和洛丰同她天天在一处合力炼丹,就觉出她的不同来了。 这日炼完一炉回来,进了门司徒佳道:“你最近的灵力似乎涨了许多?反正我好像觉着省力了似的。” 洛丰也点头:“我也觉着省力了。” 齐恬笑笑,一人给了一个石简:“这是我刚悟出来的一点新法子,你们俩看看。” 司徒佳接了神识扫过,笑道:“你还真能琢磨。不如给我们细说说?” 齐恬便拿了纸出来在那里瞎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最后司徒佳问她道:“真的?” 洛丰也是一脸的忐忑,齐恬道:“咱们谁跟谁,合炼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那俩都说不出话来,齐恬拍拍她们:“赶紧先修炼去吧,一会儿试试再说。” 再出门时,三人相视一笑,似有心得。 这一炉炼完,回来路上就遇上了韦蔷前辈,她笑道:“听说你们炼丹又有新法子了?赶紧说来听听!” 齐恬笑道:“是百里前辈同您说的么?哪有什么新法子,就是炼多了的一点体会。” 韦蔷问道:“哦,写下来没有?写下来了的话,索性给我瞧瞧。” 齐恬便恭恭敬敬拿了个石简出来,双手奉上道:“您可别笑话我。” 韦蔷扫了一眼,摇头笑道:“真是孩子,这样一点事儿也值得耗费神识拓印下来!” 齐恬道:“这、这不才像……才像仙界的行事嘛……” 韦蔷乐起来:“也对也对,只是神识耗费了不易补的,可别玩太过了。” 说着又把那石简还给了齐恬,“喏,收着吧,好容易会的神仙手段!” 齐恬听她打趣,也笑起来。 回到住处,三人在前厅里待了一会儿,便往齐恬屋里去了。 嘴里闲话着没要紧的事儿,手里各自拿着纸“笔谈”起来。 “什么时候我们也能神识传念就好了……”洛丰道。 “没用的,前辈们能看破我们的神识传念,何况好好的大家不说话,用神识传起念来,不是欲盖弥彰?” “不知道我们守炉的时候炼化丹药会不会也瞒不过人去。” “那个不会,听说连寒剑前辈也没法用神识查看别人的灵力情形。——要是这个都能看出来,还比拼什么,直接看一眼都行了……” “齐恬,小生灵丹可贵了,你这么给我们合适吗?” “都说了咱们是一条藤上的蚂蚱,你们吃这个准定有用,我还不一定用多少用,到时候你们快点升级,也好护着我一些儿。” …… 最后把这些纸都付之一炬,三人嘴上的“闲聊”也到此结束,各自回去继续修炼不提。 从这开始,每次三人都在齐恬屋里服下小生灵丹,再各自炼化。齐恬已经打算好了一人给她们一瓶,只是眼前没有合适的机会。 现在只说是自己拾荒的时候得了一些,大家各自分点儿;要是一下子拿出几大瓶来,这话就不好圆了。现在自己掺和的事儿牵扯太大,齐恬不想把她们也搅进来。 开始的时候几个人还战战兢兢的,生怕叫哪个觉出不妥来,后来见韦蔷也没有提起过,知道这灵力的大致层级能看出来,特定到某一级的具体深浅就没那么好判断,三个人便也放心了许多。 齐恬则一边小心地算着时日,一边等着老爷子布下的局生出的消息。 也不知是不是那几粒小生灵丹的效果,齐恬三人炼丹技术见长,十炉二十炉里面能出几粒上品丹丸。这上品的丹丸价格比中品的要高出一倍多,自然齐恬几个的收入也跟着翻倍上涨。 桐江前辈还特地把她们叫去了几次,有一次还道:“要是你们能炼出一炉极品丹,我就叫你们搬我这里来住!” 这话一传出去,给齐恬几个招了无数的羡慕嫉妒恨,闹得好像她们三个已经搬进去了似的。 “我才不想去呢……”齐恬同司徒佳笔谈吐槽。 韦蔷三级的都不好对付了,再去桐江身边住着,更没隐私了。再说这地方瞧着也没什么好人,什么你的人,我的人,不过是各自的势力和团伙,齐恬她们可不想当炮灰啊。 好在这极品丹哪有那么容易出,这不过是句玩笑话。 这日齐恬几个刚炼完一炉丹,回自己院子歇息,忽然来了传音,让所有没在守炉的人都前往前苑集合。 “魔灵又来了?”齐恬嘟囔着。 一行人匆匆到了前苑,却没见寒剑前辈,倒是各坊各房的三级四级前辈们正列阵以待。 练气一级二级的转眼也按着差事所在分了组,各自跟着自家的高层级前辈上了车。齐恬可有日子没坐过这样的大车了。 进里头分拨坐定,带她们的正是百里前辈,他在前头道:“此番我们要往蛮荒界寻些东西。那里地处偏僻,妖兽横行,你们千万不可离队乱跑。我们都带了法阵和大量灵符,只要保持阵型听从安排,便可确保大家无事归来。万不可立功心切不听指令!可记住了?” 众人齐声答应着。 齐恬心里激动起来,看来老爷子种的种子终于要发芽了! 60.虚晃一枪 齐恬是头一回大白天来蛮草界,上回来是为了完成前辈所托, 贴着烟行符, 散了神识找到前辈所说的地方, 该扔东西扔东西,该烧符烧符,哪里顾得上别的。 这回是团建旅游来了,一帮人热热闹闹的, 还有前辈带着,什么也不用怕, 尤其还带着一颗暗暗等八卦的心, 真是舒坦又得劲儿。 到了地方,各组都分散了, 百里前辈打出法诀,半空里也浮出了一个虚影,是蛮草界的大概地形。其中一块着了青绿色, 便是她们这次要负责探寻的部分。 紧接着又在那虚影边上浮起了几个图形, 看样子是几株灵草的模样。一个通红带黄皮的刺猬样果子, 一根玫红色光溜拐棍, 一片暗绿色看着都觉得有臭味儿的大叶子,还有一株幽兰竹样草…… 百里道:“这就是我们这回要找的东西, 若是有发现的,需立时传信与我!” 齐恬看着那几样东西若有所思, 边上洛丰在问司徒佳:“这些都是什么呀?我都没见过, 咱们灵植园里有种么?” 司徒佳也摇头:“我也没见过, 书简里没看到过这几样。” 洛丰看看眼前的情形,点头道:“恐怕是有大毒害的东西,要不发动这么些人找呢!” 齐恬自然认得最后这一样,只前面那几种她也没见过,怎么好好的又找起这些来了?难道是老爷子还有别的暗桩在这儿?这应该不能啊……又或者,这些同那鬼焰竹有一样的效用?…… 发愣的当儿,百里前辈已经开始给她们发东西了,每人三张符,一个灵植袋,一个石简。 灵符分别是传音符、灵甲符和横金斩,灵植袋是空的,石简里头就是方才的地形分布、常见妖兽还有几样要找的灵植的详细描述。 齐恬朝司徒佳一笑,那意思是:“可够下本儿的啊!”光这三个符就不少钱了,看来这回真是急了。 想想这里头还有自己的功劳,齐恬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接着就开始分组,旁人有俩人一组的,也有喜欢单个行动的,这炼丹房的都是二级的啊,齐恬她们三个异类只好自己抱团了。 百里特地过来嘱咐她们:“别往深里去,你们就在边沿上找找吧……” 齐恬心里想着老前辈的交代,又看今天这个形势,考虑着是不是可以把一个戏码挪这里来。可是现在又不能用遮掩行迹的灵符,蛮草界的妖兽可不是吃素的,万一耍把戏不成把自己搭进去了也不好。这就纠结上了。 司徒佳听话,领了前辈的命令,便带了齐恬和洛丰跟在几个二级前辈后头往里头去。 走到半路上,二级前辈说话了:“别跟着我们了。里头就该有妖兽了,你们都不会攻击法术吧?” 齐恬三个老实摇头:“没学过,不会。” 那几个都摇头:“那就在这附近转转得了。把灵符省下了也值不少灵石。” 这话本是揶揄,却被财迷当成福音听了:“哎,对,对,您想的同我一样!” “谁这么想了?!”那位耳朵都红了,“走走走,别跟着我们了!”说着人家结伴往深里去了,把她们三个扔在了路边。 齐恬转头问司徒佳:“你看看这附近,有值钱的野草没有?反正袋子都给了,顺手薅点什么都好。” 司徒佳也服了她了:“你忘了十字街了?要真有这么容易就寻着的值钱东西,能轮着我们?” 洛丰挺犹豫:“那咱们还找不找了?前辈说了那一片标了绿的得我们组负责查探,我们不能就这么站着啊……” 司徒佳想了想,捏了个横金斩的灵符在手上道:“走吧,咱们往这边。” 齐恬想起自己半夜里来时见过的妖兽,也把一个横金斩拿在了手里,一边跟着司徒佳走,一边道:“我们运气不会那么差吧……这要遇到一个二级三级的妖兽,我们可就全交代了……” 洛丰看她们俩的模样,便把自己那符也拿了出来。 走了没几步,齐恬拦了司徒佳:“你到后头来,我神识好点儿,我探路。” 司徒佳便听她话跟她换了位置,结果她那哪里是走路,简直是一寸寸往前挪的。 “你这干嘛呢……” 齐恬道:“我们打不过它们,还耗不过它们么!” 洛丰没忍住乐出了声儿,司徒佳道:“你当妖兽是横平竖直走的呢,咱们往这里一站,它们四面八方哪儿来不了?!” 正说着话,忽然一阵香气飘了过来,齐恬见多识广,这一有香气,不是迷烟就是毒啊,赶紧低喝一声:“屏息!” 那俩跟看傻子似的看着她…… 废话,她们现在不用喘气,那是日常屏息好嘛,还用她喊?! 齐恬摸了一把鼻子,“你们闻闻!” 这回她又不怕有毒了。 洛丰还真听她的,吸了半口气,“呃……”差点没犯恶心,“恐怕有毒,快走!” 司徒佳道:“我也觉得很不舒服,咱们赶紧离开吧。” 齐恬心说这不是挺好闻的味道么……怎么三个人还闻得不一样?“你也闻了?” 司徒佳摇摇头:“不用吸气,那味儿往脑子里钻!太臭了,快走吧。” 齐恬忍不住又抽了两下鼻子:“真是香的啊……” 她这一下就好奇了,先撒了神识出去,也没见什么鸟儿兽儿的,她便索性大步朝前头走去。 “哎!”洛丰没能喊住她,倒害得自己吸了一口,“唔!”赶紧停了,看司徒佳,“怎么办?” 司徒佳道:“跟过去瞧瞧吧。” 走了一段,前头是一片密林,两边都是山崖,那崖边盛开着粉绒绒的花海,沿着藤蔓往崖下垂落。一阵风过,司徒佳确信那股子腌臜味儿就是眼前这东西散发出来的。 齐恬一脸想过去的样儿,回头问司徒佳:“这东西叫什么名儿?有毒没有?能移植么?”她觉得这东西看着挺亲近,都琢磨在住的地方种一棵了。 “傻孩子,赶紧走!”韦蔷过来了,“这是堕鹰绒,味儿沾身上可去不掉!” 见齐恬还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儿,也不管她怎么打算的,一把拉住就往后头跃去,四人一行走出了老远,韦蔷才把她放下道,“怎么跑那里去了!” 齐恬道:“这花的味儿我闻着觉得好,她们俩说难闻,我想看看到底什么东西大家闻起来还不一样了,就过去瞧瞧。” 韦蔷叹道:“你们三个就不能往深处走,还好奇上了……”又叹道,“唉,真是的,二级的倒胆小寻边躲着,一级的反四处乱跑,怎么就一个个都不能听点话儿呢!” 说了几句,才知道韦蔷是来巡查的,大家身上带的灵植袋有标记,看有不对的几个前辈就赶紧过去差个究竟。据说不少人都打好了主意,就想寻个安全的地方一待,等事儿过去能白落几个符,省得冒险。 正说着,韦蔷又收到了传信,叹道:“得,又有几个结队去捉披风鼠了……都没明白这回是来干嘛的!”说着话掏出三个灵符来递给齐恬几个道,“拿着,要是有什么事儿就赶紧告诉我,还有,可别往深里走了!” 三人别过韦蔷,司徒佳看齐恬一眼道:“这回我走前头。” 洛丰也附和点头。 倒是齐恬心里琢磨不明白了,怎么一样的味道还闻出不一样的感受来了呢?便又想起上回那妖兽肉来,自己什么味儿都没闻到,吃在嘴里觉着像是蜡味的矿渣,那老前辈倒是被臭得不行。这地方都不用呼吸了,都躲不了那臭味,那是有多臭啊,可自己明明没闻到啊。 司徒佳根据石简里的图,一会儿往南一会儿往西地探寻地挺认真,过了几道岭之后,虽没进密林,也越走越荒僻了。 蛮草界是念来城许多靠挖灵草猎妖兽为生的散修们常来的地方,外围早没什么东西了,她们这一通也是瞎走。 却是姻缘巧合,三个人走着走着,齐恬就发觉已经走到了之前前辈标注过的一处地方附近。现在在的地方是一处高坡,底下有一条挺宽的河,前辈标注的地方就在河边,可要是顺着路走就错过去了。要想下去,就得直接出溜下去才成。 要不要加这一幕戏呢?齐恬又扭头看了看洛丰和司徒佳,那小生灵丹不过明面恐怕瞒不了太久。 一咬牙,“这边上又是什么啊?”说着就朝坡边的高草丛里去了。 “当心脚下!”司徒佳喊了一句。 “呀!”齐恬也不知道是踩着了什么,人就顺着高坡跌下去了。 洛丰和司徒佳都往前去,那哪里还来得及。她们俩也不会什么功法,只好眼睁睁瞧着,“快通知前辈!” 俩人也没个商量,一个发给了韦蔷一个发给了百里。 还是韦蔷到的早,往下头一去,过了好一阵子,才带了齐恬上来。 过得几天,便到处都传齐恬因祸得福捡了株珍罕灵药,得了大赏,而带她的韦蔷也得寒剑前辈亲口褒奖,据说连桐江前辈都得了好处。 百里听说此事,直咬牙问道:“怎么好事桩桩都能流到她那里?!”想想自己不过救人晚到了一步,竟白白叫人捡了天大的便宜,真是恨得心都要滴血。 “您还没说,怎么好好的咱们炼丹房的人出外务,手里却会有她们粗炼房传音符……” 百里闭目,牙缝里蹦出字来:“真是欺、人、太、甚!” ※※※※※※※※※※※※※※※※※※※※ 一年将尽…… 61.逢甲兽 说来韦蔷也是平常行事无忌, 叫旁人对她生了定见, 才认定这回又是她抢功在先,实则还真是冤枉她了。 那日齐恬往草丛里去的时候就先把那张灵甲符握在了手里, 一脚踩空立时就启动了灵甲,往下掉的时候果然遇着了几只小妖兽,几道风刃打在了护罩上, 万幸没有当场破掉。 她现在好歹也是练气一级的功力, 有灵力护体,这点高度掉下去倒也不至于一下子摔死了。主要是这地方下来容易, 要想再上去就难了。她一不会腾云二不会扶风的, 手里倒是有这方面的灵符,那她也不能用啊。 掉到下面, 没敢撤灵甲护罩,先往标注的地方去。这里她之前来过,还照老爷子吩咐在这里使了一个符。散了神识一探, 妈耶,这里怎么还蹲着只挺大个儿的妖兽!真是夭寿咯! “再等等, 实在不行我就用烟行符了。”齐恬心里打定了主意。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想法, 捡个还算安生的地方一待,宁神静气, 就想这么等援兵来。 她这么想,人妖兽没同意。 一只身如巨犬、颈长等身、头却小得像个橙子的怪东西缓步迈了出来, 一歪脖子看向齐恬。 “策……呃……嗷……”齐恬一动不敢动, 心里直反复念一句, “太恶心了,我天,太恶心了……这长相,嚯~~实在太恶心了……” 在十字街那里她也没少看到灵兽妖兽,灵兽多半都挺可爱的,也不知道是物竞天择还是它们自己的审美;那妖兽她看到的都少有全乎的了,也看不出个好坏来,何况那时候她的注意力还多半在人家的肉上。 眼前这个,说黑又发棕、说棕又不匀净的毛色,长脖子小脑袋,脑袋还光秃秃的,也看不清眼睛鼻子,实在难看得很。 “脑子这么小,应该不聪明吧……”她也没研究过妖兽,方才发给她们的石简里头也没有介绍眼前这只,齐恬心里没底,“这丑东西到底厉不厉害……” 忽然就见那东西动了动脖子,齐恬就感觉到灵力护罩狠狠震了一下,“我擦,这可经不了几下啊!”齐恬急了,眼看那东西又要伸脖,齐恬往另一边滚了一段,这是欺负人家脑仁小啊。 结果那伸了一半的脖子就停了下来,一回头,齐恬感觉心里一慌,也顾不得都没用过,直接把那道横金斩扔了出去。 那妖兽也是倒霉,它也有天生的毛甲防护,只是一看齐恬那怂样儿它就没开,伸脖子放震球的时候脖子那块又最脆弱的时候。它估摸着这一下之后再来一下应该能把齐恬的护罩震破,再一伸爪子就能直接摁住了。 哪知道那个胆小鬼吓疯了,也不顾对自己灵力护罩的伤害,直接就扔了个攻击的金性符,偏这还刚好克它,轰然一声,齐恬的灵力护罩被震了个粉碎,同时一道金色的亮光把那妖兽的脖子打半中间齐齐切开了。 齐恬还没回过神来,一个新的灵力护罩就笼住了她:“怎么又是你呢……”韦蔷前辈都无奈了。 “前辈……”齐恬回头唤了她一声,“我、我杀了个怪物!” 韦蔷一看,连连摇头:“这逢甲兽也是命歹……” 又对齐恬道:“你给它收起来吧,到城里也能卖些灵石了。这是二级的妖兽,你真是……幸好这回寒剑前辈做主给你们配了中级灵符,要是初级的,恐怕只会让它更加暴怒。” 齐恬之前眼神都散了黄了,这会儿一听说能卖灵石,立时眼神聚了光,也不嫌弃人家丑了,直接就给收到了灵植袋里。 嘴里还道:“前辈,我还找到几样稀奇的草,咱们灵植园里没有的……”说着掏出一根蜡黄的枝子和一株紫色扎刺的东西来,韦蔷看了一眼,“算了算了,这逢甲兽住的地方能留下什么好东西。这叫黄蜡卷,那个叫紫阳刺,在园子里没见过吧?杂草!快走快走,一会儿不定来什么东西了,这血腥味都传出去了……” 齐恬还有点意犹未尽:“有前辈在,来一个我们打一个,来两个咱们灭它一双!”说着话,两眼咔嚓咔嚓都闪金光。 韦蔷不理她,掏出一个符来往半空一抛,变作了一个四方大风筝样的东西:“这里连寒剑前辈都不敢说横行无忌,要不然给你们这许多东西?!赶紧的吧。要不你再待会儿,我可走了……” 齐恬赶紧跟了上去。 到了上头,百里前辈已经走了,司徒佳和洛丰见齐恬没什么事儿,松了口气,都上来谢过前辈。 韦蔷则对齐恬道:“你这灵符已经用了俩了,可千万别再乱跑了!还有,那事儿也别说出去,省得人听了只当容易呢,一顿瞎跑,非累死我们不可!” 齐恬连连点头,送走了前辈,齐恬就把自己遇着妖兽的事儿大概说了一遍,重点说自己的符用光了,至于打死妖兽的事情便先没告诉她们,省得一咋呼真的引得旁人眼馋。 这一场搜寻足搜了两天两夜,第三天早上大家才结队上车回去。虽说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又有许多三级四级的前辈跟着,还是出了些意外。齐恬这个都算不上事儿,牧灵坊和炼坊的来的一级的多,折了两个在妖兽手上;灵植园也有一个受了重伤,已经先送回去了。 听说死了人,齐恬几个才切实感受到修界的险恶,知道这一场真的不是游戏。 “太惨了……”洛丰最听不了这些的。 “你看看,以后出去可千万不能这么莽撞了!”司徒佳这是说的齐恬。 齐恬摸摸自己脖子:“我现在也觉得后怕呢。” 不过很快传来了另一波消息,就把前面这点阴霾遮过去了。 灵植园有七个人一起结阵围杀了两头三级妖兽,那七个人都只有练气二级,居然杀了比自己高椅层级的妖兽,还是俩,真是给丹房这边的涨了脸。不过那个受了重伤的就是他们当中的,好在如今小命可保,总算没有大碍。 又有炼丹房的二级前辈挖到几株上品灵药,炼丹房直接收了,据说得值一二百灵石。 还有炼坊的在一处洼地发现了熔石矿,也得了上头的褒奖…… 这样大大小小真真假假的消息足有十七八条,反正乍一听就跟谁都得了好处似的。 同院的姑娘过来说起这些都感慨:“怎么就我们这里没有呢?!” 司徒佳道:“咱们这回总共得去了五六百人吧?就算有二十个得了好处的,挨班排一下,也得三十个人轮上一个呢,何况许多也不定都是真的。” 同院的姑娘道:“可我们这里也不少人啊……居然一个都没轮到……” 洛丰小小声:“咱们、咱们都是一级的……” 齐恬就开始嘚瑟了:“嘿嘿,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其实吧,当然我不能同她们比了,我这是小收获,小收获。” 说着也不管人家要不要看,刷一下就把那妖兽扔在了屋子当间,几个姑娘都一声惊呼,有两个索性直接灌注灵力逃到了屋外。 “看,我打来的!”就差插个腰了。 司徒佳皱眉道:“行了,赶紧收起来!” 齐恬看她们也确实没有想细看的意思,便收了起来,几个人这才又围过来说话。 齐恬便把自己当日如何猎杀妖兽的话细说了一遍,又道:“前辈说我们这里不收这样的东西,让我卖去城里,大概也就值十几块灵石吧。” 有个姑娘给出主意:“你先去查一查这个东西什么值钱,分开了卖!要不然人家欺负你不知道,没准就卖亏了!” 众人都点头,齐恬便道一会儿去十字街看看。 司徒佳和洛丰两个不放心齐恬这“身携巨兽”的,便陪着她一块儿去了。 到了十字街,打听起逢甲兽来,便有人笑道:“这个东西可不好抓,一来它呆的地方多半险恶,二来它什么都吃,妖丹毒得厉害,最可怕是听说它能知人心,你要心里瞧不上它,或者打个照面心里骂它是个妖兽,那它可就火了,非弄死你不可……” 齐恬忽然就想起自己心里说的那句“丑东西”。 不可尽信,不可尽信……赶紧给自己撇清。 “这逢甲兽的皮毛不错,可以炼甲,自带防御;妖丹就得看了,越毒的越值钱,别的也没什么了;那小脑袋倒是值钱,能做锤,有晕震之功。不过这东西开了防御同人对打,用脑袋当武器使的,多半杀了它,那脑袋也都烂了……” 齐恬急了:“那要是整头整身的兽儿,能卖多少灵石?” 那人看齐恬一眼:“怎么?小仙师你有货?” 齐恬急着道:“丹房的巡山见着这东西了,在河边,要是果然值许多灵石,我们就一块儿去围猎了它!也好赶紧换丹药……” 那人乐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您倒先打听起价钱来了。你说那东西在河边,哪条河?河哪边?” 齐恬刚要说:“就是那条……”忽然住了嘴,“你这买卖人不地道,不告诉我话,还套我的话!” 那人笑了:“您问我行,我问您就不行?那得了,索性呀,咱们谁也别问谁!” 边上一个大约同这个不太对付的,插话道:“这里是时价,得看买家出多少,我们不过中间人,说了也不算的。您要想问个大概的数目,不如去太乙楼瞧瞧去。” 齐恬谢过这个指点她的人,正要走,起先的那个却拦了她道:“小仙师,这样,我给你两块灵石,你把在那条河见过的告诉我成不成?” 齐恬笑了:“两块灵石?你当我傻啊!” 那人正色道:“你同我说了在哪里,我去了也未必就真能找到,再说了那东西护甲厉害,我们也得去几个人,没准还得用上灵符,这一趟下来也挣不着多少。你动动嘴皮子就得两块灵石,也不少了。” 一边说话还一边不停打手势,齐恬看得不耐烦,摇摇头径自走了。 身后那人只看着她背影一笑。 ※※※※※※※※※※※※※※※※※※※※ 新岁重开 各位吉祥 62.彼此今日 又说齐恬几个从十字街出来, 就往店铺街去了, 问了几处收料的铺子,也是说法各异。齐恬明显感觉到店家在试探她, 看来这“无知就要挨坑”也是个定律。 “怎么卖丹丸的时候就没这么些事儿呢……”齐恬叹道。 “那些都是长远的买卖,何况咱们本来就是丹房的,咱们那里自己也收卖药材丹丸, 他们平白的骗我们什么?!你这是一锤子买卖, 又有许多说头,什么骨头好不好, 毒性大不大, 里头太多能商量处,他们自然多挣一点是一点。” “别的还罢了, 这可是我拿命换来的!才不能便宜了他们!” 之后便跑去一个卖储物袋的店打听太乙楼的所在,店家给她们指了路,又道:“那可挺远的, 不如去坐个飞舟。” 三人又花了三百灵珠乘了只在半空里飞的纸船,才到了另一处挺繁华的地方。 “念来城果然挺大的。”齐恬道。 “下回我们还来这里逛吧!”洛丰已经一脸兴奋。 从这里下了船, 都不用再打听, 远远就能看到太乙楼的标识。 进去之前,齐恬先去边上的一处炼器铺里打听太乙楼, 听说是数百年的大买卖,向来童叟无欺的, 才放心了。 进了楼一看, 怎么觉得有些熟悉似的, 边上司徒佳忽然道,“这有点像灵药坊的那些世家店铺。” 齐恬一想,可不是么!这不会就是那几家开的吧…… 心里嘀咕着,已经有店家过来招呼:“仙师要看点什么?” “你们这里收妖兽么?”齐恬直接问道。 “收的,收的。”店家点着头,就从边上取出一排石简道,“这里是我们店收货的价钱,您几位请看。” 齐恬几个便一人取了一枚,神识一扫,里头东西还挺多,看到逢甲兽那一项,里面对各部位的收价都规定得挺细,头骨几成完好什么价儿,皮毛什么色什么价,妖丹的规定更细。 齐恬一看这也算明码标价了,又问:“那灵药丹丸收么?” “也收,也收。”又递过来一排石简。 齐恬拿过一个看了,心里比一比店铺街那里的价儿,居然还是这里的高上几分。 便打定了主意,道:“我有一只完好的逢甲兽要卖,在哪儿给你们看合适?” 店家便赶紧从里头出来,把她们三个领到临街的一处三面敞开的大屋里,有两个衣饰带花纹的人走了过来,店家道:“这是我们这里管验货的前辈,您不用把东西拿出来,他们隔袋一验就好。” 齐恬点点头,就把那只装了妖兽的灵植袋拿了出来。 那两位验货师先朝齐恬微微点了点头,才散了神识看里头的东西,过了片刻,直接递给齐恬一个石简。 齐恬拿过来神识一扫,里面是分项的报价,最后的总价是四十二块灵石。 这价就不低了,齐恬挺高兴,两边一手交货一手交钱互换了储物袋。那边拿进去,过了会儿又把齐恬的灵植袋拿出来还给了她。 齐恬想了想,又问道:“您二位能验灵草灵植吗?” 两人摇了摇头,朝后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又过来了两个人,这两位便先告退了。 齐恬拿出一块石简,递过去道:“我想问一下,这样的灵植您这儿是什么价。” 两人微微颔首接过去神识一扫,面上齐齐一变,不一会儿一个一身深色衣裳的人从后头匆匆过来,见了齐恬行礼道:“仙师要出这样的灵植么?” 齐恬摇头道:“前辈只让我先问定了价格再说。” 直接一道识念就传进了齐恬脑海,——这在做买卖来说是件挺失礼的事儿,可见这位是真的顾不上了。 “有劳了,我会转告前辈的。” 说完了齐恬便要走,那位后来的又拦住了齐恬道:“仙师,您身上被下了青烟粉,这是为了追人行踪的,不知道您自己……” 齐恬一惊,就想起方才十字街的那个人手舞足蹈的样子来,心里十分气愤,便道:“我并不知情,恐怕是我方才在别处打听时着了道了!只不知这青烟粉要如何消除?” 那人一挥手,一会儿就有人送了个小储物袋过来,那人接了递给齐恬道:“这里头是混烟和消烟的药剂,混烟的会把行踪搅乱,消烟的就是直接给祛除了,那人再想追踪便断了线索。” 齐恬赶紧谢过,又问价钱,那人笑道:“仙师刚送了我们一笔好买卖,这样小物件仙师刚好得用便赠与仙师了,只当结个善缘。” 齐恬看看那人,点点头道:“多谢前辈提点相助,晚辈记在心里了。” 那人赶紧笑着摇头:“不敢,不敢。” 边上司徒佳和洛丰听齐恬细说究竟,也十分恼火,都说不能白便宜了那泼粉之人,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说着话出得门来,迎面碰上一人,齐恬走过头了忽然回身道:“东方姑娘?……” 一身淡紫衣裳的东方笙听见回过头来,见识齐恬几个,也面露惊讶:“真是许久未见了,今日怎么……” 太乙楼里一个人迎出来,对着东方笙行了个礼道:“恭贺仙师升级。” 东方笙回了一礼,那人看齐恬几个问道:“这是您的故友旧识?请进来相叙吧。” 齐恬一看这阵势,便知道这太乙楼恐怕是东方家的买卖。这东方笙同自己算有些许交情,可那下头的东方家同自己结的梁子可也不小,这地方还是少去为妙,便道:“你升级了?可恭喜你了。我们都在丹房做事,今天是过来换东西的,这就该走了,下回再来寻你细说。” 东方笙点点头:“丹房是个好地方……你们忙,有机会咱们再叙。” 两人拱手别过,司徒佳和洛丰都没有做声。 等上了飞舟,行了好一段,司徒佳才叹道:“人家都二级了……” 齐恬宽她心:“没事,咱们也快了。” 洛丰说到了点子上:“有依仗和没依仗可差得太远了。” 齐恬摸摸她胳膊:“咱们只能拿自己有的东西使劲儿,伸长脖子看人家多好多好,再好,也同咱们没干系。” 司徒佳也点头:“是这话了……”又想起来,“你身上的……打算怎么办?那样的人,非得给他个教训才好!” 齐恬道:“我有数,一会儿到了店铺街,你们先走,我四处转转去,绕不死他的!” 洛丰笑起来:“你要捉弄起人来,也算那人倒霉!” 说着话飞舟到地方了,三人下来之后便分头行事。 齐恬没有用太乙楼那位前辈给的东西,她在商店街转了两圈之后,便索性往蛮草界去了。 她是想起了之前海虹儿的事情。海虹儿确实嘴贱在先,她回两句出气也不算错,可那引出来的结果却实在不老好的。虽几番侥幸避过,甚至还因祸得福了,可人不能光靠运气活着。尤其如今闹得天天跟活在笼子里一样,远不如从前在风云枝上自在了,说起来也是吉凶参半。 “算了,能不结仇还是不结的好。”齐恬叹了一声。 一时气愤,使个计把气出了自然痛快;可因此结了怨,招来后患无穷就不值当了。 “得,你不是就想知道那逢甲兽是哪儿找的么,我成全你!”反正那地方也算安全,只要不往下出溜碰不着什么妖兽,自己给他留个方向也算对得起他了。 这么想着,便一路走到了之前的高坡边沿,往前探一探,才原路回去。 为了给那人留下痕迹,老爷子给的符她也不能用,一用就把踪迹遮过去了,不是白跑么。 拎着心跑完这一趟,就赶紧回去忙她的正事儿去了。 回了院子,司徒佳和洛丰都在各自屋里修炼,齐恬便直接跑后头找韦蔷去,结果说人不在。刚好上回给她们的传音符,齐恬手里那个还没用,她便拿出来给韦蔷传了个消息。 没过一会儿,韦蔷给她传信叫她去桐江前辈那里,齐恬便立马过去了。 到了门口,韦蔷出来接的她,问道:“你说的什么灵药值钱?那日不是都看了么?……” 没问两句,顿了顿道:“赶紧进来吧,前辈等着呢。” 齐恬心说不是你在说话么,我没耽误啊……面上自然都恭敬答应着。 还在头回见桐江的地方,她好像挺喜欢那石台子,往上头一坐越发显得仙气飘飘的。 齐恬行了礼,桐江笑笑道:“你这么急着找韦蔷何事?还当你被一群逢甲兽围上了呢。” 齐恬不太好意思了,便把自己今日先去十字街欲卖妖兽不成,最后去了太乙楼的事情略说了一遍,又道:“晚辈卖了那妖兽,觉着他们那里价钱还算公道,就想把这次采的药材也一并问问价儿。之前前辈叮嘱过,在外头买卖,只给看影像就行,省得生事。结果他们看了影像便给了个十足天价,吓着我了,晚辈没敢卖,便赶紧回来了。” 桐江笑着挥了挥手:“你这身上的轻烟散想必是十字街那些下三滥的给你弄的,看看他们能不能寻到我们这里来吧!”这是直接把轻烟散给解了。 韦蔷急着问道:“你给他们看了什么?他们给了你什么价?” 齐恬道:“晚辈给他们看了灵药影像,他们就说愿意出三瓶小生灵丹……” 韦蔷还欲再问,桐江道:“这样的价儿你还不卖了它?” 齐恬便道:“前辈说过,若果然有珍罕的东西还是拿到自己这里的好。所以晚辈急着找前辈……” 韦蔷面露笑意,看了桐江一眼,桐江笑笑道:“成了,你们俩都随我去见寒剑前辈吧。” 齐恬还不觉得如何,韦蔷脸上露出激动之色,三人乘了一只小船,眨眼间便到了一处高阁。齐恬看那暗青色的楼顶,心里只想喊一句“有杀气!” 63.钱财义气 三人进了里头,寒剑就在正厅里坐着, 上前见了礼, 也不知道桐江什么时候说的, 寒剑似乎已经知晓事情原委了。 “你得的什么灵草?拿出来看看吧。”寒剑的声音有一种隐藏的锋利,似乎他说的什么话都压着一股子不容置疑。 齐恬恭敬答应一声“是”,便把灵植袋拿了出来,里头零零总总装着七八样她觉着“稀罕”的灵草。 寒剑挑了下眉毛, 一团鹅黄黑托菌花样的东西浮在了半空里,桐江面色微变, 倒是韦蔷和齐恬一样一脸的茫然疑惑。 “何处得的?” “在蛮草界不小心掉下高坡, 在河边捡的……” “嗯,看来还真是……此物当时生在何处?” “就在近边的土崖上,在一根藤上……可、可它是浮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藤生的……” 忽然一个蛮草界的虚影出现在齐恬面前,“你还记得那地方大概在哪里么?” 齐恬还没看明白,边上韦蔷神识指向一处道:“就是这里。当日她跌下坡去,还是我去捞的人。” “哦, 当时怎么没说起这个?”寒剑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她掉下去就撞见了一只逢甲兽,要不是这回您做主给配了高阶灵符,只怕命都没了。” 桐江笑道:“想是光顾着捡妖兽尸身了,有眼不识金镶玉。” 寒剑点点头:“你能想到这东西要拿回来, 就算她两个没白疼你。这样,家里也不会让你吃亏, 太乙楼不是给你三瓶小生灵丹么?我给你四瓶。” 齐恬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赶紧道谢, 韦蔷跟桐江看她的样子都笑。 寒剑给了齐恬一个储物袋,又问她:“这是同你换这个灵药的,另外还该奖赏你,你说说,还有什么想要的?” 齐恬拿了那储物袋神识一个劲儿往里头探,乐得合不拢嘴,听寒剑这么问了,赶紧收回哈喇子正色道:“晚辈没有什么想要的了,这、这就已经很多了……” 寒剑呵呵乐道:“那也好。此事不要对旁人说起,去吧。” 齐恬恭敬答应了,又团团一礼,才退了出来。 这里寒剑留下桐江和韦蔷细问当日究竟,听说齐恬拿出来给韦蔷看的几样“灵草”,点头道:“那几样确实好生在一处,看来并不是瞎话。” 桐江道:“这是刚过天门那一批里的,还是个异界人。” 这话是说齐恬在这里没什么根基,寒剑点头道:“燃灵鬼焰竹的事情还查不出眉目,这里又出了破冥花……从没听说我们念来城长这些的!到底怎么来的,又是何居心……” 桐江也皱了眉头,又问道:“那边……怎么说的?” 寒剑摇摇头:“只说根本没见东西传过去。” 桐江轻叹了句:“欺人太甚。” 韦蔷面上无波,心里已经激动万分。两位前辈说这样的话没叫她先行离开,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没想到钟显那阴险鬼暗算自己不成,却白白送了个小福神给自己,也是自己的机缘。 韦蔷跟着桐江前辈去见了寒剑大前辈而且还得了褒奖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 紧接着她受奖的原因也跟着曝光了,齐恬的名声立时传了出去。 “不是让我别跟人说这事儿么?怎么你们自己说了?”齐恬觉得这地方怎么行事跟底下那些大世家一个德行,“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心里愤愤,面上淡淡。她现在这一招表里不一已经练得十分精熟了。 司徒佳和洛丰是听齐恬自己说的,齐恬把回来之后的事儿给她们一说,然后就掏出两瓶小生灵丹来道:“你们一人一瓶,我留两瓶,万一我不成的话……你们俩赶紧升级,到时候护着我点也好。” 那俩没伸手,之前齐恬拾荒的时候“捡”了半瓶小生灵丹,就分给她俩了,也是这套话。那还罢了,现在是她九死一生得来的奖赏,自己怎么好平白分一半?都摇头。 齐恬摆手:“我是把咱们仨绑做一个看的,我是异界人,用丹药的效果说不好,你们不一样,吃了这一瓶准定能升级。我都拿着干什么?咱们仨可是一块儿炼丹的!难不成你们还不想管我了?怕我往后拖累你们?这样啊,你们收了我这丹药,就说定了,往后你们升级了也不能不管我!” 司徒佳都乐了:“你非得耍无赖装没良心才自在!我也不说什么了,这丹丸我收下了。” 齐恬笑了:“这才对嘛。”又看洛丰,“怎么滴,你还想反抗?” 洛丰直摇头:“你知不知道,现在都在传,说牧灵坊那两个丢了性命的,不是死在妖兽手里,恐怕是人害的呢!说是为了、为了妖丹换丹药……不够分的……你、你这、你这说出去都、都,唉,我不知道怎么说了!” 齐恬道:“咱们能同他们一样么?咱们是一块儿过仙门上来的,来之前还都认识,这缘分你说说,厉害不厉害?来了这里,其实说起来都跟新投胎了一样,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只我们仨,连着从前,这算宿世因缘!我这撞大运了,自然应该有福同享的,要不然可就逆了天意了,对不对?” 洛丰叹一声伸手拿了,齐恬看她一眼道:“我可提醒你们俩,今天这丹药我是自己愿意拿出来分你们的,不是哪个逼的我,我要不乐意我就不往外拿了。所以,这是我的事儿,你们俩别因这个存了欠了我、怎么还的想头,要那样,往后这哥们可就做不成了!” 司徒佳看了她一眼,终于点点头道:“知道了,放心吧,咱们,还同从前一样。” 齐恬这才笑了。 这时候洛丰道:“幸好之前买了储物袋,要不然现在可没地儿收它。” 三人都说好这事儿也不跟外人说,每日照常炼丹上工,各自勤加修炼不提。 哪知道这刚完了一炉丹,齐恬得了四瓶小生灵丹赏赐的话就传遍了,亏得她们还小心成那样! 对着正主或者不好说什么,同院的先跑司徒佳和洛丰那里打听去了:“那事儿你们知道么?她没同你们说起吧?啧啧啧,小生灵丹!四瓶!这转眼她就能同前辈比肩了!你们……到时候你们可怎么办,你们现在是合炼丹药的不是?到时候就剩你们俩人,能成不?!” 去司徒佳跟前说的多半只能碰几个软钉子,洛丰存不住气,听人这么说了便直道:“我们怎么样是我们的事儿,到时候再说,有什么好问的!” 从前还算和谐的一院子人,因了这事儿忽然变了味儿。 如今有什么事儿是绝对不会约齐恬一起了,开始还老跑去找司徒佳和洛丰,见那两个也不太知好歹的,索性连她们那一屋子都扔一边了。 “那俩,嘴还硬着,人家一路发达了,有她们什么事儿,说话还带针,冲我们来了!” 那个道:“你知道什么!人家是想抱了大腿蹭了光,没准到时候指缝里漏几颗给她们,也够舔一阵子的了!” 还有的道:“你们也别这么说,毕竟她们要一块儿炼丹的,叫她们怎么办?闹翻了是她们自己得不着好!那个倒无所谓的,天天一把把丹药吃着,转眼就当前辈去了!” 再之后连炼坊、灵植园那边的都开始拐弯抹角打听到洛丰和司徒佳跟前了,把个洛丰闹得不胜其烦,齐恬便道:“下回她们再问你,你就让她们直接问我来!” 洛丰气苦:“我这么说的话,她们就又要说我看你眼红,心里的气没处撒,跟她们嚷嚷了。” 司徒佳也笑:“记不记得从前那人,说我们要升到二级,只怕要五十年之后。如今你得的丹药,足够顺顺当当升到三级的,这是多大一笔横财!这样的事情出在身边了,还是认识的人,你想想她们心里什么滋味。现在是不知道我们也得了你的好了,就到我们跟前说酸话,要是知道你分了我们一人一瓶,那非得疯了不可。得恨死我们。” 齐恬点头:“你说的对,这心思还真眼熟。”从前在她的来处,这样的事儿太常见了。 “我就奇了怪了,是谁把这事儿传出去的?图的什么?” 一会儿就知道了,韦蔷把她叫去了,说的正是此事,她道:“我也刚知道,这事儿是百里说的。他这是冲着我来的,无非是说我没什么本事,就靠抢底下人的功劳。要坐实这个,自然要把你得的东西说个明白,才好说我才是沾光的那个!” 齐恬心里直叹气:“我这都什么命啊……我顶头上司跟老总心腹闹不和,把我豁出去了……” 韦蔷说了这话,却也没见多生气,还笑道:“你也不用担心他难为你,再过阵子,有他好受的!” 齐恬看看她,心里猜着是不是这位也要突破升级了,要真的升级了,不是又与桐江前辈撞上了么?! 过得几日,对于之前蛮草界所出一系列事件的最终处置结果出来了。 齐恬受奖的事情也在上面,说的是寻得稀有灵植而获的奖赏,但并没有提半句韦蔷的事儿。 另外最让人震惊的是对牧灵坊几个人的处置。这几个人在蛮草界查探时,因妖兽与灵药分配之事争吵,引发内斗,最后几人合力把其中两个赶到了妖兽群中,致其丧命。如今事情皆已查实,参与事件的七人都直接流放至无明域,生死不受凌霄庇佑。 这件事儿给人带来的冲击,把剩下那点大大小小的奖励都盖过去了。兼之剑阁又发了明令,重申对坊中内斗的严厉态度,“一经发现,绝无轻饶”。 齐恬看了心里感慨,不管是之前钟显和岩驹设局陷害自己几个和韦蔷,还是后来韦蔷的布局反算,包括现在百里和韦蔷之前的你来我往,这“内斗”哪里是一纸命令就能“禁止”的? 利益有限而人欲无限,只要这个格局在,斗,总是免不了的。 又过数日,剑阁又出明令,列举了韦蔷的七八项功劳,直接升她当了炼丹房的掌事,成了桐江的副手。 齐恬想起之前韦蔷说百里时候面上的笑意,嘿…… 64.因财丧胆 齐恬之前因“拾荒”时候得的书简, 喜欢出门“撞大运”, 如今忽然安生了,哪儿都不去, 连屋子都不出。 司徒佳得空问她:“你那藏宝图上的地儿都寻完了?不用再出去捡漏了?” 齐恬摇摇头:“我可不敢出门, 你想啊,那牧灵坊的就为了不到两百灵石直接干了两条人命!我这里可是四瓶小生灵丹,都够我死好几十回的了,我可不出去了……” 洛丰道:“那些人不是都被狠狠罚了么!剑阁都说了, 不许暗算同门。” 齐恬看看她:“你傻啊。这被罚管什么用,死的还不是照样已经死了!再说了, 这剑阁说不许, 也只能管事儿出了之后如何,那还得是能查出来的。万一我遇上个心狠手辣又高明的, 整死了我还没露痕迹, 怎么办?再再说,就算他败露了,被抓了,流放了……那、那我也已经完蛋了,我得不着好啊!” 洛丰缩了缩脖子:“那、那要不咱们仨都、都别出门了……” 司徒佳笑出来:“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洛丰道:“齐恬给了我们丹药啊,那你算算, 也够死好几回的了。” 司徒佳摇头:“你放心吧, 你现在跑出去, 跟院子里挨屋说去, 就说齐恬分了你一瓶小生灵丹, 你看哪个会信你……只当你终于想不开疯掉了……” 洛丰看看齐恬:“那你就更危险了。” 齐恬点点头:“我想过了,除非拿出去一人十粒分完了它,要不然好不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吧。” 那俩也帮不上忙,只好道:“你有什么要买的要卖的,我们替你去。” 齐恬先谢我她们俩,说到时候再托付。 等人一走,她把门禁一上,布好老爷子给的阵盘,贴上烟行符,这才出去逛去。 “那缩头乌龟连门都不敢出了!” “可不是么,就算没碰上图财害命的,一个不好自己跌一跤,滚出两颗来也亏得慌不是。” 一路上听到两句闲话,齐恬心里越发懊恼百里了,——你斗你的,牵连我可干嘛! 她不知道,这时候百里正恨得要死。 要说才能,他升三级比韦蔷用的日子少,可见他的根基本该是更好的。可桐江全权管着炼丹房,还就信韦蔷那个阴险小人。据说俩人从前就是相熟的,韦蔷刚入门就跟了桐江这个前辈,一路上没皮没脸地溜须拍马,抱紧了大腿一路扶摇直上,到了如今的田地。 大约是沾光沾出瘾来了,打那之后,是同辈的风头她要抢,后辈的功劳她也不落下,连带着不归她管的地儿,她也要试着伸伸胳膊。加上她如今在炼丹房的声势,自有愿意投靠她的,比如合炼的那三个。 本想着把事情抖出来让大家看看她的真面目,没想到她居然把好都卖到寒剑前辈跟前了,这等人品居然升了掌事!大家都是三级的,可往后自己就得活活低人家一头,你说可气不可气? 自然了,要是自己升到四级,她那些心机也用不到自己身上了。 可哪儿那么容易升四级呢?刚尽了寿元的那一批里,就有好几个三级的。绝大多数的人都在一级二级上待了一辈子,只能盼着来世投胎时能得个好些的灵根吧。 为什么呢?丹药不容易得啊。尤其三级开始,不是光吃生灵丹就够的,还得要清灵丹、宁神丹、天佑单……最后还得来一颗破脉丹。那破脉丹都是上头发下来,有数的,一回城际大比之后按结果给发。那大比是一世一回,念来城还不一定能赢,要等到这颗丹,非得有大功不可。 只听说有掌事的或者房主、坊主们立大功受赏的,何曾听说过底下的小兵得到破脉丹的? 那不指着坊里,外头找去行不行?听说还真有,九千灵石一粒……这不是跟没有一样么?! 再说了,“灵石能买得到就不算难事”,那你也得有能赚到这大把灵石的机会啊!是管着几十个鼎的容易得财,还是管着整个炼丹房的容易?要不怎么说钱财本势力呢,你越是什么都没有它也就越不往你这里来,你越什么都有它也越爱找你!所以,都便宜那小人了不是! 可心里再怎么不服又有什么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现在百里挺后悔之前自己把韦蔷蹭功领赏的事儿宣扬出去,结果未能伤敌,却断了自己后路了。现在不是他想不想低头的问题,而是他就算低头了人家也未必就放过他了。 正是前无去路,后无退途,进退维谷时候,忽然有人传信于他。 百里得了传讯,在屋里静坐了许久,最后一捏拳头,拿出一个灵符,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又说齐恬,听人背后说她,虽明知人家是心里不平衡来的,那她也恨那个无故给自己招事儿的人。如今老爷子临走时候交代的事儿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只剩几件,却是要看外头动静再定的。 直到现在,她也不是很清楚老爷子此番举动的最终目的,只大概看出来或者是个离间计。反正就是要挑事儿,叫人家互争互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也不知道我帮他,到底是对是不对……”有时候她也这么犯嘀咕。 心里不稳当了,就去几处动过手的地方转转,以期多猜中一分接下来的发展。 在城里转了几圈没见着什么特别的,她便又往蛮草界去了。还是用着灵符的时候舒坦,老爷子说了,这里还没有能破他那符的妖兽。 也是寸,她刚进蛮草界没多久,就看见了从前那位给她洒了青烟粉的十字街猎户。 那位当日跟着自己下的药,转了好大一个圈,才跟到了蛮草界里头。周围大概已经搜寻过,基本可以确定那娃儿说的地方应该在坡下水边。若是绕路过去,这高坡绵延甚长,返过来时一路上也有许多艰险。若是直接从这里下去,也一样得好好谋算谋算。 特地挑了暗星夜,逢甲兽攻击力最低的时候,做了十足周全的准备,又约了两个同伴,要来围猎这只妖兽。 齐恬心里偷乐,想看这位到时候一无所获面上又是何等表情。 促狭跟着人走,一边散开神识往前探,一扫过,却发现那河边居然另有人在。且她能耐有限,神识一晃过人家,人家立时便察觉了。齐恬急收神识住了脚步,手里另取出了老爷子留给她的归元符,只待一被发现便立即遁走。 烟行符的作用,那神识反追过来时,没碰着齐恬,倒见到了那几个预备去围猎的猎户。 齐恬见没有动静,想了想,索性跟在那几个猎户身后继续往前去。 猎户们这时候也已经发现那下头有人了,一个便道:“完了,叫人抢先了!” 起头的那个为这事儿废了不少劲,自然不肯就这么放弃,急道:“过去瞧瞧!或者他们对付不了,我们帮上一把,到时候各分一份,也说得过去!” 正说着,两个衣饰讲究的人已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几个猎户一看这两位能耐恐怕比自己都高得多了,顿时心凉了半截。 为首的那位便直问道:“仙师……仙师是已经把、把那逢甲兽拿下了吗?” 那两个看了一下跟前的人,彼此间用神识交流了几句,才开口道:“前次城中炼坊在此间巡山演练,有几名后辈丧于妖口,我等奉命来此查看,仍见不少妖踪。各位……要想发财,还是另寻它路的好。” 几个猎户对视了一眼,便一起行礼道:“多谢仙师提点。”说完二话没有一句,转身离开了。 齐恬还跟着人家一起退了出来,心咚咚乱跳。 倒不是怕被发现,老爷子说了,烟行符筑基以下的根本觉察不了。 是眼前这俩人太过蹊跷了,——岩驹和百里。一个去了牧灵坊,另一个是炼丹房的,怎么碰在了一处,还大半夜巡查起蛮草界了,还是她当时“捡”了灵草的地方! 若说前辈们的任务她一个小兵不知道,倒也合理;可是后辈丧于妖口的事儿不是早就查明了么,怎么会叫他们来巡查妖踪?再说这地方,与其说是妖踪,还不如说是来查看灵药来历的。 可是,灵药来历那么重要,自己一早就说了,又是寒剑前辈亲自过问的,会等到今天才来看?或者是长期例行巡查了,那会派这俩人来看?起码桐江前辈和韦蔷前辈都不能同意吧…… 反正这事儿怎么想都不太对劲,尤其是这俩说起来同齐恬这个不起眼的小兵都有些不对付。齐恬心里重重落了一笔,之后也越发注意起俩人的动向来。 她心里一路寻思,脚下自动跟着那几个猎户走出了老远。 忽然那三个都腿一软坐在了地上,一个道:“没人追来吧?” 另一个道:“没有……今儿我不回去了……省得万一……” 为首的那个道:“走吧,坐飞舟去!” 那两个想了想,都点头道:“这炼坊的势力太大,咱们这样的,人家要收拾无声无息就成了烟了。还是走远点,横竖不碍他们的事儿,说不定就放过了。” 三人达成了共识,直接就抛家舍业地奔飞舟去了。 齐恬怔住了,她来这里做事至今,所遇人事都十分平顺规矩,便是那些欺负后辈的,也都依足了规矩做的文章。又听说过城中有护阵相护,十分太平,只人单身白天暗夜都可保无虞。且从前乐蕴还说过,护阵有法则,层级高的不能对层级低的动手…… 这许多保障,怎么方才那几个猎户的表现全不像如此呢?难道是他们不知道护阵有法则?还是说,他们听闻过、经历过这样法则之外的事情? 齐恬本是为了心里不安才出来走走的,结果走这一趟心里更乱成了一锅粥。 65.城际比试 第二日再开炉炼丹, 齐恬几次差点出了岔子。幸好司徒佳和洛丰两人同她配合日久, 加上吃了这阵子的小生灵丹,灵力稳步增长, 好歹给救了回来。到底影响了丹品, 终于出炉时候只得了一炉下品丹丸。 一路无话,回到了屋里,司徒佳道:“要不要跟前辈说一说,让我们歇一炉?” 洛丰也挺担心看着齐恬, 齐恬心里一堆的事儿,许多不能说的, 能说的她也不知从何说起。现在她最想知道的就是百里和岩驹两个到底在做什么, 会不会牵连自己。可这要一说起来,可就带出太多事儿了, 没法说。 只好叹道:“咱们仨就够特殊的了, 再去烦前辈也不好,我没事,只是有些心神不稳,静静就好了。” 司徒佳和洛丰何曾见过齐恬说这样的话,她向来没什么正形,一时相互看看, 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洛丰叹道:“现在咱们说起来歇的时候多了, 可怎么觉着越来越不得空了呢?那时候在灵植园一做就是一轮, 一轮四十九日, 可都只占个白天, 晚上就可以出去了……我倒不是又想去玩,我是说啊,也难怪你觉着心里不太稳当,空闲的时候太少了!” 司徒佳道:“炼丹房里本来都是二级以上的,咱们特殊。” 洛丰道:“前辈们炼丹是多长时间一炉的?” 司徒佳摇摇头:“都是一屋一鼎的,不太清楚情况,再说炼的丹药也不一样吧。” 两人嘴上说着,手里却拿了纸乱画起来,齐恬看了一眼纸上,想了几想,最后道:“我有些烦心,前辈现在管整个丹房了,可那位……到底直接管着我们呢,怕到时候拿我们出气,可比从前收验灵药那里更没法了……” 司徒佳和洛丰这才停了手,最后道:“也只好见招拆招。” 齐恬总算把自己的忧虑绕着弯子露出了这么一点,三个人都等着看会遇着什么事儿。 结果没过几日,百里就从炼丹房调离了,直接去了仙缘楼。 “仙缘楼也是坊里的买卖?”齐恬心里过了一道闪念。 “以前倒没听说过……只看到许多前辈去里面玩,没听说那买卖到底是哪家的。” 齐恬心里琢磨起来,在这里做工的人,多是下界来的,对修界的事儿几乎一无所知,进了坊里,是非对错都是按着各样规矩走。 她自己是异界人,许多不同,且先不论。以洛丰司徒佳为例,来了这里,便是做工挣灵石,然后花灵石买丹药升级。若不是她自己的一番奇遇,光这一级升二级的灵丹,就得凑个二三十年的。另外的去处,仙缘楼是大头,若买丹药还能有点剩的钱,多半就交给他们了。 “合着几十年干下来,除非能升级,要不然是什么也落不下啊……” 再想想这里外界统称炼坊,实则炼丹炼器种灵药养灵兽无所不包,也不知有几千几百人,可到韦蔷前辈这样等级的才几个?四级的更是寥寥无几,五级的是不是只有寒剑一个? 那余者的千千万、万万千的人算什么?——生物能源?…… 这个想法让她心里一颤,不敢再深究。 洛丰嘀咕了一声:“那往后是不是仙缘楼也不能去了?” 司徒佳笑道:“你还怕他进幻境让你一直炼丹不成?” 齐恬忽然想起当日洛丰被套话的时候,也有仙缘楼的戏,深吸了口气道:“你上回……给了消息的那位,可得着什么好了没有?” 洛丰摇摇头:“现在哪儿还有空去玩,都没见着了,也没听别人说起她,我也没打听。” 齐恬看看院子里同院住着的人,里头不也有来套过话的?还不是照样该干嘛干嘛。 一时只觉得事情一件件越发乱起来,深吸口气,心里一念越发清明:“得升到五级,赶紧离开这里!” 之后一边炼化丹丸,一边勤读《无用经》,现在全文已经都装进脑子了,只是离领会还差了老远。有时候都是遇着事儿了,再忽然明白其中某一句的道理。“看来这也是个慢活儿。”越发不敢焦躁。 就在她们日复一日炼丹的日子里,又有一件不带她们玩的大事提上了日程。 “一世一衡”,是与念来城相邻的几处城池间要进行的能耐比拼。据说比拼的结果会影响到几个城接下来一世能得到的资源。比如说灵石、特殊的药材、高级的炼火、上佳的法术等等。 现在洛丰辞了仙缘楼的活儿,三个人又都进了炼丹房没日没夜地忙,空隙的半日闲时也都要用在炼化丹丸上,加上同院的冷落,三人的消息是越来越闭塞。 等她们知道这事儿,那些要去出战的弟子都已经选出来了。 因是城际间的比拼,自然是以念来城的名义,炼坊出的人只占其中的一部分,但是到时候寒剑会领队出征,这就看出来不是小事了。 参与比拼的人都是二级以上的,一级的就算了,连当观众的资格都没有。 好容易听到一点像“修界”的故事了,齐恬挺想知道详细点,可惜没处可问。 现在韦蔷本来就忙,可没有以前那样随便过来找她们扯闲篇的功夫了,加上这次桐江也要随行,她就更不得空了。齐恬在她屋子门外来回两趟,也没见着人,只好悻悻而归。 “你要找前辈不是可以给她传信么?”一个之前同她们还算要好的同院姑娘看见了,便问齐恬。 齐恬摇摇头:“我是想看看前辈得不得闲。” 那人挺奇怪看了她一眼,齐恬又道:“我就想问问那个什么一世一衡的事儿,我们不够资格出战,那能不能去看看啊……” 姑娘乐了:“你都说些什么呐!” 齐恬道:“不是要比拼么?那不是得有比试的场子,在边上见识见识不行?” 姑娘差点没把自己笑岔气:“什么比试,什么场子!那是各城各队一起进一处秘境,哪家从里头取回来的东西多,哪家就赢!你去看,看什么?咱们练气一级,只会扔个符,进去还不就落妖兽嘴里了!你还看呢!” 大概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哦,对了,你不是有的是丹药吗,这一世三十年,等下回的时候,没准你都能带队了呢!” 齐恬看看她:“不是同你说过么,我是异界人,这丹药我吃着效果可比不了你们……” 姑娘脸上表情挺纠结:“嗐!那也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齐恬低头不语,那姑娘也觉得尴尬了,扯开话头道:“其实那比试可不好去,年年都有折里头的。听说有的前辈还会特地使法子求人,想不去呢。” 齐恬叹道:“你知道的真多……” 那姑娘听了不乐意了:“是是是,你们炼丹房的多忙啊,哪儿像我们这么闲得能四处听去聊去!”说着一转身顾自己走了。 齐恬傻在那里,——她这明明是想夸她的啊! 又过月余,选定的人集结离城赴试,齐恬也只听了个消息,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她的日子一如从前,分不出丁点差别来,不过一日日服食丹丸、炼化、上工,如此而已。 平静了一阵子,也不知道那边的比试如何了,齐恬她们这里忽然“天降大任”。 久不过问细事的韦蔷忽然着急忙慌地把她们三个都找了去,说起了她们的三合炼丹法。 之前炼丹房和粗炼房都寻了一级的人试过她们这个法子,效果都不太好。在拿这个事儿当噱头坑了钟显和岩驹一把之后,韦蔷就没再提过这件事儿。倒是百里还热心了一阵子,奈何组建出来的十几组人,炼出来的丹丸品级都极低,且出丹数量也少,实在不合算,便也搁置了。 最后的结论就是齐恬的黯玄令太特殊了,所以别的灵彩儿组合都达不到那个效果。 这此不知道韦蔷又中了什么邪,居然组了九个组,其中三个组都有异界人,要重试这个三合炼法。 可是效果还是不好,少不得又要问到齐恬几个。齐恬三人自觉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还是一次次被叫去反复说这事儿,也是烦不胜烦,可那是上司又是自家三个的“贵人”,没道理给人家甩脸子,只好自己忍着。 这日三人遵韦蔷之命,新炼了一炉丹,新料新鼎,且时间也比之前的长出一日夜来,结果出来了一炉中下品的丹丸。三人心里一算,要老这么“尝新”,三人的收入都要少近一半。 韦蔷过来看了,十分不满意,皱眉道:“换个屋子接着炼一炉看看吧。” 得,这下连休息都不得休息了。 如此连着练了三四炉,才停了下来,又被叫去了韦蔷跟前,韦蔷直接道:“我也不瞒你们,现在形势紧急,若是不能赶在他们回来之前做出个像样的成绩来,只怕往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你们这套手法,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的,现在都抖出来吧!别藏着掖着的了……我若是倒了,你们也落不着好。” 三人有苦说不出,齐恬道:“前辈,若不是您,我们恐怕一早就被算计死了。现在这个合炼的法子,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大用,只要升级到了二级,就都是一人一炉炼丹了。我们怎么会为了白白留着这么个没有的东西去欺瞒您?凡是我们想得到的,真的都说尽了。您也看我们新方旧方炼了这么些日子了,要真有什么隐瞒,也早叫您发现了不是?” 她已经是尽量斟酌着说出的这番话,韦蔷却冷笑一声道:“什么叫想得到的都说尽了?那是说还有你们想不到的就怪不得你们了是不是?还学会拿话堵我了,是说我自己能耐不济看不出你们的手段活该被蒙是不是?!” 齐恬三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韦蔷自同她们结识以来,向来是个爽利脾气,怎么忽然变成这么疑神疑鬼、蛮不讲理了? “不会是那边出了什么事儿吧……”齐恬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安了。 66.涟漪四起 韦蔷似乎也后悔说话说过了, 叹一声挥手叫她们走了, 接下来几日她们还是不得安心做活儿,被换了无数的丹房, 炼了好些不曾见过的方子, 一多半都废了,连一粒能成丹的都没有。 “幸好我们现在也不等着灵石买生灵丹了。”洛丰委婉地抱怨。 司徒佳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齐恬却道:“那什么一世一衡,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洛丰道:“只有进去的时间是定的,然后什么时候各城的都出来就什么时候算结束。听说最长的一次快两年才完……” 司徒佳问齐恬:“你觉着是那边的事儿?” 齐恬微微点头, 没有说话。 司徒佳也顾自己琢磨开了。 韦蔷如今的行事和那日说的那番话,明显是急着立功的样子。为什么这么着急?她不是向来傍着桐江的么?难道是她之前做过什么事儿遭桐江厌弃了, 所以急着要立功赎罪?还是说……是桐江那里有什么不妥?可她之前都已经在寒剑跟前露过脸了, 便是真的桐江有什么不妥,她也不至于如此吧…… 千头万绪, 不得究竟。 这夜齐恬三人又在一个新炼屋里守着新鼎炼一个新方子, 边上还坐着三四个前辈,都是韦蔷的亲信,来研究她们的合炼奥秘的。 齐恬的小生灵丹效力也到头了,吃补灵丹的时候顺便就吃了一粒三十六分的生灵丹。 刚纳入嘴里,边上一个二级的前辈大喊一声:“你吃的什么丹丸?!” 说着欺身上前就要掰齐恬的牙。 这炼丹的时候都怕边上搅扰,所以才有这一鼎一屋的规矩, 尤其她们这个还是三人合炼的, 齐恬停下来服药的功夫那俩都是拿命在撑, 哪里经得住这位这么一惊一乍的。 立时鼎里起来一阵青烟, 这一炉炼程没到三分之一, 就直接废了。 “补灵丹和生灵丹。”齐恬没好气地答道。 “你好好的吃什么生灵丹?”这位还问。 齐恬心里邪火几乎压不住,想起之前的“口舌之祸”,勉强镇定下来道:“最近都是连着炼丹,没什么功夫修炼了,索性一块儿吃了。” 那位还要说,边上一位语气不太好道:“吃什么丹药同她们合炼有什么干系,你连这个都要管?这一炉毁了我们要管一半你知不知道?!” 起先问话那位不乐意了:“这炼丹吃补灵丹常见,我一看她一次吃两粒,还不能问问了?” 那位道:“你问问,你问问就问掉了十块灵石!有你这么问的吗?这炼丹同灵力火势法诀有关,你管人家吃什么呢?人家有的是生灵丹,吃一颗吐一颗关你什么事儿了?!” 前辈们吵架,没有后辈插嘴的道理,齐恬几个默默不语,心里盘算着这回又要掏多少灵石,相当于多少累白受了…… “嗡……”忽然一阵十分低沉的震声传来。 “什么鬼?地铁过来了?”齐恬在那里左顾右盼的。 “什么东西?这么大动静……”那个问丹药的前辈看来消息也不怎么灵通。 “阵警!传送阵出事了!”这才是真前辈。 说话间那三个人都往外头去,齐恬赶紧也起身跟着。万一到时候他们说是他们走了之后才炼坏的,不是得自己多掏钱了么?要消灭一切可能的背锅风险。 到了外面,已经有一队前辈受命前往了。 这里齐恬还问:“我们要过去帮忙吗?” “那是念来城的事儿,可不是我们炼坊的事儿……一个一级的,别那么积极。”一直没说话的前辈凉凉道。 之后六个人一起去丹房前面登记了这次炼丹的结果,各出了一半的灵石,因一时没有新的任务下来,齐恬几个就先回屋去了。 “传送阵能出什么事儿?”大家都在好奇这个。 “没准是妖魔传送进来了?”洛丰先往可怕处想。 “那估计得吃一路了……你想想,咱们这里炼丹用那么些妖丹,它们这一来,肯定照着样儿报仇啊!”齐恬就喜欢给洛丰接话。 果然洛丰抖了抖肩膀,往司徒佳那边挪了挪。 “好了,瞎猜也没用,赶紧趁这个空儿修炼吧。下回不知道又要几个月之后了。”司徒佳语气平平道。 进了屋子,齐恬跟个猴儿一样在地上来回蹦跶,静不下来。 之前那边的传送阵难道没事儿?为什么当时那个阵没有传警?老爷子说过自己往后都不能再去那地方了,也不知道那阵法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损毁。 那专门送五级以上人员的传送阵,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挺会挑时候啊,现在可不是正好“城中空虚”么! 其实她心里最激动的一个猜测是:会不会……会不会是老爷子又回来了? 这一次歇息歇得挺长,都三天了,也没见韦蔷再来找她们。她们去炼丹房上工,却说没有她们的炼屋,只让她们听上头的安排。 齐恬几个歇了一个整天,起初还挺高兴,再到第二天也没见韦蔷来找她们,心里就有点没底了。 跑去她屋子,没见人,炼丹房里也找不到,“看来真的出大事了……” 但是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却一点消息也摸不到。 连好不容易有空了,忙着四下寻人凑热闹的洛丰都没打听出来,“都在瞎猜,有说是妖魔进来了,前辈们正施法镇压的;还有说是别的城趁着那边大比,过来抢我们东西来了;还有说是有几个升级不成入了魔,跑去破坏法阵了……听着都不怎么靠谱……” 齐恬决定自己出去探探。 用上烟行符,听城里头也是各猜各的,并没什么实据。倒是经过一处街市的时候发现了不少炼坊的人,其中就有韦蔷。再看她们进出的地方,齐恬心里咯噔一下,立时也不看什么热闹了,忙忙地回到了住处。 那家被有意无意围起来的屋子,正是她当日脱手了一株燃灵鬼焰竹的铺子。 “暴露了?那同传送阵又有什么干系……” 这里的迷还没解开,出去比试的人员回来了。 接下来就发生了一系列让人措手不及的人员调动。 首先是桐江因伤卸任,闭关静养,一个炼丹房里一直守炉子炼丹的四级前辈上来顶了她的位子。 之后韦蔷不放心桐江前辈,辞了如今的职务,去服侍前辈养伤。 之后的操作就更骚了。因那四级前辈对整个炼丹房的事务不甚熟悉,兼之韦蔷辞去职务,便需一个能助其打理诸多杂事的掌事。炼丹房里这许多三级的前辈,这肥缺却落到了早先因事被下放到牧灵坊的岩驹头上。 “寒剑前辈是不是被钟显附身了?……”齐恬都口无遮拦起来。 “之前前辈那么着急,恐怕是知道了那边的消息。”司徒佳道。 “这下可完蛋了……”洛丰都快哭了。 想想当日她们的经历,那钟显算个恶鬼,好歹摆在了明面上。那岩驹才是个魔头,直到最后三人都把他当成一心主持正义、锄强扶弱的大侠,哪知道却是个真正笑面虎。 现在这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进了炼丹房,还当了掌事,自己三个只怕日子不好过。 “我们这样的小人物,他应该不会对咱们动手吧?都掌事了,还跟练气一级的过不去,不是打自己脸么?”洛丰尽量往好了想。 司徒佳叹一声不说话,齐恬咂咂嘴道:“有道是阎王要脸小鬼难缠,这位同我们的过节大家都是知道的。如今他在这样的位子上,哪里用他老人家自己动手?底下不知道多少想要投诚卖好寻不着路的,咱们,就是首选的祭品……整个一价廉物美……” 果然没过两天,她们连岩驹的面都没见着呢,就有人说韦蔷之前召集了许多人试用她们三个的合炼之法,都没能成功。可见她们三个的情形挺特殊。 “事有异常即为险,尤其这丹药对我们念来城来说也十分要紧,万一……在别处出什么纰漏……” 也不知怎么的,之前都没事儿炼了这么长时间了,忽然就成了高风险事件了。 于是“为了安全起见”,她们三个便被赶出了炼丹房,连粗炼房都没机会进,直接原路退回到了灵植园。 “嘿……”齐恬笑道,“还算好的。我还怕叫我们接着炼什么丹,让我们一停赔灵石呢。” 司徒佳摇摇头:“他毕竟刚坐上那个位子,太过头了,怕另外那些前辈寻不着错处么?” 齐恬皱眉:“我就想不明白了,怎么他就能坐上那位子呢?” 要不是这里特殊,她都要怀疑岩驹同寒剑是不是有点什么了。要不说异界人不行呢,猜个什么都好往下三路走…… 没过几日,她们就知道了一部分谜底。 灵植园也是看得起她们,还让她们管了一片地方的灵阵,重新做上了看园子换灵珠的好生活。 这日换完最后一波,三个人准备回去,却被叫去了万霞前辈那里。 刚进屋,就一人手里多了一个储物袋,万霞道:“喏,是有人托我带给你们的。” 三人齐齐一愣,齐恬先开口问道:“桐江前辈和韦蔷前辈都还好吗?” 万霞叹一声道:“死不了。” 齐恬又道:“前辈这回……是不是让人给设计了?” 万霞笑道:“你是看岩驹得意了吧?嘿,设计……也说不好算不算设计……” 又问她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齐恬道:“老实干活修炼。”停了停补了一句,“不惹事。” 万霞乐起来:“挺好,挺好,识时务,活得长。” 站起身来摆了摆手道:“跟我来吧。” 67.万霞 三人还以为万霞要带着她们去见桐江, 结果却到了一处山中洞府, 里面稀稀落落几个丹鼎,四周围团箕方席晾晒着各样药材, 齐恬跟司徒佳对视一眼, 心里都有些意外。 “你们不是能炼丹么,往后就在这里帮我炼点丹药好了。” 这话意料之中,只是现在她们的工作可怎么办呢? “既来了我灵植园,做什么不做什么, 我自然能安排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透了齐恬几个的心思,万霞接着淡淡道。 “您这里……没事儿么?”这炼丹是炼丹房的事儿, 灵植园里头也弄出丹房来, 可说不过去。 “我又不是炼了灵丹卖去外头,不过是自己想要炼些合用的丹丸。这里从上到下, 但凡有个自己屋子的, 谁还没个丹鼎了?放心,没人来过问这个。再说了……你们炼丹技术不成,才叫炼丹房给赶了出来。我自己吃的不怕,他们难道又不许?这是什么道理?嘿……”说着又笑了。 齐恬听懂了里面的意思。若是这位从炼丹房里弄出人来替自己炼丹,那自然不成的,那叫以权谋私。可现在她们本是“不中用”才出来的, 在她这里相当于打杂, 那炼丹房和上头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可这话能不能说, 和心里怎么想, 可不是一回事儿。 “你们放心, 只管替我好好炼丹,成不成的都不用你们担风险。你不是有好些生灵丹么?等你们升级了,想去炼丹房或者想留在我这儿,我都能给安排,保证不让你们吃亏,如何?” 都是灵植园的人了,还能对掌事的说“不”咋的,三个人自然都点头应承了。 这个地方想必也有不少布置,万霞说话也比方才放松了许多,“你们不是好奇那岩驹怎么上的位么?嘿,说来还同你们另一个老熟人有些干系呢。” 万霞一说,她们才知道,之前那钟显被驱逐出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了对家的人了。不止没落魄,还升了四级,同桐江齐平了。 这次进了比试的秘境,念来城准备充分,所获颇丰,只是到了后来,频频有后辈遇袭,闹得人心惶惶起来。 在那里头比试,自来少不得折损些人手,大概也都守着规矩,没有高层级对低层级动手的。哪知道这回钟显一腔恶意,当日同他作对的几个三级修者,都中了他的暗算。 他几处得手,到底露出了马脚,桐江大怒,入内欲与之分个高下。那钟显升级日子浅,自然不是桐江的对手,可他一早就为这个来的,手里备了几样东西全是克制桐江的。又设下圈套,让桐江错看了险处,中了他一道符,受了重伤。 要不是寒剑赶到,说不得桐江就交代在那里了。 那钟显也委实是个人物,或者也是抱了必死之心,伤了桐江还不足,竟连寒剑也想挑战一番。低层级反算高层级,自然又用暗招。 却是他没有料到,正当他要启动连符时,却被岩驹识破了藏身处,一道破幻符把他震了出来,没等他反应过来,又一道高阶符反杀钟显,钟显当即便受了重伤。 寒剑也是怒了,也不管钟显伤令已经发出,那边正要过来救人,直接出手一剑就让要了他的命。 “这可是用故人的人头投的诚,你们看看,是不是值一个掌事?” 齐恬心里却想着,寒剑前辈升五级日久,那钟显与桐江前辈对垒都用尽阴招,同寒剑对上本无胜算。这时候岩驹出手他得死,不出手他也是个死,岩驹这算是捡的猪头拜菩萨,——尽是赚的了。 “毕竟是从前这里的人,闹出如今的事来,说出来也伤体面,索性都不提了吧。” 寒剑杀了比自己层级低的修者,岩驹对从前的同伴下手,虽那人不义在先,说出来也不算十成十的好事,果然还是大家不提比较干净。 齐恬又问道:“这个、这个同那时候的阵警没有干系吧?阵警是不是因为那谁没了,所以、那边城里的不肯罢休?要打过来?” 万霞面上升起一阵微妙的兴奋:“嘿,那事儿就更奇了……” 齐恬生怕她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只好死死盯着她,万霞一笑:“传送阵能传的人是有数的,个个都落了身印在那里。那日……却是一个没有凭印的人忽然过了传送阵……” 齐恬满脑子都是那燃灵鬼焰竹的样子,却听得万霞忽然问她:“你之前在蛮草界摘了个什么东西?” 齐恬心里一惊,便把那破冥花的样子细说了一遍,又道:“后来我还特地跑去看了一回……唉,要是这东西能种就好了……真值钱啊!” 万霞露出一丝冷笑:“种?你要是能种,只怕就活不了了……” 齐恬吓了一跳似的看着万霞,万霞收起神色,摆摆头道:“好运气来了得接得住,接住了就得知足,别贪,一贪都是祸。” 齐恬忙低头道:“晚辈省得了。” 万霞点点头:“好了,这些没要紧的事儿你们打听太多了也没用。前面的告诉你们,是因为同你们也算有点干系,知道要老实干活别惹事就对了。放心吧,只留在我这里,我自然护着你们。” 三人都恭敬答应了,万霞才挥挥手:“今儿先回去吧,明天过来,我告诉你们炼什么。” 退了出来,三人还回到了之前住的小院,现在韦蔷已经不住这里了,但是那屋子还给她留着,所以这小院里的人也没动。 “真没想到那钟显这么阴险!还有那……也真是……唔……”洛丰很想评价岩驹几句,到底没说话。 你说他出卖朋友,那难道要帮着他暗算寒剑前辈才算够仗义?你说他是非分明,可对自己之前的同盟者下这样的死手,似乎也太无情了些。那是叫他袖手旁观比较好?恐怕又有隔岸观火、看牌下注之嫌…… 司徒佳道:“看来往后也别想回炼丹那里了。” 岩驹这次直接当着寒剑的面立的功,寒剑那一剑要了钟显的命,也就等于认了岩驹的功劳。往后这位只能往上走,这炼丹房又是这么个地方,他怎么会离开?他不离开,齐恬几个如何敢去? “反正在哪儿都是炼丹,也没差什么。咱们还是先升级要紧。”齐恬道。 司徒佳点头:“就是这话了。” 等回了屋子,齐恬坐在那里一脸深沉。 之前老爷子只让他做几件事儿,并没有告诉她后头的因果。现在事情渐渐发展出了脉络,她也大概看出其中的关系来了。 若是她没有猜错,那燃灵鬼焰竹和破冥花恐怕都是升级用的。 她曾经算过,若是以她们在炼丹房的收入为例,那些二级、三级的前辈们挣灵石只有比她们更容易的。想必她们也比齐恬几个更在意寿元的事儿,必会不惜丹药想尽一切办法升级。 细想想,二级升三级不过四瓶小生灵丹,三千灵石;三级升四级是八瓶小生灵丹,六千灵石,对那些前辈来说有个二三十年应该也能挣够这些钱,那怎么这么些前辈都困死在了二级、三级上呢? 再说那出入的法阵,也许多可疑处。照着之前老爷子所言,这原是个封闭的地方,若是人能自由出入,只怕他这里的许多机制就运行不下去了。所以,严格控制什么人可以出入,是最要紧的事儿。 结果就是五级以上才能自由出入,低等级的要进出得要五级以上的人带着。可见,这规矩能这么定,就是因为他们能保证,在这里能到五级的一定都是“自己人”,没有“意外”。 结合眼前种种,齐恬觉得,恐怕四级升五级在生灵丹之外,还非要另一种丹药不可。而念来城,把控着这种丹药。 那是用灵石都买不到的东西。想要升到五级,必须得到念来城的认可,这就只剩一条道了。 所以那五级以下可过的传送阵不仅偏僻,一次要用许多灵石,且那布灵石的手法也必须得五级以上的前辈才行,且那法阵根底里好像也不是为了传人使的;而另外的都是五级以上才可行的传送阵。——不经念来城同意,根本没人能升到五级…… 闭环,完美。 可是最近却有不在册的人过了那五级以上才能过的传送阵,而且据齐恬观察,那个人很大可能就是当日用小生灵丹同自己换了燃灵鬼焰竹的店铺掌柜。 看来那位那时候估计已经是四级了,也知道燃灵鬼焰竹这样东西,对他来说,有了这株灵草,就有了通往外界的通行证了。 “擦……要少了!”老爷子给她的建议售价是“换几瓶小生灵丹你自己好用”,她狮子大张口要了四瓶,“早知道就说要十瓶!”齐恬感觉自己那可能早就不存在的肠子都已经发青了。 “那破冥花应该也是这一路的东西了?!”齐恬心里又痛了一回。寒剑真是老奸巨猾,做买卖太亏心,居然就只给了自己四瓶小生灵丹。还有那个太乙楼也是的!三瓶!亏你们说得出口! 忽然她停了下来,想起了老头给的玉盒里还剩下的几株灵草,“不会也是这一路的吧?……” 齐恬现在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财富”!“知识就是灵石和丹药”! 之前老爷子给了她不少玉简,她也没什么功夫看,只为了引灵死看一本《无用经》。现在有了小生灵丹,这个无用经倒不忙着看了,赶紧看看剩下的那些里头的“有用”的知识吧。 先把同炼丹和灵药相关的找了出来,嚯,一大堆。 神识虽然能把里头的内容分几回“摄入”脑袋,但是要“理解”这些东西,却还得靠脑子自己。摄入了顶多算个储存,而且要是神识有限,这东西就算存在你脑子里,你要用的时候还不一定立马能想起来。 “这些神仙手段也没什么用啊!”齐恬开始不满了。 一边拿了几个灵药的玉简,挑出一个便开始先“读”起来。 68.土豪传说 齐恬现在更想升级了, 正经要炼丹都得二级以上, 现在许多炼丹用的法诀,以她的灵力根本打不出来, 自然也炼不了丹。 可她想炼丹啊! 老爷子留给她的玉简里, 有好些丹方的内容。其中就有她听过几次的“破脉丹”,这丹也分等级,有高中低阶之说,其中升五级用的是中阶破脉丹。三级升四级有中阶的最好, 实在没有,初阶的多用两粒也能试试, 但四级升五级则非中阶不可了。 七级以后得用高阶的才成, 这个她先不想了。 同时她在几个中阶破脉丹的丹方里都发现了燃灵鬼焰竹和破冥花,把另外的几个名儿同灵药灵植竹简上的一对应, 那玉盒里还剩下的几株灵草也都有了姓名。 ——果然不出所料!老爷子的局, 全是冲着“破禁”去的。 “我可能参与了一个大项目……”齐恬有点激动,由于不能说出来,这激动就更激动了。 万霞那里说是炼丹,实在同从前在炼丹房时候不能比,经常一个丹方先来回来去商议十数日,再找些残次的药料试炼几炉, 最后要上正场了, 其中还有两味料是替代的。 如此数月, 这日万霞一脸激动地进了山洞, 看着她们三个叹道:“你们要是赶紧能到二级就好了!” 齐恬无语, 我们要是二级,能怎么容易被赶出来么! 万霞自己镇定了半日,才道:“我如今有个靠谱的方子,也有可用的灵药,只是没个人能替我炼。” 这里大约能算她的半个秘密基地,她能时不时过来瞧瞧,可是她自己管着偌大一摊事儿,不能整日守个丹炉不露面。“何况我也实在不是炼丹的料……” 这时候司徒佳道:“我们灵力不够,许多丹药炼不成……不过,若是换成药剂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万霞对炼丹药剂这块还真不是很懂,不知道是去问了行家,还是寻了书看了,过了几日再见齐恬几个,就说起了之后开炼药剂的事情。 “药剂不能封存药性,需得赶紧服用才有效果;再来一次能炼的也少;灵力不用那么多,可是耗时候……我倒是无所谓,这样,你们接下来先开始炼药剂,先练熟了再说!”说着话直接扔给齐恬几个一个玉简,里头是几十种药剂的方子。 “得看看你们现在的能耐能炼到哪个层级的药剂。” 于是齐恬几个改弦更张从炼丹换炖汤了。 那玉简里头最低等级的药剂也要炼四五日,昼夜不歇的。同一个方子还不是炼一回就成。 “这就够我们玩半年的!”齐恬同司徒佳和洛丰笑道。 司徒佳点点头:“这个同我之前在下头做的事情有些相像,还挺有意思的。” “刚轻松了那么一阵子,这下又该忙了。”洛丰叹道。前阵子闲,她又能去仙缘楼了,听说又出了几个新的幻境,她这还没玩遍呢,就又开始没日没夜地节奏了。“比在炼丹房还累了,那时候一炉也不过三天。” 司徒佳看了她一眼道:“毕竟之前那么闲的时候,工钱也是比着丹房那会儿给我们的。” 洛丰叹道:“是啊,要一直那样多好……” 司徒佳便没再说话,齐恬则在琢磨药剂炼制的方子与丹方的差别,也没接话。 三个人相处日久,个人的性格大概都有数了。司徒佳心里头一个要紧的还是下界的家里,下一回开仙门不知道要几十年之后,她一直在努力,就是为了到时候能给家里递送点东西出去。至于金丹破界什么的,她现在可不敢想了。 齐恬心里的事儿没法明说,她眼前就是想要赶紧升到五级,逃离这里,再从“外面”看看明白,这个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相比她们俩,洛丰是真正“活在眼前”的人。她没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儿,也没什么好惦念的人。她就想眼前过得舒坦点儿。所以一样的工钱,她希望能少干点活儿,越闲越好。闲了她好出去玩去,与现实的“无趣”相比,幻境里可丰富多彩得多了。 人心有念,念有天成。 看来还是洛丰的心愿灵一点,她们这头一个药剂连炖了三锅之后,就闲下来了。一歇就歇了七八天。之后才开始第二方,再后来一个方子也不用三锅五锅的炖了,最多两回,中间一歇少则六七天,多则十四五日,简直不要太闲。 齐恬跟万霞笑言:“我们这样上工,都对不起您给的灵石。” 万霞不以为意:“果然能成,只那一支药,我白养活你们十年都乐意。不在出活的多少上,得用得上才成。” 洛丰这下算舒坦了,又有钱又有闲,在仙缘楼里也混成“前辈”了,许多真前辈在幻境里遇着难题了都要请教她,她也越发能打听到许多或真或假的事儿。 司徒佳和齐恬没地儿可去,便是没药剂要炼的时候,也喜欢去那“洞府”里待着。 边上有忙别的东西的人,能帮把手就帮把手。 这日司徒佳帮着一个前辈整理灵植种子,十分麻烦,全靠神识一颗颗挑拣。中间歇息的时候,几人闲话,其中一个道:“这回该七界来人了,轮着谁去?听说已经有几家找来送东西了……” 司徒佳不解:“七界来人?” 那人道:“是啊,你们不是六界来的么……” 之前乐蕴说过这里八成的人都来自下界,不过都来了这里就不说从前了,现在听这这话,怎么这来处还不止自家那一处? 司徒佳问起来,几个人都笑了:“外头不兴说这事儿,我们也不知道各界都什么名儿。寻常说起也就按数字排个彼此。怎么会只你们那一处?几十年一回,能来多少人,连我们一个城都不够呢,何况还有那么许多城。光一世一衡就有四十九个城参加呢,你算算。” 司徒佳忙问:“那一共有多少个能过仙门的界啊?” 大家都摇头:“那可说不清了……就我们知道的,来我们这里的按批来说得有三十多个吧?还有一回同一回之前隔得太久的估计还没排数。” 司徒佳强自镇定下来,问道:“您说的那个……那个送东西……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往下界带东西下去?” 她怕自己问的东西太犯忌讳,小心翼翼的。 那几个都笑笑:“这事儿也不少人知道了,能进了这里的都不是外人,你不用这么小心。” 一个道:“就是在这里有点根基的人家,想到时候能拿点灵珠丹方什么的下去,来托这里管门的到时候行个方便。” 另一个道:“其实好多也是白下功夫。先这里送了东西铺好了路,他们下头还不一定能有人上来呢。光上来还不成,还得能转身下去,那才能带东西不是?又不能朝着那仙门扔……” 司徒佳想起了东方家和南宫家,又道:“那能不能托能下去的人,给、给别家带东西的?” 几个人都摇头:“这个太不靠谱了。谁知道哪个能上来哪个又能下去?你托谁好啊……再说了,就算你通过看门的人去挑个可以下去的托付,那他下去了之后到底有没有给,还是自己留下了,这都保不齐不是?没听说过有这么干的……” 虽然他们都说没听说过,可司徒佳却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一个劲儿琢磨开了。 下一次天门开不知道是几十年之后,现在看来,自己寿元尽时能不能修到五级都难说,更别提什么金丹真人了。那还不如趁这些年,把这个守门的事儿弄弄清楚,要是到时候自己家那边仙门开的时候,能轮上自己守门,那不就成了一大半了么! 回去她就紧着把自己这心思告诉了齐恬,齐恬听了不置可否。现在她还没弄清楚这地方到底算个什么来历,还有光看底下那些人家的作为,是不是真的靠灵珠靠实力就能改天换地的,或者说,那些大家族是不是还承担着别的什么任务……“半仙”这个事儿一直让齐恬觉得还有深意。 不管她怎么看,司徒佳是奔着这条路去了,尤其在知道那几个前辈当中就有负责过几回看门的时候,更是没事儿就跑去帮忙,企图混进圈子的意思昭然若揭。 如此各忙各的,这日又要开炉炼制药剂。到了那里,细说了一回这次的方子配料和各样讲究,动手之前,万霞忽然问齐恬道:“你当时得的小生灵丹,你分给旁人了?” 齐恬一愣,没明白万霞好好的问这个干吗,便点头道:“是的。” 万霞笑了,饶有兴趣:“你分了她们俩多少?” 齐恬见她知道自己分了洛丰和司徒佳的,便老实道:“一人一瓶。” “嚯!”万霞挺意外,“你还真是够大方的!你知不知道,这一级升三级,有足够的生灵丹就有大半的把握。尤其是这个小生灵丹,铺子里和柜上也不是常年有货的。你这就分出去两瓶,自己要升三级可就差了一瓶了!” 齐恬道:“我们三个是合炼丹药的,我升二级了,她们要是没有,那还怎么合炼……” 万霞呵呵乐起来:“你这孩子还真是死脑筋,合炼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难道能合炼一辈子?修路都是各人的,你这相当于把自己的梯子给了别人了。嘿,也是来的日子浅,忽然撞大运了,觉着丹药挺容易得,没准什么时候跑一趟蛮草界就又能捡个破冥花吧?” 齐恬心说我还真的撞大运了,不过我不能告诉你。 万霞说完又转头对洛丰和司徒佳道:“你们俩也是撞大运了,遇上这样的二愣子。” 齐恬觉得这话再说下去司徒佳和洛丰难免多心,便问道:“前辈能看出我们所用的丹药?” 万霞摇头:“你们又没有当着我的面吃,怎么看得出来?” 齐恬道:“那您刚才怎么……”难道是诈我的? 万霞笑笑:“我知道,我知道那是因为有人说了呗!”说着嘿嘿两声顾自己走了。 69.各有各忙 万霞走了, 她们这里就尴尬了。 洛丰涨红了脸道:“是我……前日在仙缘楼里玩, 有人说我灵力好似比之前强了许多,不太合理。毕竟……按着时间算, 我吃不了多少生灵丹, 说我作弊。我便把你给我丹药的事情说了……不过也没人信……” 齐恬道:“这事儿本来也瞒不住,到时候一升级不是都明摆着了么。” 洛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加上当时一着急,所以就……” 司徒佳道:“现在倒不是这事儿说没说的问题, 之前是说了也不信,现在只怕真的有人信了, 之后还不定会出什么事情。” 齐恬也道:“你们两个进出也注意着点儿。” 之后的五天四夜都花在了炼制药剂上。药剂一成, 万霞过来看了,笑道:“难得, 我还当你们要吵架把我这鼎砸了呢。”试了药, 又道,“还是中上品,真不容易。” 看看齐恬:“怎么着,是还没想明白,还是真不后悔啊?” 齐恬摇摇头:“我们三个灵力都涨,才能给您炼更高等级的药剂呢。” 万霞笑起来:“好, 好, 有点意思。” 起出了药剂, 万霞拿瓶子一装, 对三人道:“去吧, 什么时候再炼下一剂我再同你们说,这回让你们多歇几日。” 说完了还一人给了两张灵符,“这个拿着玩儿吧,进去出来的能快着点儿。” 三人都谢过,万霞便顾自己走了。 司徒佳看看俩人:“回去吧?” 洛丰点点头,抬脚要走,却见齐恬一个劲儿往边上看,便也停了想来,刚要问,齐恬先开口道:“你们先回吧,我再待会儿。” 那个管过仙门的前辈今天不在,司徒佳便点头道:“那我们先走了。” 齐恬还多问一句:“那什么,你们……你们有闻到什么味儿没有?” 那俩动了动鼻子,都摇头,齐恬跟着深吸了几口,笑道:“成,成,你们去吧,我就呆在这儿了。” 出了门,走了一段,洛丰便道:“我是不是又做错事儿了?” 司徒佳乐了:“怎么说又?” 洛丰叹道:“齐恬分我们丹丸的事情是不是不该同别人说?我起先也没打算说的,可后来……再说我想想,反正这事儿迟早也瞒不住,再说了,我说了她们都还不信呢……” 司徒佳没有说话,等进了屋子,才道:“你以后进出也要小心些了,这小生灵丹,惦记的人可不少。” 洛丰看司徒佳一眼:“那我不是把你也给害了?” 司徒佳摇摇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都当心着点的好。” 两人一分开各自回屋,司徒佳便开始静心炼化丹药,洛丰也这么打算的,只是那心总也静不下来。 刚才她是决定了这阵子都别去仙缘楼了,或者索性等大家都升了二级了再去。可现在一个人一呆,又静不下心来修炼,真这么一待好几日,只怕得吃清灵丹了。 “算了,现在说都已经说了,信的信、不信的不信,反正就这样了!再说了,我要说了那话就不去了,只怕当真的人反而越发多了呢。我还照常,该去就去,说不定还能去去她们的疑心!” 自己念叨了一会儿,觉得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实在憋得慌,便还出了门,往仙缘楼去了。 司徒佳感觉到了门上的动静,神识一扫,见是洛丰,叹了一声,便仍顾自己修炼起来。 又说齐恬怎么好好的就挪不动腿了呢,只因她炼完了药剂,习惯性深吸一口气,忽然好似闻到了一股汤面的香气……不提断食那阵子如何水米不打牙,只在下界当富翁的时候她也只喝菜汤了,好歹托司徒故的福,尝过两口椒盐土豆的滋味,那就是最接近主食的待遇了。 哪想到,现在,眼前,秘密基地里,居然闻到了面条的香味! “我可能快解放了……”齐恬心里默默流泪。 扇着鼻子往香味来源处凑去,眼看近了那锅,却被一个二级的前辈一把拦住了:“当心,那玩意儿可毒。” 齐恬:…… 我是得罪了土地神吗?!…… “前辈,这、这是个什么东西?我闻着跟我们那里的东西挺像。”这是实话。 那人道:“这里头好几样料,七长青、刺儿茅、风和落圆叶、狼牙尖子粉……” 齐恬又问:“那什么,这些都有毒?那怎么还搁一块儿熬呢?” 那人道:“七长青和狼牙尖子粉有毒,这是在制它们,要不然入丹怕带毒。” 齐恬一听说不是都有毒的,心里就升起了希望:“那个,那还有剩的料么?我想看看……“ 人家一指边上:“喏,都在那儿。” 这馋嘴的胆小鬼一边往近前挪一边问:“前辈,这个不吃,看看、闻闻没事儿吧?” 前辈都惊讶了:“你要看什么啊?还得什么闻?你神识看还不成?” 齐恬羞愧而坚定:“我刚闻到你这里煎煮的气味同我老家挺像,所以想闻闻看到底是哪个的滋味。” 前辈挺意外,只好答她:“哦,那应该没事,入丹都是吃的。”见齐恬那急色相,忍不住加一句,“你都得了仙身了,还老想着之前的事儿可不好。会损伤道心的,对修行不利。” 齐恬郑重谢过人家的提点,才忙着跑去研究那几样灵药。 都在一个灵植袋里分堆放着,齐恬一样取了一株出来,闻了又闻,看了又看,好容易确定了散发食物香气的两样,拿过去给前辈看:“请问这两个是什么?” 前辈看一眼道:“到底是灵植园里比试拿了第一的,眼睛准,这就是七长青和狼牙尖子粉,最毒的两样。” 齐恬觉得有一阵萧瑟秋风自头刮到了脚。 但毕竟是齐恬,毕竟是汤面的香气!她能这么容易放弃么?! “前辈,这个……能给我一点不?” “你要多少?” 我要够做一碗面的……这话没法儿说,“我各要一瓢就够了。”指了指边上的玲珑瓢。 “各给你两瓢的!”前辈就是豪气,给她装的时候低了声道,“往后有好的药剂,要有得多,也记得分我点儿啊。” 有的药剂万霞只拿走一部分,剩下的怎么办她也不说,齐恬她们都是拿个东西一装就放在边上了,因不知道到底是干什么的,也不敢冒险试吃,只好如此。 现在听这位前辈这么说了,齐恬赶紧点头:“今天的就还剩点儿,我给您装过来?不过我们不知道那个是干什么用的……” 前辈一笑:“那肯定是不知道的,咱们一块儿参详参详也好。” 齐恬接过了这位给的鲜药,就把今日剩下的药剂倒了半瓶与他,俩人各取所需,眼看着是条合作的路子。 这就算搭上了线了,齐恬又问前辈:“现在万霞前辈没给我们派活儿,我能自己在这里试炼东西么?” 那位笑道:“空着的鼎那么些,你随便挑一个炼去呗。反正这里引的地火,用不用的都一直烧着。” 说着帮齐恬挑了个最简单的丹炉,又教她单开火眼的方法,见齐恬就想炼方才那两样材料,便道:“这两样都是有毒性的,你试炼一下去毒克毒倒好。要去毒,单这两样可不成,你得用些别的辅料。要什么过我那儿拿就行,别客气。” 其实这里面的东西不管是鲜药还是药剂,哪有他们的?不都是人万霞的么!可这县官不如现管,不看东西在谁名下就看哪个能伸手够着,前辈的东西倒成了他们相互间卖好的玩意了,找谁说理去! 齐恬自然不想要别的什么东西,他们那个“去完毒”的药料,早就没有一点香味了,她还摸了一口尝尝,就跟吃了一口石灰似的,她要那个干吗! 抓耳挠腮的,可她也没办法去问人家:“这有毒的两样怎么做能又好吃又没毒?”这里没人这么吃的! “看来只能自力更生了。” 只煮了一锅,确定就是这两样东西混一块儿的味道勾她的馋虫,生生忍住了先尝一口的冲动,赶紧回去翻玉简研究。 耗了几天功夫,把那几个说灵药和炼丹制剂的玉简都翻遍了,也没寻着一个合用的法子。 “莫非是天要亡我?!”齐恬心里又酸又凉。 照理说她这狗屎运的身上又有法宝又有灵丹的,这日子还不好?怎么就死要那一口吃的呢!她也无数次这么问自己了,她也想劝自己放下。可这一闻到点吃食的味道就灵魂震颤的劲儿骗不了人,她就是放不下。她就是死惦记着那一口吃食,无比想念食物塞满了嘴、肉香面香充斥鼻腔,大嚼一番咕噜咽下的滋味感受。 本来没寻着可吃的也罢了,现在忽然两样香气扑鼻的就放在跟前,偏偏有毒,她这心,是再也安静不下来了。 枯坐了半日,长叹一声,这样不行啊。 想炼化丹药都静不下来,便又捡起那本看得叫人犯困的《无用经》来。 却是天无绝人之路,这无用经里头居然有说到这灵植毒性的篇章,那理论听来还挺有意思。 它说,“世上本无毒物”,所谓的毒,不过是某一种能量的偏性太过厉害,受者自身的能量无法化解这番偏向,最后打破了“生”的平衡,才成了“毒”。 所以对筑基来说的“致命毒物”,元婴炼丹时候就随便用,至于到化神,那就根本无所谓毒物一说了。 而且它里头还提到,因修者自身也有偏性,所以这一样的“毒物”,对不同的人来说“毒性”也不同。 还从这个“毒性说”引申到了“丹药”,称“普适之丹即为毒”,因人人偏性不同,却用同一种丹药去治,自然就会产生余毒,所以真的丹药都该是一人一丹的“精丹”。因此要说一个人丹术如何,端看此人对自己的理解到了什么程度…… 说到了这里,自然要提到如何“试毒试丹”的问题,里头提道,最根本的方法就是“神灵法”,同时用神识和灵力,既见“药之灵性”亦见“自身灵性”,才能在炼丹和服丹的过程里,加深自知并提高丹术,“是为沿道而行”。 齐恬不管里头那许多道理,她只想知道怎么控制灵植的毒性,怎么能吃进嘴里。 是以也不顾那句“续练百年,当有所得”,便先拿出一株灵植,开始试用起那灵识共探的法子。 70.得寸进尺 她们进了灵植园, 就上过灵力和神识的课。后来上工的时候, 灵力重在“力”,神识只在“识”。比方说炼丹的时候, 用“灵力”可以调节火势, 而“神识”用来跟踪查看丹液的炼制情形。 神识所察到了什么程度了,手上就该用灵力打出对应的法诀,助力丹液炼化。所以熟手来说,都不用想的, 神识所见,灵力所动, 早就深入骨髓了。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炼丹房里说齐恬她们合炼的方法,不利于之后的发展。 因为齐恬三个能耐不济, 她自己神识厉害点, 所以索性把神识的监察和法诀分开了。有时候是她发信号给那俩,通知她们打法诀的, 她神识不济的时候,再换旁人。因神识恢复的丹丸少而且贵,所以她们不得不出此下策。 可如今那《无用经》上所言,却是要用自己的灵力融合灵植的灵气, 再用神识探其差异变化,以此知其性与己性的生克损益。 说得容易,就头一步, 灵力怎么融合进灵植的灵气就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灵力那是用来干活儿打架的, 现在去撩一株小小灵植的灵气, 怎么融合?只看齐恬面前一根半蔫的灵植东飘西荡的,这就是她“灵力”的作用。刚已经不小心揉坏了几株了,把齐恬给心疼得。 “这特么要怎么弄?!”齐恬忍不住焦躁起来。 一边玩着灵植漂浮,一边接着翻脑子里的经书。说来说去,就在个灵力的控制上,能将自己的力再化为“气”,才能与一样是“气”的灵植灵气相融。 齐恬忽然想起自己之前引灵入体的情景来。自从趁了小生灵丹,加上失了那处引灵的“宝地”,她也败家起来,许久没有好好“吃白食”了,都靠着炼化丹药来增加灵力。 现在说到要化力为气,她倒又想起来了。就那么试着把一丝灵力在周身一圈圈运转,渐渐漾开了一些似的,再从指尖慢慢放出去,就见刚在桌上“歇下”没多会儿的灵株忽忽悠悠又浮了起来,还在半空里打上转了。 “嗐!”齐恬这口气一泄,那灵株便又直直落了下去。 这灵气相融,动的只该有气,哪有灵株跟着来回的,果然还是不成。 “不过比刚才总好点了!”齐恬没别的,就是心态好。反正现在自己说了算,自己说有进步了,那就是有进步了,不接受任何反驳。 又重新回想灵气入体的样子,体会那点点灵气的轻盈散漫。再试着把已经凝练的灵力反化出去。 随着功夫越做越细,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心已经静的没有一点别的杂音了,而同时,她刚吃下去的那粒小生灵丹的炼化速度却在加快。 好似一迷糊,或者是走神了,还是打了个盹,齐恬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股子力,忽然她打心间散出去一股流星雨似的灵气,与桌上已经快成菜干的灵株的灵气汇在了一处,而那灵株并不曾动弹分毫。 “我、成了!”心里一高兴,“忽”,那灵植直接站起来了…… “哎呀!”齐恬好懊恼,眼看着就要成了,怎么一高兴又给使大劲儿了呢! 没事没事,这才试了多半天功夫,有的是时间,赶紧再来几把! 这么想着,忽然有万霞的传信,“歇够了吧?开炉吧。” 齐恬一愣,收了东西,一脸懵圈地出了屋子,见司徒佳和洛丰都在,便问:“这才歇了多会儿啊,就让开炉了。” 洛丰笑道:“先还说我贪懒呢,现在看看你!这一歇七天,还没歇够呢!” 齐恬“啊”了一声,“什么?七天?” 司徒佳见她不是玩笑,便道:“是快七天了,你回来得晚,十足算的话,六天半吧。” 齐恬眨着眼睛,一脸若有所思的懵,把司徒佳和洛丰都逗乐了:“怎么了?你不会吃了几粒回梦丹吧?” 齐恬一抹脸:“我修炼入迷了,以为就过了大半天。” 司徒佳道:“这是好事儿啊,能入迷,修炼效果都比寻常强些。” 齐恬经她一提,发现之前吃下的小生灵丹早就化没了,赶紧又掏出一颗捺嘴里,三个人这才往万霞那里去。 这次的药剂挺复杂,比之前的方子多了一倍的药料种类,得分批添加,而且炼程也长,得七天。 万霞大概给她们说了一下,便道:“这个可要紧,而且里头有两样材料还不好到手的。你们替我用心炼了,等成了,我好好谢谢你们。” 三人连道不敢,之后便开始合力炼制。 齐恬到后半程又吃了一粒小生灵丹,司徒佳和洛丰都颇感意外,只是炼制药剂虽比炼丹好些,那也不是闲聊的时候。 等这一炉炼完,万霞来验药,一脸的喜色。 不仅把药剂都给装走了,还给了齐恬三人一人一个储物袋做奖赏。 齐恬觉得这回的药剂估计挺稀罕,便把丹方记了下来,还多留了个心眼,把炉底的药渣也收了起来。她现在手里有玉简,但是真的药材见的却少,更有许多时候万霞八种药材只拣要紧的三样大概说个名儿,她胡乱一听,都对不上号。 现在知道这里头没准不少能吃的,她可得上心了。 司徒佳和洛丰一走,之前同齐恬“交易”的那位前辈便又蹭了过来,听说万霞这回都装走了,还挺遗憾,他道:“上回那个,我找人看了,说是益骨填髓的。”压低了声儿道,“也值几块灵石呢……”说着就要往外掏,“咱们一人一半。” 齐恬赶紧摇手:“之前前辈不要的,我们都拿个东西随便一装,过了药性就只能倒了,也不知道干什么使的。您这是变废为宝了,那是您的本事,我们可没出力。您踏实收着吧,赶明儿我有什么想找的药料,还得求您呢!” 那位笑了:“说什么求,都是自己人!” 等这位一走,齐恬想了想,索性把那炉底剩下的废渣浊液也装了瓶子收了起来。这东西换不了灵石,拿来练神灵法也好啊。 又去看人家那里有什么多的用不上的灵植,要了几株,便赶紧回去接着练功去了。 刚进去,就见司徒佳和洛丰都在那儿坐着,没回自己屋里。 一见齐恬,便问道:“你现在一颗小生灵丹只需要五天多就炼化了?” 齐恬自己倒还没算这事儿,之前在炼制药剂的时候,发现小生灵丹炼化完成,便又续了一粒,如今一听还真是的。便摸着自己脑袋道:“我厉害了啊……” 那俩看了直摇头,司徒佳道:“你赶紧看看,到底是炼化得快了,还是散失得多了?” 齐恬自探了一番,点头道:“是真的快了,散失的同之前差不多。” 司徒佳点点头:“那就好。方才就想问你来着,那里人多,便没开口。” 这里洛丰看看俩人,一脸的纠结。 齐恬便问她:“怎么了?” 洛丰闭了闭眼,叹道:“那天回来,我在屋里待不住,就又去了仙缘楼。玩了两天出来,路上一直挺要好的一个炼坊的前辈跟我开口想借几粒小生灵丹。她说她现在急着要突破三级,咱们这里的三十六分丹太小了,效果不好……” 齐恬和司徒佳都没说话,洛丰顿了顿道:“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齐恬便道:“我送你的丹丸,送了你便是你的了,你自可全权做主,倒不用顾忌我什么。” 洛丰道:“我怕我真的给了,那就坐实了你果然分了我们丹丸,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人缠上你;再一个,我给了这个了,再有人来问我要,我还给不给?可眼前若是回绝了,说我没有这个,到时候我们一升级……那就……” 司徒佳道:“回绝了为什么要说你没有?你只说你有小生灵丹,只自己如今都不知道够不够用,等到时候若有得多,再借她。这样不成?” “啊?”洛丰犹豫了。若是自己明明有,却不借人家,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这样的话她不知道怎么说。 齐恬道:“这个你倒不用替我担心。若是有人听了信儿找上我,我就说不给呗,他还能抢是怎么的。” 司徒佳也点头:“我也是一样。” 洛丰见她俩笃定的样子,心里越发没底了,“要不,要不你们……”她想说“要不你们替我说”,自己都觉得这话不像话了。 司徒佳便道:“果然要小生灵丹,城里铺子里便可以买着;若是借,在丹房药柜那里就能借;理是理,人是人,这事儿还得看你自己。” 齐恬则一句多的都没有,只说:“你不用顾忌我。”便先回屋忙着做灵植漂浮去了。 这里司徒佳有心再劝两句,想想洛丰说的“一直关系挺好的”,便也住了口,拍拍她肩膀也顾自己回屋了。 留下洛丰一个越发拿不定主意了。 既没主意,只好往后拖延,她也不敢再去仙缘楼,便只在屋里待着。 可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更何况她这个和尚就在庙里坐着。没过两日,人家直接找上门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说的,到了,洛丰还是借了她十粒。 “她想借二十粒来着,我说我拿不出那么多。” 司徒佳没忍住:“二十粒拿不出,那十粒你也可以这么说啊。” 洛丰抿了抿嘴,叹一声道:“往后总还要打交道的……” 司徒佳笑起来:“怕就怕在往后还要打交道呢!” 十粒听起来不多,可她们这里的生灵丹一瓶才十粒,十八粒才抵了一粒小生灵丹,洛丰这是一下子借出去十八瓶药园的生灵丹,“以后谁再来都不借了!”她想想也有些心疼的。 71.茫然升级 洛丰自己借了丹药出去,就怕会招了旁的人上门烦扰了司徒佳和齐恬。结果几个月过去, 只有上门找她的, 找那俩的一个都没有,洛丰都觉得奇了怪了。 “我们又没什么相熟的人, 哪个能说同我亲近到来周转两粒丹药的。”司徒佳解释给她听。 齐恬比较直接:“打从我撅了同是异界人的邀请, 我就算‘恶名在外’了。再看我得罪过的人, 谁要跟我亲近啊不定吃什么瓜落呢……也就你们俩,逃不脱……” 这几个月把她们仨也累得够呛,万霞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忽然拿了一叠方子叫她们炼。再看那方子,上头只标着“甲乙丙丁”, 连个具体的姓名都没有。 从前是一炉完了歇个三四天的, 有时候多了甚至能空半个月。这回好了, 一炉完了, 换个炉子接着来,连等凉的空儿都省了。 洛丰都快被憋死了, 司徒佳则比着之前闲着的日子算,现在忙一阵觉着也不算吃亏。 只齐恬高兴了。她高兴啥?灵植药料多啊! 这一炼密集了,那材料的数就有些乱了, 她这里捡一点, 那里掐一枝, 搜罗了不少样的东西。同时还把那些方子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加上她的神灵法初见成效, 便在这些药料上胡乱试起来。这一试不要紧, 她发现同样的药料, 在有的方子上标的是“甲”,在另一个方子上标的可能就是“癸”。 难道是按着分量排的?一细查也不是。那就只能是为了保密起见了。 “万霞前辈怎么细心起来了……”这位前辈向来是出了名的直性子坏脾气,之前炼了那许久的丹丸和药剂,也没见她做过这样功夫。起初的方子拿来还同她们商量看是不是要修改呢。现在可好,是什么都不想叫她们知道了啊…… 她打算她的,齐恬琢磨自己的。 好容易这几个方子都炼完了,万霞才算停了下来,说让她们踏实歇一阵子,什么时候开始再行通知。 因如今万霞时时来看,炼出来的制剂也全都带走没剩的的,齐恬也只能捡点炉底浊液层的残羹冷炙,自然也没什么好处能给那位同她做“黑市”交易的前辈了。 好容易闲了,她又关进屋里接着练她的神灵法去。 如今她已经能用灵气渗入灵植的灵气了,只是要完全相融还差得远了,她现在同时散出神识去,能看到这两种灵气的相互作用。——这可太稀奇了,有趣,那灵气在一块儿就跟俩活物似的,有相惜相斥,有相生相害。 这时候她倒把之前“去毒”的事儿扔一边了,一心想把这灵气间的爱恨情仇看个明白。 灵植试过一轮,没得玩了,就开始试药渣和浊液。 跟灵植的灵气相比,这药渣和浊液的灵气就比较沉闷稳定没有什么生气,也就没那么好玩。 等把浊液也挨个试完之后,她才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来。 “这些应该是没毒的吧……”浊液是提取药剂之后剩下的浑浊部分,杂质太多,但也有药性。 一则好奇万霞这一次连着炼制几个相差不多的方子到底是为什么用的,二来也急着想知道这灵气相融时候的状态和毒性的关系,齐恬决定拿自己做个试验。 她先把几样浊液挨个标好顺序,先用蹩脚的神灵法测探一番,记录下灵气相融时发生的情形,等所有的都记录完,再按照灵气相生的程度从高到低排好,然后开始试药。 为着安全起见,先拿了同自己灵气相合度最好的一剂药,滴了几滴到嘴里。据说层级越高的修者炼制药剂,产生的浊液和渣滓越少,齐恬现在的能耐可没法子“提纯”浊液,就凑合着尝尝吧。 几滴药剂一落肚,很快便化成了丝丝灵气,同时有一层浊意跟着往外泛。 齐恬略加导引,那几缕灵气便汇入了经脉,只是这些灵气似乎跟生灵丹的灵气不太一样,透着那么股子活泼劲儿。“这是药剂的缘故吧?”齐恬知道药剂比丹丸的效果来的快,“这家伙要是中药似的来一碗,还不直接把经脉撑破了!” 过了好一阵子,果然那药剂并没有产生什么不妥,齐恬便放下了心,把试药的情形也都记录了下来。这才去拿灵气相合度排第二位的浊液来试,一番体察,依样记录。 等试到第六样的时候,齐恬感觉那浊液的灵气有些霸道,在自己的经脉里闹得自己挺不舒服,便赶紧停了下来,一边缓缓运转自身灵气裹挟消磨它,另一边赶紧去无用经上查,看这灵气偏性太大的自己该怎么办。 结果就找到一句,“抗之两异,从之乃一”。齐恬头都大了,这灵气的偏性是天生的,怎么抗怎么从? 瞎琢磨时候,那点灵气已经在她经脉里翻江倒海了,齐恬赶紧引灵企图压制住它,忽然想到,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抗”?那所谓的“从”又是什么? “如果这是我自己的灵气,那该怎么办?如果这是前辈灌注给我的高阶灵气呢?……”她努力转化成场景来启发自己的思考。 不管它?跟着它,由着它! 忽然她心里一松,放下了紧张,把自身的灵气散平,只由着那股“异气”四下游走。渐渐的,齐恬发现那异气也不是随便跑的,它只在几个小漩涡处捣乱,而那些灵气漩涡随着它的经过似乎也发生了变化。 也不知转了多久,齐恬经脉内的酸痒刺痛才算平息,而那股“异气”已经合入了一个小漩涡随之盘旋升降,好似那漩涡自生的一般。 齐恬松了口气,再看无用经后头一句,“偏性至巨时,抗之必死,随之亦亡”。 一身冷汗……幸好自己只吃了两滴。 看来第一这个神灵法测“毒”是真好用,第二这偏性与自身相克的真不能轻易玩,容易玩完。 刚得出这个结论,忽然发现那个吸收了“异气”的漩涡好似急需大补一般,引得那小生灵丹的一团灵气急速被炼化,一股股往漩涡汇去。刚吃了两天的小生灵丹居然就这么化没了。 齐恬赶紧又吃了一粒,漩涡速度不减,看这个样子,大概也就够大半天的。 好在过了一阵子,那漩涡的速度见缓,这一粒小生灵丹到底炼了三天才完全炼化,这也很了不得了。 可是齐恬那“灵气相克者不能吃”的信念却有点动摇了…… 毕竟那两滴虽痛苦,可结果看来挺不错啊,尤其还加速了炼化生灵丹,且漩涡增大,意味着灵脉也拓宽了,这不是升级的康庄大道嘛! 终于没忍住诱惑,她又来了一滴,这一滴驯服之后,她又来了一滴…… 这么着,没过几天,那一瓶浊液就叫她都给吃没了。 至于这“浊液”的“浊”,体现在她身上,就是满身贴皮出了一层淤泥似的黑垢,一边洗一边她就想起了下面半仙们的居处没有恭桶只有浴池的话来。看来他们换了身子,也一样吃不得烟火食了,而下界的那些所谓丹丸,只怕不管怎么低杂的,都杂得比眼前这“浊液”厉害,他们自然也只好不停地洗澡了。 接下来还有几瓶偏性大的,她还有些犹豫。一边怕偏性太大一下子把自己玩死了,另一边又怕这药剂不同别的,越放药力越低,到时候自己想用都没法用了。 又贪灵气又贪生,贪得苦啊。 先冷静冷静吧,正好又一粒小生灵丹炼化了,便又续了一粒。 结果这粒丹丸进了腹中,自己都没费劲,立时就化作了灵气开始往经脉里钻,眼看着那丹丸就要化没了,齐恬便又加了一粒,照样如此。 齐恬忽然想起之前无用经上说的,“聚灵破壁是为升级”,“这是要升级了?”她心里挺疑惑,毕竟手里的小生灵丹还剩小半瓶呢,不是说好了一瓶小生灵丹才升级的么! “会不会是那些毒液起效了?”又担心上了。 可这时候也管不上那些了,灵力若是不续,就好似在干抽骨髓似的,齐恬只好一粒接一粒地往嘴里纳生灵丹。前后一共填了七粒,才算成了,一团灵气在各个大小漩涡的拉扯牵引下分做数股,各归各路。 随着经脉里灵气的增加,那经脉的边缘似乎模糊了,齐恬感觉身上有的地方热,有的地方冷,冷的地方越来越冷,热的地方越来越热,直到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忽然哪里的隔壁破了,灵气汹涌而过,把刚刚还尖锐异常的冷和热都变成了一阵无比舒服的温凉感。 齐恬在那里盘坐着,这阵感受从头至脚席卷全身,似乎每个毛孔都舒坦地叹了口气,整个人连身心带神魂都泡在了一种温柔而充满希望的能量中。其安适宁和难以言喻,若是可以,齐恬真想一直停驻在这一刻。 等这阵能量彻底消退,已经是两日以后了。齐恬一边感受着自己体内成倍增长了的灵力,另一边适应着因为神识大涨引起的“知”上的变化。尤其那无用经里的几句话,现在似乎又多体会到了一重意思似的。 再回想那一番感受,齐恬叹一句:“难怪你们只要这样一个身子便好,同这滋味想比,什么吃的玩的确实都没意思极了……” 正感慨,一道讯息传来,齐恬心里一动,“韦蔷前辈。” “速来旧日炼丹房一见。” 从前齐恬见韦蔷,除了她和桐江的院子,另外还有炼丹房里头的一处偏僻屋子,知道韦蔷说的就是那里,便赶紧去了。 到了里头,没见着桐江,韦蔷还是旧日打扮,只是神色多了一份苦意和深思,齐恬行了礼,韦蔷也没有多的寒暄,直问道:“万霞之前让你们给她炼了些什么?” 72.滚水乱粥 又细看了一眼齐恬, 面带讶异:“你升到二级了?” 齐恬点头:“好像是的……刚有一阵很舒服的劲儿……您看我是真的升级了么?” 韦蔷都乐了:“真是个愣子!自己升没升级不知道?” 齐恬笑笑:“我听说我们升级没那么快的, 只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是谦虚的,韦蔷倒真的皱起了眉头:“是有过境界倒退的……不过那可不多见, 你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齐恬心里一震, 韦蔷嘴里说的“不多见”,可自己一说她就想到了,可见也不是那么稀罕,这事儿看来还得细打听打听才好。 韦蔷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摇着头道:“我晓得你为了升级不惜丹药,连炼丹的时候都在同时服食生灵丹。不过……便是如此, 到底你拿到小生灵丹也没多少日子, 算来都没吃完一瓶吧?居然升级了?” 齐恬心里狂震,尴尬道:“所以晚辈也疑心, 这、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升级了……” 韦蔷摇头笑:“你们异界人, 人人不同,又没什么前例可循,我也不敢打包票了。升级了总归是好事。” 齐恬一脸郁色,正想再问,却听得韦蔷紧接着道:“说正事儿,这阵子万霞叫你们炼什么了?” 齐恬不敢迟疑, 忙答道:“在灵植园里做了几日从前的旧事, 便去了万霞前辈安排的一处所在, 三个人接着合炼丹丸。炼了些日子, 想是我们本事不够, 又开始炼药剂,一直到现在。”略停了一下,又道,“还要谢过前辈厚赐。”这说的是最开始万霞带给她们三个的储物袋。 韦蔷面色复杂:“那时候晓得你们遭了连累,只是我们自顾不暇,实在分不出精神来了,也只好给点东西……经了她的手……原是信了她……” 齐恬不知事情就里,不好接话,只一边恭敬站着。 韦蔷又问:“最近炼了什么药剂?” 齐恬便道:“万霞前辈只给我们配料,按着下料的顺序标号,倒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韦蔷叹一声:“她自来行事周密……只是这一回,也不知道……” 万霞自来行事周密?沉默不语的齐恬心里有几分意外。 韦蔷看了她一眼道:“万霞……升了四级了。” 齐恬一愣,忽然就想起了自己试过的那些浊液,心里有了个模模糊糊的想法。 韦蔷接着道:“你们多半知道,升级,起初最要紧是生灵丹,后来就没这么容易了。别的需同生灵丹同服的各样丹药不说,最要紧是一粒破脉丹。你升二级,有没有这个还好说,升三级,有没有破脉丹就得差出天地来了,再后来,没有破脉丹根本不可能突破……” 不知想到了什么,韦蔷面色越发沉了,嘴里接着道:“这破脉丹也分了等级,低阶的还有处买,高阶的只能等城际比拼的时候按着城去争;争得了,再按这一世里各房的功过,在炼坊丹房等处分;各房园再在自己内部论功行赏。这次我们……就没得多少,加上是我们这边出的事儿,所以,坊里是一粒也没轮到!桐江前辈白白受了一回伤,不说有功,还、还……实在是……” 齐恬在心里替她接了句“欺人太甚”。 “我们手里还有点各处积攒的灵药,想试着能不能自己炼制……信着她,先交给她了……结果、结果一点音信都没有,还当是炼制的不顺利,可现在她自己居然升级了!” 齐恬想起之前万霞那里的桩桩件件,心里叹一声万霞前辈的心思之细密。 “只是如今还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是果然自己试药试出路来偶然得了好处,还是……” 齐恬心里越听越沉,——这俩要是干起来了,自己不就是风箱里的耗子了么?!别说受气,只怕是要来一场碟中谍。她只想赶紧升级早日离开这个破地儿,可没有想要抱腿站队图什么荣华富贵从龙之功啊…… 果然。 “下回再让你们炼什么,你记得取点药剂出来,我倒要看看她究竟在捣什么鬼!” 齐恬只好道:“晚辈遵命。” 临走前问一句:“桐江前辈伤势可好些了?” 韦蔷凉凉看她一眼:“怎么着?想掂掂分量,比比哪根枝儿更高?” 齐恬道:“晚辈几人能有今日,多拜前辈和桐江前辈所赐,之前只听万霞前辈言说了几句,如今……也不知可信不可信,所以才敢多此一问。” 韦蔷面色好看了几分,缓缓道:“放心吧,奸人得势也长久不了,前辈毕竟资历在那里,只能养好了伤,冲击五级,往后自然万事顺遂!”又看齐恬一眼,“你也不要恼我话不好听,如今我也是见多了人走茶凉之事……但愿前辈没有看错你们,希望你真是个好的吧!” 齐恬连道“晚辈不敢”。 拜别了韦蔷,齐恬心里就琢磨开了,——韦蔷陪着桐江“休养”中,都能对万霞升级和自己三个人在给万霞炼丹的事儿了如指掌,那万霞这“新贵”难道会不知道韦蔷找过自己?她又会怎么做?自己又当如何应对?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齐恬心里苦。 本来升级了是件大大的好事,正该庆祝一番,这高兴劲儿都还没使劲撒开,就先来了这么些糟心事儿。“这就是好事多磨?” 回到了屋里,也没心思练这个那个的,索性接着“读书”。 第二天在厅里一见面,司徒佳便道:“你今天瞧着挺不一样似的……” 齐恬笑笑:“我昨儿晚上升到二级了。” 司徒佳和洛丰都是一愣,紧接着笑道:“还一直担心这个那个的,这不是挺顺利的么!” 齐恬点点头:“我也纳闷呢,不过这一回顺,往后的可说不准了。” 司徒佳道:“这升级的道理都是一样的,升二级如此,往后的自然也如此。”又叹道,“看来我也得加紧努力了。” 洛丰也点头:“我也是……不能再这么傻玩傻闹的了。”忽然想起来,“你那一瓶小生灵丹都吃完了?” 齐恬摇摇头:“没有呢,所以我心里都挺没底的。” 司徒佳道:“你的情况特殊,倒也不用先多心瞎想。从前只听说异界来人升级要多用药的,没准你就是个可以少用药的呢?那不也挺好!” 洛丰也道:“就是,升级了多好啊!对了,你要不要去买几个法诀?你就能去蛮草界打妖兽了!” 齐恬这会儿哪有这些心思,摇头道:“还是先去万霞前辈那里看看吧,这也歇了好一阵子了。” 司徒佳也点头:“你升级了,确实应该先去告诉前辈一声。” 洛丰看看俩人,低头不语。 齐恬笑道:“放心,咱们还一块儿合炼。” 洛丰这才笑了,司徒佳也跟着笑笑,心里却知道这事儿并不是自己几个人能说了算的。 正商议,忽然得了万霞的传信,让三个人去见她,司徒佳便道:“正好,走吧,一会儿还吓前辈一跳呢!” 齐恬心里不是滋味,从前韦蔷找人,也是找她们三个的,可昨儿却只叫了自己。往后自己这心里的事儿恐怕是越来越多,真是说不出的苦。 到了万霞那里,见她衣饰大改,三个人相互看看,齐恬先开口道:“恭贺前辈升级。” 万霞一乐:“还真是,果然是该跟着我的人,瞧瞧,连突破都赶一块儿了。” 又看看司徒佳和洛丰:“怎么你们俩没动静?不是分了丹药了么?难道你们没舍得吃?” 司徒佳和洛丰只好低头:“晚辈愚钝,还当再努力。” 万霞笑笑,细细看过三人,才道:“不错不错,都好好的,都好好的,那就好啊!都是好孩子。” 又看齐恬:“你这都升级了,想不想去炼丹房?” 齐恬赶紧摇头:“不,不,不,晚辈、晚辈还是待在灵植园的好。” 万霞乐了:“你是喜欢灵植园呐,还是乐意跟着我啊?” 齐恬立马道:“晚辈三人还是接着给前辈炼丹的好。” 万霞笑道:“嘿,既说乐意跟着我,那便随我去丹房吧。” 三个人都发愣,边上一个站在万霞身边的弟子道:“前辈接了任状,要去掌管炼丹房了。” 齐恬心里一惊,那炼丹房本是桐江的势力范围,后来桐江出了意外,带着亲信韦蔷闭关休养,便另外找了一个四级的前辈来执掌炼丹房,因这位前辈一心在丹道上,只顶了个名儿却不想揽事,实际的事务却是用旧友的性命表了忠心的岩驹在管。 从昨日韦蔷所言,万霞似乎也挺得桐江信任,如今她升了四级,忽然要去管炼丹房,也不知道是桐江的意思呢,还是她自己的能耐…… 齐恬是真不想进这锅滚水烂粥,别说桐江韦蔷和万霞这里头一笔糊涂账,还有一个摸不清脉的岩驹在那里,进了炼丹房只怕事儿少不了。 可话说到这里了,能由得她们推拒么? 正纠结,就听万霞又道:“不过如今我也没法子一下子把你们都带过去,先你同我走吧,你们俩还在这里踏实待一阵,等升了二级我再要你们过去。算算看,再有个几个月那瓶丹丸也能吃完了吧?” 齐恬心里暗惊,看来自己之前还是大意了,这里怎么人人都干这算人丹丸的事儿呢!幸好自己是异界人,要不然光这丹丸炼化的速度就有破绽。 三人的去处将来就这么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万霞这里又一指齐恬:“你跟我来吧。” 齐恬老老实实跟着万霞到了“洞府”深处的一处小室,万霞又看看她,笑道:“你还真是带了几分气运,韦蔷还真没说错!她喊你问话了吧?这人就是性子急,嘿……” 又道,“问你的话,你可都老实答了?” 齐恬点头:“韦蔷前辈问我们在给前辈炼什么东西,晚辈照实说了,晚辈也不知道到底炼的是什么。” 万霞乐了,拿出一瓶子制剂道:“下回她要还问你,你就把这个给她。” 齐恬接过来收进了储物袋,答应一声,没有多的话。 万霞点点头:“在这里做人,老实点是好的,好奇心也不能太重,可又不能笨,得能干活。你这孩子不错,嗯,成了,去吧,记得明儿到炼丹房领差事。” 说着施施然走了,留下齐恬一个在屋子里一脸茫然。 73.看阎王 回到屋里一呆, 齐恬把万霞给自己的那个瓶子拿出来了, 攥在手里,长叹一声。 想当日来到这里, 还是从万霞手里接过的来自桐江的慰问品;现如今却换成了自己给她们之间递送东西了。她倒无所谓跑个腿, 可就怕里头都是暗刀,到时候自己死了都是个糊涂鬼。 想了又想,心里拿定了主意。 果然没一会儿就收到了韦蔷的传信,还是老地方相见。想想方才万霞优哉游哉的样子, 再比对韦蔷的沉不住气,真是人赢不了势, 顺的春风得意, 背的自己想争气都透着乏力。可自己这又叫什么呢? 见了韦蔷,便把今日同万霞之间的话都说了一遍, 又把那瓶药剂递了上去。 韦蔷拿来先神识探看了一番, 才打开来细瞧,好一会儿才叹道:“她也是太胆大了……这药性猛得,便是升级了,只怕也留了后患……”说完又低声道,“这样的配伍,前辈可用不了啊……” 齐恬又递过去一个储物袋道:“前辈, 这是前阵子我们炼的药剂的药渣, 我找了些过来。” 韦蔷有两分意外:“如今她要去掌管炼丹房了, 你又刚好升了二级, 若是得用, 自然会带了你过去。从前看人下菜碟给你使绊子的,见你是跟着她去的,只怕讨好你还来不及。这个时候……你很不必给我这个……” 齐恬道:“晚辈也没有旁的能助力前辈的本事,能想到一点便做到一点。” 韦蔷有两分动容,冷笑一声道:“嘿,当日受了前辈多少照顾的人,如今都恨不得撇个干净,没想到你一个新入门的孩子,反倒有几分真心……” 说着话摇着头,把袋子里头的几个瓶子掏了出来,一一细看了,面上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 看完了,把东西一收,又叹一声:“我实在不如她。” 又看着齐恬笑道:“你方才说她见了你们几个,说你们都好好的,挺好。嘿,可不是好么!你们若是有哪个心思活络的,看她这些药剂做得机密,想偷拿一星半点的自己用去,只怕就好不了了。” 看齐恬一脸迷惑,接着道:“这每一方里,最后都掺了一两样料,在我们丹房里,管这些个料叫‘看阎王’。要紧的药剂里会放上一两样,这放多放少,用的解法都不一样。这么一来,这丹丸药剂就算是有阎王给看着了,哪个不知就里的误吃了,便只好请他去‘看看阎王’……” 齐恬使劲镇定着:“可这都是专门给万霞前辈炼制的……”何必如此?这话她没说。 韦蔷点头:“你说的我自然知道。所以我才说我不如她。我性子急,许多事儿常顾头不顾尾,前辈也说了我好几次了,到底本性难改。她就比我心细多了。你看这个,虽说是给她做的,她也得多防着一手,——宁可多费了手脚,也好过出什么纰漏……” 齐恬忍不住追问:“要是误服了这些药剂又会如何?” 韦蔷看她一眼:“你不会动了这个心思吧?趁早别想!我虽知道她加了料,可是里头的配量我不知道,便是我想救你,也救不成的。”又看看齐恬,“若真吃了,你也来不了这里了,能叫看阎王,自然是立时能送人去的。” 齐恬把之前自己同那里人的私下交易说了出来,又道:“我怕那位前辈把那些药剂卖了人,到时候闹出人命来,可就完蛋了!” 韦蔷笑道:“你当那‘看阎王’是什么容易得的东西?连药剂都没要的方子,她哪里会舍得搁这些!”又道,“这样的小事,她也不会同你们计较。水至清则无鱼,这道理她最明白不过了。” 齐恬到底还是忍不住:“这、这药剂吃了真的会死人?” 韦蔷心里起了疑:“你做什么这么紧张?” 齐恬皱眉道:“我们当日炼了许多炉,这些是我翻寻来的,只怕不全。另外还有些也不知道是倒了还是哪个拿了,要是……那不是……” 韦蔷摇摇头:“哪个傻子会去试吃炉渣浊液?她这主要是为了用在药剂上,只要你们没有趁空偷捞里头的药剂就成。再说了,若真有哪个不开眼的,连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敢瞎吃,那死了也活该不是?自寻死路谁还管他来!” 这话听得齐恬老不好意思的,“我探过灵气的,也不能算‘纯’瞎吃。”心里这么默默给自己补脸。 韦蔷顾自道:“我们炼丹房的炼鼎都是有嵌阵的,她那里可弄不来这样的丹鼎。炼丹房的炼鼎里,神识能进,灵力不能进。这神识只能探看,想要往出拿东西,非得灵力接近了不可,就是为了防着有的人偷奸耍滑。你这下也能单独炼丹了,一份料,出多少丹是有规矩的。超过这个数,多的归你自己,少于这个数,就得自己掏腰包赔上。到时候领料的时候千万看清楚了,宁可保守,也别贪心……” 之后便是一大篇关于在炼丹房炼丹需该注意的事项,也不管齐恬记不记得住,说完了,才道:“如今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只这几句话,算叮嘱,或者能叫你避开些陷阱邪路吧。” 齐恬郑重谢过了韦蔷,又道:“往后前辈若有差遣,晚辈定当从命。” 韦蔷看看她,苦笑道:“傻孩子,人家都是一袋子一袋子的上好丹丸、一个一个的肥缺往上砸,我这里只剩下几句话了,你倒念着好。人随势,水随渠,你已经升了二级,往后要争的东西更多了,这么着可不成呐。” 又说几句,便叫齐恬去了。 齐恬回到屋里,轻轻松了一口气,觉得骨头节里都发僵了。 看阎王! 炼丹房里居然有这样的东西,万霞居然在自己喝的药剂里下这样的东西!她到底要防谁?总不会就是要防三个合炼的小喽啰吧……那不值得下这么金贵的东西啊! 不管她要防的是谁,反正自己是中招了……幸好没事,恐怕都要拜那无用经所赐。可是再一想,若不是那无用经里头的什么破法子,自己也不能油脂蒙了心地去“试吃”药渣浊液。真是死也因它,活也因它了。 再一细琢磨,韦蔷今天的话应当没有骗自己,确实能同万霞的那几句话对上。那也就是说这浊液是果然有毒性的,那怎么自己吃了没事呢?就算那最后整瓶吃掉的略微有些异常,前头那么些可都是顺顺当当的,一点不舒服都没有。 “小爷我百毒不侵了?”齐恬忽然蹦了起来。 一时开始抓耳挠腮,她当日是为了两样闻着像汤面味儿的毒物才走上的这条邪路,若是自己果然不惧这里所说的“毒”,那别的不说,那两样不就可以先吃起来了么?! 可惜那两样在她最开始练那神灵法的时候就差不多糟践没了,后来也没再弄到过。现在一想起这茬,立时把方才的那点“劫后余生”的小心谨慎给丢远了,只想着哪里能找来这两样的鲜药材,没准就能来碗手擀面了! 风风火火就要出门,刚好碰到司徒佳和洛丰进来,三个人一打照面,齐恬先开口:“我想去一趟十字街,你们去不去?” 洛丰道:“你是要去买法诀么?” 齐恬摇头:“找两样鲜药。” 司徒佳一脸了然:“你都进阶升级了,怎么还改不了这路喜好!这可太不上进了啊。” 齐恬嘿嘿笑起来,拿胳膊肘拐了司徒佳一下:“还是你知道我。” 洛丰不知道她们打的什么机锋,便道:“那我们也去吧,一级不是也有能用的功法么?我们也买一个,听说……听说最近不太平呢,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儿!” 齐恬乐起来:“你觉着真有什么能躲过城里大护阵的不太平,凭我们几个的能耐能有用?还不如跑快点呢。” 洛丰点点头:“你说的对,那咱们去看看灵符也好。” 之前她们给万霞做事,得了不少的零碎赏赐,其中就有几张低阶的灵符。司徒佳便道:“你那几张呢?用掉了?” 洛丰道:“前儿她们说一块儿去蛮草界猎妖兽,一时手里没有可用的符,就把我那几张拿走了。” 司徒佳摇头叹气:“说什么时候还你了么?” 洛丰道:“本来说等卖了妖兽就还我的,哪知道这回点背,碰上了硬茬子,用多了符,卖了妖兽一算,还亏了……说下次她们从前辈那里得了,再还给我。” 司徒佳道:“能还你就行。”说到这里,她有心再问两句之前那小生灵丹的事儿,可一想从前下面做儿女的,爹妈说多了还烦呢,这会儿自己太多嘴只怕也不合适,便咽了后面的话。 三人说了就一同往城里去,这一到灵力灌注的时候,齐恬才觉出“升级”的好来。不止蓄力多了,一样的法子用起来,速度都比那俩快上许多。 司徒佳便道:“之前都说高一级翻一倍的能耐,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只怕是真的。” 齐恬道:“羡慕吧?赶紧把剩下那点丹药吃了!” 司徒佳乐了:“你当是耐饥丸么?想吃多少吃多少!” 洛丰想起来:“要是咱们也能挺快升级,那这回我也不买低阶的功法了,省得到时候用不上,白费了。” 三个人闲话着就到了店铺街那里,进了卖功法的铺子,店家好记性,迎上来笑道:“了不得了不得,仙师这就已经是二级了?恐怕是个有大气运的人物呐!” 听说三个人要看看功法,便拿了几盒出来给她们慢慢选。 齐恬也没打算买,就跟着瞎看看,左看右看忽然发现这里头都是各样“灵彩儿”的功法,可没有她那色儿的。便把自己的令牌一掏,往店家跟前晃几下,问道:“您这里有我能用的么?” 店家抬头一看,为难道:“黯玄令?喔唷,对不起您了,小店里可没有这一色的功法。” 74.进坊出坊 “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这里货是最全的么?……”齐恬不乐意了。 店家面露同情:“不瞒您说, 不止我这里没有, 您可着这念来城找,也没有黯玄令的功法。您想啊, 这功法都是按个灵彩儿来的, 那灌注自然也是各个灵彩儿的高德大能们的手笔。比方说如今功法里头,最强的就是鉞芒金的,为什么?鉞芒金这彩儿有大能肯做功法灌注啊。所以这黯玄令,你看这不就、就那个了嘛!” 做买卖的会说话, 话音一转,又道:“不过这说是没有, 换过头来说, 也就是——都行。其实这黯玄令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其实哪家的功法都能练, 也能灌注, 无非就是效果差点,还得靠自己磨一磨、校一校。只要,哎,只要一磨合好,那家伙,比人家正色儿的都厉害!” 齐恬看他说得眉飞色舞的, 心里把他那话一翻译, 就是说这黯玄令就没出过什么大能, 所以也没有可用的功法;若是用别家的呢, 都不是完全对口的, 硬练了,到底效果如何,就得看运气了。 那还买个什么!虽然她本来也没打算买,可眼前这样“想买也没法买”的情景,还是叫她心里有些气闷。 三个人看了一会儿,结果谁都没买。 出来了,洛丰不太好意思:“都是我瞎出的主意,白耽误功夫。往后你在炼丹房里,可没什么空儿了,好容易有这半天的……” 齐恬道:“还幸亏你呢,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这功法都没地儿买去,看来得另外想法子了。” 司徒佳道:“他这说的都是带灌注的,若是没有那个,自己练,只要道理通,应该就能练。” 齐恬点点头:“可能就慢点吧……”也就慢个十年八年的……后半句咽了,不忍心打击自己。 强压心事,一行三人又往十字街走去。 今日的十字街似乎比往常热闹许多,人来人往,不时见人在那里对脸一站,眼见着是在用神识“沟通”,又有递来递去的储物袋,齐恬试探着拿神识去探,都是隔绝神识的。 整个气氛有着一股隐秘的兴奋感,闹得齐恬几个不明所以。 齐恬特地注意了一下,那回给她下过轻烟散的人的摊子,已经换了店家。看来果然是远走了,齐恬心里的疑惑又增加了一重。 逛了一会儿,三个人便分开了,各找各的。 齐恬问了好几家,终于找到了七长青和狼牙尖子粉,前者碧青,后者土黄。在灵植园里待着不知道这些东西的行情,如今买了才知道贵贱。这两样都不算稀罕东西,在常见里的却算价高的。 先借着“看样”的当儿,细查了两者灵气与自己的灵力的相合性,见果然没有太大的偏性,齐恬欣喜若狂,各买了一堆,一下子花出去快三十块灵石,要是洛丰和司徒佳见到,恐怕会吓到,——齐恬也有这么花钱的时候! 手里有了粮,刚才因为法诀的事儿生出来的挫折感也淡了许多。 接下来她又开始用神灵法去试探一路上能见到的各样灵植,同时把那久置不用的嗅觉提到了极限,企图再发现几样能吃好吃的东西。到底一无所获。想想也是,那七长青和狼牙尖子粉现在这样闻,也闻不出个好歹来,看来这地方寻口吃的也得看机缘。 正逛得头晕眼花,忽然洛丰急忙忙跑来,一把拉了齐恬到一边道:“那边有个临时的快集,都是急着要换东西的,去不去?” 齐恬点头的当儿,司徒佳也过来了,问洛丰道:“什么事儿这么急,还用了个传讯符。” 洛丰便把快集的事儿一说,又道:“我前些日子听她们提了几回,说如今有这么种集市,只是都临时起的,立聚立散,只能靠碰。听说都能换上极上算的东西。刚我听说那边就要起,这不赶紧找你们!” 司徒佳听了也来了兴趣:“我也听人提过,今儿就有?” 洛丰点头,俩人都挺兴头,只齐恬一个全摸不着头脑,“集市?快集?换什么的?” 洛丰道:“换什么的都有,反正就是个碰运气的地方。” 司徒佳也道:“有个前辈要配一料丹丸,一直少几味灵药,就是在这上头找齐的。听说许多外处来的人,手里很有些稀奇东西。” 齐恬心里一动:“外处来的?哪里来的?不是念来城的?” 洛丰奇怪地看着她:“外处就是不是咱们这里的呗,自然也是念来城的,念来城大着呢……你这是怎么了?” 齐恬笑道:“听你们说的,我还以为能看到什么三头六臂的人呢!” 洛丰也笑了:“那没有,不过各地物产不一样,没准真能淘换到一些好东西。二级就能用上法器了,咱们看看有什么矿石也好。” 齐恬想想也有几分惭愧,自己倒是先升了二级,结果法诀法诀用不成,只一点能耐也都奔着吃的去了,看看人家,这才像个有规划的修仙样儿。 三人兴兴头头往那快集所在处赶去,果然已经聚了许多人。也没见个组织者,看人家都捉对低语细谈的,她们仨便也略微散开了开始往人堆里钻。 一路上倒是听到许多人闲话,说的十有八九是个“出坊”“进坊”的事儿。 有一个衣饰极为个性的道:“还有不知道多少人在往你们这儿赶呢,难道是为了进坊来的?要为了进坊,也不用特地跑这里来了。” 另一个道:“我看这回恐怕是出坊的更多些。” 便有人拦了道一句:“慎言。”几人便转开话头说起了一串齐恬等人闻所未闻的灵植名字来。 三个人在里头混了半日,也没见个人正经搭理她们,只有齐恬同人搭过两句话,也不知道哪句没说对,就被抛下不理了。 司徒佳道:“这里既是换东西来的,是不是咱们得先拿点能换的东西出来才好。” 齐恬心说我东西倒是多,可我不能往出拿啊。 洛丰已经道:“我有两个护甲的符,不知道有没有人要。” 齐恬翻个白眼:“怎么换?站这儿吆喝?” 剩下俩人一块儿抿嘴,——看来事儿不是她们想的那么简单。 正这时候,又见几个人急匆匆赶来,也不知道神识联络了谁,立马有几个人从人群中挤了出去,两边一碰面,便往边上去了。 齐恬看看司徒佳和洛丰,三人一块儿叹气。这快集看来可不是谁想参加就参加的。 正懊恼,一个声儿道:“嚯,你们可凑什么热闹呢?!” 抬头一看,却是许久没见的“先生”,只是如今他身上穿的却不是坊里的衣饰了。 三个人先恭敬行了礼,先生笑道:“你们要什么东西坊里能没有?还跑这地儿来了!说说看,想淘换点什么?” 齐恬老实摇头:“不知道。听说快集里头能便宜换东西,就过来瞧瞧。” 先生乐了:“再便宜,你们用不上也不值钱呐!合着到底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就跑来纯捡便宜来了?” 齐恬忙道:“您……您有什么能换的么?” 先生大笑起来:“好,不错,捡便宜捡到我这儿来了!”停了会儿,不知道同什么人传了音,才回过来对三人道,“走吧,刚好我也没什么事儿了,边上坐着说说去。” 三人像从前一样,恭敬跟在他身后出了快集,到一边的空棚子里寻了个地儿坐下。 先生看齐恬道:“难得难得,那时候就知道你是个上进肯动脑子的,倒没想到这么快就升了二级了,来日可期啊。” 齐恬连连摇头:“我都稀里糊涂的,都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升级。”说了又把法诀的事儿提了两句,一声长叹。 先生点点头道:“这个就没法子了……不过细想想,哪个彩儿不是这么过来的?你自己争气点儿,没准往后你有能耐了,能替黯玄令的灌些法诀,不就利益了人了么!” 齐恬道:“那买卖可做不成,才几个黯玄令的,要指着卖这个赚灵石,恐怕挣不够丹丸钱。” 先生笑起来:“还是这么实诚。” 一说起来,才知道先生是离了炼坊,往外头做散修去了。 他道:“里头有里头的好处,外头有外头的自在。” 齐恬这才明白了方才那么些人说的什么出坊、进坊的话,敢情是这个意思。 现在她升了级,也涨了点能耐,能看出来先生同自己是一样的级数,再想想韦蔷的那句“越往上要争的越多”,想必先生就是不想争或者没得争的,与其在里头耗着,还不如出去闯闯。 又说起坊里的事来,这个齐恬知道的就有限了,还是洛丰,先生问什么她几乎都能答两句,闹得先生对她刮目相看,直说她交游广阔。 一时又有先生认识的人过来,便站起来道别,临走前,先生笑道:“你们赶紧回去吧,这里可没有你们捡得的便宜。” 齐恬三人笑着答应一声,却也没走,也不指着能换上东西了,就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凑热闹,顺便听听闲话。 倒是见着了几拨坊里的前辈,有炼丹房的,也有炼坊那边的,还有几个灵植园的。 不过许是换东西也得看级别,这些前辈们倒都能找着人细谈交易,只她们三个自始至终都没什么人理会。 逛得差不多了,往回走时,洛丰神神秘秘道:“听说许多前辈来这里不是换东西来的,是来打听话的。大概是想知道外头日子好不好过,看看到时候是走时留。” 司徒佳想不通:“我们这样的也罢了,我方才还看到几个三级的前辈,他们在坊里都独当一面了,出去便是自在,恐怕也比坊里辛苦吧。” 齐恬默默不语,她心里忽然冒出了破脉丹的事儿,还有自己放出去的灵草,以及前辈吩咐四下乱丢的各样玉简和吩咐她定点施用的灵符,——她看了不少书了,知道其中几个灵符都是养护草木灵药的。 “看来前辈是要借‘破脉’来破城呐……”齐恬越发好奇后事的发展了。 75.社会的弃儿 法诀那事儿齐恬心里总觉得有点闷闷的, 可后来找着了那两样材料,一时也顾不上了。 转身又在小摊上买了个最浅的鼎,一门心思要回去“闭门造面”,别的暂时都先放下了。 司徒佳道还想去太乙楼看看, 洛丰则挂念着仙缘楼的新境,三人在街头别过,各走各路。 且说齐恬几乎飞奔着回了屋子, 都顾不上设阵,先把两样材料拿了出来,用神灵法一通好探,果然真的没什么太大的偏性, 她才彻底放下了心。 先用一点水混进狼牙尖子粉里头好一通揉捏, 她就怕这玩意儿成不了团,那就做不得面了。许是她那“吃心”也感动天地,居然挺顺利, 那粉还真成团了, 瞧着还挺劲道。 试出了结果,便放心取了一大瓢出来,和了一大团面。放边上饧面的当儿, 又把那七长青拿出来制。 这七长青偏性有些大,想起无用经里说到的炼和偏性的几种法子, 最多的就是配料克制, 齐恬可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克它的偏性又不坏它的味儿。再有就是直接炼制了, 去汁、碾末、煨制、甚至炒炭等等手法, 都能解除部分偏性。 齐恬苦就苦在这儿了,那些手法都针对的“去偏性”“保药性”来的,可她要的是“存食性”“保口味”,这路子可没人研究过,只能自己摸着肚子过河了。 好一通折腾,总算找到了一条折中的路,把那七长青制成了绿草浆子,味儿还在,偏性略减了些,还不算十分保险,不过齐恬这会儿也顾不上了。 总算,一碗嫩黄宽面片子,浇着一层绿泥,摆在了跟前。 齐恬先用神灵法再三探了,才两手捧起来深深闻了闻,跟着一叹,那眼泪就快下来了。 说什么想不想家的话也没用,齐恬从来不为明知道不可能的事儿瞎费心思。只一闻这拌面条的味儿,那心里就一阵发挤发酸,再想想当日断食减肥的所作所为,真是恨得牙痒痒,——多好的日子,都叫自己糟践了! 幸好,幸好啊,还有今日。 打院子里折的两段实心草棍儿,就当筷子了,其实现在的她满可以用灵力把这一碗连汤带水倒进肚里去,只是她没想这么干,也想不起来要这么干,——吃饭就得有个吃饭的样子。 那一口划拉进了嘴,换过了的身子一下子被没换走的记忆激活了,齐恬觉得自己的舌头似乎能尝出更多更细微的味儿来了,这没盐没酱的,吃在嘴里却是无比的鲜爽清香,似乎比从前公司边上吃的那几家作料齐全的招牌面都好。 唏哩呼噜干了一碗,立马又把剩下的一点都给盛上了,堆尖的一碗又吃个精光,连碗底汁儿都没留。摸摸肚子,忽然想起来如今这身子可不是从前那个了,这么些吃进去,放哪儿啊? 心里还迷糊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上灵力开始乱窜起来,“不好!七长青吃多了!” 方才七长青那偏性她可没去多少,头一碗还慎着点儿,第二碗真把那七长青当卤了还来个宽汤,这下是中招了! 完完完,这好容易找到一口吃的,我刚吃了头一顿,就玩完了?合着这是一餐断头饭啊?! 齐恬欲哭无泪,你说这事儿怨都没地儿怨去,怨自己嘴馋?自己这嘴馋得也够可怜的了! “不能就这么认了,看阎王我都不怕,我怕你个青卤?!”齐恬的性子也上来了,人往后一撤,顾不得全身的痛楚,开始使劲拉拽那些如脱缰野马一般的灵力。 这一使劲,她忽然发现自己灵力里头的蹊跷,——有一部分特别好使唤,还能去捋顺七长青带来的偏性,另一部分就不成了,不仅不好调动,还容易随波逐流。 齐恬想起自己最开始吃生灵丹时候的感受来,意识到那些“机灵”的恐怕是自己引灵来的,至于那些“力蛮脑残”的,恐怕就是吃丹药来的了。 既如此,她也顾不得那些蛮力了,先紧着能使唤的调动起来,等把那七长青的偏性都拉住了,那些起先跟着奔腾的蛮力们便也消停了下来。 说来容易,这一场下来,齐恬自觉好似浑身筋骨都被钢刀刮过一遍似的,没想到吃一碗面要遭这样一场罪,这面还真是够“贵”的。齐恬苦笑不已。 与此同时,她身上也起了快半指厚的一层污垢,看那颜色还不是纯黑的,有点墨绿的意思。 赶紧好好洗了,刚换上衣裳,就听司徒佳传音给她:“还没出门么?今儿要去炼丹房,去晚了恐怕多是非。” 齐恬答应一声:“这就去了。” 等她出了屋,司徒佳和洛丰都已经去万霞那里了,她这里也不敢耽搁,赶紧往炼丹房去。 炼丹房里接待她的是个陌生面孔,态度挺好,只给做完了登记,便道:“请前辈此处领料方。” 齐恬想起万霞的叮嘱,选了最低层级的一方,拿过安排好的鼎屋牌子,便去炼丹了。 从前她们三人合炼的时候,法诀都是三个人分的,齐恬神识强些,法诀倒是洛丰分到的多,因她的灵彩儿同她们常炼的几个方子比较合。 如今好了,光杆司令一个,倒省事儿了,自己说了算。 齐恬先细看了一回这料丹方的炼制程序,把其中的几个要紧法诀都先试了试,试练无误,才开始开炉炼丹。 这最低层级的一炉,两天一夜,出来了一炉渣滓。 齐恬挠头了,想找个人问问,也不知道找谁好。这里头一旦有个上下级的名分,可是好坏一处记的,要是受了指点,自己再炼不成,那教自己的那位就得跟着赔偿,这不是结仇么! 她却没想,怎么从前合炼的时候还有个百里管着,如今升了二级正经开始炼丹了反连个归属都没人提及呢? 只好自己又去领了一料来炼,先再三熟悉了过程,再开始,一路上小心翼翼,也没见半中间出什么差池,可临到凝丹的时候,还是一堆渣。 齐恬不服气,连着这一方炼了七炉,又换了两个方子各炼了三炉,就这一通,已经把从万霞那里得来的各样赏赐赔了个精光,还是没见丁点成绩。 这日她又炼砸了一炉,一个看上去是三级的丹房前辈走了进来,看看她道:“按着炼丹房的规矩,本该是过了考才能进的。你是万霞前辈带过来的,只当有能耐,所以免了那一道手续。如今看来……你就算有灵石赔得起,我们也没那么些药材给你糟践。别在这儿占着地方糟蹋东西了!我们也不敢拂了前辈的面子,也没法把你再退回去,你明日起便去后头管药材库吧。”说完像赶苍蝇似的把齐恬轰出了屋子。 齐恬打里头出来,还回头问一句:“那我明天就去药库领差事吗?” 那人见她如此没脸还一副淡定的样子,就像见了什么奇观,没好气道:“是!去吧!赶紧走!” 齐恬打里头慢慢往外走,她想着她从前在这里也合炼过许多日子,也跟不少人熟识,如今自己这样遭遇,或者能有个知道内情的人来点拨自己两句。便是不认她有什么面子,万霞的面子呢?桐江的面子,还有从前韦蔷的面子,总会有个人看人情来同她说上两句的吧…… 没有,虽然她走得同乌龟爬差不多,还努力想同之前脸熟的人对上眼神,都失败了,没人看她,好像她就是从这丹房吹出去的一阵风。 “你是从前的日子太舒服了!”韦蔷后来听她说起这事笑道,“那炼丹房是什么地方,有能耐的都得往死了争,你从前一个一级的因着我同前辈,就在里头炼丹得赏赚尽了脸面好处,你不知道那时候得多少人恨你!要不然能我们一退,你就被扫地出门?岩驹可还没说话呢。 “要是你熬个几十年,勉强升个二级,再打进炼丹房去,没准许多‘前辈’乐意同你话一句当日。可你看看你!得了小生灵丹的赏,一瓶下去,直接就升了二级了。又不知怎么的在灵植园里傍上了新贵,转眼就名正言顺进炼丹房了。不说那些进不去的人瞧着你恨,就说当日使劲把你弄出去的,瞧你能不膈应?!” 齐恬叹一声:“她们炼她们的,我炼我的,谁也不碍着谁……” 韦蔷乐了:“你知道当日桐江前辈就是一级进的炼丹房,哪一个层级能得的好处都是有数的,来个更厉害的,前辈赏识了,另一个人就没机会了。前辈一路上遇着多少明枪暗箭,到后来,连一开始看好她的那些‘前辈’都忍不住要伸脚踩她了。为什么?太好太厉害了!眼看着就要争上他们的桌了!那还能由着你? “可再想想,他们那么做,其实也无可厚非。到后来,果然还是桐江前辈执掌了炼丹房,而他们,比前辈早二三十年到了这个级别,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越过他们去。本来或者也有机会轮流坐庄的,只前辈一枝独秀,就比的旁人都不像了……他们心里的怨,也情有可原呐……” 齐恬咂咂嘴:“我连个最低等级的方子都炼不出来呐!他们防我害我,真是白费功夫。” 韦蔷道:“你这事儿我想了,估计就是你的灵彩儿的事。炼丹的法诀就算是最通的了,除了实在标出非要哪些灵彩儿不可的,其他的都是通用的。可你自己的灵彩儿太特殊了,一炉里头,只要有一路法诀同你的灵彩儿不合的,这一炉就炼不成。最麻烦的是,还没人能说明白到底是哪一路的法诀不对。或者这么些方子里头也有你能炼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个,这要都一个个试过来……” 齐恬忽然有些明白当日要找她一同成立异界人联盟的那位了,这地方什么东西看着都挺成熟规范,可这些整整齐齐明明白白的路里,偏没有她们异界人能好好落脚的地方。 她是升级了,可功法的法诀没有现成的,连炼丹的法诀都没有明确适合的,哪儿哪儿都是死路或者迷路,这日子还怎么过?! “我就是这个社会的弃儿!”齐恬哭丧了脸。 76.随遇而安 打从记事起, 到如今,齐恬遇到过的事儿太多了。她也一早知道,这世上做人,哪有能样样如意的。不如意的事儿来了, 怎么办?事儿已经出了,只好改改自己那意吧…… 炼丹房里干不成,药库就药库, 在哪儿不是干活挣钱吃饭。 人如东流水,把目的地认清楚了,碰着什么山啊石啊的,也不过绕个弯的事儿。 那日打从炼丹房里灰溜溜地出来, 回到屋里, 司徒佳和洛丰还都没回来。齐恬自己坐那儿拿了张纸乱画起来。 心里还是有点发闷,不过她晓得这时候万不能被这样的情绪拖了进去,先把事儿捋捋清楚才最要紧。为了抵抗那点心乱, 白纸黑字是个让人冷静的好法子。 先明确自己的目的, ——升五级,离开这里,去找老爷子说过的那什么门派。现在她越来越觉得老爷子不是普通人, 或者真是什么门派弟子跑这里打探消息的,要不然怎么能知道那么多外头的事儿呢。 目的清楚了, 再看看能走的路。上回一株燃灵鬼焰竹换了四瓶小生灵丹, 破冥花跟寒剑前辈也换了四瓶, 三人一人分了一瓶, 现在她手里光小生灵丹还有五瓶。再有一瓶,就够升到四级的数了。这一路上再挣到的灵石,只拿来对付其他需要的丹药,想必应该足够了。 至于破脉丹,她手里还有三株老爷子给的灵草,老爷子只说了之前两株的安排,后面的只说让她看明白了自作道理。她准备留一株给自己,若是顺利,应该可以炼一炉中阶破脉丹,大概能有个三五粒,怎么也够用了。 所以从物资角度来说,她不指着外头太多。这也是她如今的底气所在。想想若是没有遇着老爷子,如今的自己可就被动得很了…… 目的清楚,路也明白了,就该看看难处了。 如今头一个挡在她面前的就是法诀的事儿。从前她没想到过这个,不管是用符也好,还是合炼也好,包括看阵的时候,或多或少都要用到一些法诀,都挺顺利,没出过岔子。哪想到一升级,反倒直接跌进了坑里。 再有就是灵力的分裂感。她同司徒佳和洛丰都大概说过,她们并没有她这种情况。可她自己的感觉再真实没有的,不管是用神识灵力共探的时候,还是要“拨乱反正”,那些丹丸所生的灵力都凝滞得厉害,不听使唤。眼前或者没什么事儿,长此以往,或成大害! 可这两样大事,她都没什么能解决的法子。 法诀还有一条路,就是放弃那些灌注的,直接照着诀文生练。只是市面上的法诀,稍高明点的都是有灵彩儿属性的,越高精尖的越讲究灵彩儿的相合性。自己要生练,也只能练最不挑属性的大路货,那结果很可能就是费劲巴拉练成了,一出手就被人秒杀……图什么?! 更别说,就这法子也顶多能用在对战上,对于炼丹炼器只怕都行不通。不能炼丹,那她那的破脉丹又怎么办?总不能把那灵草直接熬汤还是拌沙拉吃了吧? 至于灵力就更没法子了,别说如今那荒巷子都不能去了,便是能去,升级越往后要的灵力越多,靠那样引灵,只怕寿元尽了也未必能到三级。 真是处处有路处处堵,东是深渊西伏虎,可怎么办?! 前路还茫茫,转眼要上班,一夜过,晕乎乎的齐恬就去了药库。 这药库收管着整个炼丹房要用的丹方药材,有鲜有干,还有粗炼房那里送来的炼液和各色炮制过的制料。除了炼液,其它的药料炮制也放在了药库。 齐恬到了那里,发现里头干活的几乎都是练气一级的,她已经是妥妥的前辈了。 一个同她一样练气二级的帮她做了登记,又道:“我们这里事儿多又杂,也没个什么安排可讲,也没什么油水可拿,库里的数更不能有差池,要不然大家都要吃瓜落。你刚来,我看还是轮着都做做,到时候有什么紧急意外也好救急救火。” 齐恬正有此意,便点头答应了,还问:“那你看我先做什么好?” 那人愣了一下,齐恬的反应同他预期的不太一样。这里是论级别和人脉的地方,这位也算个传奇人物了,刚升的二级,同炼丹房两朝的掌事都有交情,不该这么好说话啊。 齐恬见他发愣,自己想想道:“哪个不容易出错的,我先干着熟悉熟悉?” 那人醒过神来,笑笑道:“正好今儿都跑去炮制新料了,出入库那里缺人,你先盯着点那里也好。” 齐恬问过一遍那里活计的细事,把令牌灌了门禁,便赶紧过去当差去了。 她开始以为药库得多大一处所在,连过了三个门禁,到地方一看,却是一处小小的屋子。连天到地以及四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格子,连进来的门背后都没落空。 两个练气一级的迎了上来,齐恬说明来意,其中一个道:“方和前辈已经告诉我们了,这是这里药材的库存情况,请前辈先过目,一会儿有进出的时候麻烦前辈帮我们校验数目。” 齐恬点头接过了三个石简,一一读取了,才还给那俩。 刚才没说话的那个便笑道:“到底是前辈厉害,这石简我们一次只能读取一个,便是如此,要改数的时候还经常犯了迷糊,不知道什么是什么。” 齐恬也不知这话真假,只点头笑笑并没接话。 一会儿又进来了一个,齐恬才知道这三个人真就是一人管一个石简的,有进出药材的时候,数目有变动都是他们三个操作,齐恬这会儿要负责复核。 闲聊两句,说起之前管这个的二级前辈,都去炮制药材了,他们三个正担心会出错,“我们打算相互帮着校验,只怕一下子进出多了忙乱,就更容易出错了。” “有前辈坐镇就放心多了。”其中一个道。 “级别不够,能耐就不行,什么法子都没有。” 齐恬新到地方,秉承了多做少说的原则,一边同他们并坐偶尔“嗯啊”两声,一边努力熟悉着石简里的东西。 说来又托了老爷子的服,他老人家给的都是玉简,同石简相比,里头存的东西不是一个量级的。她看了这许久,大概也练出来了,这三个石简的内容在她这里不算个事儿。 而且她又发现了一件来这里的好处。之前知道了燃灵鬼焰竹同人人想要的破脉丹有关,她为自己少要了价儿痛心疾首,因此抱着几个丹方灵植的玉简好一通使劲。可惜都是“纸上”功夫,晓得名儿,没见过真东西。 现在好了,这地方虽然封闭,倒没有自创一套药材命名规则,灵植灵药的名儿同外头是一样的。因此她也得缘和许多“久仰大名”的灵药近距离接触了一番。 尤其许多丹方里用的都是鲜药,那密密麻麻的小盒子里就收着不少。 等往那些小格子里探看,才知道这药库果然是“重地”。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上,这库房占地不大,可里头那些小格子,都是级别极高的储物芥子,尤其还能长时间保存生药鲜药的,更不是凡品。 ——齐恬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这些可都得值大钱了吧!…… 于是等炮制好的新药一批批送进来的时候,那三个小伙计意外发现,这新来的前辈对里头各样药材的储存地方乃至各样禁忌都无比熟悉,好像跟这儿干了半辈子似的。 至于三个人偶有出错,前辈也只是迅速补救纠正,但没有半句责备叱骂,又招了一波好感。 要说这个,他们仨还真是错认了好人。 训人是为了什么?要么是为了他好,要么就是为了自己爽。齐恬的爽点不在这里,要是骂他们一句能结一个包子,只怕三人都得叫她骂化了。至于为他们好,那更不能了。她自认升级也没两天,哪里就真是什么前辈,真比人活得更明白了。再说就算她果然比他们明白,那她拿的工钱也是干活的工钱,没包括教书育人的部分呐。 于是这么错有错着的,齐恬在药库里还待得挺顺利。 后来万霞又让她给韦蔷带过两回东西,齐恬心里奇怪,她们俩满可以自己说去,何必非得隔着个她?若是心存芥蒂,不想打交道了,又递送什么东西?只是这话她也没处问去。 万霞没有提半句她现在的差事的事儿,倒是韦蔷问了几回,听齐恬所言,她点头叹道:“你这孩子的心平,也是好处。既能待,那就待着吧。现在你炼不了丹,我愣给你弄去坊里也没什么意思。再说要炼丹,不知药性也不成,你正好现在多经见经见,最好再去炮制那里待几年,对日后炼丹大有好处。” 齐恬便笑:“晚辈也这么想。” 韦蔷又道:“这里的工钱肯定比不上炼丹房,恐怕连你一级那会儿都比不上。不过这个也不着急,等……到时候自然不会叫你白受这一番苦。” 齐恬发现韦蔷好像把自己这番不顺利归因到了她自己身上,便直言道:“晚辈这都是自己的缘故。”谁叫她的灵彩儿各色呢。 韦蔷笑而不语。 过了几日,齐恬又把万霞那里给的东西拿去给韦蔷的时候,韦蔷对她道:“往后她再让你捎东西,你便告诉她,说她的这番好意要是就到此为止了,那还不如索性就算了。这样的东西,我们还不缺!” 见齐恬为难,一笑把万霞刚让她带来的东西又反手给了齐恬:“喏,你不好说,那就这样吧,赏你了!刚好你卖了能贴补贴补。” 齐恬这才问道:“前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韦蔷道:“好处她得了,该使力的时候她却要往后缩……衡量得失是人之常情,只是这样处处算计未免让人心冷。就让她好好走她的阳关道吧……但愿真的走得长。” 看看齐恬,忽然反手拿出一个玉简来道:“你把这里头的东西记清楚,有空去看看。” 齐恬没犹豫,神识一探,看清了内容心里一惊,里头却是蛮草界里的几个地方,其中有几处,正是一早她遵照老爷子吩咐施了符的所在。 77.混沌诀 齐恬愣神,韦蔷也笑了:“知道怕了?要不怎么说‘江湖越老, 胆子越小’呢。当日横冲直撞的劲儿去哪儿了?!” 齐恬也跟着乐:“那不是知道您也去了么, 要是现在还是跟您去, 那我照样敢闯!” 韦蔷爱听这话,大笑道:“要是我能去,还喊你干嘛!” 见齐恬还想再问,一挥手止住了, 又递给她一个储物袋,笑笑道:“自然也没有叫你平白冒险的道理, 拿着吧。这事儿……也就是碰运气……看天意……”一句话说到最后,忽然有些听天由命的落寞。 齐恬抬眼看了韦蔷一眼, 心里忽然对这修界的人生起落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 她点点头道:“晚辈必将尽力而为。” 韦蔷有几分动容:“你这孩子也是同我们有缘分。” 齐恬以为她会再说几句“事成之后不会亏了你”之类的话,但是并没有。 第二天上工之前, 先跑去找了万霞, 把韦蔷让她传达的话照原样说了,又把那小瓶子摸了出来原物奉还,万霞笑笑道:“你收着吧……给都给了,我还要回来干嘛。” 齐恬谢过了, 才把东西收好,万霞自顾自话道:“她又急了……我就是知道她这性子,所以才避着她。事儿要那么容易办, 她自己就办去了, 何必来缠逼我?唉!总是一路上有人护着, 顺风顺水惯了,但凡一点不能十足依了她,就都是错,错到尽!” 语气也跟着越来越怒气深蕴,齐恬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可是以脾气火爆著称的。听说前两日还同岩驹起了冲突,把岩驹劈头一顿臭骂,只是第二天又照样与他商议丹房事务,实在是来得快去得快的急脾气。 齐恬默默不语,万霞也似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气压了下去,没话找话地问齐恬道:“不要我管了,可她那里的事儿她一个能顾得过来?难道让你去做?你又能做个什么!” 齐恬心里一动,只把她的话当气话来听,恭敬低头,一声不吭。 万霞瞟了她一眼,摆手道:“恐怕她如今还更愿意信着你……她向来只乐意信不如她的人,嘿。” 不等齐恬反应,仿佛自觉失言,连忙扯开去道:“你在药库那里待着可还好?” 齐恬点点头:“药库的事务晚辈还能做得。” 万霞皱了下眉头:“你的灵彩儿是个棘手的事儿,坊里有几个深通丹道的前辈,或者可以助你一二,只是……这些人多半性情古怪……” 齐恬忙道:“前辈日理万机,晚辈不敢生事,如今晚辈在药库里当差,总算力所能及,并无什么不平。” 万霞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如何打算?听说……你还在试制一些新的、嗯,药剂?七长青、狼牙尖子粉都是剧毒之物,你可不要乱来。” 齐恬抿了抿嘴,不太好意思道:“那、倒也不是什么药剂……此二物与晚辈来处的家乡风物极其相似,晚辈想、想试制从前旧味……”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总算知道害臊了。 万霞听闻此言也大感意外,好一阵才道:“仙凡大别,你既有仙缘来此修行,还放不下凡间事物,可就太也……太也不知轻重好歹了!” 齐恬低头不语,她没法儿说什么。为自己辩解?谁要听她那套歪理!认错说会改过?别说她没有这个打算,就算她眼前果然有这个决心,也不敢保证再碰到什么鲜汤嫩笋的时候能守得住戒,还是老实点吧。 可她这番“老实”,在万霞看来就是十足的冥顽不灵不知好歹了,遂也没了再深谈的兴趣,只摆手叫她去了。 齐恬一路上几乎是飞着往药库去的。 这里万霞掏出几个阵盘拨弄一番,良久才叹道:“终究不是个可用之人……” 在这炼坊里为人做事,最要紧是个人的修为,级别越高自然地位也越高;可真要谋什么大的好处,还得有势。什么能称势?得有人,有得用的人。 当日她和韦蔷就是一早跟着桐江的,也说不清究竟,反正桐江总是待韦蔷更亲近些。一路上过五关斩六将,她们都没少出力,可等到桐江入主炼丹房,却把她放在了灵植园。 她这几年苦熬下来,得天之赐,机缘降身,居然同桐江平级了。偏巧这时候桐江又受伤失势,这几人间的关系便微妙起来。 齐恬的心性她试过几次,都还算满意,不是那等钻营机巧之人。只是她到底是个异界人,各方面受限实在太严重。若是个有要心豁的出去的,肯对她忠心,倒是个最好不过的暗棋。许多异界人,正因活路艰难,真投靠了人,反倒少顾虑,能做不少秘事。 只是齐恬却是个没上进心的。得了小生灵丹平白分给了同炼的人,自己将她们分开,让她看明白,这些卖好没有半点好处,可惜她却至今没看明白。 本来还以为她能对七长青、狼牙尖子粉这样的东西感兴趣,加上之前炼制药剂效果也好,或者在这上头有什么独门功夫。没想到竟是什么“故乡之味”! 在这个地方,要找个真能得用的人,实在不容易得很。 又说齐恬,到了药库,便先跑到炮制那里,看有没有能插手的地方。今天她打定了主意,便是没空位置,她也要挤出一个来,哪怕拿出前辈的款儿,拼了! 这炮制又用不上什么法诀,九成都是法阵,要紧的是神识,看着点火候,别不及太过就成。为首的也是一个二级的,见她过来,便近前道:“你替我盯会儿成不?我想起一件要紧事,得去看看。” 齐恬正中下怀:“成,你去吧,交给我了!” 那个千恩万谢地走了,跑去配料的地方,同几个同僚把最后多出来的一些药材一分,皆大欢喜。 这里齐恬转了一圈,用神识把几个鼎锅都探了一遍,最后选定其中一个正在合炼去毒的,悄悄散了灵气,用起了神灵法。 等灵气顺利进入了炼鼎,齐恬才松了口气。她知道炼丹房的炼鼎是隔绝灵力的,只怕这里的也是,那她就没法子试用这个法子了。 昨天她别了韦蔷回到屋里,布下法阵,才把韦蔷给的东西拿了出来。里头是几个匿形和增速的灵符,还有两个之前她看韦蔷用过的符鸢,以及一个石简。 把灵符放到一边,又扫了一眼石简,起初她还以为是蛮草界需要探查地点的地图,结果发现里头是寥寥数句关于炼丹法诀的话。 里头说所谓灵彩儿其实只是灵力属性差异的表现,炼丹到层级越高,就越需要体察丹液的细微变化,精妙处比灵彩儿所展现的层级更深。齐恬的黯玄令限制,若真想有所突破,恐怕得从这一层上使劲才行。 至于如何在这样的层级上用力,另附了一篇短短的功法。 齐恬一看这篇功法,忽觉熟悉,再细想却是无用经里的话! 无用经里的内容本十分庞杂,尤其许多似是而非的大道理,齐恬虽装进了脑子却没有装进心里,没想到会从韦蔷这里得到其中的内容。 尤其石简最后还道,此法道理虽通,奈何修炼不易,希望齐恬定心苦练,切勿轻言放弃。 齐恬才想明白,这应当是桐江让韦蔷给自己带的话,再想到桐江自己还在伤中,心里又是一番滋味。 平息了心情,再细翻无用经,发现这段话位置虽在后头,其内容道理却是从神灵法引出去的。 经中说的炼丹与练气的相通处,原在阴阳变化。阴阳流转,三化八象,万物源之。“凝丹制器如是,御灵力神识仿天地万化亦如是。” 以此功运转灵力的方法,便称作混沌诀。号称练成后可以成雷化风,移山填海,有无转瞬,破万法如万法。还说了一堆练成了此诀的人,说的跟真的似的。 因其功法根基在于对阴阳变化的体会以及对自身灵力的精微控制,所以入门便在于各种灵力的操控,炼丹炼器是首选;而炼丹里头,这一路练法的起步就是神灵法。 若是连“觉察”都还做不到,那遑论“调和”,更别说什么“灵仿万化”了。 齐恬渐渐发现,这无用经里头,什么炼丹炼器制符布阵,不是伤敌自保抢储物袋的技术手段,反倒是以修炼自身为目的的周边游戏。 ——太不严肃了!知道什么叫多一件法宝多一条命,多一粒神丹多一份希望么! 不管怎么样,原来自己这天生的限制是有法可破的,而且好巧不巧,自己之前居然已经走上了这条对的路了。总是可喜可贺。 至于什么快不快慢不慢的,都不在齐恬考虑范围内。方向对的时候,走一寸是一寸的进步;比跟没头苍蝇似的东飞五万里、西翻一个筋斗似的“有成绩”强得多了。 所以今日她才定了心要去炮制那里,还有什么比这地方更适合练神灵法的么?真是没想到,不过三两个月,这“流放地”转眼就成了自己的“福地”。 谁知道哪块云彩有雨啊!齐恬心情好极了。 练功的空当儿,她又想起了韦蔷桐江和万霞三个。 在不得不站队的时候,她没那个能耐一眼看清往后的山高水低,不过她觉着,选势焰不如选性情。万霞行事周密,替自己想尽想绝,跟谁都留一手防一手,总想保自己一个万全;倒不如韦蔷的沉不住气来的真实。加上这回桐江对自己的提点之恩,自己可不能不报。 心思一定,剩下的灵草的去处也渐渐有了眉目。 78.肉蜻蜓 转眼齐恬已经在药库里待了两年多了,从最开始的“空降异类”, 到现在的“前辈老人”, 见了不知多少人在这里进进出出, 只她稳如泰山。 众人从一开始的意外,到后来的窃喜,再到淡然,甚至自己找到了合理的理由来解释齐恬独爱炮制不挪移的做法:炼不成丹了, 守个炉子也是好的。 从前有韦蔷和桐江护着,齐恬几个练气一级进炼丹房, 加上接连立功得了寒剑的大赏,太过风光惹人恨, 从头到尾只她们三个人一块儿混。 如今落魄了, 她也不争不抢无怨言,老老实实当差做活, 却也没结识什么真心人。倒是借玩笑说酸话的越来越多, 偶尔来一个同级别资历比她老的,直言嘲笑也不少。 齐恬全不放在心上。她都想明白了,黯玄令能走的路不多,她现在能寻着这条路还是天幸。哪里还有那功夫同人争闲气, 一息都不想白费,直把那神灵法提到了极致,在几个鼎锅间轮转。可惜经无妄言, 这神灵法练起来那个慢, 基本上一年两年的也看不到什么进展。不过这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练气二级在药库里就是大前辈, 怎么还不得尊敬呢?齐恬现在算明白这前辈的难处了,要人听你的跟着你,你得有足够的好处给人家!要不然,光凭一个无权无势的二级,人家凭什么理你?! 她东西倒是有,可她抠,舍不得花灵石买这个热闹。再说她就为了练功法来的,——顺便再看看有什么别的灵草灵药能吃,至于旁人敬她还是笑她,没什么太大干系。 让她挠头的,不是这里的人,而是她那俩同她分离日久的小伙伴。 打她到了药库,过得半年,司徒佳和洛丰的一瓶小生灵丹也吃完了,可是却都没有升级。她们三个还住在一块儿,一碰面说的都是这个事儿。 齐恬还在见韦蔷的时候特地问了,韦蔷笑道:“说一瓶小生灵丹就能升级,那只是说灵力的数量够了。升级可不光是灵力的事儿,要不然怎么升三级四级就不能光靠生灵丹了?后来升级要遇着的坎儿,在升二级的时候也一样有,不过没那么明显。要果然那么容易,那么些寿元尽在一级上的又怎么说?” “难道要吃破脉丹?”齐恬急了。 韦蔷听到破脉丹三个字面上滞了一下,忽然冷笑道:“是啊,若有这个,自然谁都容易了……” 回头齐恬就同司徒佳和洛丰说起了这个,司徒佳一脸绝望道:“洛丰也说这个,我们就去打听了一下。破脉丹……九千灵石一粒,而且根本都买不着……” 齐恬眼里都炸出火星子来了,九千灵石一粒!那她要是一炉炼出五粒来,那是多钱灵石来着?!不对,自己那炼出来的还是中阶的,这市面上能买到的也就是个低阶破脉丹,中阶的起码得再贵一半吧?或者贵一倍? “你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司徒佳凉凉道。 齐恬摸一把下巴,嘿嘿笑道:“要是我能炼一炉就好了……” 司徒佳都无奈了:“你向来胆子大,做梦的时候尤其胆大。” 倒是洛丰没那么着急:“我问了,好多人都是灵力够了,又磨了五六年才升的级。说是接着吃生灵丹,灵力聚多了,装不下了,就、就升级了……” 司徒佳叹道:“呆子,她们哄你呢!你自己试试去,现在静心炼化,那一粒丹丸的灵力都收不了一成,还吃?那不是白糟践东西么!” 洛丰道:“我也这么说了,她们、她们说,要吃元丹才成……” 司徒佳冷笑一声:“元丹?她们见过生灵丹的元丹?我看还是叫她们趁早把你那些小生灵丹还了你是正经。” 洛丰叹一声不说话了。 齐恬没想到现在司徒佳都直接这么说洛丰了,不由得看司徒佳一眼,司徒佳便道:“之前说她眼看已经要升级了,所以那丹药先不还了,等她往后要冲击破阶的时候再还她;现在她卡在这儿了,她们又说不是小生灵丹的事儿了,还是不该还!” 洛丰看看齐恬,齐恬乐道:“也好,总比往后再借破脉丹的好。” 洛丰也低头乐了。 如此,这一卡就卡到了今日,又过了快两年了,也还没见升级的动静。 齐恬现在知道自己升级恐怕同之前万霞那些药液有关系,可那东西对司徒佳、洛丰这样的正经人来说是看阎王的剧毒,她手里虽还留了,也不敢拿出来给她们用啊。 唯今之计,只有自己赶紧入门了混沌诀,不求移山填海的能耐,能炼好丹就成。再找个隐秘地方来一炉破脉丹,万事大吉! 她却没想,破脉丹果然那么容易炼的?还有在这里什么地方算隐秘?能做碗面和能炼一炉丹要的隐秘可差太远了。 眼前的难关过不了,她想不到那么长远。 或者是诚意动天,今日她在探看一鼎炼料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阵鲜香气,——又来食了! 可这几样料之前并没有见有过这味儿啊,怎么今儿忽然开窍了?正疑惑,神灵法却觉察到几样灵药混在一起炮制时,其中灵气发生的变化。齐恬这两年练神灵法,没见解密灵彩儿有什么进展,倒是隔三差五能来顿素食。这灵气一变化,那无中生有的一部分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死死盯了一路,回到自己屋子,布下法阵就开炉煮菜,把如今收集到的能吃的几样都一一拿出来看了,齐恬发现其中与今日那无中生有的灵气相似的部分。——这就是好吃的东西的灵气特征? 齐恬激动了,决定明天先寻个借口去库房待着,她要好好用神灵法盘一盘库里的各样灵药灵植,把灵气里有这一段的都找出来,再拿来熬炖一番,看看自己猜的对不对。 这要成了,那往后她只要站在山岗上往下一看,哪个好吃哪个不好吃立马了然于胸,简直神技! ——叫人很想问她一句,你还记得……你是为的什么炼的神灵法么? 她这里兴奋,忽然外头司徒佳和洛丰喊她,赶紧出去了,一看,那俩比她还兴奋。 闻着香味儿了? “你看看我们!”洛丰先大声道。 齐恬一看,“哟”了一声,“嗬!都升级了?!” 司徒佳也是一脸的笑,“之前多着急,这阵子倒死心了,没想到还真的就成了!” 齐恬赶紧恭喜二人,又开始交流升级之后个人的感受变化。 洛丰问齐恬:“你明儿歇不歇?” 齐恬摇头:“要歇都得提前说,我没说呢。”何况她正打算明天大展拳脚。 洛丰便道:“我们打算明天去看看功法法诀什么的……”说了一半忽然想起齐恬的苦楚来,立马住了嘴。 齐恬笑道:“干什么?还怕我难受?我天天从炼丹房那里过,要难受还不早难受死了。” 司徒佳却道:“万霞前辈说了,我们过两天也去炼丹房。我想了,等我们学会了,咱们寻个空儿,一块儿在屋里开炉炼丹,你神识厉害,两边都看着点,或者能看出来是哪一步法诀出的问题。能找到症结,就能找到法子!” 齐恬心里一动,要想光凭神识就看出什么变化来恐怕困难。所谓“丹术三分,一分勤力两分天”,自来的炼丹就要看天赋,若是能用神识就挽救了黯玄令,那万霞也不用为自己在丹道上的天分不足抱憾了。 不过单凭神识不成,那神灵法呢?齐恬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期待了。 说这个还早,洛丰见齐恬果然没放在心上,便开始拿了纸出来写画俩人明日要买的东西,一边算灵石够不够花的。 每到要用钱的时候,洛丰就后悔抛费在仙缘楼的那些灵石,可后悔归后悔,过了这一阵,她照去不误。 “现在连药剂也不用我们炼了,新来了两个前辈,估计是丹房出来的,都在后面的小室里炼丹。我们就帮着炮制些药材,收拾晾晒什么的,都快赶上我从前在多罗巷做的活计了!还是去仙缘楼里待一阵子,才有点当神仙的意思。” 想起现在自己也升级了,洛丰又两眼放光:“不知道是不是往后我们也能真的使出幻境里的那些法术!还有御剑飞行,还有浮天堡!哎,要是真的能那样就好了……不过幻境里过过瘾也不赖,跟真的一样,好像我真能使双星诀似的……” 再后头叽里呱啦的专业名词太多,齐恬和司徒佳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逼得齐恬怒背了七八个数学公式,才震住了洛丰,她看着齐恬:“你说的什么咒?” 齐恬得意笑:“这个咒可厉害了,每年都能虐哭一堆,例无虚发!” 俩人歪缠着,司徒佳在一边笑而不语,——总算三个人又一齐了,真好。 第二天那俩奔店铺街去了,听说还要去趟太乙楼,这里齐恬则钻进了药库,开始往死里用神灵法。 到后半天实在不成了,才出来还去炮制那里缓了缓。说是歇着,也没停练功,不过是只在一个炉里使劲。——如今的她修炼真是争分夺秒,底子差人太多,除了自己努力还能怎么办?! 等盯完这一批药材,她又进了药库继续为自己的假设搜寻例证,直到神识耗尽,头晕眼花了,才恋恋不舍往回去。 到了屋里一看,洛丰和司徒佳都在小厅里坐着等她,齐恬挺意外:“怎么了?叫人欺负了?” 洛丰赶紧拉了她过来,指给她看桌上铺的纸上写的字,用的正是齐恬教她们的文字。 齐恬一看,上头写的是一件稀奇事。 蛮草界出了一种新妖兽,叫做肉蜻蜓,其妖丹入药能增一到两级的功力。现在知道的人还不多,她们的消息是东方笙给的,还让她们赶紧去,最多一两日,只怕知道的人就多了。 肉蜻蜓?肉味儿的?那倒不错!可蜻蜓这东西能吃嘛?! 至于妖丹升级什么的,那信息一下子还没能传到她脑子里,先天障碍。 79.乱战 齐恬还在那儿琢磨,司徒佳已经把另外一张纸递了过来, 上头写的意思是今晚就想去猎妖。 “会不会太心急了点?”齐恬挺意外。 虽说坊里结伴去猎妖的事儿挺常见, 而且三个二级的也算成点气候了。可这三个人里头, 一个根本不会任何攻击的法诀,要出手只能靠灵符;另外两个刚升级两天,今儿去买的法诀,那石简估计都还没焐热呢, 这就要一块儿上阵猎妖了? 司徒佳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洛丰看看齐恬,看看司徒佳, 最后道:“我听你们的。” 司徒佳叹道:“你不知道我们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那还是有你给的小生灵丹呢,往后呢?刚又清了一批屋子, 都是寿元尽了的。前辈都说了无数次了, 这修炼,最要紧的是机缘。错过了可就……” 洛丰大概也想起之前的难受了, 便道:“要去的话, 就得趁早。一会儿大家都知道了,我们要去也赶不上了。” 齐恬的傻大胆都是东西到她嘴边了她敢开牙,这要飞来跑去的去追的她还真没干过。尤其她心里对蛮草界那地方有点膈应,——逢甲兽真的太丑了, 还容不得人说它,后来再回想当日,真是越想越后怕。韦蔷说的不错, 江湖越老, 胆子越小。 再说那地方, 去了就能找到那什么肉蜻蜓了?这肉蜻蜓果然能让人升级涨功力?那么好的东西,东方家自己不去还把消息透露给她们?这都不合理啊…… 她把这番话一说,司徒佳和洛丰两个也都认可,不过司徒佳又道:“可是,万一是真的呢?到时候说起来,不得后悔死!再说了,这也不是东方家告诉我们的,是东方笙偷偷说的。她虽然来这里,有东方家在,只看东方家弄的那个半仙,恐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地,她只怕也不好过的。” 齐恬无奈了:“她不好过,所以她说的话就能信?这道理不通啊……” 司徒佳也不同她再辩,只道:“我们已经买了些灵符,加上之前前辈给的,去一趟蛮草界应该没什么问题。我灌了两个法诀,洛丰也灌了一个,刚才已经试过了,可以用。你要是怕,那你就留下。你要是愿意一块儿去,我们一定护着你!” 齐恬慢慢醒过味来:“你们去买东西,是不是本来就打算要去猎妖兽的?” 司徒佳点点头:“是的,后来路上碰到了东方笙,才知道的后来的消息。” 洛丰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蛮草界现在进入了旺运,好东西越来越多,听说、听过还有人在里头有什么奇遇,二级进去,两个月后出来就直接五级了!” 齐恬无奈:“这话你也信!” 洛丰一脸理所当然:“无风不起浪啊!” 司徒佳紧紧盯着齐恬,齐恬叹道:“我晓得,你们是想要提携我……可是这事儿……成吧,那我同你们一块儿去,你们可得护着我啊!” 司徒佳这才笑了,又道:“你神识比我们强,到时候你开路。这回,可别再奔着什么香的臭的去了。” 齐恬笑笑,三人根据东方笙所言商议着定了路线,又各自回屋收拾了一番,便结伴往外头去。 一路上也没碰到人,齐恬也不敢散了神识乱看,到了外头才真正担负起“探路”的职责。 等一进了蛮草界,三个人都觉出不对来,这大晚上的,怎么里头好像挺热闹? “来晚了……”司徒佳和洛丰对视一下,脸上是这个意思。 “还真这么些人信呐?!”齐恬总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好的事儿,一只什么妖兽,吃了就能涨修为,还是肉味儿的……那妖兽的小名是不是叫唐僧? 各怀心思往里深入,齐恬还没散出神识去,三个人都已经觉察到四面八方多少道神识刷刷往她们身上扫了。一般高等级的探查低等级的,被查者觉不出什么来;要是低等级扫过高等级的,那基本上一逮一个准,同级别的一半一半,说到底都看神识的层级。 所以一般神识乱扫,在这里都挺忌讳,今儿好像都顾不上这样的“传统礼节”了,准定有大事。 “要不咱们还是走吧?”齐恬道,“这就已经来晚了。” 司徒佳道:“来都来了,走什么!现在来的人还不算多,只要那肉蜻蜓还没人逮住,大家就都还有机会。” 洛丰也有点迟疑,看司徒佳那么说了,只好硬着头皮道:“那,那要不咱们就照着计划找一圈,要是实在没有了再说。东方姑娘估计也是听旁人说的,未必能作准。” 司徒佳道:“要是按着咱们定的路线找不着踪迹,那就扩大了范围接着找!这样百年难逢的机遇,你们俩可给我争点气吧,怎么全是往后退的丧气话!” 齐恬道:“你今儿是怎么了?铁了心似的!” 司徒佳面上一凝,叹道:“怎么了?能怎么了!你这两年还没咂摸出滋味来?这地方没有能耐就只能任人欺压,别说给下头家里助力,一个不小心恐怕自身都难保。”见齐恬没什么反应,忽压低了声儿道,“你知道为什么桐江前辈养伤都不露面了么?她本事大,从前结的仇也多,多少人想谋财害命呢!” 齐恬嘴动了动,她想问“是万霞说的?”到底没出口。不管怎么说,这话她心里不太信。 司徒佳掌握了主动权,俩没要心的胆小鬼就跟着她按计划走。 在安排路线的时候,齐恬把韦蔷让她有空去看看的几处要紧地方也排了进去。她是局中人,现在听到任何关于蛮草界的稀奇东西,她都先往自己之前做的事儿上想。这次这个也一样,就当给东方笙给的消息查漏补缺吧。 晚上蛮草界里更显得神秘莫测,人有神识,妖也有妖识,更何况还有能隔绝神识探查的妖物,齐恬一边把神识提到了极处小心探查,一边紧握了一个灵符在手,只等着一有什么不对劲的就赶紧跑。 走了一阵子,在一处开阔处停了下来,齐恬问司徒佳:“已经看过四个地方了吧?” 司徒佳皱眉:“不是两个吗?” 齐恬想起来另外两个是自己加的,便点头道:“我记混了。” 又问,“那东西到底什么样儿?有没有什么声响气味的说法?要不然我们当面见了也认不出来啊,那不是瞎逛么?!” 司徒佳道:“只来得及说了那么两句话,哪有空细问!” 洛丰道:“我们回来路上还去几处铺子里买了两个说妖兽灵物的书简,也没找着这东西的记载。” 齐恬叹一声:“那走吧。” 这真是撞大运来了,又或者那妖兽是个懂礼的,一见面拉开架势先来一句:“在下肉蜻蜓是也,来将通名!” 胡思乱想着,又走一段,三个人齐齐停了脚步。 三人神识都散出去探查,这会儿都发现前头远处一深谷里正上演一场乱战。只神识所觉,已让人觉得血腥惨烈,齐恬都傻了,她还没见过这样真刀真枪真法诀的你死我活之争。 依着她自然应该立马调头就走,可好死不死的,那些混战的人中间,混着一只死肉色的四翅妖兽,蝗虫尾螳螂面,两边两只鼓起的死鱼眼,活脱脱一只遭了不知道什么辐射的巨型蜻蜓。 所以才不用说那东西的模样,任谁见了都知道就是它! “这还真有这东西啊……”齐恬喃喃。 洛丰眼睛发亮,一转眼看一个人被一道火符烧成了焦炭,打了个寒颤道:“要不,要不我们等等?等他们打完了……” “你还想渔翁得利呢?这可不是搏杀,这是抢灵药来的!等?等到他们把那肉蜻蜓妖丹拿走么!” 齐恬开口道:“一会儿真打起来,谁也顾不上谁。我们可说好了,我也不用你们管我,到时候万一打不过,就赶紧跑,各跑各的!若是有追杀的,就都往堕鹰绒那边跑,没人追着就别恋战了,直接回坊里吧!” 司徒佳看她一眼,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又掏出一个符来:“这是隐匿踪迹的,你拿着,一会儿贴了这符再上。” 齐恬一看这还是一中阶符,接过来道:“你还挺下本。” 司徒佳道:“这是万霞前辈给的,让我们进里头寻东西用,方才刚好也顺便转了几处,也算完活了。” 齐恬一听这话,便道:“回去细说。” 司徒佳道:“回去才没法细说。” 洛丰急了:“到底去不去,那三个已经快要把那肉蜻蜓捉住了!” 齐恬才先放下这一头的事儿,三个人商议几句,纷纷用上了灵符,一时便都不见了踪影。 近前看了,齐恬试图先弄清楚到底是几方的人在打,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只能看到里头有两拨是组团的,剩下的好像都是单干的。那两拨组团的,一边都是灰色的衣裳,另一边则一身暗青。 齐恬看那暗青的衣饰有些眼熟,“太乙楼!” 东方笙是把自家的机密消息传给她们了?为什么?她们家大人知道了是不是得罚她? 齐恬就没想趟这波浑水,掩了踪迹只在那边胡思乱想。 再看那只引起这场大乱的肉蜻蜓,却被几道或白或绿的东西给勾住了,振翅欲飞而不能。它也不是个吃素的,翅膀一震,就是无数道的风刃,可惜近身的那几个显是知道它的来历,都有防备,它又被锁,使不出全力,眼看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外围的人眼看着肉蜻蜓就要落入他人之手,岂肯善罢甘休,把边上的人一格开,偷空各样法诀灵符就朝中间扔去。边上的同伴们护住里头的人,只每挨过一轮,便多添一重的伤。 里头只有法诀灵符的对战声,却全不闻人语,估计都是神识在递话。 忽然,不知道那肉蜻蜓受了什么打击,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紧接着一道绿汁从口里喷出,边上有几个躲闪不及,待绿汁落地,那几个人也化做了一团绿泥。 齐恬何曾见过这样场景,她从前连看电影都不看这一路的,何况眼前的活人真事。只觉喉头一阵发紧,浑身又麻又冷。 边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那肉蜻蜓的尾端忽然裂开了,又一股浓绿汁水自其中喷溅而出。 方才困住它的几个人都四下逃散,只缚住她的那几道绳藤还不得松开。却有不怕死的,趁这个当儿使起扶风符,一下子腾跃至其巨头上,避开两道风刃,拔出法器就往它头颈相接处砍去。 80.吞珠 这妖兽也不是光那点本事,这位想捡漏只是不知这东西的底细, 一刀下去, 那妖物吃痛, 只毒液前后都够不着,却见它一转眼睛,几道利光从中射出。骑在它颈项上的人还来不及高兴一击得手,就被几道银光击中, 立时从上头掉了下来。 那妖兽还不足,略一腾挪, 一道绿汁随那人身下落,到头来都不晓得那人是死于银光还是毒液。 齐恬已经过了最开始的震惊期, ——这里是修界, 杀人在这里不犯王法……这里还真有妖魔鬼怪,个个都不好惹……正使劲重启更新三观。 那人的遭遇把边上一众想着捡漏的人震住了, 众人远远的把那妖兽围在了中间, 却不上前。 忽然,一个暗青衣裳的人不知哪里掏出一道符来往那妖兽身上砸去,一道金光后,那妖兽的气息似乎越发弱了几分。 趁火打劫都是必修功法, 不待哪个吩咐,几十道赤橙黄绿的光色亮起,把那妖兽掩埋其间。 “这还剩得下妖丹么?”齐恬心里都奇了怪了。 那一阵之后, 没待停歇的, 紧接着又是一阵各色光华, 不过这回不是朝着妖兽去的,却是在人群中四散炸开。一时暗算了人的、被暗算的、没来得及暗算的纷纷喝骂起来,又战作了一团。 齐恬紧紧盯着中间那妖兽,心里想着,这要是妖兽死了,这边打着,恐怕是个捡漏的好时机啊…… 不过还是算了。 刚一打眼,里头一堆自己看不清底细的,可见都是三级以上的修为,就自己这样的还想去捡漏,只怕送命的机会更大些。 现在她有点相信那什么肉蜻蜓的神效了,要不然没法解释眼前这帮人的疯狂。可是她还是记住了老头子的话,“什么最要紧?命最要紧。” 你说是做一个差点就能升四级的死人比较好,还是一个二级的活人好?那不是废话么! 再一个就是,她觉着太乙楼的那几个人有点奇怪。 方才那妖兽身上缠的东西,一多半是他们家的绿藤。众人胆怯时,那扔高阶攻击符的也是他们家的人。可见他们要是努一把,要解决这只妖兽恐怕不难。那又何必把消息散播出去?东方笙是东方家的人,齐恬实在不信她有什么道理把族里不许外泄的话告诉司徒佳她们,除非这本来就是计划中的一环,那才说得通。 如果是计划中的一环,那这明显就是借刀杀兽的路数,这家肯定还有后招,齐恬不能上他们的当。 待那阵光散去,妖兽已经整个趴在了地上,幸好它那些毒液对它自己没什么影响,要不然只怕也该成一滩绿泥了。 没见着人影,妖兽头颈相接处却忽然一道道裂了开来。 “鼠辈敢尔!”边上正激战的人觉察到了有人想要捡漏,一时都停了手,一堆法诀朝着中间丢去。 “当心别伤了妖丹!”有人喊道。 “妖丹已经显形了?!”有人问道。 忽然,半空里显出一把银色利斧的虚影,紧接着一阵巨响,转眼间,那妖兽所在地都成了一片焦黑。 “谁的破天符?!混账!那妖丹不是废了么!” 这时有人发现那一片焦黑中隐隐有个人形,想必是方才借机想偷妖丹的人了。 齐恬心里一紧,只怕是司徒佳或者洛丰,却听得一个声音道:“别追了!恐怕是个前辈。”说话人自己起码三级以上,这么说,这回的事儿里还有四级五级的人掺和进来了? “罢了罢了,这不是我们能凑的热闹。”齐恬赶紧给洛丰和司徒佳发了传讯符,自己也打算远远退出来。 刚退几步,忽听得里头一阵毕啵炸裂声,就在那肉蜻蜓的尸身上头,忽然浮出高高低低一片荧光闪闪的珠子来。 “肉蜻蜓的妖珠!快!”有人呼喝道。 又有人疑惑:“怎么这许多!哪个是真的?” 不知哪个道:“这东西骨节里也生珠子,都是真的!” 说话间又打成了一团,各样法诀一飞,那些珠子也被震得四散。 齐恬这会儿却顾不上什么珠子妖丹了,就在方才那一刻,她忽然闻到了一阵十分诱人的香气。那香气好似文火慢煲的一块嫩肉,鼻子都能闻出肉汁儿的浓鲜似的。 “什么东西?!”立时心神俱迷,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妖丹妖珠的事儿。 飞快吸着鼻子,一边又把神识提到了极处,同时两个横金斩拈在了手里,——这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 你方才若有这气势多好?…… 也不知道东南西北怎么转的,反正她就是顺着味儿去,最后在一片低矮的树丛下草窠里发现了一颗嫩绿色肥豆芽似的灵植。齐恬没敢贸然动手,特地先用神灵法探了探,这东西看着有些蹊跷,它的灵气也是稀里糊涂一团,看不出同自己灵气的生克情况。 就在她观察的那一小会儿,这肥豆芽就肉眼可见地又长了些似的。 “恐怕是种蘑菇……”齐恬这么想着,蘑菇都长得快,坏的也快,不能等。赶紧灵力一裹,就给收进了老爷子给的戒指里。 这东西一收进去,四周围的气味立时就淡了,齐恬咂咂嘴,意犹未尽的样儿。 迈步出来,忽然又闻着一阵一样的香味,“还有?!”齐恬心里一阵惊喜,“啧,我是寻着蘑菇窝了嘿!” 乐颠颠跑去,果然又找着了一颗,这俩离得还有些远,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巧,都叫齐恬碰上了。 一颗收了,走两步就又闻到一阵这样的香气,齐恬便又循味去找,如此几趟,前后总共收了七株肥豆芽。 “是不是还有呢?”齐恬兴致挺高,“这东西也看不出有什么合不合的,灵气都没进化出来呢,吃了应该也没啥事儿……要是能再多找几颗,凑一盘多好。” 不过这东西虽不金贵,可也没那么多,又转了半天,也没再见着。 再走几步,发现已经绕到之前众人激战的山谷的另一边了,神识一扫,要撤回来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道强大的神识扫了过来,齐恬心中一凛,立时启动灵符,往外飞逃。就在她撤出百步来远时候,一颗带着幽兰火焰的巨石落在了她之前待的地方。 齐恬马上取出归元符,也不惦记她那盘蘑菇了,转眼就回到了炼坊里。 正惊魂未定,没过几息,洛丰和司徒佳也齐齐在屋里现了身,齐恬便从自己屋里走出来,三人相见,都抚着胸口说不出话。 洛丰正要开口,司徒佳先拉她坐下了,然后才开口道:“真是开眼界了……” 齐恬也道:“我现在还觉得跟做梦一样……太血腥,太残暴了,这、这就算是网剧都播不了!” 那俩已经习惯了她的奇语怪言,也不以为意。 倒是洛丰说的与她殊途同归:“幻境里也打了无数的妖兽,可、可那毕竟都是假的……” 司徒佳则叹道:“是我太执拗了,差点连累你们。” 就这样三个人轮着没出息地感慨着,手里拿着笔写写画画,说的又是另一番话了。 实在她们也是太过小心了些,这时候,哪里还有人有空盯着她们这几个小虾米,翻天大事还管不过来呐! 久未露面的桐江出现在了剑阁,边上还一样站着韦蔷,寒剑面如沉水:“若说之前的破冥花、燃灵鬼焰竹在外头还不算太过稀罕,这回这肉蜻蜓!怎么带进来的?要是过阵而来,那除非是卵,要不然绝对过不了。可若是卵,单孵化便要四十九年……这是个多大的局……到底是谁,为何而来!!!” 桐江看上去容色如常,只说起话来显着有几分吃力,她道:“这肉蜻蜓……只怕知道根底的人不多……” 寒剑道:“便是起先不知道,只待打死了那妖物,眼看着散落一地的妖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唉,之前燃灵鬼焰竹就没有能追回来,还接连出了好几个过阵的,恐怕如今也还有丹丸在外头!现在又来这堆妖珠,若叫他们知道了用法,到时候……只怕越发难管了!” 桐江摇摇头道:“其实这肉蜻蜓的可惧处,并不在那些妖珠,妖珠最多能炼些低阶的破脉丹,算不得大害;其实连这名字,本也不是说那妖兽本身……” 这里桐江有气无力地娓娓道来,那边太乙楼的人早从山谷里愈演愈烈的乱斗中撤身,人手却增加了许多。各自得了令,四下散开,开始查探起什么来。 没多久,远在念来城另一端的南宫家也赶了过来,确定了肉蜻蜓的亡身之处,同东方家一样开始组织人手搜寻。他们还带了几块奇怪的玉盘,有两个三级的不时在上头点拨计算,给族中人等发出新的命令。 齐恬三个人已经笔谈了一阵,现在齐恬和司徒佳都怔愣愣看着对面的洛丰。 说起三人分散后各人的遭遇,齐恬刚提了一句自己捡了点看上去“好吃”的绿蘑菇肥豆芽,就被洛丰写的话震住了,——她捡了个珠子,当时许多人在往这边追,她一着急,脑子一迷糊,直接给吞了…… 司徒佳急得额头上都快要冒烟了,那是妖丹!妖兽的东西!你直接给吃了是什么鬼! 齐恬想问:好吃吗? 不过都没开口,只看着她,好像能透过她看到那珠子似的。 还是司徒佳先开的口:“有、有没有哪里不对劲儿的?多、多久了?” 洛丰摇摇头:“没什么感觉……我、我找不到它了,我想吐出来的!就在回来之前吞的……” 齐恬道:“你等会儿看看,没准会出身垢,要出了那个还没事,那就真是没事了。”这是经验之谈。 司徒佳摇头:“一会儿我去你屋里待着,看着你点。” 齐恬道:“我也去,咱三个一块儿,不怕。” 她本来想先去研究一下自己那几个蘑菇,不过眼前这个吞了妖珠的实在太生猛了,还是先管她吧。 “会、会怎么样?会不会怎么样?”本来只稍微有点担心的洛丰,见她们两个的阵势,心里越发害怕起来了。 齐恬摇摇头:“不知道,没准你会变绿?吐绿痰?大眼睛!总不能长出翅膀来吧……” 被她一通胡说八道,洛丰又怕又觉得好笑,抚着自己胸口道:“那个破地方,我再也不要去了!” 结果没过多会儿,就响起了警钟,三人匆忙跑到前苑,才知道坊里的命令,所有人结队前往蛮草界,搜寻妖物遗迹。 ※※※※※※※※※※※※※※※※※※※※ 抱歉更晚了,周末起不来…… 81.养天丝 齐恬一看这阵势,居然还有从牧灵坊里牵来的一批灵兽, 赶紧同司徒佳对了下眼神, 努力管住自己不去看洛丰……这些灵兽, 隔了肚皮应该闻不着味儿吧…… 几个药库里做活儿的刚好站在她边上,正在猜是怎么回事,“这是有什么细小的妖物?须尾犬都牵出来了!” 等到看到寒剑,齐恬才知道这事儿大了。 一道识念直接进了脑海, 就像当初一样。里头是一株玉色的灵植,有个半人来高, 细如碧丝,微有绿意, 纤叶倒垂, 叶尖一点紫韵,天然风流。 “绛珠仙草?”齐恬心里瞎琢磨, “这又是前辈种的哪块地能收了……” 接下来是老规矩, 分组分片。齐恬意外地发现今天的分组极密,这是要干什么? 正疑惑,又一道识念传来,才知道要找的这样灵草还是个极难搞的家伙, 隔绝神识,灵力难探,说白了就得靠“亲眼所见”才成。所以这一群“神仙”就只能改地毯式搜寻了。为了尽量减少错漏, 几组的路线都是成圈的, 一个地方几拨人轮番找。 “这东西是干嘛的?”许多人都小声问着, 自然没有什么答案,只有一个性质“剧毒”。又一人发了一个中品的灵植袋,一再叮嘱一旦发现该灵植,一定要赶紧与本组负责的人联系云云。 齐恬被编在了药库的组里,路上都在猜那东西的用处,齐恬心里知道这准定又是破脉丹的事儿,她都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人多慢行,到了蛮草界,天已经快亮了。 众人只当是个坊里的任务,结果一看漫山遍野的人,都傻在了那里。 “这到底是个什么要紧东西!” “天呐,瞧瞧,那几家的碧髯犬、觅灵鼠都出来了!噻!我们坊里一直想要一对呢!”这是牧灵坊的见着好东西见猎心喜。 山谷里也满是人,只是这会儿都不打了,那妖兽的尸身如今点滴无存,连地上的焦土都没剩几块,闹得那谷地倒比昨天又深了一些。 见又来了炼坊的大军,里头的人也是一脸的焦急:“他们也是来找妖珠的?” 另一个显是观察已久,摇头道:“那几家,和新来的几拨,都在草丛林子里乱钻,恐怕不是为了肉蜻蜓来的。” “那他们在找什么?咱们过去打听打听,没准咱们运气好寻着了呢?也算没白跑这一趟。” “哪个找要紧东西能告诉你?” “不是那么多人呢么?!总有嘴不紧的,问问怕什么的!” 这下好了,光齐恬都被问了好几回:“你们在找什么呢?” 齐恬都答:“不知道,你们呢?” 眼看着日头就要起来,各家都开始把自己的灵兽聚集起来,好像在做什么准备。 许多人也跟着停了下来,齐恬问一声:“怎么不走了?” 边上人道:“一会儿就冲星黑了,什么也看不见,这东西神识又探不着,怎么找。等等吧,现在太乱了。” 齐恬知道这所谓冲星黑,类似于黎明前的黑暗,便也乐得跟着偷懒,往边上一待,只忙个鼻子嗅嗅这里嗅嗅那里,看能不能又碰上点什么得吃的东西。 又挪了几步,到了捡最后一个蘑菇豆芽的地方,蘑菇圈蘑菇圈的嘛,没准就在这圈里。 也是真巧,就在天色忽沉那一刹那,四下一片漆黑,齐恬却又闻到了肥豆芽的香气。 “我这口福!也算我这趟的差补了。”齐恬顺着那气味找到了一株,看样子刚刚破土。同之前一样,一株收进袋子,就能闻到又一阵香气。齐恬靠着鼻子指路,边走边收,待冲星黑快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走了一圈又回到了之前的地方,玉盒里又多了七枚肥豆芽。 之前她也没想过这东西长的地方,现在略一回想,好像比昨天采的往外了一些,“看来这东西是近山谷的少,靠外头的多,一会儿我往外头走走。” 这巡查的任务持续了整整一天。 齐恬的公差私活都一无所获,索性一有机会就跑去之前那波豆芽最后一株所生的地方查看,待到黄昏时候,她居然又闻着味儿找到了七株肥豆芽。 说来还挺惊险,她找的这东西,人闻不着什么味儿,不过那灵兽好像也喜欢。黄昏时候那一拨,她收了最后一株的时候,一条碧髯犬从她身边窜过,直奔她方才捡豆芽的地方。幸好有人牵着,赶紧拉去忙正事去了,那也把齐恬瞎得够呛。 尤其想起自己的口味这里的人不懂,倒是兽可能懂,也是…… 捱到天浓黑,终于班师回朝。 路上才知道洛丰不知道怎么的在夜里晕倒了,已经接了回去,听说前辈们正在医治。齐恬赶忙找着了司徒佳,俩人又着急又无奈。这回韦蔷并没有跟着来,她们实在不知道这事儿找谁打听好。 再说洛丰吞了妖珠的事儿到底能不能说,她们心里也没底。 齐恬想着,万一这妖珠跟裘千丈的蛇血似的,妖珠吃不着了还能吃洛丰,那不是谁都想啃洛丰一口?可再一想,就算他们想瞒着,现在人落到了前辈们的手里,也不知道这事儿能不能瞒过他们去,洛丰又到底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回到了坊里,齐恬顾不得有没有用,就跑去韦蔷日常见她的丹房外头转悠,希望能找韦蔷想办法。 也是事有凑巧,韦蔷真的过来了,看到齐恬便道:“怎么的?别同我说你也吞了妖珠了!” 齐恬一听这话,就明白洛丰的事儿已经都知道了,赶紧道:“洛丰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实在没有法子……” 韦蔷截住话头道:“少替人瞎担心吧!人家那运道,吞了主珠,还同她自己的灵彩儿合得一丝不差!现在人在剑阁呢,能出什么事儿?!” 齐恬这才放心了:“没事就好,吓死个人了!那呆子也是,什么都敢吃!” 韦蔷乐了:“你一个敢七长青配着狼牙尖子粉吃的主儿,还说人家呢?!” 齐恬忽然抬头看看韦蔷,问道:“前辈是有什么喜事么?” “呸!”韦蔷笑骂道,“这都人仰马翻、鬼哭狼嚎的,我能有什么喜事?!” 她话这么说着,可看在齐恬眼里,这分明是当年春风得意的韦蔷又回来了。 两人进了屋里说话,韦蔷便问起她们三个凑热闹的事儿。齐恬心里思忖一番,也不瞒她,便把如何自太乙楼得的消息,如何想去捡漏,又如何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事儿说了一遍。至于自己那些不要好的作为,便没提。 韦蔷听完了冷笑一声道:“你说的不错,那什么太乙楼,该是个太假楼才是!什么机密消息,还不是他们故意放出来,想借刀罢了。那妖兽可厉害,身兼风、光、毒三杀,护甲又强,还能匿踪疾飞,要是不借人手,光他们一家,得搭进去多少人才能成?!” 齐恬听完笑道:“可结果妖珠都被旁人得了,他们想算计人,结果为人做嫁,估计现在气得要吐血呢。” 韦蔷叹道:“傻了吧?人家可不是冲着那妖兽来的。” “啊?”齐恬不解,“打妖兽不是为了妖兽来的,那是为的什么?” 韦蔷道:“这事儿你问旁人还真没人能告诉你!嘿,那妖兽,还有个名儿,叫‘药王爷’。只因它所生处,容易生珍惜灵植,才有此名。最奇是在它身死之后,定会在其尸身周围长出一样顶罕有的灵药,称作‘养天丝’。之前不是说那妖兽的妖丹能涨修为?妖丹倒是不能,这东西还真能!” 齐恬恍然大悟:“就是让我们去找的那个东西!” 韦蔷点头:“这养天丝人人用得,不挑灵彩儿,得一株就能涨好一番修为,若是以之入丹,便能出极品丹丸,入器则提法器品级,为符可直接破品……若是得全了,真是石头吃了都成仙!” 齐恬急了:“那怎么就让我们回来了!接着找啊!” 韦蔷大乐:“你当那么容易呢!那东西初生的时候离那妖兽尸身近,再生就不知道四散到那儿去了。尤其它又隔绝神识,要找只能用眼睛生看。它又生得细,颜色玉色带绿,丁点不起眼的,还好生在树下草里。这漫山遍野的,怎么找?” 齐恬道:“难怪我看许多家都带了灵兽去找。”这就是找松露啊!你们有没有试过灵豚?齐恬心里替他们着急。 韦蔷摇摇头:“不过聊胜于无罢了,那东西并没有什么气味的。” 齐恬这才理解了太乙楼的所作所为,人家就是想借不明就里的人的手,合力把那肉蜻蜓打死,然后他们好围在边上找那养天丝。 便问:“太乙楼找到了么?” 韦蔷摇头:“听说没有,谁知道呢!便是找到了,也得说没有不是?!” 齐恬站起来道:“不成不成,我得去那里找找才好!一天两天找不到,找个一年两年的还怕找不到?!” 韦蔷乐了:“一年两年?你当那么容易呢!养天丝自生至死不过一星闪时候,且能寻着的时间,也就兽亡后三天。三天之内找不到,之后便也没了,你当是咱们园子里种的那些么?一种就好几年的!” 齐恬听了好不失望,这东西不能用神识找,又是一根细藤,还爱混在草木中,从长出来过不了一个钟点又急急忙忙死了……“这还真是太不容易了……” 韦蔷道:“所以才让你们都回来了。这点功夫,还不如多种点灵植多炼几炉丹呢,好歹在自己手里。” 齐恬又不由得想起昨夜山谷里惨死的人,叹道:“可怜他们拼了命的争,却把命全丢在了错路上。” 韦蔷听了这话忽然笑起来:“哪个不想捡漏呢!只看人得好的,没看人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那位,估计嫌四级升五级太慢,也跑去捡珠子,结果,嘿,不知怎么负了伤了。偏偏自己得了消息就急急去了,都没同上面说一声。这可怎么说呢?若说是不清楚事情重大,那就是自己没见识;若说是明知道利害的,还如此,那可就……你说可乐不可乐?” 齐恬不知怎么的就忽然想起了昨夜那一声“别追了!” 看她发愣,韦蔷只当她还惦记着那东西,便道:“这事儿你还是趁早死了心吧!听说那东西一回就长七棵,找不到转眼就化成水了,没一点踪迹的!对了,这事儿也别同旁人说了,省得生事。” 82.首杀 “一次就长七棵!”这句话把齐恬吓住了,她差点伸手去摸自己指头上看不见的指环。 匆匆回到屋里, 司徒佳还没回来, 她方才也出去打听洛丰的消息去了。现在齐恬知道洛丰错有错着、因祸得福, 倒也没什么挂心的了,反是自己这里好像出了大事。 养天丝……被我挖来了? 齐恬忍不住这么想。 可这不对啊!自己这几棵肥豆芽,同那养天丝的样子可差得太远了,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但是转念一想, 会不会自己挖的是苗,一会儿它就长成那绛珠仙草的样子了? 还是不对!韦蔷说了那东西没气味, 自己采的这个,可是天然一段肉香, 纯的。 不过……好像堕鹰绒的味儿就是自己闻着香, 他们闻着臭;还有狼牙尖子粉七长青什么的,好像也没见她们说香, 没准这味儿就自己闻得见? …… 齐恬心里七上八下的, 一会儿怎么想,一会儿那么想,不知道该信哪一边的话。 “还是得去瞧瞧!”想不清楚,她直接站了起来, “不管这东西是不是养天丝,要是不是,反正我也得一碗肉汤喝, 不算亏。要是真的是……那更应该去了!” 下了决心要往外走, 司徒佳回来了, 见了她道:“洛丰没事,寒剑前辈正在替她解化那妖珠之力。” 又道,“走,咱们再去瞧瞧吧?” 齐恬以为她也听说养天丝的事儿了,却听司徒佳道:“前天打得太厉害了,好些人丢了东西在山里,咱们巡查那会儿,捡妖兽的捡储物袋的捡灵符法诀的,捡什么的都有!咱们也去转转吧。” 俩人一拍即合,便又一起往蛮草界去。一路上不断碰到同行人,许多人一看这阵势,直接往身上拍了灵符一溜烟赶众人前头去了。一人行,十人学,这下只看着人拿灵符了。 司徒佳一扯齐恬:“咱们也去。” 齐恬有点舍不得灵符,不过想到那肥豆芽也不知道会不会已经长出来了,去晚了可就烂了,便也点点头拿了灵符出来。 俩人的符都是中阶的,一道风去了,留下边上的人感慨:“这什么东西都是越有越有,人有灵符,就能赶我们前头;比大伙儿都快,自然得的多了;得的多了,下回再有什么事儿,人家一抄起来没准就是高阶灵符了!我们呢?只看老天垂怜吧!” 边上的人给出主意:“我看我们就别往龙口坎那里走了,——人人一去都打那儿进,索性绕个远路,走偏一点的地方,她们虽快,也逛不到那头去。” 几个人都道有理,便结伴往另一头去了。 又说这里齐恬和司徒佳随着几人一起进了蛮草界,发现里头恨不得比昨儿还热闹。有带着哭腔寻人来的,也有满嘴咧咧着谁谁谁捡了什么宝贝的,更有一言不发神识乱扫恨不得把昨天错失的良机都找回来的。 齐恬同司徒佳先顺着昨日的规划路线巡查了一番,一无所获,商量了一下便分头行动了。 寻了个少人经过的地方一待,齐恬努力回忆之前捡拾肥豆芽的几处所在,并在脑子里一一细思起来。事关重大,她连神识绘图都没敢动用,只在那里生想。 最后发现那三茬灵植,果然是越晚发现的离那山谷越远,“这还真的是养天丝?” 心里一乱,也待不住了,打算索性把之前韦蔷说的几个地方都转了一遍。好巧不巧的,接连两个地方,她都碰到了乐蕴。只她是匿踪而行的,乐蕴顾着眼前细查,自然没发现她。 看来韦蔷知道的这几个地方,旁人也是知道的。 一路细想着,转到最后一处时,齐恬远远神识扫见石堆里有两个人形。再细看,都已经死去多时了。 这地方大约太偏远了些,前头又有几道水,要不是图上标着,齐恬也不会跑这里来。 再看那俩躺着的人,一个一身暗青衣裳,一个一身亮黄,上头都有繁复的纹饰,不知是哪个世家中人打到这里同归于尽了。 看这两位的衣饰,恐怕层级不低,身上应该带着些不错的东西。 “可是……捡死人东西是不是不太好……这人命都没了,我路过,不说给人好好埋了,还拿人家东西……晚上不会找我来吧……”齐恬在那儿磨叽开了。 明明当初一说到修界,就打算要过上明枪暗箭捡储物袋的日子,机会真到跟前她倒往回缩。 远观了一阵,总算纠结出个结果,“算了,我拿了人东西,给他们找块地方埋了,也算有个交代。” 大约所谓交代,原是给自己交代。 想明白了,灵力往前一探,便把那俩人腰间和袖里的储物袋一股脑儿取了过来。 东西刚到手,忽然听见一声“咦”,紧接着,跟前显出两个人来。 看来这俩方才也是匿踪而来的,想必也看到了倒地的人,正待过来捡拾东西。齐恬也匿着踪,恰好先他们一步收了东西,那俩眼睁睁扑了个空,便知道此间另有他人。 齐恬愣了一下,再看那俩人都是一身的亮黄衣衫,都同自己一样是练气二级的,心里想着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 就在她犹豫的那一下,一个灵符甩了过来,立时她就显了身形。 “嗬,原来是炼坊的人。”那俩人也看清了她的衣饰。 “想走,把东西留下!”其中一个道。 说话间,一道淡红色的暗火便直烧了过来。 齐恬本待换个匿踪符一走了之的,只看两人来者不善,心里一动,换了个横金斩在手,一看对方动手,直接一个横金斩过去,紧接着也不管人家如何应对,直接又丢了两个冰剑符一个炼火符过去。 那俩人见齐恬只一个,等级同他们一样,便打算好了要联手制服她。一句话引她开口,一个火流一个藤牢两个法诀齐发,不怕她不束手就擒。 没想到眼前是个胆小得要命的土财主,不说使出自己的法诀来比个高下,一径就是四个中阶的攻击灵符。尤其其中两个都专克他们各自的功法,电光石火间,这两位都没来得及掏出护甲符来,就双双没了命。 这叫什么事儿?! 齐恬这回丁点不犹豫,直接神识一搜,灵力往俩人身上一探,把所有能拿的东西都拿走了。自己赶紧拿出一个匿踪符,把地上躺的四个人往一处一堆,扔下一粒铁火珠,待四人都化作灰烬,才趁着夜色又往前去。 齐恬头一回杀妖兽,就是在蛮草界,没想到第一回同人相斗也是在这地界。 现在她才有了人在修界的切实感受,方才,就那么一下,若不是之前司徒佳给她的灵符,恐怕她的修界之旅就到此完结了。 几息之前还在为捡不捡死人东西纠结的人,转眼就手刃了两个大活人,她自己都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想想那几个人身上的衣服,齐恬觉着这事儿最好也同谁都别说。 貌似镇定地又走了几处地方,忽然停下脚步来,一时有点迷糊自己今晚是来干什么的? 到底还是吓破胆了…… 定了定神,又转到昨日黄昏时候挖到最后一株肥豆芽的地方。直接掩了踪迹在那里一待,脑子里一片空白,想想点什么,却连想的力气都没了。 也不知待了多久,忽然一阵熟悉的香味把她唤醒了,“出来了?” 齐恬顺着那香气寻去,果然又找到了一株肥豆芽。在挖这一株的地方,又能闻到新的香气,便又顺着去找下一株。如此一圈,又是七株到手。 再看时候,正是天将明前冲星黑之际,同昨日一般,齐恬心里便有了计较。 东西到手,齐恬找到司徒佳道:“走吧,我还得去药库。” 司徒佳惊讶道:“这时候还管这个?我昨天出去打听消息时候,她们都同坊里告假出来了,坊里也没禁着。你们药库上不许告假么?” 齐恬想想方才遇到的事儿,加上自己也已经知道那肥豆芽冒头的时机了,实在不愿在这里待着,便把众人相斗的事儿绕个圈子说个司徒佳听了,又道:“如今里头凶险只怕超过你我所料,你忘了那晚上那些人的样儿了?咱们只有二级,我看还是算了。” 司徒佳也咬了牙:“咱们来处没有这样的事儿,可这里就是这样的世道。我们若一味怕事退让,早晚成了旁人的垫脚石!人家狠,我们便不会狠么?!” 齐恬张了张嘴,想到自己有老头给的东西,若再说什么不必冒险的话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遂道:“那我先回去看看,若是库上没事我再来寻你。” 司徒佳点点头,又笑道:“你不能总这么怕三怕四的啊!” 齐恬一叹,又把之前司徒佳和洛丰给她的几张灵符拿了出来递给司徒佳道:“这个你先拿着,我要是打算过来,就先去商铺街上买一些。你一会儿若是遇着来者不善的,万不要等,这里人下手都凶,你只劈头盖脸先扔几个出去,迟了只怕要糟!” 司徒佳不肯要,齐恬硬塞给了她,又道:“我还留了几个,够用了。” 想想前日的乱战,司徒佳点点头收下了,对齐恬道:“你去了便往坊里告假去,这机会难得。咱们现在都是二级的了,谁知道下一回城际比试会不会要我们上。现在也算练胆了。” 齐恬听了觉得奇怪:“城际比试不是一世三十年才比一回么?上一回才过了几年!” 司徒佳摇头:“你说的是大的,关乎一世排名的;还有小的呢。” 齐恬不以为意:“那你练练吧,既是比试,谁那么想不通找黯玄令的去。” 司徒佳笑道:“你就是什么都想躲着。得了,你去吧,告了假赶紧过来。什么凶人恶事,光躲着可不成。” 手里两条人命、怀里好几个储物袋的齐恬,看着司徒佳慈祥鼓励的目光,不知道说什么好。 83.敛财有慌 齐恬同司徒佳分开,觉得怀里的几个储物袋有些烫人, 便先匿踪往蛮草界边缘处去。她要找地方丢了这些储物袋, 深里她不敢去, 怕遇上厉害的妖兽。好在如今边沿上因没什么东西可图,也少人行了,她便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土坡,把几个储物袋拿了出来。 正要细看, 忽听得有些动静,神识扫去, 见不远处急匆匆过来一群人,正停在她所在坡下。 但见他们立定了脚, 一个道:“多谢前辈赠符。” 被称作前辈的那个便道:“就如方才所言, 你们只四散了寻去,我配丹丸正缺那几样灵药, 若是你们哪个能寻着, 必有重谢!” 那几个都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此番路遇妖兽还多亏前辈施以援手,我等岂是那样不知好歹之人。一会儿我们分头找寻,一旦有所获, 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前辈,请前辈放心!” 那个看着等级比齐恬还高的人笑道:“如此甚好。只是这蛮草界如今乱得很,你们又是替我寻药材, 我这里还有些灵符, 你们拿去, 也好防身。” 说着拿出一叠灵符来,直接递给了方才接他话的人,众人都再三谢了,这才分头离开。 齐恬一直一动不动在上头待着,直到他们都走远了,她才挪步往外头去。如今她是不敢再在这地方整理什么东西了,这里的人或疾行或匿踪,眼看着没人,谁知道冷不丁出来几个! 可是这些东西她拿去坊里只怕也不稳妥,毕竟到目前为止,她吃的最大的苦头,都是里头人下的套。那也不是个安生地方,怎么办呢? 忽然她就想起了堕鹰绒,那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所在,正好她还挺喜欢那味儿,就那里吧。 于是又灌注灵力,一气儿跑去了堕鹰绒遍布的山崖上,在花间找了个隐秘之所,开始整理东西。 后来那俩人各有一大一小两个储物袋,里头只一些丹丸灵符和几个石简,齐恬粗粗一看,都是他们各自灵彩儿可用的法诀。至于丹丸灵符,也都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那些,没什么特异处。 “比我还不如!”齐恬嘟囔着。她也不想想,同她仿佛的人,身家有几个能同她比的。 再来貌似同归于尽的那俩,就很有点东西了。那暗青衣裳的腰间一个常见样式的中阶储物袋,袖里还有一个一团麻黑的不起眼储物袋。 那中阶的袋子里头装着成沓的灵符,几瓶丹丸,还有两件法器,看着也很不俗。麻黑袋子里则有几个匣子,剩下则是几百块灵石。那匣子里都是些少见的灵药灵植,其中一个匣子里还收着几枚妖丹。 亮黄衣裳的只有一个储物袋,也不是常见的样式,只里头的容量都快赶上老头给齐恬的那个戒指了。里头也是丹药法器灵符,灵石比那位还多。最叫齐恬意外的,是袋子里居然还收着三颗妖珠! “看来这俩人抢的就是这三颗珠子。”齐恬心里想着。 把几个人的东西归堆收拾完,齐恬便一股脑儿都收进了老头给自己的戒指里。然后开始犯难了。 为难什么呢?为难那储物袋。 她试了一下,发现黄色衣裳那人的储物袋和青衣人的麻黑储物袋,都是隔绝神识的上品储物袋。寻常人那神识扫探,是看不到它们的。想是这回两位主人都身死神消,齐恬才能那么容易得了,平时恐怕同齐恬手上的戒指差不多,一旦打上神识,便自动隐形了。 这可是好东西啊。 她本来是打算把储物袋里头的东西一拿,再把袋子一扔,神不知鬼不觉。可眼前她又舍不得了,这可怎么办? 正这时候,忽然感觉到有神识往她这边扫过,齐恬心里一紧,直接就把眼前的东西往戒指里收。等回过神来,居然发现那几个储物袋也被收进了老头给的戒指里。 天呐!齐恬都傻了。老爷子这是给了我什么宝贝!这、这我何德何能,可受不起啊! 这下什么问题都没了,又加上这里虽没人过来却不耽误他们神识乱扫,不知道会不会有级别更高的前辈,还是趁早走吧。 一溜烟往坊里去,一路上心里挺不平静。忽然捡了这许多东西……还差点丢了性命……老爷子给的戒指等级这么高啊?!敢情那会儿他给我说什么储物芥子的等级,不是没事儿瞎聊的……那肥豆芽到底是不是养天丝,乐蕴查探那几个地方,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受的万霞的差遣?兜里那几粒妖珠可怎么办呢?我也来个妖珠撒西咪? 到了坊里,直接往药库上去,结果进去一看,里头都没几个人。问起来,说刚剑阁下了指令了,接下来三天进出自由,要不要上工全凭自主。同时若有得稀有灵植或妖珠者,交到坊里,必有重赏。 齐恬心说这是打之前的正规军改成游击战了啊,坊里要是出面调动,还得给他们预备好灵符灵植袋等物,现在可好,都凭你们自己闹去。反正若真得了东西,又不能直接用的,还不得交到坊里来!真是好计划好谋算。 “您不去蛮草界?听说现在里头许多负伤的妖兽,可是捡便宜的好时机!”炮制那里一个相熟的对齐恬道。 齐恬看看他:“你问我?你自己怎么不去?” 那人摇头道:“我天生没有横财命,捡便宜的事儿从来也轮不到我。再说总要有人当差不是?没准到时候前辈们看我做活儿勤快认真,另外赏我呢?” 齐恬便点头道:“你这主意不错。” 那人笑:“您要不要一块儿?” 齐恬摇头:“趁现在坊里都没什么人,清净,我睡会儿去!” “噗!您又玩笑了。”一时刚好一锅药材炮制完毕,齐恬便帮忙把药材送去了药库,之后便顾自己回了屋。 先把老爷子给她的法阵布上,一边布置一边她就忍不住想,这修界有神识可用,探查东西方便得很了;可正因为有神识,所以就又应运而生许多能隔绝神识的东西,比方说那些高阶的储物袋,比方说那磨人的养天丝。 一样的,有了这样隔绝人探查的法阵,可反过来说,必定也有能破这样法阵的法子。 这世上又哪有十成十安全、百分百无敌的东西呢? 布好了阵,她也只能祈祷不会有人发现她这阵的奥妙,不会有人因发现她的防范而越发得怀疑她。 一伸手,她就拈了一颗肥豆芽出来,一阵浓郁的肉香钻进她的鼻孔。正犹豫这东西要怎么办时,却发现手指碰着的叶子渐渐融化了。 “什么?!”齐恬一惊,没料到这东西这般娇贵,这可怎么说的,还没弄清楚怎么吃呢就糟践一颗可不成。 齐恬又急急用神灵法探一下它的灵气,还是混沌一团,倒也没什么相克的。 再看那叶片真的眼看要化在手上了,鼻尖的香气也越发浓烈,一时没了主张,习惯使然地伸舌头在手上一舔,一怔,紧接着跟入了魔似的直接把那一株豆芽都塞进了嘴里。 那肥豆芽拢共也不过一指头高,顶头两片拇指大小的肥厚芽片,一口一个丁点没糟践。 可这是什么滋味啊!齐恬只觉得那芽片在她舌头上就融化了,那一股子鲜嫩柔和的味道没法子用言语说明,同她之前吃过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不一样。且只那么一下,好像都没有经过喉咙,那些鲜汁在舌下就都化净了似的。 “还想吃。”齐恬就这一个念头了。 总算还剩下一点理智,在那里死等了一会儿,看看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并没有。再探灵脉,发现腹中多了一小团朦朦胧胧暖洋洋的新灵力。 齐恬知道这定然就是方才那株豆芽的效用了。 “好家伙,这都抵得上多少生灵丹了!”齐恬高兴,倒不是为多了灵力高兴,主要是为这东西吃了没坏处高兴。 果然忍不住,又掏了一株出来吃。吃完了再等一等,看看情况,果然没什么不舒服的,便接着吃。 就像当年吃蜜饯薯片山核桃味的瓜子一样,这东西就是个最好的零食,滋味美妙,又不饱人,好像可以一直吃下去似的,齐恬简直停不了嘴了。 一口气吃了十几个,她心里有点害怕了,这东西要是个后发作的,那恐怕自己都来不及呼救了。 再看肚里那一团融融灵气,随着她吃得越来越多,那团灵气好似也渐渐往上浮了一点。 “都吃完的话,是不是就堵到嗓子眼了?”都这时候了,心里还是这些乱七八糟的。 “这到底是什么灵气,糊涂一团……”又吃了一株,齐恬心里嘀咕着。 忽然她想到了一种可能,便挣扎着闭上馋嘴,悄悄练起神灵法来。这神灵法是混沌诀的入门功法,齐恬一直没见什么成效,别说看清旁人的灵彩儿底细,她连自己的灵力都摸不清。 现在这肥豆芽的灵气不是一团混沌么,那就试试这个混沌诀吧。 本是病急乱投医,可就在她运转神灵法致专心一系的刹那,那团稀里糊涂的灵力忽然像得了什么指引一般,开始一丝丝一缕缕流畅地往她的灵脉里钻去。随着她练完七遍,那大团的灵力居然都已经汇入了她的经脉。 “这、我不会要升级了吧?!”齐恬心里害怕起来。 不过虽然她的灵力看着增加了许多,可并没有导致什么实质性的变化。齐恬感觉到她可以使动这些灵气,但是它们还是“客居”的,她有使用权,却似乎并没有所有权。 “瞧不起我是不是?!”齐恬一边愤愤不平,一边又吃了一株肥豆芽。 反正现在连它的灵气都收为己用了,没什么好怕的了,接着吃呗! 84.隐形前辈 且说齐恬傻不拉几一颗接一颗地吃着那些不知道究竟来历的肥豆芽, 却丁点没有觉察到自己已经被那东西的滋味深深勾住, 好似入了魔一般。 待如今到手的这些通都吃了个净光,她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只觉浑身暖洋洋又犯起懒来,往榻上一躺,似睡非睡。 迷糊着, 好似整个人在云里随着风飘悠, 忽然一道流火烧了过来,紧接着无数道藤蔓自四面八方伸出, 转眼就要把她裹个严实。 “啧!”齐恬一个激灵醒透了, 才发觉方才好似是在做梦。 可这不对啊, 如今的自己根本不睡觉, 不睡觉又哪儿来的梦?敢是白日梦? 齐恬使劲甩着自己的脑袋, 方才梦里的场景犹在眼前挥之不去。 “这样下去可不成。”齐恬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儿。 这地方,人人都跟疯了一样地求破阶升级, 为了这个目的,什么也做得, 什么法子也使得。若是打算一辈子就困在这里,自己如今这样倒也无所谓, 反正这里最厉害的也就五级,自己有老爷子给的东西, 应付他们绰绰有余。 可自己是想要出去的。外头可不是这样了, 到时候筑基满地走、高阶多如狗, 自己这样只会几个炼丹法诀的又怎么办能?只怕捡来攒起的这点东西, 分分钟就成了别人的了。 不说远的,只想想今日,若非那几个符,自己恐怕就交代了。这里高阶的不能直接攻击低阶的,可同级别的能围攻同级别的啊!撞上了不一样是个死?! “我得想法子,怎么也得有几个能保命的功法才成!” 想到自己灵力的特殊处,只好又去翻无用经。这回它可名副其实了,端得“无用”,所有讲到法诀的地方,都在讲灵力的各种驭使。如何体察灵力的阴阳流转,如何引之三化,如何解化万物而仿生万物。虽说到练成各阶段的威力能耐,可半句没提对敌时候的各样施法。 “你是哪个和平组织编的教材吧?世道不是这样,说点实用的成不成?!”齐恬都无奈了。 狠命一番寻找,这才发现老爷子给的玉简里都是些灵符法阵之类的,却没一个法诀的。 “唉,老爷子是知道我炼不成什么功法啊……”想来便是老爷子那里,也没有什么适合黯玄令的法诀。 不死心,又翻起旁的来,还真叫她找到一枚石简。已经不记得是那四个人里头谁的,这一个石简里头有好几个法诀,都是通用的,没标什么灵彩儿。 “我就来这个吧。”齐恬现在心里着急,好容易有可用的,准备先试试。 就这么的,把这石简里的内容一收,开始试着用灵力学习里头的功法。 这一试之下,她又发现不对了。自己最能使唤得动的,就是自己一早引灵来的那些灵力,然后方才明明用神灵法的时候可以驭使的混沌灵力,待她这会儿想练法诀了,却丁点不听她的,只有之前那些炼化丹药得的能随心运转。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都是我经脉里的灵力了,怎么还搞分裂呢?练个法诀还挑三拣四的,这个乐意那个不乐意的,都什么玩意儿?!” 她气也没有,跳脚也没用,灵力们便是那样各自为政。她想要使动它们,便只能随着它们的好恶。 “我这命也太苦了。”刚刚还担心一下子吸收了这么多的灵力会不会立马突破升级呢,现在一看人家不理她,她又黯然神伤了。 这一日就这样过去了,眼看天色已晚,齐恬惦记着还剩下的几拨肥豆芽,收拾出几个灵符来往腰间里储物袋里头一放,便又往蛮草界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里头的人好像更多了,也越发热闹了。 她找到司徒佳的时候,司徒佳正同几个二级的一块儿猎妖回来,见了齐恬笑道:“我们找到了一窝土山兽,这东西最是狡猾,又好傍大妖兽而居,寻常可不容易逮它们。这回我们捉了足有二十多只!” 齐恬忙道:“你没受伤吧?” 司徒佳摇摇头:“没有,它们傍的恶兽不知道被哪个前辈料理了,还没找到下家呢,就都被我们捉了。” 一边指着边上一个瘦高的练气二级修者道:“这是牧灵坊的,他们专门有可以放活兽的袋子,这东西活的更好出手,价儿也高。” 齐恬也同人打了招呼,再看看天时,问司徒佳道:“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司徒佳道:“听说那边还有一群幼禾蚓,我们去碰碰运气。要不要一块儿走?”她不能直接邀请齐恬加入,毕竟这里头不是她一个人做主。 齐恬却摇头道:“我又不会什么像样的功法,跟着去摇旗呐喊么?还是四下走走看能不能捡到谁掉下的灵石吧。” 司徒佳乐了,齐恬跟着她们走了一段,等前头的人离得远了些,她才又掏出七八个灵符来塞给司徒佳道:“你拿着,妖兽再好,也别太冒险。” 说着话,眼睛给了司徒佳一个“防人之心不可无”的眼色,司徒佳心领神会,接了符,拍拍齐恬,才跟上前面的人群。 齐恬目送她走远了,才又掩了行迹,赶在太阳下山前跑到凌晨挖最后一株豆芽的地方。 果然,没多久,她又闻到了肥豆芽的味道…… 之后两日,齐恬又是早出早回,晚去晚归,凭着鼻子,收了余下的三批肥豆芽。到最后一批的时候,已经离最开始那妖兽所在的位置极远了。 在脑子里反复描摹了七批豆芽长出来的地方之后,齐恬索性拿了张纸细画起来。 之前只听了韦蔷所言,又说那养天丝一次生七个,且离最初的妖兽爆发之处会越来越远。她心里便想当然的以为是七个越来越大的同心圆。 可事实上是她每次都是收完了一株就能闻到另一株的气味,且一拨收完了,下一波新发的气味,在前一波所收的最后一株处就能闻见。这就肯定不是一个半径越来越大的同心圆,倒像是一个什么图形的循环往复。 待她画了出来,发现每七株加上之前一波的最后一株,隐隐约约是一个正八边形。头一拨的七株,同那妖兽死处一块儿,亦是一样图形。 “八卦?”齐恬惊讶了。 不能吧……这么巧?齐恬又大概齐标了一下,发现老爷子之前让自己施放灵符的地方,其中有三处恰是这几个八边形的中心位置,另外几处瞧着同这些图形貌似也有些关系。 老天,不是要添辅助线吧……当年被几何控制的恐惧涌上齐恬心头。 果然她在这上头没什么天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玄机,只好把那图画得跟几个馅饼似的,才又收了起来。 因韦蔷那里听来的消息如今看来也不全对,且她只说一回生七颗,可没说拢共有几拨。齐恬想着,万一那肥豆芽还有呢?便又跑去在最后一株的地方探看了几回,什么都没有,这才死了心。 往回走时,却听到远处有打斗声,齐恬没打算管,正打算绕道走,神识一扫,却发现司徒佳在里头。这就不能不管了。 赶紧换了个匿踪符,又神识往里头扫了几回,大概看清了战局,一手掏出八个符就蹑手蹑脚摸了上去。 同司徒佳对上的也是一个二级的修者,这人大概有些家底,手里还使着一件法器,看着像个棒槌。齐恬心说你还挺会选东西。 到了司徒佳边上,神识传了句话,劈手一道烈焰符就朝对方扔去。 这两日对战时候,对方多少斤两心里多半有数,那人实在料不到这时候司徒佳还有余力再施用灵符,且出手还这般狠毒。 齐恬的烈焰符刚扔出去,就听另一边有人道:“是哪位前辈的随侍出手?我等今日私怨,还望前辈不要插手。” 说话的是个三级的,口称前辈,又说什么随侍,齐恬也没听明白,只等搅乱了场子好叫司徒佳脱身。 却听又有人道:“哪个小儿弄鬼?辛比老儿命灯已碎,你如何会有他的东西?!” 齐恬心里一惊,知道事情不妙,欲一走了之又怕连累了司徒佳,灵机一动,另取了一张灵符出来往那个骂她小儿的人扔去,这符却化作了一棵巨木之影,往那片一倒,一时鬼哭狼嚎。 那头的人一看阵势不对,便喝止了几个欲待拼命的修者,冲着半空道:“既然前辈管定了此事,我等走便是了!”口里说得有气势,实则一个个严阵以待,小心迈步后退,又有几个不知事的急急忙忙往身上贴护甲符,倒让领头的低斥了几句。 齐恬自然不会追他们,手里捏着一张归元符,只等一有什么不对拔腿便跑。 待那边的人走尽了,这里一群才聚了起来,一个为首模样的人问道:“请问是哪位前辈施以援手?” 见没人应答,便道:“晚辈等人谢过前辈解围。”到底是有几分傲气,只认解围,却算不上搭救。 这便宜前辈一声不吭,连神识传声都不敢,怕叫人看出端倪小命不保。 司徒佳亦作一脸感激迷惑状,同周围人等一起抬头往半天里乱看,好像真有哪位高人在上头御剑而行似的。 齐恬听了他们的对话,才知道是里头有人猎兽时用了几个灵符,却叫人认了出来,说是他们门中子弟所有,只怕是遭了这位的毒手了。这边自然不肯认账,只说是捡的,那边哪里肯信,三言两语便打了起来。 他们这回猎妖还算顺利,却是眼前同人一战伤了不少人,许多人也因此心生惧意。商量了一回,便有一部分伤了的不打算再跟着去了,领头的做主,把之前猎到的东西给众人分了,约好下回见面的地方,便先散了。 这里司徒佳也同众人作别,离开了蛮草界,走到半路上,齐恬才去了匿踪符,开口同她说话。 司徒佳却道:“你们那儿可抓着黄鼻鼠没有?我说那东西不好逮吧?费劲又不值钱。” 齐恬会意,笑道:“叫你猜着了,他们还不肯死心,我就先出来了。远远看见你了,你们今儿的收成如何?” 虽然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跟着,她们也只好小心一分是一分了。 85.彼此亲疏 等一块儿回了坊里,起码外头的人没那么大能耐跟进来了, 不过里头的也不可不防, 尤其这个时候。 齐恬便同司徒佳又来了一通笔聊。 听齐恬说东西是捡的, 司徒佳直叹她好运道,又劝她先把东西收起来,尽量别用,她道:“今儿已经好几起了, 都是自家人的东西出现在了旁人手里,对脸便打了起来。说是捡的, 哪个肯信?唉,我看这下要结不知道多少仇!” 不过齐恬这个倒是肯定是捡来的无疑, 毕竟她什么能耐都没有, 还能暗算四级的大前辈怎的! 坊里还有一天可歇,司徒佳也不打算再往蛮草界去了, 她道:“无主的东西都搜罗得差不多了, 再来就是人手里的了,真是刀刀见血的买卖,咱们可干不了。” 齐恬点点头,又想起洛丰来:“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司徒佳道:“本来想找万霞前辈问的, 可这几天都没见着前辈。幸好有个一块儿做活的前辈同剑阁的人相熟,说寒剑前辈正在替她炼化妖珠,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 齐恬看了看司徒佳, 司徒佳看明白了她的心思, 捏了一下她的手, 俩人都没再多说。 洛丰不过一个刚刚升了二级的小辈,便是误服了妖珠出了事儿,哪有让堂堂坊主给治、还一治就不知道治到什么时候的道理?说是治的洛丰,只怕针对的该是那粒妖珠吧。 尤其齐恬想起韦蔷说的,洛丰误服的还是一粒主珠,虽不知就里,顾名思义也知道是那些妖珠里头的头等货色。现在闹成这样,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最懊恼的是,她们一点插手的余地都没有。 司徒佳委婉地道:“现在什么地方都在高价收购妖珠,坊里也说若是上交了必有重赏的。” 是啊,人人想要的东西,洛丰肚里有一个…… 齐恬努力想着寒剑的为人,实在得不出什么结论。这个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冷硬锋利又高高在上,不过就从他用四瓶小生灵丹换了自己一朵破冥花的事儿来说,这人可也不怎么地道。 这种只能听天由命的感觉可真不怎么好。 齐恬在屋里把自己捡来的那三颗妖珠拿出来看,一大俩小,这玩意到底是越大越好还是越小越金贵?说不好。想了一会儿,把妖珠收了起来,开始吃后来收的那几株肥豆芽。 这回新得的三拨拢共二十一颗,都没打个停顿的,一通全给吃了。 一边吃一边还心里伤感,——下回再吃到肉味不知道该到什么时候了……这样东西,往后都吃不着了,可怎么好?! 那也不耽误她连口吃,这东西太金贵,她怕放坏了!再说万一露出点什么行迹,恐怕招人惦记,还不如装进肚子里干净。 等吃完最后一颗,挺奇怪,方才那馋嘴的劲儿似乎跟着消去了。幸好幸好,要是完了还想吃,抓心挠肝的,那就得受苦了,没地方再找去! 同时感觉肚里那一团灵气也莫名透着股子欢悦,好像什么特别圆满似的。 运起神灵法,把这一团稀里糊涂的灵气也引入了经脉,齐恬很是凝神静气等了会子。 什么都没有发生。 “啧,是不是这东西得长成了那个绛珠草的样子再吃才有效果?”齐恬心里纳闷,“说好的会升级呢?说好的石头吃了都能成仙呢?”亏她刚才还小小期待了一下。 她之前也想过,最后一颗是不是先不采了,守那儿看它到底会长成什么样儿,到底是不是养天丝。 可一来她怕长大了味儿就变了,再来她又想起了那日的灵兽,同她可是前后脚奔那豆芽生的地方去的。自己这一等,要是让人或兽抢了先手,不是得后悔死? 且若这东西真是养天丝,他们既然拿的都是长成了的样子,说不定是长到那个样儿的时候他们有什么法子能发现它。果然如此,守在边上的自己不就暴露了么! 这可是千万不能让人知道的,所谓怀璧其罪,自己所怀这一肚子草可比玉璧珍贵。 等了许久,见果然没什么异样,便收拾了东西往韦蔷寻常见她的地方去了。 韦蔷不知道如何得的信,匆匆过来,面上带着笑道:“你不会跟我说你寻着养天丝了吧?前辈都说你是个有气运的,那也不能到这样地步吧?” 齐恬心说我倒是吃了一肚子,只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东西,面上也笑道:“晚辈也想呢,若真能有一棵两棵的,拿去给洛丰吃了,只怕能解她那妖丹的毒。” 韦蔷乐了:“傻了吧?那不是妖丹,是妖珠,这东西同寻常的妖兽不一样。你那合炼的人没事儿,不止没事,我看啊,说不定还要因这个得个大好处呢!你们不用胡思乱想,过些日子自然见着了。那妖珠没什么毒性,何况又刚好合了她的灵彩儿。这东西要是能好好炼炼,对修行修身都大有好处的,便是对伤势,都大大有益。” 齐恬听了韦蔷这话,心里略放下了点。 韦蔷道:“特地跑来,就是为了跟我打听那孩子的情形?你们还真是有情义!这样,过两日,我看能不能叫你进去瞧瞧她去吧。” 齐恬赶紧谢过她,又掏出一个储物袋来道:“晚辈这几日满山瞎跑,捡了这么个东西,您看有没有用……” 韦蔷接过来一看,瞪大了眼睛道:“你这孩子!” 那储物袋里头是一粒妖珠,齐恬为了洛丰也是下血本了,捡了最大的那颗给的。 韦蔷道:“你这是如何得着的?” 齐恬道:“晚辈去……看些地方,在其中一处有人战死了,晚辈就捡了他的袋子,里头有些灵符丹药,还有这个。” 韦蔷面上压不住的喜悦,又说齐恬:“现在哪里都在求这个,你要拿了去,只怕又能换几瓶小生灵丹,你倒给我拿来了?” 齐恬道:“本来是打算交给坊里的,不过您方才不是说这个对伤势也有用么?那、那桐江前辈……就可以用了……” 韦蔷长叹一声:“前辈这回真是没看错人了……”又笑道,“我们不能白要你东西,不过眼下也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赏你,便先欠着了,你看成不成?” 齐恬连道不敢。 韦蔷得了这个急着要去报给桐江知道,便对齐恬道:“你先去吧,过些日子我安排好了再通知你,叫你见见那娃儿你也放心些。” 齐恬得了韦蔷这话,心里才算定了,知道洛丰大约真的没事。 过两日,果然有剑阁的人来相请,齐恬便跟着去了。洛丰就住在东边的一个小院子里,光里头的灵植就稀罕得很了,齐恬一边想着洛丰在这里应该没受虐待,一边又担心寒剑这是要把她养肥了再熬汤。心里七上八下,脑子里胡思乱想,一点谱都没有。 见了洛丰,瞧着同寻常无异,因边上都有人,笔谈也用不起来了,齐恬也不敢把自己担心的事儿都说出来。 只好问:“身上感觉对不对?什么时候能回去?灵力神识都没事儿吧?那妖丹能吐出来不能?……” 洛丰同从前一样,都老实答了她,又道:“别的都没觉出什么来,就是打那日开始,会突然使不上劲儿了,周围的事儿都知道,就是动弹不了,每天都有这么一阵子。后来前辈替我医治了,现在这么着的时候短了,前辈说等不会这么晕了,就是那妖珠的力道都炼化了……” 说完了还小声同齐恬道,“前辈说,说我这样一回,以后升三级还能快一些呢!” 齐恬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些人拼了命要找那些妖珠了,这可比丹丸效果好。” 洛丰红了脸:“倒也不都是这样……我、我吞的那颗,正好是那妖兽头颈上那颗主珠,所以才、才有这效果,刚好又同我的灵彩儿合的,要是不合,或者相克,那恐怕就难了……我现在想想也真后怕,都怪我自己太贪心了,那东西飞过来我就不该抓,直接让它飞过去不就好了么!……” 齐恬听这话,越听越放心,这孩子确实没遇上啥事儿,看这没出息劲儿就知道了,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原来的她! 也待不了太多时候,叮嘱几句,说好了有事就发传讯符,齐恬便作别出来了。 一路上走着又想起自己戒指里的两粒妖珠来,可惜只有主珠才有那效果,要不然自己就给司徒佳一粒,叫她也涨一番功力,到时候升级也能快点。 嗯,不过那样会不会太劳烦寒剑前辈了?这一个两个的都要他老人家出手医治,他忙得过来么? 心里嘀咕着回到屋里,就见司徒佳从外头急匆匆回来,面上神色十分复杂。 齐恬迎上去道:“出什么事儿了?” 司徒佳眨眨眼睛,欲言又止,好好组织了一回,才道:“不知道哪儿传出去的,说洛丰吞了妖珠得了寒剑前辈的青眼,已经升了三级了,没准这就要去灵植园或者炼丹房管事了……” 齐恬果断道:“放屁!” 司徒佳摆摆手道:“不是这个,是还真有人听了便信了,也是好巧不巧的,正叫他得着一粒妖珠,二话不说就给吃了!你说说!” 齐恬都笑了:“这、这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就都敢吃?死了都不亏了他!” ——你自己呢? 司徒佳一摊手:“还不止!这不是人转眼就倒了,他们那里的人赶紧就把他送去了剑阁。” 齐恬心说我刚就这么打算呢,看来还真有不怕累死前辈的。 没等她说话,司徒佳便道:“结果你猜怎么着?刚放下,就叫人给撵出来了。” 齐恬笑了:“这就对了!那妖兽爆妖珠那会儿咱们可是看见的,那大大小小可得好几十粒儿吧?这要是一个个都嗑了,回头都送剑阁去,我们这是炼坊,可不是医馆。” 司徒佳看看她,见她一脸轻松,丁点没觉得不对,便道:“所以,所以现在外头都在猜测,说……说寒剑前辈只、只救洛丰……旁人的、的死活,前辈是不管的……” 齐恬不笑了,——这话说的,是不是太内涵了点。 ※※※※※※※※※※※※※※※※※※※※ 又是新的一个月了,今年天气有点怪,大家注意身体吧 86.意外迭出 齐恬和司徒佳对脸而坐,一个摸下巴嘬牙花子, 一个吸鼻子叹气, 都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说好。 还是齐恬先开的口:“这个……在这儿应该没那些事儿吧?……” 司徒佳知道她说的婚嫁姻缘之事,她方才也琢磨呢, 可这不对啊, 这里是修界,人都是清净仙身, 怎么还能有凡间那些事儿呢!便也跟着摇起了头。 齐恬翻翻从前的“旧学识”,想起还有双修这回事儿, 可就这, 如今也不具备条件啊。 俩人对着琢磨了半天,一点结果都没有,只好来一句“再看看吧”。 齐恬把那妖珠送了出去,就是为了换一个洛丰的消息,现在人也见着了, 这事儿在她这里就算过去了。 可那扔出去的石子儿, 又哪里能不见一点响动呢?! 蛮草界寻宝的大势没法拦, 所以坊里也顺水推舟给放了三天的假。等到三天一过, 他们真心想要的东西已经不会再有,这假便也到此结束。至于还有不死心的,还要趁空往那里去,也得捡着他自己不当差的时候才成了。 满以为事情闹到现在, 便可慢慢收场, 哪知道却有愈演愈烈之势。 司徒佳对齐恬道:“这几日咱们最好少出门了, 外头乱得厉害。” 齐恬便想起来那日司徒佳一行的遭遇来,问道:“可是结怨结仇的多了?” 司徒佳叹道:“可不是嘛!这一回也不知道多少人折里头了。又有妖珠引着,又有怨仇,已经越闹越凶了。听说昨日南边过来的一些人结成了联盟,还去寻了太乙楼的麻烦。还说、还说……” 齐恬探过去,司徒佳低了声道,“还说坊里也跟着设计了他们,要跟坊里讨个说法呢。” 齐恬脑子飞快地转起来,不是她多心,她觉着这肉蜻蜓的事儿说不定也有老爷子的手笔。他在这地方养了这么个妖兽,一来可以多生珍稀灵植,加上他四处散布的关于升级和破脉丹的那些石简,就能助更多的人逃脱升级的控制;二来这东西万一被认出来了,就是巨宝入世,也是一场大乱,那些一直维持着微妙平衡的势力,说不得就得重新洗一回牌…… 她那里想得头头是道,却没去想那最大的饵已经统统进了她的肚子,后面的戏可怎么唱?! “你说的对,咱们尽量别出门,坊里的事儿也少掺和,低调保平安。”齐恬老神在在地总结道。 司徒佳点头:“嗯,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个给你,到底怎么用……我也不太清楚,你看的书多,你自己琢磨琢磨。”说着齐恬丢了一个储物袋给司徒佳,自己往屋里走。 司徒佳拿来一看,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里头是一颗妖珠!——你不是说要低调的吗?有你这样低调的?! “哎!等等!……” 齐恬回头道:“嘘,低调,低调。”说着顾自去了,留下司徒佳一个人在这里怔愣。 上一回是小生灵丹,这回改妖珠了,都是外头搭人命人头要争的东西,她这里随手就给了。要不是果然一块儿打仙门过来的,司徒佳都要疑心眼前这位是哪个前辈高人隐姓埋名体验生活来了。 怎么这样的东西总随手瞎给人呢?!难道是因为不好吃? 齐恬回了自己屋里,心里挺高兴。现在洛丰有一颗妖珠,——虽然可能快被她消化完了,自己和司徒佳也各有一颗,大家又一样了,挺好。 这几颗珠子本是她从人身上捡来的,若没有司徒佳给的几个灵符,没准连她的东西都早叫别人得去了,这是该给的谢礼,齐恬心里是这么想的。 司徒佳哪里知道她的这些盘算,心里只为又欠了她偌大一个人情为难,这可怎么还呐! 大家都有了这东西,就该一块儿探问这东西的用法了。 没几日,司徒佳回来告诉齐恬道:“听说这东西……可以炼破脉丹!” 齐恬便催她:“那你赶紧把丹术练练,到时候咱们自己炼一炉,除了自己吃的,还能卖一大笔灵石!” 司徒佳苦笑:“我现在连个正经差事都没有,哪儿去练丹术!” 本来万霞说了,让她们散几日就去炼丹房做事。可她们一升级就碰上了肉蜻蜓的事儿,之后就没再见着万霞,特地跑去炼丹房打听了一下,现在也没人有心思管这些,司徒佳无奈,只好等着了。 “反正洛丰一时半会儿也还做不得活,等见着万霞前辈再说。” 齐恬就想起了韦蔷说的话,只是还不能确信,便没有明说,只道:“这几天到处都乱着,你再多去炼丹房几趟,总得找到个能做主的问个清楚。前辈既那么说了,想必也同人打过招呼的,必有人知道。” 司徒佳点头道:“我也这么想着。” 可是事情却并没有依照着她们想的那样发展。 司徒佳又去了炼丹房几回,只说不知道她们这事儿,有一回遇到了管事的,那人却道:“我们丹房里进人也都是有规矩的,统考统挑了都来应试便罢。现在也不是进人的时候,你这一日日跑来做什么!” 司徒佳何等人物,只看了这些人的作为,心里便有些想法了,回去同齐恬细说了,又道:“我们挂名在灵植园,其实是给万霞前辈做事,这事儿许多人都知道的。如今……难道是万霞前辈有什么不妥么?” 齐恬这才把那日韦蔷说的话说给司徒佳听了,又道:“她也没明说,如今看来,可能万霞前辈在打那妖兽的时候负了伤了。” 司徒佳听了沉吟不语。第二天回来,才跟齐恬道:“你猜的应该没错。” 原来她这日特地跑去她们平日炼丹的地方,发现只外头做活的几个人在,里头小室里专门替万霞炼丹的那几个二级的已经都不在了,问起来,边上相熟的告诉她:“回丹房去了。” 司徒佳又问:“前辈来过了?” 那人摇头:“就是没来过,所以他们才走呢!” “万霞前辈如今掌着炼丹房,就算果然受了伤,这些人也不至于如此……”这一走,不像没活计可做了另寻差使,倒像是急着避嫌了。 齐恬道:“你忘了当日我们出坊,还不是转眼的事儿。” 俩人都是一叹,心思却全然不同。 司徒佳如今只想赶紧开始炼丹提高自己的丹术,在这坊里争出个名头来,好为下一回仙门开时做准备。 齐恬则盘算着万霞、韦蔷和桐江三人的关系变化,若真如韦蔷所言,万霞因为私自偷猎妖兽,惹得寒剑不喜,兼之身负重伤,那现在剑阁的明令就该下了。毕竟炼丹房是重地,不能一日无首。 再有,若果然万霞之事是真,她自己自然要遮掩,那这些“弃暗投明”的人又是哪儿得来的消息?若万霞是暗,她们的明又是哪里? 心里疑团重重,她现在倒盼着桐江赶紧康复,重新执掌了炼丹房,司徒佳和洛丰能在里头好好炼丹,她也能沾光好好研究研究自己的丹术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连着数日,齐恬照样去药库当差,司徒佳则日日去万霞私炼的地方同那里还剩下的人一起做些杂事,俩人都等着看事情如何进一步发展。 等了大半个月,谁想到没有等来万霞的消息,反而等来了韦蔷破阶升了四级的消息。 齐恬先想到的是自己给的妖珠,可那不是为了给桐江疗伤用的么?怎么换做韦蔷升了级了。 桐江不会命这么不好,又碰上一叛徒吧…… 想想韦蔷之前在炼丹房的地位,加上如今万霞久不现身,这炼丹房是不是又要换人做主? 众人正猜疑,没两天,忽然又爆出万霞前辈外巡归来,献给坊里三粒妖珠立了大功的事。而那刚刚升级的韦蔷倒没人提及了,也没见她出来任职,似乎还在陪着桐江。 她从前跟随桐江,如今都与桐江同级并肩了,还跟着她,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毕竟这里是个唯“级”是论的地界。 最叫齐恬瞠目的,是之前从万霞私炼那里离开的几位,只听了一耳朵消息,便赶紧又回去了。 “一到立时就进里头小室要炼丹!幸好我们之前都备了不少药料,要是都跟他们一样,想开炉还寻不着可下锅的东西呐!” 连司徒佳这样不说人的,都忍不住开言讥讽了。 倒是齐恬想想也不觉得意外了,——只看那日抢妖珠时候的阵仗,这里的人为了升级,为了修炼的资源,命都可以不要,何况脸? 她心里如今牵挂的一个是洛丰那里究竟如何,另一个则是韦蔷升级的事儿。只是这两个事儿她都没法主动问询。 这日晚上,却忽然得了韦蔷的传信,齐恬赶紧去了炼丹房相见。 韦蔷衣饰如故,倒叫齐恬有些意外,齐恬先行礼恭喜韦蔷升级,韦蔷笑道:“旁人这么说还罢了,你也这样来?我还得先谢谢你呢!却是你孝敬前辈的东西,倒便宜我了!” 见齐恬只看着她不说话,便又笑:“怎么,不问问我如何占了你给的东西,先好了自己?” 齐恬道:“前辈不是那样的人。” “嘿,”韦蔷啧了一声,似喜似叹,“你竟是个明眼人!” 说起前因后果,原来是桐江的主意。这妖珠虽各样妙用,奈何她的伤势太重,除非破阶升级,要不然只拿这个炼了丹丸,也治不了她一半的伤。偏偏今次城际比拼坊里没得着够级别的破脉丹,便是寒剑想要相助,也爱莫能助。 思前想后,决定还是让韦蔷先用那妖珠炼丹升级,于己方的用处只怕更大些。 说明了此事,韦蔷笑道:“旁人不知道也罢,毕竟这东西是你给的,还是该同你说一句才好。” 齐恬连道不敢。 韦蔷又道:“不过往后蛮草界那里,你先别去了,那几处地方也暂且不管它!如今那里乱得厉害,尤其雪石林那块。太乙楼和明霞阁的两个四级掌事都折在了那里,如今都疑心是谁下了圈套,正布下了天罗地网等人上门呢!虽不至于疑心到你们小辈身上,只怕引火到坊里,更添麻烦。” 齐恬一听这话,心都快缩成石头了。 ——说来那妖珠自己要来也没什么用,何苦贪图人东西去捡那储物袋,现在好了,万一叫人找上来可怎么办…… 87.坏规矩 且说齐恬接下来整天提心度日,只怕哪天有人找上门来, 赖她杀了人。 自然没有的, 那几家在乎的是自家四级高手的生死, 至于那二级的弟子,这回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哪里管得过来?便是提起时,也不过当个寻衅的借口, 最后多半落到了灵石丹丸上。 她一个二级的,谁会来疑心她杀了四级的大前辈?至于他们的东西, 灵石丹丸之类又没有记号,怎么查? 倒是有人说见过明霞阁辛比的灵符, 只是来人不曾现身, 也成了无头案。 司徒佳心里有数,知道齐恬捡了东西, 怕她因此被牵连, 更绝口不提,甚至还特地嘱咐齐恬,叫她万不能再同旁人提起,又道, “连洛丰也别叫她知道。她喜欢去仙缘楼,我总疑心那里的幻境还有旁的用处,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齐恬点头道:“我省得, 你放心。” 等各样争斗停歇, 许多原来还算有点交情的门庭, 都结了死仇。 总算能安耽几日,忽然又起波澜,一个是太乙楼等几家高价收买妖珠,再一个是市面上忽然出现了许多破脉丹。从前九千一粒的价钱,如今居然眼看着在慢慢落下来。 司徒佳一脸激动地告诉齐恬此事时,齐恬直哀叹:“咱们还没学会炼丹呢,这东西就开始不值钱了!” 说起炼丹的事儿,司徒佳也是无奈。 之前是万霞没回来,她去炼丹房里打听,直接叫人给怼了出来。 现在万霞立了大功回来了,她再去时,却连一个管事的都没见着面。只要她一去,必定见不着人,想也知道是故意避着她了。 “早知道之前不去问就好了……”齐恬为自己当时的撺掇过意不去。 司徒佳叹道:“这也不是你的主意,我本就打算去问的。他们如今是怕应了我进房,就坐实了之前看人下菜碟之事,若是不应我,又怕得罪了万霞前辈。只好不见我,装作当日果然不知情的,看什么时候要进人了,再把我们一总儿招进去,好把事情糊弄过去。反正现在万霞前辈也顾不过来这样小事。” 齐恬便叹:“事情原不难办,只是人在里头,就生把简单的事儿办难了。” 俩人对坐长叹这人情的烦难处。 头天还烦,转天就得了人情的好了。 洛丰回来了,剑阁的人直接把她带去了炼丹房,一时几个管事都上来接待,洛丰便说同司徒佳原是一起的,于是司徒佳就跟着一起顺顺当当进了丹房,而且直接分去炼生灵丹了。 这生灵丹是炼丹房最大的一宗买卖,全年不歇的,更不愁销路。 炼丹同旁的事儿一样,熟能生巧,常年炼一味丹丸,若有点悟性,或者就能炼出上品的丹丸来。要是得天幸,能炼出极品生灵丹,那不仅自己收益暴增,连着自己修行都容易许多。 因这一炉子该出的丹丸数是有规定的,超过这个数的就归个人。虽则极品生灵丹是不许个人得的,但是多的部分会折成上品或中品丹发放,那就了不得了。 当日桐江怎么起的势?就是因为她曾炼出过三炉极品生灵丹,便是那些前辈再如何嫉妒,也拦不住她的势头了。 齐恬就觉得这地方这一点还不错,——归根到底靠能耐论高低,比靠投胎多了点主动性。 炼丹房里炼的丹丸种类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只生灵丹炼得最多却不是哪个都能上的,得炼过一阵子,出丹丹品都在中品以上者方能入选。 不过规矩这东西就这样,有规矩,就总有坏规矩的。这不,俩刚升到二级的,就大大方方进了那单开一门的生灵房了。 司徒佳愁了这么些日子了,没想到时来运转,私底下却对齐恬道:“上回咱们仨进了炼丹房,可没少遇着事儿。如今……这地方更叫人眼红,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齐恬乐了:“你放宽心吧!这回可是跟着剑阁的人进去的,哪个不要命了来为难你们?!” 司徒佳道:“话是这么说……”只是洛丰只怕更要招人议论了……这话她没说出口。 齐恬也想到了,便道:“我只担心她吞了妖珠有什么不妥,如今既然人没事,旁的都好说。”洛丰同她们俩不一样,她就眼前能过得舒坦就成的性子。 “也是,”司徒佳又想起了另一件,“之前不是说到时候咱们一块儿炼丹,你好用神识瞧瞧么,那就得有俩像样的丹炉才成。整好我也想自己好好炼炼丹术,不如去铺子里挑一个?” 从前在万霞那里,有的是各样丹炉,又有现成的火,她们便是要做点私事,也都借那里办了。现在正式进了炼丹房,还得置办点自己的家伙才好。 齐恬想说“我有”,想起自己那个浅鼎,里头还不知道沾了多少菜汤菜蓉的味儿,便没好意思说,点头道:“也好,那便一块儿去吧。” 等洛丰回来了约她一起,洛丰却道:“我有一个了。” 齐恬和司徒佳没有多想,便俩人去了。 到了商铺街上,发现她们之前相熟的那家卖功法的铺子关着门,再一路行去,发现好几家老铺子都没开,齐恬便对司徒佳道:“不会都折在蛮草界了吧?” 司徒佳也含糊了:“不能吧……” 俩人想起那夜争夺妖珠的场景,都有些不寒而栗,——这地方人命可真不值钱呐。 幸好卖鼎炉的那家还开着,齐恬从前的“汤锅”就是打这里买的,算回头客了。 俩人说起要炼丹,又问过灵彩儿,店家就给推荐了几个合适的。因为齐恬的灵彩儿各色,也没得挑,用哪个都没什么加成的效果,就捡个最普通的对付了。 那边司徒佳则按着店家所言,小心地用灵力试起炉子来。 齐恬没事儿了,同店家闲话,就问起了那些店铺的事情。店家道:“这里还算好的,你往后头看看去,都空了大半了!一个个都失心疯了,相信南边来的那些人的鬼话,说什么只要能寻到几种灵药,就能炼一炉破脉丹。现在都成提线傀儡了,人让干什么干什么。今儿是近蛮草界搜山去了,不知道要几天才能回来。放着好好的买卖不做,净想走邪道!” 这位明显看不上那些人的行径,一连串说下来没一句好话。 齐恬却想起了那日欲点算所拾财物时,遇到的那群人。那个拿着灵符发放的“前辈”服饰确实与此间常见的不同,说的也是要请那些人给找几样灵药。不过出手倒是挺大方,光那一叠灵符就值不少去钱,也不知道是真要找灵药,还是也听说了养天丝的事儿了。 她这里不言语,那店家心里的不平还没消,接着道:“世道都乱了!修炼不说好好吃生灵丹好好练去,满心都想赶快,生灵丹都没吃够呢就指着破脉丹了,那能升级么?而且现在什么乱七八糟的丹丸,就敢自称破脉丹,那正经破脉丹都是九千灵石一粒儿的,这个倒好,六七百就能买着,您说这能是真的么?!” 齐恬打量了店家一下,发现他的等级比自己要高,想必当年升级也受了不少苦头,见如今人人奔着捷径去,心里不痛快了。便问道:“那什么便宜破脉丹,真有人买么?” 店家笑道:“可不是有人买么!要不怎么说世上永绝不了傻子呢?!” 齐恬想再问一句“有效么”,没开口,怕这位直接暴走。 俩人选好了锅回到坊里,一块儿琢磨了一夜,也没见琢磨出个三五六来。 第二天三人一块儿出的门,俩小伙伴要正经炼丹去了,齐恬还往药库里去看她的炉子,司徒佳道:“你别丧气,等我们炼熟了,咱们买了料在屋里试试,你神识厉害,没准就看出关窍了!” 洛丰也可怜齐恬,她道:“要不、要不咱们跟前辈求求情,还让咱们一块儿炼丹。” 齐恬乐了:“一级的时候没法子,才合炼的。难道都升级了还合炼?没事的,你们去吧,你们先把丹术练好了,往后还能提携我。” 那俩郑重答应了,才在门口作别。 这里齐恬到了药库,继续她的“挑菜”大业。 说实话,吃过肥豆芽的滋味,这些“菜”就没什么味儿可言了。可日子总得往前看,有口菜汤喝也比什么都没有的强啊。更何况她还能借这个练功。 神灵法一运起来,继续在偌大的药库里挑选灵气里头有她之前发现的疑似“可食用标志”的灵植。 试了一会儿,齐恬心里越来越高兴,倒不是找着了多少种吃的,却是她发现自己的灵力这会儿用起来简直“源源不断”。 那七七四十九株肥豆芽的灵气就是靠神灵法引入灵脉的,现在用神灵法探查灵植,这些灵气倒还愿意动弹,这么一来,之前顶不了多久的灵力,现在忽然变得“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了。 “我能加班,加几个通宵都没问题!”齐恬心里那个嘚瑟。 整整在药库里待了一日夜,神灵法运行不止,灵力没事儿,到后来却是神识有些吃不消了,齐恬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歇着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之前自己那引灵而来的灵力若是用尽了,便只能待其自生;倒是吃丹药炼化而来的那些,若不够了,只管吃补灵丹就成。可这个豆芽灵力呢?若用完了,又能靠什么去?难道要再找几株来吃?! 这下她开始后悔方才用狠了,这样的东西要是白白给用没了,往后可没地儿补去啊! 88.极品辟谷丹 齐恬舍不得自己那点豆芽灵力了,可一想又不成, 现在只要一动神灵法, 这灵力就跟着启用, 自己又没法控制,难道从今往后就再也不用神灵法了?她的混沌诀还得靠它入门呢! 权衡利弊,还是接着用。 若是自己始终找不到一个使用法诀的方法,死抱着这点不知来历的灵力, 炼不成丹只等老死在这药库里,又或者哪日遇着个手快的就直接把自己灭了。东西再好, 不能用,那就算不得自己的。 “本来也是捡的, 用完了便用完了吧, 好歹还练了神灵法呢。” 心里这么想着,拿定了主意, 从今后倒更勤奋了。大约是觉着自己下的成本大了, 连态度都跟着端正起来。 又说司徒佳和洛丰进了生灵房里炼丹,只怕又照之前在粗炼房似的,先废个几炉,赔个底儿掉, 再让人给轰出来。尤其那里头的人个个都是好手,她们俩相交之下便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想要请教人, 估计也没谁愿意理她们。 哪知道一进了里头, 早有人桩桩件件都给准备好了。 先是一个三级的前辈过来, 带着她们去一个屋子里单独教授这炼制生灵丹要用到的法诀和炼程。包括其中的许多窍门和关键,也毫不隐瞒,倾囊相授了。 等她们记熟了,再空炉子试几遍法诀,之后用几样替代的草药炼了两次,再换浅浅一炉料试炼八十一分丹,出来九粒丹丸,其中有五粒是中品丹。带她们的那位前辈看上去比她们自己还高兴,连赞她们有丹道的天赋。 之后老实炼了得一个多月的四十九分丹,到了后半月,俩人的出丹数都挺高,每一炉里中品丹能占一半以上。就这样,才给一人分了一间丹房,开始可以正常领料炼丹了。 这头挺顺利,只是司徒佳说给齐恬的那个法子却行不通了。 她们本打算着在屋里炼丹,齐恬一炉她们一炉,让齐恬在炼程中两边看着,以图看破她法诀不对的地方,若是能加以调整,她便也能进炼丹房了。 可如今她们只炼一味生灵丹,别的丹丸根本没炼过,而这生灵丹的配方十分复杂不说,里头还有几样药材根本弄不到。 齐恬为此还特地跑去药库细查了一遍,确实没有,后来打听了,才知道有些金贵药料都收在剑阁里,不归她们这里管的。 唯今之计,只好另外找一个在市面上能买齐药料的丹丸方子来炼了。先看了之前三人合炼过的丹方,里头的药材搜齐不易,只好作罢。齐恬那里还有老头给的玉简,里头大堆的丹方,可这些都不能露出来,只好先紧着这念来城里寻得着的东西试手。 几个人一商议,都觉得从简单的开始好,齐恬便索性先去寻了几个辟谷丹的方子来。 有了药方,还得有炼方。幸好这辟谷丹实在常见,这炼方也是大路货。逛了几个铺子便寻着了三四种不同的炼方,齐恬挑了个……便宜的。再按方配齐了药料,就可以开炉了。 司徒佳和洛丰炼丹难得回来,齐恬在药库里夜以继日地忙活,只前者不由自主,后者算“自寻苦路”。如今她转移了工作重心,又见那俩没空,便准备自己先试着炼炼。 结果她连个辟谷丹都炼不出来。 打一开始,她就知道,想用现在的神识看透丹液的诸般变化是不可能的,不过神灵法没准可以试试。打个比方,神识所见好比肉眼所见,那神灵法所见则是显微镜下所见,两者大不相同。 她打算到时候用神灵法看看两边炉里的情形,或者能看出一点端倪。现在司徒佳和洛丰被留在炼丹房里不得回来,她只眼前一炉,就想着索性先把自己这里的进程摸透了,到时候只看她们的,不算白费功夫。 只是这炼丹本来就一边要用灵力打法诀,一边要用神识细查炉内变化,现在她又要分出一部分灵力和神识去练神灵法,哪里顾得过来?手忙脚乱的,这炼程刚开了个头就炸了好几炉,幸好这里的丹鼎都结实,要不然只怕住处都没了。 司徒佳好容易回来一趟,正好见齐恬灰头土脸地从里头出来,一问知道了这事儿,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她。 齐恬倒不以为意,反正又不会受伤死人,这扑一脸黑烟什么的都是小事。 说起洛丰,司徒佳道:“我炼完了,刚好有个前辈要用一下我那屋子,我才得空回来一趟。她那里估计比我晚一会儿,那就直接开新的一炉了,哪里还回得来。” 齐恬道:“都知道生灵房的灵石好挣,可就看这劲儿,可也够累的。” 司徒佳叹一声道:“幸好当日你劝着我们一块儿在炼丹的时候炼化丹丸,要不然这都别想升级了,有灵石也没用,没空炼化生灵丹,只管守着灵石管什么!” 齐恬道:“从前没接触过她们那里的人,不知道原来忙成这样!” 司徒佳道:“听前辈说,从前也没这么忙,如今人手不够,才越发忙了。刚有几个屋都换了大鼎,能炼我们那些三五倍的量,不过那些便是三级的前辈们也不是个个能炼的。” 俩人闲话了几句,齐恬问她回来可有什么要事,司徒佳才道:“补灵丹用完了,我多买几瓶带去,洛丰那儿估计也不够了。” 如今她们也是买最大瓶的,想想从前羡慕前辈们出手阔绰,却是没见到前辈们连轴转的辛苦。 司徒佳把买来的丹药一样样拿出来给齐恬看,其中有几瓶清心丹,齐恬便问起来,司徒佳道:“现在吃生灵丹老是有些心浮气躁的,隔个四五粒吃一粒这个,就没事了。我看前辈们也都常备着这些个,便也买了些。” 齐恬点头道:“难怪说之后不是光靠一个生灵丹就管用的了。” 说起这个,司徒佳又想起一事来,她道:“之前咱们买那鼎的时候,不是听店家说起什么便宜的破脉丹么?现在真有人吃了,听说效果真的跟从前那个九千一粒的一样!只是这东西不是有灵石就卖的,人家也讲个远近亲疏,除了追随他们的,旁的人要买,还得另外搭东西。什么少见的丹方、稀罕的灵药、独门的法诀什么的,反正心也够黑的。” 齐恬道:“你哪儿听说的这个?” 司徒佳道:“坊里有几个二级上呆了几十年的,生灵丹早吃够了,就是没法突破。如今听说了这个,便也想买,辗转托了许多人,到底不成。说那人要的几种灵药,倒是有人在蛮草界寻着了,只是我们那里连出门一回都难,哪里还有空去蛮草界找什么灵植!所以为难着。” 又说几句,司徒佳便要走了,她道:“我就是买些丹药,再来看看你在没在呢。辟谷丹的料我也配好了,等在坊里有空我就试试,要是成了,抽空咱们一块儿对对。” 齐恬感激她这会儿还替自己挂着心,便道:“这个不着急,我现在的神识还瞧不出什么好歹来。你看,我想分点神识出来细看看,结果就这样了。” 司徒佳道:“这个该不难吧?反正你本来神识也要看着丹液的变化的,是不是打法诀的时候分心了?” 齐恬心里掠过一个想法,一时没抓住,嘴里支吾了几句,司徒佳已经急急忙忙走了。 这里齐恬坐下来细想,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本来按着炼方,什么时候该打什么法诀,就是靠神识觉察丹炉里炼液的变化,那是在丹液层级的。自己用神灵法,是灵力散作灵气,与丹液里的灵气混在一起,再用神识去觉察其中各样灵气的生克变化,这可比丹液的层级深了。 这么一来,相当于自己一双眼睛,又要看蝴蝶,又要看蝴蝶身上的粉毫,可不是乱了么! 道理想清楚了,接下来怎么办?齐恬又开始发愁。 若要两头兼顾,就得学会分神了,那不是扯呢么?就她这点道行,还分神?玉简里说连筑基的都不敢打这样主意。 若是不能分神,那要么就只顾一头的,要不就得能来回跳。 这个她就说不好了,只能先试着看。 掏出灵石来启动了火阵,又下一料,开始炼辟谷丹。因这丹丸炼方容易,炼一炉都不消半天功夫,买卖的价钱也多半在材料上,不像那些高阶丹丸,有材料也没几个人能炼出来,贵在人工。 这回不企图用一双眼睛两头兼顾了,心就定了许多,索性起头就运起了神灵法,把自身灵力散作稀薄灵气,又能在操控之中,轻轻渗入了药料纷繁的灵气里,神识也跟着定在了这一层,看着它们在丹鼎里如何变化。 因之前炮制药材时候她也没少练这个,功法倒是娴熟,只是这炼丹时候的诸般变化可不是炮制药料那样能比的了。齐恬看着看着,竟渐渐入了迷。 忽见得其中几样药料的灵气齐齐一变,她也跟着一惊,想到是不是该用法诀了,赶紧把神识自那细密的灵气里抽离出来,重去看整体药液的情形,一看还真是到这个火候了。 按着炼方打出一个法诀,便舍了炼液,又沉入其中散乱的灵气变化中。这一看,齐恬就看出了异样,方才打了法诀,里头的灵气似乎一下子混乱了许多,便是不知道该当如何,也不该是这个模样吧? 正要着急,恰她那点引来的灵气用尽了,豆芽灵气便跟上来救场。 之前自己的灵气只在里头似个间谍,查探情报而已;如今这豆芽灵气一来,却似入乡随俗了,眼看要同人打成一片。且就在这豆芽灵气的引导下,方才乱作一团的药料灵气竟又渐渐捋顺了。 齐恬用的这个丹方,其中的炼方一共有六个法诀,这之后的四个打完后药料没有再出现之前灵气散乱的情形,到了最后一个,却又乱了。 齐恬心里明白,恐怕自己的灵彩儿就是同这俩法诀不合,所以才会炼不成辟谷丹来。 幸好那豆芽灵气有用,它那里一过,诸气顺遂,至于那些不知道因何而生的杂气,好似也被它化没了。 到要收丹的时候,竟没见之前几次的黑烟黑气,“莫非这回能成?”齐恬心里怀疑着。 “铮~”鼎盖一阵轻鸣,透着那么股子欢悦劲儿。 “炼成了?!”齐恬不敢相信,急急用灵力启开了盖,神识跟着一探,便傻在了那里。 一炉十二粒辟谷丹,足数不说,其中竟然还有两粒金光隐蕴。 “极品丹?!”齐恬这下真的傻了。 89.离坊潮 齐恬现在特别想找人说说话,说说自己这诡异的经历, 说说心里有多意外多激动, 多开心又多纠结。 可她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她这事儿没法细说, 一说神灵法,就把老爷子扯出来了,那就是祸乱念来城的首犯,她这首犯的迷糊跟班能得着好? 一说豆芽灵气, 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就是那么多人要找的养天丝,如今看来是越看越像了, 之前韦蔷不是说过,那养天丝同丹药一起炼能出极品丹么?眼前不就是?这要露了行迹, 更不知道什么事儿等着自己了。 所以只能自己呆呆地傻坐着。 方才缓了缓, 她又照方重炼了一炉,这回更好了, 出了四粒极品丹。 极品的辟谷丹, 想必在这世上也是极稀罕的东西,——哪个能出极品丹的丹师会去炼辟谷丹呢?!她厉害了,手里有六颗,留着以后慢慢吃吧…… 事情已经是这样了, 如今明确可以知道的有两件事。一个是确实有些炼方里的某些法诀同自己的灵彩儿不合,再来就是只要用了神灵法,就能觉察并捋顺法诀不合产生的混乱, 还能出极品丹。 “我得先试试……”齐恬心里盘算着, 只一个辟谷丹还不能作数。既然神灵法能觉察自己法诀的不合处, 那就多换些丹方来炼,看看到底是哪些地方不合,再看能不能改换自己的法诀…… 她倒不想着极品丹的事儿,恰恰相反,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炼出极品丹来。 刚开始她也心里一阵激动,想着要跑去炼丹房炼几炉极品丹,给那些之前狗眼看人低的来几个嘴巴子。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就那么一会儿,之后她就淡定下来了。酒色财气迷人心,前面几个自己还行,后头俩可真得注意了。 自己的目的是尽快升五级离开这里,可不是同谁置气,让多少人羡慕佩服自己。 打定了主意,拿上之前捡来的灵石,她就往街上去了。按着从前三个人合炼丹丸的丹方配齐了药材,又把之前三人分炼的炼方再合起来,自己开始慢慢试炼。 至于药库的工作,她就没有之前那么用心了,这下摆足了前辈的派头,许多活儿能躲就躲了,她得多花功夫在自己的炼丹大业上。 尤其她担心一个,自己用神灵法炼丹出了极品丹,若是用神灵法去炮制药材,那豆芽灵力一上来,会不会把药材的品质提升得太厉害,那可就藏不住了。 所以她现在用神灵法,也只用来找那些“疑似可食用”的灵药,炮制的时候就不坚决不用。 司徒佳和洛丰的生灵丹炼得挺顺利,只是越发忙了,根本没什么空能回来。齐恬就一个人在屋里炼着各样丹方,还真叫她发现了几个同她的灵彩儿没有冲突的炼方。同时她也发现,即使同她的灵彩儿没有冲突的,只要她从头至尾用了神灵法,使上豆芽灵力,照样能出极品丹。 至于那些同她的灵彩儿有冲突的炼方,那些有冲突的法诀之间似乎也有些相似性,只是她一下子还说不明白,只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 时光好过,转眼经年。 这日司徒佳急匆匆回来了,见了齐恬便道:“这下要糟,今年进出坊的日子快到了,我们那里好些前辈要走!我们二级的也有好些要走。恐怕得有几十……没准上百!……” 齐恬如今埋头丹炉,这些事儿全然不知了,听了很是惊讶:“干什么都要离开?坊里出什么事儿了么?” 司徒佳摇头道:“不是坊里的事儿,是外头的勾搭!坊里也有破脉丹,只不是哪个都能拿到的,炼丹有功该受嘉奖的,才能得着。本来比起来,还是坊里得破脉丹容易些。外头偶尔有一颗两颗的,那价儿不说,也不知道多少人抢呢! “可这两年外头忽然多起了许多破脉丹,只是都捏在什么人手里,人家自己用不着这个了,想换旁的东西,或者灵植或者丹方的,许多人还真换到手了。听说这两年,外头起来一大批三级四级的,只等蛮草界出个什么不得了的灵植就能到五级,就同寒剑前辈齐平了! “一日日各样消息传来,尤其里头许多从前打坊里出去的前辈们传回来的话,更听得真了。这么一来,一些在现在等级上停留太久的,就想着去外头拼一把,没准能得粒破脉丹……” 齐恬一边听,一边心念直转。 之前老爷子满城散玉简,里头许多破脉丹丹方和用药的内容,加上在蛮草界养出了肉蜻蜓这个药王爷,恐怕真的没少种各样得用的灵植。自己玉盒里这几株灵药是四级升五级用的中阶破脉丹的原料,那些二级升三级、三级升四级的初阶破脉丹原料应该蛮草界里真的不少。不说别的,只那肉蜻蜓身上的妖珠就得多少,韦蔷不就因这升了四级么?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道:“这般做法……倒也能理解。”可不是能理解么!她自己就多想升级呢! 司徒佳一叹:“他们这么做是没错,我们可苦了!” 一说之下,才知道一下子要走太多人,生灵丹来不及炼了,连她们都要换大些的丹鼎来试。 “若是炼坏了不是更糟糕?”齐恬觉着这个主意不甚高明。 司徒佳道:“都是按着常日里出丹的品级来的,我同洛丰恰好够格,一会儿就要去试炼了。” 齐恬道:“你若不想那么着,不如拼着赔笔灵石,坏它一炉子也罢。” 司徒佳大概有些意外齐恬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想了想道:“若是能成,自然会越加辛苦些,不过得的也多了。我先试试吧。” 齐恬点点头:“你自己有主意就好。” 司徒佳便又问起她私炼的情形来,齐恬道:“方子还没有试完,已经有几个可以炼的了。” 司徒佳挺高兴:“若是能试试生灵丹就好了,你要能炼,咱们又在一块儿了,我心里也踏实。” 齐恬心说我可不敢呐,万一我炼出一炉极品的来,不是完蛋了么!不过一想那炼丹房的丹鼎都是特制的,只能进神识不能进灵力,自己的神灵法可没有用武之地。 司徒佳也就那么一说,都知道没戏,匆匆拿了一堆补灵丹和清灵丹便又去了。 这里齐恬仍旧炼新方子不提。 本以为同她没干系的,可到底还是被波及了。 转日她正在药库里瞎忙,忽然有炼丹房一个三级的前辈过来要人,把药库里看炮制炉的几个都带走了,说让他们试炼丹药去。 有消息灵通的便道:“之前炼丹房里调了一批去生灵房里头,这炼丹房里的人就不够数了,所以都让试炼去呢。如今可是进炼丹房的好时候!” 又有一个道:“这要是都进了炼丹房了,那我们这里不是又来不及了么?!” 有一个不知道哪儿听来的话,笑道:“不是马上又有一批新人会来么?灵植园同咱们这里的活儿,是个人都能干!” 那些去试炼的人一走就是三天,把齐恬几个剩下的累了个半死。 “最怕这样两头不定的时候,哪儿哪儿都是缺!”齐恬感慨。 结果第二天,她自己也被人叫去炼丹房了,万霞见的她,还是从前的样子,笑道:“我说不用着急吧?现在不是又回来了么!去吧,一块儿试试去,灵彩儿再不合,也总有几样能炼的,紧着能炼的先炼着吧。” 齐恬懵里懵懂地跟着人进了一处丹房,才知道有四级的前辈修出来一些普炼的丹方,应该不怎么碍灵彩儿的,叫他们都去试试。 这一试就试了十几日,齐恬算是看出来了,这炼丹房里是真疯了。看来这地方不是光炼丹卖丹那么简单,好似头上还压着要紧的任务产量。如今外头一乱,走了一批人,有点接不上手了,这是在集训培养炼丹师的意思。另一边,许多已经不怎么炼丹的四级前辈也都开了大炉炼些常见的丹丸了,可见是为了增产。 这么一来万霞就有些尴尬了,坐着掌事的位置,结果自己的丹术是真的不行。堂堂四级前辈,大炉炼出来只能出到八成的丹量,品级还不算高。也幸好她地位在那里,试过两回便不去了,也没人能说她。 齐恬倒是另有所得。她之前自己一直在用神灵法试炼旧丹方,发现了几个同自己灵彩儿不冲突的。这回让他们试炼的丹方里头,其中有几个是她已经试炼过的。 结果她发现,其中有两个丹方,按着之前的炼方来,同她的灵彩儿是冲突的,可按着如今这个前辈们修过的方子,她却又能炼了。 细细看来,里头改动了两个法诀,可她记得之前自己一打法诀就乱的可不止两处,看来这还有个前后因果在。到底他们这一改,里头是出了什么变化,她可好奇得很了。 试炼日久,神灵法都用惯了的,这下心里一疑惑,自然而然就用起了神灵法。 结果等她发现的时候,她的灵力已经渗入到丹鼎里了,醒过神来吓了自己一跳,——怎么灵力能进丹鼎了?! 赶紧试着直接用灵力试探,果然被挡回来了,可把灵力散称了稀薄的灵气,随着神灵法就真的进丹鼎了。 “成,能进就进吧,也是好事。”她眼前急着要看里头的变化,也顾不上这个了。 一炼程看得入迷,到了最后关头才想起来赶紧撤了神灵法,可已经来不及了,里头出了两颗极品丹。齐恬心里一急,稀薄灵气往上一裹,一动念,直接把那两粒极品丹收进了戒指。 一开炉,好家伙,这黯玄令的炼出来一炉上品丹丸,丹量还超了规定。 要命,齐恬又红了…… 90.四象八变 黯玄令的试炼普方丹丸直接出了一炉上品! 这消息立时传遍了炼丹房, 万霞闻言大笑:“我说她错不了吧,可惜被个灵彩儿给耽误了。要不然直接生灵丹炼个七八年,怕不得又出个一两炉极品生灵丹!” 也有人听了心里暗自庆幸:“幸好是个黯玄令的。要不然刚重伤了一个桐江,又来一个这样的, 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头?” 齐恬知道造次了,接下来凭怎么再好奇,也不敢再用神灵法去试探, 又试出几个自己能炼的丹方,等下一批要试炼的一来,便老实回去了。 可这哪里还藏得住?没过两日,直接就叫人请去了丹房, 令牌也重新登记了, 告诉她:“往后不用再去药库了,就在这里踏实炼丹吧。” 这么着,齐恬又开始了自己的炼丹生涯。 她是不想再出名引人注目了, 可她有非做不可的事儿!比如那些与自己灵彩儿不合的法诀是怎么改的, 怎么就同自己合了呢?若弄清楚了这个,旁的那些眼前看来不合她炼的炼方是不是都有法子改?那往后她是不是同别的灵彩儿一样什么丹药都能炼了?最最要紧的是,她是不是能自己来一炉中阶甚至高阶破脉丹了?! 若是还在药库, 她有的是功夫自己私下琢磨去,可如今天天在炼丹房里一待, 想要弄清楚这些, 只能“假公济私”了。 可若是不走这一步棋, 进不了炼丹房, 她就学不到丹术,那自己的破脉丹可就遥遥无期了。 因那日她炼出了一炉上品丹,所以让她挑方子的时候,这个坊里已经给她定好了,她自己就又挑了另一个修方,还有一个本来她就能炼的。 三个一块儿,她尽量收着点儿使起了神灵法,只怕再出极品丹。上回是她手快,给收进戒指里了,万一哪次没来得及,让人给瞧出来了呢?还是低调点的好。 可这事儿又哪儿那么容易想明白了?丹术里头,丹诀能单列一门学问,能修改炼方的都不是泛泛之辈。这回也是坊里被逼急了,才有了修普方这一说。齐恬一个异界来人,什么基础都没有的,就想凭两个修方与原方比对,弄明白其中法诀变化的道理,这怎么可能? 好比让刚背了二十个单词的人去看外语的学科论文一样,哪儿跟哪儿啊。 齐恬试过几回之后,就知道事情的深浅了,一边觉得灰心,一边又不自觉地琢磨起别的法子来。 她想到了无用经上说混沌诀的那几章内容。里头说万事万物的变化无非生灭有无,其划分就是按着过程中阴阳流转的阶段性情状特征来的,以星以气以金石为名,都不过取其象征意而。或为四或为五,或为六或为八,根乃阴阳,其用不同而法不同致所选数象结构不同。 齐恬想到炼丹用的草木灵植,又想到了那只苦命的“药王爷”和养天丝所生的位置,便略过俩五行七星,往后直接翻到了四象八变那一篇。里头说的是法诀其中的一种范式,阴阳性质分出四象,再加阴阳而成八般象征变化。 齐恬觉得这个框架用来琢磨丹术的法诀或者比较靠谱点,同时深深为当年应试教育没有阴阳术数的内容感到遗憾。毕竟她这个人也不怎么爱学习,若是考试内容,说不得也能学个几分在胸中,眼下不就有用了么! 参考书是找到了,可是里头还有个大问题。这里头的法诀讲的是能量的变化,根本没有讲到如今外头炼丹用的各样指法法诀。这中间又是一个大大的断层,齐恬真是有苦说不出。 不过她最认命,这事儿既躲不过去,那没法子也只能想法子。再一细琢磨,也对,那指头一阵乱动管什么事儿,关键还是它这一套引动的灵力变化。这一说到灵气的变化,不就又同她现在的神灵法接上了么。 反正现在就那几个炼方,炼程里的变化她已经越来越熟悉了,不如再细查一下法诀引动的灵力变化和混沌诀里直指能量变化的所谓“心诀”的对应关系。 法诀她已经熟悉了,心诀可只有一点皮毛。那还是当日看灵符值钱想学制符,又怕暴露了,只好在心里一遍遍使那些制符的法诀时候打下的一点基础。 “还真没白下的功夫……”齐恬挺感慨,说起这个来,她又有些想念老爷子了。也不知道以老头的寿元,等自己打这地方出去,还能不能见着了。 打这日起,她就开始一边炼丹,一边炼那四象八变的心诀。 渐渐的,她就发现这心诀了不得,说是八般变化,但是这八般变化只在一个“此”,若把另一个与之互动的因素“彼”加进去,那就八对八的变化了。简直炼得人头昏眼花。 在她渐渐熟悉这些基本变化的同时,她发现自己对丹诀的理解也更深刻了。那些指法和灵诀不再是单独的一个个训练案例,而是许多同类法诀的加减变形。 “恐怕所谓法诀的变化,都脱不出四象八变的底。”齐恬心里这么想着。 不过道理是道理,具体事情是具体事情,她虽大概想明白了这一点,可真扔给她哪个法诀让她用心诀复刻一遍其中的各样变化,她可来不了,差远了。 好在方向有了,至少可以保证往后她用的力都在对的路子上。 如今她在炼丹房里也小有名气了,虽只炼几个丹方,但是出来的丹品都没下中品的,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上品丹丸。有人甚至说,她若不是黯玄令的,只怕成就不在桐江之下。这话在炼丹房里真是夸人到顶的意思了。 齐恬自己倒越发低调沉稳了,只因旁人看得见的东西挺风光,她自己真在意的东西却都是慢功夫,实在得意不起来。 平平稳稳的时候,忽然听说洛丰被叫去剑阁了,寒剑要闭关,洛丰的灵彩儿合适,要她去护法。 齐恬听说这消息,就停了一炉的功夫没炼,没法开火,她心里乱。什么时候一个堂堂五级的大前辈闭关,会需要一个二级的小毛孩儿去护法? “这不是打算把洛丰炖了吃了吧……”在担心的时候都这么以己度人。 司徒佳在生灵房里头,俩人也不得见面,齐恬又抽空跑去韦蔷之前见她的地方溜达了几次,也没见韦蔷现身。难道要去问万霞?自从齐恬进了炼丹房,倒是又有点“万霞的人”的意思了,偶尔出一炉全上品的,万霞还会把她叫去说说话,给点什么丹丸灵符之类的东西。 可在齐恬心里,万霞还是没有韦蔷可信。 正没法子,司徒佳忽然跑炼丹房这边来找她,齐恬赶紧过去了。 俩人一见面,司徒佳也没有别的多的话,直接道:“洛丰走的时候让我告诉你,说她没事的,都好好的,让我们不用担心她。还有,她说她替你求了前辈,要叫你试试生灵丹能不能炼。我想着,若是她都能说上这个话,应该没什么事儿的。” 齐恬也皱了眉头,“这呆子不会拿自己换了个让我进生灵房的机会吧……” 司徒佳打了她一下:“拿自己怎么换?!又胡说了!” 齐恬不好意思地耸耸鼻子,没办法,她习惯性思维。不过如今看来,应该是洛丰的灵彩儿或者因为她吞了妖珠的缘故,反正肯定是对寒剑的修炼有好处,所以才会这么着。若是能双赢,或者至少不伤她自己,那这买卖也算做得过,清净仙身,她最担心的的破事儿都不会有,这就不错。 司徒佳道:“这也不是头一回了,咱们沉住气,不要自己乱了阵脚。别到时候她原没事的,倒叫我们闹得怎么猜疑人似的。”何况猜疑的还是首座大前辈。 俩人都知道相互间的意思,也没再多说,便又各自回去炼丹了。 齐恬一边照旧练着自己的水磨功夫,一边听着剑阁那里的动静,打算万一真有什么不好,就用上老爷子给的灵符,怎么也不能叫洛丰折在里头。 可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来,反而炼丹房里头的人对她越发客气起来。这绝不能是因为她的丹术,再厉害她也只能炼那么几样,或者就是因为洛丰在剑阁的面子? 一样事情,在旁人眼里是她们几个的荣光,在她这里却是一不小心要拼命的事儿,真是说不明白的道理。 没过几日,真有生灵房的三级前辈过来找齐恬,态度倍儿好,笑模样地道:“听说你出丹的品级都高,赶紧到我们那儿试试去,要是能成,可就帮了大忙了!” 齐恬没奈何,跟着去了。到了地方,还同洛丰她们当日一样,先教的法诀炼程。齐恬一边这里听着,一边想着能不能在别人的炉里先试试神灵法,自己心里好先有个数。 肥水不流外人田,要坑也坑自己人,奔着司徒佳那丹房就去了。结果神灵法神灵法,灵进去了,神被挡住了。看来这里的炼鼎不是炼者本人,连神识都不让进的。齐恬心里有数了,灵气略待了一阵子便也撤了出来,结果坑得司徒佳出了一炉子中上品生灵丹,其中还有几粒上品丹,稀里糊涂惊艳了一把。 罪魁祸首一脸淡定地听前辈讲炼程,一边试着在心里用心诀模拟那些法诀,不说仿不仿得出来,反正这么记起来比较扎实。 等一遍讲完,她直接伸手一试,前辈连连称赞:“有灵性,好记性。” 因她灵彩儿特殊,之后也没有用替代料,前辈做主,直接上了八十一分丹,他道:“放胆试起来,若不成,这一炉记我头上。” 齐恬谢过他,开炉之后便直接运起了神灵法,果然炼者的神识畅行无阻。一个个法诀连着打出去,也是巧了,只最后那一个有些冲突,旁的都没事。 可齐恬这下就被架住了,因为是从头看到尾的,若是最后法诀之后再用神灵法捋顺了,怕不得出一炉极品丹?要是最后这一节不管,怕又要出一炉渣子。 也没工夫给她犹豫,心一横,神灵法略停留片刻,刚及凝丹的紧要关头便急急撤了。 嗡……的一声,一阵淡淡烟雾腾起,齐恬面上不动,前辈叹道:“开开吧。” 齐恬依言启开鼎盖,前辈往里一瞧,——只见鼎内一堆黑渣顶上蹲着三粒上品生灵丹,便笑起来道:“成了!我算没白忙活!” 91.迷途认路 “一会儿就来这边吧, 旁的事你不用管,我们这里都只管炼丹。要是你能有五成的出丹是上品丹,天王老子也动不得你,只管放心!”前辈当场喊了个人过来, 给齐恬挑了一间好丹房,又说了这番话,才笑笑顾自己去了。 齐恬顾不得体会那几句话背后的意思, 晕晕乎乎地回了自己屋里,只觉得事情好像越来越乱了。 自己好好的进生灵房做什么?那地方是重地中的重地,能进去是够能耐的意思,可自己要这个虚名做什么?前儿不是还给司徒佳出主意, 让她拼着赔一炉灵石脱了这个箍儿么, 怎么自己如今倒积极了? 想想还是心里那点要强的意思再作怪,一时被外头的高低好坏迷了眼,都忘了对自己来说最要紧的究竟是什么了。明知道“争口气”的想法只会带来麻烦, 事到临头, 还是忍不住要扬一扬头。 这么着可不成! 齐恬深吸了几口气,利索布上阵,在屋里一坐, 静心细想起来。 头一个要紧的,是保证自己活着离开这里;要离开这里, 又只能靠那个传送阵;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过阵, 就非得升到五级不可。这是再清楚不过的。 再说升级, 升级就得靠灵力增长, 如今自己身上三样灵力各自为政。最听使唤的是自己引灵入体的,可惜实在太少;丹丸炼化的倒是能用在法诀上,只神灵法那一路就指不上它;最后就是稀里糊涂得来的豆芽灵力,只能用在神灵法这一路上,炼丹是真好使,可这灵力要是用完了又怎么办? 光想到这个齐恬就有些头脑发胀。她已经有一阵子没吃小生灵丹了,一个是有些嫌弃这些灵力蠢笨,许多时候指不上,那攒得再多又有何用?!再一个是她之前发现不管是万霞还是韦蔷,都有算人服食丹药数量的习惯,要是没个说得过去的出处,自己拿燃灵鬼焰竹换的小生灵丹就不好拿出来用了。 后来得了肥豆芽,又有韦蔷那一番“传说”在前,她是满心等着能有什么神力相助,甚至还想过是不是要先把老爷子给的那粒伪装修为的丹药吃掉,以防万一。结果那灵力是挺多用处,只丁点不管升级的事儿。 现在看来,进了生灵房,都知道这里当不差灵石,至少小生灵丹的来历能混过去了。要引灵入体如今的情形根本不可能,丹药炼化的灵力虽蠢,要升级也只能指着它了,闲话少说,接着开始吃小生灵丹吧。 想到这里,齐恬先摸出一粒小生灵丹来放进嘴里,这才接着开始想事儿。 看炼坊里头的人就知道了,升级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生灵丹只是其一,越到后来越需要破脉丹。外头正因为破脉丹闹得满城风雨,齐恬没想打外头找,她有老头给的灵药,配齐了其它几味药,就能炼一炉。 老头给的玉简里头就有破脉丹的丹方,只是里头的炼方十分复杂,那些法诀别说齐恬用心诀模拟了,就算用手诀,她现在也打不出其中的两成来。这就是丹术中的丹诀,都得有地方学,有功夫炼才成。 这个如今有了些许进展,因破脉丹也是在灵脉灵力上下功夫,与生灵丹有同源之处,她方学的炼生灵丹的丹诀,其中就很有几个可用于破脉丹的炼制上。眼前炼的是八十一分丹,什么时候能炼到小生灵丹、元丹,估计就能摸清破脉丹十之八九的炼法了。那时候再借助豆芽灵力的威力,就很可以一搏。 齐恬在心里把丹诀这个事儿重重记了一笔,眼前她是急着为要升五级离开这里做准备,但是她还得替出去了之后的自己想想。就自己这个灵彩儿,也没有什么得力的攻击法诀,出了这里想要在外头安身立命,自己得有一门过得去的手艺。 眼前这丹术就是现成的。只看这地方使了什么主意把这么些人圈起来昼夜不停地炼丹炼器,就知道外头也是个靠丹药的地方。若是能把丹术学成了,不说别的,起码活下去没问题。 如今她靠着豆芽灵力,是可以轻易炼出极品丹来。可是极品的初阶破脉丹也当不了高阶的使,她现在能炼的都不是高阶的丹丸,就算能给自己攒下多少极品丹,也没什么大用。最要紧的是,她担心这豆芽灵力用完了之后怎么办。 所以她想着,与其省着点豆芽灵力留着往后用,不如趁这个机会把神灵法练通了,再搭配着四象八变的混沌诀,要是能把丹诀的变化组合摸清了,那就是利益一生的大用处。稀罕东西就得想法子利益长远才好,她这么想着。 灵力、破脉丹、往后安身立命的打算,大概都想了一圈,齐恬的心才渐渐安稳了下来。 转化到每日要做的事情上,那就是吃小生灵丹,苦练丹术,尽可能用神灵法和四象八变的混沌诀去观察理解丹诀的变化本质。 至于虚名,尽量不要,能出中品丹绝不出上品丹,出丹数也不能出挑,争取在炼丹房里长期稳定在中下游水平,万一哪日真的出了极品丹,马上用神灵法收入囊中,绝不能叫它见光! 齐恬总算觉得脚踩地上了,自打得了那几颗豆芽开始,她就觉着日子渐渐过的失去了控制似的,总算好点了。 刚缓下来一会儿,还没多享受享受这内心难得的平静,忽然就收到了韦蔷的传讯符。 齐恬不敢耽搁,匆匆去了炼丹房。韦蔷已经换了四级纹饰的衣裳,只是并没有在坊里任职,依旧陪在桐江身边。见齐恬来了,直道:“你这来回来去好几趟,是有什么急事?” 齐恬便立马把洛丰去剑阁的事儿说了,面有忧色道:“她不过二级……实在是,怎么会要她去护法呢?” 韦蔷深深看了齐恬几眼,才慢慢道:“这些个事儿,一个人一个人的缘法,不能强求。不是说哪个层级高或者有能耐便成的。你可休要因只多心。” 齐恬更听不明白这话了,这都哪儿跟哪儿了,心里一横,索性问道:“晚辈是担心……洛丰不会有什么事儿吧?她、她那妖珠的事儿……还没过去?” 韦蔷一愣,忽然笑出声来:“天!哎,你这脑子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你是担心寒剑前辈要害她?害她干嘛?你还急脾气嘴上要得罪人,她那性子叫人欺负了也就叹几声气,什么人能要害她?再说了,若寒剑前辈果然看她不过,随便指个什么事儿就能把她放去永暗域,还用得着这样?” 见齐恬还欲言又止的,便索性道:“好了好了,这本是高层级才有的事儿,你们也不用瞎打听。总之就是洛丰走运了,她那灵彩儿刚好同寒剑前辈的相合,又不是常见的,所以一块儿修炼双方都有好处。你就别瞎操心了。” 齐恬听这话像是传说中的双修?可这、你们也不具备双修的条件吧? 这话更没法问了,问了她还得给韦蔷解释所谓双修的条件是什么…… 放下了这事,韦蔷便道:“我刚听说你进了生灵房了?正好,我还打算什么时候给你弄里头去呢。万霞那人,自己丹术不成,上回瞎捣鼓又尝到了甜头,一直四处物色合适的人给她私炼。你要是还在那里待着,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叫她惦记上了。进了生灵房就不怕了,这里的活儿是最要紧的,只要你炼得出好丹药,谁也不能动你。” 齐恬听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忽然想起来早上那位前辈好像也这么说。怎么说的好像真有谁在打她主意似的,她一个黯玄令的,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 韦蔷又道:“接下来我也要陪前辈闭关了,这之后说不定还要出远门,你只在生灵房里好好待着炼丹,等到时候……嘿嘿,咱们再说。” 齐恬便问:“您之前让不时去看看的地方……我一进了丹房,可就没空儿去了。” 韦蔷苦笑道:“算了吧。如今那里头都叫人翻个底朝天了,要是能够,只怕他们都恨不得能挖一遍。别说究竟有没有,就算有,咱们这抽空去的如何比得上日日在那里守着的?罢!罢!” 齐恬忽然想起韦蔷之前标的几个地方,她去的时候都看到了乐蕴,看来那些真假掺杂的“藏宝图”也流传甚广,加上那些出了坊的,都指着从蛮草界里寻到珍稀灵植同人换破脉丹去,自然越来越多人淘宝了。既然韦蔷都这么说了,她也乐得清闲。 只是细问起韦蔷所说的“出远门”,她却没有往下说,只笑得开心,隐隐还透着那么股子得意。 转天齐恬就开始炼生灵丹了,先来了两炉八十一分丹,都是足数出丹,丹品中级。本来该再炼四十九分丹的,也不知道谁的话,她直接越过了这一步,炼上了三十六分丹,也就是这里常说的生灵丹。 三十六分丹的丹诀同八十一分丹的丹诀略有变化,齐恬要细查变化,就只好动用神灵法,于是这头两炉都出了大半的上品丹丸,这还是齐恬偷偷取走了一些的结果。 这么炼了几炉,停下来吃补灵丹的时候,有人来请她,却是万霞要见她。 到了地方,还没来得及说话,万霞先递过来一个储物袋,笑道:“一进了那个阎王殿,就没有歇的时候了,灵力可撑不了多久,这些补灵丹你拿着用吧。喏,自己看看。” 齐恬接过来一看,见都是中上品的补灵丹,市面上难得的货色。 万霞接着道:“你不错,挺争气,总算没给我丢人。之前我都想着实在不成,就还让你去我那里得了,幸好还有几个方子能炼,要不然也可惜了你这天赋。” 齐恬郑重谢了,万霞才又道:“我这丹术实在不成,本来也不打算再管这里了,想让韦蔷接手的,我都提了好几回,奈何上头就是不同意,没法子了,只好接着来。”说到这里一顿,才又笑道,“那里都是好手,你有事黯玄令的,又是新人,要是有什么委屈的,只管来同我说。生灵房是要地,那也归炼丹房管着呢不是!” 齐恬只好又谢一边,闲话几句,知道那里的活儿不能耽搁,才让她去了。 临出门前,万霞道:“越多好处的地方,闲言碎语就越多。你别瞎听瞎信,更不要掺和坊里的事儿,往后时机到了该你的自然都会给你的。” 齐恬听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也只好跟着瞎点一通头。 92.挖墙脚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运气, 齐恬要用混沌诀中的四象八变法来摸索丹诀的变化根本,恰好这生灵丹意在灵气的生化,一套丹诀正包含了整程的四象八变,还是最纯正基础的流转变化。 “这、简直就是教科书嘛!”齐恬摸索明白了之后都乐了。 于是她开始一边用神灵法体察丹液在鼎里的变化, 一边试着用四象八变的混沌诀来模拟指法丹诀的效果。因手被占着,她这四象八变自然也只好用心诀。 算算这都一心几用了,就容易乱, 一不小心就炸一炉,紧接着她就得来个大半炉的上品丹弥补一下过错。 时间长了,大家都知道这黯玄令的炼丹没准谱儿,说炸就炸, 不过炸完立马出高品丹。 “你也幸好来这里了, 一年到头都这一样,要是真有个什么珍品丹丸,还真不敢叫你炼。这家伙, 我们这里可有年头没见过炸炉的了……” 齐恬只好赔笑:“还、还摸不太准……”这倒是实话。 若说一开始走上神灵法的路, 是因为贪嘴,后来把这个用到炼丹上却是事出无奈了。到现在,齐恬倒有些乐在其中了, 好像忽然看透了什么纷繁下的简单,那种舒坦踏实又新奇的感觉, 挺好的。 所以她简直有点迷上炼丹这回事儿了。 司徒佳看了都笑:“那时候看我受苦还劝我悠着点, 现在看看你, 我看你都恨不得同那丹炉长一起了!” 齐恬笑道:“我那是只看到贼挨打, 没看见贼吃肉。辛苦是辛苦,可好处也多啊,这小生灵丹可不是个个都买得起的。” 司徒佳道:“高阶的清灵丹比小生灵丹还贵呢,都说你的灵彩儿各色,我看挺好,光你这不用吃清灵丹一样,就省了多少灵石!坊里还有前辈光吃清灵丹都不够,还要吃养心丹,那就更贵了。” 齐恬乐了:“养心丹?” 司徒佳道:“是啊,说吃了清灵丹也还是燥气,灵力翻腾得压不住。就只好吃这个了。” 齐恬笑道:“心慌出汗还烦躁?我看还不如吃乌鸡白凤丸呢……” 司徒佳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反正知道肯定没什么正经的,瞥她一眼就不理她了。 这里齐恬没在丹炉边上,心里还试着打心诀,就觉得这东西这么好玩这么有意思。 等她吃了小半瓶小生灵丹,洛丰还没有回来,一趟趟往剑阁去的人却越来越多了。 自从上一拨离坊潮之后,两年多光景,陆陆续续又走了不少人。同集中进出坊的不同,这些人有很多走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同坊里打招呼,等几天不上工,再寻去才发现人去楼空了。炼丹房里不得不又开展了一轮集训,幸好又来了两拨下界人,才算填了人员的空缺。 最近不知怎么的,又开始有人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各炼坊有些吃不住劲,偏偏这时候寒剑又闭关,管事为首的那些前辈们只好一趟趟往剑阁跑,到底也没什么用。 这日齐恬刚连炼完了九炉丹,需要歇一歇鼎,便回住处去。 刚到屋里没多久,忽然收到一道传讯符,却是一个库房的人发来的。同事几年,也算熟识,齐恬不知道他到底什么事儿,看约在灵植园那里,便过去瞧瞧。 到了那里见了那位同僚,说了几句话,他便说有故人想见见齐恬,齐恬说炼坊里活儿忙,没法离开太长时间,那人便笑道:“不在外头,这边走。”说着就同齐恬一块儿上了灵植园里巡查的定轨车,往药园里去了。 走了一阵子,到一处药田,种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靠边有个亭子,里头坐着几个人。近前一看,当中坐的那个还真是故人,——却是当日教过齐恬几个、前些年出了坊的那位“先生”。 齐恬行了礼,先生笑道:“你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也真够难为你的。” 齐恬不知其究竟所指,加上眼前情形有些诡异,便笑笑没有说话。 先生又环顾众人,开口道:“大家都不是来闲话的,今日寻你们,是有要紧事告诉你们知道。”说着就推过几个玉简来,一点桌上道:“你们自己先看看。” 齐恬看着那几个玉简心里苦笑,里头有几个就是她当年到处丢的,没想到过一圈又见面了。 那玉简里头说的是外头的一些事情,以及一些零散的丹方符法,看上去像某个人的札记,倒不像有什么图谋特异做的什么东西。 可只这点信息,就把坐着的几个人都震住了。 齐恬赶紧努力回忆当日的心情,争取跟着一起入戏。 “这,都是真的?”有人先开口问道。 先生叹道:“起初大家也没把这个当真,可是……你们也看了里头的丹方了,大家都是丹房的,可见过这里有这样的方子?有人试着炼了……要不然,你们当我怎么升的级。” 此时先生已经是四级的修为了,而在坐的人里头,除了齐恬担着个学生的名头,其他几个当日都同他是同辈,如今却要称一声前辈、大前辈了。 “你有破脉丹?”齐恬左手边坐着的一个二级修士十分激动。 先生一笑:“要没有那个,只怕到寿元尽,我也上不了一层。” “这,那要怎么,我是说……”都语无伦次了。 先生摆手道:“这个好说,左右现在咱们手里有炼方,又都是炼了这么些年丹药的人,只要材料齐全随时可以炼。要紧的是旁的事儿。这里,”说着他指了一下地上,“实在是个牢笼,不过是为了把我们这群人困在里头做事炼丹,又把着破脉丹不叫我们升级,实则是为了叫我们做一辈子的奴隶!” 几个人听了都将信将疑,先生又道:“你们只想想吧,出去的这些人,和留在里头的这些,比一比层级,都差了多少了?为什么?只因出去的事事件件都是为了自己,在这里,炼出一炉丹来能落到自己嘴里几颗?” 这话却把人心说动了,有一个道:“你都四级了,这个假不了。”说话的这位自己是三级的,这话也说得五味俱全。 先生道:“不错,我们修行修的是自己的前程,没道理死挨在一处替人作嫁。” 一阵沉默之后,有人问道:“出去了也不一定就能得着破脉丹,再有,没有足够的生灵丹,光有破脉丹又管什么用。” 先生道:“这不是呆话么!在这里做什么,出去后仍旧可以做,照样炼丹种药,得的东西全是自己的。生灵丹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也不光药坊里出,太乙楼、明霞阁哪家不炼?或者像她这般,自己就会的,买齐了药材自己炼就成,不比在这里干大头得小头的好?” “上回雨田走,是不是也是你叫的他?” 先生想了想,摇头道:“我没有直接叫过他,不过我碰到过渠亚几回,许是传了话。” “听说他也升三级了。” 先生道:“这事儿我倒知道,他们几个在蛮草界寻着了两株有用的药,合炉炼丹,一人分得了几粒,够他升个一两级的了。” 又是沉默,忽然那边的车没人自动起来,这边几个人便都站起来身,先生也起身道:“事儿我告诉你们了,我若自己没试过,也不敢来这里瞎说。不管你们走也好留也罢,只叫你们心里明白,别替人受糊涂罪。” 几人都谢了他,那车动大约是他们约定的信号,一时都走了。 齐恬便跟着出去,却听先生对她道:“你炼丹出的丹品高,出去不怕没饭吃,不用像在这里这样没日没夜地替人忙活,能耐带来多少好处,都是自己的!你好好想想吧。” 齐恬点点头,又谢了他一回,才上了车。 回头见先生还在那里站着,也不知道是另有门出去,还是四级了可以不借助这些园车。 一路上人人不语,临到头时,一个三级的前辈开口道:“今日之事大家心里有数便罢,不需与旁人提及。” 余者都道:“正是这个道理。”齐恬便也跟着答应着。 这一通耽误下来,她也没时间再歇了,就直接往生灵房去。一路上见着旁的人,看他们的神色行止,总忍不住猜测这几位是不是也叫人给带话了。不免自嘲疑人偷斧。 点齐了料,起火之前,齐恬细想了一下这事儿。若说打离坊潮那会儿开始算,这波势头少说已经有个五六年了,如今更是连她这样的小兵都有人给传话,恐怕接下来要走的人更多。 若是真的这么一来,坊里的人手就更缺了,不知道那个发布生产任务的神秘组织在哪里,这人员流失的事儿又该算到谁头上。 至于她自己,倒没想着要离开。蛮草界争夺妖珠的惨烈场面她记忆犹新,一个二级的菜鸟,出去做什么。若是不出头,只怕混得比里头还苦,若是太出挑,不定又被谁惦记上。还是待在这里老实炼丹,刚好又可以炼她的混沌诀,反正她又不缺破脉丹的材料,她缺的是技术! 果然,没出半个月,又走了一拨人,炼坊招人的几处定点却门庭冷落,往日里算“肥差”的炼丹房,如今都空了许多位置。万霞也越来越发愁,同岩驹两个去了几趟远地方,带回来一些人,紧着开始培训上岗。 只是这里刚教出几个新手来,那边熟练工就又走了几个,简直是落水鬼按浮木,——按下一头,翘起一头,难得安生。 最叫他们挠头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坊里坊外都开始盛传炼坊一系圈养修士敲骨吸髓的话来。又有例子又有传说,越听越真,眼看着要出大乱子。 幸好这个时候,寒剑出关了。 93.炼尸 寒剑出关却不是为了炼坊人员流失的问题, 而是因为最近念来城里出现的几件异事。 几年前蛮草界肉蜻蜓出世,大闹了一场,各家都折了不少人手。只是这些人,除了果然找到尸身的, 许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说不好到底是丧命战场,还是得利远走了。 只有几个大世家里点得起命灯的, 能确知灯主的生死。那明霞阁的辛比,是四级大前辈,自然有自己的命灯。所以他命灯一灭,明霞阁就知道他出事了, 只是当时几样要紧急事多占了人手, 也没立即搜寻,到后来回头去找,却失了线索。 同时太乙楼也有一位名叫士言的四级大前辈差不多在那前后也灭了命灯。这两家素来有交情, 辛比和士言更是多年好友, 如今忽然命灯双灭,消息传出,众人都疑心二人是中了什么奸人的埋伏, 遭了暗算了。 既能暗算四级的修者,想必出手之人实力不弱。那时候还不是如今, 这四级的修者可没那么多。甚至有传言都开始疑心上了炼坊这头, 因实在没有线索, 才不了了之。 明霞阁面上不说, 实则一直在暗地里追查,辛比身上有一个乾坤袋,是念来城里独一份的东西。只要能找着这个,就能顺藤摸瓜寻着真凶。那乾坤袋内有玄机,他们专门有东西可搜寻它,除非被神识比辛比厉害的人物强行抹去里头的印记,要不然不管哪个在用,他们都能找过去。 可也见了鬼了,这么些年了,竟丁点行迹也没找见。唯一的可能就是东西落在了大能手里,其中关窍早让人识破了,自然也失了效用。 正要心死放弃追查,念来城有几处地方却忽然出现了烈焰符的踪影。这烈焰符满念来城只有明霞阁能制,其中以辛比所制者最强。他们急着要寻他的乾坤袋,也是怕里头制符的关键法门落入人手,伤了自家的财源命脉,没想到终究还是晚了,东西恐怕已经叫人得了。 事关重大,他们怕自己人手不足,还特地找上了太乙楼,正好太乙楼也有此意,只因士言的东西最近也出现在了几处地方,他们也急着要找那人。 如此一拍即合,两厢联手,布下罗网四处搜买消息,追寻线索。 在搜罗消息的过程里,两家又有几个子弟遭了暗手,叫人不解的是,据目睹战况的人描述,那出手伤人的似乎就是辛比和士言两个。这两位还活着?而且还不太乐意自己家里追查此事? 猜测纷纷人心惶惶时候,两家家主力排众议,坚持要追查到底。 事情惊动了念来城,城主亲自派人支援两家查探,又过了大半年,最后在念来城西北的荒漠里找到了一处古早砂穴,里头两具炼尸,正是辛比和士言两位。 魔灵来袭! 这一下子,许多人都细查起自己长久不见的故交好友来,这一查发现许多原以为是“远行修炼”去了的,实际上都是失踪了。 寒剑这时候出关,头一件事就是清查打炼坊出去的众人,结果发现其中大半都有几年不曾有人见过了。虽不敢说一定是遭了毒手还是如何,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消息一出来,震惊全城,魔灵进了念来城,还把四级的大前辈都炼成了炼尸,这世上还有安全的地方吗? 没两日,一些刚从炼坊出去的人都赶回来了,倒也没有人嫌弃他们,还相互交流一下里外的各种消息。紧接着又有些人本着找靠山还是如何的心思,也纷纷进了炼坊,倒把岩驹和万霞忙得不成。 最受震惊的自然是齐恬了。 司徒佳听到消息,特过了好一阵子,等到该她歇的时候,才回去同齐恬说起这事,叹道:“你那日捡的东西,恐怕就是那凶徒故意下的钩子,想嫁祸于人的。幸好你不好争斗,没有露了行迹,才没叫他的算计得逞。真是福大命大了!” 齐恬只好胡乱点头,嘴里什么都不敢说。 那日两个明霞阁的小辈同她动手叫她给算计了,她怕留了行迹,特地用了一粒铁火珠,眼看着四具尸身都烧成了灰烬,一阵风吹了个没影才离开的。怎么又出了两个四级前辈的炼尸了? 莫不是魔灵那般能耐,还会什么技术,寻着了那两个的一点骨灰生给造了俩人出来?他们要有那能耐还用这么鬼鬼祟祟的?! 既不是那两位的,那炼尸又是谁?不管是谁,怎么明霞阁和太乙楼都认作了是自家人呢?这里头到底埋着什么大事…… “停!”齐恬赶紧把自己拉了回来,“不要想,不要琢磨,不关我事,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想起了老爷子说过,在这地方,知道了太多不是好事。人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藏得住事儿,心里知道什么,对景儿时候一不小心就露出行迹了。若是知道了这么多人一块儿盖着的秘事,那恐怕下一具炼尸就是她齐恬自己。 司徒佳看出她害怕了,赶紧拍拍她的手:“没事,现在城主都出面了,那凶徒定然逃不过去的。你不过捡了几个灵符,同你什么干系,你自己还差点被害了呢!” 齐恬反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司徒佳道:“你放心,我不会同任何人说起,你自己也一样。洛丰也不用叫她知道,她自己那里估计也乱着。” 司徒佳齐恬是信得过的,便点头道:“横竖我再也不用那些东西也罢……要不干脆找个地方扔了它!” 司徒佳赶紧拍了她一下:“镇定点儿!现在扔出去才说不清楚了。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没见过,由他去好了。” 齐恬想想也是,至少那个戒指的等级是可靠的,不怕哪个能看出来,索性所有的东西都留在里头还省心些。打这往后,她连灵石都不用捡的那些了,也是小心得过了头。 寒剑出关她们也只是听说,却并没有见给他护法的洛丰回来炼丹,齐恬便试探着给洛丰发了一个传讯符,却没有回音。结果过了一会儿,剑阁直接来人,告诉她洛丰还在闭关中,把齐恬吓得再也不敢胡乱试了。 炼坊里一下子多了许多人手,局面渐渐稳定了下来,外头却越发乱了。 许多人去念来城登记寻人,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炼尸被发现,有人在其中发现了自己的至交好友,有人发现了自己的宿敌,只是这时候虽死了对手,也没什么好高兴的了。 那些没人认领但是确定了身份的受害者,也都录了姓名身份昭告全城。 常有人打外头回来,说起哪个哪个人已经遇害了,之前还当是在蛮草界找珍惜灵植呢。 这日齐恬忽然听说商铺街的那个卖法诀的掌柜也遭了黑手,一时傻在了那里。 那位已经去蛮草界里寻过几回东西,还真的升了一级,如今已经是三级前辈了。上回齐恬去城里,恰好碰着他在铺子里,还聊了会儿。他还劝齐恬也出来做散修,只说如今炼丹水平高的在外头极受欢迎的,不管是生灵丹也好破脉丹也好,都不难赚到。 齐恬是为了之前捡的东西里头那个通用的法诀,练起来进展太慢,想看看他这里有什么能买的,两相印证一下看能不能有点旁的法子好想。 挑了几个,掌柜的还算她便宜了,又说起齐恬黯玄令的为难处,这位自己升了级,正有些意气风发的意思,便拍着胸脯对齐恬道:“外头能人多,没准真能有适合你这灵彩儿的法诀,若是寻到了,我替你留着。” 齐恬道:“你如今不知道多少时候才开一回门,给我留着,我上哪儿找你去?!” 掌柜的乐了,一边笑一边道:“其实老主顾不在店里也能寻着我,我人不在这里,东西自然也都随身带着的,走到哪儿买卖做到哪儿。” 说着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银亮亮的钮儿来递给齐恬道:“给你一这个,用神识就能联系上我。” 齐恬笑道:“看来你最近挺发财啊。”这是炼器那边出来的银葡萄,一主珠,若干子珠,方便联络的,比传讯符看着气派,价格也不便宜。 掌柜的乐道:“你这个灵彩儿也是独一份的买卖,到时候我不得多挣你几个么?给个这个挺合适。” 俩人笑着作别,没想到再得消息却是这样的噩耗。 齐恬心里一阵黯然,这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尤其她还疑心这里头的事儿恐怕不止这么简单,那所谓辛比和士言的尸身,准定是假的,难道是为了迷人眼目好借用世家的势力?还是那世家本身就是戏中人? 虽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去猜不要去想,可现实又总是逼得自己不得不去猜、不得不去想。 好在城主亲自主持此事,经过一番苦战,总算将魔灵主犯正法了,余者还有若干宵小在逃,另派了人追查不提。 齐恬也只好揣着她惶惶然的心继续炼她的丹,琢磨她的混沌诀。 94.因怂而牛 之前混沌诀是她的功课, 如今简直成了齐恬的避难所。她心里藏的事儿实在太多了, 哪一件细想起来都叫人心惊肉跳的, 只有练这混沌诀的时候,心思不得它分, 才得片刻安宁。 不过炼得久了,她渐渐有了点“膨胀”的想法,——她觉着那生灵丹的丹诀最后一诀, 也就是同她的灵彩儿相冲的那一诀, 似乎不太对。 她早先已经发现了这生灵丹的丹诀暗合了四象八变之法,后来在炼丹的过程里,她便一直同时试着心诀。一诀一诀合过去,前头的好歹都能对上框架, 只到了最后这一诀,怎么都合不上。那四象八变都是极简洁的东西,没什么可疑处, 那就只能是丹诀的问题了。 “不如把最后这一诀改改?”许是肥豆芽还肥胆子,她都敢起这心思了。 先用心诀试了好几个月,终于没忍住在一回炼丹的时候用摸索出来的心诀代替了最后一诀的指诀,倒是没炸炉, 只是出了一炉不知道什么东西反正不是平常的三十六分丹。齐恬吓了一跳,一时无法, 只好全都收进了戒指, 另外拿了些之前取走的上品丹出来充数。 “看来以后还得收点渣子在里头, 以备不时之需。”她心里就琢磨不了正经事。 得空了掏出一粒变异丹来琢磨, 可惜丹药的灵气以她现在的神灵法层级还看不出好歹来,所以也弄不明白这东西她能吃不能吃。先不说吃不吃吧,怎么前边的法诀都一样,就最后一个改了一下,就变成另一种丹药了?这也太神奇了吧! 她想把这里头的变化好好探一探,之前为了怕出极品丹,一个炼程她都不敢使全了神灵法,尤其最后乱的那一下,都是差不多要凝丹了就赶紧撤了,就这样,丹品还都不差。 现在为了把这个最后一变看清楚,就拼着出极品丹,也要把神灵法用到最后了。反正出了极品丹她就都收自己戒指里,另外再拿之前炼的丹药补上。 用了豆芽灵力的神灵法,她一炉出丹的量也比旁人多,拆东墙补西墙的倒也还算腾挪得开。 这日她刚连着炼完两炉中上品丹丸,收了不少进戒指,接下来这一炉她就打算要全程使神灵法了。心里挺兴奋,尤其如今她已经有一多半的指诀都能用心诀模拟了,今天要试试最后那一诀“错诀”能不能用心诀错错看。若是心诀能模拟那个“错”,她才能知道这对应的是四象八变里头的哪个变形。 收拾心情,备料炼丹。 这生灵丹一炉至少得六七天功夫,若是那些大鼎,有时候得超过十天。 就在齐恬专心炼丹的时候,寒剑从念来城城主堡回来了,把炼坊里头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叫去了剑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些人打剑阁里出来的时候面色都沉地要滴出水来。 回来后个个都召集了自己的亲信,一通布置,取出几件从来没见过的法器,让各自带着人去灵植园、牧灵坊、风云枝、前苑等处搜查,好似在找什么要紧东西。 而作为重中之重的生灵房,则直接迎来了寒剑的“亲临视察”。 齐恬专心使着神灵法,沉浸在炼程里的她,对外头的热闹一无所知。直到一道极强的神识从她身上划过,才让她心里一惊。 在炼坊里,能有这样神识的只能是寒剑。可寒剑又有什么道理这么无端扫视生灵房?难道是我捡了那俩人东西的事儿败露了?还是老爷子的布置出了什么岔子? 齐恬一边全力提升着神灵法,一边又忍不住心若游丝的一阵乱飘。 眼看着最后一诀打完,齐恬神灵法沉浸其中,神识觉察着豆芽灵力对因自己的法诀而出现混乱的丹液如何梳理;这梳理的结果,同使用自己所改心诀的结果又有何差异。其中变化堪称瞬息万变,齐恬也早没空儿再去想寒剑来神识扫射的目的了,更忘了害怕。 她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又难以把这份明白用言语说清,整个人都有些发怔似的,而这一回的神灵法也一直使到了凝丹之后。 看到了凝丹那一刻的变化,她忽然想到这最后一诀的变化似乎与这丹丸的“分数”有关,之前的八十一分丹与眼前这三十六分丹就有几个丹诀变化,现在看来那些变化最后都归结在了最后一诀,而最后一诀事关凝丹,自然也就同成丹的分数直接相关。 脑子里正闹哄哄全是这些东西的时候,忽然,她所在丹房的门被打开了,寒剑就出现在门口。万霞和岩驹陪在左右,后头跟着的人里头还有久未露面的洛丰。 齐恬这一炉丹也恰好在这个时候成丹。 面上沉浸如水,心里一阵辣块妈妈。 ——丹炉里一共有三十六粒丹,比规定的二十四粒出丹量足足多出了一半,其中还有近一半是极品丹。 这在齐恬至今为止的炼丹成绩里也算头名的,她又在这一炉的炼程里得了许多启示,本是件值得庆贺之事。只是如今,这好事怕要变成坏事了。 若是没有寒剑,只余下那几个在跟前,她也照样敢把丹丸收进戒指里。可如今寒剑就站在门口,就这位方才大喇喇神识四扫的样子,齐恬不敢保证以他的神识是不是可以看透丹鼎里的情形。如果他已经看见了,自己再弄鬼,那暴露的可就不只是出丹数和丹品的事儿了,还有自己的全部身家。自己的身家里可埋满了天机,那是绝不能叫人发现的! 散了神灵法妄念涛涛的齐恬越想越心虚,思前想后,只好在那里呆坐着,再不敢打那鼎内丹丸的主意。如今她只盼着这群人赶紧离开,她再视情况行动。 “巧了,她这一炉刚好炼完。”岩驹在一旁笑道。只听这话,显见着方才是说起她了。 齐恬起身行礼,刚好同站在寒剑身后的洛丰对上了眼神,齐恬心里一喜,见洛丰无事,面上也露出笑意来。 岩驹又道:“看看这回出的什么品级的。” 万霞在一旁不曾说话,另一个生灵房的管事道:“她向来好一炉歹一炉的,没谱,都这么些时候了,还炸炉呢!这灵彩儿是真要命,旁的彩儿从来没有这样的事。” 又转脸看齐恬道,“这回可还好?启开来看看吧。” 齐恬心里叹一声,便打开了丹鼎,当她看到寒剑面上一掠而过的讶异时,真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嘴巴,——原来他也才看见!我方才可瞎担个什么心! “极品丹!十六颗极品丹!”生灵房管事的都狂热了。 寒剑也难得开口,赞道:“果然不错。” 站在他身后的洛丰更是激动得满面通红,好像这一炉丹药是她炼出来似的。 齐恬一脸茫然纠结:“运气、运气罢了……” 万霞笑道:“丹术本就是三分在人七分在天的,你能一直有这样的运气,就是坊里的运气了。” 齐恬摇头摆手直说不敢,屋外则渐渐围多了人,想是听到了这里出了极品丹的消息。 寒剑没有再多说什么,虽然万霞和岩驹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回身离开的时候,他抛下一句:“明日就去玉炉殿试试吧。” 玉炉殿?齐恬在这炼坊里待了这么些年了,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名字。再看万霞岩驹和生灵房几个管事的脸色都变了又变,心里越发好奇了,那是个什么地方?! 还是万霞先缓过来,对齐恬笑道:“前辈都发话了,你明日便去玉炉殿试炼吧,若是不成便再回来,也没什么丢脸的。” 几个管事听了这话面色略缓,有附和道:“对,试试也无妨。” 齐恬听他们细说,才知道那地方是炼珍品丹丸的地方,不归炼丹房这边管,寻常事务都只同剑阁来往。齐恬听了便含糊起来:“我哪儿炼得了那些!” 尤其听说里头许多四级的前辈,之前出来掌管过一阵子炼丹房的就是那里的,齐恬更摇头了。 万霞安慰她道:“寒剑前辈也是怜才之意,毕竟你这直接出了一炉极品丹,丹量还大,都没听说过的,便是当年出了三炉极品丹的那位,只怕也没够你这个数目。” 边上几人听她这话,一时面上神情各异,有一个咳嗽一声道:“说起这丹量我也不解得很,这可不是一炉能出来的量啊。” 另一个笑道:“好了好了,哪个有些能耐的不想显显身手?既已冒出头,便不需问使的什么手段,只盼往后果然发达了,不要忘了这里的出身。” 齐恬听这话的意思是疑心她使了什么手段,她倒是有手段,只是没使! 向来不同她直接搭话的岩驹懒洋洋开口道:“寻常一处上来的人,多半过不了半年就各归各路了,你们几个倒是要好得很,还很能相互拉拔。听说你当日得了前辈的赏,就分了她们一人一瓶小生灵丹,如今可就是得报答的时候了。洛丰眼前可是剑阁的红人……不过你也有几分本事,要不然也不能刚好把这成丹的时候掐在得这么准……” 随着他的话,边上几个人脸上都阴晴不定起来。 齐恬知道那个玉炉殿恐怕真是了不得的地方,能叫这一群人都生了怨嫉之心,什么捕风捉影的事儿都说出口了。她不欲无端树敌,便釜底抽薪道:“那什么地方听也未曾听过,又有那么些前辈,我还是不要去了。” 万霞听了这话似欲言语,却被岩驹拦了话头道:“呵,方才寒剑前辈的话没听见?你不想去……到时候说起来倒像我们不肯放人的多些。安耽点儿吧……也少说这样的便宜话,若真不想去,临场法子多得是,怕只怕,一脚迈进了门,就再也不肯回来了。” 又把头往外头一点,“没准到时候就能像你那伙伴一般,转眼就升了三级了,或者再闭关一回,就同这里的前辈们平级了,不是天大的好事?何况玉炉殿,丹术圣地,到时候从前炼丹炼药的事儿,也能多想明白几分……嘿,那可真了不得。” 齐恬听这话的意思,是说洛丰已经升了三级了?!看来那妖珠还真有点用!那自己还有一颗呢,司徒佳也有一颗了,是不是也能顺利点升级?只是这两颗可不是主珠…… 她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全没有看见万霞面色的变化。 95.玉炉殿 齐恬没打算去这个地方, 不管那群人是什么心思, 有句话不错, ——想要不成,多的是法子。还不许人怎么也学不会么?何况既是珍品丹丸, 她这一时灵一时不灵的丹术本就不合适。 第二天是剑阁的人来接的她,齐恬有心问几句洛丰的事儿,想起上回自己发的传讯符都叫人截了, 更不敢造次, 一路无话。 走了一阵子,齐恬开始明白桐江在炼丹房的特殊地位了,那玉炉殿竟在她的院子里。进了苑门,眼看着草木葱茏, 鸣鸟翻飞,一如从前来此时候样貌。看来即使桐江不住在这里,也一样有人在用心打理。 只是那玉炉殿到底有多大, 怎么隐身在这小小花苑中。 那人只引了她往园子里去,齐恬也不好问,自己心里嘀咕着。穿过一处药圃,眼前出现了一行石柱, 剑阁的来人止住脚步,打怀里摸出一块令牌来往那些石柱中间一扔, 也没见那令牌落下, 只在半空中就没了踪影。 略待了片刻, 才转身对齐恬道:“请。” 齐恬便小心翼翼跟着他在那石柱丛中好一通迂回, 这才到了一处孤零零的亭子,亭子中间却是一个小小的法阵。 这人又换了块令牌启动了法阵,齐恬站在亭子里只觉得一晕乎,人便换了一处所在。 却是另一处花苑,远远近近小小阁楼,四周遍种灵植,天青云淡,真如仙境。都不用神识,齐恬就知道这里的灵气也比旁的地方浓郁许多。 他们刚迈步,就有一个白衣修士从另一头的屋子里迎了出来,剑阁这边的只冲那人郑重施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齐恬一看来者是前辈,便规规矩矩给行了一礼,一句话不敢多说。 那人看了齐恬一眼,笑道:“你才练气二级,居然能炼出极品六六丹来,真是天赋不俗。” 齐恬赶紧摇头道:“晚辈其实不知道那丹是怎么炼出来的……” 那人乐了:“这话倒实在,若有哪个能知道极品丹是怎么出来的,可就了不得了!”说完一指边上道,“来,这边走吧,别的都不说,先看看丹诀如何。” 齐恬老实跟在那人身后,一句不多问,一步不多走。只看这地方的门禁之森严,就晓得不凡了,总是谨慎点的好。 不像别的地方,到了先都是令牌的登记,好歹还能见几个同僚上级之类的。这里就来了这么个接待她的前辈,看样子似乎也担负着教导她的职责。 进了一处小院子,四周都围种着各样奇花异草,只中间一道挺宽的六层石阶,往上就是一间屋子。这屋子盖得飞檐欲振,看着好似什么宫殿一般。齐恬心里暗叹不凡,脚下越发谨慎。 到了屋里,就见当中一个雪白鼎炉,也不知是石是玉,与她在炼丹房里见惯的全然不同。不过带她的人并没有在此停留,反把她引到了后头一个三面开窗的空屋子里。 “坐吧。”那人一指地上一个薄薄的暗蓝蒲团道,齐恬谢了,这才坐下。 “你既能炼出极品丹,想必灵力精纯,才二级就能在这灵力的质上下功夫,倒是个好苗子。我们这里炼丹,灵力的品质头一个要紧,当然了,若是灵力不足,那也是不成的。因炼丹的炼程长,且常反复,若自身灵力不足,光靠个补灵丹,分心太过,便出不得高品丹了。” 这人说话慢条斯理,听在人耳内极是舒服,齐恬只顾傻听着,连句话都没顾上接。 这位也没在意,顾自道:“所以还是先学了丹诀要紧,头一个是这里炼丹的丹诀同你以往所习者大不相同,恐怕这中间的调适就得下一番功夫。再来这丹诀变化极多,许多时候还得顺势立变,若是丹诀不熟,那是断然炼不成的,出一点岔子,就成不了丹了。” 齐恬听了这话,知道这里炼的丹丸果然要紧,立时收了心,想好好看看这丹诀的变化,正好同自己的心诀相应一番。 之后也没有别的客套话了,便直接开始教授丹诀。叫齐恬奇怪的是,这说是教授丹诀,结果却是从时气开始说的。连着星迹转移,加上气候变化,罗里吧嗦讲了大半天,最后又道:“我方才说的丹诀的变化,应何而变?一者是应丹液自身的炼变,另一重就是要应这时节时气之变。你若不知道这个,往后起手一势,就得坏事。” 齐恬吓了一跳,这什么炼丹,还得看外头的阴晴雨雪? 这位略顿了顿,随手给了齐恬一个石简道:“我方才说的乃是其中的粗略概说,天地间时气变化乃大事,细处尽在此书中,你记得回去潜心研读。” 齐恬赶紧谢了,恭敬接过,听他说“回去研读”的话,以为今日就教到这里了,哪知道这位开口又道:“这下来说说丹诀吧。” 齐恬只好再次坐下,专心听讲。 头一篇讲的定诀,原来这炼丹的丹诀还不是同之前一样固定的顺序,还得根据开炉的时节时气选定起势所用的合适丹诀,光这个就有不知道多少种变化。这位前辈先举了七八个例子,才开始讲其中的规则道理,讲完道理,再举例子,再说道理…… 齐恬听头一轮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没办法,没见过这么玩儿的。尤其她还试着用心诀去解,脑子里越发乱了。等听到三四轮的时候,忽然发现这所谓定诀,倒像是四象八变中的天地八变,天地内外各有八变,相重相合共计六十四般变化。但是因为时气和丹诀的应对,那基本的八变又化作数十种形式,所以听起来复杂得很。 听到第七轮的时候,她大概摸清了其中时气和八变的对应关系,只是丹诀在举例中还只出现了一部分,不过就这一部分而言,其中隐隐存在着的对应关系正好与天地八变相符。 这下,方才跟在老师身后亦步亦趋踏踏实实学的心,直奔着想飞起来恨不得立时把这整套的丹诀都知道个明白才好。 说完了十二轮,这位前辈停下来看看齐恬,奇怪地道:“还能听不能听?” 齐恬紧着点头:“有劳前辈。” 这位乐了:“我倒是不劳累,关键是你记住了没有?别这会儿挺大方,一会儿叫我从头来一遍,那可不能。” 齐恬听了便把这位刚举过的十二轮八九十个例子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用心诀解着,倒像是复习了一遍,感觉记得更扎实了不说,且这个丹诀理念与四象八变的相合也越发明显了。 “不错,不错,虽是个笨法子,能记住也成。” 这前辈因没听齐恬说起他说的变化道理,便只当她没注意那块,哪知道她挖得更深呢! “不过你万莫以为这样就成了,这路丹诀难就难在变化,变化又难在其中的范式和丹诀时气两者的数目。时气方才与你说了,若要炼得更好,就得分得更细,那就没个头了。至于丹诀,这一路里头基础的丹诀就有三百六十路,你要一个个这么记,可得当心别记混。” 齐恬方才已经把几个丹诀同那天地八变对上了,其中确实有重复的,既如此,想必那三百多路的丹诀都可以与那六十四路的天地八变对应上,或者,到时候她就能用心诀来模拟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心里火烧的一般,只盼着立时都学会了才好,什么累啊劳的一点都觉不出来了。 结果这一场一对一的教学足足持续了十几天,而那位前辈对齐恬,也从一开始的淡淡然到后来的十分热切,到最后都打算要去寒剑那里说定齐恬做他的入室弟子了。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般聪慧踏实又肯下功夫的孩子!”还没有开炉炼过丹,到底这丹术上的天赋如何还不好说,直这吓死了多少人的丹诀能一路不打回旋地记下来,就不寻常。 “一会儿我开一炉,你先看我炼,完了我们再细说。”说着手一挥,外头就有人把炼丹要用的各样材料都预备好了,这里前辈自己掏出几个药瓶来,一路吃了七八粒不同颜色的丹丸,才笑着招呼齐恬去前殿看他炼丹。 齐恬心里挺意外,要知道这丹术的东西,都是秘而不宣的,虽则都是一样的丹诀,可里头指法乃至火候的差别,甚至还有可能涉及到丹诀的改换,都是一个丹师的根本所在,所以炼丹向来都是独处的。只看炼丹房里那样炼法,都是一鼎一屋的便知。 如今这位要炼的是顶级的珍品丹药,反让她在一旁看着,又把今日这一路选用的丹诀是那类的,窍要在哪里,都一一细说给了齐恬,就真是有点收徒弟的意思了。 临开始前,前辈问道:“我先考你一回,说了那么多,你猜猜看,今日的定鼎诀该是哪一诀?” 齐恬早在算这个了,听见问她,便果断道:“晚辈想着,是不是该用迎玉诀?” 前辈一愣,又问:“为何选的这一诀?” 齐恬道:“若只按着时气,或者还可以选迴阑诀,算上时辰,似乎迎玉诀更近些……晚辈也不敢肯定。” 前辈叹道:“你若能说出迴阑诀,就已经不枉我这几日的口舌了,竟能想到迎玉诀上去!真是……后生可畏啊!” 叹息着,果然用迎玉诀定鼎开炉,齐恬则在一边仔细看前辈一路的炼程丹诀。这时候她还没余力去管那鼎炉内丹液的变化,只希望能从丹诀中看出与四象八变的相合处。 转眼炼程过半,齐恬发现丹诀的八成都与天地八变的变化合上,只其中有两成的丹诀似乎与变化该有的过程不符,莫不是丹液的变化导致的?可是丹液的变化本就该在炼程的控制下不是吗?齐恬皱眉了,心里疑问越发多,也越发期待接下来的学习,倒把起初“决不能进玉炉殿”的打算给扔脑后去了。 96.鬼蜮台 从前在炼丹房里, 这差不多讲完丹诀就拿替代材料试炼了, 这里炼的丹丸不同, 没这么一说,讲完丹诀之后就是跟着陪炼。在一边看先生一路炼程的丹诀, 记在心里,等这一炉完了,再细说从头。 这可不容易了, 一趟炼程少则半月、多至数月者亦有之, 不说里头用到的百十种丹诀,光是其中丹诀的反复就回回不同,并无现成规律可言,哪里能记得过来?! 尤其齐恬还一边要记炼程炼诀, 一边还要细想四象八变与之的对应变化,试着用心诀解化。说起来也是冤枉,若是她能有个别的什么趁手的入门丹法, 又或者有个先生领进门,也不至于抱着这一本无用经死磕了,但凡有个旁的好走些的路,哪个会想攀这没尽头的陡崖呢?! 不过她这么一叠的难处一相加, 倒显得正常了,要不然她真太厉害还吓着先生呢! 跟着前辈炼了七炉, 齐恬已经比对过大概的炼程了, 越发觉得这就是天地八变的整程变化, 只是其中某一个变化常多出几路丹诀来, 似乎与该有之数不符,便渐渐就盯着这几处不解的请教。 教她的那位前辈觉出来了,又说完这一回后,笑道:“你倒是挺知机,问的都是其中关窍处,这都是多少丹门的看家本事,你很知道好歹。” 齐恬听说“丹门”,有心想要细问两句,到底忍了,只问道:“这些变化的丹诀是您所说的应于丹液变化而来的么?” 前辈摇摇头道:“也不尽然如此,虽是根据丹液的情状而选的丹诀,不过取这丹诀本身并不是为了丹液的变化,乃是为了提高成丹的品质。这些丹诀另有个专称,称作‘精炼诀’。往后你就知道了,炼丹到了后来,这些精炼诀是极要紧的。尤其你要想提升丹术,每一方找到自己灵彩儿最适合的精炼诀至关重要,这也同各人灵力的品质有关。” 齐恬听得云里雾里,按着她的框架来,这一路所谓精炼诀倒像画蛇添足,闹得整整齐齐的天地八变都对不上了,可听前辈的话,这些不对处,反倒是极要紧的。 见她皱眉,前辈也略有为难道:“可惜这丹鼎都一样,没有能容炼者之外神识的,要不然叫你看看炼液的情形倒好。” 他这一句话倒提醒了齐恬,趁这会儿丹鼎空着,她便试着用神灵法去探看。结果同之前生灵房的那些一样,她的灵力可以进入,神识却被隔绝在了外头。 成吧,瞎子摸象也比摸不着强啊。她心里打下了主意,等前辈再开炉的时候,她就使起了神灵法,把灵力散成灵气往鼎里探,以自身灵力感受其中丹液灵气的变化。 她也小心在意着,一旦自有的那点灵力用尽了,便赶紧收功撤回。可不能叫豆芽灵力接上,要不然又该出极品丹了。那她往后也不用再炼丹,只坐个镇炉的吉祥物吧。 不过这么一来就显出她自有灵力的不足来。那从前引灵得来的就这么些,用完了就得等它自己恢复,吃补灵丹对这个也没什么效果。明明还有丹丸的灵力和豆芽灵力,这当口只都用不上。齐恬现在觉得自己好像拥有许多东西,只那些东西都不是真的“自己”的东西,整一个坐拥宝山的赤贫户,其中滋味真难与外人道。 就这么来一段停一段的,她也真摸清了些东西。连续的正路丹诀之后,丹液里似乎积聚的紊乱也在渐渐增加,而那些所谓的精炼诀,便是捋顺这些紊乱用的,只是就她的感受来说,有的效果也不那么好,所以才会有在某段炼程里增加的精炼诀会特别多的情况。 “要是用上豆芽灵力,这一套就都能省了……”也就心里嘀咕嘀咕。 如此,她便开始靠着自己的这个法子,把那些精炼诀都拣出来,渐渐复原本应该的丹诀炼程。足看到快三十炉,这整一个框架才大概有点样子。 这日前辈刚成了一炉,丹品不错,心里挺高兴,特地取了一粒丹丸给齐恬看:“喏,只顾着看丹诀了,都没见过炼出来的东西!” 齐恬接过手里细看了一回,倒是十分眼熟,就听前辈笑道:“看不出是什么来?” 齐恬这时候已经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东西了,就在老爷子给自己的戒指里,这可不能说,便道:“未曾在炼坊和街市上见过。”前辈对她不错,她也不想骗他,只好这么说话了。真是费劲。 “嘿!”前辈闻言乐了,“你哪里看这个去?!不过我一说出来,你就明白了,只怕这名儿你都听烂了。” 这是故意卖关子,齐恬便虚心求教道:“还请前辈教我。” 前辈笑道:“这个,嘿嘿,就是生灵丹了。” “生灵丹?”齐恬皱眉了,“这……”忽然眼睛一睁,“元丹?这、这是生灵丹的、元……丹?……” 见她失态,前辈得意了:“哈哈哈哈,没想到吧?照理说你还不能炼这个,本不该告诉你的。不过反正你就是这里的人了,迟早的事儿,叫你知道知道也无妨。” 齐恬心里好似一下子蹦出来八百多只兔子,这就是生灵丹的元丹?那么说,她的戒指里一早装着一堆的元丹?那老爷子怎么都没同自己说呢!只说了那压制修为的,倒不好好说说这涨修为的!不得了不得了,那我赶紧开始吃丹丸升级吧!那有几瓶来着?得有个七八瓶吧?好家伙,升到五级分分钟的事儿啊!…… 心里这个乱啊。 前辈笑道:“所以你得用心,只要能开炉炼丹了,往后丹药少不了你的。外头那些,到时候拍马也赶不上去。炼上几年,只管出去等着他们喊你前辈吧,嗯,如果那时候他们还在的话……” 齐恬见话都说到这儿了,便道:“升级……晚辈是黯玄令的,丹药的效果说不好,便是有元丹,只怕也……” 前辈笑道:“这都不是事儿,黯玄令的怎么了?说升级慢,不是他们的灵彩儿同丹药有什么不对付,乃是他们在这里能挣灵石的路子少。没了灵石,何止升级,做什么不难?你既能在二级的时候就炼出极品丹来,就不用担心灵石的事儿了。便是效果果然差点,最多多吃它几瓶,有什么可惧处?再说了……只要能保证出丹的品质,这里人人都能分到破脉丹的,你还担心什么?” 齐恬一听这话,总算知道外头的那些“肥缺”上的人,为何一听她进玉炉殿就怨嫉如此了。原来这地方不仅有生灵丹的元丹,还管发破脉丹!这说的该是初阶的丹丸,不过在这就以炼丹为重的地界,在这里立功自然也比外头容易,那中阶的破脉丹估计也容易得些。还真是个了不得的所在了! “所以你就踏实学着,只要在丹道上有天赋,在这儿便是老天爷赏饭吃。不说在这儿,就算整个凌霄……咳,……”咳嗽了一声不再多言,又道,“你的试炼已告一段落,先可略歇两日,三日后再来这里,我们继续。” 齐恬问道:“是,是要回去么?” 前辈道:“这后头已经给你收拾了屋子,你乐意回去会会旧友也好,我是说,如果有的话。嘿,不过照我的意思,竟不如不回去的好……” 话未说完,忽然外头急匆匆掠来两个侍者,冲着前辈施了一礼便忙道:“那头来了人,说要找这位仙师回去问问事儿。” 齐恬未觉如何,前辈却皱起了眉头:“什么时候我们玉炉殿的人成他们能过问的了?” 侍者道:“听说好似与长明永辉屑的事儿有什么干系。” 前辈一步不让:“让他们等着,我去见见寒剑前辈再说。” 侍者道:“城主闭关,寒剑前辈前次出关时便已经升了六级,如今正在城主堡代管事务。” 前辈还要再说什么,齐恬已经知道事情与自己有关,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便开口道:“前辈无须担心,晚辈便随他们回去看看,料应无事。” 前辈看她一眼,叹道:“只看你炼丹的定心定性,也知道是个踏实性子。只是有时候……并不是你清白便有人信你的。更何况……”更何况你来了这里,只怕更遭人记恨了。这话前辈却没说出口。 侍者大约与前辈神识传了什么话,前辈面色稍缓道:“之前桐江结束了闭关,也往那头去了,你既从前得她看重,以她护犊子的性子,绝不会由着人欺你。我尚有他事在身,眼前随不得你前去。你先去也罢,我完了手里事务便去领你回来。” 齐恬感念这位半师的情谊,郑重施了一礼,才跟着侍者往来时的路去了。 看传送阵那里等着的却是两个陌生面孔,齐恬上去先给见了礼,那俩人一言不发,只朝侍者点了点头,便一左一右夹着齐恬,启动传送阵回了桐江的院子。 齐恬只当如今桐江回来了,必当在此处,或者就能见上一面,正好问问如今这事的始末。一路走去,却并未见桐江和韦蔷的身影,无奈只好跟着那两个出了院子。 待要问该往何处去,就听得一边的一个高个头的忽然开口道:“你现在不能去旁处,亦见不得旁人,只经了审,确定无事了再说吧。” 齐恬不解:“我有什么事儿?”她这算来都走了得有大半年功夫了,忽然说要问话,她还真有些不解。 “我等不知。”俩人淡淡答道,连看也不曾多看齐恬一眼。 这两日都是三级的,齐恬想要脱逃是不太可能,只好老实跟着往前走,看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全然陌生的所在,齐恬在炼坊也这么些年了,倒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抬眼看似乎在剑阁的边上,看来也是个要地。 进了院子,一片压得人心上发闷的低沉气氛,连那屋子的木石都比别处暗上几分似的。当前一间孤零零的屋子,也没见门板,只黑沉沉一个极深的门洞,看得人心里越发没底。 带她的人似乎也不太喜欢这个门洞,夹着齐恬快步穿了过去,眼前一亮,便到了屋里。 这大白天的,屋里却点着几盏灯,细看灯光的颜色还各有不同,或蓝或紫,越发看着诡异。再看当中坐着的人,却是一早去了仙缘楼再不曾见过的百里,边上还坐着岩驹和另外几个坊园的掌事。 大阵仗啊…… 97.长明永辉屑 当年百里因与韦蔷不和,在韦蔷出任炼丹房掌事之后退求安宁, 去了仙缘楼。也是从那时候起, 齐恬心里对仙缘楼那地方越发心疑,更不能再往那里去了。 如今说是有要紧事带自己问话, 甚至方才带自己来的二人嘴里都用到了“审”字, 那是把自己当贼了还是当盗?听了只觉可笑。可如今见了百里岩驹,齐恬心里便是一紧, 事儿似乎不是看来那般简单? 当日所谓龃龉,说来都是她受人害, 可这世上多的是这样害人不成的反比被害的人更怒火中烧的, 或者有人要找机会摆布自己?齐恬心里的警报响起,整个人的骨头都是一紧。 “还是你来问吧。”岩驹看也没看齐恬,只对座上的百里淡淡道。 百里又看看另外几人,那几个也都冲他点头,他这才开口道:“绀星月中, 你于月中、月初分别在夜半独自去往炼丹房, 所为何事?我们已经查了, 那几日并没有排你的鼎屋。” 齐恬实话实说道:“是去见韦蔷前辈。” 她这话一出, 边上几个面上都是一滞,百里便笑道:“你们看,这难办就难办在这样地方。” 有一个炼丹房的管事便开口道:“韦蔷那阵子并没有在管丹房的事务了,见你做什么!” 齐恬道:“事涉前辈, 晚辈不敢妄言, 只所说句句是真, 前辈们尽可去求证。” “嘿,倒是会讲便宜话。”有一个没见过的陌生修者不满地插话道,“这小辈如今在玉炉殿进出,想是知道她们已经出关的消息,只当自己有靠山了。来了这地方,还敢如此说话,简直大胆!” 齐恬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也很无奈的好不好…… 岩驹还是那副春风和煦的模样,安抚众人道:“话总是话,事情还得讲证据。” 等众人都平静了些,百里才又开口问道:“那秣辰月中,你并无灵植园里的随派事务,却又往灵植园蜜梁田里去做什么?” 齐恬道:“是我们刚来时教我们功法的先生相请,所以过去一见。” “哦,那可说了些什么?” 齐恬道:“先生说了些他们出坊之后的修行情况。” 岩驹道:“话不可不尽。” 齐恬便道:“确实就说了这些。” 另一个人问道:“没有让你帮他在坊里做点什么?” 齐恬摇头道:“先生都已经四级了,我一个刚刚升了二级的,没什么事情用得上我的。” “嗬,听着还挺遗憾,想是很想替人尽力的样儿啊!”又是那个阴阳怪气的人。 “晚辈并无此意。”齐恬老实道,至于旁人怎么想的她可也管不住。 岩驹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升的二级?” 没等齐恬说话,另一边的一名管事道:“天六三年年中。” 边上几个人都皱起了眉头,岩驹笑笑道:“这升级可够快的。” 齐恬便道:“因得了寒剑前辈所赐小生灵丹,才得如此。” 岩驹道:“便是有小生灵丹,当日你们三个合炼丹丸,这炼化丹丸的功夫又怎么来的?” 大家都知道炼丹房里的情形,这话问得很恰当。 齐恬便道:“晚辈见炼丹排得极满,要想像从前一样炼化丹丸基本不可能,便索性在炼丹的同时吃了生灵丹。” 一般二级三级之后,最后不管乐不乐意,都得走上这条路。层级高了,差事也多了,升级的时候要的灵力又多,想要靠闲暇时候再去炼化丹丸,那恐怕熬不过寿元。所以她说的这个法子不算特殊,只是她当时不过练气一级,就敢、就舍得这么行事,还是让几个不知情的有些意外。 岩驹却道:“便是以三级的而言,这炼丹时候同时炼化丹丸,少说也得少了二三分的药性。你才练气一级,又是黯玄令,便是满打满算,你这升级的日子也早了许多。” 齐恬道:“服用小生灵丹比用三十六分丹快上许多。” 岩驹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你得坊里奖赏小生灵丹是在大搜蛮草界之后,从那时候到你升级之前,便是时时不辍地服食小生灵丹,所得灵气也不过升级所需常量的六七成,在那之前你手里只有六六丹……这数目,可对不太上啊……” 齐恬不语,这时候百里却突然插话道:“那时候你手里果然只有六六丹?” 听他这么问来,齐恬心里就是一惊,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说对还是说不对。 百里忽然冷笑一声道:“可是我却听说,早在得坊中赏赐之前,你手里就已经有小生灵丹了。不止有,好像还不少,毕竟都多到能分与旁人了……” 齐恬听他连分人的话都知道了,晓得瞒不过,只好老实道:“晚辈确实意外得了一些小生灵丹。” 百里转头看着众人笑道:“你们可知道她说那丹丸是怎么来的?竟是从清库的破烂堆里捡的……” 齐恬不语,边上的人面上神情一时都微妙起来。 百里又道:“若非有事瞒人,如何又特自创了一套符文授于他人以传话送信?嘿,若不是有大图谋,都对不起你这番功夫……” 齐恬忙道:“晚辈不知前辈所言符文的话。” 百里笑道:“你不知道?要找你教过的人来同你书信来往一番才能认?还是你觉得你这番作为,旁人都不会知情?” 齐恬心里打起鼓来。当日她急于升级,得了小生灵丹,除了自己吃,就想着要分点给司徒佳和洛丰。刚好经过一场拾荒,她便推说是捡了一些,只哄那两个同她一块儿吃就是了。只不知道这样细事怎么就让外人知道了。还有那符文也是,齐恬知道百里所说的应该就是她教司徒佳和洛丰用自己来处的文字笔谈的事情,这也没有第四个人知道的啊…… 抬头一看百里,齐恬忽然明白过来了,洛丰,应该是从洛丰这里走漏的消息。不过恐怕不是洛丰嘴里出去的,应该是在幻境里头中的什么招。想起当日那幻境里突然出现了小宁和她们出租房里的摆设,齐恬就知道那地方不善。偏偏洛丰就是爱去,今儿果然应上了! 只是他们若只有从幻境里采来的点滴信息,应该也拼不出什么完整的大事来,尤其方才说的这两件,若不是有心算过,根本就不是什么扎眼的事儿。 “这是下功夫要对付我?”齐恬心里起了疑,“这一点有用的信息还不知道是从多少无效的信息里筛选出来的,而且洛丰也好些时间没去了……这事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想到这里,齐恬的脊椎骨都一节节抽紧了。 现在她相信自己被人盯上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肯定一直在暗处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就等着合适的机会来打自己的七寸,这是要命要钱?还是……两样都要? 心里有了提防,齐恬便索性不再解释,只道一句:“我升级之事,韦蔷前辈与万霞前辈尽都知晓,前辈们只管去求证。” 岩驹面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这次的长明永辉屑失窃,是整个念来城的大事,前辈们难道会为了些许人情来包庇你的错行?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齐恬听了这话,心里越沉,之后不管他们怎么套话,她只都半句多的没有,倒让几个掌事的着急起来。 一个便道:“直接签了令搜东西便成,事实俱在,看她还能说个什么!” 另一个道:“就是,不用同她废话!” 看来这地方搜人东西是个大事,齐恬一边觉得心安,一边又觉得事儿大了。 就见那几个人一齐伸手往半空里指指点点了几下,岩驹一收势,一块暗蓝色令牌出现在他手里。准令要他们几个同意,出手搜东西的可不是他们了。 两个三级的修士走了出来,接了令牌在手,往齐恬跟前一晃,齐恬忍不住心里给配台词:“你可以不说话,不过……”闲心思连这阵势都吓不掉。 身上两个储物袋立时便叫人取走了,自然寻不出什么东西来,其中一人回身问道:“会不会在玉炉殿那边?” 几个坐着的人都面色不太自然起来,其中一个反应快点的咳嗽一声道:“那边都是前辈大能,岂会让小人蒙蔽!”另几个立时附和,那管搜查的两个人便道:“如此身上不曾带着,还要去住处搜一回才好。” 岩驹听了这话便回头看其他几位掌事。齐恬自从住进了韦蔷的小院便没挪过地方,如今既要搜查,若只搜她住处,那她把东西放在旁处了又如何说法?可是若要把那小院都搜了,这个……韦蔷可不是什么太讲理的人。 还是百里开口道:“我这里带了寻尘针,只进去看针的指向便罢。” 众人一听都道这主意好,便让那两人带着齐恬前去搜寻,他们在此坐镇。 这修行人的东西都随身带的,哪有什么搜宅之说,再加上齐恬都大半年没在这里了,有什么要紧东西能这么离身放了许久?看他们这一通忙活,齐恬心里直冷笑。 到了地方,却见外头已经布上了阵法,齐恬心里一动,神识往上一探,立时警声响起,边上两人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齐恬皱眉道:“既是我的屋子,我自然得先看看。我这么久不曾回来,谁知道有没有什么人趁我不在往里头放了见不得人的东西。” 来搜的人冷笑起来:“你当这里是你们异界的什么龌龊地方么?!除了手持令牌的人,哪个能进这屋?要能如此随意进出,还不得乱了套!” 齐恬心里不安,灵机一动,使起了神灵法,把那灵力散得稀薄,再往屋里摸索。 住间本就不大,加上里头也不该有东西的,略一探查,就在那水池子底下发现了一个藏得极隐秘的储物袋,齐恬不动声色,直接给收进了戒指。接着又在床沿里和墙角缝里发现了东西,齐恬一样都给收了。 又往往复复搜了几遍,再没见异物,这才歇了手。 这一趟,自然什么也没有收到。 再回去的路上,那两位管搜东西的面色都十分不好看,齐恬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方才搜了她的屋子一无所获,那两个人就问起了这个院子的石龛,在那石龛临开启的一刹那,齐恬的神灵法先进去收了里头的东西。 虽是有惊无险,可那石龛本是韦蔷给这个院子里住的人储物用的,他们又怎么能把手段都使到这里头去了?或者他们的根本用意并不在自己? 98.志在必得 再次进了那个黑洞洞的诡异屋子, 座上人等似一早得了消息, 个个面沉如水。 炼坊是个让人为难的地方, 一来要维持整体的安宁,二来又要监察出格的人事, 加上这炼坊虽偏远,到底也在这凌霄之内,许多行事还得依着外头的大规矩来;因此里头各样阵法颇多, 其相互间的关联更是复杂。 所以, 他们这回做的这个设计,实在费了好大的功夫。 事情众人心知肚明,可怎么明明该有的东西却忽然没了踪影呢?莫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有心要再商议一番,只是若果然有人在算计着他们, 那他们这会儿一慌不是更露了行迹?待要作无事状,那暗地里的人物又不知道偷偷给他们下了什么套,相互间不通通气成不成呐?! 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唉,做点坏事可真不容易。 齐恬这会儿倒镇定下来了,——不管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反正肯定是要对付自己的。这时候也不用管是因为自己同哪个的旧怨或者谁看不上自己的发型了, 死得明白不明白不要紧,要紧的是怎么着能不死。 本来, 按着规矩, 事情到了这会儿, 就该放了她了。毕竟什么东西都没搜着, 只凭一点怀疑,没道理一直把她关着。 那几位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可他们心里更明白的是,——这个人不能放。 幸好,事情总算还有几分转机,既然是个局,哪有只针对一颗棋的道理。一会儿又进来几个人,几个面有喜色,几个一脸愤慨,还有几个看上去又是迷惑又是害怕的。 齐恬在边上听他们回事,知道这是从几处别的地方搜了东西出来了,再细听下去,就发现那几处好似也同韦蔷有些干系。 就在她心疑的当儿,打门外又押来几个人,其中却有之前同她一起在灵植园里见过先生的人。押着他们的人也拿了几个储物袋出来道:“这是在他们的住处搜到的。” 岩驹这时候面色好了许多,指着那些东西问道:“竟在屋里藏了这许多东西?嗬,连阵盘都用上了……” 禀事的道:“不全都从屋里找到的,这阵盘护着一处,是在他们住的院子里寻着的,还有这两个,是在石龛里找到的。” 齐恬听说“石龛”,心里更疑惑了,怎么别的院子也有这东西?不是韦蔷院子里独有的? 却听押送她的一位开口道:“你们是搜了整个石龛吧?难怪我们去搜的时候却没见着什么。” 这话听着可疑,什么叫“难怪”,这是本该有的意思? 若是平时,齐恬这就该开口怼了,只眼前明显是众人在演戏,自己抓了这字眼也没用,或者只会更坏也说不定,不如闭嘴。 果然后来那人机灵得很:“正是,我们搜的时候用了寻尘针,凡有指向的就都取了出来。这是当时搜出东西的石龛标记,是不是有你要搜的地方,你看看吧。” 这还用“看”?自然是“果然,果然!”了。 岩驹便把东西往边上一推,对几个被押着的人道:“说说吧,事实俱在,也没什么好抵赖的了。若你们本是受人蛊惑才行差踏错,细说详情,或者可减轻些罪过。莫要……等到旁人都说了,你才着急……” 里头还真有几个面色大变的,齐恬心叹,若全然是设计诬陷的还好说,就怕果然有人坏事,他们趁机把自己这样的往里头塞,那是白面落到煤堆里,滚几下就成差不多的色儿了,哪里还得清白? 除非有人能下大力气查清真相来救自己。可这会儿要说“真相”,那就非得戳穿了“假象”才好,那不就同眼前这一群人对上了么?这些都是坊园的掌事,又绑在了一起,谁能同他们对上还胜过一手?更别说就算有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为了自己这么一个小兵与这许多人为敌?真为了声张正义?唉,这地方,正义可不如升级的破脉丹和修行的前程值钱。 “看来我果然是个炮灰角色。”齐恬心里叹了一声。 这穿越啊,就这点不好,没名没姓的命儿不值钱,死不死怎么死的都不要紧。 她这里丧气,外头有焦灼的,谁?司徒佳。 起先听人传说还要审齐恬,她根本没信。洛丰自从去了剑阁之后就没怎么回来过了,这回寒剑去城主堡也带了她去,临走前洛丰还特地跑回来同司徒佳说了半天的话。虽然身边一直跟着两个剑阁的随侍,也不得说什么。只这么一来,司徒佳在生灵房的日子倒是好过得不成。 再说齐恬,去了玉炉殿大半年,没让人打回票,可见也是立住脚了。洛丰说了那日齐恬炼出极品丹的事儿,寒剑前辈能特地过去看齐恬,里头或者也有洛丰的举荐,看看自己现在的日子,齐恬又有本事,怎么还能叫这些人给摆布了?不可能。 齐恬从玉炉殿回来是直接被人押回来的,路上也有人见着了,话儿传到司徒佳耳朵里,她仍是不信。可后来齐恬被人押着一起回住处搜查东西,这见着的人就多了,司徒佳虽人在生灵房不得回来,消息却灵得很。 看来这事儿时真的? 司徒佳什么人,心里立时就串起了许多事儿。头一个,她虽不知道玉炉殿到底是什么地方,但是这生灵房里没几个有资格进的,且齐恬去那里还是寒剑前辈亲口所许,能把齐恬从那地方弄回来的,这得是什么人出的手? 再一个,如今桐江出关了,韦蔷自然也跟着出来了,齐恬同这两位的交情司徒佳是知道的。只说桐江的丹术,只要死不了,可着这丹房里说,哪个能比得了她的前程?齐恬是这二位的人,还有人敢这么对齐恬,又是什么道理?难道说,齐恬真的出了什么错漏? 然后司徒佳就想到了齐恬捡过的东西,是不是这个败露了?或者是她在玉炉殿那里防了谁的利益,叫人从这里寻了口子? 直到听说在自己住的院子里搜出了长明永辉屑,她才真的着急起来。 在齐恬炼出极品丹那前后,几处坊园就都开始暗地里搜寻东西,起先许多人都不知情,等到越来越多的人被定罪流放,才知道是炼生灵丹的关键材料长明永辉屑被偷了。且听起来还同之前的魔灵事件相关。这生灵丹可是修士修炼进阶的根本,若是让魔灵插了手,可就是大灾祸! 随着调查的深入,越来越多的坊内坊外人员牵扯其中,在追捕的过程中,还爆发了好几次大战,司徒佳虽未亲历,只听伤亡的情形就不善,只怕比当年抢夺肉蜻蜓的妖珠还激烈些。 齐恬怎么会卷到这样的事儿里头?她又不缺生灵丹,进了玉炉殿只有比生灵房更好的,根本不需要在这上头打主意。再说那长明永辉屑都不在药库里收着的,她又哪儿有机会接近它的存储之地,更别说偷盗了。 “不管怎么说,先把事情打听清楚要紧。”司徒佳定了心,也不管下一炉的开炉时间将近,同管她这边的前辈说了一句,就急匆匆跑去找万霞。 桐江出关后,只在坊里露了一脸,就带着韦蔷远行办差去了。细算一下,如今这炼坊里同自己三个关系最近又在大事上说得上话的也就要数万霞,不找她找谁。 结果,真是人走霉运喝凉水都塞牙,偏偏这时候万霞因前次追捕要犯时候激战受了伤,也正闭关疗伤,根本见不着人。司徒佳只好留了话,又往剑阁去碰运气,希望能找着人给洛丰传话。 万霞这里接待司徒佳的是乐蕴,如今她也升了三级了,都知道是万霞的不二心腹。 听说了齐恬的事儿,她也是一脸的忧急,连连道只等前辈一出关,必定立时告诉她。待司徒佳千恩万谢地走了,她才回身进了院子深处一个设着几重法阵的小屋里。 万霞见她进来,只抬眼看了她一下,并没说话。 乐蕴行了一礼,叹道:“叫您给猜着了,司徒佳刚过来寻您,就是为了齐恬的事儿。” 万霞微微点头,仍顾自己细看眼前一个阵盘,没有说话。 乐蕴想了想道:“您真的不管这事儿了?这齐恬当时也替您炼了药剂的,且这回进了生灵房也挺受我们这边的照顾,怎么说都算我们这边的人,这么不管……能成么?” 万霞皱了眉头道:“这事儿我怎么管?当日桐江伤的那么重,怎么看都活不了多少时候了,也不知道寒剑怎么就那么看重她,去城主堡求了药来治她。之前说她闭关,我还当是在什么偏僻地方,连个人影都难寻,如今看来竟是在玉炉殿待了这么些年,嘿,不知道花了多少灵丹妙药才救了回来…… “再说当日,我不过是略退一步想再看看局势,毕竟没有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事儿。那几个,可是联手分了她不少的私产,是私产呐!这回眼见着人没事儿回来了,他们能这么坐以待毙?说不得得下点功夫了。桐江身边就剩个韦蔷能用,不往她那里下手往哪里下手?这事儿我挡不住,只能在边上看着。等到时候她们分了胜负,再说。” 乐蕴道:“便是要对付韦蔷,如今已经从那院子里逮住人了,还是个人赃并获的。放不放齐恬也不打紧了,您若是开口……” “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万霞无奈道,“我现在托的是什么事儿才得的清净?要是我这时候开口掺和了,往后我还能洗得干净么?那就一块儿趟混水里了!” 见乐蕴还是深皱着眉头,便道:“你放心吧,岩驹同我说了。他们细查了许多事儿,齐恬还真有些机密在身。所以这回,他们想挖挖看。再说,韦蔷失势以后,还就同她走得近,她没事儿这事情说不通啊。不过等定了罪流放哪里了,转头就让我们去把人捞出来,到时候你亲自去,给她安排到咱们南边的地方,让她给我安心炼丹,我也亏不了她的。” 乐蕴听了这番话,才松了口气,了然道:“我说您怎么不伸手拉一把呢,敢情是等着在下头接啊!这孩子我看着挺好,可惜就可惜在太显本事了。说来说去,他们是想要拿她伤韦蔷,更想顺便挖出她出极品丹的丹术秘方;您呢,更心黑了,不想要丹术,倒是想要人。也是,谁让我们都没那个丹术天赋呢,只好算计别人了!” 万霞叫她说得面上搁不住了:“你看看你这话说的,这不都是顺势而为么!谁还特地算计她去了呢!” 乐蕴叹一声,转身道:“我不管,反正到时候判了流放我立马就去捞人,岩驹同她从前也有过节的,谁知道会不会捣鬼。” 万霞一边道:“随你随你,都依你的。”一边又道,“岩驹再如何,也越不过我去。他照着说好的办还罢了,要是同我耍花样,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乐蕴一笑:“看看您,明明是坐收渔利的,这还志在必得了!” 99.以心制心 还不知道层层罗网已张的齐恬,只凭着直觉, 知道此番恐怕凶多吉少。心里转了一圈, 如今除非老爷子现身,要不然恐怕是指望不上谁了, 只好凭自己闯一闯这吃人的关。 心里一定, 反倒另生豪气,就看着对方如何出招。 被押的人挨个问过一轮, 齐恬这里自然问不出什么,一时屋里便沉默起来。 齐恬面上淡淡, 心里咚咚直跳, 直觉——戏核要来了。 座上几人对视了一眼,岩驹晃晃手里的一张令牌对百里道:“那就有劳大掌事了。” 百里淡定起身,齐恬却分明看出他眼里的激动和得意。想想当日就在蛮草界见过他同岩驹,那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儿了,莫不是都要应在了今天? 一群人都被带到了一处后廊, 亦是一个传送阵, 齐恬心想着那头不知道是刀山还是火海, 结果一过去, 却是一间空空如也的小屋子。带她过去的那俩人,只管把她往屋里一扔,话也没多一句,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有妖精?!”齐恬看他们那样儿心里犯嘀咕。 再回身, 只见四面都是墙, 加一个天一个地, 旁的什么也没有,连个门都没见着,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打这屋子出去。 “这是……要宅死我?……”齐恬纳闷了。 若是凡胎,还有个忍饥挨饿的担心处,她现在一清净仙身,往这里一待最多就无聊点,能怎么滴?! 四面看了会儿,她便在屋子正中选了块地方盘腿坐下了。 不对,不该这么平静,既然问不出东西来,后头应该是大招,没道理轻易放过她去。 就这么想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一边的墙上渐渐显出一个淡淡的影像来,待要看清时,又湮没了。齐恬心里一惊,赶紧走过去细看,先伸手摸了摸出现影像的位置,并没有什么特别,还是石墙一堵。想了想,另换了神识去探。 只神识沾上墙那一瞬,忽然面前就显出一个金光内蕴的巨大石门来,透过门洞,甚至可以看到门对面满地的灵石和珍惜灵植,尤其齐恬还看到了一朵破冥花…… “停!”齐恬心里喊了一声,撤了神识回来,那门却依然在她眼前立着。另一边的风光似乎更清晰了些,齐恬不去看,却仍“看见”了狼牙尖子粉和七长青。 明明是富贵仙境的景象,齐恬心里却一片冰冷,——那些灵石,让她想起了另一个场景,血流遍地,灵石滚至脚边,一人倒卧血泊之中。 幻境!齐恬想起了临走时候是谁接的令牌,想起了百里能说出那么多自己不为人知的细事,想起了岩驹的那句“大掌事”。 破冥花,她开始集中精神使劲想蛮草界那只逢甲兽的样子,还有漫山遍野的堕鹰绒,还有她曾经采了给韦蔷看过的各样看着稀奇的杂草……甚至她还想起了那群人争夺妖珠时候的厮杀场面…… 她不得不想这些,因为她不能让自己想起燃灵鬼焰竹,破冥花已经出现了,若不是自己警觉,恐怕下一步就会在眼前“看见”燃灵鬼焰竹了,那就上了死路了! 脑子里有意识地疯狂乱转了一回东西,同时她那未曾打开的“门”背后的景象也开始随之转换。 紧接着,在她全无动作的情况下,那“门”居然自己就开了,然后,她就跌入了同蛮草界极其相似的一处“真仙境”之中。 齐恬知道不能再用“乱想”这个法子了,人的念头没有那么好管,而蛮草界里太多她不能去想的东西了。养天丝、辛比和士言的尸身、施符的地方、捡到的妖珠、自己杀的人、乐蕴找东西的样子…… 她本就多妄念,如今这门里显出蛮草界的样子,也是因为她之前先想到了破冥花,之所以会想到破冥花,就是因为那门洞隐隐绰绰显出“珍贵灵植”的意思,从而带出了她脑子里关于破冥花的意象。 幻境可怕如斯,只一念接一念地勾人起念,便是明知道是局,又有哪个人能看住自己的心念呢?! 齐恬急了,这可比刀山火海还厉害多了,真正生死攸关,怎么办?! 急中生智,她之前练下的避难所功夫这会儿有用了,——直接起了一轮心诀,天地八变,变中有变,变再生变,可无穷尽。 熟门熟路的,一开始转起心诀,她就顾不上别的了。起初还是本着抱佛腿的心思去的,等真的抱上了,反忘了身后追的急情恶况,一心只顾解起炼制生灵丹元丹时那一套套看似毫无规律的丹诀来。 随着她心诀运转深入,方才在她身边显着“生机勃勃”“危机四伏”的“蛮草界”也慢慢静了下来,渐渐的风停草住,什么灵植灵草、灵石宝矿也跟着一件件隐去,最后只剩下苍茫一片,也不知是山是水,是天是海。 这幻境的“幻化”,靠的是人心。神识一沾上,就算种了因了,起步的什么各样珍稀金贵的东西,却是个最好用不过的引子。齐恬不就起来一朵破冥花么,那一笔明显亏了的买卖,在心上印记太深。 只沿着这条路,就能把一个人心里最想要、最求而不得的东西一样样勾出来,等这些东西一出来,人在境中,自然能生出与之相关的情节来。或者会有些妄想邪念,只那欲求的真心却是假不了的。只要这渴望欲求在那里,什么挡着它的,什么能利于它的,人心里就能一件件被幻境引出来。多少他们想知道的事儿,也都埋在其中了。 可这幻境必得是“境”,有“东西”才成。或者是“人”,或者是“事”,或者是“物”,这才能在里头显现出来。你让幻境给你来一个公式,或者来个牛顿第三定律,它可来不了,这不是“境”里直接能出来的东西。 那几个搂草打兔子的,都紧盯着齐恬这只肥兔子,想想她一个练气二级的异界人,能有多少历练,一进了这幻境,还不什么都交代了?哪知道幻境刚开了个头,只看到一朵破冥花,就死机了。 不止死机,后来干脆还彻底蓝屏了。 “她还能破幻境?!”百里都吃惊了。 “是不是桐江给她什么法宝了?” “不可能,桐江自己都从来不敢进仙缘楼的。” 岩驹皱眉,喊了个随侍过来,吩咐道:“去看看她在干嘛。” 这幻境里全是各样阵法,那些屋子也都被法阵所护,神识都被隔绝在外的,要看里头情况只能传送进去。 一会儿那人回来了,一脸的不可思议,回禀道:“那位、那位躺地上,好似……好似睡着了……” “噗!”其中一个掌事喷了,“睡着了?那她、她怎么进的幻境?!” “许是……许是进了幻境之后,睡着的?……” “这异界人真是、真是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大家都是过仙门来的,自然知道睡觉这回事儿,只是都清净仙身了,怎么还这么多觉?! “哼,许是识破我们的手段了。说来这位也真是同那头有缘,便从来没见她进过仙缘楼,一样做派。这睡着了,怕正是拿来对付幻境的,嘿,还真是个好法子。” 岩驹一笑:“那便让她睡着吧,我倒要看看,她们这异界人,一睡能睡多少日子!” 边上几个笑起来:“就是了,直等她醒来吧,一醒过来,还在幻境中。只怕越发分不清真幻了!” 那个叫人气急的齐恬,旁人看着她是睡着了,她却知道自己并没有睡着。她甚至知道有人进过这个屋子,只是她这种“知道”,好像不经过脑子似的,就那么纯然的“知道”。 又说她一路用心诀模拟着那些法诀,虽没有真的打出来,不算太耗费灵力,可毕竟也要消耗一些灵力的。那豆芽灵力如今只在用神灵法的时候能使唤得动,至于旁的什么法诀心诀的,只能用上自己引灵而来的那点灵力。虽可避难,这灵力不厚总是个大隐患。 再说心诀持续拆算不停,她渐渐发现了那些看似毫无规律可言的丹诀中的规律,实则都是天地八变的变形,而之所以炼程变化大,是因为起始定鼎诀之后,并不是按着固定的顺序走的,而是继续根据时气与丹诀的生克来变动,再加上中间那些“精炼诀”,才变得“变化多端”、“无从记忆”了。 她有天地八变为底,就相当于已经有了树干,便按着变化一一开捋其枝叶,中间许多不通或重复处,因她用心诀可拆解推算那些丹诀的变形来历,只多算它个七八十来回的,总能找到定根。 这事儿说起来容易,要是个寻常人寻常时候来做,事儿不繁,心只怕要烦死。这一圈圈转的,或者大半日不得进展,或者算一个错算一个又错,错个三四回就该撂挑子了。 只她现在全在心诀上,人就如个机器一般,好似天下只这眼前一事可做,只这一路可走,如何循环往复,她只照着定则挨个分解比对过去,心里安静得好似根本没有这个心一般,——这事儿,反倒好做了。 可苦了那些等她“醒”过来的人了,转眼已过了七天,这位还在那里挺尸,要不是一再派人去看了,他们都要担心这人是不是直接梦里睡死过去了。 若是旁的事儿,还有许多可以叫她开口的法子。只是此番要偷人秘法,这里谁不知道法比命值钱?除了这幻境引她自说,实在没有别的更好的手段了,偏这异界人实在各色,能睡过去不说,还忒能睡了,直叫人看了心里起急。 这时候齐恬也到了一个极限,——她的灵力在心诀上磨完了。这心诀解算不用真的打法诀,不算太耗灵力,那也经不住她一刻不停地盘算,这眼看就要“力尽”,偏偏她又“醒”不过来。 自第六日上把一整盘的生灵丹丹诀都对齐了,她就不自觉地进入了一种更深的状态,明明是躺着的,自觉却好似坐着,明明闭着眼睛也没有散开神识,却好像周围的东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在这样的“识”中,没有神识所见的幻境,没有四四方方的屋子,倒是能“清晰”看到进出此间的“门”,却是一团缠绕流转的细细光团。齐恬本能地知道那该是一个法阵,只是她这“知道”,好像也不是在她自己的脑子里似的。 灵力将尽又无能为力,眼见着心诀不能再运转,或者就能真的应了那些人的愿望,——“醒过来”了。 可就在她灵力将枯的时候,之前为了能在炼丹的时候同时炼化生灵丹,巴巴的从无用经上学的“启灵路”,忽然默默运转起来。 100.兔子急了 如此,她一边心诀不断, 另一边开始引灵入体, 在她如今这种奇异状态下,启灵路运转了一阵子之后, 那心诀的消耗和引灵的补充似乎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渐渐的, 齐恬觉得这里头已没有一个“自己”了,只有那不断扩充生长的天地八变和源源不断的灵光灵力, 而自己好似这一切的旁观者,又像是这些东西本身。 也不知道这一聚一散、一凝一生的两者往复了多少时候, 齐恬只觉得四周围慢慢地多出了许多东西。除了一直以来引入经脉的点点“灵光”, 又浮现出了无数细小的闪电样的灵能,它们只悬浮在那里好似静止的一般;齐恬虽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却能感觉到这些小闪电中的律动,似呼吸似心跳, 和自己有着莫名的联结感。 当日, 她为了能在当差的同时多引点灵力入体, 从无用经上学了这一路功法, 后来又用在了丹丸炼化上。她也发现了,在她入神做哪样事儿的时候,炼化丹丸的速度也会加快。启灵路那一篇里说过,这功法是生灵的根本, 久练不辍, 假以时日若能得心境配合, 便能得到自有天灵。 齐恬要炼化丹丸和引灵入体,都使的这一功法。起初为了能停念于心,她还特地一边引灵一边四处瞎逛去。后来她的心诀能入门如此顺利,也同这停念的能耐有关系。 那无用经上的东西都零碎,不容易上手不说,其中还有一个要命的缺点,——都慢的要死。 像启灵路也好、混沌诀也罢,都是道理说得容易,好似努力一下就能入门,但是入门之后才看到了天梯。服用丹药升级,灵力增长是可计可量明码标价的,可看这启灵路,真要靠它升到二级,不知道努到死有没有希望。或者也是如今天地间灵力稀薄的缘故,这些功法都不合时宜了。 齐恬心里明白向来这些,所以一边劝自己,“方向对了慢点也不怕”,另一边对什么混沌诀的移山填海、启灵路的自有天灵,都没打算在账上。 可眼前这些忽然出现的小闪电,怎么那么像那经里说的“自有天灵”呢?天地间独独适合自己的那一份灵能?这能是真的么?不是说了得百八十年才能见效?就算我天赋异禀,这日子可也还差得远呢…… 她却不知道自己跟个生灵丹的炼法死磕,误打误撞悟通了天地八变,又得了若好一个“闭关之处”,逼着她息心停念,几样事儿赶到了一块儿,却是入了启灵路的心境了。 可那启灵路的功法,她也光顾着前头引灵入体的一段了,这得了自有天灵又该如何,她还没学呢!这些小闪电该怎么办,也给引灵入体?怎么个引法?它们也不往下落啊!还有,真引了进灵脉,她现在身体里还三方势力谁也不服谁呢,这再来一个不是凑一桌牌搭子了么?!…… 更何况眼前这个局势,这么个地方,要是自己这会儿升级突破了,更该被当小白鼠研究了! 齐恬定了心,没打算现在去招惹这些小闪电,她在默默体会如今这番身心感受,她只觉今次能见着这些小闪电,恐怕是和自己现在出神一般的状态有关。她想要先稳定这样的状态,即便不能常驻其中,也要能随时进入才好。 就在她沉浸在这天地灵能的奥妙中时,外头的可等不了了。 幻阵是法阵,法阵运转是要灵力驱动的。仙缘楼里头那些写定的低级货,还能用灵珠对付下,这里都是要引人心自化的高阶法阵,那运转一刻都是一刻的灵石,便是他们几个身价不菲,也经不起这么烧啊。 尤其那个一直蓝屏的,什么画面也看不了还不耽误它呼呼烧灵石,旁的几个都就差把过仙门前的事儿挖出来了,这位还在那儿躺着发呆呢! “看来是有法子对付我们,所以才敢嘴硬不认。”百里有些气急败坏地道。 岩驹叹一声:“我顶多再出一轮的灵石,不过……如今看来,只怕再多灵石扔进去也见不到什么东西。各位看,这可如何是好?” 边上一人道:“一没有搜到东西,二也没有幻境证据,什么都没有,也只能……放她走了。” “放她走?呸!这么些天的灵石哪个还我们?” “那你有什么主意?” 之前一直说话阴阳怪气的那位忽然开口道:“能与幻境相抗,可见是个心志坚定之人……这人身上这许多说不清道不明之事,若现在就放了,日后不免成祸。我看……不如换个地方,先消磨消磨她的心志……” 另一个了然道:“这次长明永辉屑之事太大,此人身上又疑点众多,只说如今这样子,还有之前的那些她不肯解释缘由的异状,说她同魔灵有关都不过分。刚好,那几个不是已经定罪了么,我看不如一块儿流放了,对尚暗藏着的来说,也是个警示。” “去永暗域还是永冻域你们定吧。” 就这样,齐恬还在那里努力稳定心境呢,忽然屋里又进来几个人,拿了个不知道什么令牌宣读了一番,就直接往她身上贴了个符,带去了一处不见明显阵纹的传送阵。 齐恬终于能动嘴的时候,问道:“这是带我去哪儿?” 边上一人冷笑道:“醒了?嗬,只当装死就能逃过处罚么?告诉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实去永暗域受刑吧!” 齐恬一愣:“永暗域?那不是流放的地方么?我犯什么罪了?有证据么?凭什么流放我?!”这下是真急了,那是流放之地,有去无回的地方,自己好容易无用经上练出点本事来,就这么领盒饭了可不行! “证据?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没数?放心!冤枉不了你!你的那些罪过都原原本本昭告出去了,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有物证!切,拾荒能捡到小生灵丹,这慌撒得也太好笑了些!” 齐恬闭嘴不说话了,她那些事儿确实没法解释,真要说起来,按着这里的规矩论,她的罪过估计也够格流放了。她心里虽不服,可不服她怎么不敢把自己卖了一株燃灵鬼焰竹的事儿说出来呢?她不服是不服在那些人没有证据,不过事儿自己确实是做下了。——难道是报应?齐恬也有些心虚了。 这一路都不是一个传送阵能到的,还得倒车,终阵与起阵还不在一块儿,都是传送到一处地方,便要过一路戒备森严的长廊暗室,才到得另一个传送阵,才能再往下一站去。 “便是有人能从那头逃出来,也过不了这一截截的黄泉路啊……”齐恬心叹,甚至都有点想用上老爷子给的匿踪符,看看能不能躲过这里的各样法宝法阵了。 又说司徒佳在知道齐恬被扣押之后就没有再去过生灵坊,连着去寻了几次万霞,只是万霞这次伤势似乎挺重,一直不能见人,只好托乐蕴转达求助之意,却没得回音。 甚至还去了一趟桐江苑,奈何桐江和韦蔷都不在坊里,尤其她们两个如今也没什么“手下”,想打听下二位何时归来都没地方打听去。 她本不想往洛丰那里使劲,毕竟求洛丰就相当于是逼她去求寒剑。司徒佳知道洛丰如今在剑阁的面子,不过是因为她的灵彩儿能助寒剑修行,说白了她于寒剑来说就同个丹丸、法阵、灵器差不多。让她去求人,司徒佳于心不忍。 可转眼齐恬都被押进森罗殿几日了,又听说里头已经有人被定罪流放,司徒佳实在顾不得了,便开始给洛丰发传讯符。 这传讯符也是有高低的,如今洛丰人在城主堡,司徒佳手里的传讯符却传不到那地方去。去剑阁找人递话,也没有人愿意接这个事儿,万般无奈,司徒佳索性只身前去闯了一回城主堡。 好歹见着了洛丰,洛丰听她说了齐恬的事儿,惊得六神无主,还是司徒佳告诉她该如何行事。 一番话说完,司徒佳略有歉意看着她道:“这事儿难就难在如何让寒剑前辈知晓……长明永辉屑失窃是大事不错,可如今这大事已经成了乌云了,往下一遮什么事儿都算它头上,真是黑白是非只由着他们信口说,这哪里还是查案,实在是犯案来了!” 洛丰连连点头道:“你说的对,明明根本没搜出什么东西来,凭什么定了齐恬的罪,我这就找前辈去!” 司徒佳动了动嘴,到底没有说出来,洛丰道一句:“你等我回音,一有什么消息我立马告诉你!” 说着就要走,司徒佳一把抓住了她手腕子,看看周围都是人,只好道一句:“你也要小心些。” 洛丰点点头:“你放心。” 这就匆匆去了。 过得半日,司徒佳在坊里还等着洛丰的消息,却见洛丰失魂落魄地回来了,便忙迎上去道:“怎么了?” 洛丰说话间已经滴下泪来:“都是我害的她!” 说着交给司徒佳一枚石简,司徒佳接过来一探知道是这回被定罪流放的人的罪状证据,看到齐恬那里,便是一怔。里头说到的什么小生灵丹、秘符等事,都是她们三个人之间的事儿,再看消息的来源,却都在洛丰这里。 洛丰道:“那时候你们就同我说过,那仙缘楼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只一心觉得好玩,哪里想到会有这些事儿。” 司徒佳道:“他们都是如何哄你说出这些事儿的?” 洛丰摇头:“我从来没同谁说起过这些,想是在境里怎么带出来的。” 司徒佳想起当初齐恬说的“那是在挖我们脑袋里的事儿”,没想到还真让她说着了,更没想到她虽然看破了这一点,奈何还栽在了这上头。 再看下头许多细事,甚至连齐恬什么时候去找的韦蔷,什么时候去过灵植园见人等她们都不知道的事儿都一一明列着,至于把这些事儿串起来的罪行认定,那就是另一套绝妙好辞了。 直到看完,也没有见到齐恬捡拾东西和妖珠的事儿,司徒佳才安下心来。光只如今这些事儿来看,要说齐恬有罪实在勉强,最多再问她个小生灵丹的来处,秘符这个不过算儿戏,更做不得数。 便又问洛丰:“寒剑前辈可怎么说的?” 洛丰道:“已经让人去寻她回来了……都是我,叫她白受了这番苦。” 司徒佳倒愣在那里了,这事儿虽有许多可商榷处,倒也没料到能如此轻易了结。 向来胆小气弱的洛丰却在边上恨恨:“百里这个混账,我绝不与他善罢甘休!” 司徒佳深吸了口气,——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兔子急了也咬人? 101.海虹儿 司徒佳问道:“怎么说是把她找回来?已经流放了?” 洛丰点头:“已经流放去永暗域了, 现在坊里的事儿都是岩驹在做主。” 司徒佳咬了咬牙, 没有骂出来。 洛丰却没有顾忌:“真是条毒蛇!” 眼下两个人也只有等消息了, 只盼着齐恬尽快平安归来,后事如何眼前还顾不上。 洛丰要去等着消息, 便又往剑阁去了,司徒佳仍旧没有去生灵房,倒也没人来催她。 过了两日, 没见回音, 又过两日,还没有动静,司徒佳就有些着急起来。 这时候洛丰又哭哭啼啼来了,肿着眼睛道:“齐恬找不到了……” 司徒佳一惊, 想起齐恬捡了前辈的东西,是不是有什么法子半路上脱身了,这倒是好事, 便忙问道:“那边,永暗域那边怎么说的?见过她么?” 洛丰点点头道:“说人是送到那里了,只是一到了就被赶去永暗域里做事了,那里头又用不上灵力神识, 找了两天都没找到人……” 司徒佳咬牙道:“派的什么人去的?现在还能派人过去不能?” 洛丰道:“派去的三个人都已经回来了,都是剑阁的人。” 司徒佳道:“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这样, 要不我去!”现在岩驹在这里主事, 只看了坊里多少年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做派, 她怕那些去找齐恬的人出工不出力。 洛丰便道:“那我同你一起去。” 司徒佳摇头:“你得留在这里,若是……万一我也回不来,你好再派人找我去……”说到后来都苦笑起来。 洛丰忍不住落泪:“怎么就这样了……” 司徒佳也面露悲戚,她们三个这一路走来,懵里懵懂,吃过亏也走过运,没想到还有这么稀里糊涂生离死别的一天。 不过凭她们怎么商议的,这可不是她们能做主的事儿。 结果洛丰回去剑阁之后,又去了趟城主堡,再回来就给了司徒佳一个令牌,道:“你拿着这个,一会儿有剑阁的人陪着你去。那永暗域不是个好地方,你要找齐恬,自己也要小心。”说着又递过来一个储物袋,“那里用不了法诀,神识也探不远,这里头是几样能用的法器,你带着防身。” 司徒佳接过来,看看洛丰,见她面色又憔悴许多,也不知道为了这番事情又付出了什么代价,心里发酸,接过来道:“我会小心的,你……你也要保重。” 洛丰满脸是泪:“嗯,我等着你们俩回来。” 二人别过,一会儿就有两个剑阁的人过来领了司徒佳往剑阁边上的一处传送阵去了,见识一路周折,司徒佳开始认为齐恬可能已经脱身的想法也越来越淡,心里越来越沉。 ——凭这些设计,齐恬便是有什么灵符在手,也逃不出来啊! 到了永暗域,来接待的几个人验过他们的令牌,听说了他们的来意后便道:“定罪流放之人还从来没有说能再回去的,所以我们也没什么寻人的法子。不过他们在这里,过一阵子就得回来用挖到的灵植换辟谷丹清灵丹,或者你们在这里等几日看,看你们要找的人会不会过来换丹丸。” 司徒佳问道:“这辟谷丹若是有一瓶在手,足可用上几年,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那人笑道:“您说笑了,进了这里就是罪人,罪人哪有私产,又何来的一瓶辟谷丹……便是来领丹丸,一次顶多也就一粒两粒的,不能再多,这都是上头定好的规矩。” 司徒佳听了面色更加难看,想到齐恬身上的东西可能已经叫人搜走了,那她捡拾的那些是不是也落入了人手,若是打这上头追查起来…… 一想到这里,更急着要去寻她了,说话间便想要亲往永暗域里找人去,正同那管事的人分说,却见一人满面怒容冲了进来,闯进了另一边的屋子,直声骂道:“混账畜生!她不过流放小过,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你们凭什么把她扔进离乱境?!好,好,好,你们等着,我这就让你们上上下下进去陪她!”说完这句,也不知道使的什么法器,嗖一声从里头飞了出来,转眼已经过阵离去了。 司徒佳站在那里手脚冰凉,因她方才看清了,来人正是乐蕴。这乐蕴嘴里说的,是不是就是齐恬? 她转过身,冷着脸看着接待他们的人问道:“我再问一遍,齐恬被放去哪儿了?是离乱境么?” 那人眼睛乱瞟,干笑一声正要回答,齐恬把手里的令牌举了起来,道:“看着,剑阁的令牌,你想好了再说。” 那人面上抖了抖,有几分尴尬地道:“晚辈只是管些微末杂事的,什么人放什么地方,都是大管事们做主,晚辈、晚辈可不知情啊……” 司徒佳心里越发冷了,空着声儿问道:“那么,确实是把齐恬放去离乱境了?” 那人艰难地点了点头,又道:“这都是、都是大管事们的定夺……” 司徒佳又问道:“那离乱境,是个什么样的所在?”她还是头一回听到这名字,看乐蕴的反应知道不是个好地方,可到底如何她并不知情。 那人“啊”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在那里支吾。 陪着来的剑阁的人里头有内行的,他道:“离乱境里流年同外头的不一样,且其中灵能紊乱,人在里头待久了,不疯也傻。” 司徒佳又问:“那么怎么去那里头找人?” 剑阁的人道:“这恐怕……没有办法寻找……里头的时空都乱着,人进去之后除非能从原出口出来,要不然后面的人进去也没有,如同生死相隔,见不着的。” 司徒佳觉得心都快烧成炭了,又是恨,又是痛,只是无计可施。 还是剑阁的人说话:“还是先回去禀报前辈吧。” 司徒佳木然点头,那个接待他们的人还在为自己开脱:“这真的不关晚辈的事儿啊,都是海管事她们说了算……” 满心恨意的司徒佳这会儿心理出奇地敏感,听闻此言,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问道:“海管事?什么海管事,海……海虹儿?” 那人紧着点头:“正是,正是。” 司徒佳的声音发紧:“她不是被流放到永冻河去了么,怎么在这里当了管事?” 那人摇摇头:“晚辈不知,海管事,不,海虹儿好像立了什么功,所以擢升了管事……” 司徒佳笑起来:“一个流放了的罪犯,立了功,却能当管事?这又是什么道理?” 那人一脸迷茫:“晚辈,晚辈不知……这,都,都是坊里的认命……” 司徒佳心里一动,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岩驹!” 剑阁的人挺知机,一拉司徒佳:“还是尽早禀报给前辈吧。” 司徒佳点点头:“好,我同你们一起去见寒剑前辈!” “啊?!”那人一听寒剑的名字,腿都打哆嗦了。 司徒佳笑笑:“是,他们同流合污欺上瞒下的事儿就要捅到寒剑前辈面前了,你快去告诉海管事,让她早些自己了断了,或者还得痛快些,反正……她也已经不得凌霄庇护了……不是么?” 如今齐恬已是九死之局,司徒佳只想多拉些人来陪葬,叫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付出代价,早没了顾忌,嘴上更不留情。 司徒佳知道这“不得凌霄庇护”是这里极大的罪过,特异说出来看看岩驹几个到底有什么样通天的手眼,能给海虹儿谋到什么地步。 却听得一声怒喝,海虹儿从方才乐蕴进过的屋子里冲了出来,人都不曾站稳,开口便道:“把他们给我留下!” 司徒佳笑起来:“好大口气,凭你一个不受凌霄庇护的罪人,敢把我们留下?谁给你的胆量!” 海虹儿立定了脚,两手一张:“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他们若回去了,我们还能落着好?” 不等对方回应,司徒佳直接把一件洛丰交给她的法器抛了出来,怒道:“前辈早知你等不妥,岩驹已然拘押,你还在做梦!无干者退下,有意立功的便于我捉住此犯,到时候将功折罪,不罚反赏!” 永暗域是天生之囚域,灵力神识受限,要动手也只能是凡夫俗子的打法。这会儿忽见司徒佳抛出了法器来,在半空中一定,金光四射,便知道不敌,加上听说岩驹已经被捉,这位又眼见着是剑阁的势力,边上几个方才往后退的,这会儿倒渐渐上来了,却没有往司徒佳这头来,都是朝海虹儿那边去的。 海虹儿一双眼睛已经通红,司徒佳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开口道:“岩驹与钟显合谋骗取寒剑前辈信任,还重伤了桐江前辈,如今桐江前辈因祸得福,不仅痊愈了,还破阶升级,早把你们的事儿查了个底儿掉。别说你,连早死的钟显,如今也落得个不受凌霄庇护……” “嗷!”不等司徒佳说完话,长相模样已经大异从前的海虹儿便忽然嘶声大叫,声起身动,已如一只暴怒的巨兽朝司徒佳扑过来。她这模样,换个寻常人看了,只怕吓也吓走一半的气势,只是如今司徒佳满心的恨意,哪里还来得及怕,反手又取出一件法器便迎了上去。 “活捉了她!带她回去问罪!” 剑阁来的这俩也是人精,知道其中只怕牵扯好大的事情,说不得就是大功一件。哪里用司徒佳吩咐,一个抖出一条长绳,另一个取出一根笔样的东西便围了上来。 海虹儿虽得了照顾,毕竟定罪之身,到现在仍是一级的能耐,原是要凭着这地方的特异处好同这几人一搏的,哪想到他们人人都有专用于此间的法器,等反应过来,早已让人制住了。 早先那个接待司徒佳几人的小管事忽然从一旁伸手,“吧嗒”往海虹儿身上贴了张符,又冲司徒佳赔笑道:“这是我们这里押送人犯时用的束身符,管叫她动不得跑不了,前辈们尽管放心。” 司徒佳赞那人一句,面上待要笑,又想起齐恬恐怕也是贴着这样东西让人胡乱弄来了这里的,心里一沉,哪里还笑得出来。 102.桐江归来 洛丰没料到司徒佳这一去就带回来了人,却不是齐恬。 司徒佳一路上把事情想了一遍, 海虹儿当年是跟着钟显的, 钟显早已死在岩驹手里,那海虹儿如今的地位是哪个给的?只能是岩驹了。再看方才自己一说起钟显不受凌霄庇护的时候海虹儿的癫狂, 已经可以排除海虹儿同岩驹联手陷害钟显的可能。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钟显当日本就存了必死之心。虽不知道其详细的谋划,想必有送给岩驹这个大功劳, 要换他对海虹儿的照看这一条在内。 永暗域和永冻域是念来城流放要犯的地方,结果在坊里人的操纵下, 一个流放那里的罪犯转头就能当上了一方管事, 且这管事一当还当了好些年,这可就有太多可说的了。 头一个司徒佳想到的就是,——万霞知道这件事儿么? 再想起方才乐蕴冲着海虹儿气急败坏的一通嚷嚷,虽是闹翻了脸,但并没有对海虹儿在此管事感到任何意外, 尤其还有那句“你凭什么”, 大有认可了海虹儿在这里有一些小权利的事实。那么就是说, 万霞是知道这事儿的。 万霞若知道这事儿, 她难道不知道海虹儿和钟显的瓜葛?便是岩驹如何巧舌如簧,她就没有怀疑过桐江受伤的原因?就没有想到过这是那两人联手布的局?她不说,只能是瞒下了。那她瞒了谁?想必瞒了桐江,那寒剑知不知道这事儿呢? 如果寒剑知道岩驹钟显是一场生死换机遇的戏码, 还会让岩驹如愿以偿么? 司徒佳想不下去了, 虽然到这里, 按常理来说,寒剑应该是被蒙在鼓里的,万霞瞒下此事应该是同岩驹有别的什么交易;可是这地方实在太多私底下见不得人的来往,如果寒剑也是知道这事儿的,还作不知的样儿让岩驹手握大权,那这其中的交易内容恐怕更复杂,她就更猜不出来了。 回到坊里,洛丰听司徒佳说了事情原委,整个人差点没晕过去,“齐恬……找不到了么?” 司徒佳张了张嘴:“不知道……” 洛丰道:“这是他们设的局,就是想要齐恬的命是不是?” 司徒佳摇头:“眼下还不敢断定。” 洛丰点点头:“好,我们一起去见前辈,听听他怎么说!” 说着话,她就拉了司徒佳一块儿往剑阁去了,那两个剑阁的人想是一早传了信回来,寒剑知道消息便从城主堡赶了回来,现在正在剑阁里。 等人让她们进去,海虹儿已经被押下去了,只齐恬和洛丰二人进了大殿。 寒剑坐在正中,边上另坐着一个人,看着侧影便气势不凡。 洛丰和司徒佳到了跟前,才认出来那人竟是桐江。 司徒佳一直冷着的脸抽了抽,她现在也不知道谁能信谁不能信了,便先默默行了一礼。 桐江转过来看着她们两个,叹道:“这里真是难得见到你们这样的情义!” 看着那俩都失魂落魄的样子,尤其司徒佳,从来眼中精光内敛的,如今却如一潭死水一般,桐江不忍,连忙又道:“我已经让韦蔷拿着算天盘过去了,借了那件法宝,只要知道齐恬进那乱阵的时间,就能推算出来其中大致的流转,再另外接了阵法,便有八成把握能给她指明归路……” 司徒佳这阵子见多了人心鬼蜮,忽然听到桐江这番话,再忍不住悲从中来,朝桐江大施一礼道:“晚辈替齐恬谢过前辈!” 洛丰就更顾不上了,哇一声就哭了出来,朝着桐江也施大礼,又垂泣道:“前辈,也只有您能救齐恬了!她是被冤枉的,是有人陷害她!” 寒剑面上露出两分尴尬来,桐江伸手扶住了洛丰,连连到:“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们放心。” 说着又对司徒佳道:“说来还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把那海虹儿带来,我们倒还疏忽了一个关节!” 寒剑听她这么说了,才开口道:“那森罗殿的法阵阵钥你都拿了去,问心境也随你使,要灵石只管从库里拿,这回要把事情彻查个明白才好,要不然里外一团乱,对哪头都不是交代。” 桐江点点头:“差不多也到时候了。” 司徒佳听得心里暗暗皱眉,桐江这话听着怎么好似另有大事要做,若真的如此,齐恬这个小喽啰的生死到时候只怕越发没人顾得上了。 结果桐江回身就点了她,道:“韦蔷往永暗域去了,不知道多少日子能回,我这里许多事儿,正缺人手,你也不用再去炼丹,只先跟着我吧。” 司徒佳立时领命,这里桐江又看看洛丰,刚要开口,寒剑先道:“派不上什么用场,你且另寻人去。” 桐江不由莞尔,又道:“能耐还得看时运,这品性才是没法练的东西,前辈好运道。” 寒剑冷冷道:“你就差了?” 桐江一笑:“也还成吧。” 俩人说话好似拉家常一般,司徒佳再看桐江如今气势,忽然想到:“前辈是不是真的破阶升级了?”她之前对海虹儿那套话,不过是为了吓唬她刺激她,实情如何她可分毫不知。 正想着,桐江已经递过一个令牌来,“喏,喏,喏,他们不是很喜欢用幻境么,这下该他们自己尝尝滋味了。一会儿你就去看阵,等人领了进去,就用这个阵钥启阵,灵石一会儿让人给你送去,可千万别让法阵出岔子。要不然好戏可就断了韵了。” 就这样,几日前还坐在堂上审这个问那个、谈笑间定人生死的几个管事,忽然间都被请去了森罗殿。有几个进门一看形势不对,想要动手;桐江先当面一字排开了十几个水晶样小管,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她指头一点,那些水晶小管便都炸了个稀碎。 “好了,凌霄庇护已去,等确认清白后……再补不迟。此期间若有违抗剑阁明令者,一律按不赦罪论处。”桐江淡淡道。 她的声儿不高,语气也平和,听不出丁点威胁之意,可这话听在那几个人耳朵里,却如一记冰锥直灌进了脑袋里。 “谁给你这样的权力?!你凭什么……”话音未了,却见桐江抛出一块令牌来,上头一只赤红丹鼎,好似正要开炉一般,那鼎缓缓转动,映出一个人影来,正是桐江的模样。只是那影中的桐江峨冠博带,与眼前的装束大不相同。 “坊主令!你!”有人嘶声喊道。 桐江笑笑:“这又有何可惊讶处?” 余下几人面色接连变了几变,有一人举手掐诀,似欲望自己身上招呼,边上一个看见了,连忙拦下他道:“一点私产不至于让我们失了凌霄庇护,小人得势,到时候咱们大不了一走了之,你千万别中了她的奸计!” 那人醒悟过来,恨恨看着桐江道:“你好毒的心思!” 桐江仍旧笑笑:“不着急,热闹的还在后头。” 如今几人的凌霄庇护都已碎在桐江手里,之后事情查明,罪不至此的便该还他们,这样大事桐江也不能只手遮天,毕竟他们的身份在那里,在念来城里都是有细录的,想要平白栽赃也没那么容易。 只是桐江上来就先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再自白身份;双方多少年的恩怨各自心里都清楚,眼看着桐江如今上位,他们几个大势已去,却是想叫他们灰心绝望,最好一时糊涂做下什么来,她倒省力了。 “真是蛇蝎心肠!”几个人都义愤填膺。 桐江失笑,也没说别的,只摆手让几个人上来把他们分开了带去境屋,这下倒没人反抗了。 几日前还烧灵石看旁人心念被一一引出,在一边评头论足,哪想到今日自己倒成了境中人。 这些人可不是齐恬她们那些没见识的小兵,有几个到了里头便盘腿一坐,收了神识灵力,眼一闭,不看不听不探,看你怎么引我入阵。 只是等了许久,并没有丁点动静,于他们而言,封了神识其实就跟瞎了差不多了,何况这还闭上了眼睛,等一阵子还成,时候长了心里就有点开始发慌发虚。终于忍不住睁眼看看,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在境屋里,却已经身在永暗域了。 “桐江小人!竟敢欺我!”这下灵力神识想一块儿使将出来,却使不出来了,永暗域里不认这些。 被算计的愤恨,怕再也出不去的恐惧,宿敌只手遮天自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这些情绪里头随便哪一样占了人的脑子也能叫人失了理智,何况这一下子来齐了。 司徒佳在另一处楼阁里,看着这些前辈掌事们一个个状若疯癫,心里对“幻境”这个东西充满了敬畏,又忍不住想当日齐恬在这屋里不知道又受了何样的磋磨,她又是怎么扛过去的。 有两个屋里的前辈比较特别,进了屋里没有盘坐,反而掏出什么丹丸来往嘴里一扔便躺下了。 司徒佳还当这两位要使出什么样厉害的功法来破这幻阵,哪想到这两位似是睡着了,没一会儿便也被幻阵勾搭入了境,倒比那几个使“闭目塞听法”的消停许多,至少言行比较体面。 她不知道这俩人就是向她那“被磋磨”的同伴学的“破阵大法”,可惜没学对里头的瓤儿。 森罗殿内的人陷于幻境,同自己的心影或杀或斗,苦惧又不知究竟;还在外头的也不是个个都能心安。 那些掌事们去了森罗殿后便没了消息,起初也没人在意,后来有坊中事务要去请其拿主意时,才发现见不到人了。没过半日,剑阁便挨个儿下了明令,那些进去商量事务的掌事们的职位,都由另外的人暂代了。 别人还只是疑惑,万霞却看出其中蹊跷来,——那些代掌大权的,里头好几个是从前跟着桐江的人。 本来她正为了齐恬的事儿在与岩驹算账。那日乐蕴一回来说了事情原委,万霞就知道必定是岩驹同海虹儿合谋,为了给钟显报仇,趁这个机会算计了齐恬。 钟显当日死于寒剑之手,也落了个不得凌霄庇护的结果。加上海虹儿当日大罪,也失了凌霄庇护,便是后来万霞得了岩驹许多好处,睁一眼闭一眼放了海虹儿一码,也不过让她多活几年,那凌霄庇护可没哪个有能耐再给她要回来。 齐恬这回有她看着,加上罪不至此,他们想叫她一样失了庇护却不能够,便想出了赶她进离乱境的主意。在那里人都不一定能在凌霄内了,庇护自去,他们才能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可惜如今想明白了又有何用,到底失了一位得力助手。 她一腔怒火跑去与岩驹理论,岩驹居然并不认账,反把事情都推到了海虹儿身上,甚至说出:“你若不信,只管把她审个明白,实在是她坏了你的事,你要如何,我也不能再过问了。” 万霞冷笑:“高明,高明!借她手砍我臂膀,再借我手了结了她,你之前的事儿便再无对证了,嘿,说不定还在旁的什么地方下了钩子等我呢吧!” 俩人一个不认,一个不信,正不可开交,忽然又出了眼前的事儿,万霞便道:“先不说那个,怎么……怎么桐江的人又忽然得势了……” 岩驹也皱眉:“寒剑才刚回来……那几个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这时候乐蕴急匆匆闯了进来:“前辈,海虹儿被剑阁的人带走了。” 万霞与岩驹齐齐一愣:“什么?!” 103.乐蕴 “怎么回事?剑阁什么时候派人去了永暗域?逢波他们怎么没传讯来?”万霞一连串地问道。 乐蕴道:“我也不知道,是刚刚小扎鴯那边递过来的消息, 我就赶紧找您来了。” 万霞又问:“什么时候带走的?” 乐蕴道:“说是刚刚带走。” 万霞又说岩驹:“你那边也没信儿么?” 岩驹面色死沉, 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乐蕴看看两人, 又开口道:“齐恬已经……” 万霞一摆手:“先别管这个了。”又对岩驹道, “恐怕我们两边的人都让人动了,赶紧看看去!” 说了就要走, 岩驹伸手拦下,沉声道:“她那时一步步过来都有迹可查的, 全是她自己的功夫。我这里我会清理, 你那边……万不可存了侥幸之心!别让他们抓着把柄!这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万霞点点头:“她这个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只别叫牵出别的来。” 俩人达成了一致,便匆匆分开了。 这里万霞让乐蕴把自己这头几个可信的人都赶紧叫齐了,一通吩咐让各自做事去,又吩咐乐蕴:“永暗域和永冻域两边还得你去看看, 若有不可靠的, 即刻清理了他, 别落了旁人手里成了刺咱们的刀。” 乐蕴得了令, 答应一声便赶紧去了。 她出了门,拿着万霞的令牌再要往永暗域去时,把持传送阵的人却没让她进去,乐蕴激怒道:“这是坊里的公务, 你们拦着是要做什么?!” 那几人行礼道:“剑阁有令, 即日起过传送阵要用剑阁所发令牌方可, 从前旧令一律作废,仙师既是公务,还请赶紧去剑阁换了新令再来吧。” 乐蕴无法,怒气冲冲出来,又往从前万霞私炼丹药的地方去。到了那里,用令牌过了两个幻阵,才进到一处小屋,启动了里头两个法宝,想要联络在永暗域里的同门。 又过了半日,只见乐蕴一脸笃定从里头出来,再往森罗殿闯去,想是这回买通了什么关卡,进了那里头倒没有再出来。 再说司徒佳在那境阁里待着,管着那十数个法阵,这里头不仅有引人人念的幻阵,还有管着将阵内人言行和幻境一起记录入石简的联阵。 这几日来,司徒佳的三观真是碎了又碎,这许多人,一个个心中之事被挖将出来,虽眼前还没经过验证,不能断言真假,只若其中有两三成为真,就都死不足惜了。 同时她也知道了许多之前只闻其名的事情实质。比方说随侍,万霞和韦蔷从前便都是桐江的随侍。之前司徒佳以为随侍就是跟着某一个前辈的晚辈,类似于师徒或者上下属的关系,如今看了这几个前辈掌事的上升途径,才知道事情可远不是如此简单。 这随侍,说到底都是因为大阵来的。 大阵有法则,不同阶修士不能相斗,可若是有低层级的不要命的挡了高层级前辈的路呢?或者不小心捋了老虎须子了,这都得让他付出代价。可自己又不能动手,这时候就得有能听其号令的晚辈出面了。 同级相斗,大阵不管。若是只凭法诀本事,同级能耐差不多,可随侍们相争,那比的可不是这些了,比的是人数、势力和背后的靠山。前辈不能动手,可前辈可以给高阶灵符,可以给大瓶丹丸;不能越级挑战,但不碍着同级群殴,——要赢总有法子可想。 反过来,都是一样的练气二级,傍上了不同的前辈,那身家气势可就差远了。所以人人想要投靠得势的前辈,那就又得争一波了,先拼个你死我活,胜出的才有资格给能人当随侍。只是这样来的多半成不了心腹,那些真得信任的,都是前辈声名不显的时候就一直追随左右的。 若是当时追随的人就不少,等前辈一步步得势,这随侍们间的争斗也随之升级。其中各样倾轧算计,也真叫司徒佳眼界大开。 只是再回头想,桐江让她在这里坐镇,叫她看了这些事儿,往后她还回得去生灵房么? 司徒佳心里一叹。桐江想要收她为己用,恐怕多半是看重她们三个人之间的情义,如今让她看这些龌龊事儿,一来让她把如今这炼坊里说得上话的人之间多少年的纠葛恩怨看清了七八分,再来也是让她明白,在这地方,要成事就没有不抱团的。这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正感慨,忽然见又一个屋开了,赶紧启动法阵,再看时,却发现进那屋的竟是乐蕴。 那日把海虹儿带回来的路上,司徒佳就想到万霞估计也缠在里头了,今天一见乐蕴都让人给带进来了,知道桐江这回也没打算放过万霞。 司徒佳又看了会儿,发现似乎不太对劲。 乐蕴作为万霞的头号心腹,这森罗殿的境屋她应该是知道的,怎么叫人押来了这里,还一脸气定神闲的模样? 难道她早有破幻境的法子? 司徒佳提了心,紧紧盯着乐蕴那屋子的动静,想看看这位有什么高招。 又让她意外了,乐蕴盘腿一坐,往嘴里扔了两颗什么丹丸,就直接神识连上了法阵,都不是幻境勾搭她的,简直是来自白来了。且这一连串的幻象中,自己的事儿倒没多少,却全是万霞的热闹。 把万霞多少避人不及的细事全都一一倒了出来,司徒佳一边看着,一边心里犯疑,就她的感觉来说,万霞大概有点太过急躁,做事少商量爱独断,但不可能这般阴险有算计。再看乐蕴如今的模样,想道:“是不是这位眼看万霞大势已去,所以故意来这么一手?” 可是渐渐的,乐蕴的戏演到了司徒佳她们来了之后的阶段,其中许多事,细想一下,同几处居然都能对上。 万霞炼药剂用的是桐江给她试炼来疗伤的灵植,只是炼的却是她自己用来破阶的方子;再后来又故意用火候不对的疗伤药剂让齐恬拿去韦蔷,都知道她在丹术上不行,这火候的事儿自然是炼的人的锅。 眼看桐江大势已去,万霞不想被拖累了,同时与几位前辈联络着,又一边暗暗发展着自己的势力,同时用海虹儿的事儿同岩驹做了几次交易,俩人更慢慢成了“心和面不和”的搭档,一起唱戏瞒过了许多人。 再看这些年,俩人在坊里看上去都低调做事,并不冒尖,实际上功夫都下在看不见的地方了。尤其是永冻域和永暗域两处流放地,本来就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少人关注,他们在那里埋人捞人,可发了大财了…… 司徒佳越看心越沉,尤其看到自己三人参与其中的情节时,思前想后竟然许多细节都能对上,——所以,乐蕴方才演的这些都不是失心疯?是真有其事?那看来万霞才是个真的失心疯了。 等看到最后齐恬的那一段时,司徒佳已经管不上什么真假,只想立时把万霞和岩驹两个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据乐蕴所演,万霞当日其实就有收齐恬做随侍的打算,只是齐恬总不太热衷,加上齐恬升级后灵彩儿不行,独自一个炼不成像样的丹丸,便作罢了。所以后来齐恬虽顶着万霞近人的光环,在药库里也没得什么照顾。 却是没料到炼丹房人手不够被拉去充数的时候,她偏又成了。不止成了,出的丹,丹品还奇高。万霞当时就后悔不已,只恨当日少了耐性,所以这之后对齐恬又着实拉拢,给丹丸给提点,就是想让她记着自己的好。 本来按着她的打算,是想在齐恬升三级急需破脉丹时再出手的,直以破脉丹为引,让齐恬替她私炼去。 没想到波澜忽起,齐恬先炼成了生灵丹,直接进了生灵房,这地方虽说起来也是丹房的,可实际上却归剑阁在管。万霞十分懊恼,只因进了这里立功容易,齐恬说不定靠自己就能得了破脉丹,那到时候她还能拿什么来牵住她?! 老天大概十分不喜欢她这打算,就这样还不够,转眼齐恬就当着寒剑的面出了一炉极品丹,结果寒剑亲口把她送去了玉炉殿。 玉炉殿!那是万霞心里最大的痛了,桐江就是在三级的时候进了玉炉殿,升到四级后出来掌管的炼丹房。那时候她满心盼着这位前辈能带了自己去,结果桐江却道:“你还是在外头踏实经营的好,那地方你实在去不得。”倒是韦蔷能不时跟着她进出,好似还在随她炼丹。 韦蔷与万霞都是最早跟着桐江的,两人越到后来关系越微妙,万霞自认样样比韦蔷强,只恨丹术不如她,可她恰凭了这一点,就在桐江进玉炉殿之后把万霞远远甩下了。自此万霞面上虽还都依着桐江之令在外经营,心里早已经有了旁的打算。 她想自己,论谋略论心性都不输人,只差一个丹术没天赋,许多事情做起来不便当,便一心想找个丹术有天赋的下属来弥补自己这一不足。只是这样的人不好找,在这炼丹房,一个人丹术出众,便如得了天赐,只有旁人巴结她的,她哪里需要给别人当什么随侍。 却巧遇到了齐恬。齐恬在她看来,简直是天选之人,——天替她选出来的人才。丹术出众,可惜却是个黯玄令的,除了依靠丹术找个靠山,几乎别无出路。加上这个人死心眼,认定了人便不带动换的,只看她一个练气一级的竟把自己的小生灵丹一瓶一瓶分人便知了。 眼见得这天选之人要离她而去了不说,还去了一个她恐怕再也够不着的地方,往后说不定就成了旁人手里的刀,或者更可怕,成了另一个桐江,那她这一腔谋算又算个什么?! 她这点心思,旁人或者不知,岩驹却猜出了几分。所以才有了后来岩驹和百里设局抓人,万霞避而不见不闻不问的事儿。她正是要等齐恬被坐实了罪名,再伸手把她捞出来,叫齐恬记她一辈子的恩情,好踏踏实实替她炼丹。加上如此一来齐恬便彻底失了身份,用起来自然也更放心。 司徒佳看到这里,再想想让人胡乱扔进了离乱境,至今生死不明的齐恬,胸中怒焰焚心,要可以,真恨不得把万霞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扔离乱境去。 冷静下来想想,万霞如此心思细密,乐蕴说的这些,又有多少能找到切实的罪证?若是她一早处理干净了,只有境中情景,没有实证,照样定不了罪,岂不是便宜了她! 可若要越过这些规矩,让她万死不得超生,凭自己又万万不能了……所以最快最直接的法子就是借力,——借更大的势力。 司徒佳正想着要如何投靠桐江,再如何惩治万霞和岩驹,忽然感觉自己袖子里一沉。 伸手一捏,却是一块石简,神识一探,俱非此间文字,却是从前齐恬教她们俩的“秘符”。里头只一句话,——速速脱身,去荒巷子找我。底下另附了一副小小地图,标着荒巷子里的一处地点。 104.特殊关系 司徒佳心里乱成了一锅粥,人往那里一坐, 神识一遍一遍往那石简里扫。 这石简是突然放到她袖子里的, 看里头的话,应该就是齐恬了。齐恬没事?她从离乱境里出来了!她出来了怎么不现身?又让我赶紧去荒巷子做什么?总不会又让我去捡东西吧…… 又想起自己过传送阵去永暗域, 一路多少关卡, 便是她有高阶灵符可以匿踪,又怎么启动的法阵, 又怎么瞒过的那许多耳目? 若是能够,她现在只想拉着齐恬好好瞧一瞧, 看看她是不是别来无恙, 再好好唠一唠她这一番历险的经过。可惜她不能,她不止不能拉着齐恬瞧,她连转脸四下看看都不敢。如今见识了这幻境的厉害,她怕自己言行不当让人瞧出什么来,那可又要糟。 看阵的事务没人来接手, 她是直接领了桐江的令来的, 这边事儿不完她就走不了, 就算有胆告假都不知道该同哪个说去。 只是如今她再没法子静下心来去看那些人的心念幻境了, 人坐得比之前还端正,面上也越发沉静,只脑子里糊糟糟一片,简直是生捱工夫。 幸好这些人一个个差不多也被幻境折腾够了, 陆陆续续停了下来。她遵照吩咐, 把已经停阵的屋子对应的石简, 都一一传去了剑阁。到最后只剩下乐蕴一个,那法阵还不太想放过她似的。 等把她所知的万霞的事儿说得都差不多了,境景一转,故事又说从头。 心里七上八下的司徒佳瞥了几眼幻境的内容,忽然眼神一凝,坐下认真看了起来,倒把那也不知道是人是鬼的齐恬先放一边了。 坊里都知道乐蕴是万霞的头号心腹,如今看了这些情景,才知道还不止如此。乐蕴刚过仙门没多久,就让万霞招入了麾下,就是因为她的灵彩儿与万霞的极其相合。 如今灵彩儿已经被细分成了五六百种之多,要想找个精准相合的并不容易,尤其是这地方,多数都是过仙门来的,各地灵彩儿都有自己的偏向,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种,灵彩儿不全。所以万霞发现了与自己灵彩儿极洽的乐蕴,便立马下手了。 相合灵彩儿结伴修行,说来于双方都有好处,这其中的关系自然不是随侍那样能比的了。 只是万霞做事独断,加上当日乐蕴刚刚过仙门,对此间事务一无所知,等到后来她做的差事多了,才渐渐知道万霞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儿到底意味着什么。 头一个,在功法的选择上,万霞选了完全利于她自己那一方的功法,如此两人同修,她能得八分好处,乐蕴大概只能得两分。按着升级来说,花的那些功夫,都不如她自己踏实炼化丹丸来得效果好。 再一个,要配合万霞的进度,很多时候需要压制乐蕴的修为。灵力满而未升级的时候,合练对万霞的助力最大,因此乐蕴在一级升二级的坎儿上困了许久。要不是后来万霞机缘巧合先突破了,只怕她还得在这上头磨上几年。 就这两点,便已经把乐蕴修行的路拖死了。这还不够,万霞为了怕乐蕴会与自己分开,偷偷在乐蕴服用的清心丹里做了手脚,用上了极小剂量的看阎王。之后乐蕴只要离了她私练,别说提升多少,只生灵丹多吃两粒就心烦欲疯,唯与她合练才得安宁。 乐蕴多少年都以为是自己当日升级太急,根基不稳的缘故,还是后来无意中听韦蔷说起万霞曾经试图对付她的手段,才起了疑心。偷偷拿了所有的丹丸去验了一遍,发现了问题。她一直把这件事存在心里,没有与任何人提及过,只从那之后,她给万霞做事也多存了点心思,一方面给自己留后路,另一方面拿万霞的把柄。 …… 司徒佳没心思再看后面的内容了,她现在急着想找洛丰好好问问。只看如今这形势,万霞若是只狐狸,那寒剑就是狐狸成了精了。万霞能把乐蕴坑到这样田地,那洛丰这傻白甜落到了寒剑手里还能剩个什么? 都是灵彩儿相合,都是带着一同修炼,再想想乐蕴与万霞的层级,所以这就是洛丰那么快升到三级的原因?就因为寒剑需要一个高点儿层级的来辅助! 虽然她一早有认知,寒剑为了洛丰的灵彩儿利于自己修行把她带去了剑阁,洛丰于寒剑而言就相当于一个有利于修行的法阵或者丹丸。世上人与人之间的利益瓜葛,细说起来,许多都类如此。有的人是刀是剑,有的人是拿在旁人手里轰开道儿的炮仗,谁管刀卷剑折一响身碎呢?它们不过是个物件儿,派上用场就算完。 可洛丰在她司徒佳这里是个人,是伙伴是家人,她不能让她成为另一个乐蕴。 就在她腾地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袖口里又动了一下,赶紧用神识去探,又多一石简。 “我去带她走,你也尽快。” 司徒佳傻在那里,——你还真在这儿?!你不仅在这儿,你还气定神闲跟我一块儿看戏来了?! 又想到寒剑如今可已经六级了,剑阁也不是寻常地方,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别一不小心给整成“真鬼”了。 一甩袖子,“真是世道险恶!”好似在为刚看到的幻境生气,实则想借机提醒齐恬。 可惜等了半天也没得回音,也不知道这位是不是没点香烛听不着人话。 几个掌事的幻境记录传到了剑阁,桐江便开始让人按着其中的大小线索去清查,直到看到乐蕴那一份,饶是她自觉已经看清了万霞的为人,还是发现许多出乎意料之事。 “识人太难了……”桐江叹了一声。 这当儿,韦蔷回来了,桐江见了忙问道:“怎么样了?” 韦蔷道:“已经问出了许多事情,有几个身上带着死符,死了一个,幸好到了一个玉炉殿的前辈,剩下几个才被卸了符。死里逃生,什么事儿都说了,我想着事关重大,不敢传过来,就索性回来了。” 桐江又问:“离乱境那里又怎么说?” 韦蔷一脸怒色:“齐恬不是头一个被他们扔里头的,难怪这些年总说两域缺人,不知道被他们偷卖了多少!又有多少与他们为敌的叫他们给扔离乱境里了。” 深吸了口气,才又接着道,“齐恬进阵的时候已经知道了,给她指路的联阵也已经布好,过些日子转到生门了就能启阵,玉炉殿那位前辈在那里守着,让我先回来。” 桐江点点头:“我们也只能做到这里了,到底能不能出来,还得看她自己的命。” 韦蔷怒气不息:“海虹儿不是过仙门来的,凡人村里就没好人,我看得灭了那几处毒窝子才真清净。” 桐江看她一眼:“休要信口胡言。” 韦蔷哼了一声,没再言语。 又说寒剑把坊里的事务都交给了桐江之后,便又要往城主堡里去。从来没有二话的洛丰这回却犯了拧,说死不肯跟着去了,只说要留在这里等齐恬的消息。 寒剑无奈,便给了她一个乾坤囊,又让她烙了神识上去,才道:“如今这里很要乱上一阵,你没事万不要随意走动。再者,桐江就在这里坐镇,两域有什么消息头一个就会传回这里,你只在这里坐等便是。” 洛丰都老实答应着,寒剑又取出一块令牌递给她道:“若有事了,就拿这个联络我,只要还在凌霄之内,我自会去救你。” 那令牌看着便是一把利剑的模样,同寒剑头上的簪子相似,洛丰接了在手便赶紧收进了乾坤囊,又问道:“放这里可稳妥?” 寒剑笑道:“没有筑基之上的修为,是看不到它的,虽不算万无一失,也只得这样吧。” 又叮嘱了洛丰一番如今的局势,见她果然知道利害了,才带了人匆匆往城主堡去,另给洛丰留下了两个随侍听她吩咐。 洛丰等了两日,没得消息,便跑去桐江那里想问问,结果说桐江带着韦蔷去坊里了,白跑一趟。 走路上,好好的忽然脚下绊了一下,差点没摔着自己,都练气三级了还能出这样的事儿,也是天赋异禀。 边上跟着的两个吓了一跳,幸好洛丰自己站住了,大概也不太好意思,面上不太淡定,忽然道:“桐江前辈那边恐怕缺人手,我也要等……嗯,等齐恬的消息。你们也去帮把手吧,不用管我了!……” 俩人看她的模样,知道是刚没走稳尴尬了,才要支开他们,各自心领神会,答应一声便领命而去。 这里洛丰一边疾步往自己住处走,一边嘴里嘟囔个不停:“你没事吧?真的是你?不是给我托梦来的吧?不管你是人是鬼你让我瞧瞧你……嗯,嗯,谁说鬼不会绊人了?不是有鬼打墙,鬼压床的吗?……不行,让我看看你,我看看才信……哦,去那儿?嗯,都带上,好,好……到时候就让我见了?好吧……你没事吧?你真的没事吧?她们没伤着你吧?……” 如今剑阁里忙的人仰马翻,几个掌事犯事的消息渐渐传了出去,有自知难免牵连的,就赶紧托词出坊想一走了之,却不知早有人罗网以待,碰面时不免一场恶斗。 又有指望低调点能不被发现的,直到有一日剑阁来人直接给请了去,才知道此前日日求神祈祷不过是自欺欺人。更有最会看风向识时务的,直敲实了自己跟的前辈果然落马,便收拾一应手里能有的往事证据,直接弃暗投明去了。 坊里之事溢出坊外,连带着整个念来城都动荡起来。这时候,荒巷子那向来少人行的地方,有一处看起来废弃已久的乱石中,忽然绽出光华,片刻后又倏然收去,再看时,仍是那番破败景象。 105.离乱境 且说那日齐恬被押去了永暗域, 到了地方, 立时有人上来接手, 二话没说就乘了一只银色的飞鸢把她带进了域中深处。 齐恬本以为这里会是个集中营一样的地方,没想到一落地连个身份登记都没有, 直接就往这黑茫茫的地方奔。 “带我去哪儿?你们不登记一下,不怕派错了人么?”她忍不住问边上的人道。 边上的人连眼皮都没动一下,齐恬吸吸鼻子不说话了, 只往两边看着。习惯性地想散了神识出去, 却发现神识在这里用处还比不上眼睛,能看到的距离都没眼睛能看到的远。心里一动,调起灵力来,又发现只有自己引灵入体的那点能用, 生灵丹炼化所得的那些都像被冻住了一般。 赶紧试一下神灵法,还好还好,豆芽灵力倒不太怕黑, 还能调用的。只是在这地方,恐怕也用不上什么神灵法了。 也不知是不是这地气的缘故,配的这飞鸢速度真慢不说,中间还要停下来换灵石。尤其是这灵石还是拿箱子装了放在飞鸢上的, 想是这里动用储物袋也难。齐恬悄悄用神识探一探自己那俩戒指,赶紧又收了回来, 这地方太过古怪, 还是留着点力气的好。 她身上的符还在, 动弹不得手脚, 倒是灵力神识没给封住,她也想不通这符贴了有何用处。一个修士神识灵力都能用的时候,你给他手脚定住了管啥用。 有心问问,看边上那俩跟半死人似的,便索性闭嘴不开口了,只顾自己往四下乱看。 这永暗域真是名不虚传,只刚进来那地方半空里浮着许多星星点点,尚有些许光亮。越往里头走,那光点越来越稀疏,那暗也就暗得越发扎实。 齐恬穷极目力,在沿路发现了一些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做活儿的人,神识用不上,只看得一模糊人影,好似都半躬着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想起之前海虹儿就是被流放去永冻河种莲的,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也种着什么特殊的灵植,能生长在这样极阴极暗之处的,想必也是“特产”了。 也不知道寻常让人流放来了这鬼地方的人,是不是都像她这样满脑子胡思乱想,丁点也不知道害怕的。 她怕不怕?她没法怕啊。她都不知道到底把她放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在这里做活儿到底是个什么遭遇,什么都不知道,让她怎么怕? 也不知走了多久,这换了不知道几回灵石的飞鸢终于停了下来。齐恬以为又要换灵石了,结果却听人道:“到了。” 齐恬下了飞鸢,想听听给她派的什么活儿,这地方到处漆黑一片,自己的“储物袋”又一早被搜走了,是不是也得给点什么物资之类的。毕竟她们被流放来这里也是来做活儿的,总不能饿死自己吧。没筑基的修士离了辟谷丹可活不了多久,尤其这地方连个灵力滋养都难。 心里想着,转身看送她过来的人,等着他们开口细说。哪知道那俩人就跟被鬼追似的,一转飞鸢,嗖一下就跑了。 “哎,哎!就这样了?!”齐恬都觉得不可思议,有这么当差的么?! 好了,这下清净了,就在一片不知深浅没有尽头的黑暗里,只她一人。 “先找找看有没有同伴?”可又往哪儿找呢?在这里连个方向都没法分辨,又没法用神识探,一步步瞎走?这里既能种灵植,那有没有妖兽啊? 齐恬想起了那只歹命的逢甲兽,不知道怎么想的,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她居然摸出一个匿踪符来给自己贴上了……真是怂人多作怪…… 贴了符,就放了心似的,把神识散出来先尽量看了一遍,果然是六合漆黑,不亏是永暗域。 “哎,要在这么个地方待久了,我非得疯了不可。”齐恬叹一声,只站了这么一会儿,她就觉得心里有些发闷了。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反正,如今就是这情况,想了怕了也没什么用。 接下来几日,她自觉在四下摸索过了一遍,只是什么也没发现。没见什么灵植,也没见什么妖兽,更没见什么人。倒是她的心诀越发练得好了,没法子,要是不停去想,或者一再意识到自己或者将用远待在这漆黑一片中,她就真疯了。只有练起心诀,能让她把这些都暂时忘掉。 到后来,她索性无时无刻心诀运转不停,也不知道是不是练功勤奋老天爷要嘉奖她,这日她一边练着心诀,一边四下转着圈走,忽然在某一个方向发现了淡淡的光亮。 虽是淡淡的光亮,可在永暗域里头,就如见了艳阳一般了。齐恬立时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朝那头奔去。 这一片都是略有些潮湿的平地,有些苔藓样的东西,没个山没个丘的,而那道光,倒像是从什么山隙门缝里露出来的。 “这里也有桃花源?”齐恬心里瞎寻思着,差点没把心诀给打乱了。 虽然心里一再提醒着自己:“要小心,别冲动。” 可她在这黑暗里真是待烦了,既然能有一点亮光,怎么能忍住不过去细瞧瞧?! 到了那道淡淡的光晕前,她匿踪静静看了半天,确定真的不是什么鮟鱇鱼类的妖兽拿来诱捕猎物的陷阱,才又拿了两张高阶灵符在手,一步步小心翼翼往那光里滑去, 只在她凑近光晕的一刹那,似乎有一股吸力,不由分说地就把她拉进了里头。等她站稳了脚跟,发现自己所在处,仍是暗蒙蒙一片。虽不同于永暗域的黑,也没好到哪儿去。最可怕的是,她试了几次,发现在这地方连神识都没什么用了,比永暗域里受的限制还大,只有用起神灵法来的时候还稍微好点儿。 至于这里的亮光,同永暗域里比起来,大概就像一盘墨黑里滴进了两滴白胶再和匀了的样子。 齐恬的心诀又赶紧运转起来,一边又往边上小心挪步,希望能找到一个地标定点,再做打算。 她往前走了一阵子,发现了几棵枯木,心里大喜,这能长树长草的就说明是有生机的地方,就说明自己方才往这里来是对的。 顺着几棵枯木的方向走了一阵子,怕走远了,她停下脚步,往回一看,差点没摔地上,——刚刚让自己好一阵欣喜的枯木居然不见了踪影,原先明明是枯木的地方却是个小小池塘。 齐恬一惊,赶紧运起了心诀,让自己冷静下来。 等自觉心里定了些,才甩甩脑袋又往那小池塘走去,可是方才明明过来不过几步路,再往回走却死活走不到了。 齐恬狠走了一阵,再看看还是那个距离、宛如海市蜃楼般的池塘,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在这之后,她亲眼看着周围境物变换转瞬,有时候能看见密林,有时候又能看见水底。只不管看见的是什么,都是那样影影绰绰,灰突突的模样。好似所有本该彩色的东西都变作了黑白,又像一切生机都在投影到她跟前前被摄取了个干净。 若说之前在永暗域时,她心里的乱多来自于压抑郁闷,这会儿就开始慢慢转向了癫狂恐惧。 幸好她还有心诀,索性往那里盘腿一坐,专心练起心诀来,渐渐的,周围的无常变幻都进不了她的心了。虽边上还是灰突突一片,她却似乎在其中看到了各种飞速流转的光芒,在那影影绰绰的影像中,一样的天地变化一样合乎着混沌诀里的三化四象五行七星八变…… 之前在她周围出现过的那些小闪电又显现了出来,这次,齐恬对它们的律动感受得更加明晰。她心念一动,便有几道小闪电融到了她的身上。它们像真的闪电一样在她的经脉里咔咔作响,除了与豆芽灵力井水不犯河水,余者遇着它似乎都要退避三舍。 最终它们选定了齐恬之前引灵得来的灵力,直朝那点灵力扑去,那点灵力好似云层,而这些后来的灵力便躲进了云间电闪雷鸣不止,等到它们停下来,那一团灵力似乎变成了一团由闪电组成的云,无时无刻不在烁烁放光。 在这些小小的闪电进入齐恬经脉开始嚯嚯,齐恬就开始浑身打颤不止,并不是痛苦,也说不上愉快,像是一下下小霹雳在自己的经脉里炸响,而自己却没有丁点办法来制止。 等这一拨过去,齐恬看看自己身体里越发不伦不类的灵力,不敢再勾搭那些小闪电,只任由它们在自己身边闪动。同时她也发现,方才她引入经脉的那些小闪电,它们在外头的位置已经有新来的成员填补了。 “真是自生天灵?”看眼前似乎真是源源不断用之不竭的灵力,可怎么看上去性子不太好的样儿呢? 从这“闪电境”里出来,或者是见识了一番“大光明”的缘故,齐恬的心定了许多。对四周围的倏忽变化也没那么害怕了,反倒有心思研究起来。 她就坐在那里,心诀流转不停,之前已经悟通的四象八变之法,让她对其他数变的理解容易了许多。在进入闪电境之时,她能在周围的景物变化里看到光华的流转,时候长了,她发现这些表面上看起来杂乱无章的具体事物,其变化却暗合了混沌诀的体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慢慢发现这些变化正在趋于稳定,似乎要凝实成一个什么东西来。 终于有一日,眼前的景物有好一阵子不曾变动了,齐恬从闪电境里醒来,看看体内越发闪闪发光的灵力团,笑一笑,便抬脚往那已经稳定下来境中走去。 106.回头无路 齐恬自从被那消失的枯树和永远到不了的池塘吓了一回之后,就在脚跟立定的方寸之地勤练心诀, 没再敢四下乱走过。这次按着闪电境内所见, 应该是个相对稳定的景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是如此。这一边往里走, 一边心里还有些发虚。 走得两步, 她又停了下来,默练心诀至无滞, 才敢再往前迈步。想当初她还是练的启灵路,一边引灵入体, 一边四处瞎逛, 那是自己给自己找的苦头吃。如今这一心二用的本事倒成了救命符了。 随着四象八变流转无尽,她的心也沉静了许多,再看眼前景象,一片荒漠,不见人烟, 只高高挂着的一个日头, 便已经让她欣喜若狂了。没想到还有得见天日的一天! 只是她不太确定眼前的景象究竟是真是幻, 散了神识出去探时, 发现神识一样被锁着,动用余地极小,叹一声知道自己仍在永暗域里,眼前场景只怕是幻觉。 “不会还不死心, 用这么大阵势的幻境对付我?”齐恬心里嘀咕着, 再细想又不太可能, 只看那些人用的飞鸢就知道了,自己的神识至少还能开个储物袋,比他们还强点儿。灵力神识都不自在的地方,他们拿什么来试探自己?再说送她过来的人飞奔回去的样儿,只怕这地方比着十八层地狱差不多。 又搜走了储物袋,连颗辟谷丹都没给,也没打算让自己干什么活儿,直往这最深的黑暗里一扔,听其自生自灭。“我这才是正经的流放呢!” ——你可有什么好得意的…… 到底是不是幻境,她想了个主意,找到一棵草之后,对着它使起神灵法来了。这一看之下就更觉得奇怪了,这草是有灵气的没错,可这丝丝缕缕的灵气都是静止的,只自己散出去的那些在盘着它游走,它自己都死死定格在那里。 “活……活死草?……”齐恬纳闷了,没见过这样的情形。要知道即使是药房里的那些干制灵药,神灵法探上去都能感觉到其中灵气的涌动流转,哪有这么一动不动的,照片?……可这又明显不是普通的幻境了,幻境里的灵植可没有灵气,幻不了这么“真”。 赶紧往前走走,再换一株来试,仍是如此。 齐恬心里没底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算了算了,也没什么好玩的,还是回去吧。 她心里有点开始发慌了,之前永暗域的黑暗让她感到压抑,就在于其中没有什么生机。如今倒好,直接死到骨子里了,齐恬不想在这地方呆了。 来的时候就有打算,所以一路没拐过弯,再往回走时,走着走着,又不对了,怎么这前头好好的起了雾了。 傻站了片刻,发现那雾好像正朝自己这边涌来,知道不对,赶紧调头,跑了几步却发现前方也是浓雾滚滚。 “糟糕!”齐恬这下真的急了,赶紧把神灵法使到了极处,往四下乱扫,终于发现在一个方向上有些生机波动,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朝那里跑去。 远远看见了似乎是一道狭长的缝隙,神识是跟不上了,先把灵气散了些出去,往外一通胡撩,确定是个真的地方,才发力朝那缝隙里奔。 虽没有回头细看,她也感觉到方才那片荒漠似乎正在融化,若是出不去,只怕自己也得化里头。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那道缝隙,赶紧往外头一窜,却是晚了一步,后头那脚似乎被一团死面给抱住了。 “老天爷!”齐恬心里起急,也不管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把身上那点灵力都往腿上灌注,又打出一个顶顶平庸的法诀,好似一招招黑虎掏心朝那窄门一通乱捶。 也不知道是谁吃了痛,齐恬觉得腿上一松,赶紧收回来,都没来得及看看缺没缺脚趾头,就往一边连滚带爬躲出去老远。那道缝隙也就在此时渐渐收拢成一星一点,噗地一下隐去,半空里清风自拂,好像齐恬方才所见的本是一场幻梦。 手边有一株草,齐恬赶紧用上了神灵法,还好还好,这草的灵气是动的。 再看四下,虽不见太阳,倒也有些天光,只眼见着已不是来时出发之地,又是一处陌生的所在了。 齐恬想想方才的遭遇,心里实在后怕。忽然从戒指里掏出一瓶生灵丹元丹来,朝着半空里大喊道:“看着没?小爷我还有生灵丹的元丹呢!想不想知道是打哪儿来的?你问我,你问我我就告诉你!” 说着还怕人不信似的掏了一颗出来,捏在手里四下展示一番,才放进了嘴里。 …… 连个鬼都没有搭理她。 至于她吞落肚的那粒生灵丹,勉强化成了一团灵气,却没有往她的经脉里走,只在那里发呆。 “这地方怎么连个丹药都半死不活的……”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去看自己那团闪电云一样时时刻刻不消停的诡异灵气,“倒也有闹腾的。” 想着自己还要升级出念来城呢,正好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儿,这丹药还是先吃着吧。 什么?你说也许这辈子都回不了念来城了?闭嘴! 从这一场太过冒险的冒险之旅出来,齐恬就没打算再乱跑了。可是不跑不行,没过多久,她在闪电境里,发现自己身处之地的景象也开始变幻起来了。 若是与起初那地方相似,只边上走马灯一样乱换,立足之地可保,那倒还行。怕只怕是如荒漠那里一般,变着变着就变没了,那自己可怎么办? 现在想想,真不如当初老实待在永暗域里头,反正自己有的是丹丸,等混沌诀练好些,找到来时路也不是什么难事。贴张老爷子给的高阶符,哪儿去不得?可比现在这样有今儿没明儿的好多了。 不过这后悔本就是世上最没用的一件事,齐恬只起了这一念,就把它掐灭了。想来也没用的东西,想它做什么? 抬眼看看周围变幻的场景,齐恬又把自己沉入了闪电境内,她发现在这个境中,自己能感知到的东西,和眼目所见神识所探的都不太一样,倒更像混沌诀里说的东西。那些变化不是花开花落沧海桑田,而是一重重三化四象五行七星的叠加组合。 所以即使眼睛看来是一样的“变动”,在闪电境的感知里,却有着明显的“动”与“静”“快”与“慢”。 齐恬打算在这难得的踏实地方先把闪电境练实了再说,因如今她细想前次凶险,都因没有能时时沉浸在闪电境的缘故。若是能够如此,也不至于等到幻境坍塌时候才觉出来,一早就能感知到其变化,说不得还能寻得回去的路。 可惜天不遂人愿,随着她沉浸在闪电境里的时候越来越长,她也越来越明确得感觉到自己身处之境的变化。这地方眼见着没有最初时候那般凝实了,只怕也撑不了多久。 在一次周围情景变动放缓的时候,齐恬不得不再次出发,进入了新的幻境。 如今她可没心思再去探什么秘了,进了一处,就尽量让自己沉浸入闪电境,再用神灵法探看周围事物,若是灵气在动的,就能多待会儿,若是灵气是死的,那二话不说就赶紧找出路。 靠着人在闪电境内的感知力,她渐渐能找到那一境中灵能最强生机最活跃的地方,选出路也直往那头走,索性这样的地方也正好都有通路的,没叫她白跑一回。 从一开始的闪电境和神灵法无法兼顾,到后来的随时沉浸在闪电境内,神灵法更是随着混沌诀的进步越发精微纯熟,齐恬已经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稀奇古怪的幻境,遇着了多少回首后怕的惊险。 若要说变化,除了因沉浸在闪电境里而不断涌入体内的大量闪电灵力,最大的变化,应该是她的心境。 虽然幻境一个连一个,变化多端根本来不及无聊,可这些幻境里,最好的也就是出现几株灵植大树,其他的活物连个虫子都没见过,更别说人了。 寂寞,孤独,但齐恬不能输给这些。她逼着自己往深里想,其实多少人陪着你,也终究没法与你感同身受,父母夫妻儿女,再如何爱你,也没法替你经历你的一生冷暖。所以,其实有没有人在身边,并没有多大的差异。一步一呼吸的滋味,本就只有自己知道。 再有那些不断出现和消失的幻境,里头自然有齐恬喜欢的,也有看着就讨厌的。可喜欢的也并不能就此停驻,讨厌的也都须横穿而过。而且不管是你喜欢的也好,讨厌的也罢,路过之后便只存在记忆中了,没有再回再见的一天。 也没有稳定,没有可靠,一切都在无常变化之中。若是抱着一颗想要安定的心,那必将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齐恬唯有放下这样的奢望,学会随顺,学会欣赏随波逐流的另类安宁。 不知过了多少幻境,齐恬觉得自己的寿元恐怕都没剩多少了,再次从一境中出来,又入一境时,如今已堪称见多识广的齐恬明显觉出这地方的异常来。 就她的感知而言,这地方生机浓郁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用神灵法探看,那些草木中的灵气好似在流动的,可那流动却是循环的,就像一个不断播放着的动图。这与她之前所见的生死草木都大不相同。 再有就是这地方总给她一种“重影”的感觉,虽然用眼目看时最多显得杂乱点,可用闪电境的感知,则有许多不该出现的重重叠叠。 照理说这样的地方她不能多呆,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坍塌了。可她走了一圈也没发现这里有什么别的出路,用闪电境的感知,灵能最强的地方却是在中间一片草木之中。她也过去看了,只有高矮各异的树木,并没有常见的窄门长巷。 而且更要命的是她身上一路引灵而来的闪电灵力忽然不安分起来。从前引灵入体得来的灵力,早就被这些小闪电们吞噬了,虽然它们在齐恬的经脉里也是灵力的模样,用起神灵法来还更顺手,只是那闪电样的特性似乎一直保持了下来。 现在齐恬就觉得自己全身在打雷似的,再看外边的这些无时无刻不伴随着她的小闪电,忽然多了层蓝紫色的光晕,看上去十分不好惹。 如今她除了一路吃生灵丹不止,还随时随地都在引灵入体,也更确信了这些小闪电真的就是她的自有天灵,因为不管她进出什么幻境,这些小东西都始终围着她。只是今天眼前这些实在有些异样,她便停了引灵,没料到她这一停,体内的灵力倒不安分起来。 深吸一口气,齐恬走到了中间那块草木丛中坐了,既然灵能最强处就在这里,想必一会儿幻境坍塌时候的出路也在这里,自己如今要引灵了,以往万一,不如就在这里坐着。省得练功练到一半来不及跑。 一切安排就绪,她只一松心念,边上那些蓝紫色的闪电就跟撒了欢似地往她头顶胸口奔,没一会儿,竟在身上几处形成了小小的漩涡,好似飓风一般把越来越多的小闪电卷入了其中。 齐恬心里暗暗叫苦,这眼看着是要出大事啊。 107.绝处逢生 争先恐后进入体内的闪电灵力先在胸口附近停了一会儿,齐恬企图引它们进入灵脉, 灵力根本没理她。等聚集起来的闪电灵力越来越多, 它们开始慢慢转动,好似飓风渐成。 齐恬心里嘶吼:“这是我的地盘!听我的!” 没人理她。 终于, 她感觉到之前已经驯服的灵力有了动静, 赶紧试着导引一番,想让它去把它那些新来的莽撞兄弟带上正路。 那灵力不负所托, 果然渐渐行至新进灵力处,在已经成型的漩涡里游走一回, 好似在排兵布阵, 又似检阅新军。 齐恬心里松了口气,外边的蓝紫色小闪电还在不断涌入,她真怕自己的经脉要被打散了。盼着赶紧把已经进来的这些炼化驯服,然后出闪电境再作打算。 可是事情并没有朝着她打算的方向发展。 就在旧有灵力成功统领了新进灵力之后,它们没有老实依着导引往灵脉中去, 反而不顾指挥往下疾行, 朝着半死在那里的大团生灵丹灵力扑去。 齐恬因还打算着要过念来城的传送阵, 加上有的是生灵丹, 便一路走一路吃,只是在这里生灵丹生化的灵力只能聚在一处,却不能引入经脉,就成了如今这模样。 一看闪电灵力的吃相, 齐恬就知道不好, 这是要吞噬另一团灵力的意思。 我天!我生灵丹虽多, 也不是白来的,再说我还要用它们升级呢!你这引灵入体的速度可远远赶不上人家,别给我捣乱啊! 只她这些心念又有什么用呢…… 生灵丹生化的大团灵力就如一条死蛇一般,对闪电灵力的侵入全无半点抵挡之力,这些闪电灵力进了丹丸灵力之中,火力全开,霹雳不断,眼见着那大团青灰色的丹丸灵力被一点点解化了。慢慢变成了青嫩的绿色,忽然年轻了几十岁似的,也能动弹了。 可这没出息的灵力明明能动弹了,却丝毫没有夺回主权的意思,只由得那些闪电在其中穿来过去。到最后成了一整团新绿色光华烁烁的玩意,像一抹藏着无数雷电的骚气绿云。 齐恬只能在一边旁观,整个过程她除了能“看到”战况,没有别的丝毫感受,不凉不热不疼不痒。 可是她气啊! 那大瓶生灵丹吃下去,生化出的偌大一团灵气,被这些闪电一折腾,足去了一大半,剩下不到从前三成。这叫什么事儿?!八瓶元丹吃下去只剩下两瓶的效用了?她觉得自己的心痛得都快掉出来了。 再说如今这团败家灵气的模样,瞧那颜色,往后自己灵气聚顶的时候怎么办?一脑门子的绿!还xx亮晶晶的! 算了算了,随便吧,赶紧滚去灵脉里,让我试试法诀先。 这么想着,这一团绿莹莹的灵力还真的乖乖往灵脉里去了,齐恬心里轻松了一些,总算有惊无险。 老天爷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放过她呢? 这灵力一进齐恬的灵脉,齐恬忽然感觉到一阵刮骨般的疼痛,“嘶……” 她试图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忍着快晕厥的疼意细查,却发现那小绿正一寸寸一缕缕蚕食一早炼化在经脉里的丹丸灵气,而豆芽灵力则在旁冷眼观战。 之前那一大团丹丸灵力,还没经过炼化,不能算齐恬自己的东西,它在那里搅和一回也算了,横竖不痛不痒的。可如今却是在攻击已经被她炼化日久、早在经脉里安居乐业的灵力,那就仿如剔她筋刮她髓一般了。 齐恬心里又苦又怒,不知道今天这闪电灵力是撞了什么邪,搅散了自己几瓶生灵丹的效力不说,还要让自己受这样苦楚。 “这是我的自有天灵啊……”怒不可遏的当儿,忽然心里冒出这么句喟叹来。 齐恬心里的怒意渐渐平息下来,不错,这是她的自有天灵,是这环宇之内独属于她的灵力,不用与人争抢,不需寻天觅地,她在哪里,它们就在哪里。 既如此,她于这些灵力来说是不是也一样的独一无二只此一人呢? 虽然那疼痛依然,她的身心却忽然彻底放松下来,心里身上再没有升起一点抗拒之意,只任凭那刚吞噬了丹丸灵力的小绿一点点磨灭自己经脉里半死的旧有灵力。 心里一空,心诀又自转起来,齐恬一边感觉着身上清楚无比的疼痛,一边又似在旁观自己这一场经历。 原来痛本身只是痛,更痛的是不解疑惑愤恨和无能为力的绝望,而如今这些她心里都没有,所以只有纯粹而得不到任何情绪反应的痛……齐恬陷入了更深一层的状态。 心诀流转,她好像看到了经历这番磨砺之后的自己,又像看到了拼命服用丹丸攒灵力的自己,还有苦捱这份苦楚的自己……到底哪个在前,哪个在后?是因为遭受了这番磨难才成就了之后的自己,还是为了成为之后的自己所以生出了这番磨难? 小绿分做几路,一寸寸往前血洗着灵脉,渐渐的各路都进行到了胸口,齐恬感觉到的疼痛也越发剧烈,连心诀的运转似乎都在轻轻颤抖。 “总之,都会过去的……”齐恬艰难地同自己说着,“只有,只有经过……” 这一路过来,她太知道逃避的想法只会徒增痛苦,因为本就无处可逃。 心诀又一次成了她的避难所,身边草木的灵能被疯狂运转的心诀一株株描摹了出来,齐恬越发清楚地看清其中的重影和变化,变化和不得离的“宗”,种子和后续的生长,生长和往复…… 迷迷糊糊的,在闪电灵力一路清洗终于在她头顶会师之时,那疼痛好像一下子把她自己也轰进了心诀描摹出的灵能图像里。 她好似变成了一道细小的灵能,从一个图形跳向另一个图形,然后这些图形在她自身的经历里长在了一起,在她的“所知”里形成了先后。 忽然间,她心里涌起一种感受,这一片株株不同的草木,原是同一棵,自己一路走来穿过的境,也是同一个所在……没法解释的,超脱了思考,好像一个早定的事实,她就这么感知着。 就在她转入这一念头的时候,心诀所感受的周围灵能开始急速波动,很快整个境又开始坍塌,那坍塌的核心点恰就在她的坐处,齐恬感觉自己似乎在旋转,方才刻骨的疼痛已经消失无踪,整个人轻得不可思议,她感觉到了坍塌,她知道这很危险,可是她心里一点也不觉得危险,所以她一动也没有动,好像知道自己不会落入险境,又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落入险境。 最后,整个境就如从前那些境一样,坍塌收缩成了一个点,只是这回这个点是消失在齐恬眉心的。 齐恬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处草坡上。不,不能说是躺,应该说是落。 她是被“摔”醒的。好像是从什么地方跌落下来的。 先去看自己身上的灵力,之前的三足鼎立到两生两死,如今除了豆芽灵力一如从前,剩下的已经大一统成了一种带闪的新绿。因为占比最大的丹丸灵力损失惨重,整体的灵能数量只剩了之前的两成左右。 好,白吃一回苦,降了一级灵力,真是笔好买卖。 饶是齐恬如今心稳,也忍不住要骂一句。 确定了自身状况,才有心细看周围,——好家伙,这是到仙境了?! 走过多少死气沉沉的境域,看眼前忽然出现了如茵绿草遍地灵植,最重要的是,居然还有鸟儿和小虫再其间忽隐忽现。 “幻阵升级了?”她现在已经不相信自己能遇上什么好事儿了。 准备动用神灵法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识海里多了一粒金色的葵花籽样的东西。 “什么玩意?!”齐恬吓了一跳。 不会是谁给自己装的什么仙界窃听器吧,来窃听自己识海里的动静!太可怕了,太可恶了…… 自己吓自己也该有个限度。 齐恬试着用神识拨弄它一下,那东西滴溜溜一转,齐恬才发现那上头都是极细的光丝在流动,繁复难解,看着十分不凡。 “好吧,你要待就待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齐恬大气地说。 不让它待着你也得有法子赶它出去不是? 把这事儿搁一边,先用神灵法去探那些灵植,——噻,都是活生生的活物! 齐恬兴奋了,怎么能不兴奋?!光她目之所及,就有好些珍稀的灵植,这都是活的,不多采一些更待何时?! 这一路不知道走了几年几十年,她除了有心诀相伴,剩下的也就只老头子给她留下的那些玉简了,早已读得滚瓜烂熟。 真是刚捡回小命,就起了贪心,也不管自己用不用得上,就开始往戒指里狂扫各样灵植。 只要是她认识的,只要是值钱的,甚至有些她不认识但是神灵法一探灵能非凡的,也都一应收入囊中。 这时候她心里更感激老爷子了,——给自己的戒指等级够高,里头还能再收储物袋,你说说这真是…… 全没想到这一路九死一生,里头又有多少是拜那老儿所赐。 这一通劫掠,她正要担心自己带的储物袋只怕不够,神识一探,却发现这地方拢共也没多大。四面都是崖壁,大约是个小山谷。 忽然她回过味儿来,自己的神识怎么可以探这么远了?难道,难道这里已经离了永暗域了?自己,自己已经走出那破地方了?! 方才被眼前好处迷了眼,都没想起这事儿来,尤其她一路来都尽量省着吃辟谷丹,到后来眼看所带的辟谷丹已经吃了过半,索性宁可调用豆芽灵力滋养身体,也不再吃了。 这里虽凑不齐能炼辟谷丹的灵药,不过里头颇有几种带有“可食”特征的灵植,若是能煮锅面汤吃,那也挺不错。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尖儿都乱颤起来。也不再搜寻灵植了,先找了块空地,取出她那个浅鼎来,就打算开火。 可这地方着实蹊跷,死活不叫她起火,那火阵一开,火苗子刚起来,“噗”一下不知哪儿来的怪力就给弄灭了。连着试了七八次,总是不行。齐恬回过味来,估计是这里种的灵植太多,所以有什么灭火的法阵。 便息了心,把剩下得用的灵植又采了一些,小心翼翼进入了闪电境,看出有灵能波动的地方,往那边找出路去。 108.玉面大汉 站那波动最明显之处,眼前只天然一片石壁, 齐恬换了神识去探, 也没能看出什么来。 “这个……”她有点疑惑了,之前一境境过来, 只要灵能最强处, 必然有窄门长廊,除了最后那个莫名其妙的草木丛之外, 像这样情况还真没遇见过。 “开门让我过去啊……”心里这么想着,忽然识海里那粒种子闪了下光, 人一恍惚就已经站在了别处。齐恬回头看看忽然跑到了自己身后的石壁, 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超级超级大法宝?”财迷一见到真的好东西就秒变文盲。 回过神来再看眼前,脚下一软差点没摔出个好歹来,就见自己立于绝壁之下,落脚处不过两臂之宽,底下是一无底深渊。且岩崖之上尽覆厚冰, 一阵疾风吹过, 齐恬赶紧起了个灵力罩, 才将将避过寒冻之苦。 “我擦……”齐恬颤着嘴唇骂了一句, 虽然她自来觉着做神仙都该飘来飞去的,可毕竟一直没得着过什么机会体验,那些飞鸢符船也没有飞这么高、跑这么危险的地方待着的。 “还是回去吧。”认怂要快,齐恬深得其中三昧。 可是明明人在闪电境里, 却丁点觉察不出背后石壁的灵能有什么特异处, 在她能感知的区域内, 灵能齐一,并没有见着从前那样的越境之门。 “这还是单行线?!”齐恬心里又开骂了。 一直在不见尽头的苦域里修行,她尚能忍受;这忽然给了个莫大的希望,转眼又一脚给踢去另一个更深苦海,就实在太让人气闷了。 如今闪电境能感知到的距离还有限,便又换了神识来试,总算这地方神识可用,大概扫了一圈,发现别无出路,要想平安,只能先从这里下去。 事关重大,齐恬也不敢拿寻常纸鸢来试,直接拿了张老爷子给的御风符心诀一动施用了,同时进入了闪电境,这才离了立足之地,向下缓缓飘去。 两边都是冰封绝壁,齐恬下降的速度又不快,渐渐的竟也不怎么怕了,还有心思左顾右盼觉察一番这深渊中的灵能情形。 也是没什么经验,又许久没经过正常地方了,她都没想到万一有什么厉害的妖兽可怎么办。 正飘着,忽然一道风刃自耳边刮过,齐恬吓了一跳,赶紧一个匿踪符施用起来,只当是有什么东西在攻击她,可饶是她匿了行踪,往下去,却是越来越密集狠厉的风刃迎面而来。 齐恬试着撑起了一个灵力罩,左闪右避还是中了几刀,也不知道是不是如今灵力太薄的缘故,连累得那灵力罩质量也堪忧,没两下就“啵”地一声碎了个干净。 幸好如今心诀厉害,赶紧又撑起一个,没飘两下,又碎了。 齐恬停了脚步,一较劲就想回高处去,哪知道这下头好似有一股极大的吸力,她往下时候靠这灵符还能控制一下速度,想反而往上却万万不能了。 “要糟!”齐恬心里有些发急,幸好如今她历经幻境得了个毛病,——越凶险的时候越冷静,心诀运转越无碍。人在闪电境中,心诀模拟着周围的灵能变化,渐渐发现谋一偏向上灵能特异,明显强过别处。 齐恬习惯使然,索性撑起灵力罩,发力往那灵能最强处飞去。 风刃愈密,天光渐远,齐恬越来越接近那处灵能强处,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东西,倒像半空中一块黑黢黢的烂魔芋。 这总不能是个门吧?齐恬拿不定主意了。 心念不定,脚下不停,眼看着就要越过这一处了,忽然识海中金光一闪,齐恬就觉得身子一倾,立时好像被什么东西从头到脚揉了一通似的,再睁眼时,又到了一处风和日丽的地方。 还没等她散出神识来看个究竟,忽然一个声音冲她喊道:“嚯!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齐恬吓了一跳,正不知该朝哪里回话,就见一个玉面大汉出现在了跟前。 大叔! 齐恬自来了这里,除了那位寿元将近忙着搞事的老爷子,见到的都是各样少年,知道这也是修界里清净仙身的特征之一。来了这稀奇古怪的地方,忽然见着一位大汉,这,这…… “我回来了?我回家了?这、这里是雪山?我,我,我不用当神仙了?我这也没有……就俩储物戒指,我能干点啥?送快递好不好?要不送外卖也行,不会洒出来……” “异界人?”那位好像能读出她的心思似的。 一听这称呼,齐恬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忙道:“晚辈不知道……呃……晚辈从外头冰川下来,遇着些风刃,然后,然后就忽然进了这里了……多有打搅,请前辈恕罪。” 那人皱起了眉头:“冰川?……你等我算一下。” 说着话手往半空里一抹,齐恬就看无数的星光自他手里落下,只悬浮在那里,金银蓝紫,幽光点点。再看他不知道动了什么,那些光点都乱转起来,他一会儿拨一下这边,一会儿定一下那边,好半天,才道:“这莫非是一个新门?可到底是生门还是死门呢?” 说着又转过来问齐恬:“你进了之前可看见了什么?” 齐恬没法说灵能强弱的事儿,只好道:“看到黑黢黢一团东西,还有周围都是极密集的风刃。” 那大汉又拨算了一会儿,忽然往那片光里头连连施了几个诀,那些光点便定住了,他回身对齐恬道:“走,你再带我出去看看,你一个练气六级的,怎么能不用令牌就打一个我都不知道的阵门里进来的……” 齐恬傻了,“前,前辈!” 大汉点点头:“这么喊倒也成。” 齐恬赶紧道:“您说什么?我练气六级?不、不是一、二级?” 大汉看了她一眼:“你是哪个门派的?怎么现在连这些都不教了?连自己是几级都不知道了……你自己升级的时候自己不知道数着点啊?!” 齐恬心说我倒是想数,我数什么啊! “别说这些没要紧的,赶紧跟我过来!” 这怎么能是没要紧的呢……齐恬都没来得及转完这个心思,就被一股大力给裹了出去,再睁眼时,却是一处小小花圃。 “是这里不是?你刚才从这里进来的?” 齐恬赶紧摇头,一边不太好意思地重复:“晚辈是从……从一处冰山……” “这里也有冰山呐!”说着话,齐恬脑海里就出现了一副极生动、跟真的似的全息实景图。 齐恬一下子就看到了这位所说的冰山,只不过是一个山头覆着点薄冰而已,便摇头道:“不是这里。” 话没说话,“唰”地一下,又到了另一处地方,这回是真在“冰山”上了,自己脑袋里照样出现了一副图,仍旧不是。 就这样,那前辈拎着她一路瞬移着去了不知道多少地方,起先还都是同冰山沾边的,到后来别说冰山,连块冰也没有的地方也非要齐恬确认一番。而齐恬脑子里则被塞满了各种全息图,一时消化不了,都快吐了。 又从一处满是灵植仙草的所在出来,前辈有几分怀疑地看着她:“你不是记错了吧?” 齐恬赶紧摇头:“没有,晚辈没有半句虚言。”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齐恬开始努力描绘她所经过的那个冰川的模样,幸好之前用神识探过,之后又一路在闪电境里,能说出来的东西可比光靠眼看耳闻多得多了。 这前辈也果然不是寻常人,在听齐恬一通说之后,忽然又往齐恬脑海里扔了一图,“可是这地方?” 齐恬忍着恶心,把那图细看了一遍,还真在边角上找到了那处山峰,特地转近了细看一番,才点头道:“对,就是这里。” 前辈眼睛闪着光,“可这下头就是一片谷地,哪里有什么深渊?” 齐恬迟疑着道:“可能是晚辈神识灵力有限,探不着底,所以明明底下是个谷地,也只当是有去无回的深渊了。” 前辈摇摇头:“或者……是一个法阵……” 说着话,又洒下一片星光,开始演算起来。 算了好一阵子,忽然笑道:“莫非这也是一道根脉所在?” 紧接着齐恬只觉身子一晃,又跟着这位连连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法阵,又腾云驾雾了一番,只觉脚下一定,扑面而来的寒气,再看时正是之前自己出石壁所站的地方。 她忍不住神识轻轻探了探背后的石壁,倒是没敢进入闪电境,怕万一触发了什么,自己就说不清了。 “可是这里?”大汉问道。 见齐恬点点头,那大汉便大笑起来,两手掐诀不止,齐恬半点都没看懂。 忽然他往那里盘腿一坐,扭头对齐恬道:“此乃一处天阵,我要好好参悟一番。小友真是天降的助力,喏,我也没什么东西可谢你的,这是一个修阵用的小玩意,你拿着玩吧。” 说着话,齐恬手里就多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盘子,齐恬赶紧谢过。 这位又道:“我要在这里呆上一阵子,未知小友意欲何往啊?” 齐恬道:“我想回念来城。” 这位听了皱了皱眉:“念来城?唔,莫非是哪个炼岛?”又道,“炼岛那地方有什么好待的,你既出来了,不如找个正经门派修行也好。” 齐恬心里还记挂着司徒佳和洛丰,自己这忽然被弄去了永暗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呢。加上自己稀里糊涂这一路,只有回去炼坊看过,她才能知道自己在永暗域里走的这么些年,到底等同外头过了多少日子,才能找着自己再出发的原点。 便先谢过了前辈的好意,又道:“晚辈还有至交好友在那里。” 这位点头道:“看来小友也是经历了一番奇遇……也罢,那你说一个你那里的地方,越大越详细越好,我好找。” 齐恬就把之前魔灵围城时候寒剑给的念来城图,和后来搜蛮草界时候的蛮草界图拿了出来。 前辈神识一扫,略停了一会儿,才道:“那些地方多半易出难进的,我只能把你送去边缘碎境处,恐怕会有几分风险,你真要回去?” 齐恬点点头。 这位叹了一声,又笑道:“小友道心不俗,今日我们结识一番,或者也有仙缘在,往后必定再会。那地方不甚好走的,待我再送小友几件东西。” 说着又摸出一个乾坤囊递给了齐恬,齐恬没有推辞,郑重谢过接了。 大汉这才道:“小友今日助我之事甚大,此时还难细说,待日后重逢了再叙不迟。如此且先别过,走了!” 一声走了,齐恬还没来得及拜别,人已经被卷入一团光晕中,再睁眼时,却又回到了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109.永冻域 这位大汉前辈给的乾坤袋里头有几件法器,齐恬先拿了其中一个像葱油饼模样的出来, 人正经名字叫“碎清逐星盘”, 能不受法阵影响指定方向。 齐恬脑海里还有一副前辈给的边角地图,神识探过, 与图上一对, 拿着葱油饼就上路了。 这里虽严寒,倒不至于要起灵力罩, 只灵力流转便能抵消寒意,齐恬走了一阵子, 便使了个法诀意图加快些速度。可惜空有一身莫名得来的灵力,却没有一个合用的法诀, 试了一阵子, 到底还是换成了灵符。 一边走着,齐恬一边感慨,尤其看到戒指里那粒藏在玉盒里的丹丸。老爷子当日嘱咐了, 让自己三级左右的时候吃下去, 再偷偷升到五级就可以过阵离开。 哪想到这一下子从二级就跳到了六级,这丹丸竟没用上。 “这回进了念来城, 万不能露了行迹。”想到这里,又去看戒指里的匿踪符, 幸好当日老爷子给指派的几件事儿都许遮掩踪迹, 这灵符是真没少给。 如此在这冰天雪地间走了许久, 还是如进来时候的样子, 若不是一路上有些冰原特有的灵植, 齐恬简直要怀疑是不是又进了那个连环的幻境。 一想起那个幻境,总觉的那大半辈子的奔波像做梦似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境中一日地上千年,若是那样,自己要找人打听洛丰和司徒佳都难了。这地方还没个子孙后代的,这俩人若在当时声名不显,过个千儿八百年,自己上哪儿找她们去?! 胡思乱想着,神识尽处忽然扫到有人迹,齐恬立马收回了神识,把身上灵符各样都细细检查了一遍,又扣了高阶符在手,才慢慢摸了过去。 要是能够,她真恨不得现身同这头一个碰面的“老乡”好好唠唠,可惜不能。 略近了,齐恬看到那一群大约有六七个人,衣饰相类,如今都捱在一个保护罩里头,似乎正在商议什么。 “看来我真是六级了……”所以自己觉着还可以忍受的寒气,层级低些的就要用上灵力罩了。 她悄悄接近了,听到那几人正在说话。 其中一个道:“到底是不是这条路?我们的辟谷丹和补灵丹都不多了,若是错了,恐怕连回都回不去!” 另一个道:“回去作什么?若是出不去,那就死在这里,也比回去强!” 那个道:“死……死?死这里,可就不受凌霄庇护了……” 余者都一声长叹,似乎事情十分棘手。 齐恬盼着他们多说几句,哪知道这几人眼见到了穷途末路,心中凄惶,一时都默默不语起来。 齐恬正等得无奈,终于又有一人先开口道:“他们俩探路也去了好一阵了,怎么还没回来?” 有人担心道:“不会遇上什么妖兽吧……” 另一个道:“别瞎担心了,咱们一路走来,何曾见过什么大的妖兽。再说他们俩都四级了,便是寻常妖兽遇着他们,也只有逃的份。” 倒是没人疑心那俩四级的会不会抛下他们先走了。 又默默了一阵子,坐在最边上的一个道:“好了,他们说那方向没错,让我们也都过去。” 几人闻言都精神一振,极有默契地换了两个人来撑灵力罩,仍聚在一起缓缓往前移动。 齐恬现在有些纠结了,到底是跟着这群人走好呢,还是往另一头去的好。既然他们说的“回去”,自然有可回的地方,倒是他们自己眼下走的路,还说不好能不能走通。 却是好奇害死猫,原地转了两圈,她还匿踪跟上了这群人。 似乎是灵力不够还是怎么的,他们只顾轮流撑起灵力罩,却没见施展旁的什么提速的功法,甚至连灵符都没人掏一个出来。 齐恬没法子,只好跟着慢慢磨。 走了好一阵子,前面才出现了他们说的“探路人”,齐恬神识一扫,人却傻在了那里。 那两个探路的,其中一个齐恬却是认识的,不仅认识,当日还为他很是伤感过一阵,——却是城里法诀铺的店家! 齐恬心里慌了:“这、这是都转世投胎了?我这一走走了几辈子了?……” 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管那几个脚程慢的人了,直一动符,就飘然落到了店家“转世”的身边。 “这也转得太像了……再说,再说他的爹娘应该不在这上头吧?这转世可又怎么个转法?”齐恬绕着圈围观了那人半日,心里确定了这绝对不是什么转世投胎的事儿,应该就是那店家“本尊”。 这就更不可思议了! 当日魔灵炼尸之事,齐恬明明看到念来城发布的遇害名单里有这位“老相识”,自己听了信儿还特地跑去确认过的,怎么现在人却在这里? “这里总不可能是地府吧?……”齐恬转头看看四周,心里疑惑着。 忽然又想起那炼尸事件之始,就是从明霞阁和太乙楼的两位四级修士开始的,自己作为知情人,晓得这个事情里只怕有许多误判,如今看来,事情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 店家确实是店家,那炼尸又是怎么回事?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他们这又是要去哪里? 若是以前的齐恬,说不得就要现身相认问个痛快了,现在的她学会了等,学会了不做方向预设的观察。 四级的两人没有起灵力罩,只等那几个到了跟前,才迎上去道:“在这边能动用的灵力似乎更多了些,应该就是这头没错了。” 护罩里头的几个都道谢:“有劳两位前辈了。” 俩人都摆手:“大家都是一路同行之人,说这些倒生分了。” 那些一路走来的人,好似消耗了不少气力,便就地歇息起来。 如今确定了方向,众人心里都轻松许多,甚至有点喜上眉梢的意思,闲话了几句,其中一个道:“我们这一走许多日子,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起什么疑心。” 店家摇摇头道:“这永冻域寒入骨髓不说,还封了灵力,每回回去换丹丸时,哪一次没被克扣?就那么点火炎丹,撑不住的人多了去了。又何曾见他们去寻回过哪个的尸首!横竖人进了这里头,就不算个人了,活了死了,他们才不会管那么多。” 另一个道:“就是,最多采药的人手不够了,便再编个什么瞎话儿捉一群进来,反正这里也没个父母兄弟,也没人会追根究底。” 这话却是挑起了众人心中怒意,一个头发黑得发蓝的修士咬牙道:“真是欺人太甚!我之前听说几位兄长遭了魔修的毒手,还四处联络人要去替你们报仇,哪想到这炼坊的人可比魔修厉害,我看,这魔修简直就是他们家养的,要他们出来就出来,让他们害谁就害谁!” 边上一个道:“正好闹得人心惶惶的时候,随便少了什么人,都只往魔修头上一按,去了旁人疑心,他们这里又能多些人白白做活儿!” 店家却笑道:“嘿,到底有没有这魔修还都两说着呢。我如今细想,这事儿怎么琢磨怎么像炼坊同几个世家的合谋。如今大家都知道了,只要升了五级,就能过了法阵离了这地方。从前大家都傻,看这所谓城,也大似国一般了。我们都是过仙门来的,只当这里就是仙界了。若不是那些先贤大能的札记传了出来,我们都不知道,这里竟是个囚牢! “从前大家都是争破头要去炼坊的,那里头丹丸管够,容易升级,外头虽自在,可谋生不易,升级更难。一块儿来的,做散修的能修到二级的功夫,进了坊里就能到三级。可自从得了先贤札记,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尤其原来那么些炼破脉丹的灵药,蛮草界里都有的! “这下好了,里头为了一颗破脉丹要暗算多少同门同级,外头的去蛮草界多打几个来回,说不定就能换上一粒。就这两年,多少从前在坊里的,为了快点升级都跑出来了。这么一来,那坊里做活儿的自然不够了,且关于外界的事情一传开,他们越发难骗人,立不定了。你想他们能坐以待毙? “只看这一回,我们多少三级四级的都叫他们给弄了进来,可见就是防着我们以身示范宣扬这些吧!” 那个蓝发修士听了这话,满脸的怒意,他道:“等我们出去了,一定要把他们的龌龊事儿昭告天下,叫世人都看清他们的嘴脸!” 方才同店家一起去探路的那位连连摇头:“此言差矣!若真这么做来,恐怕我们都活不过一个月。这回的劲儿也算白费了!” 边上一个修士点头道:“是了,我们千辛万苦的出去,头一个是要想法子保全自己,再好好修炼,尽早出了这里,才算万全。至于旁的人……前辈留下的石简早就被拓印了无数本,只要他们愿意,照着做去,自然不会被蒙蔽。” 余者几个都点头附和:“就是,这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那店家道:“或者有果然要好的,等自己能自保的时候,给留下个石简,仿造从前大德前辈的做法,倒算两全。” 那几个都道:“那得等自己能到五级再说了。要不然只在这念来城里,一旦露了行迹,恐怕终究逃不脱他们的魔爪。” 一个道:“是啊,刚好这地方做活的人是多多益善,下回咱们可没这么好运气了,能逢着云门开。” 那蓝发修士问道:“说起这个来,这里只种了那一味灵植,种了那许多,遍布了整个冰原,就这还说不够,日日催逼我们。且这味药我竟从没在什么书上见过,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居然需要这许多!” 店家笑了笑,慢慢道:“我也想这个事儿了,我现在料着……这东西恐怕是炼生灵丹的要紧材料。” 另一个四级的眼睛一眯:“是了,我听说太乙楼明霞阁那几家,虽然也炼生灵丹,但是有几样材料却非从炼坊拿不可……对了,太对了!也只能是炼生灵丹的了!怪不得这样丧天良的事儿也要做了!” 边上一个人递过一截枝子来,道:“我也稀奇这个,还拿来一点。” 几个都笑起来,原来人人都“藏了一手”。 110.消失的鬼域 他们说着各自偷拿出来的灵植,齐恬在旁也使了神灵法去探看, 听说这东西是炼生灵丹所用, 许多事儿一下子在她心里串了起来,也更起了兴趣。 一探之下, 她心里又是一动, 因她发现这灵植的灵气,与她当日偷偷收进戒指的那包长明永辉屑有些相似。那长明永辉屑用神灵法探时, 她看出其中混合了几样灵植,以她在药库里“阅药无数”的经验来看, 其中有两样并不是药库里收着的东西。 之前在生灵房里炼丹的时候,这长明永辉屑都是剑阁送过来的, 按着炼坊前辈们的说法, 这东西要紧在配比和炮制,至于所用灵植,其实也是一般之物。如今看来, 这话恐怕不真。 现在她知道了, 这其中一味出自永冻域,那么很显然, 另一种,恐怕就出在永暗域了。到底是不是如此, 她一边好奇想要去查探一番, 一边又觉着事情终究与自己无关, 不如早点离了这里完事。 正犹豫时候, 听得那几人道:“按着玉简里所言, 从这里往前,就到了鬼门关了。到时候大家都跟紧了,切忌随意走动,若一不小心进了那鬼域,就真是白忙活一场了!” 众人都点头,不放心似的相互叮嘱着,那蓝发修者叹道:“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辈,在那冰原上留下了这玉简,如今看来他所言样样都中,也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脱逃成功……” 这一句问的是前人,又何尝不是替自己担心。 齐恬这下明白了,看来他们是在冰原上做活儿的时候得了东西,才能一路摸到这里来。她忽然又想起了老爷子,看来想把这地方搅个天翻地覆的还不止他一个。 许是心里更有底了,再往前走时众人的速度都快起来。等又过一阵,冰雪倏然而退,寒意顿减,几个层级低的也不再用灵力罩了,加上灵气运转更顺,这走得就更快了。 齐恬一直跟着他们,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一些事情。如今她心里也笃定得很了,这店家都还活得好好的,可见自己没走多久,想必司徒佳和洛丰都还在念来城里待着,自己找去就是。刚好这几人有大能指点在手,自己跟着走,或许能早点从这里出去。 过了一处山隙,这群人越发慎重起来,连行路的队形都变了,两个四级的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余者在中间结成了梅花阵,顶中间一人则一直念念有词,齐恬听出他是在念一则口诀。 这下闹得齐恬心里也没底了,万一自己一个大前辈,跟着一群小辈们走,结果掉进了鬼域里…… 可她又不能开口问自己站哪儿合适,只好定在闪电境里,细查周边的灵能变化。 眼前几人如临大敌战战兢兢,可是就齐恬灵能所感,这四周围除了实在荒凉点,并没有什么危险。她又用神识往更远处探看,仍旧没见什么堪称“鬼域”的东西,心里生出疑惑来。 “好像……好像还行?……”想必这群人里也有用神识探了的,便出言问道。 几人脚下不停,走在最后的那个四级修士道:“据玉简上所言,此处只这一道可走,稍有偏差,就会踏入鬼域。那鬼域是一处光阴撕裂处,天地颠倒,进了里头就别想再出来了。” “也许本是一处极厉害的法阵?会不会经年日久,如今这法阵……坏了?” “总是小心些的好,咱们神识灵力对有限,看出来的‘平安’,未必是真的‘平安’!” “你说的很是,还是照着口诀走吧。”停了一会儿,又道,“只是不知道这还要走多久?如今灵力能用了,没有厉害的妖兽倒还能应付,只是辟谷丹恐怕差了太多……” 这话说得另一人也叹:“哪想到这最不值钱的东西如今倒最金贵了。” 这时候齐恬正在纠结,眼前她神识所见,远处一片空茫,好似到了天涯海角;可境中却分明觉察到一阵阵越来越明显的灵能波动,按着她的经验,那里就该是一个“门”。她想打那边过去看看,可是这么一来,只怕再出来就赶不上这群人了。 耳听得他们的担忧,她心里打定了主意,揣度着他们的路径,向前去了一段,往半空里放了一物,自己便转身朝那灵能波动之处去了。 她这会儿是灌注了灵力走的,虽没有什么法诀,也比她从前快了不知道多少。也是稀奇,就自己所见,体内的灵力明明是减少了,怎么倒升了六级呢?总不是越往上灵力越少的吧? 狐疑着前行,走了没多远,便迈不开步了。四周围都是空茫茫一片,不黑不白的样儿,也没见什么阻挡,可就是走不了了。 齐恬摸索着到了灵能波动最强的地方,深吸了口气,心里起念:“过去。” 识海中那金瓜子一闪,再睁眼果然就换了地方。 只是齐恬又傻在那里了。 眼前分明就是自己被弃于偏远的“永暗域”。可是念来城两处流放地分明离得甚远,什么时候搬来做邻居了?自己刚刚明明是同从永冻域出逃的人在一起的…… 再回身去感受,那灵能波动处仍在,只是略移动了地方,看来这“门”还是个“移动门”。 本来受缚的神识,如今却运转无滞,之前在这域中便如死蛇一般的灵力这会儿也活泼得很。地方还是这个地方,只是回来的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齐恬心里有些唏嘘。 忽然她想到了,那几个人所说的“鬼域”是不是就是她从前进去流浪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神识无碍,大概辨别着方向,她发力往之前自己历经生死的地方奔去。到了那里,却见有几个人守着一片区域,半空里还悬着几个颜色各异的阵盘。 “是他们给弄没了的?”齐恬狐疑着绕过几人,见那几个阵盘并没有开启,便小心地往自己当日见着“光隙”的地方去。 可是并没有光隙,什么也没有,再往深里走,就是同方才一样的一片空茫。 一头雾水的齐恬掉转回头,听到那几个守着阵盘的修士在闲话。 一个道:“怎么离乱境突然没了?……这几千几万年的东西了,还能说没就没了?……” 另一个道:“是啊,太奇怪了……也不知道之前扔里头的人都去哪儿了。” “你怕什么,反正肯定活不了了,你还怕他们回来跟咱们寻仇么?!” 齐恬没有再往下听,她如今几乎能确定他们嘴里说的离乱境就是当日自己进的“幻境”,同那永冻域所谓的鬼域恐怕是一个地方。只是这两个流放地明明相隔甚远,没想到中间却是隔了这么个东西。 至于这离乱境怎么就没了……她不由得看向了自己识海里的葵花籽,她总觉的这东西恐怕同这事儿有些干系。 所幸现在自己好好的,这解不开的迷就让别人头痛去吧,她还是赶紧去念来城要紧。如今自己是六级的能耐,司徒佳和洛丰便是不到五级,自己也能带了她们出去。 到了外头就能自由自在了! ——如今她满心里,似乎认定了这念来城之外就是真仙境了一般,却是忘了自己当日过仙门的时候了。 换了张高阶匿踪符,灵力灌注,没多久,她就到了当日自己被传送过来的地方。 “快来个人回城里去,让我搭个顺风车!” 寻常这地方可真没什么人有事需要往外头去的,今天倒让她赶上了。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焦躁地催着人:“快些再去催催,我这上去打听消息,总要有个说头。没这药渣子,让我拿什么由头上去?!” 另一个道:“已经去催了,现在新的炮制法,多加了几样东西,就费事许多。您再等等,别那么着急!” 那人道:“我能不着急么?!这海虹儿都让剑阁的人带走了!这事儿扯出来,我们身上也不干净!我得赶紧先把咱们摘出来才好。” 齐恬听说海虹儿的名字,心里一惊,她不是应该在永冻域的么?怎么来这里了……还被剑阁的人带走了?看来这岩驹跟钟显关系挺铁啊,替他照顾的海虹儿吧…… 所以自己被扔去那离乱阵,是海虹儿的主意?她这气性可够大的……这么些年了还这么记仇呢…… 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那管事的骂道:“这两个不能放一块儿!那袋子上不是都标记好了么?这生灵房里用的和玉炉殿里用的可不一样!要是这上头出了岔子,你们几个当心让人拿去炼魂!” 刚拿了东西来的几人都吓着了,赶紧把里头一小袋一小袋的灵药拿出来分开装。 这边的人嘴里还解释:“这两天出了太多事儿,顶上来的都是生手,加上着急……您骂的对,我这就说他们去!” 另一个道:“听前辈们说,从前这俩用的都差不多的,现在这生灵房的炮制越来越复杂,偏他们要的量也大,我们这里很该多加两个人手才是……” 齐恬一边听他们说,一边用神灵法去探,发现他们所说的药渣子,正是那神秘的长明永辉屑。 这东西分明是生在暗无天日和千年冰封的地方,却取个长明永辉的名字,也不知是何道理。 管事的道:“这生灵房出的丹丸都是卖在城里的,那玉炉殿的可不是,自然不一样,哪有那么多话说!” 齐恬听他如此说来,赶紧从还没分装的里头两样都各自取了一点,这两样丹丸她都知道炼程的,配料明面上看着都是一样的,看来关窍在炮制这里,待她留着往后好好研究一番。 等这位管事的清点过了东西,又拿了几样法器一一验过无误,才匆匆提了储物袋过阵往炼坊送去。齐恬就跟个鬼似的贴在他身后一路过阵,倒也挺顺利。 只是这位是送东西去的,出来的法阵不在森罗殿,却在剑阁的后苑。 那里专门有人等着他,齐恬一看寒剑在那里站着,心里就是一惊,又看边上还站着桐江,越发小心起来。 这里管事的把东西恭恭敬敬递了过去,寒剑站着没动,桐江神识细看了一番,点点头道:“可以。” 管事的松了口气,便跟着边上的侍者出去了,想必是要找熟识的人去打听一下消息。 这里桐江与寒剑感慨:“还是城主的主意高明,破脉丹是防不住了,索性从生灵丹下手,真是釜底抽薪。” 寒剑道:“还有一些失窃的长明永辉屑,不追回来终究是个隐患。” 桐江点头道:“只等司徒佳传回那些人在问心境中的记录,便都知道了。” 寒剑也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这里你先看着,那头还正等着我,得了你的传信我才过来的。” 桐江笑道:“这才是根本大事,我一个人怕不周全。” 寒剑便道:“如今都验过了,太乙楼那些来要货的,先拖他们一阵子,等他们的旧年存货都用完了再说不迟。” 这里桐江答应着,寒剑便一转身不见了踪影。 111.死不起 齐恬听寒剑与桐江的对话,只觉身上发冷, 虽一早知道这地方是圈人做活儿的, 可也没想到能到这样地步。 难怪说起升级总是没个准谱,说好的生灵丹吃够了就能升, 可又一大把被卡在一二级上直到寿元耗尽的;这回外头散布的玉简里虽有破脉丹的丹方, 可是燃灵鬼焰竹、破冥花这样的灵药这里根本没有,所以能炼出来的都只是初阶的丹药。 那初阶的破脉丹只对四级以下的有用, 因此这两年确实多了许多三级四级的修士,而能上五级的, 除非得了燃灵鬼焰竹,其他还真没听说过。可即便如此, 这念来城也容不了。 也是, 这等级低的好控制,心也没那么大,若是城里有一两成的人能到四级, 那只怕如今许多事儿就行不通了。念来城里那许多灵植园、炼坊, 需要的是一二级的劳动力,而不是三四级一心想要造反的大前辈。 原本齐恬打算在离开之前, 去蛮草界找个适当的地方把老爷子留的灵药种上,或者到时候有谁得了, 就能炼出中阶破脉丹来, 助他破阶升到五级好离开这里。 如今看来却都不用了, 他们已经在生灵丹上做了手脚, 那之前破脉丹的方子只怕就没用了。 真是“釜底抽薪”。 齐恬心里不忿, 可思来想去自己竟做不了什么。之前只是依照老爷子的指示做些零碎事情,如今打心里要同念来城对上,才切身体会到这个对手的强大和可怕。想想他们之前闹出来的“魔灵围城”和“炼尸”等事故,自己要贸然行事,只怕就是下一个被消灭的“魔灵”了。 想了又想,索性把老爷子留给自己的那些玉简都用石简复制了一些,往城里四处散了个遍,才匿踪回来去找司徒佳。 留丹丸留灵植都不如留玉简好,“知识就是力量啊……” 她没有在石简里提生灵丹的事儿,自己这就要走了,若提了这个,事情一旦闹出来,不知道这念来城又要出什么主意,还不如就这样。若是有人能照着无用经里头说的法子勤练,到时候得了自有天灵,自然不用再服食那些丹丸,便也脱了城里的算计。 ——她想得倒好,却忘了自己当日都嫌弃引灵太慢很是搁置了一阵子,更何况那些不是黯玄令、没有如她这般被“逼上绝路”的人呢? 现在这念来城,在齐恬心里就是个烂泥塘,她只想尽快离了这里,去真正的仙界呼吸新鲜空气。 “先去找司徒佳,好打商量……然后直接带了洛丰走!”她知道洛丰胆小犹豫,怕她这里又让人钻了空子,便先如此安排下了。 ——要说如今她可真是横行无忌了,早知道这些匿踪符这般厉害,自己一早就该四处溜达个遍才好!不过现在胆气壮是因为等级高了,果然人要从容还是得有真本事呐! 感慨着进了森罗殿,三两下寻着了司徒佳,明明急着要走的,却被幻境里的“戏”吸引住了。 原来这幻境是这样用法的,原来人家的幻境这样有意思!居然看得津津有味起来,哪里还有一点要做大事的紧张感! 好几次,她都差点开口跟司徒佳唠嗑,想就刚看到的东西闲话几句,幸好及时醒悟过来,忍住了嘴。 直到看到乐蕴的那段往事,她心里就止不住地开始往洛丰身上想,越想越觉得那呆子恐怕被寒剑毁得差不多了,她可没乐蕴机灵啊。赶紧赶紧,先救出来要紧。 只看司徒佳的面色,就知道司徒佳也想到这上头去了,便赶紧丢了一石简过去,自己先往剑阁里头找人去。 起初还有点担心剑阁这样的重地,会不会有什么高明的法阵机关,说不定就是连筑基修士都过不了的那种。幸好没有。这念来城终究是个做买卖的地方,什么东西都得讲究个性价比,用对付筑基修士的法阵来对付练气三级的就太划不来了。 眼看着洛丰在外头乱跑,听了几句知道这家伙是在等自己消息,齐恬笑起来,在她往回走的时候偷偷用神识传了句话予她,结果这呆子听了吓了一跳,居然自己绊着了自己,差点没摔个狗啃屎! 等她借羞生事打发了人,就径直开口同看不见的齐恬说起话来,齐恬还谨慎点用的神识同她讲,她倒胆子大得混不吝了。 齐恬还担心一说让她跟自己走,她会不会犹豫,没想到洛丰丁点没往心里去,随口答应了,只管死活要齐恬现身让她好好瞧瞧,闹得齐恬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之后等她回去略收拾了一下,司徒佳就也来了剑阁,三人二话不说出了炼坊,就直奔齐恬说的荒巷子去。 三人一路隐身,司徒佳和洛丰都有许多事儿想问齐恬,可惜不是时候。齐恬只简单说了两句这念来城的血泪工厂本质,便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一会儿我带你们离开。” 俩人都没犹豫地答应着,灌注灵力,没多会儿就到了荒巷子。 齐恬远远神识探见那法阵被掩埋在一堆废墟中,用灵力试了试,发现里头有些地方的阵纹暗着,知道估计是上一回老爷子跟寒剑开打的时候给弄坏了。 本来她是打算从这里走比较不引人注目,且老爷子跟她说过,这法阵出去就在仙城里,不像另外那几个,出去都在念来城在外头的办事之地。可如今这法阵坏了,那就只能去闯那边的阵了…… 等一下,她忽然想起来之前那位大汉前辈的所赠之物,似乎说是可以用来修阵的? 她把那晶莹剔透的小盘子拿了出来,先缓缓往里头注入了灵力试试,果然那小盘子就滴溜溜转起来,同时生出许多极细的线,往那废墟下的法阵连去。这些细线在法阵里按着某些规则四下游动,每到了灰暗的地方就会稍作停留,等流过后,那段便也跟着点亮了。只是那些小细线本身的颜色也随之暗淡了几分。 齐恬屏息等待,就怕那些小细线都灭了法阵还没修好,那可就糟了。 幸好幸好,还剩下几缕淡淡的细线飞回了盘子,那个法阵的阵纹已经都亮了起来。 “好了。”齐恬对二人道。 一边稳定了一下境界,感知着法阵的灵能波动,一边拿出五百灵石来准备付买路钱。刚布了一两百的当儿,忽然识海中的金瓜子一闪,法阵启动,三人就被齐齐传送了出去。 “我的钱!”齐恬心里那个恨,早知道你还能干这个,我就不放那些灵石了啊!一百多快两百的灵石!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那是……! 识海的金瓜子才不知道她在鬼叫咆哮些什么。 三人出来之地,却是一个极净白的圆盘,一头连着一条几乎与这盘子等宽的路,看路那头有一极高大的门。 正要商议怎么办好,就听得半空里一个声儿道:“匿着踪做什么?鬼头鬼脑的!” 三人都吓了一跳,齐恬想起老爷子说过这匿踪符只能骗骗筑基以下的修士,想是遇到筑基的大前辈了?撤了符,就看这圆盘边上浮着一块岩石,上头正端坐着一人。 齐恬一眼看去,发现对方只五级而已,心里就有些纳闷了。 那人看她们一眼,直接道:“令牌!” 三人对视一眼,齐恬拉住了洛丰想要把她在念来城的令牌递上去的手,问道:“不知您说的是什么令牌?” 那位见齐恬的等级比自己高,语气稍稍缓和了一点:“自然是说凌霄令了,还能是什么令牌。” 齐恬摇头:“我们没有什么凌霄令。”说着话把自己的黯玄令拿出来道,“只有这个。” 那人点点头:“你们不是来办事的?你们是头一回出炼岛吧?” 洛丰和司徒佳都不知道什么是炼岛,齐恬听那位前辈提起过,便点头道:“是的,我们是头一回出来。” 那位便道:“那就办一下凌霄令吧。你们从炼岛一出来,就不受凌霄庇护了,得重新办一个凌霄令。” 齐恬道:“请问这个凌霄令怎么个办法?” 那位拿了个阵盘出来,听齐恬这么问了,便道:“你们留个魂记,再一人交一千灵石就成了。” 齐恬牙差点掉出来:“啥?一千灵石?” 那位点点头没说话。 齐恬倒抽一口凉气:“这个……能不办么?” 那位挺痛快:“成啊,办不办随你们自己。不过不办可就不受凌霄庇护了。” 齐恬听说不是强买强卖的,心里就高兴了,只是见这人口口声声不受凌霄庇护,加上在炼岛的时候也老听人说这么一句,便索性仗着新来的身份问道:“还想跟您请教一下,什么叫不受凌霄庇护啊?” 那人一笑:“难怪舍不得灵石呢,原是不知道这个。你们既然能出炼岛,难道没人给你们讲过这个?不受凌霄庇护,便是一旦陨落,神魂不受凌霄的护佑,若让鬼修遇着了,多半就给捉走修炼去了,耽误转世投胎。一个不好被炼得太过,真当神魂俱灭了,那就不晓得多少年月才能再聚为灵了……” 齐恬听了咂了咂嘴,不晓得说什么好。毕竟在她的思想里,一死万事休,死了死了,死了就什么都了了。万没有想到这里技术已经发达到连死了都不得安生的境地了。 不会是哄人的吧?她心里又有些犹豫。 想了想道:“原来如此,多谢指教。不过我们从炼岛出来,身上没有那么些灵石,不知道等往后攒够了能不能再来这里办理?” 那人点点头道:“看来是逃出来的?嘿,你们也不消着急,炼岛的规矩,凡出来了就不能再追究的,你们这也算逃出生天了。不过这外头可不是你们炼岛里头那样的太平世界……你们那凌霄令的灵石,最好快点攒出来。我这里只管刚到的人办理,以后要办,就去归元寺了。又或者实在没钱,偏不凑巧又死了,七日之内把尸身送去客居谷,先交点钱也能庇护一阵子的。” 这三人刚刚打魔窟里出来,就被叮咛了一大堆“死法”,也真是吉利得很了。 别过那人,也没见再做个什么身份登记,三人就经了那大路往城里去。 一边走,齐恬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死不起啊,真心死不起……” 112.云门浮岛 本来司徒佳憋了一肚子话要问的,这会儿忽然都变得无关紧要了。——那炼岛里的已经是如烟往事, 眼前却是个死都死不起的地方!再说齐恬如何逃出来的如何升了级的, 又有什么意思。 还是洛丰先开的口:“咱们那时候,也是一块儿出的仙门, 站在那路边等车, 我还想着,不知道这仙界是什么模样呢……” 一句话把齐恬和司徒佳的心思也勾了起来, 回想一回,不由一叹。 司徒佳道:“真是到哪儿都不是容易的日子。” 齐恬则道:“炼岛虽事儿多些, 也比一直吃渣滓丸解馋的好,这里若不好, 咱们就再去别的地方!世上总不会连一个好地方都没有吧!” 司徒佳这才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我在外头得着消息都快急死了, 眼瞎去找了几趟万霞,她推说有伤见不得人,我才去找了洛丰。”说着便把那一阵子里里外外的事儿大概说了一遍, 又道, “你这都出来了,那边还布着阵等着接你呢!” 齐恬这才知道那地方半空里的阵盘竟是为自己来的, 便捡着大概把自己的遭遇也说了一回。没提脑海里金瓜子和碰见的前辈的事儿,只说自己转了许多境, 一路引灵又吃丹丸, 在一个境里头跌了出来, 便成这样了。 还待细说时, 洛丰出声拦住了她:“别再说了, 我怕又让什么人听了去。上回就是,要不是我,他们也寻不上你的事儿。” 齐恬笑了:“你傻了不是?他们想要寻我的事儿,便是没有你,他们自己还不会编一个?实在不成,我这一个小小异界人,指个什么事儿给弄没了,只说让妖兽还是魔灵给杀了,又有哪个能去探个真假?!” 洛丰还是道:“总之往后还是别说太多事儿了。尤其,尤其又到了更大的地方了,有能耐的人也更多了,更要小心才对。” 司徒佳看看洛丰,齐恬笑:“这是吓破胆了!” 一边说着一边往那大门走,齐恬忍不住道:“只看这门就不凡,你看,就跟会动似的!” 司徒佳道:“不是会动似的,是本就会动……” 三人细看,只见那“门”似乎是一团团云聚集而成,那云朵上下翻飞着,看着就不那么稳当似的。 “也不知道进了这门,又是什么样的日子了……”齐恬一叹。 她是想起了当日仙灵坊的大门,还有那阔无边界的仙门,再到眼前这“门”,真是过了一重又一重,她是变了一回又一回,只是都那么稀里糊涂的,回头再看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成这样的,自己都说不明白。 ——原来我连经过的事儿都看不明白,又去担心什么看不见的事儿…… 司徒佳和洛丰想必也心有所思,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只灌注灵力往那边慢慢走着。如今司徒佳的灵力层级最低,洛丰明明已经三级了,可速度居然同司徒佳差不多,倒是齐恬得一路压着点儿自己。 见司徒佳看她,洛丰便道:“我突然破阶,是因为那妖珠的力道,不过到底没什么根基,恐怕在这上头要多磨许多时日,什么时候能升四级,就只能看天了。” 这话说得齐恬和司徒佳越发疑心寒剑对她使了手段,只是事已至此,洛丰又不是个经得住事儿的,如果挑明了,只怕她心里忧郁更甚,对自身修行也不是好事,便都按下没提。 走到了门前,洛丰皱了眉:“这也没个墙,单要这一门有何用场……” 那云门耸立如山,只两边并没有接上围墙,简直不知道这门存在的意义。 齐恬如今时时定在境中,到哪儿都在引灵入体,好在如今的小闪电又回归正常了,不是当日那蓝汪汪紫莹莹的诡异小东西。她在那里一站,便感觉到了这门和它附近的灵能波动,便道:“这恐怕是一个法阵。” 司徒佳了然道:“是了,又不是我们下头,只用个高墙厚垛防人,在这地方,墙还有什么用?想必是个法阵了。” 洛丰听了也点头,三个人又在门边上磨叽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人进出,司徒佳笑道:“怕了怎的?进去吧。” 齐恬一笑,迈步走在了前头,洛丰回头看了看来时的圆盘,到底低了头跟在了司徒佳身后,也往那门里走去。 这“门”跟前是一片灰白,并不能瞧见什么“城内”的景象,直几步从里头穿过,才眼前忽然一亮。 三人目瞪口呆看着半空里悬着的偌大浮岛,以及底下的苍茫林原,——这哪里是一个“城”该有的样子?市中心呢?大广场呢?商业区店铺街呢? “所以念来城也是个城……”洛丰喃喃道。 齐恬则看着上头那浮岛发呆:“是不是得上去啊?” 司徒佳皱眉:“能上去么?”她如今只二级的能耐,实在没什么自信。 眼前也没什么路,也是,都修界的人了,要什么路?!御剑飞行来不了,水上漂草上飞总可以的吧? “这要有个能灌灌子的地方就好了……”洛丰犯愁地嘀咕。 正说话,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队人马,大概有个十来个人,齐恬一眼扫过去,只领头的一个五级的,余下的都是四级的。 那几个人都不知道打哪儿出来的,都各自站在或树枝或小船样的东西上,半空里一路疾驰而来。 齐恬正想着伸手拦人在这儿犯不犯忌讳,几个人忽然在离她们不远处停了下来。 “新来的?”这话却不是问她们的。 “嗯,看着像炼岛上出来的。” “这是带小辈出来见世面的吧……” “算了,炼岛上出来的能有什么油水,走吧!”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一群人自她们身边一掠而过,连句话都没同她们说。 齐恬道:“他们方才什么意思?怎么听着像是打劫的挑人下手呢?!” 洛丰吐舌头笑:“幸好没看上我们。” 司徒佳忽然怪叫一声:“我的储物袋!” 她一身家当都在身边两个储物袋里,一个挂在腰间的,方才还在,这会儿就没影儿了。 “好快的手法……”齐恬挺惊讶。 “这,这前辈不是不能对晚辈动手的么?!”洛丰都急了。 “是不能动手打,但、但没说不能动手偷东西啊……”齐恬强行解释。 司徒佳垂头丧气:“看来那人说的没错了,这地方何止不太平,简直是盗贼横行!” 齐恬深吸一口气:“赶紧走吧,既有这样的手法,自然也定有能防范此法的东西。咱们得尽快适应这里才行了。” 司徒佳眉头拧得更紧了,不说别的,只她这层级就没法弄。要是这么巧取豪夺的,自己一个练气二级的,不是勤等着受欺负么?! 往前没走几步,半空里又飘来一辆车,说是车都难为它了,毕竟没个轮子,只一个车架子的样儿。边上坐着一个一脸淡漠的少年,看看她们三个道:“买乘器不买?” 齐恬问:“能乘了飞那上头去么?”说着就指了指浮岛。 那少年一脸不解:“上哪儿去都行啊。” 齐恬便问:“怎么卖的?” 冷淡少年道:“低阶的三块灵石,中阶的十块,高阶的一百。” 齐恬又问:“低阶的能飞上那里么?”手还指着浮岛。 少年不耐烦了:“哪个都能啊,不过快点慢点的事儿。” 齐恬点点头:“那给我来三个。”说完了又想起来,忙问,“这……这一个只能坐一人么?” 少年翻了个白眼:“你还想乘几个?想多坐人你买浮堡去啊,带着帮派周游四海都行了。” 齐恬取出九块灵石来,正要递过去,只觉得手上一空,又多了三片羽毛似的东西。 刚想再问两句这里的事情,一抬头,那少年连他那车架子都早没影儿了。齐恬心里犯了嘀咕:“跑那么快,不会是坑人的吧……” “童叟无欺!”那车架忽然从她们后头显了形,少年冷着脸丢下这一句,才又不见了踪影。 齐恬乐了:“还挺有意思。” 洛丰一脸愁容:“这里怎么什么东西都这么古怪?……” 司徒佳问齐恬:“这东西怎么用?” 齐恬递给了她一只:“有法诀,你神识探一下就成了。”说着又递了一只给洛丰。 三人都使了法诀,那羽毛就刷一下变大了,也没多大,比a4纸略大一点。 齐恬看了一眼,接着在那里掐诀,只那羽毛没动弹,她便又一阵猛掐,嘴里还嘟囔着:“大,大,大……” 司徒佳看不下去了:“干嘛呢?要变回去不是这路法诀了。” 齐恬道:“没想变回去。这也太小了,就够站两只脚的。我看能不能再变大点儿……好家伙,三块灵石呢,就这么个东西……” 她一说这话,洛丰赶紧抬头四下看,就怕那卖东西的人又出来。 到底是不能再变了,三人先后上了这羽毛乘器,在极低的地方来回飞了几下,自觉使顺了,才约着一块儿往那浮岛上飞去。 在炼岛上她们也坐过飞鸢符船,不过可没飞过这么高,尤其底下一片片密林高山,这乘器又窄,没个能把扶的地方,真有点吓人。 齐恬都是掉下过风刃深渊的人了,这都是小意思,还有闲心同司徒佳搭话:“这也不慢了,比飞鸢不知道快了多少了……” 正说着,边上“刷刷”过去几个一样乘着乘器的人,只是人家那不是船就是车的,齐恬看了吸吸鼻子不说话了。 紧接着,一块上头生着鲜花巨木的大石头从她们头顶掠过,上头似乎有人,只是速度太快了,神识都差点追不上,只隐约听到几缕丝竹之声。 “这地方,没钱肯定很难过。”齐恬下了结论。 113.浮华世界 明明挺快不过齐恬现在已经觉得很慢地到了浮岛边上,好似一股力引着, 乘器就往一片平缓开阔处落去。 之前在半空里, 凭她们怎么使劲,也看不清浮岛上的情形, 总像隔了浓雾厚云似的。这一落下来, 才看清岛上景象。 如今她们所站的地方,就开阔得不着边际一般, 地上满铺着雕花金砖,细看似乎都有细细光流在其间游动, 远处漫天浮着各样屋宇楼台,还有更上层云雾间隐隐露出岩崖飞瀑, 莫非是真仙的住处? 再看边上满是奇装异服之人来来往往, 有裙绿如络丝之翼,有宽袍炫彩蝶之纹,还有通个光圆圆好似个茄子, 或者层红层白摞堆下来恰是块五花肉;更别说眼耳口鼻脖颈腰腕胸前背后无穷无尽的诡异饰物, 直衬得齐恬三个好似山花堆里的几只灰蚂蚱。 “真是成何体统!”齐恬朝司徒佳挤眉弄眼,要知道在她们的来处, 只有“朴质素淡”才是近神近真的,哪想到这真正飞来游去的仙界反而是这样骚气冲天。 边上不停有人落下, 转身就匆忙离去了, 似乎这地方是不许在空中乱飞的, 那上头那些仙岛琼楼又有如何上去?齐恬心里纳闷。 “这里好像没有向导……”洛丰轻轻道。 齐恬本来也打算着是不是能有什么向导样的人物过来给带带路, 大不了花几个钱, 结果什么都没有。这地方好像特别没组织没纪律的样儿,人人都只顾着自己。 “是不是得先找个地方落脚?”齐恬想起了自己刚来这里时入住的“近真”客栈。 只是神识扫了一圈,也没见客栈这种东西。 转眼天渐渐黑了下来,可对这些靠神识过日子的人来说,白天黑夜根本没什么区别。岛上照样热闹非凡,人来人往,一个个行色匆匆的。 三人商量了几句,不敢贸然行事,齐恬便拦下了一个看着与自己一般层级的修士,问起这里的情形。 那人听说她们是新到此处的,便一指她们方才落地处的边上道:“那边就是大市的甲口,同别处一样的。”说了这话便顾自己去了,也不管齐恬她们听没听懂。 司徒佳道:“别人也不知道我们是刚从那什么也不知道的地方出来的,还是自己过去瞧瞧吧。” 齐恬忽然道:“你还有东西没有?” 司徒佳道:“要紧的东西我都放在另一个袋儿里了,幸好还在。” 齐恬一伸手:“给我,我替你收着。” 司徒佳便果然把一个暗紫色的储物袋递给了她,齐恬一握手,东西就收起来了,这才道:“走吧。” 这金砖漫地的“停车场”边上,立着一排雪雪白的插天柱子,每两根柱子中间,都凌空滚着一个圆球,那球裹在焰中,焰色各不相同。 三人走到跟前,只见许多人在其间进出,不少打这里出来又从那边进去的。 也不消问人了,这颜色想必是按着业务分的,三人都不用合计,就先往那滚着青绿色焰球的柱子间走去。 从那两根柱子间一迈过去,就进了一处极阔朗的所在。此时外头已然天黑,可里头的天顶上却是碧蓝的天空,整屋郎朗天光,非是寻常灯烛所及。 这地方也实在太大了,齐恬心里估摸着,拢共恐怕得有十几个足球场的大小。虽是进了“屋里”,可实在没有什么“进屋”的感觉。 幸好有神识,一看,这近边上贴底站着一溜的铺子,上头各色标注,略扫一眼,大概分了丹丸和药材两大类,大类下又细分小类,各有铺子。 这些铺子只占了极小的地方,若要作比,大概就如鸡蛋的蛋壳仿佛,中间那么大的地方都空着,不见任何陈设,只许多人来往驻足,热闹非凡。 齐恬凝神,只觉上下都灵能波动强烈,便用神识往上头探去。 神识刚沾上天顶,就“见”到分门别类的大串货物信息,都是“待售”的东西,光各样鲜药就得数万种,更遑论分部炮制过的药材。每一样后头都跟着数量和标价,只见这些数字都飞快变化着,莫名让齐恬有一种“大抢购”的感觉。 她只大概扫了一下,并未细看,又收了神识往地上探,一样沾地即见连串的数字,只是这里都是求购的。 别的她也不懂,就捡着丹丸和药材看了下,发现生灵丹在这里分了许多种,只并没有三十六分丹这样的东西,最小的就是小生灵丹了。在生灵丹元丹之后就是精丹,又有三精丹、五精丹等分。再看别的丹丸,后头也都是几精丹的标目,随着精数的递增,那价儿也是翻着跟头往上涨。 再看生灵丹的价格,小生灵丹二百灵石一瓶,生灵丹元丹才三百一瓶。 “那地方果然是个吸人血的鬼窟啊!” 在炼岛,小生灵丹是七百灵石一瓶的,还不是一直有货,元丹更少见了,想必得千把块灵石才够,比这里足足贵了三倍多!而刚过仙门的练气一级,一个月的工钱不过两块灵石,在他们这样的盘剥下,难怪升级难如登天了。 至于灵草灵药,齐恬倒是认识不少,只是多是些常见药材,她本来还想看看养天丝的价儿,顺便看看能不能找着它小时候的样儿,也好确定一下自己吃的那些肥豆芽到底是不是养天丝。 洛丰和司徒佳也上下都看了,面色都不太好,洛丰道:“这价儿也差太多了……” 司徒佳道:“若是丹丸都要打外头采买,还好说地方偏远,所费多,所以价昂;明明那些丹丸就是丹房里炼出来的,自产自销,还贵至如此,实在太没道理。” 齐恬道:“那就是个圈养人做活儿的地方,难道还能让大家都痛痛快快升了五级出牢笼么?那他们还挣什么去!” 司徒佳一脸惨然:“可让人怎么待呢?!” 齐恬笑道:“都出来了,便不必再想这些了。” 又道:“我还想看看当日卖给坊里的稀罕灵植该当什么价儿,可惜这里头竟没有。” 司徒佳道:“由来物以稀为贵,珍罕的灵药应该是专有地方买卖的。尤其越好的东西价儿越高,也不定有几个人能买得起,白挂在这里惹人注意倒不好,万一让哪个不要脸的惦记上了,给抢了偷了怎么办?!” ——初来乍到就让偷了钱袋子的窝囊气实在不好消的。 齐恬想起来道:“是了,一会儿从这里出去,还得找找哪里能买储物袋。这地方既有这样行事的,想必必然有能防范的法子,要不然这储物袋也趁早别用了。” 说着话,三人又往最边上的一溜铺子走去,找到一间标着灵植的,迈步进去,发现外头看来浅浅一屋,里头竟是几层的楼。 刚一进去,便见一块高牌立在中间,上头分了四格,每一格上都闪着不同颜色的光点。 神识一探,原来是拍卖的信息,每场九件拍品,这里拍的都是各样灵植,有看中的想要参拍便神识点个位置,付一块灵石便成。还可以委托店家代拍,需给一个顶价,再另付两块灵石的佣金。 司徒佳道:“这里的收费倒不贵,方才那边也是成一单买卖后,买卖双方各付一块灵石的费用。”比起她们炼岛来,这费用确实不算高。 齐恬看了一回,见列出的单目里并没有燃灵鬼焰竹、破冥花之属,更没有养天丝。不过有两样她戒指里正好有,就是之前打幻境出来的山谷里采的,如今眼见着哪里都要花钱,她很想看看这几株草能值个什么价儿,她可委实采了不少啊! 她说要去看,另两人便也跟着,只是要神识点位置的时候,她能点,司徒佳和洛丰却不能。 “这是怎么回事儿?”齐恬焦躁了,又略高了声道,“有人没有?” 立时也不知打哪里出来一人,一身玉白银丝走灵草纹的长袍,手里执着枝碧玉样的秃头笔,笑嘻嘻迎上来道:“仙师有何吩咐?” 齐恬看看他的打扮,再看看自己三个,真不知道该谁吩咐谁呢! 咳嗽一声,把事情说了,那位笑道:“这小会都是按着层级分好的,可下不可上,两位仙师不如瞧瞧第一级的会品,看有没有中意的。我们这里九品一会,满九品了就成会发帖,每会要上会的东西都在上头明标着,是头一份公道买卖。” 齐恬奇怪道:“可我方才点的是第三级上的位置啊。” 她现在不过六级,照着前后分法,那第三级应该对应的七八九级,她没道理能在那里点座的。 那人笑道:“每一级的最高级,也可以点上头一级的位置,只是收费要稍微加那么一点儿。” 齐恬便道:“既有这样可以活动的余地,怎么不再多放松些?人便是不买,看看还不许么?!” 那人道:“仙师此言差矣。之所以开这个口子,是为了那些已经要越级仙师们着想。像您,眼前虽是六级的,怕不是明儿后儿的就要升了七级了,许多东西不能等到那时候现找,少不得提前预备起来,所以才有此浮动一说。 “至于再大的浮动,就很没有必要了。每一级大概要用的东西都是有顶数的,跨了太多去预备东西也没什么好处。再说了,一个一级的,身上真收着七级八级前辈用得着的东西,那也拿不住不是?!” 司徒佳听了这话不由得想起自己那个“没拿住”的储物袋来,脸上都黑了几分。 齐恬则道:“那那些炼丹炼器的人可怎么办呢?虽是二级三级的,可要炼破脉丹,就要用到破冥花之类,难道也不让他们进来?” 那人马上道:“这丹师、符师、法阵师、炼器师等等,都另有相待之地,并不在此处。您莫不是……” 齐恬点点头:“我们三个都是炼丹的。” 那人笑道:“是我错了,既如此,还请三位这边走……” 话未说完,司徒佳却拉住了齐恬道:“先不用了,今天就先看看这里。你去看你的,我同洛丰瞧瞧这里去。” 齐恬听她这么说了,只好答应着,又谢过那接待的人,三人各自定了位置,分头往里头看拍卖去。 114.高阶丹师 齐恬自对应的门里上去,到了一房前, 神识一探, 就进了屋子。只是这屋子挺小,就一宽座儿, 前头一高案, 别无他物。 “这什么意思?敢情这回就我一个客人?”齐恬疑惑起来。 再看那案上嵌着一块玉简样的东西,神识探看, 里头正是这次参拍灵植的目录。齐恬勾选了自己也有的那两株灵植,记住了名字, 便等着开拍。 没一会儿,不知哪里传来一阵悠悠鼓乐, 齐恬只觉精神一振, 心里生出一股豪气来,大有势在必得之意。她回念一想,——不对啊, 我这又不是来买东西的…… 啧, 这广告才是直指人心啊。 紧接着,方才她勾选的两样灵植就出现在她眼前了, 待要伸手去拿时,才发现原是个影像。这影像也太真了些, 连那叶子上的毫毛都根根清晰, 齐恬再细细分辨一回, 确定就是自己采的那些。 “报什么价儿合适呢……”正犹豫的当儿, 就见那灵植边上已经开始出现数字了, 一百八十。紧接着一个二百替换了着个数,不过二百也没待多久。走马灯似地转了几回,最后定在了三百二十这个数字上。 齐恬也本着重在参与的精神,报了个二百一。最后自然是价高者得。 一场拍卖很快就结束了,紧接着开始另一场的预备,那玉简里的信息就变了。齐恬还想再看一回热闹,结果就有信息提醒她支付这一场的参拍费用,又得一块灵石。看来这热闹也不是好看的,齐恬讪讪地把神识往里一点,取消了这一位置,人便从屋里出来了。 到了楼下,司徒佳和洛丰也正好下来,之前接待她们的那位白袍修士还在,见她们过来,笑着说一句:“慢走。”并没有别的多打听的话。 倒是齐恬停了脚步,过去问道:“若是有东西想要在你们这里拍卖,又该找谁去?” 这位赶紧道:“这得看您要卖的是什么东西,若是珍罕的灵药丹丸,那就在我们这里了。先验了货,看是不是要上会,定了要上会的,您给个底价,若是可以,这里就给您一个排单,到时候您可以自己看要不要来会上看看。一单是五块灵石的使费,高出底价的部分再另收半成的分红。” 齐恬心里算着,也就是百分之五的超额提成加五块灵石的固定佣金,好像也还行。 又听得那人道:“不过若是因为底价太高,没人出价,那这一场的使费还是照样要收的。” 齐恬点点头:“听着还不错。” 这位就趁热打铁地指着一边的台上道:“您可以看看这边,这是近一年来朝天门辖下所有大市小会的买卖记录。” 三人一块儿凑过去细看,却是块满布细纹的石板,上头一个闪着暗光的标记,却是一个“凹”字型的桌机样纹饰,齐恬看了心里暗道:“怪道叫‘朝天门’,眼见着是个四脚朝天的样子。” 神识一沾上去,就见里头无数的内容,顶头上几样分类滚动而出。 丹丸灵植也罢了,居然还有妖丹妖珠。三个人各自捡感兴趣的略看了看,里头东西实在太多,再说她们也没个目的,不知道到底看什么好,扫两眼就放下了。 那位白袍修士把那石板虚拂了两下,笑道:“我看三位在那妖珠一类上停留许久,莫非……是有这东西?” 齐恬闻言心里一拎,这地方的人眼睛可够尖的,真当不能掉以轻心。 司徒佳想着是不是用妖珠妖丹分不清的话头给糊弄过去。 这时候洛丰直接开口了:“嗯,已经吃掉了。” “呃……”那位白袍修士一直笑如春风的脸上不由得裂开了一道缝。 齐恬差点没笑出来,可人洛丰这话也真是实话,并无虚言。 白袍修士回过神来,立马笑得更真诚了:“三位不愧是丹师出身,不如看看我们这边的丹师会?若是进了此会,往后一应灵植灵药搜寻买卖都更便当,使费也低上许多的。” 齐恬听说还有这样的好事儿,便凑了过去,这修士赶紧另取了一块石板出来递过去,嘴里一边解释道:“丹师会、阵师会、符师会等等统称为大师会,大师会的地方就不在这里了,都是每回单独通知的。不过一般时候也不用起会,凡是我们这里小会大市上新上什么好东西,都是大师会的人先挑……” “这要怎么才能入会呢?”齐恬简直等不及了。 修士笑道:“这入会也有不同的层级,不过那就不是按着功法的等级来了,得看能出的东西。以丹师为例,每年能在我们这大市小会上出售十种以上上品丹丸的,就能成初级丹师;能出三十种以上上品丹丸的,就是中级丹师,能出一种极品丹的,就是高级丹师了,数目不论。若是您一回在我们这里出手了一百种的上品丹丸,就可以换十年的初级资格或者三年的中级资格。” 齐恬又问:“那这不同品级的丹师,待遇是不是也不一样啊。” 修士道:“那是自然的,毕竟有能耐的人到哪里都更受敬重不是?!” 齐恬无话可说。 那修士这回积极多了:“未知您三位预备出多少种丹丸?价格上您尽管放心,都按着同品丹丸最高的来!” 这三人炼的丹虽多,可那都是丹房的东西,自己不过打工仔,哪有一下子能拿出多少来的。更何况这里要的还是上品丹丸,中上品的都不算,且一说就是几十种的,哪儿找去?! 司徒佳和洛丰便都一起摇头不语。 见齐恬没动弹,那修士立马往齐恬那里凑了凑:“这位仙师……” 齐恬直接问道:“只要是极品丹,什么丹都成?” 白袍修士面露喜色:“是的,是的,只要是极品丹就成!您这是……” 齐恬伸手往前一递,掌心里一粒金闪闪的极品丹丸,——极品辟谷丹! “这个……”白袍修士脸上一僵,“呃,这个……” 齐恬没说话,直直看着他,还往自己手里一努嘴:“怎么样?是极品丹丸吧?” 白袍修士干笑两声:“啊哈,啊哈,是,还真是……这个,请您稍等一下……” 看齐恬点头,他才转身没了踪影,过不得几息功夫,便又回来了,满脸堆笑道:“可以!成!极品辟谷丹也是极品丹丸,再没错的。不过……那什么,小店偏僻,经的事儿少,还真没找到极品辟谷丹的价儿,这个……不知道您是要挂售啊还是直接卖给我们?” 齐恬笑笑:“那就挂售吧。”废话,她也不知道这东西卖多少钱合适。 于是那位白袍修士便收下了那粒极品辟谷丹,一边把丹丸放进了一个小小的玉盒中,一边道:“照理这极品丹的交易不该在这里的……不过这回特殊,便就这样了吧。” 之后就拿出一块白玉样的牌子来,上头用晶珠嵌着方才那个“四脚朝天”的标识,那玉牌平平飞到了齐恬面前,那修士道:“请仙师用神识烙个印。” 齐恬神识一印,那玉牌就不见了踪影,修士道:“往后您与小店的联络,只用它就成了。可以随时查看大市小会上的各样买卖物品,有看中的也可先预定,每位丹师在小店都有一个对应的信用额,这个额度以内的东西小店可以先代为买下。” 齐恬方才就是因为看那石板里说到了这一点,才掏出了那粒“极品丹”。这么一来,到时候要查自己手里那些灵药的价钱方便许多。或者再去了哪里,还能先看看市场行情再下手,不是省得出力不得利么!挺好,挺好。 趁着热乎,齐恬又打听了许多这里的事儿,都问得差不多了,一行三人才别过那修士,从丹药市场里头出来。 “这朝天门好大势力,”司徒佳道,“光看这里就是多少人的买卖了,它还不止这一处。” 齐恬点点头:“要不我能舍得拿出我那极品丹丸么?!” 司徒佳给了她一个“你还有脸说”的眼神,到底没说出口,换了话头道:“还有,你们有没有发现,凭我们怎么问他,他都没有打听过一句我们的来历。” 洛丰道:“或者看我们的衣裳就知道打哪儿来的了。” 齐恬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接下来去哪儿?” 司徒佳道:“这里就果然没个能落脚的地方的吗?” 齐恬摇摇头:“方才不是问了么,这地方就是无穷无尽的铺子买卖,来这里不是为了来卖东西的,就是为了来买东西的。没有客栈这一说。” 司徒佳道:“那些炼丹的炼器的,果然就在他方才说的什么‘共火’之地随便炼了?这两样可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的,怎么着也得有个能长远安心的地方才成啊。” 齐恬撇嘴:“那你方才又不问……” 司徒佳翻个白眼:“你没看这里的人一个个行色匆匆的,哪儿有空去顾一顾旁人?便是这位,一开始都没见着人!今儿说这么多花,都是冲着你的面子,我们瞎插话就有些没眼力见了。” 齐恬摸脸:“一时也问不完那么些事儿,边走边看吧,反正来日方长。” 司徒佳便问她:“你想去哪儿?” 齐恬道:“自然是要去看看那个接任务挣灵石的‘劳务市场’啊!看看都是些什么活儿能挣着钱!” 那两个都听她的,一行三人就去了边上一个门口滚着紫色焰球的市场,里头布置与丹丸那边的市场仿佛,一样天地两道信息,一边是招人的,一边是找活儿的。 齐恬细看了里头的事儿,许多猎妖的、结伴探访秘境的、替人寻物的、炼制特殊法器丹丸的……也有看守灵植园灵兽园之类的“粗活儿”。后面都跟着明码实价,看看猎妖那里,有的是一笔辛苦费的,有的是辛苦费加提成,有的就干脆没有保底的钱、入伙即合伙人,直接平分收益。 看得齐恬心头火热,直觉着自己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了。毕竟现在都六级了,看看要请六级那些任务,给的灵石都上千,还不发财?! 正美呢,司徒佳忽然开口道:“你也不用太难过,再看看旁的,总会有能干的。” 齐恬没听明白:“什么?” 司徒佳道:“你看这一些,都带着这个标,‘谢绝异界人’,估计都是合作的时候考虑灵彩儿的缘故。你看看有没有单干的,单干的你就都成了。” 齐恬定神看去,果然有这个标记,果然是这个意思。 赶紧重新看,好了,这下发现连看灵兽扫粪的都不爱要异界人。 “我这是还没出道就直接被封杀了啊……” 115.不传之秘 三人打里头出来,司徒佳和洛丰还好, 方才刚得了高阶丹师身份的那个就一脸的丧气相。要不说爬得高、摔得重呢! 齐恬有一个好处, 自己想开的速度比旁人组织合适的言语劝她的速度还快。 “没事,是吧, 不带我玩就不带呗, 再说我本来也没打算同他们一块儿合作呢!反正他们去猎妖,总得要丹丸不是?那我就踏实炼我的丹, 到时候一卖,哎, 他们猎的妖得有一半替我猎了,是不是?不要太舒坦!哼……” 前头说得都挺好, 只最后那一哼, 就显出心里的不甘来。 司徒佳点头道:“你这法子很不错。好比人都奔着挖金子去了,你就在路边上卖铁锹,发财比他们快, 还稳当。” 齐恬笑起来:“对, 就是这个意思。” 洛丰便道:“既如此,那赶紧先买个能踏实用的储物袋, 还有丹鼎是不是也得看看。” 齐恬连连点头:“这个要紧,要紧。” 三人便又去了卖各样法器零碎的地方, 储物袋这些算常货, 直接去边上的铺子里买了。 为了能问清楚这防盗防抢的道理, 齐恬上去就亮明了身份, 她道:“我们是刚从炼岛来的, 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不会被旁人拿走的储物袋卖……” 那看铺子的一愣,皱眉道:“这、这储物的东西,哪有能保证不被人拿走的……进了灵境一通打,若是丢了性命,那神识封印也没了,东西自然就谁捡着归谁了……您是不是说能入魂进识海气海的那些?那可没有……那都是本命法宝,筑基的大能们才能有呢……又或者……” 齐恬见这位都说不到点子上,便道:“我们刚来这里,路过一群人,顺手就把我们身上的储物袋给偷走了!我就问问,有没有不会这么容易被偷走的!” 那人又一愣,想了会儿道:“那我们这里的储物袋都不会被这么偷走……” 齐恬又问:“什么道理?” 那人道:“这里头带了灵系的,若是人家没经本人同意就摘扯,那就是犯了对方的灵力,就是为战了!所以高级别的自然就不能动低级别的袋子的,凌霄法则管着呢!同级别的一动,那就是要战的意思,不可能物主丁点不知情的。当然了,要是进了一些秘境,那法则不到之地,那就说不好了……再一个要是物主让人给打死了,那……” 齐恬截了话头:“那都怎么卖的?有能隔绝神识、能隐形的没有?” 那人道:“这一个等级一个等级的价儿,主要看几样属性和容量大小,这要是能放灵兽的,就比只能放灵植的贵,能放灵植不碍药性的,就比只能放死物的贵。都能隔绝神识,不能隔绝神识的储物袋谁要,不是大家一看都看到了么!不过这隔绝神识和隐形都是在物主烙印了神识之后才起的效果,所以如果物主让人给打死了……” 齐恬听了直想揍这个人,就不知道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人家来买他东西,他就一心要讨论这买主死了之后的事儿。 事情既然弄清楚了,齐恬都懒得再搭理他,直接换了旁边的铺子挑了三个储物袋,付了钱,拿过来一人一个分了。 司徒佳笑道:“你如今也太大方了……” 齐恬乐:“你想想我都挂单卖极品丹的高阶丹师了,再抠抠搜搜地也不像话不是?!” 司徒佳连连摇头:“你要指着那个,我看还是趁早别惦记。” 齐恬道:“这你就不知道了,物以稀为贵是不是?旁的极品丹还好说,就我出的那一粒,还真不定能找着呢!没看人家这么大买卖愣找不出一个可依循的价儿来么?稀罕!能不金贵?!” 俩人接了袋子要烙印神识,才发现里头已经有东西了,一看,却是几个玉简。 齐恬道:“我照着这个练的,很有些成效,你们也一块儿来吧。不过有一个,什么时候把东西都入了脑了,就把这简子焚化掉,别再传了旁人。” 司徒佳和洛丰见齐恬这一路过来许多奇事,知道她必定另有机缘,只是这修路上的机缘本就是绝密之事,便是至亲好友也不该打听的,是以她们也不曾深问过。倒没料到今日齐恬竟自己就和盘托出了,俩人都十分动容。 齐恬看她们面色,笑道:“还是一样道理,咱们三个人都厉害,总比我独个儿强保险。” 司徒佳和洛丰听了她这话都笑起来,收了东西,烙上神识,不再二话。 之后司徒佳又提议去看一下这边的法器,洛丰同齐恬便也陪着去了。 连看了几家常店,齐恬的脸黑得像锅底一般,难怪人家猎妖都不带她呢,原来这偌大的大市里,连黯玄令能用的法器都没一件的。 “你们这是歧视有色灵彩儿!” 这话说的,人家赤橙黄绿青蓝紫合着不是有色的呀? 司徒佳和洛丰的灵彩儿都挺好,只是洛丰对这些东西并不热衷,说白了她对打打杀杀的向来都不怎么喜欢,除非是在仙缘楼里…… 至于司徒佳,则是受自身层级所限,能选的余地也不大。 “还是看看法诀吧……”司徒佳有几分不忍地道。 洛丰也一脸同情地看着齐恬,齐恬呵呵笑了两声:“去!我还怕了怎的!再说了,法诀不是还有不分灵彩儿的普用的么?我炼那个不行?哼……” 三人便又去了买法诀的大市,法诀这里的市场和之前的都不太一样了,没有天地两线,全是店铺。 也是,这东西还有什么求买求卖的,真好东西谁肯拿出来啊! 不过看了一圈,齐恬发现这法诀五级以下的多,再往上的就很少了,大概占了不到一成。 一时好奇,便问起来。 看店的人看她连这个都问,就皱了眉,有些疑心她的用心。边上一个大概有些见识的,对他说了句什么,这才换了一脸隐秘的好奇,过来答齐恬的话。 他道:“如今法诀多,就是多在带灌注的那些。所以一二级、二三级的法诀最多,因各样带灌注的都多。到了五级以上,基本上就没有带灌注的了。九级就能冲击筑基了,谁会去灌注几个五六级级适用的法诀?便是有,也多半是为了自己的同门,市面上是没有的。 “七八级带灌注的法诀,那就得筑基以上的修为才能制了。这筑基大能们多半都是一派宗主,谁会有空去做这些。这么一来,去了带灌注的,旁的法诀练气期基本上都是通用的,所以这只高阶适用的功法就少了许多。” 齐恬见这位说话挺清楚,和方才买储物袋地方的简直判若云泥,心里直嘀咕不知道这地方的招人标准到底是什么! 既说通了,三人便开始看自己可用的法诀,这一看之下,发现这边的法诀居然卖得比炼岛上的还贵。 嗬,可算有一样上算的“地方特产”了! 不过再一看,人家那带的灌注,可比炼岛上的那些不知道高明了多少。这里的要是算品牌正宗,炼岛上的那些大概只能算山寨货。 齐恬的无用经虽好用,但是里头对对战的法诀几乎全无涉及,提到的也都是混沌诀里的一些理论概念,丁点实战的东西都没有;之前捡的那个普用的,又太普了些,齐恬也不能使来使去总是那么一招“黑虎掏心”啊;所以她这回是真想找个能好好打架的法诀,省得一动手只会狂扔灵符,不像话。 可是看了一圈,几乎所有的法诀都有对应的灵彩儿,而且明显比在炼岛时候看到的那些更具针对性。司徒佳和洛丰各拿了两个,正在努力做ab向的选择,看上去挺烦恼。 齐恬这里就省心多了,——根本没她能用的。 她不死心啊,就又跑去问人:“您这里有不拘灵彩儿、谁都能用的法诀么?要战诀那种。” 那人还真点头了:“有的,您稍等。” 就看他在跟前台子上打了几个法诀,自下头就升上来一个匣子,店家道:“这是出自上古九门的内门法诀,因是所有子弟都要练的,多以不拘灵彩儿。” 齐恬一听说上古九门,心里都激动了,想当年老爷子还说过,到时候让她去什么天地门拜师修行,那就是上古九门之一。 便先问道:“那请问有没有天地门的法诀?” 那人听了摇了摇头:“天地门?没听说过这个门派……” 齐恬都惊讶了:“不对啊,天地门,就是上古九门之一啊!” 那人笑道:“哦,您大概看的上古的传说吧?这上古九门只是一个说法,里头许多都没了……现在大家都知道的所谓上古九门,就是天圣门、承圣门、九鼎门、天机门、夺天门这些,倒是没听说过什么天地门……不过我本来知道的也不多,或者是在别的什么地方的吧。我们朝天门是承圣门下的,所以对这边的稍微清楚点。” 齐恬忙道:“那若是想要知道这些,有哪些书简可看么?” 那人皱起了眉头:“这个……好像也没有……太远的事儿同自己也没什么干系,等级上去了,自然知道的就多了,不消什么书简吧?” 既如此,便只好说眼前事了,齐恬问道:“这个法诀怎么卖的?” 店家答道:“这是上古九门的内门法诀,所以价儿自然略高一些,是九块中品灵石。” 齐恬没听说过这个,问道:“这一块中品灵石是几块一般的灵石?” 店家道:“一块中品灵石通兑一千的下品灵石,就是您说的一般的灵石。” 齐恬张了张嘴,缓了口气,才开口道:“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不挑灵彩儿的法诀了?” 那位倒也没露出什么嫌弃的意思,仍旧温和道:“有的,就在那边的架子上,那边的都是一块灵石一份的。一块……普通的灵石一份。” 齐恬一听这价钱就气馁了,只看这里买卖交易的发达程度,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是绝对的,就看这俩的价格差距,也知道那头的是什么货色了。 店家还给解释:“因为不挑灵彩儿的通常都不带灌注了,练成什么样都凭各人悟性,所以功大在人不在法诀玉简,这价儿自然就便宜许多……” 齐恬谢过他的善良,也没打算看那堆东西,直往边上一待,跟彻底瘪了的老气球一样,都起褶儿了。 洛丰和司徒佳都赶紧付了自己那一份的钱,过来替她看,拉了她到那边细翻,嘴里道:“一块灵石一份,你看,这一份足有四五个玉简,随便看看,没准就有合适的呢?!” 齐恬半死不活地用神识往司徒佳说的那一摞上一扫,眼睛腾地就亮了,那一摞玉简里头,有一块赫然标着大名——《百事无用经》…… 116.人各有滞 齐恬一步跨了过去,神识眼睛并用, 一通的翻找, 发现那里头五个一份八个一套的,竟有不少都捆着自己宝贝无比的《无用经》。 一块灵石, 一块普通灵石, 一份……这是套装特价两元店的意思啊! 司徒佳和洛丰还替她翻着呢,让她一把给扥过来了, 头也不回来一句:“走吧!”说着气哼哼顾自去了。那俩只好赶紧跟上,一边相互使着眼色。毕竟齐恬素来心大脸皮厚的, 可少见过她这副模样。 齐恬心里那个气啊! ——自己刚郑重其事交给小伙伴的“不传之秘”,合着根本就是烂大街没人看的货色! 想想眼前的一块钱五个,再比比方才自己“传宝”的作为, 这滋味…… 走出外头, 到了一边空场上,齐恬才勉强平了气说起缘由。 那两个听她说完事情原委, 都忍不住笑起来。洛丰是一边忍不住要笑, 一边又不忍心笑,结果俩憋一块儿,眼泪差点没下来。 司徒佳就畅快多了, 大声乐了个痛快,才拍拍齐恬道:“你别吃心,我这不是乐你, 就是乐这事儿, 也太寸了!”又笑一回, 才对齐恬道,“不过我觉得你这会儿生气就傻了,实在该高兴才对。” 齐恬就差“哇呀呀”了,哪里还听得进这个话。 要知道她打同那老爷子结识,就挺敬着他的,等到后来过了老爷子的几番试炼,又见识了他的手段,就更把他当个人物了。当日老爷子当面抢了寒剑的东西,临走时候给她留的这么些“资产”,她都当成宝贝一般。尤其这《无用经》,更是几乎奉为神书,什么想不明白的就去上头查,上头怎么说她就怎么练,丁点未曾怀疑过它的真假高低,还一直以为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传承”,哪想到却原来是这里“一块钱选八件”打包来的学问! 司徒佳接着道:“这书简甭管是藏着卖的、还是摊着卖的,你照着学了,得的能耐功夫总不是假的吧?就如同我们下头,果然那些常见久传、四处在售的书就都是不好的?只怕不是吧?多少都是传了几百几千年的东西,真没用,能传下来?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话倒把齐恬说得气顺了些,——也是,这书简虽不金贵,可自己照着练了确实有效果啊…… 司徒佳看看她脸色,又道:“要我说啊,你方才就不该出来的。不止不该出来,还应该把那些铺子里摊着卖的玉简都好好翻寻一遍才好。你的灵彩儿与众人不同,这里卖得好的那些同你都没干系,可偏偏这里不当回事儿的书简你练得好。那你还不赶紧捡便宜去?! “你现在几级了?六级了!人家一千灵石一块的买回去学着,还赶不上你一半的破阶速度,你这半块灵石就都有了,你还气?人是气糊涂了,我看你真是糊涂气了!” 齐恬一想,对啊,这无用经自己练着不错,没准那些跟它一块儿捆绑销售的也合自己用呢? “有道理,走,再看看去!” 于是就见着一个方才怒气冲冲好像刚在自家媳妇包里发现了其他爷们衣裤的客人,转瞬间换了一张刚吃了半瓶子药丸要往花魁楼里去的脸,进了铺子就直奔那一块灵石一沓儿的法诀处去了。还大手笔地在几家铺子里都花了好几块灵石。 “那块……你们扔了吧。”到底还气不平。 司徒佳笑道:“扔了做什么!这里这许多玉简,哪个真有用,哪个假厉害,我们可分不出来。这是你练过真有效的,自然要留着的,一会儿我就照着开始练!” 齐恬笑起来,又道:“其实也难怪的,这东西练起来委实太慢,尤其起初的时候。我是没法子,只能练这个,你们这样灵彩儿可用的法诀多的是,很不必非跟它死磕。” 司徒佳叹道:“你看看,若是没有这一遭,又或者那卖一万灵石的才是这个,你这会儿就该使了劲儿劝我们练了,说不定就千叮咛万嘱咐‘虽慢只千万坚持’了。只如今它售价低了,就连里头的东西都跟着不值钱了似的。” 齐恬听了不由得一怔,良久,才叹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之后几日,齐恬总是不死心往“接单”的大市去,只翻来翻去,也没有说要异界人的。好容易碰到一个没打那个标识的,那就是指定要哪一个灵彩儿的,就更没有齐恬的事儿了。 倒是适合洛丰的挺不少,只是她一件都不想干,她道:“除非是咱们三个一块儿的,要不然我可不去。这地方,连走过路过都不是抢就是偷的,要是真跟什么陌生人去了秘境,出不出得来还两说着呢。” 这不就没戏了么! 司徒佳就谨慎许多,她倒真接了两个差事,一个是一群人去帮着清除一个山谷里的小妖兽,那妖兽跟灰耗子差不多样式,特别能生,那个门派要在那里种东西,非得先把这些家伙赶尽杀绝才成。另一个也是一大群人的活儿,是帮着几处山加固隔绝的法阵。 回来一算账,得的还不够丹药和灵符钱。不过司徒佳觉着这样的活儿即使是亏着,也还得干。 “要不然整天就咱们仨一处待着,不是与世隔绝了么?什么好的坏的都不知道了。” 齐恬真是不死心。要说之前说她的灵彩儿是黯玄令,浓黑一片,她也说不好对不对。可如今眼看着不是黑的啊,这都绿得这么骚气了,还带着闪呢,怎么就还说是黯玄令的? 为了证明,她还特地买了个灵灯,这灯注入灵力就亮了,光亮颜色随各人的灵彩儿。齐恬就买了一个,跟司徒佳和洛丰找个安静地方,先让她们俩试了,果然一个绿光,一个紫光。 到齐恬了,一点灵力进去,眼看着就是一道带着金闪的绿,只就那么一下,转眼那灯就“噗”一声烧尽了。 齐恬也顾不得心疼灵石了,只问道:“怎么样?明明不是黑的吧?” 司徒佳和洛丰面面相觑,齐恬追问了半天,俩人才说看到的都是一道黑焰。 齐恬不死心,又买了一个类似的,这次让她们用上神识,结果还是一样的。 她“感知”到的自己的灵彩儿颜色,同正常人看到的全然不同。什么带闪的绿,人家看到的就是一道黑气。 “还有这么高科技的色盲法儿?”这下是真无奈了。 低落了两天,她就转头开始研究灵符了,她算是知道了,在混沌诀有突破之前,她的战诀是没什么指望的。那她也不能束手待毙啊。于是这主意就打到了灵符身上。 既然丹诀能用混沌法来拆解,照理灵符应该也可以。又拜那些“大特价”的书简所赐,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些可以把混沌法和符诀联系上的法子。剩下的就是个练了。 这东西起步也与神灵法和心诀相类,只是用的化法不是四象八变,而是七星之变。 现在她胆儿就大多了,因现在自己炼化的灵力已经都可以用于神灵法了,可不是从前动不动就告罄的时候。 这一日,连续练习太过勤快,以至于一时把灵力给用尽了,那长久不曾动用的豆芽灵力就上来接了活儿。这最后一诀连上一笔,银光闪过,她老人家就得了一张高阶灵符。 心里疑惑着,趁热打铁,索性全部用豆芽灵力仿了一张,不出所料,——极品灵符。 “嘶……”齐恬倒抽一口凉气,倒没什么特别高兴的。这豆芽灵力就没有真成她的东西,就算再好用,哪一日用完了就是个完。这之前越嘚瑟,到时候不免越一文不值。 “总是得靠自己才是真能耐啊……”齐恬感慨着。 之后就没再太用豆芽灵力,只一心要磨炼那闪绿的自有天灵。加上现在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境中,时时都在引灵,连丹丸也许久不曾吃过了。这引灵越多,自觉对灵力的控制和感受也越发精微纯熟,连带着制符的水平也提高了一些。 不过她如今心里最记挂的,还是投奔门派的事情。 之前她心里只一个天地门,不过经了这回“烂大街”的石简之事,让她有点动摇了。 这老爷子,给自己的玉简是一块灵石买的一沓,给自己引荐的门派,是一个没人听说过的“上古九门”。他是不是被关在炼岛太久了,所以连外界的风水轮转都不知道啊! 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只有大门派里才有不挑灵彩儿的高阶功法,那自己也只能进门派才成了,要不然难道真的画一辈子符、炼一辈子丹?尤其那无用经既被这修世抛弃许久,恐怕也确实有靠不住的地方。再说了,越往上修炼遇到的关卡越多,就自己这情况,在外头混着只怕连个能请教的人都没有,到时候走火入魔了怎么办? 心有神照,这日她出去买制符用的东西,恰逢一帮人在那里大声喧哗,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本不爱看热闹的齐恬,走过的时候无意中听了几句,——上古门派开山收徒的日子快到了! ——开山收徒?! 齐恬激动了,也不管认不认得人家,就钻过去细听起来。 大概知道了是要经过挑选的,要去的话,有的地儿可以直接传送过去,有的得坐云舟浮堡。 最让她高兴的是,她清清楚楚听到了,这回收人的门派里,有一个就叫做——天地门! 齐恬眼睛盯着说出这个名字的人,三两下到了那人身边,就开始搭茬。 那人见她问得全无重点,索性塞了个玉简给她,道:“上头都有,这会儿都传遍了,给你一个吧。” 齐恬赶紧接过来谢了又谢。 匆匆联络上了洛丰和司徒佳,把这事儿一说,又让她们都看了玉简,才道:“往各处去的都有结伴的人,这事儿得早早预备起来才好。” 司徒佳听了也跟着细问了几句,只洛丰一言不发。 那两个热火朝天说了半日,发觉了洛丰的异样,便问起她来。 洛丰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道:“我,我能不去么?……我想……我想回去……” 117.孑然 洛丰这话一出口,齐恬和司徒佳都愣住了, 还是齐恬先开的口:“回……哪儿去?为什么?!” 洛丰脸红得快要炸了一般, “我想回炼岛。” 齐恬第一反应:“你疯了?!” 洛丰这下更说不出话来了,司徒佳一把拉住了快要懵圈暴走的齐恬, 放缓了语气对洛丰道:“怎么好好的又想回去了?咱们可好不容易才出来的。你是待不惯这外边?还是……有什么放不下的?” 洛丰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嚅嗫着道:“本来,若是一直在这里,待着倒也行……若是要去远地方了,我, 我就不想去了……” 司徒佳直接问道:“你是不是被下了什么符之类的?” 齐恬直接暴跳了:“是不是寒剑那个混球?!” 洛丰赶紧摇手:“不是, 不是, 没有,没有这样的事儿……他, 他不会这么做的……” 齐恬是个笨的,还在那里运气呢, 司徒佳直接听出来了,便问道:“你是舍不得寒剑前辈?” 洛丰没说话,却轻轻叹了口气。 齐恬这下可真炸了, “哎呀!你这个呆子!你知道他们这些人可都按的什么心!”说着就把自己在两域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又道,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这外头遍地的四五级,里头想升个二级都难了吧?你要是再回去, 往后就只能吃那加了料的生灵丹, 哪里还有出头那一天?!那地方就是个鬼窟魔穴, 你还回去!” 她之前没想再说这些,一来都已经离开了,说了也没多大意思;二来她们也有要好的人,知道了这些,心里也不会舒服;索性不提罢了。 如今司徒佳和洛丰听了她这话,倒没去想她怎么知道的这些事儿,也没疑心真假,都直接被震住了。 司徒佳道:“我这几日正疑心这事儿,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要落在丹丸上。不过我想的是那三十六分丹、八十一分丹的炼法害人,倒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一手。” 齐恬道:“是啊,所以我一直说,那就是个把人圈养着吸血耗命的魔窟,但凡能逃出来的,哪个还要回去?也只这呆子了!” 洛丰虽震惊,却并没有马上改主意,看那面色,倒是回去的心坚定点。 司徒佳叹了口气,索性把万霞和乐蕴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你看看,所谓的心腹随侍,不过是这样的用法。或者有些小恩小惠,不过是为了把人栓得更扎实罢了。尤其两个人等级见识都差着,一个要暗算另一个,实在太容易了。” 一直没说话的洛丰这会儿却开口道:“我、我信他,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齐恬这回有点回过味来了:“我,我说,你,你是不是喜……喜欢上那家伙了?……”这话问完她自己都吓着了,——这都仙界了,身子都给你们改了,不会你们还要玩那一套把?! 哪想到洛丰红了脸垂了头,一言不发,可似乎真轻轻点了下…… “这!” “这……” 饶是齐恬胆大司徒佳机敏,面对眼前这形势,俩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能有这事儿吧……”齐恬嘟囔了一句,让司徒佳给止住了,司徒佳转头问道,“他有没有让你练什么配合他的功法?” 洛丰摇摇头:“只给了我一个适合我灵彩儿的功法。” 司徒佳道:“那有没有让你配合他修炼,然后伤你自身修为的事儿?” 洛丰摇头:“上回闭关原是为了把我身上的妖珠彻底炼化,本来他那时候就已经可以升六级了,怕刚升完级境界不稳会耽误我的事儿,所以才往后延了。” 再说到后来怎么替齐恬说话让她去了玉炉殿,知道齐恬出事后怎么给的她令牌,又怎么给了在永暗域用的几件法宝等等细事。 这回换齐恬和司徒佳没话了。 ——事情好像跟她们想的不太一样? 那鬼地方好比是个魔窟的话,那寒剑就是只大魔王。如今看来这魔王对洛丰挺好,洛丰也喜欢上这魔王了。那虽是个魔窟,不过魔王的宠妃…… 等等,等等,这是不是有点三观不正啊! 齐恬都开始纠结了。 却是司徒佳先开的口:“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不过,你也听起先那人说了,那地方都是许出不许进的。我们如今已经出来了,便是你想要再回去,恐怕也没什么法子可想。再一个,便是你真的想法子回去了,可毕竟同我们一起出来过……寒剑前辈那里……” 言下之意,他会不会已经把你当成了叛徒,那昔日的恩爱可就往事只能回味了。 这时候齐恬倒不说话了。 之前是她们以为洛丰被寒剑软禁了当个练功的工具,所以拼了命要把她弄出来,之后听她说要回去,也只当她是犯糊涂,所以一力猛劝。 可眼下明显是她们弄错了,她们听了乐蕴的话,就把寒剑想得同万霞一般,可事实上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儿。 那她之前一力主张洛丰不要回去的基础就没了,洛丰不是不明情况让人骗了才瞎做的决定,她是心里清清楚楚的,想念着寒剑。 洛丰道:“你们若同意了,我便想法子联络他,他若是不理我了,那,那我就留在这里……这里,嗯,他有时候要来这里办事的……” 这下齐恬和司徒佳彻底没话了,人家都表明心迹了,若是不得寒剑原谅就要做望夫石,她们还说个啥?! 倒是司徒佳笑了一句:“还非得我们同意啊?我们要是不同意你就不联络他了?” 洛丰正色道:“你们若是不同意,我就等你们都走了再联络他。” 司徒佳乐了:“可难为你了。” 齐恬奇怪问道:“既如此,当日我让你跟我走的时候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这话?现在……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你们不得和睦了。” 洛丰道:“那时候你都出来了,又来找了我,我若是不跟着出来,到时候万一幻境心境的什么法子,再让人从我这里挖出了你的消息来可怎么好!不是又要害了你!他、他虽顶着名儿,也不是谁都听他的。” 齐恬一时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就听洛丰又接着道:“等出来了,又不知道外头是不是就一定好过,我想着,我想着若是不成,到时候咱们还能一块儿回去……” 司徒佳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道:“真是难为你了。” 各人心性不同,只是她们在替洛丰着想的时候,洛丰何尝没有尽力替她们打算。 既然都说开了,齐恬便道:“外头的日子虽不好过,也比里头那样的憋屈强,处处都是设计,活一辈子都替旁人出力了。我不会回去的。不过你的情况不同,你如何打算自有你自己的道理。我在外头尽力一拼,往后若是有人负了你,你也不是没有去处的人!” 这就立马变脸要做娘家人了。 司徒佳点头笑道:“好,我若是混不下去了,便回去找洛丰保我;若是让人欺负了,就找你替我撑腰,看来我这日子好过得多。” 齐恬道:“你且防她回去了又待不住,我想闯又出不得头,那就都得靠你了。” 三人细想一回,都笑起来:“总之咱们把自己的路想明白、走端正,就是对另外两个的助力了。” 又说一回这阵子的细事,各处听来的什么魔行人间、妖兽乱世的传言,再说一回从前三人一起的种种经历,如今没了藏掖,倒说得更痛快了。 最后齐恬道:“你现在便试着与寒剑联系下看看吧,他若是不理你,我们还得再作打算。” 洛丰听言,丁点没有犹豫,就掏出一块令牌来。齐恬和司徒佳一看那令牌就是寒剑发上剑簪的模样,心里更踏实了几分。 就在洛丰神识往里头注入的一刹那,寒剑就出现在了她眼前,手里还执着他的剑,杀气四溢。 齐恬吓了一跳,——这是杀叛徒来的还是来杀一群叛徒的? 寒剑一定神看清了眼前的情况,手指一抖,剑便收了起来,又问洛丰:“可有什么不妥?” 洛丰看着他,眼睛里已经涌上泪来,咬着嘴唇摇头。 寒剑回头看着齐恬,还没开口,洛丰先道:“齐恬她们要去看看上古门派开山收徒的事儿,我,我不去了。” 齐恬直接道:“我们想带她一起去的,她不肯,说舍不得你。原先我们担心你待她就如同万霞对乐蕴,所以定要想法子救她出来。她本不欲离开你,但是又担心会因自己泄露我的行踪,所以才狠心跟着出来的。” 寒剑面上没有一丝变化,洛丰在一边脸红得快要滴血,又不好抬头瞪齐恬,只好盯着地上看。 见寒剑不说话,洛丰担心他会为难齐恬,赶紧道:“我……我们走吧……我,我还能回去么?” 寒剑头也没回地伸手拂了一下她耳边的碎发道:“不是说过的么,我在哪儿你便在哪儿,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这话一出来,正暗自凝神戒备的齐恬差点岔了气,——这死冰块在当众秀恩爱?!还要不要脸了啊!你们都清净仙身了,这都管不住你们啊?! 司徒佳则彻底松了口气,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还朝看过来的洛丰挑挑眉毛,闹得洛丰更羞了。 齐恬觉得这相亲似的气氛是要闹哪样?!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寒剑却没有理她这个罪魁祸首,反转头对司徒佳道:“桐江让我给你带话,说十分看好你,若是你愿意回去,往后的前程都在她身上。还有,你们来处的仙门,不日就将重开,她让你好好考虑考虑。” 司徒佳闻听此言身上一震,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 齐恬一看这样子,就大概料到了结果。司徒佳修行的最大目的,就在于帮助司徒世家在下界起势夺位,不再受另外那些大世家的欺压。虽然如今看来,那点东西真没什么可争的,可在那里的天地下,这就是天大的事。 果然,司徒佳勉强定下心神,便回头看齐恬。 齐恬一笑道:“我先替你们趟趟路去,你们想我了就找我来!” 司徒佳也跟着笑起来,只是鼻子还有些发酸。 她自然也不放心齐恬一个人去闯荡江湖,可是凡人没有那么长寿数,下界家里的事儿实在耽搁不起。眼前说不得只好先顾了那一头了。 齐恬看着依旧一脸淡然的寒剑,心里直骂老乌龟;太阴险了,三两句话就把自己一个好汉的两个帮都给解走了,自己不仅不能生气,还得笑着祝福。 这种苦,简直哇呀呀呀!…… 118.天大地大 齐恬对司徒佳和洛丰的选择没有意见,但是这不代表她就看得上寒剑这个小人。尤其想到他们在坊里做的那些手脚, 还有那些从来没见过真形的“魔灵”, 齐恬打心里觉得这群人可恶。 寒剑不知道是不是瞧出什么来了,忽然对齐恬道:“你可知道这凌霄界内拢共有多少个炼岛?” 齐恬自然不知道, 便摇了摇头。 寒剑道:“到眼前为止, 一共有九万五千五百九十八个。” 三人听了都十分吃惊,居然有这许多! 寒剑又道:“你知道仙门每开,需要多少资源的准备?” 齐恬摇头。 寒剑道:“每开一次仙门,依所接凡界的大小, 各样法阵消耗大约在一万到十万的中品灵石。” 齐恬刚领教过中品灵石的身价, 听了这个, 数字太大一时生不出什么实感来。 寒剑接着道:“你们现在身上都没有凌霄令吧?你知道要确保过了仙门的新人能得凌霄庇护,每年炼岛要用多少资源?” 齐恬没说话。 寒剑又道:“若是没有炼岛这个地方, 只把过了仙门的众人往此地一撒,你觉着多少人能在丧命前挣出一千灵石来?” “若是没有凌霄令, 就一命呜呼了,你知道生魂会是如何下场?” 齐恬听得脑袋嗡嗡作响,心里一股气憋着上不来, 直快要炸了。 寒剑淡淡道:“你或者知道的比旁人多了一些事儿,那也只多了那么一些而已, 远未至全知的地步。若是没有炼岛,便也不会有所谓仙门开;若要开仙门, 普度下界, 就需得有个能常久维持的运转之法。” 齐恬叹了一声道:“那故意压制人的修为又作何解?” 寒剑道:“炼岛一年所产, 用于本自运转的大概占了四成,其中如玉炉殿这样地方的产出用于本岛的不足一成。炼岛,不过是一棵树上结的一个果子。” 答非所问地说了这一句,便不做声了。 齐恬听懂了其中关节,忍不住道:“实在是个瞒人吃人的地方,太也不公平了!” 寒剑转头带着几分狐疑地看看她,忽然问道:“你既是异界人,那在你的来处,莫非是人人对自己所活的世上事情皆尽知尽晓的?眼能看到耳能听到的都是十成十的真话真情?无事瞒人,无人瞒事,也无人先手得了资源抢了高处把另些人尽量驭使以谋己利的?” 齐恬叫他给问住了,脑子一通打结后忽然发现,自己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好像自己也没知道得那么清楚…… 寒剑忍不住摇头道:“世道世道,世事即是道,看你一路机缘非凡,却不知你修的什么道了。” 齐恬纳了闷了,明明刚才还是君子对小人的,怎么忽然变成了老师同学生了?还是一个语重心长的老师和一个不甚开窍的学生! 见她发愣,寒剑又问道:“永暗域那里的离乱境忽然没了,这事儿,是不是同你有关?” 齐恬听了这话醒过神来,老实答道:“我进了那里一路过了无数幻境,后来从一处幻境中跌了出来,再走时,便没有这些东西了。” 寒剑皱着眉头道:“想是你破了其中的什么法阵,才会如此。” 别的也没再多说,把洛丰往身边一带,又朝司徒佳点点头,便道:“如此,便走吧。” 司徒佳和洛丰都看着齐恬,齐恬冲她们挥挥手:“我还是想出去看看,你们完了自己的事儿就来找我玩好了。” 司徒佳听了这话笑开了,寒剑则冷冷瞥了齐恬一眼,忽然道:“稍等一下,还有同行之人。” 说着话,眼前一道光弧闪过,又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跟前。 这人刚立住脚,就对着寒剑道:“城主大人好快的身法,我们是赶不上咯。” 齐恬看清来人容貌,面上不由得一僵。眼前这位正是那日用四瓶小生灵丹买了她一株“燃灵鬼焰竹”的店铺掌柜,如今眼看着已经是练气五级了。齐恬记得当日这位得了灵药之后不久,便破阵离岛,记得韦蔷等人还去他的店铺里搜寻过。怎么如今又追着寒剑叫起城主来。 寒剑淡淡介绍道:“这位是早先出了岛的前辈,如今正打算回去。” 那店家呵呵笑道:“让城主大人见笑了。当日被满城里丢的玉简迷了心,只当外头是个什么好地界,好似只要出来就成了仙了。哪知道真的出来了,才知道日子难过。幸蒙大人不弃,晚辈往后必定竭尽全力为大人效劳。” 齐恬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当日她是掩了行踪乔装卖的东西,店家眼下也认不出她,她自然更不会上前相认。 洛丰司徒佳和齐恬一一别过,各自叮咛珍重,那四个便一齐离开了。 人影消失的刹那,寒剑的声音在齐恬脑海里响起:“看来燃灵鬼焰竹也是出自你之手,告诉那位想要搅事搅非的幕后之人,——只凭他一己之力,便是真的搅破了哪一个炼岛,自有千百个新的起来。世道如此,他改不得水土,只盯着个果子终究无用!” 山风呼啸,层云堆叠,齐恬心里一如眼前这阴戚戚的景象。 满城散了玉简让人知道这外头的世界,又放出破阶所需的珍惜灵草,果然有人抓住机缘破阵出岛了,只没想到这人转眼又要回去了。这一回去,是做那念来城城主的下属,要为将这念来城的铁桶箍得更扎实而竭尽全力了。 不知道他如今再回想起当日心惊胆战升级破阵、一心要冲出牢笼的自己时,又是怎样一番心情;更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眼光和手段去对待那些正试图冲破牢笼的人。 念来城每年有六成以上的产出是用于岛外的,而这凌霄界内竟有近十万个这样的炼岛,偌大一笔财富,谁是幕后的操控者,谁是真正的受益者?…… 原本以为炼岛是一处血泪工厂,逃出来就能自由呼吸的齐恬,忽然发现这世上大概根本就没什么自由之说。 从八十一分丹到七精丹、九精丹,越到高阶所需要的丹药就越多、等级也越高。这世上的资源想必撑不起人人都吃到元婴、化神,所以就成了所有的人一起来争夺这有限的资源。 争抢上位,层级越高的修士能力也越强,所图也更多,自然就形成了有形无形有意无意的掠夺,只要这样的水土不变,那炼岛这样的果实就只会越来越多。发展模式如此,别无他途。 “除非都一块儿来练《无用经》……”每天引灵入体,等到哪一日得了自有天灵,就不用同任何人相争了。 可是即使是用《无用经》入门,只怕一开始也还得争一个灵气浓郁的宝地,之后还要争各样开悟的机缘……更何况它还这么慢,又有多少人能眼睁睁看着旁人一把药丸升一级,自己在边上运气二十年如一日?! “罢,罢,罢!我先管好自己再说吧。还管世道如何?只怕世道正要好好管管我呢!” 齐恬不是个容易消沉的人,事情既然已经如此,便在这个“如此”中好好过活吧。 收收心,开始专注研究那上古门派的收徒之事。 好心人给她的玉简,里头东西挺杂,只看那语气就不是一个人的话,想必是把几处来的消息都混在一块儿了。里头有一多半的内容都在讲天圣门的收徒之事,齐恬在最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了两句关于天地门的消息。 “这,你到底是不是上古门派啊!” 因这门派收徒的事儿,卖法诀的店铺也趁机推出了一系列关于各门派消息的玉简。那些消息最新最全的自然最贵,而且还都带了禁制的,“阅后即毁”,想要众筹买了传阅一番都不能。 其中还有一堆趁机清仓的货色,都是说古的玉简,照样十个八个绑一块儿卖,一份一个灵石。 齐恬就在那一堆里头挑了一些来看。 之前那位卖法诀的是一问三不知,如今看他自己卖的东西里头明明就有上古九门的内容,里头排第二的就是天地门。齐恬买了细看一回,趁那店家空闲时又过去说此事,那人仍旧坚持说没听过这个门派。齐恬就把玉简递了过去道:“那你看看这个,这不是明白写着的么!我还是在你这里买的!” 那人神识一扫,笑道:“我说您看的是什么老古董上的东西吧?这都几千上万年前的事儿了,谁还看它?!” 齐恬一听这话又有些含糊了,这些旧日玉简上虽写得明明白白,可眼前得的新消息里头确实没听怎么提起过这个“天地门”,只说也会同期开山收徒,可在哪儿收,收多少的,都没准确消息。 她为这事儿天天在大市里外转悠,舍不得买消息就听人聊天,倒也不全是她抠门,实在是那些玉简上的都是什么天圣门、承圣门的消息,她买了也用不上啊。 还是那位法诀铺子的店家,见她总是盯着那个都没人关心的门派问,便留心替她打听了几句。 这日齐恬又去,店家叫住她道:“我替你问过了,那门派没什么声势,到时候估计就跟天圣门、九鼎门这些一块儿招人了。我们这里偏僻,太细碎没要紧的事儿也没人给传过来。你要真想打听,不如就跟着他们先去玉墟山,到了那里估计就有准话了。” 齐恬听了也觉有理,郑重谢了他,转脸就开始寻找可以搭乘的浮堡云舟。 倒是也有直接传送的法子,中间要转几回,一路算下来恨不得得近三万的灵石。就算齐恬舍得,她也得拿得出来啊! 最后找到了一个还有空位的浮堡,出发的日子就在半月之后,一趟的花费是四千灵石。齐恬哪有那么些钱,幸好当日从幻境里出来落进一个都是灵药的山谷,趁机薅了不少。太珍罕的她也不敢拿出来,只捡还算常见的走量出了十几颗,凑够了路费,略剩了千把块灵石在身上当活钱,就准备出发了。 119.两路身份 到了该登程的那日,齐恬提前一日到了云港。她心里想的这上船自然就跟从前一样, 该排队排队, 该占座占座,来得早总比去的晚好。 可到了那里, 却并没见浮堡停泊在附近, 更没见排队的人龙和她想象中的喧嚣场景。 “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齐恬心里犯了嘀咕。 抬头见前边有一溜长得一样的小屋子,门口似乎有人坐着,便欲上去打听。 刚走近,就见一个人先她一步递了浮堡的路牌上去, 问道:“今儿上去不加收钱吧?” 坐着的人把那路牌取过来往桌上一圈光晕里一丢,懒洋洋道:“半个月之内的都不加钱,不过到了地方, 就最好赶紧下去,顶多延三日, 超过了就得按着当地的价儿收钱了。” 那人点点头:“路上不会误了行程吧?” 坐着的人嗤笑一声:“收的使费是对星穿月之前管送到玉墟山的, 若超过时日就十倍奉还路资, 你们着急, 难道我们不怕亏钱?” 说着把那路牌从光圈里取了出来,递过去道:“山字阵上船。” 那人接了路牌道了声谢便往那一溜小屋中的第三间里去了,齐恬稍等了片刻,见那人没有再出来,明白了这里大概是这么登船的。 也是, 这浮堡一走要走一年半载, 不知道多少人在上头, 要是排队一个个上去多耽误工夫! 想明白了,她也上前照样把路牌一递,那人接过去放在光圈里,忽然皱眉道:“你没有凌霄令?” 齐恬这才想起这事儿来,便老实点了点头。 这位赶紧把路牌掏出来递还给齐恬道:“我看你还是先去买了凌霄令再说吧。这大门派开山收徒是大事,你坐下一回的浮堡去都足来得及。可是若没有凌霄令,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就魂飞魄散了。这路牌,你要现在退了也行,或者你收着,坐下回的浮堡也行,你自己拿主意。” 齐恬听了心里着急,便道:“是没有凌霄令的就不让上船么?” 这位摇摇头:“倒是也没这个规定。” 齐恬立马道:“那先让我上船,等到了那里我再买不行么?” 眼前这位管事的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声道:“成吧,个人的命个人的路……” 说着又把齐恬那块牌子拿了过去,一会儿递还过来道:“海字阵上船。” 齐恬接了谢过他,正要离开,这位又拦着她道:“要不你现在快些去一趟归元寺,速速买了令牌再上船也好。” 见这位一力苦劝,齐恬是吃多了亏的人,别人越是尽力推销她就越不敢听,只好胡乱支吾几句,还就顾自己往后头小屋里找到了标着“海”形的一间,迈步进去,一闪便已经到了一处屋内。 “嗬,还是单间呐?”她本来想着自己就花了传送阵十分之一的钱,是不是要被扔到船底的哪个舱室去了,没想到还是挺整齐一小屋子。里头一桌一椅一铺一门一窗,就是少个浴池。 到了练气三级就能使涤尘咒避尘决等法术,而门派收徒正是三级起步的,难怪这里这般设置了。 推开窗户想看看外头的云海雾山,哪知道却看到楼下一条大街。 “特么那传送阵传错了?!谁阴我?!”齐恬立时急了,赶紧二话不说自窗前跳台落到了街上,再一回头,却看自己住的那楼连着边上那一片,墙上都标着“海”的标记,大街尽头还有一个传送阵,也一样是这个标记。 齐恬愣了一下,问边上走过的一人道:“请问这浮堡什么时候启程啊?” 那人答她一句:“明日啊。你的路牌上没写么?” 齐恬忙谢过那人,然后强自镇定着往另一边慢慢踱着。 ——我~去!怪不得叫浮堡,真是个浮在半空里的城堡啊?!不,这哪里是一个城堡?这简直就是一座城池! 一边又可惜司徒佳和洛丰被寒剑哄走了,没能见到这样壮阔情景,真是可惜得很了。 至于她见过这样的情景又如何,她倒也没往深了想。 一路走着,发现这些“旅社”还都带着底商,卖丹丸法诀、灵符法器的一应不缺。也不知道是这浮堡本家的买卖,还是租给了旁的什么人。 齐恬随意走进一家,发现里头的价格竟然没有比外头贵多少,让她挺意外。在她来处,等着飞的地方东西都要贵出许多来,何况这真飞起来的地方? “到底是仙界,就是大气!”齐恬没见识地赞了一声。 逛了几家,眼看着前面就没店家了,虽跟前立着的屋子越发高大气派,可人家围了法阵,一副闲人勿进的样子。齐恬吸吸鼻子,问最后这家店铺的店家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不让逛了?” 那人道:“这里头是花字的,住的都是帮派世家,又不做什么买卖,还怎么逛?!嘿,话说回来,这里做买卖的,哪家不是在替他们做!” 齐恬听了再看看那几栋楼,心叹真是到哪儿都是有个出身家世才好啊。又想起来自己也是有身份的人啊,自己可是大市里的高阶丹师!这么想想,心里还略微舒服点。 见这位店家是个乐意说话的,齐恬就跟人家闲聊起来了,她道:“我这是头一回坐浮堡,有没有什么讲究?” 那店家道:“头一回坐浮堡?您之前三级四级的时候都没赶上大门派招人?” 齐恬便点头:“可不是没赶上嘛!” 那店家便道:“哦,那就难怪了。在浮堡上没什么讲究,别惹那些门派世家的人就行了。再一个就是,万一碰到什么劫道的抢船的,千万稳住,尽量匿踪藏起来。最后总会被打跑的,别在乱中先丢了性命就成。” 齐恬都傻了:“什、什么?劫道儿的?这还有劫船的海……海……天盗?” 店家道:“自然是有的啊,寻常进出个灵境还少不了这样的事儿呢,何况浮堡这么大的买卖?!反正也就看命吧,都有凌霄庇护着,万一死了就从头再来,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齐恬觉得这里的店家一个个都稀奇古怪,再说两句,不敢深聊,便别过出去了。 什么叫“死了也没什么了不得?”那还有什么事儿算了不得! 嘟囔着出了店铺,就想赶紧回自己屋子待着去,自己得好好数数带着匿踪符可够不够,要不自己试着制几个?反正买是不太可能了,拢共身上也没几个钱…… 心里絮絮叨叨的时候,忽然觉察到一道目光,一回头,正迎上一人的眼睛,谁?东方笙。 这东方家和齐恬在下头也算结下梁子的,到了炼岛,知道太乙楼是她们家的买卖,齐恬都尽量避着。不过说来齐恬也算得了人家的好处的,若不是东方笙跟司徒佳和洛丰说了肉蜻蜓的事儿,那七七四十九株肥豆芽还轮不到她呢。那就没有后头什么极品丹丸极品灵符了。 东方笙如今是练气四级的,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成就了。当日齐恬她们都还是一级的时候,她就已经升了二级。后来满城闹的破脉丹,想必太乙楼也得了一些,有家族做支撑,丹丸管够,升级自然也顺当。 不过按着东方家的打算,东方笙她们这一辈,只要能在大门派招弟子前升到三级,够资格入选就行了。东方笙是格外争气,加上运气也好,念来城恰好得了些破脉丹,所以一气儿升到了四级。已经是这一辈里头的佼佼者了。 所以当她看到久未谋面的齐恬时,不由得一惊。齐恬她们是在炼坊的,如今出现在这浮堡上,是来做什么的?再一细看,发现齐恬的层级她居然看不透时,就知道齐恬估计已经升到五级了。 “这怎么可能?!”东方笙心里十分纳闷。 齐恬一看是熟人,便大喇喇同人打招呼,东方笙与边上的几个少年低语了几句,便举步朝着齐恬这边走来。 “久违了。”俩人都给对方行了礼。 照理说这会儿齐恬可是大前辈了,不过她脑袋转不过弯来,还没认识到这样的等级差别,倒是对东方笙要入住的地方和自己的住地之间的等级差别挺敏感。 “你这是……为着念来城的什么事务来的?”东方笙先开口问道。 “没有没有,我刚从念来城出来,听说大门派收人呢,就过去瞧瞧。” 东方笙又看她一回,叹道:“想必你也经历了不少事儿……” 齐恬没心没肺地:“嗐,都过去了,没事儿!人嘛,总得朝前看!” 东方笙点点头,又问她:“你这次是想进哪个门派?” 齐恬笑道:“哪里是自己想进哪里就能进的?我之前看书简上说过一个天地门挺厉害的,就想先过去看看这个。” “天地门?”东方笙皱起眉头细思一回,大概实在找不出丁点记忆来,便摇头道,“倒是不曾听说过,可能是在另外的灵山上的门派。不过到了玉墟山打听也总比在这里强些。” 俩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起来。明明两个都没说过几句话的人,就凭着“是从一个地方来的”这点牵连,便好似活该亲近熟悉的一般。 东方笙见齐恬是真的挺想知道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门派的消息,便道回头帮她打听看看,又问过齐恬的住处,俩人才各自分开。 看着东方家的人穿过那些格人在外的法阵,齐恬忽然有点期待司徒家的崛起了。 正要再发感慨,就发现自己的丹师令有动静,神识一扫,却是浮堡上邀请众位丹师符师阵师起一个大师会。 齐恬正不知该如何多打听些可靠的消息,这倒是个好机会,便给回复了说届时必当前去。 等收到了对方的正式邀请函,看着上头明晃晃的高阶标识,齐恬才忽然想到:“到时候一群高阶丹师坐谈丹术,这还罢了,要是交流起自己炼出极品丹的情形……自己那极品辟谷丹……” 120.边哭边拿 要说起来,齐恬戒指里可收着不少样的极品丹, 只是那些一看就是炼丹房里的方子, 当时当着洛丰和司徒佳的面,她没好意思往外拿。没想到如今那两个都被寒剑哄回去了, 自己当日那招棋可又怎么续呢? 没两天, 大师会之前的“非正式会议”就来找她了,说就是离得近的一些先聚聚,大家认认脸。 浮堡这会儿就已经在上路了,只是齐恬丁点没觉出什么异常来, 这上头又许多禁制,行动不太方便,她也没机会去高处远处看看这一路上云海雾涛的风景。 再一想也是, 从前的来处,说起来不也是“坐地日行八万里”的么, 她整日东奔西走的也没实感到这一点过。如今这一趟, 就当是到哪个小镇度假来了吧。 聚会的地点定在了一处铺子里, 就在齐恬走过的那条街上, 离传送阵最近的一家。 齐恬掐着点到了,里头已经聚了五六个人,见齐恬进来,都笑着上来打招呼。齐恬赶紧一一回礼,那些人见她谦恭, 只当是个刚入会的初阶丹师, 一问果然是刚来没几日, 便放松闲话起来。 其中一个黄袍银冠的修士笑道:“这回是我的意思,地方就选在这里,幸好我们下手早,就我们刚定下没多会儿,法阵那边就过来问了,你们说说,险不险?!” 边上一个穿着漫枝叶纹袍子的叹道:“都愿意离阵近,也不是盼着出事儿,总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另一个一身黑的道:“说实话,要是照我的意思,这里还是太靠外了……要真有点什么,头一片恐怕就得是这里。” 黄袍的那位便道:“你这就有点过了,没看花字的就在边上么?还是有些保障的。” 那位黑袍的摇头道:“你看他们那里多少护阵?可见不保险的。再说了,住在这‘薄花’里的,又能是什么大门大族了!” 枝叶纹那位笑道:“得,你还瞧不起他们了,好歹他们还有个姓氏出身,我们呢?散放的一群!” 黑袍人不以为然:“这世道,都得凭能耐说话。就算是在天圣门里,没能耐照样受罪。你是只看见他们那衣裳金徽,不知道里头的苦!” 这些人接着就开始说起几个世家的八卦消息来,把一边的齐恬听得云里雾里,亏她当日还担心要讨论丹术呢! 好容易等到一个话缝儿,赶紧插话:“那个,请问一下,各位方才说这里不太保险,是怎么个意思?” 那几个正在说世家八卦的一听这话都楞了一下,好一会儿,那黄袍的咳嗽一声道:“小仙师想是头一回出远门?” 齐恬点点头:“是的,我这是头一回坐浮堡。” 几人对视一眼,笑道:“那就难怪了,想必小仙师之前醉心丹道,还没有四处游历过。其实这修炼,要的是机缘,四处走走还是大有好处的。” 这里头几人多半都是七级的,那黄袍还是个八级,齐恬一个小六混在里头,也确实担得上一声“小仙师”。 还是那黄袍的先开口道:“世上修炼各有各道,像咱们这样的,累世积德,能在丹道上小有成就,只要不走偏路,挣点升级的丹丸还是不难的。可还有那些什么都不会的人,又一心想要攀升仙路,要丹丸没丹丸要灵符没灵符的,怎么办呢?少不得就把主意打到旁人身上了。能偷便偷,能抢便抢,真到了大好处时,豁出性命去的也不在少数……” 见他絮絮叨叨,恨不得要从盗贼他祖宗说起,那黑袍人急性子,拦了话头道:“就是说,这浮堡上路,难免会有想趁机劫掠的。这里地处外缘,又在几重法阵的交接处,变数太多,一旦有盗贼强攻,只怕很容易选中此地。所以说不甚保险。” 齐恬听了不由得面色一变,那位黄袍的便问道:“你不会就住这附近吧?” 齐恬点点头:“就在这条街上。” 黄袍的面色稍缓道:“那也还好,这条街已经入了阵了,要再后面两层的,可就有些危险了。” 黑袍人却道:“你一会儿去问一下看,此时应该还有不少余位,多花几个灵石,往里头换换,心里也踏实。” 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也道:“就是,咱们可是丹师,这命啊,值钱!” 齐恬心说这一地儿我就是卖灵药换的钱,下一等就要六千灵石了,我哪儿弄去?! 只是这话很没必要说出来,便领了众人好意,郑重谢了。 那几人都在外头混到这个层级了,加上丹术又比寻常的高明,手里多半不算太紧,以己度人,也没料到齐恬会穷到这样地步,见她态度,只当她已经听了建议,便又说起旁的来。 闲话一时,那黑袍人有些不耐烦了道:“你不是说还邀了高阶的来么?怎么现在还没到?” 黄袍人笑道:“人家那什么身份,少不得要摆一摆架子的。” 那个问:“什么?这次船上还有高阶的?高阶的还用坐浮堡?都联阵走了吧!或者人家自己就有浮堡也说不准。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哦,是不是这回的船上有他老人家的买卖啊?……” 黑袍人道:“你这么好奇,等人来了你自己问好了。” 那人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枝叶纹的那位却问道:“这回大师会到底有多少高阶的?” 黄袍人道:“我打听了,现在在船上的就一位,另外还有两位,要中途上来。” 齐恬坐在边上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以己度人,觉得这高阶丹师应该不少,方才进来的时候,见这人数,她还以为这回就是高阶丹师的聚会呢。结果现在一听,好么,敢情就自己一个! 现在可怎么办呢?不认,到时候大师会一见面,自己怎么再同这几人说话?认了,眼前怎么说话? 见她一脸纠结,黄袍人还挺体贴道:“你要有事儿你先忙去,我们再等一会儿也散了。” 众人知道她如今住的地方不甚保险,只当她是为这个心神不宁呢,都道无妨,她尽可先去。 齐恬张了张嘴,到底没能把实情说出来,又郑重施了一礼,就匆匆回去了。 留下那几个还说呢:“一般有点本事的都傲气,这位倒不错,挺敬着人。” 齐恬几乎是一路飞回屋的,往榻上一坐,深深叹了口气,暗自懊恼:“下回再见了我可怎么说?!” 思来想去,把心一横:“大不了就说了实情,极品的辟谷丹!怎么滴吧!” 索性打算豁出去了,这心里的尴尬局面立时就破了,要不怎么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呢! 站起来伸个懒腰,想想方才在那一通八卦里得来的有效信息,看来这这里,这丹术厉害就是个了不得的事儿,起码挣灵石发财过好日子没问题。 之前听说了那九鼎门就是以丹术闻名的上古门派之一,要是进不了天地门,去这家倒也不错。 ——这打算要是让当地人听到,估计大牙都笑掉了。 如今她要开炉,炼出一炉辟谷丹来不在话下,可那不是她的真本事,都是豆芽灵力的功劳。若是哪日豆芽灵力没了,那她就真的要爬得高摔得重了。 什么本事,越用越厉害的,才叫本事;这越用越稀薄的算个什么鬼!所以齐恬打心里没把这些“外来之物”的能耐算在自己身上。 她自己心里琢磨一回,觉得能依仗的就是心诀对丹诀的拆解了,现在她最想试炼的就是生灵丹。那回在玉炉殿里看了好些日子,已经能把一套丹诀都用心诀模拟熟了,什么时候能让自己全程用心诀试一下就好了…… 说着话心诀就自动转起来,人就跟着定在了闪电境。方才去见“道友”们,她心里乱糟糟的,可没入境。 就在她虚转过一轮生灵丹的心诀后,浮堡上响起了示警之声,——强敌来袭! 一时浮堡上也乱了起来,这太不寻常了!寻常有劫船抢东西的,也都是在云深路远之地,怎么也得走过一两个月才有可能遭遇上。 这才起航几天?!居然就打来了?这抢东西的如今都这么心急么?! 齐恬这次入境太深,心里极定,居然没觉出怕来,倒是明显能感受到一阵又一阵极凌乱又强大的灵能波动。 “怎么回事?怎么往主殿去了?!”许多熟门熟路匿踪启阵躲了起来的“老江湖”,看到来敌的举动,也都疑惑起来。 这主殿是浮堡最紧要之处,控制之严密,根本不可能攻进去。这群强盗是心黑胆大没脑子的新手么?怎么想往那里送死去了,只怕往下一落就得化成了灰。 可是那盗贼的飞舟并没有往下落,而是在主殿上头一圈一圈盘旋着,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齐恬静静启动了一个匿踪符,往自己的屋子里一呆,还定在闪电境里。 她一边体内引灵,一边感受着四周的能量波动。渐渐的,她发现这顶上有一个极大的漩涡似的灵能波动正在逐渐增强。也许是某种幻觉,她觉得那东西好像有什么吸力似的…… 闲着也是闲着,她又好奇,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问题,忽然朝着那灵能漩涡使了把神灵法。她本来是想用神识去探的,又怂,怕让人发现了行踪,想起神灵法的神不知鬼不觉来,就凑合试试。 从来她的神灵法都是对着草木用的,今天也是短路,就使上了。 就在她散出的灵气渐渐跟上了那灵能的波动时,识海里的金瓜子又作妖了,齐恬见它有动静,心知不好,想要阻止时已经晚了,一闪之后,她就到了一个极大的屋子里。 这地方没门没窗没丁点亮光,满处堆遍了东西,就齐恬这般没见识的,神识一扫也知道遍地都是财宝。 “这是把我弄进什么地方了?!”齐恬看看识海里若无其事已经恢复了日常死气沉沉状态的金瓜子,再神识四下一通乱探也没能找着个门,更不能探知外头的情况,——眼见得这东西四壁是隔绝神识的。 “要害死我啊!”齐恬急了,这一急,闪电境也定不住了,只剩下一团绝望的愤怒。 可怜的齐恬,只好哭着往自己的戒指里装东西,一边哭一边装,一边装一边骂那粒金瓜子。 没法子,她,她总得找点事儿做啊…… 121.心神不宁 “不告而取谓之偷”,这话她是知道的。 可是眼前忽然遇巨财于暗室, 她有点管不住自己的手, 贪心一起,良心就看不见了。 收了几样, 发现不太对劲儿, 好些东西上头都有极厉害的神识印记,自己就算拿了也没用,一不小心还让人发现了,不是糟糕? 气恼地把收进去的东西又倒了出来, 总算捡起两分脑子来能想点事儿了。 想想方才自己是沾了上头漩涡样的灵能进的这地方,再想起那艘在浮堡上空盘旋不止的贼盗船,齐恬不由得想道:“我这是上了贼船了?这里是他们的贼赃库?……” 一想到这些东西可能就是贼赃,齐恬心里仅存的那点良心“唰”一下就灭了, 贪心“腾”一下就起来了。 ——这拿好人东西算偷,劫强盗的那是好汉, 嗯, 劫富济贫!是吧,毕竟自己真是够贫的了……略觉得有点亏心,嗐,顶多算个黑吃黑吧! 大概知道了自己的身处之地,又有了打算,心里一定, 渐渐又入了境。 一边定在境中, 一边她就想赶紧找几件没有神识封印的东西, 拿了就走。就怕万一一会儿那贼盗船离了浮堡,自己不得回去。 这么一搜寻,方才已经在装死的那粒金瓜子忽然又蠢蠢欲动起来,这会儿它不当钥匙了,想当指南针。扭着劲儿要让齐恬往一边什么也没有的空地方去。 齐恬凝神,能觉察到那里有一个不太大但是极强烈的灵能波动在持续运转,便将信将疑往那头凑去。 到了跟前,果不其然,那金瓜子一闪,齐恬就又进了一处“屋中屋”。 一进这里可真受罪了,——这地方挺小,大概也就两米来长一米二三宽,寻常屋子两倍左右的高度,里头也没个架子格子的,只从上到下满浮着各色各样的匣子盒子袋子瓶子。 齐恬一进去,只觉得叮呤咣啷到处都碰着东西了,就好像忽然被扔进了海洋球的大池子,可里头的“球”还不少带棱角的,你说说这难受劲儿。 傻子也知道这里头的肯定是好东西了!尤其齐恬一探,发现这些东西上头都没有什么神识印记,想必是已经预先处理过,才得“入库”的。 这下就不客气了,心里胡乱嘀咕着,手里开始往戒指里猛收。她那储物戒指大啊,只管往里装。只是有几样东西要往里收时,却收不进去,齐恬知道想必是储物芥子的等级比自己手上的戒指还高呢。就先把能收的都收了,再回过头来对付这些。 可惜啊,以她眼前的能耐,这些东西她连看都看不懂。 正想算了,识海里的那粒金瓜子开始猛闪个不停,齐恬一看这是有事儿啊,可到底什么事儿?那金瓜子又不会说话,她也看不懂它那几明几暗的是个什么意思,只好在里头绕着圈乱走,一边看它的变化。 最后发现这东西是想让她靠近最顶上一大团七彩光晕里包着的一粒浑圆大珠子,这珠子可真好看,可惜收不进自己的戒指啊,样子又这么扎眼,万一拿了让人发现了自己可就完蛋了。 但是金瓜子的指示,齐恬这怂货又不敢完全不理,围着那珠子转了半天,忽然想起来,把心一横就使起了神灵法。 没想到她这一用上神灵法,金瓜子就不闪了,憋着股劲儿那么亮着。 齐恬神灵法跟那珠子的灵气和在了一处,根本摸不上人家的脉,可这时候,金瓜子上忽然放出许多符文样的光纹来,沿着齐恬的神灵法就往那珠子上去了。 就听得“咯”的一声,齐恬觉得脑袋一沉,心神一恍惚,再回神时就见自己识海里又多了个跟金瓜子模样十分相似的东西。只是金瓜子从出现开始,就是一股完美天成的贵气,眼前刚来的这个,就显得饱经沧桑了。 颜色看上去像是银镀的金,其中瓜子边上还缺了一角,像是叫什么馋嘴的虫儿给咬的。沿着这个缺口,生出一线黯淡来,又像是炒焦的还是捂坏的。同那个金瓜子一比,这就是个落难的千金。 这明明就是俩“瓜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前动画片看太多了,齐恬总觉着这俩之前有种欢悦又含泪的气氛在,真是活见了鬼了。 不管怎么样,如今她能确定,金瓜子让她办的大概就是这件事儿,任务已经完成,是不是可以走了?…… 心里这么想着,搭在之前那粒珠子上的神灵法就要往回撤,结果这一撤,那粒之前齐恬一开始都没敢打人家主意、后来厚着脸想拿又死活收不进戒指的珠子就这么直接跟着她那散得稀薄的灵气回到了她的气海,只留半空里那团七彩光晕轻飘飘浮在那里,眼看着还越来越暗淡了。 “这……”齐恬又傻了一下。 木呆呆拿神识去探那珠子,只一片白茫茫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方才既收不进来,那就该是个储物芥子?”齐恬这么一想,就拿灵力去裹那些不能收进戒指的东西,居然都顺顺当当收进了那粒珠子。 “嗬~~”齐恬心咚咚直跳,好比买了五十块钱彩票一开奖发现中了二十五注头奖似的。 “看来是炼岛方的我,你看自一离开那小破地儿,我这运气!这凌霄界才是我的福地啊!” 要不说这没良心的人多呢,她只看见眼前得的好处,忘了让她能得这好处的本事都是怎么来的了。 “走走走,白呆这儿干嘛!走!”齐恬环视一眼已然空空如也的小间,人往灵能最强处一站,转眼就到了外头那“暗室”里。 就这时候,她发现半空里忽然落下几件东西来。略待了一阵,又落下来几件。 “看来果然是贼盗船了!啧,他们这抢东西的法子还挺巧……” 心里叨咕着,一边神灵法努着往那落下东西来的地方探去,方才既然是往里收的自己,要想打这里出去,只怕还得往这东西上想法子。 眼看着东西扑簌簌往下落,她一点都没动心,也没说想再去捡几样。 “咱们良心平得很,些微拿点儿得了,不能那么贪得无厌的……” ——刚洗劫了人家一整屋子东西的人,也真有脸说! 神灵法明明已经连上了那漩涡点,识海里的金瓜子却丁点反应都没有。齐恬有点慌了,只好一边死死粘着那灵能漩涡,一边盯着识海,忽然觉得这横财发得一点意思都没有,来去生死都不在自己手上,算怎么回事儿?! 等了好一会儿,她感觉到漩涡的灵能似乎已经越来越弱了,心里急得不行,“莫非那两粒瓜子看上人家这飞船了?!我可没想要啊!” 就在那漩涡又转过去了一点,金瓜子才有动静,一瞬间她又回到了自己那个“不甚安全”的屋子里。 好容易捡回条命的齐恬匿着踪往椅子上一瘫,只疑心方才是一场快梦。可再看看识海里成双的瓜子、气海里滴溜溜载浮载沉的珠子、戒指里那数不清的东西……这梦会不会也太美了点…… 忽然她又有点担心了,“会不会叫人给发现了?毕竟那可是敢劫浮堡的劫匪!我还拿了人这么些东西……” 刚才拿人东西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呢?看来贪心不止压良心,还压脑子。 “走了?” “走了……” “哎!好像真走了哎!” 外头忽然想起许多说话声,齐恬神识往外探看,就见那盘旋在空中的贼盗船正慢悠悠往外飘。 “估计是看出来不好惹了,没敢动手。” “朝天门现在是承天门下数得着的门派,这些盗贼们也得多想一想。” “先别动!谁知道是不是虚晃一枪,引蛇出洞的!” 看着这场景的人猜测纷纷,齐恬心里却想着:“不会是发现船里头丢东西了吧……” 那贼盗船渐渐淡出了视线,浮堡上一早匿踪隐形的修士们也陆续“现了原形”,立马找到相熟要好的聚在一起细说一回自己观察到的各样细节,和据此作出的猜测判断。 不管怎么样,眼看着那些盗贼“无功而返”,实在是大快人心,众人也对接下来的航程更有信心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浮堡主殿里头正聚集了一群朝天门的高阶弟子,一个个惶恐愤怒,正不知如何是好。 那贼盗船显形时候,他们就已经照着日常的布置打开了几重防御法阵,各自守在紧要处待命,预备了无数的灵符法宝要让那些不开眼的东西知道知道朝天门的厉害。 哪知道那东西却是个胆小的,只顾在阵外盘旋了一阵,便夹着尾巴逃跑了。 众人松了口气,正为己方“不战而屈人之兵”略感自得时,忽然主殿巡查的传来消息,说宝库里的东西莫名丢了大半。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定然是方才那群贼盗所为,可他们使的什么法子?方才那云舟是调虎离山,实际上另外派了人进了主殿宝库?可宝库那多少重的法阵,怎么丁点反应都没有?那就是有阵令的人干的?内鬼?…… 一旦疑心到这一点上,接下来连调兵遣将前去追击都成了问题。派哪个去才保险?别一不小心让他们自己人团圆了! 等终于商定了人选乘了小舟追出去时,对方早已飞速离开。一边用着显影术测方位一边追,还被绕了几回弯子,待在浮堡上坐镇的收到消息一个个都愁得不行。 就这时候,忽然浮堡上的人都看到西北边的天际出现了七彩的流光,彩光盈天好似无数的彩灯齐齐飘了上来一般。齐恬这没见识的也看到了,又替洛丰和司徒佳可惜,“炼岛上哪里能看得到这样高明的烟花?!” “是筑基修士在比拼?!”浮堡上的人都兴奋了。 天呐,筑基修士!那都是各大门派的宗主了,居然在比拼,还让自己这一群赶上了!这可真是机缘中的机缘!各人都紧盯着自己相合的灵彩儿神识灵气一股脑儿招呼上去,希望能有所领悟,再不济,沾沾福气也是好的。 只有齐恬在那里发愁:“这大能打架,不会波及到我们吧……” 她太多回一发财就遭殃,都已经发财发怕了。 122.换丹 不过齐恬这回想多了,没等她们的浮堡“浮”到那里, 天边的彩光就散尽了, 眼见着胜负已决、尘埃落定。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筑基前辈遇到了贼盗船,顺手给料理了。” “难道贼盗船上也有筑基修士?” “那也不一定, 若是前辈只出手毁了那船, 并不有违法则……” “方才那灵彩儿看上去可不止一个筑基修士。” “灵彩儿还可能是宝符啊!” 事情已经过去了几日,浮堡上谈的还都是那日落跑的贼盗船和紧接着出现的天边彩光。 齐恬心里也琢磨了,她现在有点怀疑是自己捞的那粒珠子坏的事,那贼盗船离开或者就与那珠子没了有关。不过就自己在那里看到的情况来说,这浮堡上也应该是损失惨重, 怎么这么些日子都没听到有人提起呢?或者这回他们劫的是大户?——只有浮堡主人, 才有理由吃这个闷亏, 维持表面上的“胜利”。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后来的天边彩光, 估计就是朝天门去找那群贼盗算账了。 也好也好,把船一毁,少了多少东西他们就说不清了…… ——她是尽想美事儿了。 不过有一点她还算摸到了个边,那日的彩光确实是有筑基修士拦截贼盗船引起的, 只是朝天门可不趁这样等级的修士。 直到“天圣门和承天门联手剿灭贼盗”的消息传来,浮堡上众人才知道自己目睹的彩光是怎么样一场盛事。 与此同时, 承天门的一位宗主忽然驾临朝天门, 也让朝天门上下十分意外, 诚惶诚恐接待了, 对方扔出一个乾坤袋来, 里头正是他们这回浮堡主殿宝库里丢失的东西。 千恩万谢之余,问起事情原委,那位宗主才透露道:“这回你们遇上的贼盗,十分邪性。之前天圣门和九鼎门都拦过它们的船,只是没搜出赃物来,他们便死不认账,众人也拿他们没法子。这回碰上了我们,还没等我们发问,他们自己先急了,战而不敌,让我们截下了船,没能逃过捻毫镜的搜寻,舱里满堆的赃物!……喏,这些看着是你们的,就给你们拿来了。” 朝天门之前收到了浮堡上的传讯,就第一时间向承天门求援了。不过这毕竟钱财小事,倒也没想到承天门真会替自家出头,还把自家丢的东西还了回来,心里很有些意外。 如今听这位这么说了,便道:“如今各处都在传,只说是承天门和天圣门合力围剿的贼盗……” “哼!”这位宗主忽然冷哼一声道,“这事儿说来才好笑了!” 一番细说,原来这回这群贼盗是沿着奔赴玉墟山的航线挨个儿下手的,承天门下的几个小门派都接连受了劫,都是一样未曾交锋便直接丢了无数的东西。承天门门主便派了两位宗主专门调查此事,看看到底是为何这般针对自家。 那日贼盗船洗劫了朝天门浮堡的主殿,往回走的路上,刚好遇见一路追踪他们而来的承天门两位宗主。那两位正要拦下贼盗船问话,哪知道那船二话不说直接开打,竟是想要夺路而逃的意思。 一看它那做贼心虚的样儿,与两位宗主打别处听说的这伙人向来的行径十分不符,两人立马意识到可能这回的船上有尚且来不及掩藏的赃物。既如此,岂能再叫它轻易走脱了。两位筑基修士连着带来的人都使上了十分的力气,一番激战过后,贼盗船半截船身近毁,船上修士死伤过半。 最后连人带船拖回承天门时,两个天圣门的人半路加入了,一说起来,也是为了这贼盗船而来。又说前次几番拦截,都未能搜出贼赃,不得不放他们走了,这回未知如何等话。 天圣门如今在天下门派中一家独大,承天门虽不差,还比不得它。那俩既死皮赖脸要跟着,承天门也没法轰他们走,只是这样的做法让人心里挺不舒坦。 “你还不知道后来的恶心!”这位宗主也是心里憋屈狠了,在自己人跟前要倒一倒苦水,“到搜寻贼赃的时候,按着上头的门派标记一一分了堆,看到时候是通知他们自己来取,还是顺路给送过去。里头也不少天圣门下属小门派的东西,我们一样没沾,都让他们自己处置了。 “就这样,还不知足!一开始说是有些东西恐怕没有门派标记的,所以想要看一看未分出来的那些;让他们看过了,一会儿又来问还有没有别的;到后来,就差指着我们的鼻子说我们暗藏他们东西了! “简直欺人太甚!他们几回捉拿贼盗盘了贼窝,里头难道会没有我们这边的东西?我们何尝上门讨要过?他们何尝拿出一分一毫来还过旁人?眼前这伙贼盗,他们自己没本事,拿不住,落到我们手里了,他们还要分一勺去。我们忍了,结果他们得了便宜还要反咬一口破我们一身臭水!你说说!” 朝天门的人自然都顺着他说,只说天圣门如何不地道等话,这位承天门的宗主又痛快骂了几句,才略平了气道:“这事儿还没完呢,唉,这世上,不要命的都怕不要脸的,没辙!” 这番热闹,浮堡上的围观群众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们津津乐道的是“天下七门”里的两大门派联手清道,并肩作战、保护一方安宁的“义举”。至于什么分赃不均?黑吃黑?那都是胡说,不可能的。 而浮堡主殿里的那些人,起先失了东西的事儿不曾对外提过,后来失而复得、贼盗伏诛的喜悦也没必要分享了,只自己享受一下心情大起大落的快感吧。 只有齐恬没事儿还暗搓搓替他们惦记一下那些落进贼盗船的东西,现在看来是落到承天门和天圣门手里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还他们……最要紧的是,他们知不知道贼盗们也丢了一些,嗯,一些可能还挺要紧的东西?…… 她这些日子,没事儿就定在闪电境中,一边引灵入体,一边神识在戒指里玩盘点。有几样东西,她碰巧在哪里听说过,光想想那价值,她都差点要在地上打滚了。穷人乍富,还是不能叫旁人知道的暗财,尝过这滋味,才知道为什么说“喜伤心”。 这么乐呵了几天,大师会的日子就到了。 这回是逃不过去了。 地方是在浮堡主殿区的一处院子,与会的除了丹师符师阵师这些“大师”们,还有一些世家门派的人物。每到一个大师,就会有人宣其身份。 等齐恬打着一肚子猥琐主意,一边想着要如何混过先时的尴尬,一边步入大厅时,就听得一声高宣:“高阶丹师,齐仙师驾~到!”后头还拖着长长一个尾音。 厅中忽然一静,齐恬觉得自己好像被八百多只射灯照了个通透,虽知道这时候很该有个能衬得起这名号的姿势气场,可奈何她天生没长这东西,只好假笑着迈步往里蹭,更不敢看那日先会过面的几位修士。 “这位丹师看着好面生,想是新晋的。”不少人开始相互打听起这“大师”的来历。 有几个同大市相熟的,便走过去问那宣名的人道:“未知这位大师出的是什么极品丹?怎么没看在会上出现过?你们不会又避过大师会,先让给了旁的什么要紧人物吧……” 那位不敢得罪眼前几人,急忙笑回道:“仙师这话小的可担待不起,咱们大市做事儿向来讲规矩,哪有什么会先避开大师会的说法儿!这位仙师出的丹丸因是挂售的,得等有余位,自然就上架了。” 那几人便又问了一次:“挂售的?那出的是什么丹?” 宣名的那位神识扫了扫自己手里的玉简,吸了吸鼻子道:“呃,这位大师出的是……是一粒极品辟谷丹……” 屋里一下子更静了。 方才虽是那几个熟识的在问,可是一屋子人在听,都想知道这新来的人是什么路数、究竟多大能耐,哪知道会听到这么个结果。 齐恬已经豁出去了,她都已经是抢过强盗的人了,她还怕什么?!反正那辟谷丹就是极品丹,也确实是自己炼出来的,别人爱怎么看怎么看,她不管了! 都是场面上的人,便是肚里如何笑得打跌,面上也不会露出太多来。此即彼伏的一片咳嗽声后,大家都有志一同地还寻了方才聊着的人接着说起了方才的话题,好像什么新晋的大师、骇人听闻的丹丸,都不曾发生过。 齐恬觉得这结果就算好得出乎意料了,往一边角落里找个地方一待,接着定在境中引灵入体。 “咳咳,这位仙师……”却是前次见过的那位黄袍丹师。 齐恬赶紧起来给人见了礼,又笑道:“您看,所以上回我实在不敢开口!” 那位倒没料到齐恬这般直率,便摆手道:“不在这些,不在这些。” 齐恬没想到自己最担心的结,借了方才这一场尴尬倒解开了。这位不止没有怪罪齐恬,反倒把齐恬介绍给了几个自己的熟人。那几位见齐恬十分有礼,并不以自己的“高阶”为傲,心里就把她认作是个“知道深浅”的,倒也乐意结交,闲聊起来,总算没叫这位“高手”在这样时候落单。 他们正聊的起劲,忽然又有人加入,几日一看那人身上服饰,面上都是一喜。 齐恬虽没见识,好歹如今也看过不少了,见那人衣衫上带着个巨鼎的纹徽,就知道这位应该是九鼎门的弟子,——就是她打算万一进不了天地门,便可以去的“备选”门派。 这回浮堡上的丹师,虽是往玉墟山去的,目标倒十有八九是这九鼎门,如今居然见着了此门中人,心里自然又是意外又是欣喜。 那位九鼎门的修士倒也十分谦和,和众人一一见了,寒暄几句,才似无意般问齐恬道:“方才听说仙师炼出了极品的辟谷丹?” 齐恬坦然点头:“就是用这么一粒‘极品丹’混的这头衔,让前辈见笑了。” 这位修士是练气八级的,齐恬尊一声前辈倒也应该。见齐恬如此态度,他也笑笑,又问道:“不知你身上还带没带着旁的辟谷丹?说实话,极品的丹丸倒见过不少,这极品的辟谷丹还真没见过。” 这话说得边上几人不敢接茬了,因不知道他是真心结交,还是意图嘲讽。 齐恬自然还有的,只是都在自己的戒指里收着,她现在戒指里的东西多了,做贼心虚总怕会让人发现什么,这人多眼杂的地方,可不想从里往外拿东西。 便不太好意思道:“抱歉了,那样东西,晚辈也只那么一颗而已……” 那位修士听了面露憾色:“可惜了。我还想说你那里要果然有一些,我就拿极品生灵丹同你换呢……” 123.棒槌测试法 “极品生灵丹!”周围的人都激动起来, 那九鼎门的修士就那么笑嘻嘻看着齐恬。 辟谷丹多少灵石一瓶, 生灵丹多少灵石一瓶?这买卖傻子也知道赚翻了。 齐恬也跟着激动得吸了吸鼻子, 然后摇头:“可惜……”忽然又道,“要不我把它从大市那里拿回来?不过那可得要些日子了……” 九鼎门的修士微微皱了皱眉头:“怎么?真的没了?” 齐恬笑道:“就那玩意儿……谁还收着十颗八颗怎的!” 众人一想也是, 到底是个辟谷丹,就算是极品的,又能怎么样?!能多顶十天半个月的饿?那算个什么! 九鼎门的修士见齐恬真的只有那一粒, 便笑道:“也罢, 不过往后你要再有,可千万记得告诉我。”说着又掏出一个玉符来,递给齐恬道, “喏,可千万别忘了啊!” 这是定人的传音符, 可没见初次见面给这个的,边上几个人脸上都微妙起来。 齐恬不知道啊, 恭敬接了过来, 嘴里连声答应着:“晚辈遵命,请前辈放心。” 那位这才笑着去了。 这边黄袍修士等人都替齐恬惋惜:“唉!这机缘有时候就这样,呼喇喇来了, 可你只好眼睁睁看着!要不怎么说千金难买早知道呢!” 齐恬笑笑:“这知道了也没法子啊。我若不出那粒丹,那也进不了这里见不了您各位了, 自然也不知道九鼎门的前辈会对这丹丸有兴趣……“ 几人一听纷纷点头道:“也是。” 黄袍修士道:“要说起来, 这极品的辟谷丹还真是没听说过, 也难怪人家好奇。你不知道, 咱们这些跟丹炉打交道的,就是对稀奇的丹丸起劲儿!多少人为了一个丹方闯那有去无回的秘境,旁人看着也想不明白,咱们倒是能懂他的心!” 他这一说,勾起许多人的话来,一时齐恬又连听了七八个寻方觅药的历险故事,随便挑哪个拍一拍,都是一冒险动作大片,可惜,真可惜…… 要说方才那位九鼎门的修士说要拿极品生灵丹换她的辟谷丹,齐恬还真没动心。一来这极品的生灵丹元丹虽则眼前她手里没有,不过那套丹诀她已经基本用心诀解完了,若是果然能成,用上豆芽灵力,极品丹还不是手到擒来?!所以她也没什么好眼热的。 再一个她没搭这茬,是因为她觉着这位修士的目的似乎不太简单。如果说一开始问起极品辟谷丹还可以说是好奇,那后来在自己明说了没有之后,还抛出极品生灵丹的诱饵,就有点意思了。 齐恬现在有点怕这些有组织的人,就炼岛上炼丹房这样地方都无数的阴私,何况九鼎门这样的大门派?这些人忽然出现在浮堡的大师会上,谁知道实地里安的什么心!还不如一推二五六,只说没有就完了。 何况她现在贼赃满仓,真个的“富贵不能淫”。 再说那位九鼎门的修士慢悠悠转了一圈,又陆续往几个人堆里扎过,才回身与自己的同伴站在了一起。 俩人低语了几句,那位便问道:“怎么样?真是这人自己炼出来的极品辟谷丹?” 方才与齐恬说话的这位便摇头道:“看着不像。我都说了要用极品生灵丹换,也没见她有什么动静。要说果然知道这东西难得的,那也不能挂在大市上卖了。若不当个玩意儿的,我用极品生灵丹同她换,她还不动心?说不过去。” 那位又道:“这人丹术怎么样?” 这位又摇头了:“我看那堆人里头说起丹术的话,她一句也没接茬,再看那神色,好像听得有点迷糊。” 俩人正说着,一直站在那里的那位胳膊动了下,略停了一停,才对方才四处溜达的这位道:“查出来了,这是刚从炼岛上出来的,连个凌霄令都还没有。” 这位挺惊讶:“凌霄令都没有?买不起?那她哪儿来的钱上的浮堡?” 那位点点头道:“或者就是因为要上浮堡,所以凌霄令都一时没顾上……” 俩人对视一眼,一起摇起头来,“不能是这位自己炼的,能炼出极品辟谷丹的人物,怎么可能穷成这样?!估计是从什么地方得的,刚好到这里充自己的,换个身份,门派挑人的时候更有优势。” “炼岛上有能炼极品辟谷丹的人?嘿,还真想去见识见识。” 那位横他一眼道:“你可消停点儿吧!这炼岛是朝天门在管,那就是承天门的地界,打听旁人家的炼岛,可是大忌。你别给师尊他老人家惹事儿了,我们只管把消息传回去,后头的事儿不用咱们管。” 这道理这位自然都知道的,不过嘴上可不能认,只笑道:“待下一次分天汇时候,赢过来不就得了?” 那位都懒得理他这话,如今承天门刚又添了一位金丹修士,早先的那位又已经升入金丹中期,实力比九鼎门越发高了,说什么赢过来,不是痴人说梦么! 这次的大师会,除了让众人相互混个脸熟,更重要的是,借这个机会,让浮堡上有能耐有技术的这批人,先同这回要开山收徒的几个门派接触一下。相互有个了解,便于接下来的行事。这自然也是浮堡提供的一项增值服务,两头讨好的买卖。 齐恬混在那群丹师堆里,看一个接一个的门派弟子上去细述自家门派此次招人的数量和各样要求,一边还听着周围人等对那些文绉绉字眼的粗暴解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是他们理解的意思。 一轮过去,除了天圣门、承圣门、九鼎门、天机门几个大门派,还有一些略小些的门派也有人来宣讲,夺天门等其他几个大门派离此处较远,也就没往这边招呼。 齐恬等了半天,没听见有天地门的人来,便问起边上几个丹师来。这几位在这里也算见多识广了,居然都没听说过这个门派,黄袍修士道:“倒是古简上似有这个门派,不过那都是几千年前的事儿了,现在……不知道还在没在呢……” 齐恬就不能理解了:“那,那不是也是上古九门的么……怎么,怎么都没听过过了。” 黄袍修士道:“天下门派分分合合,还一会儿换一个名儿,哪里记得那么清楚。再说了,三百年一次妖兽潮,多少门派不得天佑,刚好落在那一回的围圈里,可不就凶多吉少了么!你要真想知道,不如就问问方才那位九鼎门的仙师去,他们大门派百年一会,要分势力的,若你说的那个上古门派还在,那他们肯定知道。” 齐恬想了想,看那位九鼎门修士一路答人过来,便趁空问道:“有件事儿想请教前辈,请问前辈知不知道那天地门这回是在哪里招人啊?” 九鼎门两位修士都愣了一下,“天地门?……” “是啊,是啊,就是上古九门里,之前排第二的那个,天地门。” “噗,”其中一个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得笑出了声道,“天地门!你是说他们啊!现在可不叫这个了,改名儿了,叫……叫‘穷鬼门’!”说着又笑了好一会儿,才看着齐恬叹道,“你们炼岛上看的都是几辈子的东西啊……还上古九门排名第二……幸好你没找那排第一的,那个啊,早都连山门都没了!” 边上那位一伸手格开了他,对齐恬笑笑道:“我这位师弟好玩笑,仙师不要见怪。天地门今次也会在玉墟山设点收徒,不过地方恐怕不会太显眼。因他们的功法与现在各大门派所练的大不相同,所以寻常愿意往他们那里去的人不多,便也没有再特地派人来这里细说了。” 齐恬想起那位老爷子给自己的功法,莫不是天地门就是用无用经入的门?那就难怪了…… 心里想着,赶紧郑重谢过这位修士,修士笑笑道:“仙师既然在丹道上颇有些心得,倒不如去我们那里试上一试。不是在下吹嘘,要说起丹道之学,可着这凌霄境内,敝派若算第二,恐怕也没哪个敢认第一。与志同道合的师兄弟,一起研究丹术之妙,实乃修行畅事。不说旁的,只说这极品辟谷丹的炼程,想必就有许多值得探讨之处……” 齐恬心说探讨什么啊,我用豆芽灵力就出极品丹,不用便不出,明明白白,毫不含糊,还探讨个啥?! 这位嘴里说着话,眼睛盯着齐恬的神色看,只看齐恬那一脸“无话可说”的样子,心里便笃定了那极品的辟谷丹确实不是出自此人之手。也好也好,虽少了一场功劳,也少了一样差事不是? 旁人或者不知道,他们在九鼎门里待了几十年了,心里是很明白这极品辟谷丹的厉害处。因这丹丸与旁的丹丸不同,旁的都更近于“仙”,只这一样还紧连着“凡”,所以这辟谷丹的浊气多些并无大碍,也因此这丹丸的各样丹方甚多,也无人在这上头追求丹品。 这样天生浊气的丹丸要是能炼出精纯的极品丹来,那炼丹人的丹术真可算炉火纯青了,其灵力的“质”也必定纯净至极。如今天下虽有各样丹丸可助增生灵力,破阶升级,只这灵力的“质”上却难以借助丹丸之力,大有“天生天命”之意。 所以若真有能炼出极品辟谷丹的人才,那九鼎门是无论如何都要争取过来的。至于进了门派之后,同门间如何竞争,那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不过眼见着这位确实不是能炼出极品辟谷丹的丹师,尤其之后再以丹术丹道的话题略加点引,发现这位知道的丹方就那么几个,对精炼的技术所知更少,岂止不是“奇才”,简直跟个棒槌差不多了。 “仙师既对天地门有意,刚好在下有友人在那门内,至玉墟山时,在下可为仙师稍作引荐,不知仙师意下如何?” ——既然棒槌想去棒槌堆里,索性送她一程。 “啊?这,这,那就多谢前辈了!有劳前辈了!” ——前辈真是好人,他要果真 124.枯龙槎 这场大师会办得几方人都甚为满意, 想必往后奔赴玉墟山时, 选乘朝天门浮堡的人也会越来越多。毕竟本来就是冲着那些门派去的, 能先同门内说得上话的子弟们接触一下,总是好事。 只是到了快结束时候, 忽然传来一个消息,又让人心里不安起来。 说是上回那艘“无功而返”的贼盗船,路遇天圣门和承天门的筑基修士, 被“替天行道”了, 可惜老天打盹,却叫那头目走脱了几人。如今天圣门正派了人四处缉拿他们,只一时还没准信,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这些余孽都一网打尽了,才算真清净。 散了之后众人往回走时, 就议论起了此事。 有人担心:“他们就是在咱们这里碰了钉子后,路上才遇到了两大门派的人, 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迁怒, 倒回来寻我们晦气?” 有乐观的便笑他想得太多:“当日是他们自己没敢下来,还怪这头不成?且也没交手,算得上什么恩怨!再说了, 他们要果然有那样能耐,还能来寻这边的事儿, 倒不如琢磨琢磨怎么把自己那些同党救出来呢!” 说了一路, 还是乐观派的多些, 毕竟当日他们有船有人都不敢与浮堡交锋, 如今已经成了大门派的追缉对象,丧家之犬难道还胆气壮了?没那道理。 齐恬只是把自己手里的灵符都好好理了理,捡几个放在了当日在大市买的储物袋里,以备不时之需。 随着航程的进行,关于这群盗贼的传言却越来越多了。 本来也没太多人关注的贼盗们,因为天圣门一反常态的紧追不放,被硬生生操出了热度,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猜测这群人到底做了什么有违天道的大恶事,才会惹得天下第一大派如此恼火。 齐恬则越发低调了,只因旁人猜的都是贼盗如何作恶,她想到的却是贼盗丢的东西。 金瓜子的能耐她细想想实在不可思议,那么那粒被她骗来的“可怜瓜子”想必也不是凡品。贼盗船这回半路撤离,或者就跟自己拿了那粒瓜子有关。那么贼盗们又是从哪里得的这东西呢? 如今看来,倒很像是从天圣门那里得的。 会不会……会不会这东西原本是天圣门的,所以如今才对那几个走脱的贼盗穷追不舍?要不然眼下开山收徒的大事当前,以天圣门的势力姿态,实在不该同几个已经失了依仗的毛贼如此动火。 如果真的像自己想的那样,那么,不就是说……自己现在身上带的,正是天圣门举半门之力在四处追寻的东西?! “让我消失吧,让我消失了吧……”齐恬一想到这些,真恨不得自己化了算了。 一时又怨识海里那粒金瓜子,——不做好事儿,老实撺掇自己干些遗祸无穷的事情,这下好了,怎么办?! 她也不想想当日到底是谁流着口水拼命往自己戒指里塞的东西,还有是谁没事儿就玩神识盘点,暗喜到舌尖都要出血的。 不过,她能想到的,别人自然更能想到了。 所以没过多久,天圣门追击贼盗余党,就演变成了天下门派都在追击贼盗余党。 承天门还特地给自己下属的小门派都发了指令,要他们协同追击之前被击溃的贼盗们。朝天门尤其受到关照,还是上回那位宗主亲自上门来布置的。 他道:“上回只说他们欺负人,如今看明白了,恐怕他们之前是真丢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也不知道那些贼盗们识不识货,现在要拿住那几个头目,才能问出个结果。你们是他们劫掠的最后一家,总有些特殊,所以更要警醒点才好!” 朝天门的见自己依附的大派如此重视此事,当下也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希望能立上一功,往后的好处就说不尽了。 可是任他们再怎么想,也没想到这些贼盗头目会真的去而复返,而且是直接对自家的浮堡动上手了。 浮堡上的各样护阵和人员配置都是朝天门能出的顶配,那也抵不住贼盗那边居然有筑基修士! 毫无预兆的,浮堡主殿忽然遭到了攻击,没过多久,最外围的护阵就破了。 “何方妖魔?!因何寻衅!”浮堡是做买卖来的,不是争一时意气的地方,能说开了还是说开了的好。 “休得废话,交出所藏之物,便饶尔等一死!”看不见人,只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浮堡上下。 “藏物?头一回见抢东西还这么说话的,这强盗是把浮堡上的东西都当成该他们的了!”还有匿了踪的老江湖忍不住腹诽。 “混账!我们什么时候欠你们东西了,还交出所藏之物!”浮堡上最高阶的一个十级修士出面了。 练气九级便可以冲击筑基,冲击一次不成,便成十级,再不成,便是十一级,据说现在都已经出现十七级的练气修士了,不说他的升级路如何坎坷,只说他这抛费掉的七八颗筑基丹就足以让许多人可惜到扼腕了。 所以再怎么样十七八级的,没到筑基,就不是一个层级的能耐。 “哼!”四面八方一声冷哼,听得人脑壳疼心神不稳,这就是筑基修士的威力。 “当日我们飞船过来时,你们做的好手脚,如今倒不敢认了么?!” 他这话一出,浮堡上众人才知道,来的竟是那日走脱的贼盗头目,还真的找到浮堡上来了,这脑子是进水了么?!再听他说的这话,看来脑子是真进水了,或者是被天圣门吓破了胆,上回两边都没交上手,什么叫动的手脚,明明连护阵都没动呀! 一浮堡的人,只有一个心知肚明的。 这位正正正经经地瑟瑟发抖中,——老天哎,真让我猜着了…… 其实想想自己现在升级都用的自有天灵小闪电们,又不用筹钱买那死贵的七精丹九精丹,既不用与人争资源,随便找个地方一趴安静升级就是了,何苦要贪图这些东西呢?!而且还拿了那么些自己都不知道能干嘛的东西! 这下好了,万一就因为自己这事儿,闹得这一浮堡的人跟着赔了葬,自己可怎么办?这债几辈子能还清?! 可是现在出去说“东西在我这儿!”,也不是个好主意吧。别说会不会没来得及说话就让人给轰成渣了,就算人家信了自己的话,自己怎么得的东西?这个又怎么解释…… 好吧好吧,伸脖子就是一刀,缩脖子没准要欠许多人命,那就,那就再看看吧。 幸好那贼盗头目意不在人命,只想尽力逼浮堡上的人交出东西来,所以声势大,倒没什么伤亡。只苦了朝天门,那贼盗要叫人知道利害,便一力往浮堡主殿上攻打。都知道这是全堡上下防范最严之地,若把这里打透了,却是打散了所有人的胆气,量他们也不敢再有隐瞒。 这头目当日就在船上的,明明一开始收东西收的好好的,转眼灵能就弱了,可见宝珠就是在这浮堡上空时候被人偷了去,九成九是承天门的人借此使诈。 自觉察出此事,他就没有再留在船上,反而一直匿踪跟着浮堡。他已经摸透了那宝珠的七八分用处,只要有人要携着离开,必定逃不过他的追查。哪知道这许多人来而复返,竟都没有把宝珠带离此处。再看天圣门如今的行径,恐怕是真的以为那东西还在自己手上,最可气承天门还跟着一起贼还捉贼! 眼看着自己所携珠气也日渐消融,再不动手,只怕往后就查不到宝珠的所在了。反正他也知道如今这浮堡上并没有什么硬茬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逼得他们交出东西,只要有那件宝贝在手,日后卷土重来只会更加厉害。 朝天门的众人则是有苦说不出,眼看着三层护照已经只剩了一层,法宝再宝贵也没有命要紧,若果然他们手里有这煞星要的东西,他们怎么也使个法子给他算了。可奈何他们真不知道这位口口声声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要不你自己到库里拣拣?!唉,真是要了老命了! 就在那最后一层护罩也眼看着快不行的时候,密集的攻击竟渐渐停了下来。众人正要松口气,忽然见浮堡上头出现雁翅排列的十几个修士,个个都是单独的乘器,看他们的层级是七八九十的都来全了。 朝天门的众人一看之下都神色一变,这是打算灭门来了?! 天地法则所限,高层级不能对低层级的动手,可是同层级的就不管用什么法子了。这些贼盗们个个手握重宝,这要杀上来,自己这头只怕要伤亡惨重。 “这位前辈且慢!”朝天门的修士不得不出面道,“前辈索要之物,我等实在不知。若是前辈不信,尽可派人来主殿内搜寻!除非前辈并不是真的因物而来,怕只是想拿这一船人物出气!那晚辈全船上下人等,虽不敌前辈大能,也绝不会束手就擒!” 那贼盗头目更懒得与他废话,只道:“勿要多言,只把东西拿出来,万事好说。” 朝天门修士道:“前辈说的究竟是何物?” 那贼盗头目冷笑一声道:“东西就是那日在你们这破船上头时失了踪影,除了是你们动手,再无他人!你若不知,就让个知道的来于我说话!” 朝天门修士惨然道:“那日前辈的船飞临浮堡之上,我们全部人等都在严守法阵以备临战,且两船之隔远在护阵触及范围之外,晚辈等人哪有那等本事,把手伸那么远地方去?更何况前辈如此看重之物,想必也不会随意放置,便是有人能匿踪潜行进了其中,难道会不触发什么警示?前辈所言或者真实不虚,只是因此就把这罪名加到浮堡众人之上,也未免太高看我们了……” 贼胆头目此时已心神近狂,只一心要寻回自己的宝物,哪里还听得进这些话,只暴怒道:“你们既然针对此物而来,难道会不知道此物有……” 话未说完,忽然一道金焰不知从何处袭来,那贼盗群后头大半之人就如雪人见了熔岩一般,瞬时无声无息地化了个无影无踪。 而就在那一道金焰落下之时,四面八方接连有五彩焰色围拢,焰色凌冽却悄无声息。 光焰散去,碧空如洗。方才站在那里等着血洗浮堡的那群人,好似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门主!天圣门的门主大人!”浮堡上也有有见识的人,忽然喊了出来。 话音刚落,就见半空中出现了一群人,都乘在一小乘云舟上,朝着浮堡微微颔首,转眼便失了踪影。 “枯龙槎!”方才真的是天圣门的门主出手救了大家! 刚从鬼门关转回来的堡上人等都激动了,——天圣门的门主,那就跟见了神仙差不多了!虽然也不知道见了厉害人物对自己到底有什么用,反正一个个都激动得不行就是了。 只齐恬在那里使劲琢磨:“这浮堡上有没有卖凌霄令的地方啊?……” 125.试场 就在众人以为贼寇尽数伏诛之时, 半空里忽然闪出一团七彩柔光来, 虽转瞬便有一道金焰袭来, 似乎还是晚了一步,柔光一闪而逝, 莫非有人走脱?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传言贼盗首领居然从金丹修士的宝符之下安然脱身了! 因怕这贼人会偷藏在浮堡上伺机为害, 天圣门的几个人去而复返, 还帮着搜寻了一番。 只是当那一大团彩光隐隐的云团把整个浮堡密密围住时,齐恬便开始疑心他们这个“助人为乐”的说法了。 这云团内的彩光虽弱,细看来却同之前那贼盗脱身所现的彩光极其相似,旁人或者不知, 齐恬是亲眼见过这样的彩云的, 还从那里头掏走了两样东西。 所以她断定,那贼盗是不是逃脱了不说, 这天圣门恐怕是在借“寻贼”之说“寻物”, 而他们要找的东西, 恐怕就是自己那日看见的宝珠了。 想到了这一点,她浑身都是僵的,那宝珠被金瓜子一勾搭就分成了两个,一个是跟金瓜子做了伴的可怜瓜子, 另一个就是那粒如今正浮在她气海的珠子了。 天圣门明显是在用秘法寻这两样东西, 也不知道他们这手段厉害到什么地步, 会不会能找到自己身上来, 若是果然找着了,自己是自己了断了痛快点呢,还是假装不知道更能脱身?自己了断……恐怕下不去手,装不知道……他们能信么?…… 惶惶不安地等了半日,直到那彩云散尽,天圣门众人在浮堡全体乘客的千恩万谢之下告辞而去,齐恬才脱力瘫坐到了椅子上。 ——这一路走得,会不会太刺激了点儿! 往后一定要更加低调小心才行!被这一通折腾下来,齐恬心里的拧劲儿上来了。这东西既然这么要紧,如今落到我手里,那就是我的!尤其今日看了天圣门不甚光彩的做法,齐恬便不由得想起了凡间大世家和念来城里的许多事情来,——世上的事儿果然不能只看表面啊…… “可是,为什么会找不到呢?”祸事躲过了,她到有心思追根究底了。 再细想,他们或者并不知道那宝珠的“真身”原是一个“组合”,如今那俩在她这里都已经散伙单飞了,他们还拿着组合的线索来寻,那自然摸不着头脑了。 但愿真是如此吧! 她这里刚收拾完心情,没过多会儿,东方笙忽然找上门来。齐恬起身迎了她进屋,笑言几句“贵足踏贱地”等话,才坐下细说起来。 东方笙道:“这趟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么多稀奇事儿,说起来是挺长见识,不过也有些吓人。看你没事就好。” 齐恬笑道:“没事,这趟来的贼盗脾气大,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只管往主殿招呼,这危险地方反倒安全了!” 东方笙看看她道:“果然是经过的事儿越多,人就越有底气,行事也豁达。” 齐恬实在不敢认这话,便没有做声。 东方笙咳嗽一声道:“先前见面也没说上几句话,倒不知道你不仅升了六级,还成了大市的高阶丹师,只凭这两样,你进九鼎门该是手拿把攥的事儿了。” 齐恬摇摇头:“不敢高攀,不敢高攀。” 那九鼎门的人,她只露了个面,转眼就知道自己是打炼岛出来的了,可不敢同这样的人物深交。 东方笙听她这么说,很有些意外,问道:“你莫不是还惦记着那个什么‘天地门’?我替你问过了,那门派早几百年就衰落了,如今更是连大门派之间的比拼都不敢参加,里头也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你知道九鼎门是以丹道闻名的,天机门以法阵,夺天门以炼器……像天圣门和承天门这样的就更厉害些,这几样都不差。可天地门呢?这几样都不占!你之前看的消息恐怕,恐怕太老了!千年之前他们是数得上的,如今真不成了。” 齐恬见她说得诚心,便也正色道:“你知道我的来历,一个黯玄令的,能去什么地方?一样应战的法诀都使不好,能进个门派就不错了。真要去了那些人人挤破头的地方,不是等着在里头垫底么!” 东方笙听了这话倒也觉得有理,不过又问道:“可是你丹术了得啊,这高阶丹师,不是得出极品丹的么?你如今练气六级,就能出极品丹丸了,这天赋就很能抵过灵彩儿的事儿了。” 齐恬心念电转,忽然低了声凑近东方笙道:“你也说了,是在大市‘出’极品丹就是高阶丹师!” 东方笙一愣:“那极品丹不是你炼的?” 齐恬想到九鼎门那边已经知道自己是炼岛出来的了,沿着这根藤挖过去,什么没有?便笑笑道:“反正是我‘出’的不就成了?!” 东方笙追问了一句:“那极品丹到底是不是你炼的?” 齐恬给了她一个“你傻啊”的表情,又直起了身子,一脸高深莫测道:“这炼丹本来就三分在人七分在天,说起来都是天赐,天赐啊!” 东方笙见她这样子,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便笑道:“是啊是啊,修行机缘,哪个不是天赐的?!” 俩人又闲话一通,东方笙才告辞离去。 之后又有大师会结识的几位丹师前后造访问候,说起来都是“不错,都还活着!” 这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天圣门和承天门的铁血手段震慑了,各路航程上都没有再见着什么贼盗。倒是四处都在传言,那些惹了天圣门和承天门的贼盗都直接让轰灭了神魂,连转世投胎都省了。 再追问起来为何大门派此番出手如此狠辣,却追出了魔修之说。原来那之前会隔空取物的贼盗竟然是个魔修的团伙,所以才会许多修士们闻所未闻的手段。 加上如今已经进入了新一轮妖兽潮的星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妖门就开了,数千年前留下的那句“妖祸天下,魔行人间”也被越来越多的人想起和提及,人们对于妖魔的各种消息也越发敏感。 齐恬却是个例外。 无他,只因她亲身经历了太多背锅的“妖魔”了,以至于现在一听说什么“妖魔”的事儿,她头一个就默认为里头“另有内情”。尤其这次天圣门的事儿,若把那逃走的贼盗所用法术称为“魔”的话,那天圣门后来围住浮堡的那些又叫做什么?所以她是不信这些话的。 那些成日家也不见炼丹,就喜欢聚在一起八卦短长的丹师同道们,见了齐恬这副“不惧妖魔”的样儿,都佩服她的定力,齐恬只好道:“没见识过这样的厉害,所以听了也想象不出来。”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这群人立马换了个方向开始八,把上一回的妖兽潮当成评书来说了个痛快。齐恬越听越不对头,又不好打断人家的兴致,只好沉入闪电境里接着引灵入体,留个壳子在外头不时点上一点脑袋。 余路平安,行了数月,终于到了玉墟山。 反正齐恬是没看见什么“山”,浮堡停下来的地方,就已经是一座大城池了。还是经传送阵下的浮堡,过阵的时候那路牌就让法阵给收走了,想再回去蹭住都难。 天圣门和承天门之类的收徒之事,随便抓个人一问都行,这天地门就麻烦了,还真没什么人知道在哪儿。 那日九鼎门的修士虽说了会给齐恬引荐,齐恬也没太把这话当真,若是能找着,还是自己找的好。 几个大门派开山收徒的各样试场都在城中,天圣门和承天门一南一北,东边是九鼎门,西边是另外两个大门派合用的。余者一些小门派,都在各自依附或者说交好的大门派周边,预备着吸收些没能进得大门派山门的落第失意之人。 齐恬耐着性子挨个转了一圈,那天圣门的阵势自不消说,承天门也只稍逊一筹,九鼎门那边虽没有那两家那么多人,不过看着财势似乎要隐隐胜过那俩。果然,这讲究嗑药的地方,会炼丹的就是有钱呐! 财迷心窍,在那里站着看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要走时,却碰见了熟人,——正是那日在浮堡上见过的两位九鼎门弟子。两人像是刚从一边的试场出来,想是来主持考试的,一眼瞥见了齐恬,其中一位面露戏谑,过来笑道:“想通了?来我们这儿了?” 齐恬摇摇头:“可不敢高攀。”又道,“不瞒您说,我是转着圈在找天地门的试场,只是没寻着……” “哈哈哈……”这位都乐起来了,“你这人真有意思。” 边上那位当日说要给齐恬引荐的,听了这话动了动眉头,温言浅笑道:“那日不是说了会给你引荐么?难道当我们说话不算话?走,这便带你去!” 那位也嘻嘻哈哈跟着凑热闹道:“对,对,说了会帮你推荐的嘛!一起,一起。我们给他们送个丹道的大师去,他们是不是还得给咱们一笔推荐费啊?我是说,若是他们拿得出来的话!哈哈哈……”说着又笑了起来。 齐恬心里没有一丝波动,脸上淡淡笑着,倒叫那乐着的人觉得没趣起来,便止了笑问她道:“你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死心眼啊?怎么就非要进这、这什么……天地门?!” 齐恬正色道:“晚辈看过许多的书简,很是佩服天地门的先贤大能们,真是真仙风采啊!所以晚辈就发誓,若是能成,定要拜入天地门门下,成为那些大能们的后生子弟!”一番书呆子的发言,端得掷地有声。 那俩听得脸都快抽抽了,简直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这俩都是八级的,行路甚快,幸好齐恬也跟得上,倒让他们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 没走多远,就在东西南北的正中间,有一处小小的四空亭子,里头坐着三四个人。 九鼎门的两位一看正中间坐着的人,眼中俱是一亮,笑着就上去了。 那人也显然看到了他们,只是神色不动,好似没看见一般。 “郎前辈别来无恙啊~”刚才笑得最厉害的那位先开的口。 亭子中坐着的人都没起身,嘴角一撇道:“嗯,还成吧。” 齐恬看这位明明与自己同级,那位九鼎门的八级修士故意口称前辈,明显是意有所指的,可他竟也认了,倒叫那先开口的憋了半肚子气。 另一位看出这交锋的意思来,便上前笑道:“郎师兄,我们是给你送人才来了。”说着一指齐恬,“喏,就是这位了,大市的高阶丹师,看不上我们九鼎门,死活要找天地门的试场……” 先前那位拦了话道:“可惜转了好几圈竟没看见这‘大开’的山门!哈!” 那位“郎师兄”闻言,便转脸看了看齐恬,皱起眉头道:“寻开心来了?” 126.小师弟 齐恬忙对着这位行了大礼, 又道:“晚辈齐恬, 之前在炼岛上做事, 自诸多书简知道了天地门,心向往之, 近日适闻天地门开山收徒,便急忙赶来应试,还请前辈成全。” 那位起先以为齐恬同那九鼎门的俩人是一伙的, 现在见了她这行事倒挺意外, 愣了下才道:“你看的书简只怕是许久之前的旧事了,如今我们门派可不比旁人,你在炼岛不知外头的事儿,还是四处多听听看看, 再做决定不迟。” 九鼎门的修士便笑道:“可不是嘛, 我们就这么劝她来着,奈何人家不听啊。” 齐恬却正色道:“晚辈一路搭乘浮堡而来, 已经经见了许多此间大事, 并不能改晚辈心志, 晚辈只想拜入天地门门下,请前辈给晚辈一个机会。” 这下轮到天地门的人尴尬了,毕竟他们在这里呆坐了数日,也没见招来一个人, 如今竟然有个练气六级的高阶丹修哭着喊着要求给她一个入门的机会。是不是最近星象起了什么异变, 影响了一些人的头脑?…… “咳, 这个, 这位兄弟你先冷静冷静,你听我说啊。你不是炼岛出来的么?想来炼岛的事儿你是很清楚的了。这么跟你说吧,我们……我们门派,是没有炼岛的……所以你知道这修炼的资源就没法同那些坐拥炼岛万千的门派相比。因此……所以,你之前学的东西,只怕在我们这里,也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这位方才言语冷如冰凌的郎修士纠结着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然后看着齐恬有几分抱歉地笑笑,那笑真是比哭还难看几分。 齐恬听了心里大惊。 她自从听了寒剑所言,心里就一直在想炼岛这样恶毒阴险的玩意儿到底是谁设计的,背后那巨大的利益又是供的什么人?只看规模,就知道那幕后黑手必定不是一般人物,所以她虽一心想查个清楚,又怕打草惊蛇最后落个鸡蛋碰石头的下场,所以只把这心思深深压在心底,盼着哪一日自己有点能耐了,再去挑战一下这只“巨魔”。 在浮堡上这些日子,九鼎门的人就提到过她出自炼岛,想来不少有来往的丹师也该知道的。大家对此事似乎并没有什么避讳之意,但也没有哪个深究多问的,所以齐恬更加认定了这就是一个许多人知之不深的“大阴谋”。 没想到如今听这位天地门的修士一说,这炼岛居然是各大门派的“资产”,再看九鼎门俩人听说此话后面上的表情,居然有几分自得!这是什么意思?开仙门圈养改造过的凡人开血泪工厂喝血吃肉在这里是件光明正大的事儿,甚至还是让人艳羡的事儿?! 那三人见齐恬面色十分不好,都误会了她心中所想,那九鼎门的两人先笑起来道:“糟糕糟糕,原来之前竟没同你说起过此事!如何……” 他话未说完,就见齐恬已经朝天地门的修士行了一个大礼,口里真诚道:“晚辈一心只想入天地门,请前辈成全。” 她本来想说的是自己虽出自炼岛,可真不觉得炼岛是合乎天道的修炼之法,忽然想起当年司徒故叮嘱自己的话,还有寒剑离去时的留言,才生生咽下了这句,只把决心又重申了一遍。 两边的人都挺意外,九鼎门的两个面上已经有些不好看了。他们本来是带了齐恬这没见识的过来寻开心凑热闹的,可哪知齐恬真是个死心眼的棒槌,这一通下来,忽然闹得好像九鼎门的那些资源势力真都一文不值了似的,不由得心里有些不得劲。 天地门的郎修士摇着头笑了,叹道:“好吧,能说的我也都说了,你既执意如此,便先过来试一试灵力属性吧。” 齐恬依言把手放到了他所指的一个陶盘上,就见一圈带着闪的金光自盘中亮起,齐恬看了吓了一跳。自己之前明明是嫩绿带闪的灵彩儿,怎么这会儿忽然变色了?这,这是秋天到了的缘故么…… 幸好,不管她自己看来是什么颜色,在旁人眼里都是稳定的“一道黑烟”。 “嗬!”那九鼎门的人先冷笑起来,“我说呢!原来是个异界人!那就怪不得了!” 另一个也冷冷道:“幸好没真的跟咱们进试场……” “是啊,那我们还不让人笑死啊!” 方才的一点不忿,这会儿都化成唇枪舌剑,力量加倍。 齐恬则一脸紧张地看着天地门的人,那位郎修士看了她一眼,十分温和地道:“不用怕,我们收人是不拘灵彩儿的,试一下属性,只是为了往后入宗门时打算。”又看了一眼那陶盘上渐渐显出来的符文,笑道,“你这是混元灵力,入门之后想进哪个宗都成,再一个,你这灵力的质极好,甚是少见,怪不得能炼出极品丹来了。” 九鼎门的两个都呵呵笑起来,天地门的穷小子真是太有意思了,竟然当着自家面议论起丹道丹术的事情来!最搞笑是一个黯玄令的说什么“灵质”,她们的灵力根本连丹诀都使不了好不好?! 俩人对视一眼,笑道:“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借个连十个彩儿都出不全的破玩意就说起炼丹的资质天赋来了,果然是喝风修行的厉害,口气就是大!” 齐恬则郑重谢过了天地门的修士行了一礼,并没有理会九鼎门的两人。说起来还是人家带她过来找的师门,她本该心存感激才对,奈何这二人言行越来越过分,她实在连面上功夫都做不出来了,只好不看不听,造个清净。 郎修士又道:“这便罢了,一会儿就随我们回门派吧。” 齐恬还等着接下来要经的考验,没想到这就成了,就能跟着回去了!要不是有这九鼎门的俩人,她都要疑心是不是碰上人贩子了。 她这里愣神,那郎修士又转脸对九鼎门的两人笑道:“多谢二位了。” 那俩人面带讥诮道:“不谢不谢,横竖这位也进不了旁的门;恰好,你们这门也没有旁的人会进,凑一起,合适。” 天地门的三四个子弟似乎已经听惯了这样的话,都只不语,由着他们说去。 九鼎门的两人大概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转身便走,行得两步,又回头对那郎修士道:“又快到小试时候了,不知道今次郎前辈还参不参加?”忽然又想起什么来似的道,“呃,对了,就算郎前辈参加了,我们只怕也碰不到了,真是,真是可惜啊,啧啧,可惜!”说着才摇头晃脑痛心疾首地去了。 这里天地门几个人都看着中间的郎修士,面露凄色。 齐恬只看这样子,就知道当年那两个恐怕都在郎修士的手里吃过亏,只是后来天地门的资源不济,郎修士的修炼速度比不得他们,才叫他们得了意了。 “天地法则禁高阶修士对低阶修士动手,那禁不禁低阶的对高阶的出手?”齐恬忽然悠悠问道。 天地门的几个都齐齐转头看着这位死活要进自家门派的新人,看来这位果然脑子不太正常…… 那位郎修士也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失笑道:“要避开法则有的是法子,只是出了气之后呢?能耐不济,吃亏的终归是自己。” 齐恬不禁想起这里神识和隔绝神识的各种物品来,果然是有矛必有盾,出一个更锋利的必会跟着出更牢固的,想必这法则也是一样道理,先前不是就说有能不计法则的秘境么?可见是天有政策人有对策的。 边上一位刚四级的修士凑过来问齐恬道:“你真的是大市的高阶丹师?” 齐恬笑着点点头。 那位又问:“那,那你是炼出极品丹的人了!” 齐恬又笑了:“是啊,不过我是在他们那里挂售了一粒极品的……极品辟谷丹,才混的这个头衔。” 她说了这话等着听大家哄堂而笑呢,结果那几人都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齐恬干笑两声道:“嘿嘿,是不是有点……有点太好笑了?极品的,极品的辟谷丹……” 郎修士看她的样子,皱了眉头问道:“你不知道这极品的辟谷丹比旁的极品丹更难得么?因辟谷丹本性容浊,所以除非是极高明的丹师,否则不管旁的丹丸炼出多少炉极品的来,这想炼出辟谷丹的极品丹还是难如登天。方才说你的灵质极好,看来说极好都还说少了。” 齐恬脑子里电光石火间想起了九鼎门那人当日的做法,以及后来东方笙找上门来的情形,不过似乎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起码浮堡上大师会里的丹师们就觉得这极品的辟谷丹十分可笑。 看来还是得大门派里知道的才多啊…… “如今都只盯着七精丹、九精丹去了,也难怪你不知情,不过那俩应该知道才对,没同你说么?” 齐恬就把当日九鼎门的人问话的事儿说了,众人都听出来这都是为了要确认那丹丸到底是不是她自己炼的,便笑道:“看来他们还真想收你入门的。” 齐恬撇嘴:“我才不同他们同流合污。” 别者还不以为意,那郎修士倒很认真看了齐恬一眼。 “师兄,接下来咋办?”几个人都问郎修士。 “走吧,咱们不是已经招到人了么,这都胜过他们许多了!”郎修士笑道。 几人听了这话,都笑起来,也不需收拾什么东西,三两下就归置好了,招呼齐恬道:“走吧,回去了。” 齐恬神识扫一下东西南北正如火如荼的各家试场,再看看已经准备打道回府的天地门众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那几个也不管她,还在问郎修士:“师兄,那我们明儿是不是也不用来了?这不是都招到人了么,上几回可都没有呢!” 另一个道:“就是就是,我们招的还是个高阶丹师!一个起码顶他们十几二十个的吧?!” 那郎修士道:“这个问我没用,我说了也不管事,回去看看师叔们怎么说吧……” 齐恬跟在他们身后,只听这师兄师叔的叫法,就觉得那么亲切。 忽然前头一个回头喊他:“小师弟,你快些,咱们这就走了!” 师……师弟?你们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叫做“师妹”的品种么?可再看看自己如今的“清净仙身”,这话她自己也说不出口。 说着到了一处崖口,几人纷纷拿出乘器来。 齐恬一看他们那a4纸大小的乘器,——嘿,看来咱们门派是真穷! 127.荒郊野岭 齐恬也掏出自己的a4纸来, 如今她虽然腰缠万贯不义之财, 不过还没胆花用, 所以连这样的基本装备都没有升级。不过这一来倒显得挺合群,还是那几个师兄问的她:“小师弟, 你都能炼极品丹了,怎么还同咱们一样?” 齐恬道:“别提了,为了来这里应试, 乘浮堡花了我四千灵石, 还是卖了些灵草凑的钱。” 这话说得众人心有戚戚焉,之前问她是不是高阶丹师的那位安慰她道:“没事,眼下进了妖兽潮的星年了,多少灵境都等着开呢。到时候咱们挑几个进去挖它百八十株珍罕的灵药, 就什么都有了!” 另外几个都笑他:“你先凑些灵石换个像样的法器吧!还百八十株珍罕灵植呢, 轮的上你?别忘了许多秘境都是隔绝法则的,你要敢拿那么些在身上, 还不立时让人给抢了!” 那人也皱起了眉头:“看来我得先找个牢靠的乾坤袋才成。” 余者都乐起来:“得, 还没见着钱呢, 先添一笔花销!” 反正这么飞着也没事儿可干,齐恬自认已经是一家人了,便有话直说问道:“师兄,为什么我们的修炼资源比旁人少那么多?我看书简里排的, 上古九门咱们可排第二啊!” 她这话一出, 有两个笑得差点没从乘器上摔下去, 郎师兄也忍不住乐道:“你这话听着可真像个书呆子了,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 边上一个也笑道:“上古九门,嗐,这话你往后可别在人前说了!少不得招来一顿嘲讽。我们是已经习惯了,你这一身本事,想来从前都是人敬着的,只怕受不住那些话!” 另一个道:“是啊,什么‘上古九门’,如今只说‘天下七派’。喏,就是你说的上古九门去掉头俩。不过其实那几个也就剩个名儿了,同从前的都不是一个传承。” 齐恬更不解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郎师兄见她真是不解,便道:“世道变了!以前世间灵气充沛,所以都是引灵入体的练法,大家都差不多,我们那时候人多,出了许多先贤大能,所以得了些名声。后来,八千年前经了魔劫,界中灵气大损,从前的练法便行不通了,越来越多的都得靠丹药。 “再后来……就有了炼岛这东西。你不是说上古九门咱们排第二么?那第一的就是当年反对炼岛之制反对得最厉害的,最后闹得门派四散,连山门都没了。我们呢,当日就是站在他们这一头的。眼看着阻止不了旁人的作为,只好自己约束自己。所以你看,就成眼前这样了。” 齐恬这时候便忍不住了,她道:“那炼岛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把凡人乱哄哄弄了上来,改了身子,就关在那地方让做各样事务,为了炼坊能持续运转产出,都不让升级,怕级数高了管不住。里头所用手段,说出来简直令人发指!” 她这话一说完,边上几位都不说话了。 齐恬有所觉察,抬头看看他们道:“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那几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还是郎师兄开口道:“你是炼岛上出来的,自然说的都是你自己经历的事儿。只是如今世上,都把炼岛认作是一大财源德政,毕竟能让凡人上了修界,说起来也是助了他们。门派间更是以能开新的炼岛为能。便是……便是在我们那里,也是各有各的说法。所以……” 齐恬立马听懂了,忙道:“晚辈知道了,多谢师兄指点。” 边上几位这才说话了,“幸好你这回遇见的是我们,若换了……只怕这就轰你走了!” 齐恬连连点头:“以后一定慎言。” 只是她这话头明显已经勾起来众人的心绪,一时大家都心事重重起来,还有几个忍不住叹气的。 “唉,其实若不在乎那些,就大家一直这么练着也没什么不好的。比,比现在这样,各自拉帮结派的好。” 另一个道:“他们也有他们的说法,现在都指着妖兽潮说事儿。到时候妖兽来袭,我们这要丹丸没丹丸,要法器没法器的,不是等着送死?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提法……” 齐恬大概听出意思来了,恐怕是天地门里头也有力主建炼岛的,只是同门中传统不符,所以得拉些人来支持。 还是郎师兄开口道:“只要门主还在,就轮不上他们说话!” 齐恬自己是丹丸也吃得不少,引灵入体也没停过,如今这灵力眼看着是比之前的还少了,可偏偏级数却高了。所以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儿,加上自己的奇遇过多,所以到底是靠丹丸升级靠谱,还是就引灵入体苦捱妥当,她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好在一边静听不语。 横竖如此“大事”同他们干系也不大,说几句就撂下了,又捡了旁的闲话来聊。这样一路闲聊着,齐恬觉得好似回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莫非自己无忧无虑的门派生活就要开始了?想想都觉得高兴。 不过她未免高兴得太早了一点。 飞了好一阵子,远远看见了一些屋宇,就有师兄道:“好了,快到了。” 齐恬十分意外,她怎么也没料到这“门派”有这么……这么显眼的。不该有个什么云山雾罩的护阵么?或者有一条寻常根本进不得的密道?这闹得什么人一飞过就能瞧个一清二楚的算怎么回事儿?!你这是修仙门派啊,还是4a级景区?! 她肚里还没嘀咕完,那几人已经按下“纸”头,飘飘往一边的空场上落去了,齐恬只好紧跟着一样施为。 落地一看,这就是一处平坦的大山坡,另一头一条半人工似的磊石小道,齐恬忍不住四下打量了一番。说好的开山收徒,山门呢? 郎师兄给她介绍道:“门派就在这一片地界,不过分得比较零散,有的宗在后头那几重山背面,大部分都在这附近。你先跟我去见一下师叔吧,今年也没来什么新的人,看看怎么安排合适。” 好家伙,这整个一荒郊野岭啊!齐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是炼岛上,也有个像样的前苑剑阁森罗殿之类的地方,去玉炉殿还弄几重法阵密道;这,这就算是没落了,好歹也是上古大派,怎么能这样呢…… 郎师兄见她只顾四处看着,便道:“怎么了?同你想的不太一样?” 齐恬点点头:“连个护阵都没有,不怕旁人乱闯么?” 郎师兄笑笑:“护阵是有的,不过开护阵不得耗费资源么,所以平常没事儿也就不开了。” 齐恬愕然,看来自己对门派的“穷”还是理解得不够深入。 “走吧。往后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郎师兄也不欲多言,就带了齐恬顺着那条小道走去。 余者都在此处散了,只剩两个还跟着他们一块儿往里去。 其中一个便对齐恬道:“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啊,我们这门派,是什么也指不上的。” 齐恬便顺着问道:“那我入了门之后都做些什么呢?” 另一个道:“先学入门的功法,用的都是那些没人要的经书,学个三五年也别想使出个像样的法诀来。闲时可以做些杂事,会有点小小的报酬,真的是小小的,所以一般都没人去做。再之后就没人管你了,你自己爱干嘛干嘛吧。不过每七年有一次门派的小试,各宗挑人,若是被选中了,那就入了宗了。入了宗之后,若是机缘合适,就能拜个真正的师尊,跟着师尊学本事。嗯,大概就这样吧。” 齐恬道:“这,交学费不交啊?” 那俩差点没绊自己一跤:“什么学费?” 齐恬道:“不是还上课学功法的么?不用交学费么?” 郎师兄忍不住笑起来:“入了门就是门中人了,倒是每年都会给些修炼的资材,哪有什么学费之说。” 齐恬想想这不是白给个地方读书学本事还另外给钱么?这可比炼岛强多了。便连连点头道:“这也太良心了。”毕竟在她的来处,学点什么不得花钱啊! 郎师兄道:“我们这里,门派统发的修炼资材都是按层级来的,几级就拿几级的东西。不过其实差得也不多。不过各宗内都有各自的讲究,那就一时说不清了。” 齐恬道:“咱们门内一共有多少宗?” 郎师兄道:“一般都是筑基修士才能立宗的,若是旧宗内已没有筑基修士,那宗门可以保留,不过就不能挑人收徒了。如今新旧宗门加一起一共多少是说不清了,还在收徒的也就六七个吧。” 齐恬又问:“这是所有门派都这个规矩么?” 郎师兄道:“我们这里事儿少人少东西少,别处光炼岛就成千上万个,宗峰谷洞名字千奇百怪,说不明白。不过想要立个山头怎么也得筑基才成,只是有的门派里一宗可能就有七八个筑基修士,那个没法儿比。” 是啊,人家一个宗就抵过自己这整门的人才了,可不是没法儿比么! 说着话就到了一处山顶,顶上几间房,齐恬看着都没有剑阁的一半气派。 郎师兄停了脚步,不知道给里头传了什么信,一会儿出来一人,也只五六级的修为。一身暗青的袍子,把几人往边上一领,低声道:“几个宗主都在,正说凡人村欺逃的事儿呢,看这阵势估计得请门主,你找师叔什么事儿?着急不?” 郎师兄回头一指齐恬:“喏,今儿刚招来的新人,已经验过灵性了,是混元灵。炼岛出来的,如今六级,还是大市的高阶丹修,出过极品辟谷丹。人来了,怎么安排,我来师叔这里讨个主意。” 青袍修士看了看齐恬,冲郎师兄道:“嚯,你怎么骗的人家?!” 郎师兄给了他一拳:“什么骗!我都照实同人说了,可人家死活非要来我们这里,我实在没法子,这才带了他过来的。” 青袍修士看郎师兄面上得色,连连摇头道:“得,这事儿很够你吹一阵子的了。”又皱眉道,“这可是大事儿啊,这样,你们先到边上屋里稍等会儿,这里完了我马上同师叔说,估计能吓他一跳!” 就这样,齐恬跟着郎师兄几人到了另一边的屋子里等着。 然后齐恬发现,这堂堂上古九门排行第二的大门派,开个会竟然连个法阵都不设,说什么吵什么这头都听得清清楚楚。于是刚入门的齐恬就这样被动参加了一次天地门最高级别会议,就差发个言了。 128.金丹启蒙 齐恬听了一会儿, 便大概知道了事情原委。好似是一个隶属天地门的凡人村, 里头有人明明身具灵根, 却瞒报了,转头悄悄投去了承天门下的一个小门派。前阵子让同村的人给揭发了, 如今闹到了天地门里,正说要如何处置的事儿。 有四五个人都主张该严惩,如今别处的人也没什么来天地门的, 若是自己下属的凡人村都开始这么整, 那往后天地门还能招到人么?!没有子弟,门派还怎么传承,怕不是要成第二个摩宇门了。 这摩宇门就是当初排在九大门派之首,如今已销声匿迹的那个门派了。 可也有人持不同意见。毕竟这所属凡人村身具灵根者入护持门派不过是个惯例, 并没有法则规定,若是因此严惩,恐怕也叫人心寒。 两方各执一词, 最后还是请来了门主。 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齐恬正想看看这一群人要如何开撕呢,结果门主三两句话就给解决了。 他道:“所谓隶属,本是凡人受修者庇护的意思。所以子弟能修行的也送去门派, 往后学了本事,与同门一起接着庇护自己出生之地。如今他们是不信着我们了, 那便由他们去就是了。告诉村中长者, 天地门之下, 来去自由, 往后也不需费这番手脚,没什么可瞒的,直接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这意思是那人也不需要回来了,自然也无所谓惩戒,不过那家子弟如此作为,想来也不是一人之事,便让他们一家愿意信着谁就迁去谁那儿好了。 门主发话,那几位宗主都只得答应着,有一位心存疑虑道:“只怕开了这个口子,往后都迁去别处了……” 门主淡淡道:“修行修的是心,他们心不在此,强留着又能修个什么行!愿意走的就让他们走便是了。” 另一个道:“门主,他们如今不信我们,也是我们……眼看门派间比拼在即,我们,我们……” 门主道:“什么比拼也好,探秘也罢,各人爱怎么样怎么样。只是要如旁家般集结全体子弟,特为胜过了哪个、争抢些什么,去打去斗,门里从来没有这样的做法。” 有几个宗主听了此话都十分无奈:“我们实力本不如人,若不能集全体之力,还谈什么比拼?!虽说有古法传承,可如今已经不是那时候的世道了,再守着那些规矩,恐怕前途堪忧。” 良久,门主才叹一声道:“修路本都是个人的路,休要看了旁人的走法便忘了自己的步子才好。” 之后便再没听着声响,也不知道是散会了,还是忽然想起来设了法阵。齐恬也没胆量拿神识去探,只好收了心就方才听到的只言片语细细琢磨起来。 边上郎师兄忽然问齐恬道:“你之前说炼岛诸般不好,到底是哪里不好?” 齐恬就把炼岛上如何控制人,如何封锁外界消息,如何借着魔灵之说清除异己,如何在丹丸里动手脚压制人修炼升级等事儿都一一说了个遍,最后道:“你说说,是不是太可恨了?!” 郎师兄面色不动道:“你说的都是对于在炼岛上做活儿的人来说的好坏,那对于拥有炼岛的门派来说呢?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么?” 齐恬一下子语塞了。 她自己是被一趟趟“转运”到这破地方的,又经历了里头无数的明争暗斗,对炼岛的黑暗深恶痛绝,她哪里知道那些坐拥炼岛的人是什么想法呢? 如今一想,若门派有实力能开个仙门,弄个炼岛,里头设上法阵,就能有源源不断的劳动力,在自己划定的圈子里老老实实地替自己生产无数的丹丸法器,这是个什么发财门路啊?! 想想这些人对修界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想让他们信什么他们就信什么,他们的功法级别都能用药材调节,什么时候急需高阶人才了,便放松点让更多的人升级;什么时候只需要做体力活儿的,那就两头堵一堵,让升级难如登天,自然就摆平了…… 这些人跟此间会瞒报变节的凡人村的凡人们相比,简直就是天赐的省心好劳力,那炼岛哪里是炼岛,简直就是座金岛!要是门派能有百十座这样的岛,一年可以产出多少丹丸法器?这里头的子弟们有了足够的丹丸,升级又该是什么速度?更别说一样趁手的法器在秘境里好比多一条命! “如果要你做主,你觉着门派该不该开些炼岛?”郎师兄又问道。 齐恬不说话了。 她发现自己的正义感和良心原来都这么不值钱,不是,都这么值钱,——这钱的数一多,忽然很多事情都变得“好商量”起来了。可这不是她愿意成为的自己,所以她只好不开口了。 郎师兄叹了一声:“所以,你知道了吧……” 是啊,知道了。这事儿该不该做,该怎么做,许多时候原是看你站在哪儿的。屁股决定脑袋,脚底板决定口舌,不过如此。 正心里迷茫着,忽然有人进来,打头的却是个老头儿! 齐恬一惊,心说这是哪位寿元将尽的前辈啊?! 就看郎师兄已经站起身来行礼道:“见过门主。” 那老头儿笑笑道:“好,好,听说你这回竟骗了个娃儿回来?过来我瞧瞧。” 齐恬心里已经说不出滋味来了。这传承万年的大门派,竟然已经没落到如此地步。一门门主却是个寿元将尽之人!底下人又人心各向,这天地门也不知道还能存此世间多少年月…… 她在那儿发愣的当儿,郎师兄已经把她的情况大概介绍了一回,齐恬醒过神来,便也跟着行了一礼。 门主看着齐恬笑道:“竟是异界来的,想是先去的凡界,又偏碰上个开天门的糟心地方,恐怕吃了不少苦头。怎么这么死心眼非来我们这里?你看看,方才可刚有人拼了命要离我们远些咧!” 齐恬看着门主的模样,不由得又想起当日在炼岛相助自己的老爷子来,一时悲从心起,低了声道:“实在是晚辈在炼岛时曾受一位前辈大恩,前辈离去时曾叮嘱晚辈,哪日若能离了那牢笼,便去一处叫天地门的门派拜师修行。所以……晚辈便来了……” 门主笑得温和:“原来如此。好,好,如今许多人都吵着炼岛之事,你既是那里来的,正好我有些事儿要问你。走走,跟我过去说话,明日再同他们一起上课不迟。” 说着话,就带了齐恬往出走,刚出了门,齐恬只觉得足下一轻,转眼就已经到了另一处山头的屋前。这里也是一处小小的屋舍,看着像个殷实人家的宅子,哪里有半分一门之主的气派。 “这边坐,这边,来,坐下说话。”门主笑着张罗,竟连个伺候的道童都没见着。 小屋跟前有一茅草亭,里头放着一套桌椅,门主就把齐恬让到了那里。 坐定了,才又开口问道:“娃儿,你可给我细说说那个当日助你之人么?” 齐恬与那老爷子相交之事,至今为止没有同任何人说起过,在炼岛上自然是不能说的,出来之后发现外头的世道也不见得好,尤其这炼岛原是通天的势力,自己提多了只怕于那如今不知道还在不在世间的老爷子不利,便都绝口不提。 如今当着这位老门主,她倒都敢说了。毕竟当日老爷子指点她来此拜师,想必同天地门有些渊源,自己说了出来,没准还能知道老爷子真正身份,或者,或者有幸的话,还能再见上一面。 因此答应了一声,便把同老爷子如何结识,如何托付,如何别过,自己之后又如何施为等话一一细说起来。其间门主几次问起那老爷子的言行,包括所用的幻符,叮嘱齐恬的话,等等。 到齐恬说完,门主面上似喜似悲,一时无言。齐恬便问道:“门主,不知门主是否认识这位前辈?” 门主笑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还真是我认得的人。” 齐恬大喜,忙问道:“那,那您知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身在何处?” 门主叹了一声摇摇头道:“若不是你,我都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齐恬面上一滞,想起老人家寿元将近,也不知道还在没在人世,一时心里十分难受起来。 门主见她神色,便道:“你只潜心修炼,到时候自然能见着的,倒也不必难过。” 齐恬一时忘情道:“只是前、前辈也不知道寿元……”忽然想起眼前这位也是寿元将尽之人,自己提这个,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么!一时醒悟过来,立马住了口,只是这已经说出去的半句却是无论如何都收不回来了,场面好不尴尬。 门主见她如此,略怔了怔,忽然笑起来道:“娃儿,你是不是在担心他的寿元?” 齐恬只好低了头轻轻点了点。 门主哈哈大笑道:“这个,你是因他看上去须发皆白、老态毕露,所以疑心他寿元将尽,如今不知人在何处,只怕见不了最后一面是么?” 齐恬听到这里,知道自己恐怕是什么地方弄错了,抬了头一脸疑惑又小心地看着门主。 门主乐道:“也是,你至今见的多半都是与你相似的样貌,又知道人之将死或者会现老态,才有此一疑,也是常理。只是你或许不清楚,此间修炼,待得金丹凝成之时,样貌也是会随之而改的。嗯,就好比老妖们化形一般……” 齐恬忽然想到郎师兄说过这门内的宗主们都是筑基修士,所以……所以这门主想必就是金丹修士了?所以眼前这位就是金丹的大能?!威压呢?气场呢?等等,还有,按这位的意思,那、那老爷子,那老爷子也是金丹修士?! 我天,了不得!小爷我是金丹修士给开的蒙啊! 129.天地放羊门 只是到最后, 门主也没告诉齐恬那位老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反叮嘱齐恬不用与外人多提。 一拂袖把齐恬还送回了之前众人议事之地, 郎师兄还在那里等着,见齐恬回来了, 便对她道:“过来吧,还有些入门的手续要办。” 所谓手续,也不过是留了一个神魂牌,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门里好知道消息。之后就给了一身勉强称得上是法器的袍子, 并一储物袋的书简,没了。连颗丹丸都没有,还比不上炼坊了! 齐恬问郎师兄:“师兄,接下来呢?” 郎师兄不解:“接下来?没了啊。你自己好好看书简, 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课上问问,讲经堂每日都开着的。照理说都该去那里上课读书的,不过另外有事儿的时候不去也成。所以, 所以你知道,这有事儿的人有点多……” 齐恬一犯傻:“不点名么?” 郎师兄被问住了:“点什么名?” 齐恬一想也是,这里修行都是关乎自身性命修行之事,爱学不学爱死不死, 谁还管你呢! 便摇头道:“我还当会有个前辈师兄管着大家读书呢……” 郎师兄笑了:“那不能,前辈师兄也有自己的事儿不是?” 问清了讲经堂的所在, 打算明日再过去, 齐恬又问郎师兄:“那我住哪儿啊?” 郎师兄道:“住?” 齐恬忽然就想起了在浮岛上的情形, 哪里有什么“住”?毕竟这里的人又不用睡觉, 晚上也不碍着使用神识,没日没夜地挣蹦就完了,要什么“住处”! 郎师兄想了想道:“哦,你是想要个自己合适修行的地方吧?我们一般要是有事儿就办自己的事儿去,没事了就去大歇那儿待着。那边灵气最浓郁,起先练引灵入体,也都在那里的。” 经他这么一说,齐恬忽然发现这里的灵气似乎是要比其他地方都浓郁许多,看来当年还真是“名门”,才占了这样的地方开宗立派。只不过她自从有了自有天灵之后,对这些倒无所谓了。 跟着郎师兄到了大歇那里一看,就是连绵的楼宇,看着比方才其他几处都气派许多。进了里头,都是大空屋子,几个修士见着郎师兄都上来打招呼。 齐恬忍不住神识四扫了一回,——嗐!这不就是个大通铺么!还是打地铺的! 虽说都是清净仙身了,奈何她自心里还有个“男女”之别。让她在这样地方席地一坐引灵,还不知道一会儿会有什么人推门进来,她可受不了。 所以她就没往里走,跟着郎师兄出来,直问道:“师兄,还有别的地方没有啊?” 郎师兄道:“你这也确实有点特殊,一般层级高了就都进了宗门了,各宗门都有自己的峰谷,里头许多合用的洞府,喜欢清静的就独个儿占一处。可你这还没到宗门挑人的时候呢……这样,要不你自己捡地方住吧。只要不是现有宗门的地盘,你自己找地儿,开洞府也成,盖屋子也成,要人帮忙你就说一声。” 齐恬傻了:“还能这样?” 郎师兄道:“能啊,这有什么不能的,只要你自己不嫌麻烦。” 齐恬立马问:“那哪些地方可以自己盖屋子?”她首先就把洞府这一个去了,还是住屋子习惯点。 郎师兄就又不知道给什么人传了讯,一会儿飞过来一只纸鹤,扔给郎师兄一枚玉简。 郎师兄拿过来递给齐恬道:“这上头都标齐全了,你自己看着挑吧。”说着又递给齐恬几个传讯符道,“这个也给你,有什么烦难事儿就说话。谁让你是我带进来的呢,咱们不能真的骗来就不管了啊是不是?” 齐恬接了过来郑重谢过他,郎师兄这才道:“我还接了外头的一件差事,这就走了,你先自己逛逛吧。咱们这里也有好处,凡是能抓着的妖兽早就抓光了,你随便逛,安全得很。” 俩人别过,齐恬看着郎师兄又踩着纸飞远了,这才拿了那玉简出来细看。 看过一回,自己也拿了乘器出来开始飞去“实地考察”。 不过她也很小心,都选了远离各家宗门的地方。如今看来,这天地门里只怕是穷庙富和尚,——门派不济,各宗倒都有自己的打算,还是离远一些,莫要沾惹他们为妙。 想想自己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最常去的可能就是讲经堂,那就找个离这一块稍近些的地方。 最后就定在了一处半山坡上。 地方选好了,房子怎么盖呢? 齐恬没有找人帮忙,她好歹也练气六级的人了,战诀不行,挖个石头砍株树没什么问题。 尤其第二天跑去讲经堂上课,既没有见着学生,也没有见着老师,转了两圈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索性回去接着盖房子去了。 拢共花了三天功夫,盖起了属于自己的“小别墅”。 一共两层,一楼三间屋子,都打了隔断,西边屋里还用各样石块垒了个壁炉,——这纯粹是过瘾来的了,你都练气六级了难道还需要烘火?! 楼上只两间,西边是个平台,两间屋子也没有隔断,有自己捡木头做的一个大床,还有一个大书案。这屋子四角还都嵌了阵盘的,为着牢靠避人,往后她还在里头炼丹呢。 可惜她不会“搬运法”,也没有“凭空变物”的能耐,所以她想的那些什么被褥窗帘桌布靠垫的暂时还没地方弄去。这时候她又后悔没有把多罗巷里的那些布带来了。 等这屋子都收拾得了,她往那木板床上一躺,真是哪儿都不想去了。 读什么书,修什么行,我就这么过日子就成了! 真的,就缺一块菜园子和一群鸡鸭鹅了…… 正美呢,郎师兄传讯过来了,“怎么没有来讲经堂上课?” 齐恬一下子跳了起来,着急忙慌往外头去,一边给回信:“去过了,没找着人,不知道怎么上课……” 乘器都飞得差点着火,跌跌撞撞到了讲经堂,见郎师兄和另外几个师兄弟在那里站着,齐恬赶紧上前见礼。 郎师兄一一给介绍了,才道:“我今天问了句,才说一直没见你开课,所以才问问你。” 齐恬就把自己前几日来这里的情形说了一遍,郎师兄笑道:“也是我不好了,你刚来,确实摸不着头脑。来,这边走吧。” 齐恬跟着他们几个进了一处楼里,就见极大的一处屋子,粗粗估计恐怕能容个四五千人。都是石头的台子,下面石头的墩子,如今空荡荡的没几个人。 郎师兄就近找地方坐了,一指边上的墩子道:“你先坐下。” 齐恬依言落座,郎师兄又指着光洁的石案上嵌着的一粒小小玉珠道:“你自探了神识进去,便可以选课程了。照理这里头的课都该学遍的,不过东西实在太多,又没有能立时用上的,所以……反正也没人会来查看,所以我们若是遇着不想听的,便略过去了。不过,不过你刚来的,最好还是看一看吧……” 他这话说的,边上两个都乐起来,那位名叫令雨的笑道:“师兄你自己做得顺当的事儿,劝起旁人来倒含糊了,可见你日常也知道自己那做法其实不太合适……” 另一个名叫枭松也忍不住学方才郎师兄的话道:“‘最好还是看一看吧……’哈哈,师兄你这话自打自己口里说出来,自己可听得见?” 两人把郎义挤兑得没法儿说话,还是齐恬出言解围道:“我之前看过《百事无用经》,觉得对修行甚有益处,不知道课上有没有讲这个的。” 那几人都齐齐笑起来道:“合该你来我们这儿!这无用经正是本门入门的头一本书。不过,不过我们都说这书,也就名字取得最恰当……”说完都乐了。 郎义倒是很认真看了齐恬一眼,才道:“你说得不错,这书委实是总纲一样的经典,只是愿意去琢磨的人不多,只因里头能直接拿来用的东西实在太少,道理一套一套的,真要使出点什么来,它就让你先练个百八十年的,谁受得了?!” 看齐恬微微点了下头,他才有接着道:“不过你要喜欢这书,可算来对地方了。这门课是最多的,只因历代无数门主宗主都做了注释讲解,你要真想看,光这个就够你学好一阵子了。” 齐恬听他如此说了,恨不得立时就学起来,却又叫郎师兄给拦住了,他道:“不过倒也不急在一时。你是我领进的门,我回去一说,大家都说要来见见你。正好,你不是说要盖屋子么?人多一齐动手,半天就够了,也算我们送你的入门礼了。” 齐恬听了忙道:“可不敢劳动师兄们,屋子我已经盖好了,这几天就忙这个呢。” 郎师兄听了挺不好意思:“对不住了,那日要是跟你过去帮手就好了。可惜之前接的差事,不去不成……” 齐恬能得个地方可以随便盖房子就已经快乐疯了,从来也没指着靠谁帮忙过,见郎师兄好似还有自责之意,连连道:“师兄千万别这么说。” 令雨听了便道:“既如此,不如我们一块儿过去看看吧。若还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搭把手也好。” 如此,一行数人便都上了乘器,去到了齐恬的“半山豪宅”。 几人见了齐恬的屋子都挺意外,好半天,还是枭松忍不住道:“那个,小师弟,你既想好了要这么个屋子,怎么不直接取块整石来?还,还用这许多碎石头……这还不一指头就给捅开了啊……” 齐恬傻愣,“整石头?……” 令雨也道:“你要是看中了灵植的属性不想用石头,那,那你也找点防性高些的材料,设个阵好好炼一炼,怎么就这么胡乱一堆……” “房子还能炼一炼?”齐恬更傻了。 郎义倒是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才道:“其实你要愿意花点钱,直接买一个炼屋也成。那些都有抗性的,比你这个牢靠点,寻常点的也就三五百灵石,夺天门出的贵些,不过他们的东西好。” “宅子还有做成炼器的?!” 令雨看看齐恬那样子,“小师弟,你炼出的极品丹是不是都让人骗走了?……” 这么呆的小师弟还真是没见过啊。 130.度日如年境 郎义看齐恬那样子, 便问道:“小师弟, 你打炼岛出来多久了?” 齐恬道:“没多久, 出来没几日知道大门派要收徒,就赶紧想法子过来了。” 郎义叹道:“那就难怪了。你坐的那趟浮堡出的事儿又多, 想必也没空四处逛去。其实你在浮堡上住的,应该就都是炼屋,他们每回都要根据上路的人数重新排布的。” 齐恬想想自己住的屋子, 跟从前来处的屋子也没什么差别, 她哪里会想到这东西还能炼的。 令雨见她果然什么都不懂,便又道:“那炼屋旁的都好,就是搁不了东西。要是能搁东西的,那就是芥子屋了, 嗬,那可就只能听听了。” 齐恬道:“为什么搁不了东西?” 令雨给她一讲,齐恬才明白。这炼屋就是一个能放大缩小的法器, 放大的时候你能往里头放东西住人,但是一旦要收回去,那些东西就都得拿出来,没有乾坤袋的功能。 令雨又问她:“你要去看看么?刚好一会儿我们要去大市。” 齐恬摇摇头, 又问:“这里也有大市?” 令雨笑了:“那自然有啊,只是这大市背后的人家不同罢了。”看看齐恬, 又道, “你放心, 凡是拿了大市的丹师资格的, 到哪儿都认。这世道,只要会炼丹,就相当于自手里有一条灵石矿脉啊!”说着话,无限羡慕地看着齐恬。 齐恬笑道:“我灵彩儿的缘故,能炼的丹丸有限。要不是在炼岛那样的地方,只怕还试不出这么些能炼的丹方来。” 郎义见她又提起炼岛,赶紧咳嗽一声,道:“你是不打算换你这……这屋子了?” 齐恬道:“不换了,不过就是挡风遮雨的地方,再说我好容易自己弄的。” 枭松乐了:“你都六级了,挡风遮雨还用它?一个护罩不都有了……” 郎义却点头道:“这歇脚的地方就得自己喜欢才成,你自觉得好,那就随你吧。不过这里每到对星月就会起罡风,你这屋子如今的抗性可撑不住。还得买个护阵的阵盘才好。” 枭松忍不住道:“一个阵盘也得二三百灵石,你还不如换个合心的炼屋呢。” 齐恬头都快大了,只好先都应承着:“好,我明后天去大市看看。” 那几人见她这古怪屋子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问她:“我们一会儿要出去了,你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 这什么都不知道呢,还是跟着出去走走的好。 哪知道齐恬却摇头了:“不了,我想先去讲经堂看看无用经的课。” 几人都挺意外,小师弟刚才还真不是开玩笑的啊。 令雨说了:“难怪你什么都不知道了,因你看的书都是这些,那都是几千几万年前的东西了。” 不过他们也没有再劝什么,反倒是打大市回来给她稍来许多杂七杂八的玉简,说是让她“长见识”的。齐恬谢过几位师兄,只是她如今真顾不上这些了,她发现门里的课简直太对自己的胃口,恨不得豪宅都不回,整日整夜住在了讲经堂。 之前她是自己胡乱摸索着,许多东西都是撞着的,但是走着走着就遇着了死胡同,许多要紧的关节别说打通了,她都意识不到那是关节。 如今看了讲经堂里的课,里头密密麻麻的名家注释不说,还不是光说的,许多还留了影像甚至功法模型。齐恬只看了几段,就知道了不得,先打兜里摸出一把空白的玉简来,打算开始做笔记了。 因里头是历代的前辈大能做的注释,齐恬决定先按着时间先后把一个人一个人的见解都整理出来,再按着先后顺序一个一个学。等这一遍学完了,再按着章节顺序,在每一章节同时参看所有注释,如此再学一遍。 她也不去问问是不是已经有师兄弟做过这个功课了,只管埋头就开始整理。一边整理,一边已经得了许多启示,哪里还顾得上旁的什么“见识”。 尤其她整理过程中,还发现许多前辈大能在说某一内容时会提到旁的书简著作,她便把这个也标记上,中间歇神的时候再找。这一找,她发现基本上都能在讲经堂的课程里找到。这么一来,一章节引申出去一部书,一部书又有许多注释讲解,一本《无用经》恨不能让她读成一个书库了,真是“越读越多”。 郎义他们几个中间还来找过她几次,见她埋首书堆都十分佩服,“你可真能静得下心啊。” 令雨道:“我要是你,肯定整日炼丹换钱去了,哪里还有心思弄这些!” 枭松道:“你不会是真喜欢这些吧?很快就会有秘境邀请了,这些东西虽看着都极有道理的,其实真到要动手的时候屁用没有。你便是喜欢,也要为旁的做点准备才好。” 齐恬很懂他们的意思,便道:“我的灵彩儿有限制,丹诀还算好的,总算能捡出几样能炼的。战诀就全完蛋了,只能使最通用的那些。别看我如今也六级了,真的用战诀对战起来,只怕二级的都打不过。只有这无用经上说的东西,我的灵彩儿似乎都合用,所以只能在这头下功夫,就算慢些,也没全没希望来的好。” 郎义点头道:“从前门主便同我们说过,这无用经才是修炼的正途。你能沉下心钻研自然也是好的,不过眼前的事儿你也得有个打算。到时候秘境的邀请一来,我们门派人本来就不多,免不得大家都得去。你一点准备都没有可不成呐。” 齐恬听说如此,便放下手里的活儿,听他们细说起这秘境之事。 原来这里的秘境也好灵境也罢,不过一样东西两样说法。这些秘境主要分做两类,一类是有主的,另一类就是无主的。 那有主的秘境,其中有一些何时开启都有定数,便是秘境的“主家”也做不得主;另有一些的开启时间则是主家自定的。不管哪一种,一到开启的时候,都会请别的人来共探秘境。其中有一定的约法,比如所得之物主家得多少,探者得多少;或者议定出来后必得上交一定数量的特定灵植,这些也都是有定例的,每个秘境都不相同。 至于那无主的秘境,一旦开启就是一场混战了,且因无主的秘境之所以无主,通常是因为其诡异难测无法据为一门一派所有,所以里头的获益更多,形势更危险,打砸抢自然也更厉害。 “那几家大门派手里都有许多自家的秘境,因秘境开启时必邀请四方乃是惯例,所以不得不让旁人也进去逛逛。但是一来他们自己进去的人多,二来他们手里另有地图,所以到头来大头总是他们自己得的。如今天下的修炼资源,常例的多半看炼岛,珍罕稀有的则要靠秘境。这两样的多少好坏,就看出门派实力来了。” “我们没有秘境吗?”齐恬忽然问道。 “有啊!”令雨乐起来,“我们的秘境可了不得,不像他们那样遮遮掩掩的,我们这儿的秘境是常年开放的。自己人进去不消花钱,外人要进去一人一次十块灵石。” “又胡说了,根本没外人会进咱们那秘境,哪有什么一人十块灵石之说。”郎义道。 令雨笑道:“要不然怎么显出是咱们自己的秘境呢?!” 齐恬一听常年开放的,更迷惑了:“咱们自己人是什么时候想去就都能去么?” 令雨点点头,枭松道:“那也没人去……” “为什么?!”秘境啊,随便让进去逛还不去?! 郎义道:“我们的那些秘境,都一个样儿。学名叫做‘万无万有境’,不过我们都管它们叫‘度日如年境’。” 令雨在边上鼓掌:“恰当!漂亮!” 齐恬再一细问,才知道那里头就是个空空如也的地方,只是一旦进去了,外头过一日的时间,里头得够一两年的。 “什么都没有,真的,且一群人进去都没用,照样各归各,连个作伴的都没有。后来我们想了,那地方也就进去种灵植合适,你想啊,外头一天的功夫,里头能长一年,好不好?但是里头水土风日一样没有,要想种东西还得先有个能种东西的芥子境域才成,可谁有了芥子境域了还跑那里头去?……” 枭松道:“你算运气好,如今没那个说法了。以前还有规矩,新来的弟子,引灵入体之后就得进去里头呆够三天才能出来。后来有师兄进了里头忘了带辟谷丹,差点没把秘境变成‘鬼境’,几个宗主也觉得此事多此一举又于道心有损,才不强行要求了。” 齐恬听了两眼隐隐发光:“现在是谁愿意进就进么?不管的?” 郎义点点头:“去了让看境的人看过你带的辟谷丹就成了,再说一个时间,到时候法阵自会启动,就送你出来了。” 令雨看看齐恬:“你不会想去里头待一阵子吧?” 齐恬点头道:“万一什么时候我那屋子被吹坏了,我就跑那里躲着去。” 三人目瞪口呆,你要找地方待不是应该去大歇么,谁躲罡风躲去度日如年境的?! 齐恬心里自然是有打算的,她的自有天灵在什么地方都一样能引灵入体,这度日如年境在她这里简直就是个“偷年”境,一样寿元能活出几百倍的效果,不愧是上古名门,真是大手笔啊! “你可别打了去里头修炼的主意,”令雨好像看出了她的打算,“在那里头只辟谷丹能炼化,旁的丹丸吃了也是白吃,白费功夫不说,还浪费丹丸。” 齐恬又问:“那引灵入体呢?” 令雨道:“那倒是能成的,这东西本来就是为了让人进去练这个使的。可那地方,空荡荡一片,连个鬼影都没有,就让你一个人往那里一坐引灵入体,你想想那滋味,要不了两天就得憋死了。唉,祖师爷也是死心眼,哪怕说能有个搭伴的也成啊,好歹还能说说话!”——来自话唠的诉求。 这就行了!齐恬心里这么想着,嘴上没说出来,只道:“到底是本门的秘境,我还是想去看看。” 几人就告诉了她地方,便也没放在心上了。 直到这一日,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有个新来的师弟进了秘境不肯出来,足待了快二十天,最后还是全东师叔得了消息亲自进里头捞的人。 据说,据说啊,这人进去的时候是六级,出来就七级了…… 131.本门正传 齐恬又红了。 郎义几个匆匆赶去她的半山豪宅, 见她果然在那里, 令雨先开口道:“小师弟, 那个进了度日如年境不肯出来的人可是你?” 郎义则没等齐恬开口便拱手道:“恭喜师弟破阶升级。” 这几个人里头他的层级最高,同齐恬之前一样都是六级, 如今一打面,发现齐恬忽然“高深莫测”了,便知道她又升级了。 “噻!真的是你!”令雨下巴都快掉了, “你, 你是在那里发现,发现什么真的秘境了么?” 毕竟在那空空如也的地方想要突破升级也没可能啊。 齐恬乐了:“我没有不肯出来,我给那位师兄看过了辟谷丹的,还没到我说的时候呢, 是师兄不放心,才去找了师叔。” 门主虽为一门之主,寻常派里的事务却都不管的。各宗有各宗的宗主在管, 门派整体的日常事务则都是全东师叔在打理。 “你怎么,怎么……是在里头就升级了么?” 齐恬点点头。 那几人都沉默了。 齐恬心里也挺纠结。本来她想的进了门派就算找到组织了,就有个归宿了,里头全是自己人, 说话做事过日子都当轻松随意许多。但这“想”终究是“想”而已。 天地门眼看着日渐衰微,各宗各有打算, 对门主和门派传统的做法已经越来越不满。想想打从通天堡多罗巷, 再到炼坊, 再到几大门派之间, 以及如今天地门内的情形,其实哪里都是一样的,有人有人心有利益,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敌我内外。 所以她现在对着一堆“同门”,却有些把握不好这个“内外亲疏”了。 还是郎义先开的口,他道:“方才我们只是玩笑,不过到时候这样猜测的准定不在少数,你得有点打算才好。” 枭松就道:“要我说,你赶紧去买个贵点的炼屋去,至少能有个隔绝法阵的,要不然一会儿不知道多少人听了风声找你来,你这地方可躲不了人,要说听不见那就直接得罪人了。” 令雨看看郎义道:“是不是先给小师弟说一下如今各宗的事儿……” 郎义面有难色,思忖了一会儿,拿了个阵盘出来设上了,才道:“还是先说说吧,要不然一会儿来人你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一说起来,齐恬才知道这天地门里的情况比她想的还要复杂许多。 如今在收徒的几个“活宗门”里头,目前势力最强的是六宗和七宗。其中六宗的宗主已经是筑基后期了,冲击过两次金丹未果,眼前正在准备第三次。是实力仅次于门主的人物。七宗的宗主也已经进入筑基中期了。 他两个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极力主张开建炼岛,搜寻可控的秘境取得所有权,在他们宗内,许多功法也都已经改了。最初门主非常反对,后来眼看着反对也没什么用,便撒手不管了。 如今眼看着他们的“革新”成效显著,其他几个宗便也开始隐隐向他们靠拢。 现在只剩下郎义他们几个所在的二宗和全东师叔还是站在门主这边的。不过全东师叔因为手里事务多,所以并没有开宗收徒,还算是二宗的人。 只是即便是二宗内,也不是铁板一块的。有些师兄见一样入门的人,本来还不如自己的,因入了七宗六宗,改了功法、多服丹丸,如今竟比自己强了许多,心里自然会有些旁的想法。 二宗的宗主木言,也就是郎义几人的师尊,性子随门主,如今也采取不管不问的态度。他自立他的规矩,按着他的路子教,不爱学的他也不多问,甚至有人想脱宗另投,他也都随他们去了。 “之前刚走了两个,去了六宗。虽说他们都是没拜师的,总还是……”郎义欲言又止。 “叛徒!”枭松可不忍话。 “也不能这么说,到底没有改投他门,还是自己门派里的。师尊说以前也有这样的事儿,跟着一个师尊学了,发现还是另一宗的路子更适合自己,便换一处接着修,也不算什么。”郎义道。 听到这里,齐恬大概心里有数了,便道:“我是在里头一直引灵入体来着,倒是没想到能突破。我之前在炼岛的时候,因是个黯玄令,服用丹丸效果也没准谱,加上那里的丹丸都是三十六分丹,还卖得极贵。我没钱,又没能耐,又想升级,正好得了那本《无用经》,就照着那上头开始练了。 “这阵子在讲经堂里听课,想通了许多从前没有想明白的事儿,就想找个清静地方参悟参悟。刚好就去了那秘境,真是清静极了。我就一边引灵入体,一边想无用经上的事,迷迷糊糊的,等醒转过来,发现已经破阶了。我自己并没觉得在里头待了多久,还是出来的时候师叔告诉我的。” 那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令雨先开的口:“你真的就是靠引灵入体练出来的?没试过别的?” 齐恬道:“我当时也吃过不少丹丸,因那个地方要升了五级才有机会离开,所以我急着升级,眼看着靠引灵入体是没戏了,实在太慢,就指着丹丸了。可后来又发现那些丹丸炼化的灵气总好似笨笨的,不如自己引灵入体的那些听使唤。再后来我也是遭人陷害,进了一处同门里秘境相似的地方,只是要凶险得多了。我在那里头一直引灵不止,才得升级离了那里。所以我觉着咱们这秘境,同无用经的功法搭配起来,是极恰当的!” 郎义见令雨和枭松都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便道:“你们还是省省吧。算一算,就算二十天吧,那小师弟相当于在里头就是待了三四十年……三四十年!就你一个人,一直引灵,饿了吃粒辟谷丹,就一直那么待着……你们能做到?” 那俩立时摇起头来:“不成,我想想都快发疯了。” 令雨看着齐恬:“小师弟,你不是一般人呐。” 齐恬叹道:“我这也是被逼出来的,当日我被人陷害,进了一处离乱境,比这里可凶险多了。所以如今在秘境里,我觉得就挺好的了。” 郎义却道:“你这话我是信的,只是要信你这话,就是信了门派从前的旧日练法,这正是如今许多人要一力否认的东西。所以……反正本事在自己身上,到时候实在逼得很了,你就胡扯一个,只说自己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就得了。要不然,只怕不得安生。” 令雨和枭松见郎义说出这番话来,面上都有几分动容,枭松还笑道:“师兄看来你对骗来的人还是挺负责的。” 齐恬知道如今二宗本来就势弱,自己不知道该同他们保持什么距离,他们不也得防着自己反水?这时候说这样的话,郎义也真是够义气了。 便笑道:“这些我最会了,师兄放心。我之前见过一群人,但凡有什么搞不定的,就推给魔修,打了也不知道多少回,反正是魔修的毛都没见着过一根。” 这话说得那几个也都笑起来,几人好似一下子亲近了不少。 不出郎义所料,没过几日,就有许多人找上了齐恬。只是齐恬如今正忙着读书练心诀,哪里有空理他们。反正他们要问的也不过就是自己升级的事儿,齐恬就一口咬定是引灵升级的,只是要细问便没了,倒显得另有内情似的。 这就有人开始怀疑了,这人的来路是不是有些可疑?才来了几天,就奔我们的秘境去了,还打里头直接升了级,这在我们门里弟子的身上还没发生过呢!是不是她手里有什么秘境的秘密,进了那里头找着什么法宝了?要不然怎么能二十来天就升一级,还是从六级升的七级! 由于进空空秘境持续引灵入体三四十年这样的事儿太枯燥,太没有戏剧性,不管是说八卦还是听八卦的人,都倾向于相信齐恬是在秘境里发现了什么宝物,才能一举破阶升级的。 沿着这路猜下去,这人能一进秘境就找到宝物,而且还是个高阶的丹师,已经有六级修为却偏偏投来天地门,而且听说还是九鼎门引荐来的……这未免太让人生疑了。高阶丹师不去九鼎门反而进了天地门,说里头没有猫腻,谁信?! ——说不得这就是个奸细! 于是大家越来越深信这连个护山大阵都没开的门派里居然来了个高阶丹师的奸细!刺探门里众弟子都不知道的消息,偷寻着了门内宝藏,还不知道接下来又打算做些什么,简直是个大祸害! 许是这样的故事太好听了,有趣,没过几日,关于齐恬的各样可疑事件就传遍了,紧跟着上次入阵破阶的热度齐恬更上一层楼,再红了一波。不过要论起来,这一波可能算黑红。 这日齐恬在讲经堂连坐了几日,正打算看完这一遍就收拾收拾再去秘境里待一阵子。 忽然枭松过来找她道:“师叔让来请你去一下议事堂。” 齐恬匆忙起身,边上的人也都支起了耳朵,枭松不言语,等俩人出了门,他才道:“是我抢了这活儿过来叫你的。现在都在说你是别的门派派来的奸细,得了我们秘境里的法宝了。传得太邪乎,今天宗主们议事的时候也提起了,师叔才说叫了你过去当面说明白的好。” 齐恬听了不免叹了一声,枭松便道:“你听我的,你硬气点儿!你这都是真本事,你怕什么的!大不了就是不让你待了,你一出去,旁的门派争着要呢!这些人都是自己没能耐还看不得旁人好,才一个劲儿给你造谣,说得跟真的一样。其实给他三个人让他认,他都不知道哪个是你!” 枭松脾气炸,加上他们二宗本来就同那几个不太对付,齐恬又是他们最钦敬的郎师兄带回来的,这话传得让他生气,又怕齐恬不知就里吃了亏,才特地揽了这活儿过来想叮嘱她几句。 结果到了议事堂,齐恬前脚到,刚答了几句在秘境里头引灵的话,后脚门主就过来了。 老爷子先直接扔出去一块玉简,又道:“之前没说,因为这孩子还没到入宗的时候,说了怕反生事儿。如今倒好,本门正传的倒要打成奸细了!这娃儿入门是得的老门主的指点,至于为什么在秘境里修行能获益,这道理讲经堂里都说烂了,哪个不服的,自去里头先呆上个十天半月的再来说话!” 说着又对齐恬道:“娃儿,把你当日得的无用经的书简拿出来叫他们瞧瞧。” 齐恬听了便答应一声,一伸手把当日那荒巷子里头老爷子给的书简拿了出来。门主一动指头,那书简就往地上投出个淡青色的影子来,上头一个极精细的纹徽,正是百十年前退位云游的老门主的手笔。 这下都没人说话了,老爷子对齐恬道:“好孩子,踏实练你的去,别跟那些没见识的一般见识。” 说着携了齐恬往外走,嘴里还扔一句:“幸亏当日只传了法没直接收徒,要不然这会儿你们都该磕头叫师叔!” 齐恬一边跟着走一边心里叫苦:“我可不想再红了呀!!” 132.享不了的福 门主带了齐恬还去了之前那个茅草亭, 没等齐恬开口, 便先笑道:“上回没同你说, 这下你可知道了。” 齐恬还晕乎着呢,荒巷子的老爷子也是天地门出身, 而且还是上一任门主?那他跑去炼岛干嘛?还在那小小阵亭里一待就好些年?他是把那地方当秘境使了? 门主略说了两句,齐恬大概听出来这老门主退位,多半也同当日门内的风气渐变有关。这样的事儿不是她一个小辈需要过问的, 门主也没有再细说, 却道:“上回让你莫提,实在是因为你本出自炼岛,若说老门主也在炼岛现身,这事儿传出去, 或者于他老人家所谋之事无益。如今得了他老人家消息,还特地提到了你,且事已办成, 倒也不在乎说不说了。” 齐恬听了很是激动:“他老人家还好?” 门主笑道:“好,好的很,又忙旁的事儿去了。” 齐恬心想着,这回又要去谁家地盘上捣乱了…… 门主看看齐恬, 满脸的欣慰:“可有日子没出心性这么坚静的孩子了!娃儿,你在秘境里一待能待那么些日子, 往上数五百年, 能赶上你的大概也只一人。” 齐恬便道:“您谬赞了, 晚辈是黯玄令, 幸好有无用经所授之法,秘境于晚辈来说实在是个福地。” 门主呵呵乐起来:“福地!好哇,你不知道,想当年,要进这秘境可是要打破头的!资质不够好的,想进还轮不上呢!嘿,也是天运递转,瞧瞧,现在成了个荒废处了。福地,嗯,却是享不了福的人多啊!” 又转过来对齐恬道,“娃儿,这秘境就筑基前的能用,筑了基就不让用了,就算进了里头也没有‘度日如年’之效。所以你就趁着没筑基呢,赶紧用去,没准什么时候就找着自有天灵了,那就赚大发了!” 齐恬抿了抿嘴,到底没忍住,“晚辈……晚辈已经找着了。” “啥?”门主吃了一惊,脸上的褶子都瞬间平了,“娃儿你说什么?” 齐恬道:“晚辈……晚辈可能已经找到自有天灵了……” 老爷子定了定神,就伸手往半空里乱画了几下,齐恬忽然发现这动作看起来如此眼熟! “你现在引灵入体试试。”门主道。 齐恬自打秘境里出来,心更定了,基本无时无刻不在闪电境中,就算刚才进议事堂也没耽搁,直到现在,一直在引灵入体,并没有停过。听门主这般说了,她看看包围着自己的小闪电们,便道:“晚辈一直引灵未止,眼前也没什么影响。” “哎呀!”老爷子的脸上都要开出花来了,“师叔真是好眼光!你这娃儿!你这都还没到筑基,竟然已经找到自有天灵了!这,这怕不是我们天地门祖师爷显灵了?……”说着话,堂堂金丹修士居然还站起来开始来回踱步了。 “来来来,好孩子,给我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得着自有天灵的。” 齐恬就把自己被扔进幻境,为了不让心神乱动,定心于心诀,最后灵力将尽时候动了启灵路,最终进入闪电境的事儿说了一遍。在她说到自己在幻境里进入的那种玄奥状态时,门主面上便露出笑来,一边点头道:“是,就是这样。” 等齐恬说完,门主才长叹一声道:“娃儿,这也是你的机缘,也是你的心性。若但凡心里有一丝慌乱怨怒之意,在那等情形下只会妄念更起,哪里能因此入了定境!常人只看如何‘因祸得福’,却没看见这福祸之间的一点‘己心’。不错,真是不错。你要知道,我可是筑基中了才得的自有天灵,就那样,才被师叔夸了一通呢!”说了笑起来,好似想起了当年岁月。 高兴过了,又语重心长道:“不过娃儿,你说之前也吃了不少丹丸,那这两气不合,你如今可有什么觉得不适之处?这二气之害甚是厉害,若是处理不当,叫它们在破阶的时候起了斗,到时候一不小心就是个境界倒退,闹不好伤了道基,就更毁前程了!” 说着摸出几个玉简来递给齐恬道:“喏,这个你拿着。这是关于二气之害如何处置的一些心得,讲经堂的经书上是没有的,那时候没有这样的事情。” 齐恬恭敬接过了,又道:“晚辈的丹丸之气好像已经被引灵之气同化了,如今倒没有这两个二气了。” 她不敢说如今没有二气了,因那豆芽灵力还在那儿自顾自逍遥着呢,只好说没有那两样二气了。 门主又吃了一惊,要说起来他老人家可有百十来年没这么一惊一乍过了,今日的天象是不是有异? “炼化了?如何炼化的……” 齐恬就把自己在幻境里受的那一番苦楚说了一遍,老爷子皱起了眉头,似乎想起什么来,喃喃两句,又自己摇头否定了,又喃喃两句,眉头皱得更深了。 齐恬等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前辈,是不是,是不是晚辈这样不甚妥当?” 老爷子回过神来道:“哦,不是,不是。嗐!说来也是冤孽。本来若是全按着古法修炼,不吃那什么劳什子的丹丸,也就没有这些事儿了。奈何……唉,没有自有天灵之前,这引灵入体委实太慢了,许多时候心一急,便也吃了丹丸。索性全不引灵的也罢,最怕就是我们这样的。这二气之争是大麻烦,你说的这个……我得再想想。” 毕竟之前都是筑基之后才能找着自有天灵的,齐恬这情况太特殊了,老爷子似乎也有些吃不准。 又问过齐恬一些修炼的状况,老爷子又摸出几个玉简给了,才甩袖送她离开。 这一来,齐恬自然是红透了,也由此认识了更多的人。不止二宗的那些,连其他宗的也结识了不少。 其中有一个比较特殊的,这位是六宗的弟子,齐恬第一眼看见她,就知道这是“自己人”。 那位显然也是这么感觉的,俩人一对眼神,就出去“私会”去了。 “你是炼岛上出来的?”那位问齐恬道。 齐恬点点头,“你也是过了仙门来的吧?” 那位赶紧点头连连。 齐恬想了想,又问道:“那什么,你是不是不太习惯他们喊你……‘师弟’?” “对呀!他们才是师弟呢!全都是师弟!人家好好的姑娘,非管我喊师弟!我给他们说该叫师妹吧,他们都不知道师妹是什么玩意儿。我大概给讲一讲,他们就要问什么叫男的什么叫女的……你说,你说这叫我怎么说!” 果然是自己人。 齐恬就提出了她多年的疑问:“他们这里不是也有凡人村么?那他们的凡人是怎么来的?” 师妹道:“嗐,别提了!他们这里的凡人村里,都是他们这样的人。村里都有个生生殿,说是有情人心神有感,那生生殿里就能降生孩子了。而且,孩子打那大殿里一出来,就是七八岁的模样儿,所以他们也不懂什么叫呱呱落地,什么叫含饴弄孙……” 齐恬眼睛都睁大了:“还能这么来?!” 师妹又道:“可不是嘛!说本来修士也有能生娃的,跟凡人村一样,修士的娃也是打大殿里出来的,只是大殿的名字不同,叫什么灵台殿。不过好像现在都没有什么灵台殿了。” 齐恬听这名字,好像哪里听过的,再一细想,就是当年自己问荒巷子的老爷子此间人如何降世的时候,老爷子似乎提了一句这个名儿。 “这可真够省事儿的。”齐恬大开眼界。 师妹叹道:“是啊,所以他们是逮谁管谁叫师弟。” “不对啊,”齐恬想起一事来道,“这不是到了金丹,就,就能换容貌了么。胡子拉碴的好些个,那不就是……他们怎么会不懂?” 师妹看她一眼:“那只是换个模样啊!我知道了,你是只见过咱们门主,才会这么想。你,你再去看看别的那几家,还有一脸胡子身材前凸后翘的呢!找谁说理去!” 齐恬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爆笑起来,笑得止不住。 ——这做了神仙可真特么太随心所欲了! 令雨几个见齐恬和六宗的人走得近了,心里都犯嘀咕,还是齐恬给他们解释的:“我们都是打仙门里过来的,同你们这里许多不一样的地方,所以能说到一块儿去。” 他们倒是对“正宗”的凡界挺感兴趣,齐恬便捡几样说给他们听了。当然了,让她说,她能说出什么好的来,无非就是说各种吃喝,说是说给旁人听,实际上多半是为了自己过瘾。 偏那几个道心不稳不知好歹的,听她说了还真动起心来,直问齐恬有什么现成能吃的没有。齐恬哪里拿得出糖醋排骨肉夹馍、酸菜白肉烧鸭子来,只好一个劲儿摇头。 枭松就不干了,“那你还说得那么起劲儿!” 令雨比较鸡贼:“你都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了,就没有找找这里有什么能吃的没有?” 齐恬就把自己吃七长青和狼牙尖子粉的事儿说了,把那几个后天养成型馋猫吓了一跳:“你也太豁得出去了,那东西都敢吃!看来那些好吃的大概比你说出来的样子还要好吃吧?……” 郎义还算有点理智:“你吃了不中毒么?” 齐恬就把神灵法搬出来了,都是无用经上的东西,大家都知道的,只是听她她真的拿这个用来测试灵植与自己的灵力合性,又大感意外:“啊?那神神道道的玩意儿还真能用啊?!” 齐恬更觉不可思议了:“不是入门就先学无用经么,怎么不要求练这些的么?” 大家齐齐摇头:“那课上过就算了,再说那书大家都知道是老古董,好些根本就没认真看过。” 令雨道:“之前听一个师兄说起,他好像当年还练过那神灵法呢。什么玩意儿啊!断断续续练了快十天,屁用没有,才知道那些果然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齐恬哑然:“这,这东西就练了十天,就,就放弃了?” 郎义点点头道:“现在的功法都是带灌注的了,什么东西都得立时见了效果才好,要不然谁愿意花那功夫练去,更何况这东西练了也不一定能练成,练成了也不一定有什么用。” 几人都跟着点头。 齐恬道:“无用经里头的功法确实都耗时间,不过咱们有秘境啊!不是正好?!……” 还待宣扬好处时,那几个都一起摇起头来:“算了算了,你还说这个呢!” 原来打齐恬被正了名之后,她之前在秘境里练功的事儿也就被顺道坐实了。许多人听了都想去试试,一时那秘境又重新火了起来。不过等真的进去了,大多转脸就出来了。郎义这样的算厉害的,在里头待了估摸着有大半个月,到底撑不住了,还是出来了。 “真不成。白茫茫一片,也说不清是明是暗,边上一点声儿都没有,没鸟没兽的,连个虫子连根草都没有!呆久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我是捏着鼻子进去的,待了不到半天,逃出来了……”令雨道。 “那你不错了,半天,相当于里头大半年快一年了吧?” “去你的!我是说里头的半天!” 这二宗还算这回“秘境尝试”里比较有定心的一群了,还这副模样。 齐恬不由得想起了门主的那句话,真是享不了的福啊…… 133.Bug选手 齐恬心里挺乐意把自己学会的这点都告诉大家, 最好大家都找着自有天灵了, 从此随时引灵不止, 可与人无争无斗地持续修炼精进。可奈何爱打听的人多,真去做的就几乎没了。便是最上进的郎师兄都只道:“等有空了我再好好试试。” 至于鹿依就更得了, 倒是同齐恬亲近,只不喜欢听齐恬说什么练功的话,就爱说自己来处的凡间之事, 或者听齐恬说异界的别样繁华。 齐恬忍不住问她:“你真不去秘境里试试?” 鹿依道:“我们宗主说不用去白受那个罪, 没甚好处。一者那里头太枯寂,一个不小心强努了反易伤道心,闹得浑浑噩噩疑神疑鬼的。再一个在里头也不能炼化丹丸,只能引灵入体, 那引灵太多了,同丹丸的灵力没法儿统合,反成一害了。到头来得了那点小便宜, 却等同于给自己埋了一爆符,不上算的。” 齐恬便道:“其实你引灵多了,引灵所得灵力就会自去炼化丹丸之力,那就没事儿了。” 鹿依还是摇头:“算了, 听着都累。说实话,我连丹丸都懒得吃呢, 何况这个。” 齐恬都觉得奇怪了:“那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修界啊, 你来了修界却不想修炼, 那算怎么回事儿! 鹿依叹一声:“说来都怪我娘, 你说我们那么自由自在过日子不是挺好的么,偏让我去试什么过仙门。其实到底什么是过仙门她们自己也闹不清,就说之前有神仙显灵过,能过了那光门就成仙了。我说我也不想成仙啊,她非不信,非要我们姐弟几个都去试试。 “得,这回成了,我还真过来了!也不知道她后不后悔。说起来她出了一个神仙的闺女了,实在说来不是跟早夭了一样么!她就是爱那个面子,嘿,这下面子可够大了……” 齐恬还没遇到过鹿依这样的,之前司徒故是不想过仙门,不过他是志在凡间大事。这鹿依虽过了仙门,自己却没怎么把这仙门当回事儿。再细聊起来,才知道在她们那里,仙门拢共才开过三回,什么修仙的世家也没见着影儿呢。都是靠开仙门前的几桩“显灵神迹”撑着场面。 这一聊开,就刹不住车了。鹿依滔滔不绝地说起她们那里的日子来。 “我们家那里也没有特别冷的时候,也没有这里忽然会那么热。整年都满开着花,好看极了。也不用吃什么丹丸,家家户户都种着几棵神仙树,这树全年开花全年结果的。一般一树能结两种口味的果子,有的人家愿意折腾,也能一棵树养出七八种口味的果子来。饿了就摘一个吃,一个人随便怎么吃,一辈子有一棵树也尽够了。 “成天也没什么事儿要做,就自由自在的,爱上山上山,爱下水下水,喜欢躺着就整天躺着也成。也没见像这里这样动不动就你打我我打你的,我们那儿从来没有这样的事儿。好好的可打什么呢?那打的刀枪棍棒不得人花力气造出来啊?就这么白白给打没了,不是白瞎么?更何况打起来也挺累不是?……” 齐恬听着她絮叨了半日,忽然觉得虽说都是“凡间”来的,这凡间同凡间的差异也老大了。 鹿依又说她怎么来的天地门,她道:“在那什么破岛上我就挺不耐烦的,怎么人还就非得干活儿了呢?我就不要那什么狗屁生灵丹成不成?只别饿死就成了呗!可天杀的居然冷起来那样冷,热起来又那样热,不做活儿还真换不来合适的衣裳穿。没法子,只好做了。 “幸好后来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忽然过那阵不用灵石也不限层级了,我得了消息二话不说就冲去试了,总算逃出了那个牢笼!……可是啊,外头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一群人出来的,好几个被抢了东西,有个脾气大点儿跟人对打,结果被人家一群人给打死了…… “都说得找个门派才得安稳,才不受欺负。我先时不是来的这里,去的天圣门下的一个处,叫做偃月门。去了也说不好是徒弟还是杂役,一年里都有规定的活计要做完的,做不完还得挨罚。我说这不是同炼岛一样了么!那我跑这一趟干什么?! “后来打听了许多,才到了这里。旁人都说咱们这里不好,我看挺好的。起码他不强迫你一定要怎么怎么样。修仙再好,我不乐意不成么?我不修行就不能好好活着了?这算什么道理!唉,要说起来,我觉着这里还不如我家那里更像仙界呢。除了寿元短点儿,可一天天的过得高兴乐呵啊!在这里倒是能活个千儿八百年的,受千儿八百年的罪,图什么?!” 齐恬听到后来便笑:“你这样的,恐怕也不适合待在六宗吧……” 鹿依笑了:“哎,你还真说对了,师兄们老说我没有上进心。反正我也没拜师呢,最多看我不争气赶我走呗。反正咱们门里是没有说不升级没能耐就要赶出去的,我才不怕!” 齐恬只觉得大开眼界,她这一路走来,见多了“自强不息”或“害人害己”的修士,像鹿依这样“无欲无求”的还真是没见过。可是偏是她这样的,却叫人找不到什么破绽,也不知道能劝她什么,还真有几分“逍遥”的意思。 不过这位“逍遥子”没逍遥两天就一脸灰了。 依附于承天门的一个门派“逐鹿峰”发出了共探秘境的邀请,天地门也收到了请柬,入境层级限制在三级以上,人数在六十人以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同什么“妖兽潮”有干系,没过两日,又收到另外两个门派的秘境邀请。这探秘境又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可以半天打个来回。这一去起码也得打个七八天的宽裕,天地门本来人就不多,加上门派从来也不热衷这个,向来都是谁爱去谁去,这下更没安排了。 如今渐渐起势的六宗和七宗就开始默默扛起门派的脸面来,说不动盟主,他们自己宗里好歹能有个计较。 既如此,身在六宗的鹿依就被派了任务。她如今只刚三级,却被派去了逐鹿峰那头,恼得她没法子。 “你听听这名字就不吉利!逐鹿峰,逐鹿,那不就是要看鹿死谁手么?那我就是头‘鹿’啊!甭管死谁手,反正死的肯定就是我呗!” 齐恬听她的歪理也觉得有趣,还给人出主意:“要不你现改个姓?” 鹿依朝她翻个白眼,她可算见着比自己还不靠谱的人了。 齐恬对那几个秘境都挺感兴趣,不过她没参加过这类活动,问鹿依就更是病人跟鬼商量了,便偷偷摸去了二宗找郎义他们几个。 令雨见她来了十分高兴,朝着郎义道:“你看,你不让我们去找小师弟,他自来找我们了!” 齐恬便道:“我是有事儿要找你们帮我拿主意呢。” 这就说起了探秘境的事儿,枭松道:“我们也想找你说这个的。” 原来郎义几人想多去几处,平常在门里实在没什么进账的机会,去大市接一些杂事儿也没多少收入,探秘境实在是个难得的发财良机。 “从前不容易等着机会,如今可好,一来来好几个!真是自己做不了主没办法,要不然让他们挨个排一排该多好!” 他们算了,三处都去是不太可能,所以就打算放弃那个入境限六级以下的秘境,尽量协调好时间,把剩下两个都去了。 “逐鹿峰的那个好些年没开过了,这回也不知道是什么条件。横龙门那里的十年前开过一回,当时许多师兄去过,都留了手记的,我们正好可以参考。如今难就难在两个,一个是到底先去哪头合适,再一个就是这连着探秘境,尤其当中还有一个陌生的,就怕预备的时间不太够了。” 齐恬忙问:“一般都要预备些什么?” 令雨道:“头一个自然是消息了,尤其陌生的秘境,市面上许多消息也是真假参半的,最好多找几个来对比着看。再接下来就是老三样了,丹丸、灵符、法器。旁的阵盘之类的能用到的机会倒不多,带不带无所谓。” 齐恬又问:“那一般都带多少合适啊?” 令雨摇头道:“这可就说不好了,各人的灵彩儿和层级差别太大,不过总是能多带就多带一点,有备无患。” 枭松却道:“最要紧是要一个够隐蔽的储物袋!要不然里头许多层级比我们高的,遇见了就要分账,你说没有,叫他们搜出来就完了。那里头可没有法则保护了,所以是最乱的地方。” 齐恬皱眉道:“那还去什么,层级低的还不都让层级高的给抢了?!” 郎义道:“也不会如此,高阶的都奔着那些难得的东西去了,也没空儿老盯着低层级的口袋。再说了,又不是一辈子待在里面,总要出来的,各家都有自己的门派长辈,闹太过了自己也没好处。” 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开始预备吧。 齐恬先掏出几大瓶补灵丹来道:“这个我有许多,这些给你们吧。” 令雨连连摆手:“给可不成!咱们得拿东西同你换才好!” 补灵丹不算高深的丹丸,他们自己也能炼的,只是这丹术是个古怪东西,不是你层级高了就一定能炼好的。尤其齐恬一出手全是中上品、上品的丹丸,可算叫他们见识了一回“高阶丹师”的威风。 郎义道:“你从前有许多功夫炼丹,才能存下这些东西。往后在咱们这里,什么都得靠自己的,你还是自己多留点吧。” 说起功夫,齐恬忽然想起来,眼睛一亮道:“对啊!不是可以去秘境做准备么!” 她如今炼丹还好,主要是在讲经堂读书的时候悟通了一些东西,挺想在制符上试试手段。可又舍不得讲经堂的那些书,就一直耽误下来了。 现在一说要去秘境,她又不会什么战诀,打架还不全得靠灵符。正好去秘境里头呆上几天,还怕制不出几个像样的符来?! 郎义看她道:“你在里头那么些日子还没试过动诀么?那里头根本动不了灵力!只能一味引灵,灵力神识全不能用,就跟残了一样,所以才待不住啊。” 齐恬动了动嘴,喃喃道:“看来……看来还得再想法子……” 可为什么我在里头能用灵力!!!——这话她没敢问出来。 134.齐特别小心恬 且说齐恬同郎义几个别过, 心里乱糟糟地回了自己“家”。 往大宽椅子上一坐, 就皱起眉头寻思起方才的事儿来。虽然后来大家还商讨了许多旁的事情, 她心里全是谜团,哪里坐得住。至于令雨几人忙着要找东西还她补灵丹的人情, 她就更顾不上了,只说自己不缺,再说不迟。 这会儿总算能踏实下来能好好思量了。 那日她进了秘境, 就发现里头有种让她熟悉的感觉, 说起来当初那离乱阵,不也是个“度日如年”的地方么。她自觉在里头不停地走了快一辈子,出来一瞧,外头也没过几天, 司徒佳和洛丰还起劲儿要救她呢。 相比离乱境里头动不动就塌陷的各种死气沉沉景象,门派的秘境安宁得就像出生之前的世界。尤其一粒辟谷丹下肚,往哪里一坐, 定在闪电境中,无数的细小闪电涌入自己的经脉,渐渐的,似乎又越过了闪电境, 进入了另一个不可名状的情形中。 自己不止是自己,连那些小闪电也都是自己, 甚至能体会到它们自无而有拥挤扑来时的吵闹喧嚣。 这是在极静中生出一分极动来, 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 却好似听到了许多的动静。 所以外头一算是多少多少年, 她自己在里头根本没觉得过了多久。如今她有点相信真的有一定千年的人,人在那样的状态里,对时间的感知和平常大不相同,可到底为什么会如此,她也说不明白。 在中间“苏醒”过来的时候,她也试着用过心诀,只是在那样的状态里,连动用心诀的这点心思都让自己觉得“吵”,所以并没有在这一块上使劲。 可就算没怎么使劲儿,这灵力在秘境里确实是可以用的,这一点她十分肯定。 那为什么别人都不行唯有她行呢?齐恬又不踏实了。 要不说她就是怂包的命呢,比旁人倒霉的时候她能平心硬撑,比旁人得利了,她倒没底了。总觉得没来由的好处拿着不踏实,这能是发大财成大事的人么! “莫非跟自有天灵有关?”她心里这么怀疑。若说旁人,还可以说是丹丸灵力受阻,可二宗的人个个身上都有引灵的,若秘境只限制了丹丸灵力的使用,那他们应该也还有一部分可以调用的才对。就像她当日在永暗域时候一样。 既然郎义都说丁点灵力都使不了,那就是两者都受限了。自己的如今算“合成灵力”,说起与丹丸灵力和引灵都不同的地方,大概就在于自己已经找到了自有天灵。难道就差在这儿了? 不过眼前也没空儿给她一个劲儿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了,秘境任务当前,先去开开眼界要紧。 准备转天就奔大市去,结果没多会儿令雨来了,挺不好意思地递给她一玉简道:“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好谢你,这个你拿着没准儿有用。” 齐恬拿过来一看,发现里头简直就是个商场的货品目录,且许多货品后头还都加了点评,许多不限灵彩儿的品类还特地标注了出来。 一看这东西就知道是那几人紧着编纂出来的。说起来这大市上虽什么都有,可对于齐恬这样没有基础常识的人来说,许多东西都看得懂名儿但不知其究竟。尤其现在正要准备入境装备的时候,这本“黄页”真是来得正好了。 郑重谢了,闹得令雨挺不好意思,连说“这算什么,大家都知道的东西。”又约了转日一块儿去大市。 送走令雨,齐恬便拿了那玉简好好研究起来。这才发现自己之前在讲经堂里学到的学问,同外头这修界实际在用的东西,真是天差地别。打个比方的话,就好比化学物理书和蜜饯果子店之间的关系。这同她之前和洛丰司徒佳两个一起在大市里看热闹还不太一样。 一边看,一边挑自己合用的东西。丹丸倒不怕,一来她不用战诀,二来她还收着不少补灵丹。最要紧的是灵符。毕竟她打架逃跑匿迹都没有现成厉害的法诀可用,都得靠灵符,所以进秘境也主要准备这一块。 储物芥子就不用担心了,真要有好东西,她都给收了也不怕人发现,——毕竟天圣门举半门之力都没能发现那东西就在她身上。法器也用不着,同战诀一样,和她的灵力匹配的都不是什么高档货色,拿了跟没拿一样。 那就重点看各类灵符。灵符真的太多了,比丹丸还多。其用也是千奇百怪,能为战伤人的、匿踪潜行的还罢了,怎么还有辟邪的、增运的、加吉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能信么?! 跟从前买东西一样,她起先只想挑几样能对付同级或略高一些层级修士的灵符,可看着看着就往上去了,最后居然觉得还得备几个能对筑基修士有效果的战符才踏实。 一般绘制而成的战符就归为灵符,还有一种杀伤力极大的战符称为宝符,这是高阶修士把自己的战诀之能用法阵或符诀封印而成的。能对付筑基修士的灵符还真没几样,绝大多数都是宝符,而且还是传说中的宝符。 毕竟如今筑基修士一般都是一门一宗之主,谁还封印自己的战诀拿去售卖不成。多是偶然制成了,分发后辈作保命之用的。 第二天与令雨几个往大市去的时候,就说起了此事。 枭松忍了忍没忍住,叹道:“宝符……只有他们那几宗才有。如今探境的邀请那么多,宗主们肯定要给他们制一批的。唉,我们嘛……就别想了……师尊一直觉得探境之类的都不算正事儿,就该整日坐那儿引灵才对。” 齐恬好奇:“你们见过人使宝符么?” 郎义道:“我们倒没有,可你应该见过。” 齐恬愕然:“我?!” 郎义道:“是啊,你乘的浮堡不是遭了贼盗么,那些贼盗们被灵灭,就是天圣门动用了门中的宝符。金焰龙符,那是天圣的宝符。” 齐恬想起自己看见的那道金焰了,原来那就是宝符!没见识的人连亲眼所见都不知其真,好丢人。 令雨看她面上神色便笑起来:“没事儿没事儿,你这才刚来几天,往后就自然都知道了。” 一行人到了大市,齐恬跟着转了一圈,没有买现成的灵符,倒花大价钱买了一套制符的工具。其中光一杆符笔就花了近一千灵石。 看得枭松咋舌:“你,你就不先买个炼屋?” 齐恬摇摇头:“我喜欢我自己搭的那个。” 郎义笑道:“没事儿,等你以后再学点法阵和炼器的功夫,自己炼一炼也成。” 令雨问道:“你是不是制符也很厉害?可是不买现成的,眼下可没几天能准备的了。”制符和炼丹一样,成功率和成品的品级都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齐恬道:“我只试过两三种符,不算厉害。我是想,咱们买灵符不就是为了对付一块儿进秘境的人么,可那些人所在的门派就管着这些大市,那我们买什么不买什么,不都叫他们知道了?这,这是不是太不保险了!” 这话说得令雨几个都笑起来:“你也想得太多了,大市那么大买卖,我们这样的无名小卒,哪个会来管我们买了什么!” 齐恬也乐:“话是这么说,总觉着不太放心……” 令雨几个被她的奇思妙想逗得直乐,齐恬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夸张的。在她的来处,一个人买什么做什么往哪儿去了,所有信息都掌控在某些平台手里,再到后来,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下个月会买什么,那些平台都恨不得比本人知道得清楚。 再想想这里,自己在浮堡的大师会上刚露了个面,转脸那九鼎门的就知道自己出身炼岛了,这两趟说话之间没差一个时辰,也没见九鼎门的人出过那屋子,怎么就能知道这些了呢?细思起来,让人心惊。 尤其她自己身份又特殊,要瞒人的事儿又多,闯下的祸又大,所以是越隐形越好。她是实在没法子,要不然那符笔符纸都恨不得自己做算了,反正讲经堂里也有这些书,无用经上更是把什么丹法符阵都视作一途的,只要混沌诀悟通了,自然一通百通。 郎义几个没她这般小心,更没有她有秘境可以依仗,都老老实实买了些灵符和丹丸。枭松一直想淘换个高阶的储物囊,看了一圈都死贵,没舍得买。 齐恬手里倒有不少,只是她也知道平白老给人东西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尤其郎义他们几个,只怕自己老这么着反伤了他们,便未做声,只问道:“要是只能挑一个属性,你最看重那袋儿的什么?” 枭松道:“自然是隔绝神识了!最好能连筑基修士的神识都隔绝了才好!哎,可惜连一个隔绝七八级神识的都要一千多灵石……太狠了。” 齐恬便道:“要不咱们自己学炼器吧!” 令雨乐道:“你心倒是挺大,哪儿有空呢?这日常的丹丸灵符法器都是使费,不找差事怎么办?那些东西学起来又麻烦,我们门里也不像他们那些,门里就有专门教这些的班。要出去找地方学去,起码又得几千灵石起,还不定能学到真本事。” 齐恬就奇怪了:“无用经里不是都有么?”她都是依着那上头来的啊。 “那上头的可做不得数,说是那么说,真的照着做起来都不成的。世道时气都变了,那些古法古方都不适合了。就说你们的那些丹方吧,现在一个精炼的丹方多贵?没办法,老方用不了了,精炼的丹方都是人家辛苦试炼出来的,哪里会肯轻易教了人去,更别说还不一定能碰上灵彩儿合适的精炼方……” 令雨最絮叨的,说了一通,忽然想起来道:“就说那个生灵丹,讲经堂里就有这丹丸的古炼方,你只看看那简单劲儿就知道不对!实际上现在九鼎门用的生灵丹的炼方比这个要复杂无数倍,光炼程就得延长了十倍不止……那些古方,我们之前都试过的,真的不成。” “咱们还有古丹方呐?!”齐恬之前都是围着无用经看的,上面倒是对六味五性之类道理说得多,正经的丹方可没怎么见着,尤其还是生灵丹的丹方。 令雨想了想干脆掏了一个玉简出来给她:“喏,我抄录的一份。” 齐恬赶紧谢了接过来,又琢磨开了:“怎么弄个靠谱的丹鼎来才好……” 枭松眼睛都睁大了:“你不是高阶丹师吗?……”你连个靠谱的丹鼎都没有?…… 齐恬嘿嘿笑:“有倒是有一个的。”不过通常用来炖菜熬汤。 结果第二天齐恬刚准备好要进秘境去,郎义找来了,一甩手拿出一鼎来,笑道:“令雨那碎嘴子把你的事儿说给大家听了,全东师叔就让我把这个拿来给你。说这个足够你用到筑基的了。” 135.古为今用 齐恬有点不好意思了, 郎义笑道:“师叔说这是个古鼎, 是门派从前传下来的, 如今也没什么人用,尤其这鼎也不太适合精炼法, 拿来给你,看你能不能用。” 还是个古董?!齐恬更觉得受之有愧了,还是郎义直话直说:“白放着也是放着, 要真是好东西, 也轮不到咱们手里了。不用多想,你就拿着吧。” 齐恬这才郑重谢过,接了下来。 郎义又给她一枚玉简道:“这是最近几场探境的开放时间和入口,你先看着自己安排安排。” 齐恬接过来便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郎义挠挠头道:“现在还没定呢, 怎么着也还得准备一阵子,半个月之后,看哪边传出来的消息多就去哪边了。” 齐恬自己心里也算了算, 郎义笑道:“你不用就着我们,只看你自己合适要紧。” 如此别过,齐恬坐那儿想了片刻,没有往秘境去, 倒先往讲经堂去了。 这一去没去寻常上课的地方,直去的书楼。 别的门派书楼都是重地, 什么楼放的什么书简什么人能上都是有规矩的, 天地放羊门就不一样了, 所有的玉简都堆在一个楼里, 谁爱看谁看。不过也没什么人看就是了,大家都知道,真的值钱可用的都在各宗手里,门派书楼里都是些一块灵石一堆的货色,抄录都不合算。 齐恬之前把一本无用经越读越厚,已经去过几趟书楼了。不过今日她就不是沿着无用经的脉络来了,先是搜罗了一遍丹方相关的,再把灵符和法阵、炼器的也都翻了出来,最后又捧出无数讲此间过往的书简来。 饶是她神识不弱,要想把这山也似的一堆都拓印了也不太可能,便又跑去找管书楼的师兄。这也是一位二宗的弟子,听齐恬说想拓印许多书,大概扫了一眼道:“你这还不如去集市上买呢,这边倒是有可以拓印的法阵,你得自己备灵石还有空白玉简,算算还不如买现成的。” 齐恬不喜欢去集市,宁可多花点钱,心里踏实。 只是怕自己备的空白玉简不够,便又问那位师兄,师兄摇头:“哪有人会来这里拓印的!书楼里可没预备这些。这法阵都不知道多少年没用过了……” 齐恬无奈,只好先印起来看。 这法阵倒挺好用,一次能拓百十块书简,饶是齐恬预备的够多了,到最后还差了十几块。索性跑了一趟大市,买齐了都印完才踏实了。 “嘶……你还真是牛脾气急性子……”师兄在一边摇头道。 齐恬笑笑,经师兄清点验看之后,把那些原件又放了回去。自书楼里出来,便马不停蹄地往秘境去了。 看管秘境的那位见她又来了,忍不住道:“怎么又来了?不会是想进去再升一级吧?!” 齐恬摇摇头,把两大瓶辟谷丹拿出来给他看了,那位摇头道:“得,这够你在里头待到筑基的了。去吧去吧,这陆陆续续来了多少人了,都是转头就走的,你也是真有那耐性。” 齐恬定了十天的期限,笑着谢过了他,便往最近的一处秘境里走去。 一步迈入,里头还是那样白茫茫一片,不用神识也能看见点东西,就是没那么通透亮堂。 齐恬往地上一坐,都没带犹豫的,就先把丹方的玉简拿了出来,开始细看。 头一个找到了生灵丹的古方,这一看就把她吓了一跳。 之前她在玉炉殿里“陪炼”,一边用神灵法探查丹液的变化,一边用心诀模拟丹诀。这过程中她发现所谓的“精炼法”大多是为了把炼程中出现的灵气紊乱捋顺,只是有些丹诀起到的效果十分有限,有的甚至根本就没有效果。只是通常的炼者对丹液变化的体察都没有到神灵法的程度,所以对其中的细微变化难以觉察,导致一些所谓“精炼法”的炼程固化而低效。 其间她就试着用心诀按着四象八变的生克变化理出了一套不同与精炼法的生灵丹丹诀。从理论上来说(她自己的歪理),是近乎完美的,不过她还没得着机会尝试。这次进秘境,她有一个打算就是想自己试炼一炉生灵丹看,看看心诀按着四象八变解化出来的丹诀到底对不对。 可是方才看了生灵丹的古方,她意外发现那方子上的炼诀和自己心诀解化出来的简直一模一样。而且按着那古方上所记,这生灵丹的药料配方也有不下百种,同炼岛上那“分毫不得有差”的药方全不是一回事儿。 怎么会这样呢…… 眼前先顾不上这变化的道理了,她先要确认这生灵丹的丹方是不是真的能用。既然如此,索性她就照着古方来一料。打那百十种方子里选了一个药材自己手边正好都齐备的,便开始备起方来。 启动丹炉火阵时,她先停了一会儿,等了一阵子,见没有什么动静,看来这里头是不禁这个的,这才放心。 凝神静气,四周围的小闪电越发密集了,才起手打出了定鼎诀。之后一边动用神灵法细查炉中丹液变化,一边按着之前心诀解化的丹诀推进炼程,如今她的神灵法可不是刚开始为了口吃的时候的水平了,灵气的感知和体察越发精微,尤其这生灵丹本就玄妙,炼程过半,她就整个人沉浸期间,连周围的小闪电都渐渐变了颜色。 等炼程将近完结,石鼎隐隐透出玉色光华来,就知道错不了了。最后一个丹诀释出,齐恬仿佛看到整一套四象八变的完整变化将那丹炉围在了其中,一如当日在森罗殿所感所见。 “不对啊!”回过神来才发现,“我怎么没动手?!” 再回头细想,才发现自己进入闪电境深处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诀运转太过熟练的缘故,后来的丹诀居然都没有动指法,全是直接的心诀! 心诀原是混沌诀的一种法诀,她拿来按着四象八变的变化框架模拟指诀用的,但是到了正是炼丹的时候,还是得用指诀驱动灵力的,怎么,怎么现在直接用心诀就可以了?! 齐恬定了定神,都没来得及细看刚出炉的生灵丹,一个静鼎诀过去,就开始了第二炉的炼制。 这一回她留了一只眼睛看自己,从定鼎诀开始就没动指头,结果试了几回,连炉都没开了。想想方才的那种感受,她把自己沉入了闪电境,又把生灵丹的整路心诀在心里过了一遍,随即一个定鼎诀弹出,紧接着心诀便接管了接下来的炼程,与神灵法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想想这俩本来就是一路的,难怪了。 混沌诀的本意,就是以灵力按照一定的变化规则来叠加呈现某一种力量或情态,心诀用到后来就是以心驭灵,这书上是写明了的。不过这个不太容易,或者说干想着就知道很难实现。一个是心诀对各种法诀的模拟,里头一时间涉及了多少重的变化,这若不能熟知于心,那就别提什么以心代指了;再一个是心能不能那么静,要是需要动用心诀的时候心里满是惧怕怨怼或洋洋自得,哪里还能分出力来去使诀? “这,这就达到了?这就混沌诀筑基了?”书上把心诀驭灵比作混沌诀的筑基,只有能做到这一步了,才可能往后头的“模拟天地大能”那里走。 到目前为止,齐恬都觉得天地门简直是自己的福地,或者说炼岛太方自己了。瞧瞧自打出了那破地方,自己真是顺风顺水,要啥有啥,甚至很多自己都没要,就有了,比如说,比如说那些贼盗的赃物…… 再比如说这个遭人嫌弃的秘境,对自己来说简直就是顶厉害的法宝!什么东西能平白给你加个三四百倍的寿元?也就这个了!且自己在这里头居然能动用灵力,那不是相当于拥有了几百倍的时间来学习各样本事?那就算自己战诀不成,花它几百年研究一下灵符,还怕谁来?! 可是她没去细想,什么人能在一个人鬼没有的地方一直学那些叫人头大的东西。寂寞孤独这些东西就快可以把人逼疯了,更何况持续地去学一个很长时间内看不出效果来的东西本就太折磨人。 比如她的心诀,在离乱境时常转不息,更是她进入闪电境的钥匙。可常人莫要说心诀运转不息,就是让他一直停一念在自己的呼吸上也维持不了多久。 只是她如今都做到了,看起来就都十分容易了。幸好她心里还存了一点自知,没有用这个想当然的容易去要求别人,要不然就该结仇了。 “谁想到吃的那些苦,倒结出这样的果子来!”齐恬回头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 生灵丹炼完,她又挑了一个补灵丹的古方来炼。这回就用不了心诀了,因这一路丹诀她还不熟,没用心诀解化过。 到底是先用心诀解化这个炼方,还是先凑合用指诀试炼一回? 思前想后,还是选择了后者。她现在急着要弄清楚这些古方到底是不是都能用,是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样,根本不挑灵彩儿。如果真的确定如此,那制符法阵炼器之类的古法是不是也都如此?如果连这些也都不挑灵彩儿,那她是不是,是不是就同常人一样了?! 想到这些,她心头都热起来,一时也顾不上什么心诀指诀的差别了,拿身上的药材凑出一料补灵丹炼了起来。一样用神灵法时刻观察着丹液,炼程近半,她就知道能成。果然最后出来一炉上品补灵丹,看着比炼岛上用的方子更高效。 当即扔下了丹丸,就去找制符的古书。 等她通翻了所有制符书简之后,却发现,古符里头根本就没有战符这一类!倒是一堆有用没有的幻符,还有一种称之为影符的东西,这东西怎么看怎么像宝符…… 136.大挪移 齐恬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太够用了。 是的, 她预定了十天的秘境, 相当于十几二十年的功夫, 但是她觉得可能不太够用。 刚看了古符的那些著述,发现这同她之前看过的如今风行的各种灵符制法全然是两个路子, 说起来简直都不像一个世界里的东西! 现在的灵符十分讲究灵彩儿的针对性,有的灵符对某几样灵彩儿的杀伤力特别大,对另外的就相对普通了。普杀的灵符更是两个极端, 要不极弱要不极强。匿踪潜行之类的灵符虽也有, 不过占绝大多数的还是战符。 可再看古符,人根本就没提过打架的事儿。据齐恬观察,所有的灵符立意似乎都在“体察”和“模仿”。先体察了某一种情境或状态的灵力态势,再用三化五行七星等规则将之“模拟”出来, 封于一符之内。施放灵符,看很多记录也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体察和模仿效果如何上。 所以才有那么多幻符,或者这道理也可以用于战, 但是这为斗相争明显不在人家的考虑之内。被齐恬视作与如今的宝符相类的“影符”,就是专指那些模拟某一种战力能量的灵符。因如同对方的影子,故称为影符。 再看他们模拟的东西,不是风就是电, 没见半个模仿哪个人法诀之能的。最让齐恬觉得似乎“冥冥中自有注定”的就是,这影符的基础居然是神灵法和心诀。 ——得能“体察”所仿之物, 以小见大, 又能推演其叠加变化, 最后才能成符。 可这下头又写了, “凡百年约可入门”,……你说说,她是不是时间不太够?…… 还有一样她立马就想做的极耗功夫的事儿,就是那一大堆的“此间过往”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历史”。 之前在看丹方的时候,她就已经很疑惑了。怎么好好的古方就会变成如今这样花里胡哨的精炼方了呢?再看了制符这一路,越发加重了她这一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这许多东西都改了路线,闹得跟不是亲生的似的。 要想弄明白这些,她觉得只能自己从那堆积如山的书简里找答案了。问人?嗯,好似不太成。首先是没什么可问的人,郎义他们像是能回答这些问题的人么?难道让自己去找门主?门主若是知道其中道理,也不会一边引灵一边还忍不住嗑丹丸了。 再一个她发现人的话也不是很好信的。就从她到了这个陌生地方以来,许多事儿都是问的“本地人”,可他们给的那些貌似合理的答案,又有几回是真的对的? 比方说炼岛上的生灵丹和破脉丹,长得跟绛珠草似的养天丝,必死无疑的离乱境,只能靠吃丹丸才能升级破阶的说法,没听说过的天地门,黯玄令成不了丹师,甚至还有卖书简的店家死活说没有什么讲从前旧事的玉简可明明他们家自己店里就在卖呢! 人认为的常理,很多时候并不是真理;尤其自己若是对此间之事一无所知,那光听旁人的话,就连个推论验证都做不了了,岂不是太过危险! 所以,还得自己先真的“知道”点东西才好。 那就看书吧。 道理她是想明白了,可看看那些书简,她是真挠头。这阵势让她想起了被历史考试支配的恐惧。她本来记性就不算好,而且她实在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得去记住几千年前的谁干了什么。 这不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怎么自己同同学说几句隔壁班的事儿,老师听了都要说“别人的闲事少管”,却又要自己去管千百年前的人的事儿呢?还能提出那么些问题来,怎么评价……他都死了几千年了,你爱怎么评价怎么评价呗! 可谁想到,今儿居然自己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坑,自己逼着自己要去学这一摊东西。 好在她如今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这些书简。她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这许多的变化。还想看看这上古九门是怎么样一步步变成如今这副局面的。她现在已经亲身试过了许多古法,都是可行的,那怎么自己走的这一路就没落成这样了呢? 这些问题,单从眼前的世道来看,是看不出原因的,眼前都已经是结果了。所以,她得看看这里的“从前”了。 “恐怕看起来会有点慢呐……” 既然知道自己看不快,那就赶紧开始吧。齐恬把丹炉收了起来,一边摊着古符书,一边堆高的“故事”书,中间是一储物袋的空白玉简,备着做笔记用的。 古符书这头,她要按着里头的五行七星九曜等等变化框架,试着用神灵法去体察各样灵能的特性,再用心诀按照框架来推演模拟。这离真的落笔成符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要换个人,估计没那耐性在这里磨,赶紧用上豆芽灵力出一批极品战符多爽快!可齐恬觉得那么干不算自己的本事,依仗这个她心里不踏实。 上古往事那头,她要做的就更多了,起先读起来根本连人名都记不住,更别说那么多的帮派传说了。不过因她心里有个定问在,她想知道的其中的流变和流变产生的原因,所以倒也不是什么都得记明白的,只关注那些相关的变化即可。 这样两头使劲,一样看累了就换做另一样休息休息,另一样又看疲了就再休息回来。所以她一直在休息。 这时候她就觉出如今这“清净仙身”的好来了。要还是从前,隔个一钟头半小时的就得喝点水吧?再三五个点一过,就得饿了;更别说身体不太好精神不济可看不了几页书;再有怎么着一天也得睡个五六个钟头吧?……这哩哩啦啦下来,还能学着什么东西!现在这样多好…… 她是忘了她当日是怎么“有苦说不出”的了。 沉迷学习不可自拔,这日正推演一个古符的心诀呢,忽然一道声音传来:“这里头真还有人?” 齐恬醒过神来,把东西一收,刚想放出神识去,赶紧停了手,想了一想便仍盘腿在那里坐着。 眨眼间就见面前多了一人,“哎呀,还真有一孩子!差点坏了大事!” 说着对齐恬道:“娃儿,快出来吧,你这都被换了地方了,还待着呢?!” 齐恬啥也不知道啊:“见过宗主。” 来的这位是二宗的宗主木言,齐恬之前见过一面了。 宗主也认出她来了,笑道:“怎么又是你啊!好家伙,往后你进一次秘境就得我们来捞一次可不成!”说着话把齐恬领了出去,细说几句,齐恬才知道,原来是这秘境要挪作他用,给搬了地方了。 “那也是个糊涂玩意儿,说你约的是十日,应该已经出去了。可到底出没出去他又说不准了!幸好过来看看,要不然……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这秘境还能随便移动?”齐恬可真是开眼长见识了。 “旁的正经的秘境是挪不了的,不过咱们这几个嘛,嗐!”宗主这是明摆着说自家的秘境不正经。 出来一看,齐恬发现正在一处山谷之中,神识一扫,这山谷地势可也不低,而且离门中的宗门都挺远,看来是在讲经堂身后的高山背面。 她也不好问这是哪儿,只垂手站着听木言吩咐。 木言道:“这离得可有些远了,你自己能回去不能?” 齐恬心说我都不知道这一路上会有啥,我怎么知道能不能回去…… 木言又道:“其实从前咱们门派就是在这一片的,后来渐渐地往四下散了……”说着话摸出两个符来递给齐恬道,“你要直过去,前头有两个风谷,贴上这个符就不怕了。” 齐恬谢着接过来了,想起来又问道:“宗主,我这……现在已经超过十天了么?” 木言点点头道:“是啊,都该十四五天了吧。哎,你这孩子真是有定心,那帮混球要有你一半的定力我就知足了!” 齐恬一听说都这会儿了,心里起急,赶紧辞了木言就要找郎义几个去。 木言向来不支持他们去探什么秘境的,自然也不知道齐恬这番着急忙慌是为的什么,叮嘱她几句小心,就自顾自往一边的石壁去了。 齐恬上了乘器,忽然隐隐约约听木言喊了声什么“太师祖”,差点吓得没从乘器上摔下来。 ——老天,这是拿秘境给门中前辈上祭来了?! 再看看四周密林繁茂,一阵风过好似哪儿哪儿都是声儿,这个在秘境里一待多少年的人忽然害怕起来。果然人吓人才吓死人啊! 匆匆跑去了二宗,郎义几个见她来了都挺高兴,笑道:“正说去找你呢,我们商议定了,明天就出发,先去这边的。” 齐恬一看他们选的是横龙门,她都无所谓的,便点点头道:“那我跟你们一块儿吧。” 令雨笑道:“求之不得。” 枭松递给她一个玉简:“这是他们这回的规定,你先看看。这些所谓规矩,多半都是有法阵维持着的,尽量不要犯,犯了容易被一下子送出来,没准往后还不让去了。不过有时候这也是个不错的保命法子。” 令雨则道:“这回他们主要是想要几株千铃草,这东西容易,守着这草的妖兽最多不超过五级,我们应该对付得来。这是我们弄来的地图,你可以看看自己想要的东西大概在哪块,到时候好去找。” 齐恬接过了匆匆一扫,又道:“我先去趟大市,明日什么时候出发?” 郎义道:“日中时分。” 齐恬点点头去了。 结果下晌一个二宗的弟子跑来道:“师兄,你不是说约了小师弟明日一起去横龙门么?怎么听说他又去度日如年境了?” 令雨看看郎义:“师兄,这回该谁去捞他了?” 137.榜样的力量 齐恬这回进自家秘境却是真心实意为了探别人家秘境准备的。 之前匆忙去了一趟大市, 买了许多看上去毫不相关的杂乱东西, 就匆匆回了度日如年境。 头一件要紧的是炼制用来制作古符的封灵笺。她不知道用现在制作宝符的那些符笺是不是也能做古符中的影符, 不过就算能做,这些符笺也极昂贵, 且未免太露行迹。 她也说不太明白为什么,总之随着自己知道的越多会得越多,她就越不想招人瞩目。若是可以的话, 闷声大发财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蹲了这么些年, 学了成山的丹道符法书简,临行前却紧着要先开炉炼一回器。 试了近十炉,只成了三炉封灵笺,不过这也尽够用了。至于这炼器的能耐如何提高, 那也只好等以后再说,眼前恐怕顾不上了。 备齐了符笺,她先拿出几张来试制了一下寻常的战符, 倒也都可以用。如今她古符也有了十几二十年的功力,制符的能力提升了不少,索性连制了许多灵符把自身灵力用了个干净,趁着豆芽灵力启动, 又得了些极品灵符。 不是说这东西不能依仗么?但也没有说全然不能用不是! 都齐备了,转入深定闪电境中, 等灵力恢复圆满, 才又出了秘境。 特地跑去看境的人那里露了下脸, 省得到时候又弄不清自己到底在没在里头。 就在她往外头去的时候, 就见鹿依匆匆走来。 齐恬见了笑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鹿依也没别的话,先问道:“进了那里是不是旁人来了找不到我?” 齐恬道:“想要进去捞人,都得宗主们动手才成,筑基以下的进去都是一人一处的,相互见不着面。” 鹿依又道:“好!嗯……这进里头待着,大概得带多少辟谷丹才够?” 齐恬摇摇头,伸手掏出一瓶来递给她道:“这是我自己炼的,应该够你在里头待上一阵的了。” 鹿依吓了一跳,连连摇头,齐恬硬塞过去,她才伸手接了过来道:“等我出来了再想法子谢你。” 齐恬笑道:“都同你说了是我自己炼的,这东西又不是生灵丹,我炼太多也没什么用,有什么好谢的!”又问,“你这是要去干嘛?不是该探境去了么?” 鹿依耸耸肩膀:“就为了这个呢,我去里头清静清静。宗主总不能亲自来找我吧?那些小催命鬼儿反正进来了也找不到我,那就成了!我才不想去探什么秘境,要那些东西干嘛!我就想怎么着能死了别在这里投胎,还能回我家去就最好了!” 齐恬听了直乐。 鹿依又道:“你去吧,别说见过我啊!” 齐恬点点头,又捞出一个寻常的储物袋给她道:“喏,你在里头待着没事儿干也难受,这是一些书简,你好消磨消磨功夫。” 鹿依一边谢她接了过来,一边又道:“其实我在里头一直睡觉就行,睡着了没准还能梦到我娘。” 齐恬听了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发酸似的,拍她一下道:“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没用的事儿想太多了只自己难受。” 鹿依抬头看看她,忽然展颜笑了笑道:“你是头一个这么说的。”又冲她挥手,“我赶紧去了,被追上可就完了!” 说着两人别过,齐恬先回自己的半山豪宅好好歇了歇,待到将近日中时候,才往二宗寻他们几个去。 令雨一看她来了,忙迎上来拍着自己心口道:“好家伙,真怕你又在里头呆住了!” 齐恬乐道:“我才进去了多半天,这消息就传到你们这儿了?” 枭松笑道:“可不是,把我们给愁的!” 大家相视而笑,那边郎义又带过来俩师兄弟,相互间介绍完了,才道:“我们这回的打算,是先去横龙门的秘境里找到够数的泥胡软兜和平荚叶。出来修整半日,就去逐鹿峰。逐鹿峰秘境如今流出来的信息极少,只有官面上那些话,看来似乎有硬仗要打,不过他们给出的报酬也十分可观,所以到时候咱们得见机行事。” 几人都边听边点头,等郎义说完了,枭松开口问道:“师兄,那,那横龙门那边,洛云藤什么的……不去看看么?” 郎义看他一眼,正色道:“之前师尊怎么同我们说的?这些毕竟是外物,如今我们修炼,许多东西真的离不了,才不得不去掺和一回热闹。但是若因此不自量力起来,贪得忘了分寸,可就是祸不是福了!” 令雨也道:“师弟,那洛云藤、梦九索子钩之类的,你看看图上标的地方,都是什么所在?恐怕八级九级的师兄过去都得结个伴,我们去算干什么的?还是省省心吧!” 枭松叹一声:“道理我自然知道的,只是……只是……” 令雨道:“只是不甘心?嘿,谁让咱们本事不济呢!有本事不甘心那叫有志气,没本事还只会不甘心那就是迷了心了!” 枭松叫他们说得不好意思了,笑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发梦了还不成么!” 齐恬在边上听了差点没流下眼泪来。之前她在人群里听人说话,许多时候看人家笑看人家骂,只好跟着附和,实在都不知道根由。如今她可算是“饱读诗书”了。他们这一通话她听在耳朵里是明明白白,那几样灵植他们一说出来自己都能连带着想起该用在什么丹方里的。真是“今非昔比”,尤其这变化还都是自己一个书简一个书简啃出来的,怎么不叫人激动?! 那几位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哪里能想到她的一番心事,只忙着确定各自想去探寻的地方,再看看到时候是结伴好还是分头行动的好。 等问到齐恬,她便摇头:“我都成。” 郎义笑了:“小师弟是丹师,恐怕还看不上这些东西哩!” 齐恬便道:“倒也不是看不上,不过我看图里标的要紧灵植,好像都是如今精炼方里多用的东西,古方上还真没怎么见过。” 令雨一听就来劲了:“你试炼过古方了?” 没等齐恬回答,郎义便拦了道:“少说胡话了,小师弟连日在秘境里修行,哪里有空琢磨这些!闲话早罢,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 说着就要动身,郎义道:“这里去横龙山绕不过乱风谷,到时候都警醒着点儿,跟上前面的人,万一有点什么可不好救的。” 齐恬便问道:“师兄,去那里非得一人一个乘器么?” 郎义笑道:“没有这样的说法,只是我们不是宗里的事儿,也借用不得宗里的云舟,就只能各凭本事了。” 齐恬便掏出一片巴掌大的碧青叶子来道:“那咱们一块儿乘这个吧,省点力气。” 大伙儿都没见过这种玩意,齐恬一起心诀,那叶子舒展开来,便成了一屋大小的一只云舟,齐恬又转脸问郎义:“您看这个成吗?” 郎义连连点头:“太成了!”说着招呼大家上去,又笑道,“这回可沾光了。” 起初众人还不以为意,只当是个大些的乘器,直到过乱风谷时,就见这玩意儿全不用起什么护罩,只在那风隙间自在游走,好似舞叶随风,才觉出它的不凡来。 枭松问道:“小师弟,这是你打哪儿的大市买来的?我们还没见过这样的乘器呢。” 齐恬道:“不是买的,这是《符叶集》里头的叶鸢符。” 这话信息量太大了,枭松捋了捋道:“这,这不是买的,是你自己制的……符?《符叶集》……好像讲经堂里也有这个课啊,是不是?”后头这一句却是问的郎义。 郎义也一脸的惊讶,一边点头道:“是有这课,不过不是非学不可的。”在这群人里头,他就算是“踏实读书”的了,起码许多书名儿他是熟的。 齐恬也跟着答道:“就是那书里的,我试制了几张。” 几人的表情都复杂起来,——那些老旧玩意儿还真的能信?能照着作出东西来?不是传说神话说来哄人的? 令雨先道:“你还说你的符术不怎么样呢!瞧瞧,这都能做古符了!” 齐恬笑道:“这不是刚学的么。” 郎义便问:“你这回在秘境里待了十几日,就是在学符术?” 齐恬点点头道:“一部分时间在学这个,还看了些旁的书简。我不是这里的人,许多事儿不知道,虽一味看书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好歹能多知道点事儿。” 木言捞人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听齐恬这么说了,枭松心里一算,问道:“你,你就在那里头一待十好几年,都在干这些?” 齐恬乐了:“要不然干嘛呢……” 也是啊,那度日如年的地方,看书恐怕也比干坐着引灵有意思点儿。 令雨忽然开口道:“等咱们这回去了回来,我也进里头读书去!” 另一个师弟迟疑着道:“可是……可是讲经堂的许多书都有人试过,都不成的啊……” 几人听了也想起来了,便都看着齐恬,齐恬便道:“我也想这事儿,估摸着可能是因为灵力的缘故。丹丸灵力许多事儿做不来的。” 令雨一听就泄了气:“都要引灵的灵力才成?那可完蛋了,我那点灵力,都撑不完一轮法诀,能干点什么!” 这些话齐恬便不接了,她只答人家问上来的话,至于“劝人上进”这样的活儿她可干不了。毕竟天地门那么些古书古法都敞开在那里,师兄弟们都恨不得在这堆里长起来的,或者他们各自也试过也放弃过,这都是得靠自己走的路,旁人说多少也都是废话。 她可不喜欢废话。 不过她倒不介意稍稍展现一下自己的学习成果。于是打这开始,师兄弟几个可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土豪”什么叫“大腿”什么叫“仗义疏财”什么叫“知识就是力量”! 叶片儿乘器在一群练气弟子间所向披靡不说,等进了秘境,小师弟一张闻风符就给大家指明了方向。 找到一大片千铃草,众人采取边打边偷的“传统作战方式”薅够了横龙门要求上交的数目正想撤退时,小师弟问明这东西多采了出售到大市上收益也十分可观,便扔出一张幻符来,把一群五级妖兽不知道引去了哪里,剩下众人像在自家地里收麦子似的搂了好几捆。 分散行动各自寻摸完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再碰头时,小师弟又一人分了他们一些洛云藤、梦九索子钩、戟草之类的东西,闹得郎义都心慌了,问她:“你是不是抢了什么人了?” 小师弟摇头:“没有,他们都打成一团的时候,我搁边上捡的。” 令雨下巴快掉了:“他们就随便你捡了?!”要知道去那块的多半都是八级九级甚至十级的修士。 小师弟淡定道:“我用了披雾符了,他们瞧不见我。”不过他们都以为是对方拿了所以打得更厉害了…… 令雨忽然咬牙道:“我要进秘境,就从引灵开始好了!” 小师弟笑笑:“就最开始难过点儿,忍过去就行了。” 枭松也一起发奋:“我也去!” 二宗宗主要看到这一幕得多感慨,——原来只要偷点别人秘境里的东西给徒弟们就能叫他们这么上进,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138.免费薅羊毛 往逐鹿峰去的路上, 令雨都忍不住对齐恬道:“小师弟, 你可莫要把我们给惯坏了!” 这话一出口, 一云舟里的人都笑起来,连郎义都摇头:“亏你说得出口。” 令雨叹道:“从前咱们去探秘境, 哪一次不是战战兢兢的,好的东西眼馋又轮不着,一般的好容易到手了还得防着人争抢, 遇着妖兽也尽量不要正面对上……就这么小心翼翼的, 才是探境的意思不是?可你看这回,闹得,嗯,闹得好像走亲戚似的……” 大家听了又乐。 他们一伙人进去了没两天就出来了, 交足了横龙门要求的千铃草数量,慢悠悠往下一个目标飞去,要知道头一批进去的都还没出来呐! 幸好天地门“怂名”在外, 那些人也只当他们能耐有限,不敢打好东西的主意,笑着送他们离开,都忘了多问一句有没有采到中品灵植, ——那些东西要带离这里可还得另交个“十三税”的。结果闹得齐恬他们还被动逃了次门票钱,冤得慌。 “小师弟, 你是大市的丹师, 是不是可以查一查现在千铃草、戟草这些都什么价儿……”枭松已经快忍不住了。 “沉住气!”郎义拦了他的话道, “我们这回快进快出的本就有些显眼了, 若这会儿忽然往大市里出手大量灵植,不是不打自招么!千铃草还罢了,那些可不是你自己能耐挣来的,让有心人摸过来,你怎么说?” 枭松懊恼道:“好容易得了些好东西,还不让用了?!” 郎义道:“没说不让你用,但是最好别出手。你想想,这几样东西外头可极少见的,最近开的就是横龙门的秘境,你一出手,这不是明摆着了么……” 枭松琢磨上了:“那,那就自己用?……自己可怎么用,我,我又不会炼丹,制符也就会那么几个大路货……” 令雨便道:“咱们不是要进秘境里头学的么,待它个一两年的,那就相当于……相当于四五百年了!还有什么学不会的?那些书简我都能给它读化喽!” 枭松听了也觉得高兴起来,边上一个师弟却道:“如果……如果果然只要在里头待两年就能变厉害,那咱们门派也不至于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要真的这样,师祖师尊师叔们只在里头待个十年八年的不就相当于四五千年的修行了么,那元婴大能就该在咱们这里了,怎么现在只有天圣门才有呢……” 这一瓢冷水浇下来,把那几个人的焰苗都泼灭了,还是齐恬开口接的话,她道:“筑基之后再进秘境便没有用了,没有度日如年的效果了。” 那位便问:“你如何知道的?” 齐恬道:“是门主说的。” 令雨点头:“难怪之前师尊总说我们是‘不知好歹’,原来是这样!” 那位仍是不太敢信的样子:“秘境既能让练气的用,怎么就不能让筑基以上的都能用呢?……” 枭松暴脾气:“那你看那么些门派的秘境里妖兽横行的,怎么不请俩筑基修士进去打扫,偏要请我们这些没用的人呢?因为筑基的进、不、去!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不知道你在疑个什么!” 这位也有些怕枭松的脾气,便笑道:“不过大家说说,我便问问,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你们说的也太容易了,所以不太敢相信。毕竟连天圣门、承天门这样的门派,里头多少人都要为高阶破脉丹抢破脑袋,若果然往那里一坐干引灵就能进阶,他们也不费那劲了不是?” 郎义道:“修路本就不同,没什么好比的。各人照着自己觉得可行的路子走,不用多话。” 令雨便道:“反正我是要去试试的。” 枭松也跟着点头,那位也跟着笑道:“大师兄都这么说了,自然就是这么着了。” 枭松听他这语气不耐烦,正要说话,被令雨拉了一把道:“你们说这回逐鹿峰到底怎么个意思?发出来的邀请令上都没提到时候要交的东西,总不会白让我们进去随便拿吧?” 郎义看他一眼道:“如果真的白让你进去,那就恐怕不容易出来了。” 几人听了都笑起来。 结果到了那里一看,发现事情比他们想的还“糟糕”,——逐鹿峰这回不仅没要上交东西,还给入境的每人发了六张护身灵符。 “因我们没有能打里头把人立时送出来的法阵,所以入了境就只能凭各位仙师自己了,如今里头妖兽横行,这些小东西仙师们带着防身吧。只盼仙师们多杀灭些妖畜,本门上下都感激不尽呐!” “嘶……”令雨倒抽一口凉气,这怕不是个有去无回的买卖吧。 尤其那接待他们的人,看看他们几个,还问了一句:“请问仙师们……就眼前几位吗?” 郎义点头道一声:“是。” 那人便有些犹豫似的,直到听他们自报家门,才放松了神情道:“喔,原来是天地门的仙师,之前已经有一拨进去了,请,请。” 几人领了东西谢过东家,往里头走的时候,令雨忍不住道:“怎么看上去挺凶险似的,好像要是人数不多还不让进了?” 郎义见后头紧跟着旁的门派子弟,便给他使了个眼色,众人不再多话,转过两个传送阵,步入了逐鹿峰这回开启的秘境——“陨尘境”。 一落脚,发现立足处并没有法阵的影子,令雨就叹了一声,“看来真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 枭松拿出秘境图来对着一看,苦笑道:“出去的法阵在那一头呢,正同这边顶对顶!” 说话间已经又有两批人马自传送阵过来,其中一群有二三十人,身上都是一样的衣饰,飘着大鼎纹徽,正是九鼎门的子弟。 齐恬略扫了一眼,发现里头不少八级九级的,看来还挺重视这回的差事。 上次“举荐”她来天地门的两位也在其中,不过如今都紧跟在几个九级修士的边上,凝神听着什么,大概是彼此间在神识传话,倒没空同边上这群“小人物”搭茬。 未几,一群人忽然都掏出什么灵符来掐诀施用了,然后便如风般往里头刮去。 紧跟着他们进来的那一群十五六人的,也一样施为,转眼没了踪影。 枭松看看郎义,又看看齐恬,问道:“咱们怎么办?” 郎义皱眉道:“看来这次请人入秘境主要是为了清理其中的妖兽,恐怕这地方同妖域有感气之处,大家都当小心才好。” 齐恬却道:“这逐鹿峰是依附天圣门的吧?” 见郎义点点头,齐恬便道:“那怎么九鼎门来了这么些人……其中还许多八级九级的。若是果然有老妖为祸,不是该天圣门的人来么?” 令雨想了想道:“依附天圣门的小门小派实在太多了,估计他们也忙不过来。” 郎义道:“要说什么帮忙相助,只怕是鬼话。不过九鼎门如今势盛,主要就是靠了丹丸一途。尤其高阶的丹丸许多都要用到妖丹,寻常门派根本炼不了这样的丹方,他们就是独一门的买卖。所以如今这陨尘境里满是妖兽,正是他们发财的时候到了。” 齐恬这才轻轻点起头来。看了太多“故事”,她现在遇事儿就更喜欢瞎琢磨了。郎义这个说法可就比令雨那个说法靠谱得多。 枭松叹道:“如今是想走也走不了了,说吧,往哪儿?” 齐恬笑道:“这回又不知道是为什么去的,闻风符也没用。” 郎义道:“我们实力没法同人家比,大家记得保命为上。” 令雨笑道:“还是咱们之前的规矩呗,三级以下的妖兽能打就打,碰到四级的就得咱们人多才成,若他们那头成群了,那咱就避走;五级的就算了,能从它们手里抢点草根子叶片子的就算天幸。”说完了还朝郎义乐,“是不是这样?” 郎义还皱着眉:“若是碰上熟悉的妖兽还好,就怕这回有没见过的……妖兽的能耐可没法子光用等级说清楚。” 齐恬想想也是,十个月大的猫和十个月大的豹子能是一个等级的战斗力么! 所以商量半天,最后的作战方针就是——走着瞧! 选了个有动静的方向,大家灌注了灵力小心前行。边上都是大块红褐土黄的巨石,也没有什么“路”可言,还得防着有小妖兽放冷箭,都没心思再说话了。 入口附近想必已经被清剿过几回了,还算平安,除了两只小兽打众人眼前跑过,倒没遇着旁的什么危险。 再往前时,巨石颜色渐渐变成了灰黑,一些草木在其中生长,只明明都该是“灵植”的,却透着那么股子妖气。 令雨觉得心里憋得慌,可又不敢胡乱开口说话,只好转着神识乱看,忽然眼前一黑,一只什么东西“啪”一下砸到了他的灵力罩上,只那么一下,他的灵力罩居然裂了。 “什么玩意儿!”令雨出手便是一道焰诀朝那东西打去,同时一道绿光也刺中了它。 眼看不动了,枭松正想把它拿起来细看,齐恬沉声道:“还活着!”劈手一道横金斩,才对枭松道,“你试试看能收进袋子里不能。” 果然能收进去了,众人才松了口气。 枭松对齐恬笑道:“小师弟,你这主意好,只看看能不能收进储物袋,就知道它是真死还是假死了。” 齐恬笑笑没说话,她自然不是用的这法子。她如今定境愈稳,人在闪电境中,对周围灵能都有觉察,那妖物生死所显灵能全然不同,自然就能分辨了。 令雨看了会儿摇头道:“还真没见过这东西。” 齐恬道:“有些像《妖异录》上说的‘泥蝠’。” 郎义道:“‘色墨绿,无定型,攻极弱而善破甲’?” 齐恬点点头,郎义便马上下令道:“加护罩,加符!” 令雨几个都听话照此做了,郎义才解释道:“这东西常与旁的善攻妖兽为伍,它先行破甲,装死在地,别的妖兽再发动攻击就事半功倍了。大家要小心些。” 就在他说完这段话时,齐恬忽然道:“小心脚下。” 众人立足处明明都神识探查过的,如今碎石下却不知何时伸出许多半透明的触手来,只看那模样就叫人心麻得很了。 139.刮地皮 “岩蜇!”郎义认出了这些糟心的东西, “腾云符, 快!” 就在众人施符往上跃升时, 齐恬把自己那叶片又取了出来,“上来。”见众人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又赶紧加了一句,“上头有碎甲丝!” 等几人都上来了,齐恬又掏出一个逐鹿峰刚给的护符, 一个微带幽兰色泽的护罩将整片叶子都包在了其中, 叶片往前飘荡,护罩上好似被无数利针刮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碎甲丝……”郎义也喃喃道。 众人屏息坐在上头,虽人在护罩之中, 也不敢有分毫懈怠,一个个都预备着法诀灵符,只怕下一秒就要拼命。 “这里头还能用乘器?”枭松忽然想起来问道。他们之前去过的许多地方, 别说秘境了,连一些城池都规定不许用乘器的,筑基修士御剑那就管不了了。 “小师弟这个不是法器,是灵符, 所以无妨。”还是郎义答的他。 就在这时候,那刺耳的刮擦声渐渐没了, 紧接着, 无数小团的焰球冲着他们袭来, 好似钻进了一个极大的烟花中。 那护罩没两下就如冰遇火般消融了个干净, 大家都纷纷撑起了灵力护罩,“不得了,这玩意儿也撑不了多久。”令雨感觉到灵力的消耗比平时快了许多。 “正主来了!”郎义沉声道,同时一道亮蓝色光弧冲向了半空,击散了袭来的一团暗淡焰球。 他们几个长久一起出入,合作默契,郎义的话音刚落,令雨和枭松就执各自法器冲了上去,一连串攻击落向前方石堆。 随着一声暴怒的嘶吼,两只形似黑豹色作深灰眼似掏空的妖兽自石中跃起,一张嘴便是一个焰球,又狂舞利爪,好似一下下都抓在众人的护罩上。 齐恬一眼看到其中个头较大的那只腰窝上的伤口,晓得这妖物大概刚遇过强敌,这会儿正是不好惹的时候。 那里令雨已经喊出了声:“五级的!快走!” 只是这俩妖兽不知道之前遭遇了什么,这会儿被他们几个方才的一阵攻击激怒,全是拼命的架势,哪有那么容易让他们走脱。就在令雨说话的时候,其中一个忽然朝天咆哮一声,一甩脑袋,一个黑咕隆咚的焰球直朝着令雨就去了。 郎义和枭松来不及说话,都扔出手中法器前去阻挡,一边又连连施诀攻向那妖兽,不给它喘息的机会。却不防另外一只直接往下一俯身,喷出黑漆漆焰层,似地毯般朝着他们裹来。郎义几个的法器都没在手里,眼看身上的护罩便要碎裂,忽然又一个蓝色的护罩升起,堪堪挡了这一波黑焰。 那边令雨狼狈逃脱,三个人的法器收回来时却都已经受了不小的损伤。 “小师弟,快,咱们从边上走!”枭松着急忙慌地找着出路。 齐恬没说话,忽然不知打哪儿掏出几张符笺来,自用了一个逐鹿峰的护符,朝着那俩妖兽劈手就是三个横金斩,还都是上品灵符。 那俩妖兽吃痛,越发暴怒,焰球焰层齐齐向她袭去。 齐恬一边把神灵法提到了极处,一边体会着周围灵能的变化,心诀猛转,几张符纸在前头一挡一撤,那焰球焰层竟都失了踪影。 趁那俩妖兽也犯愣的当儿,接连不知道多少个横金斩自各个方向落下,其中一只立毙当场,个头大的那个一声哀嚎,朝着齐恬喷出一个黑如墨团的焰球来,齐恬照样把少少几张符笺挡在了前头,等众人回神时,忽然见一个同色焰球朝着那妖兽袭去。 那妖兽也傻了,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被击中了喉头,焰球穿身而过,眼见着也活不成了。 叶片上“观战”的几个都傻了,——这是什么打法?……原来土豪是这样打架的,管它什么妖兽,先用法宝挡住攻击,然后没命地扔灵符,十个抡不死你,一百个还抡不死你?真是好直白。 枭松先开的口:“小师弟……你,你这,你知道这俩妖兽拆卖了值多少钱不?” 大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齐恬自然不知道的,枭松便叹了一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没准这俩东西卖了都不够你那几把灵符的钱呐!可都是上品灵符!”师兄心都要滴血了。 “快把妖尸收了,当心引了别的来!”郎义也催齐恬,这俩妖兽眼见着都是她打死的,自然都归她了,何况这还不一定够使费呢。 齐恬依言压着心里的嫌弃,把那两灰突突不甚好看的东西单收进了一个储物袋,才问道:“接下来往哪儿走?” 枭松把地图拿出来指给众人看:“你们看是不是延边过去好些?” 令雨道:“你是不是也看见了?我刚神识扫到好像有人往那边避走的。” 枭松点点头,“这才进来头一波,就上来俩五级妖兽,还躲都躲不过的那种。尤其前面还搭配了那么些破甲的腌臜玩意儿,再往前走,只怕不善呐!” 郎义看了下,却问齐恬道:“你怎么看?” 齐恬想了想道:“刚才那俩妖兽已经经过一场了,其中一只受伤明显,可见这里已经有人来过。若是再往前,估计也都是踩着人的脚印走,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延边走是不是果然安全,倒不能确知。” 郎义便点头道:“我也这么想着。” 说了又看枭松:“你不是一直嚷着要发财么,这里这么些妖兽,你又怕了?” 枭松乐道:“您别逗我了。就刚才那些破甲的东西,又伤财又不好对付,像那些岩蜇,抓到就化了,一点出息都没有的,要再多也没用啊!” 郎义便直接道:“我的意思还接着往前走,你们呢?” 令雨一乐:“我们自然听你的呗。” 另外两个有些犹豫,不过这一战里他们几乎没出什么力,全受人照顾了,要说走也说不出口,尤其落单了只怕更难过,便也都说听郎义的。 齐恬无话,她这回就是想试一下影符,方才收那两只五级妖兽的焰袭,她第一次用了七张封灵笺,第二次明明更厉害,却只用了三张。这实战里的历练滋味,同光坐在那里读书深想又大不相同。一次得手,正想再多试几番,乐得往里头去。 如此都无异议,又往前走了没几步,越过方才那俩妖兽盘踞的石堆,忽然令雨神识传话给众人道:“低头!快捡,别出声!” 众人神识一扫,却发现一整片的戟草,刚才怎么没发现呢?难道那俩妖兽还会迷魂阵?!要知道之前在横龙门为了抢几棵戟草,多少高阶修士打成了一团,结果这里居然有一整片。 赶紧把自己跟前的都收了,边界处还略谦让一番,最后分给齐恬的最多,毕竟要不是她大家根本都进不来。 方才胆颤的枭松这会儿两眼都闪光了:“走!往里头去!谁再说避走谁是孙子!” 郎义看看他,“你给我淡定点儿!今天这形势就不善,一会儿你给我记住了,保命要紧,千万别财迷心窍硬上,丢了性命就重新来过了,你的东西全得我们替你花!听到没有!” 边上几个都跟着点头,只枭松想了想道:“大师兄,这事儿我可不敢保证啊。我想了想,若是方才知道那俩妖兽后头有这些东西,我就不是那劲头了,肯定就拼了!你也别说我,没法子,咱是穷怕了!我也想有一叠高阶的灵符,买一把不这么容易坏的法器,最好再来个法宝,咱也在六宗七宗那些兔崽子跟前显显威风!……” 郎义便回头对余者道:“好,一会儿他要发疯,我们就自己走,别管他。” 说着已经往前去了,这里枭松紧紧跟上,嘴里还道:“师兄,你听我说啊,我又不是说一定会犯浑,我只是说我现在还吃不准会不会犯浑呐……” 齐恬忽然拦住他道:“那不如我们回去把那些碎甲丝都收了吧。” “嘎?”枭松完全状况外了。 “我看书上说,那东西用水炼法加在法器上能给法器增加几成破甲之力,便是自己用不上,卖出去想必也是好价钱,夺天门的肯定抢着要。”书呆子说得头头是道。 “小师弟,你不用再修行了,你就是神仙本仙呐!”枭松乐得见牙不见眼,俩人就真的上了叶片往后头转了一圈把那半空里的碎甲丝收的干干净净。如今没了善攻的正主在,那只管破甲的东西就一文不值了,轻松搞定。 也没花几息的功夫,东西齐恬一点没要,都给了枭松,她这回除了想帮枭松多捡点东西,还想顺道看看能生出碎甲丝的吾蛛在不在附近。那东西能隔绝神识,十分不好找,不过它身上有丝巢,齐恬挺想要那玩意儿的。 至于帮枭松,难得见这么爱财又爱得这般坦荡的“真兄弟”,齐恬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同道则亲嘛! 这一下就定下基调了,这之后果然又遇上了几拨妖兽,都是四级五级的,几个人也都秉承原则,“搜光刮尽”,就差没把底下的石头也翻一遍。 同时也证明郎义和齐恬所料不差,这些妖兽几乎都是“漏网之鱼”,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前面应该都发生过激烈的“群殴”,有几处连地上的血迹都没清洗掉,还是他们这些后来人给帮的手。 漏网之鱼盘踞的地方,也多多少少有点东西,或者是灵植灵药,或者是不错的矿藏。那些参与群殴的人似乎急着赶路,没有他们这样“刮地皮”的耐性,这就便宜了他们这群捡漏的了。 虽是捡漏,好歹也都是一场场生打过来的,在交手过程里,齐恬就觉出许多蹊跷来。 头一个就是这些妖兽都跟有组织的似的,善攻的出现之前,必有善于破甲破防的出现,还有许多眼见着都是冲着某一种灵彩儿去的。再一个就是这里出现的妖兽都不算常见,许多郎义都说从来没见过。 她大概点了两句,令雨便道:“这,不会是妖兽潮预演来了吧?……” 枭松正数战利品数的高兴,听她这么说了赶紧制止:“你别吓唬我啊!” 郎义也皱眉道:“以前确实有此说法,进入妖兽潮的星年之后,与妖域有感之地忽生众多妖兽,通常这些地方所成之圈,便是本次妖兽潮的通域所在。” 这么一想,几人的心里都沉重起来,尤其再往前去时,竟出现了几具修士的尸身,更让人心惊了。 “必是散修了。”令雨道。 若是有门派的,自然都有同门带了出去,这散修常是一个任务临时聚的,大难临头各自飞,谁也管不上谁。 郎义正要说话,忽然远远来了几人,把那几具尸身都收了起来,一边似乎还说着什么宗门道义的话。 齐恬神识一扫,却是本门本家的师兄弟,正是六宗七宗的子弟们。 140.围观豪门 六宗七宗的人见着郎义几人挺意外, 他们是没想到二宗的人能深入到这里, 毕竟他们身上应该没几件像样的东西。 不管关上门怎么相互嘲讽, 在外头还是要有在外头的样子。 这回带头的是六宗的本宗大师兄克韦,如今是练气九级, 是整个天地门这一代唯一一个有望冲击筑基的人选,——比比方才九鼎门一溜的九级十级,就知道天地门那“穷鬼”的外号怎么来的了。 七宗的大师兄西空就站在他边上, 如今是练气八级, 这练气八级的门里一共也没超过仨,毕竟二宗的大师兄郎义,如今才练气六级。 “你们过来了,还顺利吧?有没有人受伤?”克韦开口便很有大师兄范儿, 旁人乍一听还以为都是约好的。 枭松倒是乐意接话,让边上的令雨拦住了,还是郎义答道:“这一路都已经有前人走过, 倒没遇着什么厉害东西。” 克韦点点头,伸手一指沿边去的方向道:“那就往这边走吧。” 郎义先去看齐恬,齐恬冲他一乐,郎义便道:“好, 回见。” 说着就带了几人还要继续往深里去。克韦见这阵势,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边上西空先忍不住了:“哎, 没听见话么?打这边走!那头过不去, 刚听说有一只六级的游云鲨拦了路, 已经折损不少人手了。” 枭松嘟囔一声:“听说……” 郎义看向身后众人,一会儿回头道:“多谢提醒,我们过去看看,不敌再退。” 西空气笑了:“六级的游云鲨!不说游云鲨,只说六级的妖兽,你们也只在图谱上见过吧?还‘不敌再退’,你当那时候还由你说了算呢?!” 郎义微微皱了下眉头,再一次回头问道:“你们的意思呢?” 枭松便笑道:“叫我先去看看那‘听说’的真也不真!” 令雨暗暗踹了他一脚,自己道:“我跟着师兄走。” 另外两个却打起了退堂鼓:“大师兄,还是算了吧,你看刚才都已经死人了……”他们俩刚练气五级,同令雨枭松仿佛,一听说六级的妖兽,恨不得转身就逃了。方才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一来是果然有些好处,二来也是不敢脱队单走,现在眼看着大部队在前,便实在不想再冒这样风险了。 郎义便道:“那你们跟着他们去吧,我们再往前探探。” 那两个同郎义也挺好的,听他这么说了,赶紧劝道:“大师兄,别去了,虽有些东西,那也,那也不能太贪心了。你方才不是还说了么!” 枭松忍不住了:“你们爱往哪儿往哪儿,还不许我们瞧瞧去了?!” 那边六宗七宗的看得不耐,便提脚先走了,一个七级的六宗弟子回头对二宗的那俩道:“要走就快跟上!” 那两个左看看右看看,一跺脚,朝着郎义行了一礼道:“大师兄,那我们跟他们去了。” 郎义点点头:“好,路上小心些。” 各人都灌注着灵力,三两下人便走了干净,就剩下了郎义、令雨、枭松和齐恬四人。 枭松缩了脖子问道:“嗯……然后咱们怎么办?” 齐恬都笑出来了:“你方才不是挺硬气的么,现在拱肩缩背地做什么!” 枭松笑道:“你莫要笑!六级的妖兽,还是魔物一样的游云鲨!你晓得那东西有多可怕,我光图谱上看看都后背发凉了。” 齐恬道:“那你还说要瞧瞧去。” 枭松道:“当着那些孙子,咱们不能输了气势!再说他们也是‘听说’的,我过去远远瞧一眼,就胜过他们许多了!” 令雨听了忍不住又给了他一脚。 郎义则沉声道:“这回实在有些蹊跷,从前探境也难免会有些伤亡,不过许多都是内斗抢夺东西打起来的。方才那几个,一看就是命丧妖兽之手。啧,逐鹿峰这回有点过分了……” 齐恬却摇头道:“也不是,你看,他们给了地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沿边的地方好走。所以这其实是进了秘境之后再让人自选的。如今我们走到了这里,想要调头或者往边上去,都行,并没有相强……” 枭松打断她道:“可是他们勾引我们了啊!虽不强迫我们再深入,可这一路走来,好东西那么多,哪个能说走就走了!” 令雨骂道:“你自己贪心不自量力也怪到旁人身上?!” 郎义听懂了齐恬的话,点头道:“有道理,那我们便接着往里走,到力有不逮时候就赶紧离开。” 几人都同意了,便各自拿出灵符法器来,准备接着往前走。只是这会儿郎义的法器已经都烂了,没法再用,只好拿了一把更早前用的蓝雪刃来,这在法器里头算最低阶的了。 齐恬便问道:“师兄,你的灵彩儿是电蓝?” 郎义点点头道:“反正就是蓝的,咱们宗里不讲究这些个电蓝水蓝的。” 齐恬忽然反手掏出一根荆棘样的枝子来,只一臂长短,上头生着几簇灰蓝色的刺儿叶,灵力一通,那叶缘的刺尖上电弧急闪。 伸手递给郎义道:“你试试这个,看能用不能。” 郎义依言接过来,手腕一抖,几束亮蓝色电光就往边上的巨石上轰去,一阵滋滋啦啦声过后,那石头便碎作了一堆。 令雨和枭松都张了嘴说不出话来,齐恬道:“我在炼岛的时候捡的。好几家为了抢妖兽打成了一团,我就趁乱捡了几个袋子,不过我都用不上。” 是啊,她拿什么法器,一挥都是一道黑烟,跟妖精显灵似的不说,还没什么攻击力。 熟知各样“奢侈品”产品线的枭松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吹一记口哨道:“这是夺天门的青光虎刺,顶级法器,有人说这其实都该算法宝了!不知道一万灵石买不买得来……小师弟,你捡东西的本事实在太过高强,旁的我也不说,只求你教教我这个吧,真的,要不我叫你师兄也行……” 郎义一听,忙把东西递还给齐恬:“不合适。” 齐恬摇头:“我们傻么,收着能用的法器不用,干挨打。这些东西在我这里就是个废物,你就拿着用吧。” 枭松这没眼力劲儿的:“你用不了也可以拿去大市上卖啊!” 齐恬又摇头:“你不是要跟我学么?捡东西头一个就得低调,不能让人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你卖一件法器,再在别的地方用几回灵符,又卖一株稀罕的灵植,人家大市后面的有心人把这些东西一归总,没准就猜出你打哪儿得的了。到时候你说是捡的,谁信?不都是麻烦么!” 枭松眨眨眼睛:“所以你就把大师兄豁出去了……” 令雨骂道:“你少说一句能死不是?!” 郎义笑道:“你再说我也不会让给你的,少废话,走吧!” 齐恬扫一眼满戒指的东西,还有宝珠里那些都收不进戒指的“不明之物”,心说你们哪里知道发横财的苦啊!这青光虎刺还是她知道名儿,晓得是市售的,才敢拿出来给人用。旁的那些太过各色的,只怕一出手就让人当成贼盗同党了,她也只好干看看。 郎义得了这件法器,真是如虎添翼,几人接连遇上了两拨四级妖兽,一大半都让他给收拾了。 齐恬则忙着练习她的影符技术,只是这些妖兽种类不一,她神灵法虽强,许多时候也不能一下子摸清人家的灵能构成,常常一个影符封下灵能来,再施用时全然看不出是方才那灵兽的攻法。令雨几个不知就里,只当她开发出了这许多稀奇古怪的“古战符”,想入境读书的心越发火热了。 之后遇到的妖兽就没有四级以下的,不过几乎都是落单的,看来几人还是在“前人”走出来的路上,没进入“全新世界”。 直到神识扫到前面成群的人影时,四人才停下了脚步。 “嗬!九鼎门疯了吧!这回到底来了多少人!”他们之前入境的时候碰上过一群九鼎门的子弟,也有三四十人,结果这里又看到一群,大概也得有三四十人,级别都在七级以上,正结阵在同什么东西相斗。 “不会就是六级的游云鲨吧?那就难怪他们这么拼命了。”枭松以己度人。 “是七级妖兽。”齐恬忽然开口。 “嘶……”令雨倒吸一口凉气,“走,走,走,咱们可玩不起这个!” 七级妖兽,这比起人来,差不多就是筑基中了吧?要是厉害的品种,战力没准都能比肩金丹,他们几个合一块儿都不够人家一爪子的,傻子才去凑热闹呢! “咱们绕过去。”郎义很沉着,其他几人也都点头同意。 结果这一绕,就发现问题了。 这中间区域好像都在围攻七级妖兽,再看那些结阵的人,不是九鼎门的,就是承天门的,还有一拨夺天门和天机门掺和在一起的。简直就是豪门派对。 “你说,到时候妖兽要是真那么歹命被打死了,他们是不是自己还得打一场。要不然只怕不够分的啊!”令雨同枭松俩小声嘀咕着。 郎义一脸沉思:“怎么连七级妖兽都出来这么多了?……不会是妖兽潮要开始了吧!” 几人不敢近前,就在外围搜刮了一遍,也不知道是不是豪门子弟心系高阶妖兽,看不上那些零散的边角碎货,这一圈里得的东西比之前一路走来得的还多。闹得枭松都快忘了七级妖兽近在眼前的恐惧了。 为了防止遗漏,几人把那一圈来回转了三遍,这才商议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近前看看。”齐·突然胆子很大·恬提议道。 “干啥?你不会想等一会儿他们打死了妖兽,再打起来的时候,好捡储物袋吧?主意倒是不错……” “我怀疑他们打的是同一只妖兽。”齐恬忽然道。 “嘎?”那几个都愣了。 齐恬没法解释自己灵能感应的事儿,只好拿出地图道:“你们看看,其实我们绕的这一圈并不算很大。若有好几只七级妖兽,没道理就被困在这么点地方。” 郎义看了也皱起了眉头,想了想道:“近前看看倒没什么,只别惹事便成。”说着就看枭松。 枭松笑道:“我疯了么我惹这么些人!” 这边齐恬正在心里把这一圈圈转过来时感应到的几股灵能往一处凑,她怎么觉得那妖兽好像是被个什么东西困在了此间,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呢?能不能……能不能捡呀?…… 141.闯祸了? 齐恬如今已经学了几十年了, 是个“有学问”的人。她渐渐发现, 似乎上古时候的修炼方法和如今风行的方法, 恰好是两个方向的。前者是往深往简里走,后者是往广往繁上发展。 所以她从无用经里, 学的是最基本的变化,和变化的基本法则。阴阳根本,之后就遵循了三化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变九曜等变化规则, 层叠生长。 而如今的法诀符术、丹道阵法, 只按着灵彩儿一分,就有了近六百种门类,每一门中又各有专精,如九鼎门中, 木青七精的炼法就能单成一宗。所谓发展,便是木青灵彩儿用七精炼法所成丹丸的技术突破,余者类推。 齐恬这一路试着把各样妖兽的灵能收制影符, 越来越发现这古法中的符法也好,阵法也好,都是一种体会理解灵能变化本质的训练。这同一味追求战力和效果的当今主流全然不同。 她也说不太明白,但是这种方法让她很着迷。尤其她常定在闪电境中, 不止引灵不止,而且对周围灵能的变化感知也越发敏锐。 之前也是用灵能判断出豪门围攻的是一只七级妖兽。原先她是想趁着那妖兽发起攻击时, 看能不能制出它攻法的影符来。结果就在神灵法探其攻法灵能结构时, 发现那妖兽周围还有一层显得很有规律的灵能层。 这层东西挺有意思, 它似乎把妖兽和修者两边的攻击都削弱了许多。妖兽放出的灵刺毒针, 在经过这层灵能后,虽模样未变,那杀伤力却降低了许多。同时修者的攻击也一样被“加工”过了。 最有意思的是,齐恬觉得那妖兽似乎是被这东西给“困住”了,所以只在那么个小高原上来回跑。同时那些一心想要灭妖捡尸的修士们也被挡在了外头。细想起来,就像游客和猴子隔着笼子在打架。 现在,一个不怀好意的人出现了,这坏人看上了那个“笼子”,她正琢磨着这笼子怎么才能拿走…… “小师弟,你是不是想捡什么东西?”枭松凭着本能猜出了齐恬的用意。 齐恬道:“还得再看看。” 她还没摸清楚那东西在哪儿呢。 在一个灵能波动特别复杂的地方停留一阵后,她终于把她脑袋里的那个“灵能图”补完了,然后开始用心诀一通狂解。慢慢的她发现这灵能可能是一种符合七星九曜变化的东西,灵符?法阵?不管是哪个,这都是上古的路子。 嘶……我要捡个古董了?——财迷的心蠢蠢欲动。 这东西可太好了,自己正琢磨各样灵能的构成呢,它这什么灵能都能削弱,那不就意味着它能解化各种灵彩儿的法诀攻势的灵能本质么?简直是天生为我来的! 边上的枭松觉得,这深藏不露的小师弟这回可能想干票大的。 “你是不是想挑起他们这内讧?”他大胆猜测道。引得边上郎义和令雨都看他。 齐恬没搭话,反问几人道:“你们说,他们这么些人,能打赢那只妖兽么?” 令雨摇摇头道:“说不好,不过你看九鼎门那些,眼睛都杀红了!要说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什么伤亡,哪儿来的那么大仇?!咱们跟在他们身后,都得了不少,他们只有更多的,还不知足,非得跟这大妖过不去。” 枭松道:“你知道什么!那不是仇,那是看那妖兽看得眼馋了!七级妖兽啊,妖丹落到了哪一宗手里,这一宗都能出好些厉害丹丸了;有了丹丸,就有灵石,就能换更好的法器,买更多的灵符,到时候妖兽潮一到,他们就能猎杀更多的妖兽,没准等妖兽潮一过,就直接起来十几二十个新筑基呢……你跟着想想,眼红不眼红?” 令雨嗤笑道:“你怎么不说要是死在妖兽手里,嘎嘣,全完!” 枭松反驳道:“傻么?谁这时候想这些个的?都想的是若成了如何如何!” 就在他们拌嘴这会儿,齐恬已经找到了这偌大一个小高原上灵能波动的来源,只是那块地方用神识探去只黑沉一片,什么也看不见。齐恬的闪电境大小还有限,灵能感知探不到那么远的地方,便想往前再挪挪。 刚走两步,就让枭松给拉住了:“小师弟,差不多了,千万别冲动啊!” 齐恬回头朝他一乐:“你放心,我不乱来。我就看看,能捡再说。” 刷刷刷无数道神识朝着他们扫来,然后就不理他们了。 若是来的是什么大队人马,或者名门子弟,他们还得担心是不是来分红的。一看就是天地门的几个渣渣,最高的不过七级,谁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齐恬这时候深深感觉到了“无能”的好处。 终于挪到了灵能能感知到那块地方的距离,一回头,发现郎义几个也跟了上来,都背朝着她,面朝外,眼见着是来替她把风的。 齐恬心里有点感动,自己要果然是个好惹祸的,万一闹出什么来,他们几个跟上来可全跑不掉。不过怎么说呢,他们是同门师兄弟不是吗? “好些吾蛛。”齐恬神识传话给他们几个。 “怪不得那么些碎甲丝!”令雨愤愤,这一路上他们可没少吃这东西的苦头。还好有逐鹿峰给的特制灵符,要是用灵力护罩,根本撑不了多少时候。 “怎么办?”枭松问道。这东西他只在图谱上见过,听说没什么攻击力,不过能隔绝神识,一跑远了根本逮不着,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帮手。 齐恬却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再看看。” 她已经找到东西了,就在那个吾蛛窟里。也不知道是先有的吾蛛,还是先有的那东西。灵能感知所见,应该是个古阵盘。这阵盘极大,差不多就与这整个小高原等同。若不是用灵能拼凑,单凭神识,怎么也想不到这底岩是一大块阵盘。 齐恬很想要这东西,简直喉咙里要伸出手来那么想。但是她又有些犹豫,方才郎义几次提到了妖域、感妖气的话,那这阵盘会不会就是封锁与妖域有感的薄弱地带的呢?若果然是的,那自己一取走阵盘,这不就成了妖域通过来的高铁站了么! 唯一的办法,就是弄清楚这阵盘底下的灵能情况如何,是否有异。 于是她又往前凑了凑,还开始慢慢转着圈在集结成阵的豪门间游走。 郎义几个都看傻了,——小师弟是不是着了魔了…… “大师兄,这家伙不会打算要浑水摸鱼吧?这,这水虽浑了,鱼可是一群群的,还凶得很呢!”枭松看得有点发慌了。 “小师弟不是那样不知分寸的人,更不会像你那样财迷心窍。”令雨直怼枭松。 枭松摇摇头:“我觉得他这回是想干票大的!” 郎义也不同意他的说法:“小师弟连这一路上所获都没怎么要,怎么会贪图旁人东西!” 那里齐恬正满心赞叹,那阵盘真是神了,若是单一部分一部分来看,就如同某一层岩石一样。又或者单用神识,那根本觉察不出什么异常来,便是感觉到攻势在此处会削弱,恐怕也会以为是地势什么的缘故。 她已经转了几圈,确知这阵盘底下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灵能动向,自然也不存在什么妖域之说。 不过她还有一个需要考虑的事儿,——这阵盘一取走,那妖兽可就不受限制了,这些豪门子弟能打得过它么? 正犹豫着,就听一个声儿道:“喂,那几个捣乱的!躲远点儿!当心小爷的法诀误伤了你!”说话的是九鼎门的一个九级修士,对着一群五六七级的称一声小爷倒也使得。 齐恬忽然开口道:“你们打多久了?怎么老是闹着玩似的,不把那妖兽直接宰了?是不是怕打不过它所以老是一沾即走的。” 那人忍不住笑起来:“你倒还有几分眼力,看得出我们打不实。可不是我们不打,是这地方地势古怪,那东西占了地利,才容它活到现在!” 齐恬又道:“那万一一会儿它气急了,朝你们扑过来可怎么办?这是什么妖兽,比游云鲨厉害不厉害?” 边上几个刚轮下来的听了笑道:“你连它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敢在边上看热闹了?这是一只铁翅蚔,满身的妖珠,一只顶寻常妖兽十只百只!要不然我们跟它费这个劲儿?!不怕告诉你,这全天下只有我们九鼎门有制它的法子,所以我们是巴不得它扑过来呢!不过若是它果然往这里来,那估计就是你们这辈子看到的最后的东西了……”说完都乐起来。 枭松都快气死了,就看齐恬一脸淡定,还谢人家:“多承指教。” 那几人更乐了,看来这人果然够呆的! 然后就见这呆子转身往外头走了,“得,总算还知道怕。”几人见笑话没了,也转头接着忙自己的去。 令雨叹一声:“小师弟从前只怕没受过这样的话,他可是高阶丹师!”说着便跟了上去。 等几人都略走远了一些,齐恬拿出那片叶子来,道:“我看他们一会儿可能要下猛手,咱们赶紧走。” 大家依言都上了乘器,枭松和令雨都拿话安慰齐恬,只齐恬好似没听见似的,眼还看着那高地旁的热闹。 忽听得她低喝一声“稳住!”叶片便朝出口处疾驰而去,同时就听得一声天崩似的声响,紧接着传来隆隆的法诀灵符群攻之声。 枭松把神识提到极处往身后看热闹,嘴里直播着:“嚯!九鼎门这回真是下血本了,好几件法宝!噻!那紫光的什么玩意儿!不会是会仙鼎吧!嗬,真开眼了这回!” 余者都没说话,等一路掠过许多人,好容易到了出境阵前,齐恬才松了口气。 神识一扫肚里珠中的那块硕大阵盘,几乎要怀疑是在做梦。 正要说走,忽然后头追上来一大群人,齐恬做贼心虚整个人都僵住了,却看那群人越过了他们直冲法阵,嘴里还嚷嚷着:“妖兽潮来了!九级妖兽追来了!” 齐恬听了一愣,不顾众人已经下了乘器,扔下一句“你们快走!”一个调头,独个儿往回疾飞。 ——要果然是自己取走了阵盘的缘故,那可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142.小可怜儿 齐恬这会儿后悔得肝儿都快绿了, 自己为什么就要那么贪, 为什么手贱非捡那东西不可, 这要是真的放出来多少九级老妖,自己再把那阵盘放回去可还来得及? 不管了!实在不成, 就同它们拼了!以死谢罪虽怂了点,也只能这么干了! 行得没多远,便拿了个最高阶的隐匿符出来施用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哄过九级妖兽的“法眼”, 都打算拼命了,自然得把命使够了才上算。再加上这一波波往出跑的人,自己一路逆行,不遮掩着点未免太扎眼。 一豁出去, 心反倒静了,深定入闪电境,周围小闪电的颜色都渐变了起来。灵能感应也提到了极处, 指望能离远点发现那些老妖们,也好有个反应的时间,不至于出场就一句台词“啊!” 渐渐人更少了,也没见妖踪, 齐恬一拐弯,先往方才坍塌了的小高原去, ——若“妖洞”果然开着, 得先用阵盘把它填上要紧, 要不然源源不断的妖兽过境, 自己可不够死的。 眼看着接近了,她越发小心起来,只怕那里屯着一支妖师,自己就成外卖小哥了。 结果灵能并没感应到什么异常的波动,都不像有大群活物的样儿,想了想换成了神识,一扫而过,也没见什么东西。壮着胆子飞近了,只见那小高原上遍布裂痕,倒是碎得挺均匀,也不知道是自己撤了阵盘的缘故,还是他们打的。 只是并没有什么九级妖兽,也没见什么通妖域的暗门隧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齐恬一脸疑惑,一边尽力想着,一边不住手地把被殃及的“池鱼”,——那百十只大大小小的吾蛛收进了袋中。 想不通归想不通,该捡的还得捡,不能浪费。 整搜罗了一遍,除了没用的吾蛛有些五级的,旁的阵亡的小妖兽就没有超过四级的。那什么九级老妖到底在哪儿?还是说,那东西其实同自己没什么关系?呀!怕不是这阵盘是个开关,控制的门在别处吧?那可糟了! 刚升起一点侥幸的齐恬,被自己这一想法吓了一跳。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然感觉到东北边一阵强烈的灵能波动。 完了,来了! 她把乘器往边上一撤,手里抓起一把极品灵符,心诀流转,这就打算拼命了。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那东西身后还跟着大群的人马,这场面不像是妖兽屠境,倒像是修士在围猎。 没几瞬,那东西近了,齐恬神识一扫,发现正是那只被围攻了许久的铁翅蚚。 只见这东西一身黑褐亮甲,跟前隐着两对细长尖钳风刃连发,长尾倒卷分作三支尽是毒针,偏又生了一对油亮亮的黑沉大翅,整个瞧着像一只一心要假扮凤凰的巨型蟑螂。 “还是这东西啊!”齐恬觉得自己可能让人给骗了。 若果然有九级妖兽现身,这铁翅蚚身后跟着的这群人未免也心太大了些,不说赶紧逃命,还追杀这妖兽莫非是想做个“富”死鬼? 齐恬想通了这个关节,也不急着去找那莫须有的九级老妖了,反盯着眼前的铁翅蚚看起热闹来。 这七级妖兽看来是真不好惹,如今两翼被一个紫光盈盈的小镜子放出的光索笼住了,这也没耽误它飞,长尾乱舞,一道道针雨往后头袭去。 现在跟在后面的明显都是九鼎门的人,其他几门的人跟在他们身后,眼看着只有摇旗呐喊的份儿了。 九鼎门的人不知道拿了什么厉害东西,那一阵阵针雨没落到他们护罩上,就被吸了个干净。且看他们的样子,好像还恨不得那妖兽多发几拨这样的“福利”。 齐恬看了不由心叹:“难怪枭松如此推崇法宝了,这些样东西便是七级八级的人用起来,都能与筑基的一搏,哪个看了能不动心?”再想想无用经上的修法,相形之下未免太“朴素”了些,少了些声势,怪不得吸引不了人。 正感慨,忽见九鼎门的人忽然变了阵法,九个九级的修士越众而出,各执法器在手,团团彩光四射。 虽然自己不怎么喜欢九鼎门这个门派,不过只眼前这场景,齐恬看了也觉得豪情顿生,大有临风决战之意。再说此间修士都是少年模样,如今是九个白衣少年齐齐列阵,又是练气顶级的气势,啧,可比寻常演唱会好看太多了…… 就这个时候,人群后头似乎又有异动,再一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天机门夺天门的子弟之后,又多了一小群人。大约有十几二十个,都是玄色带金色符文的衣饰,齐恬认得这打扮,这是天圣门的子弟。 “嚯!有热闹看了,捡漏的来了嘿!”看热闹不嫌事大,隐身在旁的罪魁祸首已经混忘了自己所为何来。 果然九鼎门的也觉察到了,忽然那列阵的几人齐齐打出了法诀,也不知道怎么约的,这一连串的攻击都只往铁翅蚚被锁之翼的一小节细骨上招呼。 那妖兽吃痛,忽然凌空一个翻转,风刃毒针整一片像后面人群袭去。 齐恬赶紧拿了封灵笺出来,这可是七级的妖兽!要是能制上一两个影符,不是赚大发了么! 一边想着,一边神灵法使劲往前铺,企图能摸着点妖兽攻势的灵能波动。 这时候,妖兽倒卷的后尾上,忽然出现了三把金色利斧的虚影,直着朝它砍去,这是要断它的毒刺。 “暴殄天物!”九鼎门的人被这一波外行打法激怒了,接连几道绿色藤索,堪堪挡住了那几道斧影。 “干什么,想吃独食么?”天圣门的人不高兴了。 “呸!我看是有人想捡便宜!”九鼎门可没想让谁。 “就是啊,我们都打了半天了……”承天门的帮腔了。 天机门和夺天门的没说话,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天圣门如今是天下第一门派,只他们家趁元婴修士,何况这逐鹿峰还是他们的附属门派,自然不会给九鼎门面子。一招不成,再发一招,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宝,一束金光朝着那妖兽的胸腹处攻去。 “当心!”九鼎门的显然懂行多了,话音未落,直接就起了一个绿莹莹的护罩。 只见那妖兽忽然一抬腹,一阵淡黑色似烟似气的东西朝后面裹去。 九鼎门这一护罩起的急,只护住了自己这一群和紧跟着的承天门,后头的人就只能自求多福了。有许多灵力护罩瞬间破了,一声哀嚎便倒在了地上,还有些没来得及起护罩的,更是头面直接就发了黑,其中就有天圣门的人。 “畜生!”天圣门何曾伤过这样的面子,一个九级修士腾空而起,一伸手就是一道金色宝符。 “金焰龙符?!”看热闹的都惊讶了。 “疯子!”九鼎门的急了,这要是烧个半焦,得多大损失!天圣门的这帮棒槌跑这儿撒火来了! 于是这边劈手也是一道宝符,“青云龙符”。 天机门和夺天门的都酸了,“他们现在探个秘境,都带门主的宝符?这也太……”令、人、羡、慕、了、吧! 俩金丹修士的宝符,一攻一挡,在那妖兽边上恰恰遇上,天空好似被画了个彩色的大叉。 等余势略散,全场为之一静,——妖兽呢? 妖兽呢?被震碎了?成渣成灰了?那也该有妖珠掉下来吧? 这是谁干的?哪个混账王八蛋趁机独吞了?! …… 嗯,那小王八蛋正在偷偷往回飞,偷偷的,悄悄的,甚至还不管三七二十一狂用了七个匿踪符,也不管这东西效果根本没法叠加。 好了,现在她知道没有九级妖兽这回事儿了,也没有妖兽潮,她的阵盘保住了,真好。 再扫一眼阵盘上面那只铁翅蚚的“全尸”,齐恬发誓,她真的没有打那东西的主意!她根本没想过要从那东西身上得任何好处,她只是看那宝符眼馋,所以想试试能不能制一个宝符的影符。 可谁想到那俩宝符一块儿爆了,虽是一攻一挡的,可力道那妖兽承受了多半,这家伙没能捱过去,就归了西了。 照理说这时候它就该往下落了。可齐恬正用神灵法企图制宝符和妖兽攻势的影符,所以那妖兽就在她的灵气包围之中。 就在那妖兽断气的一刹那,也许,没准,它就成了无主之物了?还是怎么个意思,齐恬也不太明白。反正,就是忽然,她识海里那粒残缺的陈旧的脏兮兮的小可怜,闪了下。 再然后,她就得到了一具七级妖兽的全尸。 她本是拼命来的,结果窃物而归,她也觉得挺对不起九鼎门天圣门那些人,毕竟人家出人出力了,她出啥了?! 可已经收进袋子的东西要拿出来是很困难的,尤其东西还挺好的时候。尤其这东西根本也收不进一般的储物袋,自己再往出拿,只怕要暴露了身怀宝珠的事情。 所以她只好逃了。不说别的,只看天圣门和九鼎门这回的配备,就知道这妖兽他们两家只怕都是势在必得的。然后现在在自己兜里了……然后自己兜里还有天圣门出动了十几个筑基修士找寻未果的东西…… “小师弟!”半路上见着人群之后便撤去伪装的齐恬忽然听到有人喊她。 郎义、令雨和枭松正逆着人群往里走,齐恬忙迎了上去,四人都上了叶片儿,齐恬才想起来他们几个没有能在这里头用的乘器,又伸手掏出一把叶鸢符来,一人分了三四个。 枭松看齐恬脸色,问道:“你没事儿吧?是不是被那几家欺负了?” 齐恬心说是我欺负他们了……摇摇头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的有什么九级妖兽。” 令雨道:“那你还往里头跑?!” 齐恬昧着良心:“我是担心沿边走的那一群还不知道消息……” 令雨道:“你想着他们,他们才不管你呢!早从这里出去了!”他们方才见齐恬回头,吓了一跳,奈何自己的乘器都是炼器,没法在这秘境里用,只好赶紧跟上去。没走多远就遇上了六宗七宗的那些,还想请他们帮忙找一找齐恬,自然没人搭理他们。 “是我太鲁莽了。”齐恬道歉道。 “你也是好心。不过往后你得记住了,好心啊,没用!”枭松愤愤。 “不过我捡了些吾蛛……” “等等,你刚才不会是听到有九级妖兽,想着回去捡漏的吧?大师兄,你看看,你光说我!你还说小师弟不贪财!你看看!……” “不是妖兽潮来了就好。”郎义也大大松了口气。 “大师兄,你没听到我说话吗?你说说小师弟他……” 几个人又聚齐了,慢慢往出境的法阵走去,一如来时……除了某些人的口袋变得更鼓了之外。 143.瞧稀罕 等出了陨尘境, 齐恬还不住地往回看, 心有余悸的样子闹得枭松好奇:“你怎么了?你不是跟人手里抢的吾蛛吧?没有九级妖兽?那这话怎么传出来的?你看见什么没有?” 齐恬直答他道:“吾蛛我是在那小高地边上捡的, 估计是他们打得太厉害,都给打死了。” “你还敢往那里去!就算没有九级妖兽, 七级的你也受不了啊!” 齐恬想着这话得怎么圆,她道:“我进了里头没多久,就见着九鼎门那些人在轰赶妖兽, 心知那九级妖兽的话只怕是误传。绕过他们, 才拐去了那地方。倒没想到还发了笔小财。” 枭松乐了:“你别胡诌了!准定是发现九鼎门那些还在打,你就知道没有九级妖兽这回事儿。那就一只七级的,他们围着呢,你可不乐得往老窝里捡漏去了么。我说的没错吧?” 令雨听完叹道:“你也是艺高人胆大了。” 枭松撇嘴:“到我这儿就是贪心不足, 到小师弟那儿就是艺高人胆大,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 郎义却道:“回去之后不管谁问,也别提这事儿了。只说半路寻着一起回来了便是。” 令雨点头道:“嗯, 省得多嘴多舌多麻烦。” 枭松有几分不乐意:“他们露脸的时候咱们只能看着,咱们好容易硬气一回,还不能吱声……” 齐恬道:“修炼修的什么?难道羡慕你的人多了,你就升级更快了?” 令雨笑起来:“听听, 亏你还是师兄呢!” 枭松听着也觉得有理,便不纠结这个了, 反开始一心算起这回的收获来。 回到门派, 也不知道郎义怎么劝的那俩, 反正枭松没急着上大市换钱去, 倒是转身就同令雨结伴去了秘境。郎义在外头晃荡了两天,也让木言给轰进去了:“我们这里没什么事儿要你这大师兄管,我这当宗主的都还闲着呢,走你走你,该干嘛干嘛去!” 于是郎义拿了一储物袋的辟谷丹和玉简,也跟着进了度日如年境。 倒是齐恬没急着进去,她还有些放心不下。虽然看了许多书,不过现在风行的许多东西,真要紧的并不会成书,更不会轻易落到天地门的手里。所以她也不太确定,自己这回的动作,是不是真的那么“无痕”,会不会露出了什么马脚。 所以她打算再看看,打听打听消息再说。 好在有个丹师的身份在,她往大市一趟趟跑,也没什么人疑心。 最近一阵子大大小小的秘境开得多了,连带着大市上贩售的东西也多了许多。只是东西虽多了,那价格却丁点没见便宜,不仅没便宜,还往上涨了不少。 逐鹿峰陨尘境本来在这一波开放的秘境里并不算扎眼,不过“暗通妖域”的传言,却让他们家忽然“脱颖而出”了。 据几位去过现场的人说,逐鹿峰的陨尘境得妖气感应,里头生着无数的妖兽,几大门派都偷偷派了得力子弟前去清剿。只是没料到如今妖兽潮将近,妖气大盛,竟然有九级的老妖过境而来。几大门派子弟浴血奋战,死伤惨重,到后来还是逐鹿峰的门主出手,耗尽灵力封闭了自家秘境,才勉强镇住那妖兽。只是不知道那秘境还有没有旁的出口,还有,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别的与妖域相通之地…… 随着有人亲眼目击天圣门、九鼎门等大队豪门子弟结队经过,见里头果然有许多带伤之人,“妖兽将临”的传言就越发传得真了,甚至还传说有人刚出门派就被妖兽袭击了! 传言归传言,真去过的人只当个笑话听。可是架不住真有信这个的。 妖兽潮将至,对于各修仙门派来说,还有个“发财”的机会可言,对凡人村的居民来说,就纯粹只剩下送命的威胁了。怎么办?找庇护! 本来其实也不必找,这里的凡人村本来就都是依附于不同的修仙门派的。有门派保护,无须太过担心。但是,如果那个保护你们村的门派不行了呢?衰落了呢?都没几个筑基修士了呢?那就得自己想办法了,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六宗和七宗的宗主急匆匆来找门主,结果门主不在。这很正常,门主本来就经常不在的。 “凡人村中,已经开始有人举家迁往松鼓山,准备托庇于九鼎门了!”七宗宗主极为愤怒。 “上次门主实在太过纵容,才会引致如此祸事!”六宗宗主也很无奈。 全东师叔道:“门主都已经说白了,他们不信我们才会想让子弟另投他门,我们就算强留了也没什么益处。如今他们要迁走,也还是不信我们。这信不信,走不走,原是他们的自由,我们并不好插手的。” 七宗主道:“是这样么?只怕只有我们一家如此吧。你看看玉墟顶和松鼓山,哪家敢随意迁动,只怕一个村的人都要受连累。所以他们才能保证每世都有足数的新子弟加入,再看看我们!” 全东师叔道:“他们那里要是有人迁动,说不得那一村的人都叫他们撵走了。可我们这里……你要是也这么来,估计他们也不怕被撵。” 七宗主闻言一时语塞,还是六宗主道:“我们自然不必样样都学他们的,只要门主立定了主意,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留人。毕竟我们本来手里就没有炼岛,若是连凡人村都没了,往后门中的子弟打哪儿来?若是没有了人,我们这门派又怎么传承?这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啊!” 全东师叔只好叹道:“门主的意思你们自都知道的,这事儿恐怕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两位宗主怒气冲冲无功而返,六宗主更是直接负气闭关了。没多久,整门上下都知道了这事儿,一时议论纷纷。 天地门衰落已久,其实一直有人想要重振门派,只是受万千年来的各样宗旨法则束缚,许多革新不得进行,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上一回有几宗不顾门内反对,开始大规模服食生灵丹,便逼得老门主退了位。眼前已经是筑基后期的六宗主闭关,其志昭然若揭,——大门派门主向来都该是金丹修士出任的。 “只盼着宗主大成,趁早掌了实权,我们也照样开炼岛占秘境,日子便好过了。”这是门内大多数人的想法。 齐恬不管这些,她只关心有没有人来抓贼。幸好没有。而且竟然没有什么“丢了妖兽”的话传出来。也是,若是“丢了妖兽”,那众人联手苦战九级妖兽的故事就流传不开来了。便是许多闲言八卦一齐出来时,也会遵循一地一时的“自然选择”,只那些有人愿意传有人愿意听的,才能流传开来。显然许多“真实事件”缺乏这样的魅力。 “没事就好……”齐恬松了口气,正准备是不是也收拾收拾进秘境接着“偷寿”去,忽然被一句话叫去了那个“茅草亭”。 “听说你都制出古符来了?你这娃儿丹道行,符上竟也有天赋不成?!”门主乐得满脸的笑。 “前辈,为什么我能在秘境里用灵力?” “噗!”老神仙喷了,“你,你说什么?” 齐恬道:“师兄们都说在秘境里是只能引灵的,怎么我就可以动用灵力呢?” 门主呆了呆,想了会儿拍着腿道:“喔唷!可让你这娃儿赚着了!也是啊,祖师们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有一个练气的小娃儿能得了自有天灵,所以啊,真是千防万防,没防住你!啧啧啧,那娃儿你可发财了。你只在里头待上一年制制符,就够咱们整门用了……” 齐恬一听果然如自己之前所料,心里便更定了许多。至于老门主说的什么“咱们整门”,齐恬心里恐怕这到时候还不定是不是“咱们”或者是不是“整门”了。 以金丹修士之能,门里发生的异动他老人家也不可能不知道,齐恬也不觉得自己有“提醒”的必要。她倒是犹豫要不要问问那铁翅蚚的事儿。可问多了难免要说起当时战况,那是不是要说自己得了那妖兽的事儿?一说起自己怎么得的妖兽,是不是就得牵出自己黑吃黑的英雄事迹?……这可就有点毁人设了…… 正琢磨呢,老门主站起来了,对她说一句:“我带你去个地方。” 齐恬便老老实实跟着走了两步,再迈第三步的时候,就到了一处山谷。齐恬抬头一看四周围茂密得近乎阴森的密林,立时认了出来。 二宗主的“太师祖”……这是带自己上坟祭祖来了?…… 就见老门主往边上一指,齐恬见一边石壁上隐着两个小门,赫然便是自己去过几回的“秘境”。 “以后那儿要是不便去了,你们就往这里来。”老门主笑笑道。 齐恬一时听不懂这话,老门主也没有多说。 往边上走了一段,齐恬忽然感觉到一阵奇特的灵能波动,便不由自主地往那边走去。跟前是一面石壁,上头长满了藤蔓草刺,不过神识扫去,这些都不成问题。齐恬看清了掩映的石壁上一圈一圈绕得人眼花的阵纹。 这是块阵盘?还是立着的?在自家门派里乱捡东西就不太好了吧…… 胡思乱想着,齐恬忽然又发现这些阵纹连在一起之后,那就不是一个阵纹了,像是……像是一道符!是一道符! 齐恬感觉好像脑子里哪个地方忽然爆了个烟花,从两手臂开始往面颊通向头顶都发起热来。不错,灵符里头用的最多的其实是七星九曜之变,法阵,按着古书上所言,还要多一个五行。当然了,若是能悟到三化的地步,那恐怕什么丹法符法阵法都是一样的。 齐恬也曾想过,这些东西根本上应该是互通的,不过她没想到真有人做出来这样的东西了。忽然之间,自己脑子里存着的那些有关符法阵法的所知所悟,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往一块儿凑,浮在识海里的两个闯祸惯犯——那两粒瓜子儿,也跟着旋转起来。 看她那入神的样儿,老爷子乐了,笑眯了眼往边上一坐,也不吵她。 等齐恬好容易回过神来,一脸惊喜地问门主道:“前辈,这,这……” 老门主道:“你是想问我,这里头石壁上的东西么?” 齐恬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老门主笑着摇摇头:“我可看不懂这些玩意儿。” 然后朝着呆若木鸡的齐恬笑笑道:“哎呀,走吧,走吧,就带你来瞧个稀罕的,你看你这娃儿还当真了……” 144.水浑了 从那石壁前回来, 老爷子一路上又问了齐恬几句修炼上的事儿, 之后还答了齐恬几个疑问。最后道:“如今已经进了妖兽潮的星年, 许多事儿不是想避就能避开的,这也是天定的历练, 省得都以为往秘境里一蹲等着升级就万事大吉了。” 齐恬默默不语,门主又问她道:“娃儿,你说说看, 这修炼修的到底是什么?” 齐恬愣了下, 一直盘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修炼修的自然是自己。” 老爷子乐了:“好,好,修的原是自己,挺好。” 就这么没头没脑的带着齐恬绕着那谷地走了一圈, 就又把她送回去了,别的多的话一句没有。 齐恬忽然觉得,门里发生的事儿老爷子心里有数, 只是也逆不得人心吧。 妖兽来袭传言四起,传言中心的逐鹿峰大殿里也是愁云一片。 “饲妖台怎么好好的会塌了呢?还把那一只七级的铁翅蚚都便宜了外门!我们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结果出力不讨好,一点好处没得不说, 还惹得天圣门十分不喜,这真是作孽, 作孽了!”逐鹿峰的门主心里苦。 “不过好歹咱们也大概试出了那几个门派如今的实力, 若不是有七级的妖兽, 那几家哪里会派这许多人来?只是没料到九鼎门这般势大, 连天圣门的面子也不给了。” “你知道什么!”门主道,“天圣门有元婴长老坐镇不假,可你要知道,如今承天门的大长老也已经金丹圆满了,说不得什么时候承天门也要出个元婴修士呢!那结婴的大化丹从哪儿来?你没见如今九鼎门与承天门走得多近?便是这回,承天门来的人虽不少,却是替九鼎门保驾护航的意思更多些。” “唉!本来都说好了的,只等试完这批人,到时候天圣门便派人来处置了那妖兽,分我们三成的妖珠。如今可好,连三颗都没有了。我们还罢了,门主要是能得几粒来炼丹,说不得就能进阶中期了。” 这话说的门主心都要绞痛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也是我们太大意了,只看九鼎门这回的阵势,也知道是势在必得的。早知道一开始就该通知了天圣门,也不至于闹到如今地步。” 另一位气道:“最可恶的是他们得了好处还不承认!倒打一耙还说是天圣门偷取了妖兽之身,闹到最后好像是我们诓了他们一场似的!无非是仗着有能带妖尸过法阵而不被发现的法宝,欺负人罢了!” 他们生气,天圣门的更生气了。自己家特地养在附属门派秘境中的妖兽,正碰上妖兽潮的星年已至,恰该收了上下分用;尤其这铁翅蚚是满身的妖珠,便是妖兽潮中都难见五品以上的货色,这只可以七级的;哪知道白忙活一场,倒让九鼎门那群药罐子捡了现成! 偏又不能明说这东西实是自己的,毕竟借了它的名儿才能哄得这许多豪门子弟进境动手,才得一探众人高低,也好为到时候妖兽潮起,往通域中派人做个参考。 只是这九鼎门本来就以炼丹见长,如今白白得了这一只七级的铁翅蚚,那又该炼出多少高阶丹丸来?说不得今日还与自己门中同级的子弟,明日再见时就是师兄了!想起来真让人忍无可忍。 最可气他们明得了东西还不肯承认!除了他们家的会仙鼎,什么东西收了那妖尸能躲过法阵的查探?只是没法子出言搜他们的东西罢了! 九鼎门的更气闷了。 本来说逐鹿峰开启秘境,他们就没派什么厉害的弟子过去,只去了一群练气六七级的意思意思。哪知道那几个进去没一天就匆匆跑回来了,说里头妖兽众多,许多五级的不说,好似往深里去还有六级以上的。 这才有了头一波三十六人的七级以上子弟入境,结果就发现了那只七级的铁翅蚚。七级的!铁翅蚚!这得是多少妖珠,多少丹丸?!消息传回门里,直接九级子弟带队来了,还带了几件门内的法宝,其中两件还是专门克制那铁翅蚚的。 承天门也挺够义气,得了消息也赶紧派人过来相助。对付妖兽倒用不着他们,不过还得防着旁的门派起心思不是? 哪知道千防万防,没防住天圣门这帮不要脸的。这边都已经打到最后了他们才现身不说,上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通乱攻往那妖兽身上瞎招呼。被拦下来两次,还没眼色,还打。 说怎么这么没脸没皮的,原来是准备好后招了,用这样不声不响的法子占了人家打了几天的妖兽,回头还装无辜说自己没拿,再倒打一耙说是这头的人拿的,混淆视听。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若是逐鹿峰这东西本来就没打算便宜了外门,那索性直说,就别邀请咱们来了。这人力法宝全让你们借了,回头好处全落你们自己口袋,也真干得出来。就这样的行事做派,便是有元婴修士坐镇,也不是能服众的天下第一门,没德行! 回去一说,便有九鼎门的宗主了然其中做法了:“他们这回是想利用这妖兽之名探一探各派筑基以下的实力底细,不过可没有真打算把那妖兽让给外人。后来眼看着你们打得过分了,七级的铁翅蚚、几百粒妖珠要进旁人口袋了,他们哪里还做得住?自然要动手了。 “只是这用心说出来可不好听,这做法又实在太失高门风范,怎么办呢?只好做了也只说没做,给你来一个死不认账。人家背过身去,妖珠照得,丹丸照炼,好护甲法器也得添几副……反正都是炼制后的东西了,也不落人把柄。你们生气,也只能白生气罢了……” 要说这位宗主还真把天圣门和逐鹿峰那边的打算用意猜了个七七八八,后来天圣门下场本来也是要争抢猎物的意思。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哪里知道还有人误听了谣传赶回来拼命,又那么厚脸皮捡现成便宜的呢! 那几家为莫名失了妖兽相互揣测,心生怨怒。这真正的罪魁祸首正看着自己肚里的珠子发愣。 “这妖兽身上得多少妖珠啊……刚才也忘了问门主了,这妖珠怎么用合适?书上倒是说可以炼器炼丹,要不给大师兄的树枝子上再镶它个十几二十粒的妖珠?嗯,那就是真把他给豁出去了……” 那日回来,郎义就把齐恬给她的青光虎刺还回来了,他道:“好了,如今不用再打架,物归原主。” 齐恬一叹,心说你要物归原主,那可得绕远了……想劝说他留着,郎义笑道:“你不是说头一个要紧的是引灵么?我转日也进秘境里待着去了,留着它干嘛?!” 如今他们三个都进秘境了,还有那个一早进去到现在也没出来的鹿依,齐恬还真有点担心那孩子别在里头给待“化”了。 等了几日没有什么要“捉拿妖兽盗贼”的消息,齐恬又去了趟大市买了些零碎东西,就打算再往秘境里修行去。 哪知道就那几日,之前郎义说起过的“罡风”起来了。齐恬那“凡人屋”立马就风雨飘摇起来。 自然她也走不了了,但是她也没有结阵用符来保全自己的“家园”,而是扔出一瓶补灵丹,直接上灵力护罩来对抗罡风。 “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不过她这么做自有她一番道理在。如今她把丹丸暂放在了一遍,倒开始沉迷起符术来了。尤其是影符的制作,简直就是3d打印天地万物。什么东西的灵能,只要她用神灵法能觉出其中的特点来,再用心诀凑合着解化出个大概,就能制成影符。只是这“影”的“仿真度”,就得看制符人悟到什么程度了。 这回探秘境,撇去那块泥地大阵盘和那只“妖兽全尸”,她最大的收获其实是一路上对那些大小妖兽的攻势制的影符。其中有许多都整得四不像的,但是也没办法,她也没法跟那些妖兽说“再来一个”。 现在她有点明白为什么先辈们制影符,用那么多的风雨雷电了。——这些东西容易遇着,好重复,也不会追着你打,你可以蹲边上一回回慢慢试。 所以这罡风不是正撞到枪口上了么! 于是当郎义几个自秘境中出来,匆匆赶往她的半山别墅时,就看到这样一副诡异景象。 刮得天地黢黑的罡风中,立着一个更黑的护罩,不时有一道小小白光自护罩内闪出,没过多久,便见外头风阵的浓黑中忽然出现一个斑点,有时候更黑些,有时候发白。 “小师弟这是,在……在同罡风打架?这,好大的气性……”枭松已经尽量往合理方向推测了。 “他可能是在试符。”还是郎义有眼力。 令雨摸脸:“那我们还要上去帮忙么?”那小子玩得挺嗨,自己几人上去会不会反帮了倒忙…… 郎义想了想,索性先发了个传讯符过去,才对另外两个道:“还是过去看看吧。” 等三人接近半山时,都拿出避风符来施用了,才能往那风里头去。 护罩一变,三人进了屋里,就见齐恬瘫在她自己攒的大木头椅子上,冲他们乐。 “小师弟,你可挺会玩儿啊。”枭松先开的口。 “你们怎么一块儿出来的?”齐恬还惊讶呢。 令雨道:“进去之前定好的时候,要不是一开始说死了,你看我们能待这么些日子不能?!” 枭松苦笑道:“小师弟,我如今是越发佩服你了,简直五体投地!” 他们进里头前后拢共还没到十天,枭松已经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他道:“幸好有你这样的例子在跟前,要不然我真撑不下去了。在外头想想容易,好像只进去再出来就长本事升级了。可这本事原都要自己一点一点学来练来的,那度日如年境不过是多给了些时间,若只白待着,时间再多又有何用?!唉!” 令雨忍笑道:“要不怎么同你打的赌?!” 齐恬不明所以,令雨道:“我同他打赌,赌一万灵石,哪个没到时间提前出来了,哪个就输一万灵石。” 枭松道:“真是要了我的命了!那时候我觉着自己就像被两根钉子钉死在里头了一般!还好还好,总算熬过来了,保住了我的灵石。” 如今他们在里头,只能一味引灵,早先并没有多少基础,这引灵速度也快不了,本就是苦功夫。 “多少人都败在这个苦上头了,我们敢熬这么些日子,虽还没见成绩,也算大突破了。”令雨倒是自信满满。 145.道义名声 郎义忽然叹道:“这回我算明白两分从前门里那些规矩的苦心和道理了。” 其他几个仰脸听着, 郎义道:“我们现在才入境修炼, 本就晚了。你试想一下, 若是练气一级的时候便让进里头呆上三日,只踏实练功的, 就多了六七年的功力。这一比之下,自然更能坚定道心,下回再进秘境试炼去, 也不用哪个押着赶着轰着去了。” 齐恬也点头道:“听门主说, 从前想要进这秘境修炼,还得争上一争,不是谁什么时候想去就能去的。” 令雨道:“如今可就不成了。不说我们,就算让如今的练气一级的进去三四天, 只怕出来一看,人家在外头吃了几日丹丸的,竟然也与自己所积灵力相差无几。再比比自己在里头捱的苦, 哪个还会选这条路!” 说了又看齐恬,“便是我们,虽人在二宗,就算是走这条修路的了, 实际上灵力多半还得自丹丸。若不是……若不是小师弟让我们见识了一回‘正道’的派势,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去里头待这么些时候的。” 齐恬忽然道:“若是选了这条路, 丹丸上来的灵气, 还是越少越好。” 她如今想通了许多事儿, 加上现在郎义几个, 在她眼里是“真同门”了,有些话不得不先说个明白。 她道:“就我自己的感觉,丹丸上得来的灵气很‘死’,古丹方的炼诀,若用丹丸灵气催动,则必不能成的。所以才有了后来那许多花样百出的炼法。那些精炼法,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弥补自身灵力不纯导致的法诀效果不足。我看了那许多古方,从来没有论及‘灵质’的,只有到了后来,多用丹丸生灵力时,才渐渐出现了这样的说法……” 随着她一路说下去,郎义几人面上也都渐渐凝重起来。尤其齐恬还把这些道理从丹丸说到灵符,又说到法阵,还引经据典一一列证,眼见得是深思过的。 令雨听完了,苦笑道:“你这话里头,竟有许多都是我们师尊一再提过的。只是道理是道理,人在世上,哪有不受世事连累的。别说我们,便是师尊和全东师叔身上,也不少来自丹丸的灵力。照你所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 齐恬点点头:“我查了许多丹丸刚刚兴起时的传记记录,发现……发现许多人在破阶升级的时候,出现了境界倒退,甚至直接跌落两个境界的情况。我想着,这个……是不是就跟灵力的相冲有关。索性到了后来多半都是靠着丹丸来的,倒没有这样的事情了。” 那仨都木了脸,简直不知道该信这话,还是不信这话了。 齐恬又道:“所以若是能在筑基前,尽量把身上的丹丸灵力炼化了,可能比较保险一点。” “小师弟,你是不是已经炼化丹丸灵力了?”枭松问道。 齐恬点点头,又把当日所受的苦楚大概说了,才道:“不说别的,光炼化它们时受的那罪,也丹丸灵力也是越少越好……” “嘶……”枭松觉得后背发麻,“没想到我挣死挣活赚来的丹丸,结果不是要害我受刮骨剔髓之苦,就是要害我冲击筑基的时候掉回练气一级去,这,这还有天理吗?!” 齐恬倒觉得这事儿挺正常,毕竟在她的来处,多少人挣死挣活赚来的钱,都花在了给自己找罪受上,这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郎义缓缓点头道:“既如此,往后我们便一得空就去秘境里引灵修炼,至于丹丸……还是先停了吧。” 令雨也跟着点头,只枭松在边上龇牙咧嘴:“这……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到六级啊……这一待也好些日子了,真没引进多少来!层级不够就接不着像样的活儿,挣不着灵石,就没有好的法器灵符……别说这个了,就是想要个像样的储物袋都得咬咬牙……这日子……” 郎义叹道:“你再回过头去想想,若是严格遵照古训来修炼,这一路上根本没有所谓‘修炼物资’之说。引灵只靠下苦功,等有了自有天灵,更不用与人争了。之后的精进全在自己对天地万物的体悟上,这里头又需要什么法宝法器的,或者等你自己有体悟了,什么都自做去,那做的过程,只怕也是修炼。” 齐恬对郎义刮目相看,她自己是一路这么修来的,知道这些本是应当,可郎义还没走到那一步呢,就能想明白这些道理,果然是大师兄了。 枭松听了想了一会儿,也道:“大师兄说的也有道理……这果然是两条路,我这是拿着另一路的地图去走这一路了……唉,不过,我想起那些什么灵药法宝的,心里还是挺痒痒。” 那三个都笑起来,齐恬觉得枭松有个好处,就是对自己心里什么样的想法都能充分觉察接纳,倒比硬逼着自己作出“高洁”的样儿来更自然,当然了,也更容易挨揍。 接下来三人就看着齐恬“与天斗与风斗”,觉得挺有意思,对书上得来的东西也更有体会了。好歹身上也有点引灵的灵力,影符还做不来,凑合着做了几个最简单的古符,再换日常催动法诀的丹丸灵力来试,便不成了。 正切磋得高兴,忽然接到了门内的通知,让所有五级以上弟子集合,有任务下发。 齐恬还不以为意,就看那三个面色都沉重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当的?”齐恬问道。 郎义叹一声:“一如师尊所料!” 细说起来,原来这回六宗七宗前去探秘境,行事就与从前大不相同。先是集结了本门弟子,下发了许多灵符丹丸等物,还定下了各个层级该当完成的目标,鼓励子弟在境中积极进取,且还明说了上交物资多者将获宗门奖励。 境中如何不能尽知,只知道他们出来之后,携带了许多在秘境中不幸殒命的修士的尸身。之后便在大市中发了消息,请人认领。并将最后剩下的无主尸身都自掏腰包出资送去了客居谷。 只这一套做法,就把天圣门、承天门等几个大门派比的脸面全无。尤其在逐鹿峰一役中伤亡最为惨重,偏偏那几家开始为了铁翅蚚打得无暇他顾,后来又因莫名失了妖尸相互猜忌,哪里还有精神管这些。结果却是大大成全了一回天地门的道义名声。 尤其是本来打算要迁走的凡人村中人家,听了这消息之后,便犹豫起来。甚至还有已经迁出的又偷偷跑回来的。大门派有能耐是真,但是他们不管你的话,他们的能耐又与你何干?这么想想,天地门虽实力不如他们,但是仁义之心似乎更强,还真不一定迁走了就更好! 与门主之前所为造成的后果相比,六宗七宗这回的做法可就漂亮太多了。一时连在本门中,他们也越发势盛了许多,隐隐有“重振门派自我起”的态势。 一招见效,后招齐来。 眼看妖兽潮在即,如何在妖兽潮前取得足够的修炼物资,是各门各派的当务之急。以六宗七宗为首的天地门部分修士心里也是如此想法。既然自己没有秘境,那就只能往别处打主意了。 各家私有的秘境,便是碍于道义规矩不得不邀请他人,也自有伏笔,好东西总是落到自己口袋里的。而且那些能被据为己有的秘境,本来也不会太大。所以真正见高低的其实是在那些无主秘境里的所获所得。 无主秘境既大而复杂到没有哪个门派能据为己有,自然也不可能有哪个门派凭一己之力在里头大包大揽,所以门派间的合作就在这时候了。 天地门如今的道义名声也好,还是接下来要展现的实力风采也罢,说到底,都是为了能吸引到合适的同盟,以期到时候能一起合作探境夺宝,互补不足,同担共赢。 所以接下来,他们就计划了要举全门之力,有计划地参与一些清妖寻物探秘境的活动,一方面是尽量获取物资,另一方面也是练兵,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样的活动,把天地门的名声打出去。 本来门里是不通行这样的做法的,可如今一商议事,那边四五个都一个声儿似的,这边二宗势单力薄,全东师叔只是个办理具体事务的“高级碎催”,便都由他们说了算了。除非门主出来一言否决,可如今人心如此,门主能否了一个,还能否了所有的么?! “师尊道,恐怕往后我们许多身不由己之事,只记得守住本心,旁的,也没什么法子好想了……” 令雨愤愤:“修路不同本无可厚非,门主当日也没有逼着他们舍了丹丸来静坐引灵,如今倒好,我们反要受他们辖制了,他们要去争面子争虚名,我们便非得同去不可,若不然就要断我们宗的日常供给,凭什么?!” 枭松道:“凭他们敢下手呗,要是当日门主待他们能像今日他们的行事一般,那也没有他们的今日了不是?” 令雨叹一声:“他们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要重振天地门,可所尊所循都不是本门道法了,只顶了个名儿,算什么振兴?倒更像是由内到外的杀绝!” 枭松劝他:“别这么说,这不还有我们呢么!” 令雨气笑了:“你脸还挺大。” 不管心中如何不忿,通知接了,该去还得去。 到了那里一看,枭松便对齐恬道:“小师弟,你现在知道咱们这一路为什么衰微了吧?” 只见各宗人齐聚,其中六宗七宗的几位子弟身上所着长袍都是中品灵甲,几个拿了法器在那里相互比看,最差的都是中品,有几个甚至是上品法器。 若一样的六级弟子,只郎义几人现有的装备,别说碰人家六级的,便是碰人家五级的,只怕都没什么胜算。器物之利,一利如斯。 令雨道:“既下定了决心,便不要被这些晃了眼睛。” 郎义道:“想想长远的,不在一时胜负。” 枭松点点头:“道理我都知道……只是我这心里怎么就这么酸不唧唧的呢……” 齐大财主最淡定:“别怂,有我呢。” 146.师兄不值钱 要说起来, 只依着正道, 齐恬他们几个就不该艳羡人家的什么灵甲法器, 自己走的就不是那一路的。可到时候一块儿进了灵境,不管是对敌还是对妖兽, 一招一式都是实打实的,你东西不成,真的要吃苦头。所以这修路同世道不匹配, 而自己又不能全自主时, 就容易生出这样的烦恼来。 齐恬也想了,郎义他们虽然身在正门,其实比自己要苦点儿。因他们要修行只得走正路,没自己当年那么多意外的“机遇”, 虽则那里头也许多九死一生之事,不过回头看去,就只记着得到的好处了。 所以她打算插手一把, 一则是几人的交情实在了;二来她觉得这修行大概同处世做人差不多,——知道什么是对的好的,但临到头时,境遇幻境未必容得你选对的路, 总得先想法子活下去再说;再一个么,她兜里那么些东西白收着, 她烧心啊! 几位宗主一到, 便把近日的“成就”和来日的“展望”说了个明白, 接下来便是任务安排了。 眼前头一桩事儿, 就是与几个不知名的小门小派一起去千量野清查确认几个无主秘境的旧时入口。这些入口都是百年一贯的,估计这回的变数也不大。之所以选择这一趟活计,是因为得知千量野如今有不少三级四级的妖兽,正好给众弟子练兵。同时一块儿去的都是些小门派,也不容易起争执。本次所得无须上交宗门,尽归个人所有,同时猎获最多的十名弟子,门派另有奖赏。 交代完任务,便如别家一般,还统一下发了储物袋。只是那东西全都是六宗七宗的弟子来分发的,袋子上也都是六宗七宗的印记。也是,依着天地门的规矩,是绝没有这么一出的。 六宗宗主如今闭关,主持大局的是七宗和三宗的宗主,而二宗宗主木言和全东师叔则站在了最边上,没有说话的份儿。 如今连齐恬在内,还有二三十的“散兵游勇”,都没有入宗拜师。齐恬是其中的异类,余者都没有超过练气三级的。不过虽说没有入宗,那远近倒挺清楚,多半三三两两地混在其他几宗的弟子身后,只齐恬一个与二宗的人站在一起。 二宗的人数也最少,也就二十出头,其中级别最高的是大师兄郎义,如今刚六级。剩下的令雨枭松等五六人是五级,余者多半在三四级。这跟六宗七宗一比,就差得多了。再看众人身上穿的手里拿的腰间佩的,倒似武林大会的意思了,——二宗无疑是丐帮…… 齐恬扫一眼二宗子弟面上神色,坦然者有之,不忿者有之,艳羡者有之,怨妒者有之……啧,这都修仙了怎么还这么没城府!齐恬顶着一张死人脸忍不住心里默默吐槽。 这场景又让她想起了在秘境中的情形,再看对面如今洋洋得意的六宗七宗子弟,想必遇上了天圣门、承天门那一帮时,心里滋味也十分不好受吧?——只你认定了这个高低的标准,那自鸣得意或黯然伤神的景况便如影随形了。 “三日后出发!”不知道是不是头一回全门的行动,倒没有给定需要完成的任务标准,二宗众人都松了口气。 人群一散,有几个就把郎义围住了:“大师兄,我们怎么办呐?你看他们拿的什么法器,我们有什么!那到时候不是准定他们赢?完了他们赢了还得赏,下回更比我们厉害了。我们不是差他们越来越远?这也太欺负人了!” 郎义能有什么法子,他自己那一柄法器坏了之后还没着落呢! 想了想便道:“我们的修法本与他们不同路的,前一阵子我去秘境里试了引灵,效果不错,你们若得空闲,就都去秘境里静坐引灵试试。辟谷丹不够时,只来寻我便是。” 一个四级的二宗弟子苦着脸道:“大师兄……那引灵的速度,连龟爬都比不上!何况这三天后就要出差事,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到时候不是勤等着丢脸的么?!” 郎义道:“今次没有规定必得如何如何,到时候大家进去了,也莫要逞强。修行修的是实在的能耐,丢脸不丢脸的话就莫要提了。” 有人便直接问道:“大师兄,这回下发的东西都是七宗和六宗的,咱们宗没有预备么?便是不够数这么通门发的,咱们自己几个分分还不成?” 郎义道:“你什么时候见我们宗里有过这样行事的。” 那人便叹道:“从前是没有,可如今大家都这么着了,咱们还不跟上?要不然咱们怎么同他们比?” 郎义被闹得不可开交,他是担着个大师兄的名字,可手里又没有什么权力,自己升级的丹丸都是一茬一茬差事干出来的。如今见了齐恬的能耐,对自家的修法更有信心了点,可手里并没有因此宽裕多少。如今见这阵势,便想着是不是把自己这阵子探境得的东西卖一卖,看能不能换点什么物资给大家分一分…… “这话该问我来,问你们师兄做什么?!”身后却传来了木言的声音。 几人都一缩脖子,刚才那许多问话倒一句也出不来了。 “我们宗的修法,便是以引灵自悟为要的,外物虽可用,然不可为倚仗。这道理你们也听了多少年了,今天怎么都一下子记不起来了?往后只还是我二宗的人,便该依循本宗的修法,若已心疑,那便另择合心的道宗去也罢!”木言说到这里,顿了顿,叹一声才道,“今日你们只知道想要东西了,就围着大师兄讨要;那你们自得了东西时,又要不要遵其修法另贡一份给做师兄的呢?修法无高下,只该一贯而终,莫要伸手时遵一法,缩手时又是一法才好!” 宗主说完话就顾自己走了,只留下那几个方才问得欢的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郎义只作没看见,便道:“都好好准备准备吧,只是任务差事不过是一时的,修为精进才是根本。可以的话,多去秘境里待待,大有益处。” 那几人说一句“多谢大师兄提点”,便都散了。 虽是无话可说,只心里还都不平着。等走远了,方才问话的一个便道:“要不他是大师兄呢?跟宗主全一样口气,话说得满,手就是不松。我就不信我们宗里会什么物资都拿不出来,只不肯给我们用罢了!” 另一个道:“我们宗主也差不多该升中期了,估计是要留着替自己打算吧。” 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忽又听人笑道:“只三日的准备功夫,你们可来得及?” 几人回头一看,却是六宗的大师兄克韦,便都行礼唤一声师兄。克韦笑笑,伸手掏出一个储物囊来递过去道:“你们宗门行事向来不同,只怕你们也没什么预备。这些你们拿着,到时候进了场,可别给门里丢人!” 那几人都有些犹豫,克韦往其中一个手上一塞,笑道:“傻了不是?难道我们不是同一门的?这回千量野上的妖兽多不会超过五级,只管放心大胆地打,让他们瞧瞧我们天地门的威风!”说着拍了拍几人肩背,便顾自去了。 这几人都心情复杂起来,没想到到头来接济自己的却是旁宗的师兄,自己家的师兄师尊倒只会说便宜话。 又说那边齐恬郎义几人仍聚齐了往齐恬的豪宅里去了。方才郎义和师兄弟们说话,他们都在边上看着,这会儿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一路无话。 等进了屋,齐恬便启动了一个法阵,才道:“就三日准备的功夫,我们得有个章程才好。” 枭松便问:“什么章程?” 齐恬先看看郎义:“师兄,我现在手里的东西,只拿出去分一分,二宗人人一件上品法器也不是什么难事,你意下如何?” 令雨和枭松听了都是一惊,只觉得哪里不对似的,郎义也皱起了眉头,看看齐恬,到底摇摇头道:“只怕也不妥当。” 齐恬便问道:“如何不妥?他们不是就想要东西么!” 郎义叹道:“小师弟,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们的修法便与他们的不同,若要按着他们的路子来,我们可就别扭了,所以咱们的好坏是非标准,非得变一变不可。再来,我也太把大师兄这身份看得重了……” 齐恬这才道:“师兄想通了此事就最好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东西咱们有,往后或者会更多,但咱们不是因为缺少修炼物资才被迫走的这一修路(你是因为抠),也不会因为手里东西多了就换了修路了。所以不管如何,咱们得先立定了咱们的‘道’,咱们选这‘道’,是因为咱们知道这才是‘正道’。可是咱们不能强迫所有人都跟着咱们信,一样的,咱们也不用别人来肯定赞成咱们的‘道’才得自信。” 枭松眼睛都转了圈了,这什么道道道,道可道的。 郎义却听懂了,点了点头道:“师弟说得对。往后咱们不管是出什么任务也好,制符炼丹也罢,都是为了修行,为了能体悟更深,而不能是单只为了这外物本身。” 齐恬点点头,令雨道:“所以往后那些人再来聒噪大师兄,大师兄也很不必理他们。这其中道理,方才师尊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郎义叹了一声道:“总希望咱们宗,咱们门派,都能好才好……” 齐恬道:“大师兄,若我一来就死劝你们引灵,只说引灵诸般好处,便是说得天花乱坠,你们便真就‘道心坚定’了?” 枭松先乐了:“咱们可没那么傻,这样行事的多半都另有图谋。” 齐恬道:“所以了,人都是看好处的,咱们证明了咱们这一道的‘好’,便自会有人跟随。若是现在用物资也好用说服人的技巧也罢,哄能哄几个过来?咱们自证了咱们的道,有人愿意跟随就跟随,不愿意就由他们去,不是自在得很?” 枭松点点头:“小师弟这话我爱听。路都明摆着了,人家不爱走,不走就不走呗,咱们先自己走对了再说!” 一通下来,几人心里的结松开了,才开始正式说接下来的准备。 因已经立定了“以自修为目的”,几人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个水炼灵甲。这东西耗时长,但是不用动用灵力,不过水炼过程却是修神灵法的好时机。那秘境中,动用灵力打法诀什么的一概不成,但是把灵力散个稀薄来炼神灵法却不受管制。因只三天的功夫,众人就选了这个入境修炼。 “制符什么的就交给我吧。”齐恬道。 “但是只三天功夫,恐怕来不及。”令雨道。 齐恬点点头:“没事儿,我也进灵境去。” 枭松看看齐恬:“那里头干待个三年五年的管什么用?又制不得符。” 齐恬道:“我在秘境里能用灵力的。” 那三个:“……” 147.双标恬 “小师弟你发财了……”枭松激动得声音都哑了。 齐恬这才是天地门的正传, 瞧这反应, 同门主一个样儿! 郎义更陷入了深思, 良久才叹道:“你这才是道心啊……” 他想的是,若随便换了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只怕都要紧着进里头制符去了。——手里有了大把的灵符,干什么不行?更何况熟能生巧,说不得就能进大市弄个高阶符师的头衔, 那又紧跟着多少好处?或者给自家宗门里的师弟们分一分……打住, 打住,果然还是脱不得这个箍儿啊。 所以齐恬能这样不为钱财所动的,才见真道心了。 他们不知道,齐恬是手里不义之财太多了, 这点东西都没看在眼里。再者什么东西要换灵石不免要进市场,这就免不了留下了痕迹,她是最怕让人探出底细来的。所以制符售卖发大财这样的路子她走不来。 “所以师弟你除了是丹师, 还能当符师,完了你还能在秘境里……这你要是在里头炼上个一年半载的……我天……”令雨都快把自己畅想结巴了。 齐恬笑笑:“我这也是钻了空子,不过等筑基之后便没有这便宜可趁了,所以我不能依仗这个。要不然往后怎么办?” 枭松笑了:“小师弟, 你傻了不是?!这炼丹制符本来就是你的能耐,怎么说能不能依仗的话!” 齐恬摇摇头道:“若是没有丹炉了呢, 又或者材料不齐又怎么办?没符笺了……或者干脆都进了不得动用灵力的地方呢?……” 把那几个都说得愣了, 齐恬才道:“所以我总觉着, 这些都不够靠谱, 不是总靠得住的。不过这也不耽误咱们现在多制些符,嘿嘿……”说着又乐了。 郎义便问她:“那你觉得什么才最靠得住?” 齐恬想了想道:“我想着,大概应该是对世事天道诸法则的领悟吧。” 郎义面露沉思,令雨和枭松也低了头细想起来。 这学术探讨告一段落,任务迫在眉睫,大家还是赶紧动起来的好。 齐恬取出几只吾蛛来,分了几人每人一些丝巢,各人都管自己的,备好了水炼法要用的东西,便一起往秘境那边走去。 到了那里,几人只登了名,说好出来的时间,便打算要进去了。 那看管秘境的二宗弟子却道:“往后你们进出只怕就没这么方便了,听说过一阵子要把这里严管起来,估计也轮不到我们当差了。” 齐恬忽然想起了门主说过的话,心里一动,面上倒没露出什么来。 枭松冷哼一声:“有本事就自己也进来待待,自己待不住,光管起来算什么事儿?!” 齐恬忽然问道:“那个……六宗有一个叫鹿依的,出来没有?进去好些日子了吧。” 那位点点头:“那是探境前进去的,那位师弟说他要进去练什么神睡功,让我们别吵他。给我们看了他自带的辟谷丹了,够吃好几百年的!我们已经按规矩报给他们宗里了,也没见宗主来捞人,我们也没法子。” 齐恬问道:“不是可以发动法阵把人轰出来么?” 那人笑了:“若是一开始定好了出来的日子,到时候了便可发动,那位自己给拨了个八百年……再就是强行驱逐了,倒是有这样的法阵,不过那就要筑基的师叔师伯们出手才成了。” 齐恬点点头,又道:“那她自己想出来的话随时可以出来吧?” 这位点头道:“那是当然的,从前还有至少三天的限制,现在都是进去转身就出来的多。” 闲话说完,一行人都往秘境里去,这边枭松对齐恬道:“小师弟,你这回可警醒着点儿,师尊这阵子忙,未必有空来捞你呢。” 齐恬笑道:“我方才也定了阵了,到时候想赖着都不成,你放心吧。” 令雨却道:“那出阵的警示前后拢共有三次,你自己在意着点。”毕竟他们在里头就坐着引灵而已,齐恬还不定怎么手忙脚乱的呢,要是到时候连人带丹炉让法阵扔出来,那乐子就大了。 齐恬点点头,还冲他们几个眨眨眼。 如此一行四人便要入境,忽然身后一个人喊着:“大师兄,大师兄!” 回头一看,却是个二宗的四级弟子,名叫大萌的,几步赶了上来道:“大师兄,我,我也进去试试。” 郎义面色一暖,点头道:“好,记得沉住气,就静心引灵就是,不必急在一时。我们这门功夫,好比滚雪球一般,最开始的时候就是慢的,只这基础打好了,往后自然有好处。” 大萌点点头:“我记住了,大师兄!” 这下就变成五个人了,一齐迈步入内,再睁眼时就只剩自己一个了。 齐恬叹了一声,觉得这才是人生真谛,凭怎么看似热闹,其实这一生的苦乐冷暖都只在自心,旁人便是抱着你揽着你紧握着你的手,也终究不能对你的经历遭遇感同身受。 “啧,成了仙就不用死了,想这些干嘛……”拍一下脑门,赶走那点思绪,盘腿往地上一坐,思量开了,“我这是先做点什么好哩?” 先把水炼法“炖”上,这是个占工夫不占手脚的活儿,让它自忙活去。 再来便是制符和炼丹了。 方才在外头与郎义那番话,她也是看形势不得不说了。郎义占着大师兄的名分,可这二宗与旁的宗门又不同,他这无非就是入门早一点,并没有别的什么特权。偏郎义这人太重情义,若是真把这个身份的箍儿套死在身上,那往后还不由着人敲骨吸髓了。 倒是宗主看得明白,这群围上来要东要西的人,只想着问大师兄要物资了,却没想明白这权利和义务本是成对儿出现的,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拿了大师兄的东西,是不是就该听大师兄的指挥呢?不过现在他们拿了别宗大师兄的东西,不知道又该怎么算了。 齐恬可不是个大仁大义之人,更别指望她有什么重振门派拯救苍生的觉悟。她这一路各样经过了来,如今只想自己修炼有成,好朋友好兄弟能拉拔的拉拔一把,别的什么人的生死荣辱,她心上可放不下。 所以今次定下的原则挺好,——道不同不相为谋,道相同了……再说! 这就是她如今的态度。 心里捋清楚了,她才拿出丹鼎来,先开始大规模炼制符笺。没办法,她觉得影符这东西实在太好玩了。 炼了几炉封灵笺,想了想,忽然直接出了境,去了一趟大市买了一圈东西,才又转回来。 那看境的二宗弟子乐了:“师弟,你这回没同枭松他们打赌吧?要不然他可得乐坏了。” 齐恬摇摇头:“他可不敢跟我打这赌。” 那位笑了:“也是,他哪儿能想到你还能输这个呢!” 等再进了里头,齐恬开始分外小心翼翼起来。 她方才在炼制封灵笺的时候,忽然想到之前制影符时,总会露出符笺来,万一距离远了,不在自己的匿踪符范围内,不是露馅儿了么?所以得想法子把那书上说的影灵笺炼出来才好。 想到便做,只是手边还差几样材料,所以匆匆去了一趟大市。 只是这影灵笺可比封灵笺难太多了,明显她自己对法诀灵能的体悟还不够深,连制了几炉,都失败了。 “别耽误了正事儿。”齐恬不得不先放了手,静静心,准备先炼制些丹丸。 可是这时候她的灵力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这丹丸炼到一半,闪电灵力不续,就动用了豆芽灵力,结果便出了一大炉的极品补灵丹。 那也不能净这个啊!齐恬无奈了,等闪电灵力恢复的当儿,她便索性试着用豆芽灵力去炼制影灵笺。 然后,成了,极品影灵笺,传说中只有金丹修士才能炼制的顶级符笺。 “为什么呢?!”齐恬就想不明白了,一样的法诀,为什么用的灵力不一样,就完全不一样的结果呢? 她的拧劲儿上来了,便一边用豆芽灵力炼制,一边用神灵法探看其中的变化,然后她发现豆芽灵力在炼制过程中,似乎自带灵性,有什么法诀不合适的地方,它自己给捋顺了,说白了只要变化过程中的灵能能对个一半,经它手出来就是无暇品质——极品。 “你该改个名儿了,该叫你‘傻子灵力’,你就适合傻子用!”只看得懂结果尚不能确知其中转化奥秘的齐恬气急败坏,哪里还是方才在外头四平八稳的小师弟了! 结果把制符的事儿也抛了,本想再炼制几炉旁的古方丹丸,这会儿也顾不上了,就卯足了劲儿在那儿死磕豆芽灵力。 只是那变化实在在精微,她眼前的心诀顶多也就刚能熟悉七星八变的层级,连这里头的连环变化都整不通呢,那豆芽灵力的生机奥妙更差得远了。 这么不知道试了多久,最终她不得不承认,——有些差距是客观存在不可逾越的,不是决心大卯足了劲儿就立马能成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可怕的,反正走着瞧,总有一天把你弄明白了! 长叹一声,认命收心,却忽然发现自己的闪电灵力早已经恢复了,可愣是用了这么长时间的豆芽灵力…… 在这之前,她要动用豆芽灵力,都要等闪电灵力消耗完了,才能得豆芽灵力自动续上。现在忽然能主动调用两种灵力了! 怎么会这样?齐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她甚至都不知道这变化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这不歪打正着了么?!”只是这真是打也打得糊涂,着也着得糊涂。不过不管怎么样,反正往后自己想要来一炉极品丹还是来一张极品灵符的,可都容易多了。 为了试一试两样灵力是不是真的都随时能使唤了,齐恬又起了几炉丹丸,试制了许多闻所未闻的古早灵符,玩得十分尽兴。 等到了时间,大家出来了,面上都挺高兴。闹得那看境的二宗弟子都有些心动了:“大师兄,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玩啊!” 郎义笑道:“你进去静坐引灵,外头一日,在里头就是一年的功夫,你说好玩不好玩?” 只后来的大萌面色不太好,看境的那位笑道:“大萌都出来进去好几回了!” 大萌见大家都看他,便不太好意思道:“我从前也来过几回,都,都待不了太多时候……” 枭松笑道:“知道知道,是待不住,那你带点书简什么的进去。引灵烦了就看会儿书,神识探不远,看书还是成的。” 大萌道:“我,我是有点,有点怕……怕一个人待着……” 令雨不解:“你怕什么?” 大萌鼓足了勇气:“我怕……怕有鬼……” 大家都愣了,继而大笑起来,枭松拍他一下道:“你傻不傻啊!你要真见着鬼了,赶紧捉了卖给鬼修去,还不大赚一笔?!” 大萌连连摇头:“鬼,鬼修……”话没说完,整个脸眼见着都白了起来。 郎义便道:“好了,不要吓唬他,他就是怕这个,没法子。之前在大歇那里都从来不肯一个人待着的。” 齐恬忽然伸手递给大萌几个符:“你拿着这个,这是辟邪符,有了这个鬼就不能近你的身了。” 大萌愣了一下:“真的假的?” 齐恬道:“这都是讲经堂里书上的古符,绝对正宗,放心吧,有了这个,鬼见了你都先害怕。” 大萌脸色就缓过来了,接过来连连道谢。 这里齐恬又开始给众人分东西。 令雨有点看不过去了:“小师弟,你之前不是说,说靠外物不合适么?这……” 齐恬点点头:“我是说别人惦记咱们的东西不合适,但是咱们自己用自己的,那挺合适啊!” 那几个都绕不明白她这话,他们是没听过一个词儿,叫做——“双标”。 148.死宅联盟 上回去探秘境, 大家都还不熟, 齐恬那叶鸢符都是后来才想起来给的。现在就不一样了, 齐恬心里明白得很,就自己这路练法, 就自己这“本门正传”的名声定位,往后择宗准定就是二宗没跑,所以眼前这几位就是自己的“亲”师兄弟了。对自己人, 齐恬就从来没小气过。 先拿出一沓灵符来, 只那闻所未闻的花样笺色就已经让几位师兄目瞪口呆了。令雨和枭松更是紧紧攥住了拳头,恨不得立马转身进秘境接着引灵去,——这前景实在太xx诱人了! 财货迷人心,不管是往正路走还是邪路走, 都是个好饵。 分到大萌跟前时,齐恬缩了手,看看他, 来一句:“萌师兄,你给我使个符诀瞧瞧。这些符若是用丹丸灵力施用,效果可就大大打了折扣了。” 大萌也不挑她的理,就真的轻轻使了个诀, 嘴里还道:“要是按着他们的排法,我就该喊你师兄了……” 齐恬挺惊讶, 这位“萌”师兄的灵力还挺强, 才四级, 但是就这引灵的灵力来说, 恐怕不比令雨几个弱。 便点点头道:“看来师兄也是下过苦功的人。”说着就捡了一沓灵符递过去。 大萌没敢接,看看边上几位,迟疑道:“师弟,你,你是想换些什么啊?” 要知道宗主一般给也没有这么给的,师兄弟之间多是互通有无,讲的是个有来有往。 齐恬摇摇头:“咱们现在是一拨的,这是咱们自己分着玩儿的,不同你换东西。” 大萌连连摆手:“那可不成,你这,这许多中品上品的灵符,得好几千灵石才够吧?怎么能白拿你东西,我还是师兄……” 齐恬便道:“这些都是我自己制的,连符笺都是我自己做的,我也不能拿出去卖,这东西丹丸灵力的使不出能耐来。所以,这个,不值钱,知道吧?就咱们几个人能使。你拿着吧。下回你学了水炼法,再给你一套灵甲的材料,不过那个你就得自己进秘境里练去了,你可别害怕啊。”说到后来都乐起来。 郎义这才开口道:“大萌,你拿着吧,现在形势如此,小师弟能耐大,拉拔我们。你只记得咱们的修路可不是专靠外物的,用它们,但别靠它们。完了任务还回来好好引灵,那是所有的根基。” 大萌这才接了东西,看着齐恬郑重道:“多谢师弟!” 齐恬乐了:“你们就赶紧引灵吧,到时候这些你们自己都能制,都跟闹着玩儿似的。” 虽然令雨和枭松总觉着事儿恐怕不该这么容易,可活生生的例子就在跟前,也不能怀疑了,只好点头道:“反正练就完了!” 现在五个人,除了大萌,人人身上都有一件吾蛛丝炼就的灵甲,兜里一沓儿古怪的灵符,齐恬已经知道了几人的灵彩儿,便又问起法器的事儿来。 她道:“其实论来法器也都该是各人自炼的才能真的合用,不过这个我实在不懂,只有几样大概合你们灵彩儿的,你们试试吧。” 说着直接亮出一排足有七八种上品法器,全是大市里的名家名品。 “赤焰球!”枭松都激动了。 郎义还伸手拣了那根青光虎刺,枭松则把那一嘟噜暗红的葡萄似的东西递给了令雨:“快看,快看,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赤焰球!上次大市小屋里拍了,天圣门和承天门的俩九级差点没打起来,就为了这个。最合你的灵彩儿了!这可是好东西啊,好东西!” 令雨都无奈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说了就看齐恬,“小师弟,这……” 能让天圣门和承天门的九级修士打起来的,那能是一般东西么?有钱都不一定买的着的,更何况他还没钱。 齐恬一龇牙:“师兄不要客气,这都是借用,借用的。等你们筑了基了还都得还给我……” 令雨冲她一抱拳,啥也不说了。 这里枭松也选好了,是一柄一手长短的窄剑,看着是银色的,似乎与他的灵彩儿没什么干系。就见他一抖手腕,一道亮绿色剑光便轰到了半空。 “银箘!”枭松乐得合不拢嘴,“小师弟,你捡的袋子恐怕是夺天门的人的。瞧瞧,全是他家的好东西。” 大萌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可怜孩子连丹丸都挣不到多少,所以才不得不忍着害怕一趟趟往秘境里跑。眼前这些东西,他也只听人偶尔说起过,今天不仅见着了,还见着了一堆,还让随便挑! “师弟……” “别墨迹了师兄,我白留着也用不了,拿出去卖了,万一夺天门的人找上我讨要失物怎么办?咱们分散了用用,这就是最合适的出路了。” 说着话从枭松手里拿过那银箘来,往半空里也是一挥,就见一道黑气嗖得散了开去,哪有半分方才枭松的气势。 大萌目瞪口呆,齐恬很坦然:“瞧见了吧?我用不了。你挑吧,你是橙色的吧?你试试这几个。” 枭松在边上乐得不成:“小师弟,我不该笑你的,你这,这也真挺可怜的,可我,可我忍不住……” 齐恬把那银箘又递还给了他,一脸淡定道:“乐吧,你就乐吧,我不用这些,我用灵符就抡死他们了。” 大萌最终拿了一件宏喙弓,像一条暗金色的小蛇,又像一张没有弦的小弓。 都挑好了,齐恬还问他们:“要不要再来一样替补的?万一使坏了好换。” 几人都赶紧摇头,枭松道:“小师弟你可莫要这么说了,夺天门的听着了非同我们拼命不可。这可都是他们顶好的法器了,要这么容易坏,他们还吃什么饭!” 令雨也笑道:“别了,到时候咱们一筑基,得还你多少东西。” 说着都笑起来,郎义叹一声道:“小师弟,这都不是道谢的事儿了,我们只能心里有数。” 齐恬摇摇头:“别放在心上,我也是捡的,没准这东西缘分就该你们用。走吧,咱们看看这回能打多少妖兽。” 离门派集结还有一会儿功夫,枭松几个又匆忙跑了一趟大市,把上回秘境里得的灵药出了几样,各自换了个高阶的储物袋。 时候一到,便约着一起往中间的练功坪上去。 各宗弟子都分宗门站着,还没入宗的就随意穿插在其中,郎义几个一出现,法器灵符都在储物袋里,可灵甲在身上呢,便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他们穿的什么玩意儿?”其他宗的弟子窃窃私语起来。 “不知道拿什么东西攒的,穷有穷路,穷也不是该死的罪过儿。” 二宗的弟子也皱眉了:“那什么法袍?怎么只大师兄几个有?当时我们问上去,只说宗里没东西发下来,恐怕是自己偷偷落了好了吧!” 几人往头里一站,大萌就被后面的人给扥过去了,问他道:“你跑哪儿去了?前日七宗的西空师兄来了,也给大家伙儿分了点东西,只你不在,就没你的了。” 大萌道:“我跟着大师兄他们去秘境里了。” 那几个道:“你傻啊!你当他们去秘境是去修练的?那地方能练出个什么来!喏,他们啊,恐怕是去分东西的吧。你跟着去,有你的份儿么?!” 大萌心说有我的份儿啊,不过那都是问小师弟借的,小师弟还没入我们宗呢……可这话我凭什么跟你们说呢?于是大萌道:“我不跟着本宗的大师兄,难道还跟别宗的么?!” 一句话把那几个噎得说不上话来,把一边偷听的齐恬乐得不成,心说这萌师兄真是“萌”不虚传,太会唠嗑了。 众人集结完成,六宗七宗两艘新的云舟就自半空里缓缓落了下来,其它宗的弟子都暗自艳羡,盼着自家宗里什么时候也能这么风光一回。 往上去时,枭松就问齐恬:“小师弟,等咱们得了自有天灵,这,这样的东西也能做么?” 齐恬道:“那有什么不能的,连浮堡都能制!”书上是这么说的,她可没胡说。 枭松暗暗捏了捏拳头,——总有一天要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二宗的厉害!我们,才是本门正传! 齐恬则左看右看那处处崭新的云舟,心里想着:“‘树小屋新画不古,此人必是内务府’,往后我炼的符舟也好法器也罢,可不能这么暴发户。毕竟,咱们真的是暴发户……” 千量野那里只有些三四级的妖兽,就没有必要让长辈出面了,这回领头的就是六宗大师兄克韦和七宗大师兄西空。两人一个九级,一个八级,在天地门里已经是可以横着走的人物了。 再看俩人的打扮,都是从头到脚的中上品法器,使的兵刃也想必不凡。只西空大概因为七宗的宗主没有闭关的缘故,身上的法袍是夺天门新制的獜纹护甲,光华耀人,硬压了克韦一头。 不过克韦也没把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毕竟如今闭关冲击金丹的是自家师尊,若是冲击成功,说不得门主就得换人当了。到那时候,自己可就是门主的亲传大弟子,破脉筑基还不手到擒来?跟一个八级的晚辈较什么劲儿。 一路上也不少人来同郎义几个说话,郎义真是逮谁劝谁进秘境引灵去。他如今见识了齐恬的厉害,自己也试了几样东西,真正深信不疑了。尤其知道这丹丸之法实在不算善法,自然是能劝一个是一个了。 令雨在边上看着替自家师兄不忿,只因她看着许多人都把郎义这一番真心话当成了敷衍,只没给他们眼见着的好处的,便都是空话。有几次郎义都有心想拿自己在大市上买的灵符分人,都叫令雨给拦了下来。 枭松则在一边眯着眼乐,神识一遍遍抚摸着自己上品储物袋里的上品灵器,真恨不得立马来几只妖兽让自己过过瘾。 大萌已经聊崩了不少人了,闹得齐恬定在闪电境里引灵都没停了偷听他那里的热闹,几次差点没破功乐出声来。 这么热热闹闹地到了地方,齐恬还等着下发一个什么清剿的分区图,好一队一处地忙活去呢。结果根本没那个说法,只下了云舟,说了一句集合回去的时候,便散了。便是连集合回去,都没定死,着急的可以自己先走。 这算什么门派任务?这不是个自由行么?! 眼看着其他宗都早有打算地走了,连二宗的许多人也都跟着各自要好的旁宗师兄弟去了,他们几个还一头雾水在那里站着。 “我发现进秘境修炼的坏处了,这个消息不灵通啊!”枭松道。 149.潜任务 正说话, 边上过来几个其他门派的四级五级修士, 看看他们道:“请问是天地门的仙师么?” 郎义赶紧回礼道:“不敢, 我们是天地门的弟子。” 那几个挺高兴:“太好了,我们正愁凑不够人呢!要不要一块儿进境猎妖啊?” 齐恬一愣:“不是来清剿荒野上的妖兽的么?确定入境的几个通道大门什么的?” 那个人都乐了:“嗐!这不是为了说出去好听么!再来这样也算是替大家伙儿探路平事了, 那些高门大派的也不好干受好处不是?不得拿点东西出来意思意思?!” 另一个道:“也没说错,探路、清剿,没错啊, 我们就是进里头探路去的!” 齐恬明白了, 这就是进无主秘境猎妖的意思,便问道:“那怎么又要凑够人数?” 那人道:“破那些门可不容易,要用许多法阵,阵盘要用不少灵石, 还得搭配灵彩儿,自然是人多好办事啊!” 齐恬隐隐觉得这群人不太可靠,便摇摇头道:“我们是奉命守着云舟的, 不能随便走动,只能预祝各位仙师马到成功,财源广进了!” 那几人听了便笑起来:“仙师好会说话,借您吉言, 借您吉言。” 等这几个人一走,枭松看看齐恬:“小师弟, 你说谎话眼睛都不眨一下啊!” 齐恬道:“我好好的冲人家眨眼睛做什么!”又皱着眉头道, “他们要是说的是真话, 那咱们自己去试试也成。若是说的是假话, 那就可能是个套儿了,那就更不能钻了。大家萍水相逢,一块儿探秘境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有时候人比妖兽还危险。” 令雨道:“你说得明白。” 枭松也乐:“小师弟你脑子挺快啊,戒心也挺重。” 齐恬点点头:“你要让人多害几遍,你就练出来了。” 大萌问:“那我们真在这里守着云舟么?” 郎义笑着拍了他一下,道:“咱们也四处探探吧。外头有妖兽就先猎妖,若果然没什么了,再说。”说着又拿出一个玉简来道,“这是早先几个入境口的地图,照理说这回的任务该是把这几个入口附近清查一遍,再探查一下入口的情形。这些入口不到时间是不会开启的,所以方才那些人说的什么入境的话,只怕是别的什么地方。” 枭松叹一声:“怪不得他们走那么快呢,想必是有新的地图了。” 令雨道:“那咱们还是按着老规矩来吧,无主秘境确实常有不众知的入口,但那种地方我们没有指示可找不出来,还是省省心的好。” 齐恬散着灵能四下探查,嘴里道:“对,对,那就先按老规矩来呗。” ——口是心非说的就是你了。 既说要猎妖,齐恬先施用了一个闻风符,大家就往“妖气”最强的地方去。结果遇到一群足有二十几只的四级奔豚兽,这东西没什么大的用场,据说血肉可以炼丹,可他们不知道炼法,妖丹也没特别属性,价儿只能算中等的。 那四个各执法器上去打了,齐恬这里直接一轮影符往上砸,等扔完了一看,都成汉堡饼了…… 使劲嗅了嗅,长这么像猪的东西都没丁点猪肉味儿,真是白瞎这副模样了!饶是齐恬早知道这里的妖兽不得吃,心里还是不太痛快。 只把妖珠捡了起来,枭松那边也料理完了,过来看看道:“这让九鼎门见了得多心疼。” 齐恬不解,枭松便道:“他们有许多用妖兽的血肉珠丹炼药的法子,只是通不外传的,所以我们看来没用的东西,在人家那里可能就是个宝了。” 齐恬忙道:“那咱们捡了卖他们呗。我这都替他们锤烂了,不是省得他们收拾么,最多给他们便宜点!” 枭松摇头:“到时候你说是奔豚兽,人家也不敢认呐!” 令雨走过来道:“因有些丹丸只他们会炼,所以这东西上了大市也只能卖给他们家,价儿就上不去。而且他们自己就有饲养妖兽的秘方,五级以下的妖兽他们自己就能养,更不值钱了。” 齐恬道:“难怪这活儿这么不招人喜欢。” 令雨道:“所以如今大市上贵的那些都是寻常都能用的,单只他们家买的都价儿贱。” 枭松插话道:“最可气他们低价买了去,炼巴炼巴就敢翻个十倍百倍的价钱卖还给你,你说狠不狠?!” 齐恬点点头:“这都正常。”可不是正常么,要不专利怎么那么值钱呢,又道,“不过咱们这路练法不受他们辖制。古方里也有用妖兽入丹的,下回咱们也试试那个。” 枭松乐起来:“这要能成,小师弟你就抢了九鼎门的买卖,让他们喝风去!” 齐恬摇摇头:“花不了那么些钱……”说得好像想抢就真的能抢似的。 正说话,那边大萌和郎义也过来了,大萌自己就刚四级,打自己那一份还有点吃力,郎义处理完了自己这一批就过去给他掠阵,倒是没直接出手,只看着他一只只都料理了,才笑着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如此几张闻风符之后,几人已经清剿了上百只三四级的妖兽了,闹得枭松都有点吃惊:“大师兄,这什么时候猎妖这么容易了?若是一早如此,我们只怕早吃丹丸吃到九级了!” 郎义道:“就咱们从前的法器装备,碰到三级的还好说,四级的成群还不赶紧跑?哪有现在这样顺当。不过,你说得也对,这妖兽也实在太多了点。” 令雨道:“看来妖兽潮是真的近了……” 妖兽潮每次间隔三百余年,他们到目前为止也都是“听说”的多。 歇息的时候,令雨道:“千量野虽说大,可咱们打了这么些妖兽,居然一个其他人都没碰到,也是奇了。” 枭松道:“看来那帮人真的有秘境新入口的地图!” 齐恬忍不住道:“这……就算按人数算,咱们这回的任务完成得也够超额的了。要不,咱们也随便找找看?” 枭松一脸惊喜:“小师弟,你的闻风符还能闻出那帮混蛋的去向?” 齐恬摇摇头:“咱们干吗跟着人家走,咱们自己找去!不是有旧日的口子么?咱们先看看那些再说。” 郎义见那几个都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便点点头道:“看看也无妨。” 于是几人便开始按着旧日的图去几个“传统”入境口附近探看,齐恬则使劲感应着那几处入口的灵能,指望能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 连转了四处,都只有轻微的灵能波动,没有之前能使穿墙术的地方那种漩涡似的程度。 齐恬心里挺遗憾,可就在往第五处入口去的路上,齐恬忽然在一处半裸露的巨大石岩堆处感到了一阵强烈的灵能波动,同时她识海里那俩不安分的也跟着激动起来。 “那个……”大家都停了下来看着她,齐恬清清嗓子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边有点古怪?这岩堆,好像不太寻常。” 几人都赶紧用神识去探,然后一齐摇起头来。 齐恬绞尽脑汁:“你们看这里的岩石是不是同别处的不太一样?” 这千量野就是个荒野,够高的树也有几棵,只别说连成片了,排成行都难。到处都是裸露的灰色褐色红色岩石,她非说这一堆特别,那是挺特别的,毕竟世上也没有两堆完全一样的石堆不是么?! 郎义先转了过去道:“要不我们用阵盘试试?” 这个齐恬不太懂了,这不是古阵法的路子。就见郎义掏出一个砖红色的小盘来,枭松和令雨熟门熟路地往里头输了灵力,再嵌进去七块灵石,那阵盘放出红绿蓝三道光来,绕成了一束,就往那岩石堆上轰去。这那轰法看上去软绵绵的,不同于寻常法诀法器的攻势。 然后紧接着,那光束笼罩的岩石堆忽然跟被烙铁烙过似的化出来一个洞门,那三个面上都是一惊,齐齐回头看着齐恬。 齐恬还纳闷呢,这什么东西?那是不是从前自己过来的所有灵能波动处,拿这玩意儿都能轰出个门来? 心里乱着,灵能感应一回,发现那波动强烈的地方依然如故,好像同这门没什么关系似的。 只是这回众人的神识都能探进去了,“秘……秘境?”枭松先开的口。 “快,封门!”郎义当机立断。还是他们三个,不知怎么施为,忽然那岩石堆又长了回去一般,同时郎义手里多了三枚指头大小的令牌。 他转身递了一个给齐恬道:“你拿一个,这一个能进俩人,我们五个人有三个足够了。” 齐恬问起,才知道这叫破门阵,通常是用于探测秘境入口的。不过他们用了这么些年了,也没见哪回真的开过什么门,多半是轰开石头,里面还是石头。因这东西都是用在神识探不出来究竟的地方,若是神识能穿透的,一招法诀就直接开了,那里用得着它。 “小师弟,你可真是什么都在行啊!”枭松感慨。 什么时候能拿这阵盘真的开个秘境,这是他多少年的愿望和梦想了,也是一众阵盘消费者共同的心声,只是能实现的基本没听说过……居然今天让自己给碰上了! “里头地方挺小啊。”都拿神识探了,“好像也没什么妖兽的动静……” 齐恬掏出匿踪符来,“以防万一。” 众人心领神会,也都掏了出来施用了。 齐恬又神识给传话:“一会儿找不到我别担心,我会穿墙术,不定钻去哪儿了。你们自顾你们的。” 枭松如今齐恬说啥他都信,再说无界符也不是没有,不是据说用了就能直穿天圣门几重大殿的么,不过就是挺稀罕,自己没用过罢了。小师弟什么不会,没准人家刚给自己制了几个! 一行人到了里头,走过一段甬道,再迈步便知道不在那岩石堆附近了,因这天光就与方才不同。 “真是秘境啊……”枭松差点没使劲掐自己一把。 就见跟前高树如宇,那垂下来的枝条都足有人胳膊粗细,在那些树丛间漫生着许多灵药灵植。至于妖兽,只见些细小的草虫小鸟,更没一个能吓住人的。 天堂啊这是! 枭松头一个开口:“不是……不是都说这夭迢境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么,怎么,怎么这么……这么安宁?……”安宁得他都有点害怕了。 郎义道:“没准不是夭迢境?或者是别的什么境也说不准。” “小师弟,小师弟,我们现在怎么办?能过去挖灵植不能啊?小师弟?”枭松连唤几声,也没得回音。 “这什么都没拿呢,就穿墙出去了?”枭松想不明白了。 土豪的心思他们真是不懂啊! 150.身不由己 齐恬有什么办法, 齐恬也很无奈。她只进了那甬道, 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那能量波动就在那甬道上头,可大伙儿都是往甬道里头走的。 她试图像郎义几个一样直接过去, 目不斜视。然后识海里那向来千金范儿的金瓜子就忽然跟个发了疯的指南针似的变着法儿朝那个漩涡的方向一通乱指,等它一道金光闪过,也不知道缺了角儿的那个得了什么信, 也跟着一块儿发起疯来。 “这要不搭理它们, 恐怕没我的好日子过……”齐恬心叹一声,觉得自己像个被扶上台的傀儡,别看坐拥巨财,其实都不是我自己想要的啊! ——你说这话亏心不亏心。 不得已, 把神灵法使了出来,往那漩涡上一探,心念转一声:“过!” 那俩瓜子这才安静, 银色那粒没动,金色那粒一闪,她都没什么感觉,人就换了地方了。 睁眼看时, 这地方整一个暗无天日,可用神识时, 又满目的煌煌金光, 齐恬再傻也知道这不是寻常所在。一边庆幸用的是最高阶的隐匿符, 一边又暗叹这一回回被俩瓜子弄去险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定了定心, 索性连神识都收了,只使神灵法,加上定境中对灵能的感应,半瞎似的摸索着前进。 然后她发现了一个问题,就在她跌跌撞撞往前走的当儿,那银色的瓜子一闪一闪的就没少往珠子里收东西。可那些东西她如今也看不明白究竟是什么,都是一团一团浓浓淡淡的金光。别说那些东西了,这会儿她自己看自己都只是一团亮。 “早先还看你老人家可怜,是小的看走眼了!”齐恬心里默念着,她现在都疑心那伙盗贼当年只怕都不是自心想做贼,没准就是被这东西逼迫的,才不得不走上了邪路! 就是现在,那俩还不时一块儿给她指路呢,齐恬虽不得已做了傀儡,那也是个有思想的傀儡。她也不是人家指哪儿她就直走了,还都立定了感知一会儿灵能情况,这才迈步。她发现,那俩指的都是灵能波动最强烈的方向,她心里有数,默默记了路,防着一会儿出不来。 顺着指的路,又走了挺长时候,这过程中,那银瓜子几乎就没歇过。饶是齐恬这样皮厚心黑的贪得无厌之辈都有点受不住了:“哎,我说,咱们差不多就得了行不行?这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就算是秘境,是无主的,你这一通薅,到时候探秘境的人怎么办?还怎么玩?你也不能光顾着、顾着我啊……” 反正那俩东西也没个灵,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就由着性子胡咧咧。 直到又依着指挥穿了一个漩涡,她才拎起了心,没了胡闹的心思。 她居然听到人说话的声音! “这就是转婴大化丹?” “你可别掀开瞧,这东西有灵性,会脱逃,咱们俩可逮不住它。” “这是你们要的东西,你拿好。” 略停了一下,“你们这本事也够大的,居然挖到这地方来了!可惜是一片混沌,要不然我们拔个头筹,不是爽翻?!“ 那一个道:“你别做梦了,就这一处,就差点把我们家底掏空了。说起来上一回还多亏你们相助,要不然那一处也开不成。” 这个问:“能说么?总共现在开了几处了?” 那个答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都一家人了,连这里,一只手数的过来。” 这个又问:“成了几处?” 那个道:“连这里,两处。” 这个叹道:“这样的就算成了?这都,这都没见着东西啊!” 那个道:“我们又不是为了这点东西来的!” 这个道:“那倒是,不过这门好容易才摸到了,哪知道开来是这个模样!”又问,“那一处也这样?” 那个不知道是点了头还是怎么的,又道,“顶多再试一处,实在不成也没法子了。你还别嫌弃,像咱们这样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的,世上也只这地方能放心说两句话。” 这个也跟着叹了一声,很有些忧虑的模样:“师尊之前正愁这个,幸好有这地方。不过……你说,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开了许多境了?既然咱们可以……” 另一个斩钉截铁道:“那不会的,你只管放心。不说别的,他们要是也能开通道,只这丹丸的买卖就轮不到我们做了。说起来还多亏了你们当年收留了摩宇门的那些人,便是如今天下各门,能在法阵造诣上超过他们家的,还真没有。” 这个便道:“只要老祖成功结婴,他们想把整个凌霄界攥在手里的主意就打不成!你们门主也已经中期了,这回的大恩,我们自会铭记在心。” 那个道:“师尊亲自炼的这丹丸,就是盼着老祖能顺利破阶结婴。要是能赶在妖兽潮之前就更好了,到时候让他们傻打去,咱们就来个釜底抽薪……” 这个道:“门主大恩,不敢稍忘。妖兽潮时候的安排,师尊也已经尽知了,到时候自有法子支吾他们,反正他们正巴不得多占些名额,顺水推舟料必不难。” 那个道:“还有一事,当日他们在逐鹿峰养了铁翅蚚,后来厚着脸皮私吞了不说,还企图倒打一耙混淆视听。如今想来,那铁翅蚚已经七级了,虽比不得八级妖兽的妖丹,但是若整身的妖珠都炼作一炉的话,那破阶之力也非同小可。他们如此煞费苦心,恐怕……是又要出一个金丹,还是元婴了……” 这个听了便大怒道:“他们把大化丹旧方的几味药都捏在了自己手里,旁人想要换一株两株,都要给他们当牛做马才够!若不是你们,恐怕这世上只有他们家的人能结丹结婴了!” 那个道:“就是因为虑着这事儿,所以师尊才急忙把早年间存的一点东西都翻了出来,又许了那头重价,才得炼成了这一粒大化丹。也是天意使然,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只手遮天下去了。” 这个道:“你们许了的东西,我们也会尽量帮一部分的,只管放心,只消在这些秘境里略动些手脚……唉,若能得天之佑,眼下妖兽潮就是一个机会,当然,最要紧的,是之后凌霄境的事儿……” 听壁脚的齐恬,打从第一句话起,整个人就恨不得化在了那里。这地方也不知道同那两个说话的人相隔多远,匿踪符要是失效了又怎么办?等再听下去,更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好家伙,“行动都有人盯着”,管各自的门主叫“师尊”,又是干的交易“大化丹”这样的事务,这俩铁定是大门里数得着的宗主了,那就是筑基修士! 俩筑基修士,千辛万苦弄了这么个地方,要进行些瞒人的交易,叫自己给撞见了…… 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凌霄令还没买呢!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家去,转世是不是还能随便吃喝。 本来定在闪电境中便少了许多的妄念,这会儿又翻腾起来了。 尤其听到后来,等铁翅蚚一出场,她基本上可以确定这里头说话的两人,其中一个应该是九鼎门的。九鼎门替别的门派的长老炼制了结婴用的丹丸,这丹丸本来都控制在天圣门手里的,如今门派里有金丹大圆满长老的,就只有承天门了。 嘶……没想到这么大的事儿里头,还有自己的角色!虽然没有出场,但效果到位了。 妖兽潮的釜底抽薪是什么意思?还有不是凌霄界么?那凌霄境又是什么?怎么自己看了那么些古书,都没见过这个名字?还是他们方才说错了,就该是凌霄界?那整界的大事又是什么? 也不知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脑子里蹭到了什么,识海里金瓜子一闪,身不由己,忽然就从眼前的灵能漩涡里钻了过去。 “我命休矣!”齐恬心里一声哀嚎。 再睁眼时,发现跟前并没有人,只有白茫茫一片,似乎就是方才那人所说的“混沌”。 来这里做什么?齐恬方才被一吓,已经断了定境,现在只眼看一片白,再神识胡乱探去,发现神识就像被凝住了一样,看得不比眼睛远。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场景让她想起离乱境里头的日子了,心里越发乱起来。 识海里那俩倒忽然安静了,就那么静静浮着,也不知道是看齐恬太傻已经放弃了,还是自觉任务完成打算撒手不管了。 齐恬也自觉乱了阵脚,赶紧把心念一空,四象八变的心诀层层铺开,慢慢又进入了闪电境。等周围的小闪电一出来,齐恬发现这些小闪电颜色又变了,竟是浓郁的金色,好似用朝阳一个个挤出来的似的。 “真好看呐……是不是又只有我看得到?旁人看来不会还是黑烟吧……”心里碎碎念着,金色闪电往她灵脉里汇去,不知道怎么的,齐恬忽然想起了初入境时,在那光幕里引灵的滋味,似乎同如今的感觉很有几分相像。只那时候她别说自有天灵了,连引灵入体都是无师自通瞎撞的,究竟相似在何处,她一时又说不清了。 于是在这个空空如也的地方,她竟定深了。 “大师兄他们还等着我呢……再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好似整个灵魂沐浴在了神光之下,这滋味让人心生贪恋,齐恬有点找不到行动的力气。 渐渐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的闪电又变回了寻常亮白的模样,齐恬也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好家伙,我这待了多久了?赶紧走,赶紧走,这地方太诡异了!” 结果往回的时候,只匆匆过了两个漩涡,便到了郎义几个在的那片树丛边上。 那几人还在那里待着,这会儿身上的匿踪符都已经除去了,也没见他们往前去。 齐恬便也除了自己的符,问道:“怎么不挖灵草?” 把那四人都吓了一跳,枭松道:“小师弟,你去哪儿了?我们等你半天了!你没事儿吧?” 齐恬心里有点恍惚,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头待了多久了,便道:“我从那上头过去了,里头白茫茫一片,都没见着点像样的东西。” 又问,“你们等我,怎么不挖灵植?” 令雨道:“我们怕乱动这里东西于你不利……” 齐恬笑起来:“若果然妖兽绑了我去,也该送信给你们定赎金才对!”说着一攥储物袋,“别愣着了,我都回来了,赶紧赶紧,万一他们从别的路进来,这些东西还不够分的!” 这会儿也不是细说究竟的时候,众人熟门熟路的分了区,一人一片紧着收割起来。 151.收尸人 出来的路上齐恬问枭松:“还说爱钱, 干看着这半天, 愣不动手?!” 枭松叹道:“我们爱钱, 那都是真刀真枪一草一兽打下来的,这, 这样子的,可没见过……” 齐恬道:“真的发大财,都得不动声色的才像话, 喊打喊杀的那都是替别人忙活的。” 枭松看看齐恬:“小师弟, 你不会又去哪里捡东西了吧?” 齐恬点点头:“是这么打算来着,可惜没捡着什么像样的东西。” 现在她再看自己肚里的宝珠,里头也没见多出来什么东西,早先那银瓜子左一团右一团的都不知道究竟收了些什么。 一边说着话, 一边在心里记住了这地方,打算下回再过来看看。不说别的,只方才引灵的那些金色小闪电, 再来上一两回估计就够升一级的了。这样好处,比什么不强?虽然门派里有秘境,那毕竟得生攒几十年,虽外头看来是弹指之间, 自己心里怎么捱的可只有自己知道。 “大师兄,咱们还去找他们么?”令雨问郎义。 郎义道:“还猎妖不猎了?” 枭松笑道:“之前买这袋子的时候, 那店家说这里头还加了行运石的, 我只说他胡扯, 如今看来, 没准真有几分用场。瞧,今儿头一回用,都快装满了!” 令雨道:“没想到你也有够的时候。” 枭松道:“这阵子过得都跟做梦似的,还是缓缓吧,不急着搂那么些东西了。” 郎义道:“既如此,我们就把几个入口都转一遍,至于能不能碰到他们,咱们说了也不算。” 大萌忽然道:“大师兄,我有牟其他们几个的传讯符,要不咱们问问他们看?” 郎义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大萌便试了一个,结果却没发出去,可见那人并不在传讯符能到的范围内。众人无法,便只好照着原计划,只把几处知道的入口清查了一遍,都做了记号录入,顺便又猎了几把妖兽。 正要再往前走,忽然见远处一艘暗金色云舟徐徐驶来,舟身暗纹流光隐隐,气势非凡。齐恬看了心里感慨:“瞧瞧,这才是豪门的气派!” 来的却是天圣门的子弟,领队的是三个练气九级的,拢共也有二三十人。 “怎么他们也来帮忙做清妖的事儿了?……”这不跌份儿么?!枭松说了一半,醒过来这话拐弯损了自己了,赶紧住嘴没往下言语。 那些人自然也看见齐恬他们了,过了一会儿,一个七级弟子扶风近前,先行了一礼,与齐恬几个互通了姓名,才问道:“听说这回来了许多门派的仙师,不知另外人等都在哪里?” 郎义道:“我们门派到了这里,并没有与别派的汇合,方才清剿了一些妖兽,不巧走散了。” 那人眼睛一眯,笑了笑道:“如此,多谢了,告辞。”说着又是一礼,这才走了。 等那人走了,郎义才问齐恬几个:“我们怎么办?” 这会儿还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令雨便道:“咱们还照着地图做咱们的去,人家爱怎么想怎么想。” 齐恬听了也点头,枭松却道:“不看会儿热闹?”说着拿手一指远处。 众人神识一探,发现又有两艘大云舟并驾齐驱正往这边来,枭松便笑:“小师弟,这水浑不正是摸鱼的时候?” 齐恬现在可没什么摸鱼的心情了,尤其她眼看着天圣门的并不急着猎妖,反拿了一堆五光十色的阵盘出来。往那里一摆开,跟摆摊似的。之后他们也不顾及齐恬几个在场,就在那里启动了法阵,一波一波的阵光往四周围辐射开来,眼见着是要找什么东西。 这让她想起了方才听壁脚听到的话。 九鼎门和承天门的打算和动向,天圣门不可能寸风不闻。或者九鼎门往秘境里胡乱打孔的事儿已经走漏了风声,这家是捡现成的来了? “咱们赶紧走吧。”齐恬难得有这么当机立断的时候。 郎义也点点头:“这热闹看不得。” 眼看着那俩也要落在这附近,一行五人就头也不回地往剩下的几处境门方向去了。 行得没多久,齐恬就感觉到前方又有一阵阵混乱的波动,“啧,今天是难得安生了。” 走了一阵子,令雨道:“我怎么觉得好像在一个地方打转……” 枭松一惊:“幻兽?!”不会这么倒霉,碰上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吧! 齐恬已经开始在那里试图解这个法阵了,郎义也觉出来了,拿出一把小短尺来道:“是幻阵。” 众人都提了心,这幻阵少有单用的,多与杀阵配合。尤其觉察得晚了,恐怕已经入阵太深,眼前情形不容乐观。 果然,齐恬感觉到地下一阵灵能波动,也来不及提醒众人,直接两道破土符飞了出去。郎义几个神识也觉察到了来自另外方向的攻击,三人立时结了一个阵,如今有利器在手,进退间倒也从容。 只苦了大萌,他本来级数就最低,又不惯这一路的,整一个左支右绌。郎义几个也发现了,便先往他那边护着他去。这么一来,齐恬就整个落单了。 她的法子简单粗暴,灵能一觉察到波动,就一把灵符抡过去,多半就先发制人了。另一边她又在不断用心诀解化这个法阵的灵能结构。 若是用时下流行的解阵法,多依赖法宝不说,最怕就是遇上这样的叠阵,里头忽然出现了翻几倍的可能,一般的法宝都应付不来。 到齐恬这里就简单多了,因那些叠阵各自的灵能模式都不太一样,所以在她眼里,都是一层层分明的,不至于混杂。如今她在符阵一道上投入甚多,略有所悟,虽然还到不了直接用心诀拟阵解阵的地步,但是用七星九曜的解化方式,却能轻易找出这些法阵的破点,即其运转中不合规律的部分。 等找到三四个这样的点,要破这个阵也容易了。 又抡过几回符之后,齐恬已经解化出了这里头叠在一起的四个法阵,其中有两个错漏甚多,想来级别不高,最厉害的是那个幻阵,也是这阵群的主阵。 “好东西啊,可惜了的。”齐恬叹一声,忽然出手就是十六个影符,都是拜各路妖兽所赐。 一时阵域中同时出现了兽吼爪影光刃毒汁还有些说不太明白的四不像的玩意儿,紧接着是“轰”的一声和“咔嚓嚓”的碎裂声,然后之前包围着众人的山岩沟壑等景象便忽然散了,再看时,却是在荒野上的一片谷地里。 “是那几个人!”也不知谁的声音,紧接着无数的攻击都往一个角落里打去,眼看那人手里拿了符正要施用,齐恬神灵法正探那阵盘,好巧不巧那几人正守着阵盘,齐恬心神一动,把那几人手里的符都给收走了。 再想逃已经晚了,劈头盖脸七彩俱全的各色攻击转眼把这几人的几层护甲灵甲都剁了个稀碎,但愿他们已经买了凌霄令吧。 再看时,齐恬才发现方才发动攻击的,里头许多天地门的人,还有些其他门派的,拢共得有近百人,就被这法阵困在了山谷里。 “快搜他们,看看到底是什么来历!” 那几个已经死去的人,神散财散,几个储物囊渐渐显露了出来。 有人眼疾手快隔空取了就往地上一倒,却是成堆的修士尸身。 接连开了几个,除了两个里头有些阵盘灵石外,另外的都满装着修士的尸身,看衣饰都是些小门小派和散修的修士,数目足有六七十人。 “鬼修!”大萌腿都开始抖了。 其他人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们镇魂的东西呢?快搜搜看!” 齐恬问郎义:“大师兄,这,这有凌霄令的是不是就不怕什么镇魂的了?” 郎义摇摇头:“鬼修向来行踪诡秘,到底如何并没多少人知晓。” 齐恬疑惑道:“这鬼修不是只要人的魂灵么?他们又收着这许多尸身做什么?” 忽然,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个……九鼎门,有没有用人尸身炼丹的法子?” “呕!”大萌被她问吐了。 齐恬赶紧拍他:“对不住,对不住,我就瞎猜猜的。毕竟这血肉之躯,这些人好好的搜集了这许多,总有个用处吧……” 郎义摇头道:“从来没有听说过用……用、入丹的,他们许是谋财怕露了行迹吧。” 齐恬觉得这个说法说不太通,若是怕留着尸身会让人找上门,那直接一道烈焰符不是更省事儿?连头一回动手的自己都知道这个做法,这些猎人无数的熟手,没道理不这么做。 正说话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在尸身里头找到了自己的伙伴同门,可是听他们所说,里头有几个都是之前探秘境的时候不幸身亡的。怎么现在尸身却落在这些陌生人手里了? 齐恬眉头皱的更深了,令雨在一旁道:“这些人难不成还到处收罗这个?” 枭松则对齐恬道:“小……小师弟,你方才还恭祝他们财源广进呢……”你没想到人家干的是这个买卖吧?…… 齐恬一惊,她方才只顾着看阵盘,倒没看人。听了这话便忙问道:“都在这里了?” 枭松朝那边一努嘴:“你看,不都在么。” 齐恬就皱起了眉头,那几个人当时说可以带自己几个先进秘境,应该就是想把人骗进这个法阵,然后呢?收集尸体?这也太奇怪了。尤其再看那一堆尸身里,并没有大门派的弟子,这又是什么道理? 令雨想必也发现了这一点,他转身往另一边去了,一会儿回来道:“他们说只是被围在里头出不去,倒是没受什么攻击。” 齐恬纳闷了:“这是不敢招惹大门派的意思了,可费这么大功夫到底为了什么呢?还有,既然不攻击大门派的,怎么又对我们下手了呢?”看来自己对鬼修这一路的知识储备严重不足啊!找什么地方补补课去才好。 眼看着这里也就天地门势大,正该天地门出来主持大局,怎么没见动静,想想当日六宗七宗得的道义美名,这时候不该如此啊。 “克韦和西空都没在。”令雨在一边道。 齐恬看看他,心说好家伙,这师兄难道是属蛔虫的?! 不过六宗七宗都没了领头羊,那是不是就该我们二宗出面了?齐恬回头去看郎义。 神识往后一扫的当儿,却发现之前见过的三艘大船正往这边来。 得,这下恐怕没我们的事儿了。 152.风水轮流 果然, 等这里的人发现了天圣门、承天门的云舟后, 竟有些欢声雷动的意思, 好似迎来了什么救星一样。齐恬看了心里撇嘴,那连环阵还是她破的呢, 这会儿这样子怎么个意思? 那天圣门的云舟还从高处一圈一圈往外头散着光,不知道找些什么。 这里承天门先停了下来,几个人扶风而至, 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如何伤了这许多人, 可是有厉害的妖兽?!” 散修里一个六级的开声道:“你们快来看看这个吧!这群鬼修在这里设阵害人,这些尸身都是从他们随身的袋子里搜出来的。” 承天门的人听了不敢怠慢,两个走近前来,另一个回身往船上去了。 这里刚问了两句, 那边就有两个承天门的九级修士走了过来,先用神识探过,点点头道:“这些尸身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经过鬼炼了, 大家离远些,不要动它们。”又翻手取了一个墨绿色的小钵出来道,“速速收了送去客居谷要紧。” 众人听闻鬼炼二字,就已经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 再看承天门的弟子施法收了地上的尸身,便有人高声道:“仙师, 那里头有我的好友, 不知……” 承天门的弟子便道:“既如此, 客居谷里回送归元之时, 可请到场送他一程。” 那人点点头,便有承天门的低级弟子过去留了传讯符,一时另有几人也都围了上去。 这里又有人问:“仙师,这些妖人可怎么处置?” 承天门的那位九级修士道:“邪修多秽力,还是我们带了去吧,免得留在这里另生祸患。” 这里许多散修都道起谢来,那承天门的又问了一遍事情经过,问道:“果然那些妖人都在此处了么?有没有脱逃的?” 分了几拨被骗进来的人都指认了当时来引路的人,确实都已经身死,承天门的这才另取了一个黑袋子,把那几个人连着他们的东西都装了里头,又取出一个玉白色的珠子来,往那几人身死处一圈一圈绕飞了一阵,也不知道是在做法还是收魂。 他们这么行动的时候,天圣门的云舟忽然有了动静,没有停下来,反倒往远处开始疾驰。九鼎门的云舟便紧随其后。 这里承天门的几个一看情况不对,立马匆匆别过众人,也上云舟去了。 大事已了,这里剩下的人各自分了小群,一路说着方才的惊险顾自去了,只天地门的这一堆群龙无首,不知道如何是好。 六宗跟七宗的几个弟子商议了一下,便对众人道:“已经给大师兄传了讯,一会儿云舟便来此处接我们。若是想要先去猎妖的,也只管先去罢了。” 齐恬听了这话又去看令雨,令雨便看郎义,郎义沉声道:“走吧。” 五个人又一块儿往边上去,枭松忽然道:“方才云舟都没有进来,这会儿忽然来这里接了?” 大萌道:“云舟要来接,怎么又让人去猎妖?” 令雨扯了扯嘴角:“只怕他们的传讯符根本没发出去吧……” 齐恬没做声,她的注意力在戒指里收的一块碎阵盘上。这应该就是方才幻阵的阵盘,不说别的,只这底盘的用料就不一般,看着是用罔石为主料炼制的。现在大市上的炼材价格里,这罔石的售价能排进前三。 而上头绘制阵纹用的墨里,似乎有好几种妖赤,那是用妖兽的鲜血配灵植汁液炼成的,而能用于炼制妖赤的血液,至少要六级以上的妖兽才行。 再说所绘阵纹,光中间的那层勾端纹,就不是筑基以下能玩的东西。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阵盘是要用灵石启动的,而且还是中品灵石。 这几样加在一起,哪里看得出来半点鬼修的阴邪痕迹?若果然是鬼修,不是该来个阴煞阵,或者百鬼迷心阵么?还有,鬼修都这么有钱了?中品灵石随便用?好吧,就算他们太有钱了,跟自己差不多了,那能掏出十二块中品灵石来布阵,难道不该图一个一百二十块中品灵石的好处么? 虽是满腹疑惑,她也没想跟着承天门的云舟去破个案。这不是她能管的事儿,只看方才那些人对待承天门和对待自己几个的态度就知道了。她只想搞清楚背后的事情,看看会不会牵连到自己或自己的同伴。 “我大概就是个活该憋死的命儿!”齐恬心里忍不住叹道。 从前与司徒佳和洛丰在一处时,有关荒巷子老爷子的事儿,和因之衍生出来的许多事情,都只好藏在心里。如今到了这里,好歹这些可以敞开了说了,偏偏又有了那两颗瓜子,又不小心捡了那许多不该捡的东西,也是说一半藏一半的。 眼前最压心的,却是九鼎门和承天门那两个筑基修士间的对话,她自觉里头事关重大,可这个又能同哪个说呢?思来想去,大概只有和门主说了?毕竟自己也就和门主还熟点儿…… 她顾自想着,枭松看出她心不在焉来,便道:“小师弟,你是不是吓着了?” 齐恬醒过神来,摇摇头道:“我只觉得这事儿很不简单。” 枭松苦笑道:“鬼修的事儿能简单得了么?说来也是晦气,这头一回门派出任务,就被人圈里头困住了,幸好没折损人手,要不然提议此事的只怕都没好果子吃。要知道,咱们门派虽不怎么样,可门派里头的人可金贵得很呐!毕竟都没几个肯来的……” 齐恬听得不由莞尔。 令雨却道:“我们是不是往……往那边看看去?” 郎义道:“你是怕他们方才发现了那里?” 令雨点点头:“天圣门的看着不像是猎妖的,像是找东西的。别忘了,之前那几个人要引我们入阵,用的也是提前‘入境’的借口。这事儿不知道真假,但无风不起浪。何况我们那里……”我们那里还真发现了一处,这话她没说出口。 郎义便也点头道:“过去看看也好。不过,这本就是无主之物,便是真的让他们发现了,也不必太过沮丧。” 枭松一脸哭丧:“啊?不会吧!我刚还剩了一些植株太小的,想等它们长长,往后再来收呢!这帮天杀的……” “骂早了,还没看是不是真的让他们发现了呢!”齐恬忍不住提醒他。 几个人心里都有些起急,便索性都上了叶鸢符,绕了几个圈子往那边慢慢飞去,却是怕去得太急反给人指了路。 本想装着路过扫一眼就得的,结果到了地方,发现那岩石堆已经让人给轰开了,只是轰开的石头里头仍是些石头,并没有他们的“小秘境”。 令雨急忙掏出方才那枚“阵钥”来,这钥匙无恙,可见自家的法阵并没有被破。把阵钥往那石堆上一掷,石堆一空,露出一个浅浅的石坑来,——哪里还有方才的甬道! 郎义也觉得奇怪,便和令雨一起往那石堆处走去,迈进里头,果然就是一段短短的断头路,伸手摸也好,神识探去也罢,都是十成十的石壁。 两人对视一眼,把那阵盘又取了出来,枭松也过去了,三人再次合力施为,那石壁上被光圈融去了一块,里头还是更深一层的石头。 “做梦?”枭松狐疑地摸着自己的脸,可是储物袋还满着呐,“现在也是做梦?” 齐恬也在那里发愣,她现在还能感觉到之前的那处灵能波动,只是小了许多,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再来晚一些这灵能波动就彻底消失了。尤其是这种“一次性使用”的境门让她有种熟悉感,之前她从离乱境掉出来的时候,就是掉进了一处满是珍品灵植灵药的山谷,只是从那儿出去后就再也没寻着回去的门…… “大师兄,这里的秘境……还会跑的?”齐恬忍不住问道。 饶是她读了那许多古今书简,也没见过这样的记载。 郎义也摇起头来:“不该啊。如果这样的话,那那些秘境的地图就没道理卖得那么贵了,而且也没法让人劝占成有主的了。” 令雨却想起来道:“之前好像讲经堂的什么课里提到过一句‘新生境’,新生境‘性不稳,忽东西’。难道这是个新生境?” “什么课?境还能新生?”齐恬赶紧问道。她之前只卯足了劲儿跟无用经干,后来又转战了符法阵法,可讲经堂里头的内容实在太多了,她可看不完。 令雨摇摇头:“具体的记不清了,应该就是讲秘境的那些课里的。之前为了能探秘境多得点东西才去听了一阵子。” 齐恬记在了心里,准备回去就把这部分内容也加到自己的课程单子里。 “总算让我们赶上了一波。”枭松又庆幸上了。 “小师弟,往后你进了那样地方,可千万别再乱跑了,你想想,要是你还没出来,它就换了地方了,你可怎么办呢?!” 齐恬心说你当我乐意跑呢,嘴里却只好老实答应着。 “回去吧!”令雨先开的口,这下真是了无牵挂了。 “那咱们自己走吧,他们那云舟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枭松道,再说他还急着去大市看看如今那些妖兽材料的售价,看看怎么出手合算。 大萌不说话,只看着郎义。 郎义一点头,于是众人都上了一只叶鸢符,探明了方向,就往天地门去了。临出发前,大萌还特地给几个熟人发了传讯符,这下倒是都发出去了。 等回了门派,齐恬就先跟郎义打听门主的去向,结果说门主闭关了,齐恬只好把那些话往自己心里再压了一压。她倒不是信不过木言宗主和全东师叔,只是她记得当年洛丰的遭遇,好像还是金丹修士保险一点吧? ——你自己不过练气七级而已! 这头无果,她转身便住进了讲经堂。 半天里想了许多法子想把那些课程带去秘境里学,却发现这讲经堂的版权保护做的不是一般的好,别说直接搬课程了,就是想直接神识拓印里头的内容都不成,要记什么只能自己往书简里生写。 “这可多浪费时间呢?!”齐恬只好一边做笔记,一边把里头提到的书名记下来,这些延伸阅读的书目还是可以进秘境里看的。 枭松则接连跑了几回大市,乐得满脸开花,回头还跟齐恬感慨:“你说说,如今灵石容易赚了,花销倒少了,不用买丹丸了!不说别的,只三精丹五精丹这些,多贵!”又道,“这回是他们主持的任务,结果呢,恐怕还是我们得的最多!嗐,一想起这个呀,我就……嘿嘿……” 也不知道这孩子之前是压抑得多厉害,就这点事儿给他嘚瑟的。 许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了,这日,大部队回来了。 却不是枭松想象的垂头丧气的光景,尤其六宗还罢了,七宗更是气势高涨。 因为他们的大师兄,西空,破阶升级了。 153.返老还童 天地门现在有两个练气九级的修士了! 别跟别人比, 就跟自己比比还是挺了不起的。七宗主大概一早得了消息, 听说西空一回宗里, 就得了大笔的奖赏,其中光上品法器就有三四样。 “真是有的越有, 没的越没,这世道啊,完蛋!”枭松的高兴劲儿都叫人家给比没了。 又回头对齐恬叹道:“小师弟, 你看看, 我们这么多年就是这样过来的。说实话,就这样儿,要不是有你比着,我, 我都快忍不住又要去吃丹丸了!唉……” 令雨伸手拍了拍他,也是心有戚戚。郎义被木言叫去两天了,还没回来。 大萌如今挺乖巧, 就跟着齐恬在讲经堂里上课,齐恬发现这孩子读过的书还真不少,就是有点零散。就把自己死磕无用经的法子教给了他。 枭松看他们俩都没什么反应,便问大萌:“他不急, 你也不急么?” 大萌眨巴着大眼睛道:“师弟不是已经把道理都说清楚了么,他们就算已经九级了, 也用不了那些灵符。你看当时那么多人被困在里面, 身上有法宝的也不少吧?还不是师弟破的阵。师兄你急什么呀?” “我……”这下枭松说不出话来了, 大萌就是这么会聊天。 令雨忍不住笑出声来。 枭松便道:“我是说啊, 他们升级那速度,嗖嗖的。我们呢,唉!” 大萌又顾自喃喃道:“那也不能光看个数字啊,八级九级的,丹丸的灵力用不上,多了也是虚的。” 枭松无语了:“得,得,你说的没错,萌仙师,你说的很对!” 大萌这话却忽然触到了齐恬的心思,她想起自己当日自有天灵蚕食丹丸灵力后,总量看着少了,但境界反高了的事情。看来这灵力还不是光一个“量”的事儿,还得有个“质”,这是不是他们那一路越到后来升级越难的根本原因? 不对,我们这一路到后来好像也没见多容易吧……再一细想,齐恬忽然发现,她这一路的,除了她之外,其实目前——没人…… 门主和木言宗主与全东师叔身上也都是二灵并存的,其他宗的都是丹丸灵力为主,更别说那些一路嗑药的豪门大派了。再回想当日自己三人刚过云门要上浮岛时候,司徒佳的遭遇,这个弱肉强食的地方,除了天地门的秘境,哪里还有一处安生的地方,能让人安心引灵升级呢? 嚓……我还是,还是个探、路、者?! 想到这一点的齐恬不由得伸手紧紧抱住了跟前的那堆书简,——只有咱们才是一路人呐! 缓过来想想,所以其实自己这一路走下去到底会是什么情形,自己也并不清楚,到底会比人家丹丸灵力的走得更快更远,还是更怂更没出息,不知道。 “师兄,这个,现在最高的就是元婴,在往上呢?”齐恬问道。 令雨道:“再往上就化神飞升了。” 齐恬再确认一遍:“就是成仙了?” 令雨失笑:“也可以这么说吧。” 齐恬又问:“那……现在这些门派里,哪些家里有飞升的前辈老祖啊?” 几人相互看看,都摇起头来:“这个还真没听说过……” “啊?”齐恬惊讶了,合着你们这里随便修着,一个成仙的都没有?那还,那还修个、那啥啊! 令雨给她解释:“自从万年前修魔大战之后,伤了根本,界中灵气日渐稀薄,直到后来,有人发现了丹丸可助修行,渐渐才恢复元气。算来也不过三五千年,加上早年间的大能,或者战死疆场,或者隐世不出,便是真的化神飞升了,也没人知道……” 齐恬觉得奇怪了:“化神飞升不得好大的动静么?怎么能避人耳目?” 令雨摇头:“那都是古书上的神异之笔,做不得数的。像我们这边几个宗主筑基时,就并没有什么异象。” 齐恬意识到自己脑子里的那些“应该”,又是从前带来的,到底此间情形如何,她还不知道呢。用之前故事里看来的说法质疑眼前的现实,不是太可笑了么,遂笑着道:“我总有些真幻难辨。” 令雨叹道:“我们也盼着什么时候再出一个化神飞升的呢,至少说明咱们界中的气运又恢复了不是?” 齐恬忽然问了一句:“这个,到底是凌霄界还是凌霄境呐?” 令雨道:“自然是凌霄界了,‘一界之中’,对吧?” 齐恬便道:“那有没有凌霄境?” 令雨乐了:“这是把整个界当成一处秘境了么?倒也有点意思。” 正说着,郎义回来了,面上却不太好,几个人正要问他,他却对着齐恬道:“师弟,你跟我来一下。” 齐恬便起身跟了他出去,走过一出门廊,到了全东师叔日常处事的地方,往里屋一迈,忽然就到了之前的见了几回门主的茅草亭里。 齐恬心中一喜,正高兴有些事儿可以同门主说了,却见亭中端坐着一位少年,看上去还有些孱弱。 这是……齐恬回头想问郎义,却发现郎义并没有跟过来。 “怎么,认不得了?”那少年先开口说话道。 齐恬只觉的心里一恍惚,有个念头冒了出来,只嗓子像被堵住了一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现在看上去是不是寿元多了许多?”少年笑吟吟道。 齐恬认了出来,眼前这位竟是门主! “前辈……”她也不知道打哪儿问起好了。 门主点点头,笑道:“我多年来为二力平衡所苦,尤其近年来,随着越来越近后期,这二力相搏之意越发明显,都是靠这些丹丸压制着。听了你那番话,才让我不得不考虑两者相融之事。虽然,也一早想到过这一条路,唉,总是错路难回头!才蹉跎到了今日!” 说完了看看齐恬道:“现在你看到了,我修为跌落了一阶,如今只堪堪筑基而已……” 齐恬瞪大了眼睛,脑子里都快炸了。 承天门和九鼎门在一块儿算计妖兽潮的事儿,听着好像是为了对付天圣门,可到底会不会牵连旁人还说不太好。自家门派里,正道修行式微,眼看着六宗七宗要夺权,尤其六宗宗主这个时候闭关冲击金丹,其用意已经是司马昭之心了。 可自家这天才的掌门,居然在这个时候跌落了境界,成了和徒子徒孙们一个水平…… “你再给我说说你当日的情形可好?”门主问道。 齐恬先抛下心里的事儿,把当日的情形再次细说了一遍,里头但凡自己能想到的细节也都点了出来,最后道:“不过晚辈经那一次后,灵力的量看着比之前少了许多,等级却直从三级升到了六级。” 老爷子……不,小门主点点头道:“看来这二力相融之事是赶早不赶晚。” 齐恬知道如今二宗宗主和全东师叔身上也都有这个问题,想必门主还要为两位爱徒打算一番。 心里的杂事翻腾着,忍不住问道:“您……您身体可还好?” 门主笑笑:“恐怕得另外找地方恢复一阵子才成。”又问齐恬,“你可是有什么不放心的?” 齐恬也不管了,门里的事情想必门主心里有数,便把自己无意间偷听到九鼎门和承天门宗主对话的事情说了出来,又道:“看来是承天门的长老要冲击元婴了,就怕到时候他们相斗,连累了池鱼。” 门主静思片刻,缓缓道:“如今天下道法错乱,错路错走,自然越走越错。”又问齐恬,“以你所见,我们的炼法与他们的炼法,不同在何处?” 齐恬道:“我们是以万物修自身,他们是以万物当自身。” 门主听了大笑道:“好一个‘以万物当自身’!不错不错,就是这个道理。所以他们要炼上去,就必得更多的灵植更精炼的丹丸更厉害的法宝,甚至,再多的东西都不够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你说的几大门派之争,说到底,争的就是这些东西。因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出头的机会。所以这功法的路子不变,这个情形就会一直持续下去,你方唱罢我登场,换的是人,不变的是那个你死我活。” 齐恬道:“那我们怎么办?” 门主道:“保全自己,破阶化神。” 齐恬一愣,她方才心里想的都是门主怎么才能以现在这样的情况保住地位,又如何转换门内风气,再如何与那几大门派周旋等等细事。忽然听了门主这一句,才发现自己先前被九鼎门和承天门那一场对话打乱了心思,恐怕想岔了。 门主又道:“界中已经有五千余年没有修士能化神飞升了,全境灵力衰微,八十一处灵台殿也都几近荒废……与其去与既有之道相争相斗,不如把自己这路走好。别的都能作假,只有化神这一步谁也假不得。也只有这一步,才能定乾坤。” 齐恬听完了,长施一礼道:“晚辈受教了。” 门主点点头,缓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门里的情形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什么权位声势,都是假的,不必放在心上。天地门不过一个名相,真要说其根本,就是天地门的修路。本是因为修道相同,聚而为门成派的,并不是要门派人势才能成就道统。往后不管局势如何变化,你们只记得定心修行才是根本,莫要做无谓的意气之争。” 齐恬点点头:“晚辈记住了。” 门主点头笑道:“世事有逃不过的天道定局,也有随时运而转的高低起伏,哪个是主,心里要有数。”看看齐恬,叹一声道,“还有一句话我要再嘱咐嘱咐你。” 齐恬忙洗耳恭听,门主语重心长:“道心道性,你是异界人,辗转越界而来,许多是非好恶,得用道心化解才成,若不然,只怕往后路上会是个大劫。” 齐恬听了忍不住浑身一震,深吸了口气,肃容道:“晚辈谨记教诲。” 门主点点头:“成了,那就在门里老实待着吧,外头如何声势喧哗,你们几个,才是天地门的真根所在。” 说到此时,齐恬已经明显感觉到门主气力有些不济,一会儿全东师叔从里头出来,门主才让齐恬走了。 齐恬告别两位,又从那门跨出来,仍就到了全东师叔那屋里,郎义正在边上等着。见她回来了,松了口气,又低声道:“这事先莫要告诉他们。” 齐恬知道这说的是令雨几个,便点了点头。 两人都略定了定心,恢复几分日常神色,才一起迈步出去。 154.欲求 西空在八级上刚停了不到二十年, 去了一趟千量野, 就直接到九级了,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奇遇。 想当年齐恬进秘境生捱那么些年,出来从六级升到七级, 还惹了一场风波,更何况他这样的了。聚光灯立时就打过去了,音乐响起, 话筒递过去, 就等着他开口了。 可人家能同你说么?! 也知道这多半问不出来的,可实在太想知道了,各方打探消息的,就如同四面八方伸出来的无数触手, 往西空那儿挠啊挠的。西空是挺得意这份关注度,也觉得自己确实是天选之人,难怪这么些人借故亲近。可时间长了也受不了, 没法子,索性说要稳定境界,直接闭关了。 然后七宗主在一次各宗弟子的集会上直接对此事表态:“所谓修路,个人自有个人的因缘机遇, 同一门中之人,去了同一处地方, 未必得的同一个结果。与其打探旁人究竟, 还不如好好找找自己的机缘。” 有不怕死的, 趁着这劲儿还往上攀:“那西空师兄在千量野是碰到了什么样的机缘呢?” 七宗主好脾气地笑笑:“你这娃儿, 在修界,打听旁人的机缘究竟本就是大忌,便是亲师兄弟也一样的。这还是在门里,大家当一笑过了,往后在外头可万不能如此,到时候让人看低了我们天地门!” 那开口问的本是六宗的一名八级修士,常日里也是有脸面的人物,这会儿遭了这么两句,面上就讪讪的。 自家宗主正闭关,有苦无处诉,回来只好跟本宗大师兄那里发发牢骚:“七宗主如今也好大脾气了,从前只会跟在我们宗主后头说‘是’‘对’的,现在就这样欺负起人来。破阶的是他徒弟,又不是他本尊,威风也没有这样涨的。” 克韦笑笑:“你自己凑上去捱的,怪谁?我知道你心里急,可你也想想,换做是你得了什么机缘,他今日来问你,你肯说么?问急了只怕话更难听的尽有。” 这位听了撇嘴:“难道他那机缘还是一回回能连着去的?问一句都不成了!” 克韦听了眼神微凝:“哼,没准还真是呢……” 他们这么想,自然也有旁人想到了,没多久,“千量野组团打野”就成了天地门最火的休闲娱乐活动。尤其是去了几次之后,他们渐渐发现许多大门派弟子的踪影,看来那地方是真有些好东西啊,要不然怎么能劳动这些眼高于顶的家伙? 枭松看得心痒痒:“大师兄,咱们是不是也瞧瞧去?那回那个……没准跑哪儿去了……” 郎义却摇头:“要去你们去吧,我最近走不开。” 郎义自从那日与齐恬一起从全东师叔那里回来之后,就越发积极地在二宗里鼓动人去秘境里修行,真是摆事实讲道理苦口婆心,奈何收效甚微。尤其如今千量野那一处神秘的宝藏勾着众人的心,更没那个定性了,也只好这样回复自家大师兄:“师兄,这个……我最近不太方便……” 见郎义又这么说了,令雨忍不住道:“我觉得还是小师弟说的道理,你一个个同他们说去,他们还当你别有用心呢,倒不如咱们自己该猎妖猎妖,该进秘境进秘境,做出一个章程来,没准还有点效果。我们当日起心定意,也不是小师弟一力劝我们的,是我们看到了他的厉害。” 郎义叹一声:“我们进秘境那么多次了,也只多了个大萌,大萌还是从前就会去的。” 令雨道:“咱们自己该做什么做什么,有人跟上来最好,没人跟上来,咱们这一宗的传承也没断。要是你一直这么劝下去,自己的功夫都耽误了,他们只看到自家说秘境引灵如何好的师兄一直在六级,倒是嗑丹丸的一直破阶,你看他们听谁的?” 郎义听了这话皱起了眉头,低了头不言语了。 令雨也知道自己这几句话可能说重了,但他自觉这番道理没错,便是一时冲撞了自家师兄,也比看着他整日介无事忙的好。 “你说的有理,是我太着急了。”郎义终于长叹了一声道。 “这样,我们收拾收拾就进秘境吧,这回带足了辟谷丹,不破阶便不出来!” 郎义这话把边上一心等着抱团去千量野刷妖的枭松吓了一大跳,“啊?” 令雨看看他,枭松吸吸鼻子:“我是说啊,现在那,那边机会挺好,挺难得的。你看西空都直接升了九级了不是?咱们要是也能遇上一个两个的话,那不是升级更快了么?对不对?……” 令雨直接打断他道:“第一,你能保证咱们去几次就能遇上那么多人都在找的秘境机缘么?第二,我们的修路同他们的不一样,他们找到灵药灵丹直接吃了没准就升级了,我们也能这样么?” 枭松没话了。 郎义道:“休要被外物迷了眼,妖兽潮真的来时,还得看各人的能耐。” 枭松叹一声:“好,都听你们的,唉……” 令雨不乐意了:“怎么着,不乐意就直说!” 枭松又叹一声,“不是不乐意,是你方才那两句话啊,戳我心上了。我知道我们去了也不一定能找着,可是心里总觉着好像去了就离那机缘更近了一样,好像去了就自己能得了一样,有时候还发发梦,说不定我掉什么地方出来就直接筑基了呢?!唉……你说我这么喜欢做梦,可怎么好呢,我明知道这都是胡想,可我总忍不住想,越想越高兴,越想越觉得真……” 令雨都懒得理他了,直接起身道:“你这样的,妖兽潮一来,就是幻兽的食料。” 枭松抖了一下,甩甩脑袋:“成了成了,被你吓醒了行了吧?” 三人这就打算往秘境里去,然后问起大萌和齐恬,才知道这俩已经先一步进了秘境了。据说因为讲经堂里听课攒了太多书要看,为着省功夫,就去里头看去了。 “大萌不怕鬼了?”枭松问道。 “小师弟给了他一沓儿辟邪的灵符,据说鬼修远远闻着味儿就都跑了……他就信了……”令雨淡淡道。 枭松就这事儿乐了一路。 于是等齐恬把近日要看的书都看完,从秘境里出来找人的时候,发现错过了,那几个也进去了。 便只好先安排自己的事儿,又照例过去问了一下鹿依的情况,这娃都在里头待了上百年了吧,是真的打算把牢底坐穿么…… “真有什么不对的话,我们这里会有消息的。”看境的弟子同齐恬都熟了,又道,“他们自己宗的倒是没来问过,反是你老惦记着他。” 齐恬给了那弟子一个传讯符道:“那麻烦师兄万一她有什么不妥的话,尽快通知我。” 那位接过灵符来,点头道:“你放心。”等齐恬走了,待要收起来时,却发现这还是个上品灵符,“啧,现在新来的都这么阔了?看来我也得抽空去千量野看看才好啊……” 既然另外的几个都进了秘境,她便先回了半山豪宅。为了防御这边的罡风雷暴,齐恬特地弄了套法阵来保护自己的基地。 不过在旁人看来,那就是神经病的行为,哪个有点脑子的能用一套中品法阵去护一堆乱石呢?你有这钱你买个像样的炼屋成不成?没法儿说,“千金难买我愿意”,她就乐意这么过,能怎么办。 这次进秘境她主要是苦读讲经堂的课里提到的书,去书楼复制书的时候又把那里的师兄镇住了,还委婉地劝她,——这些书拿出去卖都没人要的,或者大市上卖的都比你复制的便宜…… 现在前前后后齐恬也看了相当不少的书了,可越看她越觉得有太多的东西没办法写在书里,尤其太多东西“只能意会”,无法转化成语言和图像的东西在这里也没办法归拢和传递,何况这修道的过程里最重要的那一环——“悟”,更没法子光靠书了。 “看来还得行万里路啊……”齐恬暗自琢磨开了,“那要不……再去千量野看看?” 她还在惦记那处能出金闪电的地方,尤其她现在觉得这地方的“境”挺神奇的,这可不是她来处的各样仿古风情街,这是实实在在的“另一个世界”。还有,那会走的境,是不是同自己薅过草药的“山谷”有些相像?自己的金瓜子就是那地方得的,通过这些境,是不是能找到金瓜子的真实身份? 毕竟如今她许多行动都被两粒瓜子给绑架了,她得弄清楚它们的来历和用场才好。她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这些会跑的境,没准就是一个线索。 说走就走! 贴上匿踪符,直接就奔千量野去了。这时候她有点了解到枭松的心情,叶鸢符虽灵巧,可比不得坐在云舟上那样逍遥稳妥,看来什么时候自己也得来条“私家船”才好。 心到神知,忽然大市的令牌传了消息过来,却是通知月余之后的丹师会的。这次的丹师会看着挺盛大,定的地点是玉墟山下的一处大殿,那地方之前天圣门招新的时候用过,能同时容纳上万人。而且聚会的时间也长达三天,里头还有什么拍卖之类的安排。 “看来妖兽潮是真的要来了……”瞧这一个个积极的! 兴奋和恐惧都是大商机,妖兽潮多厉害,俩都包了。 齐恬开始琢磨:“我的私家船是不是有希望了?” 她的暗财虽多,奈何能上明面的大笔钱财却基本上没有,尤其九鼎门转头就知道她是从炼岛上出来的,她就更不敢随便以“从前得的”为借口胡乱花用了。毕竟那炼岛一看就是承天门的地盘,真要打听,自己的事情可没什么能藏的。 若是能在丹师会上找到什么像样的商机,那就可以做光明正大的暴发户了,多好! 心里一路琢磨着,就到了千量野了,她也不知道别的所在,就还依着之前那几处境门的路线,绕着慢慢飞起来。一边沉心好好体会周围的灵能变化,一边不时看一眼识海里瓜子们的动静。 ——哼,这时候又不嫌弃它们瞎指挥了? 155.浑水摸境 转了两处, 她就发现如今在这里逛的人还真不少。 有一队七八个人, 都是散修, 齐恬路过的时候正在为是去是留争执。 其中一个就道:“还是走吧,这千量野不就是个夭迢境么?这虽是头一个会开的无人境, 后面还好多呢,干嘛在这一处死磕。瞧瞧现在,一级的毛崽子都快被搜刮净了, 我看再下去他们就该搂土了, 我们白待着干嘛?!” 而那几个不想走的,自然就是为了这里据说已经出现过几回的“先开境”,“要是能找到入口,先人一步进了夭迢境, 那是多大的好处?!” 最终有理想的和有追求的分道扬镳了。 齐恬也开始反省自己,这一趟会不会跑得太想当然了?果然,转过了两圈, 并没有见两颗瓜子有什么动静。 “白跑一趟?……”这回更惨了,妖兽净光,连个路费都捞不回来! “那边,真的, 就是那边,听说就是在那边开过一个秘境, 有人看见那人进去的!” “你就别听人瞎说了, 那地方能有什么东西啊, 就一个土坑!你还秘境呢, 没看都让人轰成啥样儿了,见到一根灵草了么?!” “你爱信不信,真的,我没骗你!” …… 齐恬鬼鬼祟祟绕圈的时候,又听到这么一段对话。 她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地真往那俩人说的地方凑过去,看了那泥堆边的浅坑,齐恬莫名觉得有点眼熟。怎么跟之前那个甬道变的石坑那么像呢?除了材质不一样…… 她在那里仔细体会了半天,真的没什么异样的灵能波动,“来晚了……” 叹一声,刚想四周围再找找,忽然两艘不大的云舟出现在了头顶。 “我天!”这俩想必之前也是隐身来的,这会儿不知道要干嘛,就撤了掩饰,“要不要这么突然!”齐恬真被吓了一大跳,幸好这玩意儿不用降落,要不然她可就隐着形让船给压扁了。 两艘船上的人衣饰都挺平常,看不出哪门哪派,但是那一道道往外扩散的光晕,看着倒是同之前的天圣门如出一辙。 也听不见人家说话,想必都是神识在交流,齐恬正琢磨要不要跟着他们蹭蹭线索,忽然见上头一道金光,紧接着一声巨响,之前那掩着个浅坑的土堆就直接被轰成了平地,土质还十分细腻。 “算了,我还是不跟着你们了。”齐恬当机立断。 之后转了几处,发现零散的人越来越少,装备精良的云舟却越来越多,看多了,齐恬也认出来这些一个个撕了标签的小团伙,正是那几家豪门大派的子弟。 “承天门和九鼎门的交易走漏风声了?这是来找他们生开出的的秘境的吧?” 想想那个能产生金闪电的地方,齐恬都觉得有点流口水。 她现在想了个无赖的法子,把那几个入境口连线围起来的地方当成纸张,把自己能感知到灵能波动的范围当成笔,现在她就要用这支笔,把那张纸,反复涂黑! “有缘就会相见……” 这脸皮厚的,这是有缘么?这是赖上了啊! 皇天不负厚脸皮,涂第三遍的时候,还真让她感觉到了一处异常的波动,跟之前那处的感觉十分相似。只是这地方既没有土堆也没有岩石,只稀稀落落生着几棵半枯的树。 “这怎么开境门?”齐恬纳闷了。 等她往边上凑的时候,识海里两粒瓜子的反应让她相信自己找对地方了。 她也没有郎义几个的阵盘工具,就算有她也不会用,只好还照着之前的样子,先多贴上几张隐匿符,再一动心念,靠着金瓜子,就又进了一处境域。 这会儿没什么甬道了,进来就是那么一个一抹黑的地方,神识一扫,还是金晃晃的一片。只是这回那银瓜子倒不动手了,齐恬还特地灵气裹几团金光给它看,它好像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似的,齐恬便自作主张往气海的宝珠里收了几坨。也没敢多拿,这小祖宗不动手了,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再转过几次漩涡,就到了一处白茫茫的地方。虽是白茫茫的,齐恬莫名觉得这里就是之前她来过的地方。先探看一下周围,见果然没什么人,才定深在闪电境里,开始引灵。 小闪电渐渐变成了金色,齐恬又过了一次瘾。 她本来以为这一次的金色闪电会比上回的少一点,毕竟这中间可没隔多久,但是奇怪的是感觉似乎同上回的差不多,并没有少。 恋恋不舍地正要离开,那一直装死的银瓜子忽然动弹了,往一个方向使劲比划着。齐恬便摸过去看,却是一个小小的匣子。 “这什么东西?”齐恬纳闷,神识扫去,看不透。 那银瓜子在那里一个劲儿扭,齐恬看出来了,“你想要这个啊?” 那它也不会点头也不会说话,不是白问么! “能拿么……别闹出什么事儿来……” 那银瓜子却是不依不饶的,齐恬只要试探着用神灵法去探看一下,哪知道神灵法刚摸上那匣子,“噌”一下,那东西就被收进了宝珠里。 “你急什么!我还没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呢!”齐恬在那里白起急。 之后那银瓜子就安静了,齐恬又依着金瓜子的指示,穿过了两道漩涡,就到了一处小境内,同之前郎义几个所见的地方相类,只是这地方没那么些大树,照样是遍地的灵植灵药。 齐恬现在知道这恐怕都是一锤子的买卖,所以能薅的尽量都薅走了,剩下那些她实在不好意思动手的才不得不作罢。 靠着这个“黑心”法,她之后又找到了一处这样的地方。这回可真是那俩瓜子的功劳了,她本都已经路过了,却被“指点”了回去。齐恬只好在那附近徘徊了一阵子,就那么一会儿,忽然一股灵能波动就无中生有似的慢慢荡了开来。 照样施为,还进了那白茫茫的地方,又吃了一波金色小闪电,就是不见少,可见这东西不是靠时间累积出来的。只是这回没再见什么匣子盒儿的,齐恬也松了口气。 等她出来了,在心里把这几处秘境的地方一标出来,又出奇怪的事儿了。 这几个点的分布怎么看上去莫名合着符阵的七星九曜之变……不过好像更深一点,莫非是三化?那个太难了,她还不能领会。不过这不妨碍她用低一级的法子推演。 半信半疑的推算了一番,最后标定了两处地点,这是按着两个不同的走向定出来的下一处该出现波动的地方。可这两处都不在她之前的“涂黑”范围内。 这可有点闹心了,到底是接着涂黑好呢,还是去那两个地方看看好? 眼前的好处太大,她有点拿不定主意了,犹犹豫豫地又涂了两遍黑,没见什么动静,便索性往自己推算的地方去了。居然真的在其中一处感觉到了灵能的波动! 只是这回她不敢马上上去,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有三五只云舟正聚在那个附近。 “糟糕,难道被他们抢先了一步?!”齐恬十分心焦起来。 自从得了上回的全数肥豆芽,她就落了个贪心的强迫症,——碰到这样的东西,总想一把都搂尽了才好。之前就有西空的事儿,别又让这几拨给捅漏一处,那她就“亏”大发了。 那肥豆芽不知道是不是有副作用,看这都贪心成啥样儿了! 神识不敢乱探,她才七级,一扫过去人家八级九级的就觉察到了,便索性使起了神灵法往那边摸。 发现是去了标签的九鼎门和承天门,正急着比划,也是一堆的阵盘,大概也是为了找什么东西。只是齐恬还什么都没弄明白呢,那些人就又都散了,而且都整船的匿踪潜行了。 齐恬抚抚心口,幸好自己用的法子不一样,若是用的郎义几个那样的办法,便是如今匿踪了又有何用,到时候几道阵光一出来,就露馅儿了。 再看看如今空茫茫的四野,还不知道多少匿踪潜行的云舟行人呢!齐恬忍不住抖了抖。 既然都走了,她就不客气了。 先小心翼翼地用神灵法探测了一遍那波动附近,确保没有人下了“野猪夹”,又用灵能感知一遍,这才敢挪近了,一动念,金瓜子一闪,她又进了一处。 再往里去时,她心里这个得意,接下来不用瞎撞了,该去什么地方等着,她都知道了!你说说这运气,这智慧,这知识储备,真是浪里格浪…… 这一路没有再乱动两边的金色团团,既然那俩瓜子带她来的,它们都没动弹,可能拿了也不大好,再说她拿了都不知道究竟拿了什么! 眼前最后一道漩涡,正要动念,忽然听得那头有动静。 齐恬生生止住了脚步,心砰砰一阵乱跳,老天,差点撞个满怀! “你没来过?”还是上回听到过的声音。 “我来这里干嘛!要不是你的急讯,我都不出山门,我们老祖……你想我哪里还能四处乱走去!” “啧……” “怎么了?” “我之前放这里一只遮云匣不见了。” “什么?你,你把遮云匣放这种地方干什么?!” “唉,如今这形势你还看不明白?到时候只进了境,必定是一场恶战。外头哪有三五百年的灵草,更何况上千年的。只这里头能有!到时候还不抢破头?偏偏这一处又不能进筑基以上的,他们那里多少九级八级的,我们可比不上。我这不是想替孩子们做些准备嘛!” “所以上次我才说如果能打这里先一步入境该多好!你们那里的,至少见识够了,知道什么东西是好的。我们那帮棒槌,只怕宝贝掉跟前都不知道怎么捡,只会照着图来!唉!” “等真的一开,那几处门都是几家共管的,全是多少层的法阵,谁家带了什么东西进去一目了然,那还能有多少胜算。我这不想着,这地方虽如今混沌未开,等大境一启,总是连在一处的。遮云匣又能遮蔽旁人的神识探看,只把这匣儿的见月符给几个九级的,不是等同多一队奇兵?啧,哪知道就不见了……” “会不会是他们那边发现这里了?” “那不能的,这里只这一个入口,他们要从这里过,我们怎么会不察觉。” “嗯,还是小心些的好……” 最后俩人觉得估计是这混沌地方也是游走的,那匣儿没准已经挪去境中某处了,要不然实在解释不了了。 齐恬在隔壁听着话纠结:“要是他们决定再多放几个进来,我可怎么办!” 156.连锅端 东西齐恬自然也想要的, 不过没有那么迫切, 尤其这种明知道是谁的东西, 总觉得“捡”和“偷”的界限太模糊,当然了, 这世道恐怕是不讲究这些的。 如今她心里最惦记的是那些金色的闪电,就怕这俩人往后真的隔三差五往里头扔东西,那她想要引灵就不得安生了。 ——当遮云匣是满大街都是的玩意儿吗? 等这俩人离开, 她才进了那里, 特地又多施用了几个匿踪符,胆战心惊地引了一回灵,中间还断了两回,现在她有点明白为什么一到紧要关头就需要闭关了, 这人来人往的是真不成呐。 因为已经摸到了推算的路子,之后几处都找得挺顺利,其中一处出来地方的灵植似乎被人动过, 只是没取走多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没准是跑去通知同伴,结果境域已经跑掉了?啧,真可怜。”一边薅灵草挖灵药, 一边还叹息上了。 另外几处出来的地方没见什么要紧的灵植,倒是有裸露在外的炼矿。术业有专攻, 这个齐恬还没来得及学, 只好本着宁可错杀绝不错过的原则, 把有异样的石头岩块都捡了。 想想这几处小境, 都连着那白茫茫的所在,倒像是一根藤上的几个瓜。那是不是自己曾经跌落过的小山谷,也有这么一群没被发现的兄弟呢?啧,挺可惜的。 贪心不足的家伙前后拢共洗劫了八处小秘境,只头一处是同郎义几个一块儿的,后面的几乎都独吞了。饶是如此,竟然还惦记着那虚无缥缈的前尘之境。 顺顺利利找到了第九个入口。这回更邪了,居然是在一处烂泥塘中间,刚前一个还在一处断崖的崖壁上,若不是恰好合了七星九曜之变,她又恰好懂这个,光靠之前的法子一遍遍刷是怎么也刷不到这些地方的。 按着目前的样子,若是没有算错,这第九个入口应该就是最后一个入口了。 齐恬进了里头,直奔白茫茫那地方去了。现在她感觉灵脉中灵力鼓荡,眼看着就快要破阶,说不定就缺这最后一波的金闪电。 她升七级可也没多久,这转一圈秘境就升了八级了,真是好大一个便宜。 几乎压不住心里的兴奋,连连穿过漩涡就进了混沌境,定了定心,就在最靠近出口漩涡的位置直接坐下引灵。想着万一真的有人进来,自己也能来得及避走。 金色小闪电如约而至,齐恬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了一口气,——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就此一举升上八级?…… 有道是好事多磨,也可能是心想事成。她打进了这里开始引灵,心里就有些担心那俩老怪别半中间跑出来捣乱。结果老天满足她了,正引着灵,忽然感觉一阵灵能异动,——真来人了! 她之前还没在这中间“见”过人,这会儿知道有人进来,也不敢用神识,只好强自镇定着,一边用灵能感觉对方的动向,一边想着万一不行就立马出去。 没过多会儿,又来了一人。不知道是在外头憋得太厉害了,还是这里不方便用神识,俩人直接就说起话来。 “师尊,这是什么地方?”这声儿齐恬之前还没听见过。 “这是夭迢境内的一处所在。”这声儿齐恬听着耳熟。 “夭迢境?!师尊,先开境……竟是真的?我们真的能先进去?!”孩子都激动了。 “并不能,你也看见了,这地方混沌一片,神识灵力都受制严重,能往哪里去?!不过可以先把一部分修资放在这里,到时候你们进了境,就多了一份助力。” “何必如此?到时候咱们直接从这里进,还不是想拿什么拿什么!” “想得倒容易!你当这地方是哪家的山门,一直敞开着的?按着摩宇盘的推算,这地方过不得半个月就会关闭了,再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让你过来,一来是让你涨涨见识,二来也是让你认认东西……” 正说着话,忽然有一阵灵力波动,得,又来一个。 “梅师兄!你,你怎么还带旁人进来此地?这,这这这,这可坏规矩啊!”九鼎门的这位有些急眼了。 “哎,哎,途师兄,真是……唉!这是我那不肖的徒儿,能耐不济,脑子也不灵光,我这不是……” “唉呀!你是护徒儿了,不知道惹的祸患!你把天圣门的人给引过来了!” “他们?不能啊,我这一路乘的风剑,他们什么能耐能跟上我?!”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在人就在我们的阵外,十几二十条云舟一字摆开,眼看来者不善。” “这,嗐!也不管他们是怎么来的了,这地方可不能让给了他们!” “愚弟正是此意,走走走,我们出去同他们理论一番。” “那什么……途师兄你先走,我还得打外头绕一圈过来才像话。” “对头,对头,那我就先去了,还请师兄务必快来。” …… 一通忙忙叨叨的,几人便又都一块儿出去了。 这里齐恬估摸着金色闪电的数量,引灵应该已经过半了。赶紧把金色闪电都吸走,自己也不想在这是非之地久留。就这一惊一乍你来我往的形势,真在这里突破了她还怕走火入魔呢! 却是想得简单。 没过多会儿,齐恬忽然觉得四周都开始微微震颤起来,好像自己被连锅端到了一台正在甩干的洗衣机上。 “娘咧,还有完没完,这么一会儿都安生不来吗?!”齐恬真是气苦。 她不知道外头的情形。 天圣门十几艘云舟都结了阵,无数的彩色灵光笼罩住了中间一块区域,不断地有灵光向上升至半空,或直接潜入地下。来回来去,好似用光在深翻这里的泥土空气。 九鼎门的修士见操阵的都是一些七级八级的修士,便拿起长辈的派头,先一道法诀挡下了一波攻势,之后现身高声问道:“哪家小辈在此无理?” 云舟上的各样法阵为之一停,一个九级修士越众而出,恭敬行礼道:“天圣门圣传宗弟子见过前辈。” 九鼎门的途修士一听是天圣的亲传子弟,面色稍好了几分,只心里的焦急却加了几分,“原来是天圣门的各位,不知何故在我九鼎门法阵前作如此阵势?” 天圣门的弟子也是一愣,忙道:“晚辈等奉本门门主之令来此找寻门中失物,并不知此处有贵派法阵,多有冒犯,还请前辈海涵。” 途修士点点头道:“不知者不怪,既说开了便好。本门尊长正在此间闭关,还请各位速速离去,莫要惊扰。” 九鼎门的那位弟子深施一礼,但对于离去之事却有些不置可否。 途修士略待片刻,见对方停舟不动,心中不悦,正要开口再问时候,忽听得半空里一声笑:“途师兄别来无恙。” 转眼便见跟前多了一人,一身玄色法袍,隐隐金光游走,正是天圣门圣传宗的宗主秣鉞。可惜齐恬这会儿见不到人,要不然说不定就看呆了去,连引灵都给忘了。 途修士也对着施了一礼,皮笑肉不笑道:“宗主来得好快。” 秣鉞笑得十分亲切:“却也赶不上师兄您呐!” 到了这份上,途芥已知不可善了,便直接道:“以宗主之能,想必已经看清了敝派在此设的法阵,若还要一味强攻,可就有些不知其意了。” 秣鉞叹一声道:“明人跟前不说暗话,如今多少人都在千量野搜寻,我们自然也难以免俗。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这里也开始兴先到先得这一套了?” 途芥一听这是撕破脸要明抢了,心中大怒,一边庆幸方才已经给门里发了讯息,一边道:“倒无所谓先到不先到,只是向来无主境转作有主的,难道不是如此施为?又何曾见着哪处已经归主的秘境,又有旁人再伸手的?……” 他还要滔滔不绝理论下去,忽见跟前秣鉞展颜一笑,扶额道:“看来师兄是在忙先开境的事情?” 途芥一噎,冷哼了一声,甩袖不语。这不是废话么,不过这话又怎么好明着认呢?! 秣鉞笑道:“岔了,岔了!一场误会!” 途芥不解,秣鉞又道:“不瞒师兄,我们是在找一件之前叫那贼盗给偷走了的要紧物件。好容易摸着线索寻到了此处,同什么夭迢境之类的全无关系,恐怕是凑巧了,都归到这一处来了,也是这里的气运厉害!” 天圣门是什么地方,在那样的地方能进第一宗圣传宗的又是什么人?能在这圣传宗里脱颖而出,得了亲传,又能接任宗主之位的,又得是什么人? 所以秣鉞这话,途芥都最多只敢信三分,他不欲再与他掰扯这些,直接问道:“那依宗主所言,如何行来才算恰当?” 秣鉞笑道:“如何恰当,那自然是各忙各的了!师兄只管接着找你的先开境,我们寻我们自己的东西,各不相干,师兄意下如何?” 途芥一声冷笑:“你们方才百阵连环,休说一处境域了,就算一处小界,只怕都能给轰毁了。宗主此话,仿若戏言。” 秣鉞听了脸上笑得更欢了:“这个师兄就多虑了,方才是小子们动手,能耐就那样,可不就只能这么着了!这回小弟自己来,那不就快了么。” 说着话手一扬,一根蟠龙杖就抛了出去,只见它在半空里略一定身,忽然以龙头为顶,整根杖子化成无数道软丝散了开去,慢慢旋转,倒似一把失了柄的伞。 那龙头伞转过一圈,渐渐一阵极明净的金光从中泻下,被笼罩其间的草木砂石忽然都震颤起来。 途芥尚未开口,秣鉞便先笑道:“如何?师兄请看,这法子应该不会伤到什么法阵境域的东西了吧?我只把我们的失物找着便走,绝不多拿一根草丝儿,师兄尽管放心!” 途芥不理他,直接扔出去了一只乌黑闪紫光的小鼎,却是从斜旁护着自家的几处法阵。 他们在外头闹着,里头的齐恬却吃足了苦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被扰了,以至于破阶时候生了心魔,按着她所计算早该引完的小闪电,如今不仅没完,还越发密集,越挤越多还开始扭秧歌似的扭起来了。 齐恬觉得不对,可是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般,就是想要撤出闪电境都不能了。 而且也不知道这白茫茫地方同外面是什么干系,如今似乎满地上都生着她的神经,外头人说的话、法阵的攻击、法宝的攻击、云舟运行的声音,甚至土里草丛中的虫儿叫兽儿走的声音,都不知道沿着什么东西直往她心里灌。 那声音不像是通过耳朵的,倒像是通过周身上下的毛孔一个劲儿往她心神里钻,吵得她头痛欲裂,心烦欲狂,恨不得把整个世界撕个粉碎才罢。 觉察到自己的焦躁,齐恬用仅剩的一点心力,努力把自己想成了一间空屋子,那些什么噪音什么吵闹,都如穿屋而过的风,来自来,去自去,不迎不送,不留不沾,只让它们吵,让它们吵去。 就在她心念一空的时候,一大团她之前在过路上捡过的金色云朵样的东西忽然出现在她意识里。它不在齐恬的眼前,也不在神识能探查到的地方,不知道它究竟在哪儿,但是齐恬能感觉到它。 就在它出现的一刹那,齐恬识海里两粒瓜子都兴奋起来,再之后齐恬便觉得脑袋一沉,身子一轻,再睁眼时,人却在最开始和郎义几人发现的那处入口旁边了。 齐恬很想晕过去,但是她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157.大圆满 齐恬现在觉得自己浑身都快散了, 似乎一举手一投足都要集中精神, 要不然就会有哪一部分不能跟随, 会被落下似的。 她艰难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又挪过手来细瞧了瞧, 不错,脑袋还是那颗脑袋,虽然自己感觉起码肿了五倍以上, 连转个头都觉得脖子不堪重负得直晃荡。 取出叶鸢符来,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施了诀,然后就用游丝似的一线神识吊着它往天地门飞去。 ——不能露出任何异样来! 就像一个喝多了之后死抓着残存那一丝理智的老酒鬼,尽全力想表现得正常。 可是她连过山门的时候都忘了停下来…… 一路就飞到了自家门派的秘境处,下来冲着看境的弟子扔下一句:“我要闭关, 不要吵我。”便浮着脚步直奔里头去了。 等一步跨过秘境,齐恬整个人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她这个时候心里充满了对祖师爷们的感激,——幸好有这样一个地方, 让她能安稳地度过这一劫。 这一晕也不知道晕了多久,醒过来时,她觉得整个人都好像肿了起来,似乎有一股气已经冲出了肉身的包围, 连自己的内外都分不太清了。 她也没有别的办法,看过那么多书, 这会儿照样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唯一擅长和做熟的就是制心如一。前所未有地费力地启动了心诀, 一遍遍从丹诀的四象八变到符阵的七星九曜, 不管身上和心神如何混沌苦痛, 只这一念明晰。 渐渐的这些心诀好似也都有了实质一般,她那些已经逸出身外的不明之气,好像被心诀感染指引,在她的意识里随之翻出各样变幻来,其中的奥妙难言,远超她之前制符炼丹时达到过的水准。 齐恬沉浸其中,连自己的生死苦痛都抛远了。 随着她的沉溺,她的气息生机却渐渐乱了起来,随风起浪,渐至疯狂。 她觉得之前自己误捡了的金色光团,似乎也被什么东西引动了,自发地从腹中的宝珠里窜了出来,它也不是灵力也不是生机,不知道算个什么,只忽然在自己身里散开融化了一般,好似把自己整个人由内到外都染了个透。齐恬这会儿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小金人了。 再之后,不知道从哪里又汇入了更多的金色光晕,那些光晕太过浓烈,不断渗入她的身体,导致她已经不是她的身体的主角了,曾经的那个“她”在如今的这个“她”里头,占比越来越少。 齐恬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没了”,或者是被彻底“稀释了”。 她明知道这些,可心里升不起丁点的恐惧和哀伤,她还在四象八变七星九曜的变幻里流转。 忽然,就在那些金色越来越浓郁,带着整个的“齐恬”越散越开的时候,一些细小的绿色裂痕从整片的金色云雾间生长出来,渐渐越来越明显,那些亮绿色的细痕彼此相连,越来越清晰,最后变得像一张绿色的网,把那团金色的云雾锁在了中间。 齐恬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她也说不清是从什么地方使了一下劲儿,猛地,就那么一下,“呼”地一声,那团云雾就似乎被什么东西猛抽了回去。 齐恬整个人一激灵,那感觉就像一个四百斤的胖丫一个呼吸忽然瘦成了八十六斤。 她瞬间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可她明明还沉静在心诀的变幻里,这两样似是而非的感觉同时进行着,让她觉得很新奇。 一边心诀运转不停,一边开始细看自己的情况。 在一眼看到自己气海里忽然多了一颗珠子的时候,齐恬的心诀停了,吓停了。 然后她哆嗦着扫向了识海,现在里头一共浮着三粒瓜子儿,金者一,银者一,花里胡哨者一…… 而且那银色的小可怜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复原了,不是从前旧塌塌脏兮兮的残缺样儿了,“你什么时候整的容……” 齐恬忽然想起第一次进小秘境时它捡的金色光团,再想想自己方才的一番经历,她已经没什么力气生气了。 再有,那什么,小花儿,你,你打哪儿来的?你…… 她就想到了自己打最后那秘境里出来的时候,意识里看到的一大团金光。再看看肚里多出来的那一粒珠子,再想想自己当日捡的那粒宝珠,当时也是围着七彩的云气的。 齐恬深吸了一口气,——你们等等,我自己捋一捋先。 也就是说,最后的那团金光,就是这粒多出来的宝珠,然后,你们宝珠都是带着一圈光的,是吧?然后,你们这些瓜子呢,就是住在这宝珠里头的,是不是?或者是它生的?或者是它变出来的?反正你们就是一套的!对不对? 所以那个白茫茫的地方……是这颗珠子里头?! 等等,等一下,我得再缓缓! 齐恬好容易才稳定了心情,她现在相信,这些珠子和瓜子合在一处,就是她经历的离乱境和千量野那些小境的原因,一粒瓜子估摸着都是配一颗珠子的,当日自己破了离乱阵得了那粒瓜子,没经验,估计是把它的壳儿给落下了。——等下回有机会再去找找看。 这么一来,等于说九鼎门自以为开的夭迢境的开口,其实通的是这珠子,这也罢了;那天圣门口口声声说要找的“门内失物”,恐怕指的就是这粒珠子,至于托言“失物”,想必是说之前在贼盗船里头弄丢了的那一粒。 再联系这回天圣门派出的人手,和上回追踪贼盗失物时候的阵容,可见天圣门是在追踪搜罗这些诡异的瓜子包包珠。而承天门和九鼎门的人,对此倒似乎所知甚少。那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场?为什么天圣门这么迫切想要得到它们? 好吧,这个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天圣他老人家很想要的东西,现在自己身上藏了两对儿半,嗯……也不知道这样的东西多不多的,若是有个万儿八千的,少个一个俩的估计他老人家也不会太在意。要是按着七星九曜来定的,真的只有七个或者九个,那自己可就…… 齐恬深深打了个哆嗦。 然后她做了一件很有勇气的事情,——她尝试着把识海里的瓜子拿出来。 试了几回,自然都不成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那几粒瓜子儿好像还在抱团鄙视她。 “这是我的地盘!我还不能做主了?!”色厉内荏的叫嚣更显得她无能。 动不了你们,我还动不了你们的壳子么?!忽然,她觉得这壳子没准就跟田螺姑娘的螺壳一样的,是不是自己把这东西还给它们,它们就能安生该上哪儿上哪儿了呢? 之前那一粒里头装了东西的她没敢随便动,就先拿新来的那一个开刀。 然后,就在她拿出宝珠的一刹那,她就被秘境甩了出去。 齐恬心里一惊,想想之前天圣门在浮堡上像篦子篦头似的找那珠子,用的法宝没有一百样也有八十样,自己这里要是露了行踪,是怕死得不够快么?! 赶紧一动念就给收了回去,心砰砰跳得衣服都要弹起来了。 “齐师弟……你,你又破阶了?”看境弟子的声音。 “啊?”齐恬还傻着,试着往自己豪宅那边探了一下神识,乖乖隆地咚!自己这神识是被那位过路的神仙开了光了?!这得涨了多少倍! “看来咱们这秘境还真的是一处修炼的圣地啊!……”这位立马决定要找事务那边推了眼前这活儿,赶紧也进里头修行去。反正进了那里头就是引灵,也不消什么丹丸法器的,这份钱挣不挣两可! 齐恬刚光顾着看自己气海识海里头的东西了,这会儿再一顾自身,发现灵力强了许多,尤其周身灵气都闪着金光,看着简直比天圣门圣传宗的更像天圣的嫡系。 这修界用神识传话,速度快啊,没多会儿,一个重磅消息把刚刚因为西空升了九级而心中略感郁闷的克韦砸了个晕头转向,——新入门尚未归宗的弟子里出了个九级大圆满! 连最近显少露面的全东师叔都惊动了,据说赏了那位新晋弟子许多古书炼料,虽不值什么,可这面子大啊,谁不知道全东师叔常日里代表着门主的意思?! 齐齐升了一级先后出境的郎义令雨几个见了齐恬也都吓了一跳,枭松苦笑道:“小师弟你要不要这样子?你说我们师兄几个容易么!为了能争口气,我真是引灵引得都快在里头生根发芽了!结果,你,连、升、两、级!你要不要这么狠啊?!得,往后还得受师弟照顾,我这师兄当的!哎哟……下回恐怕我真得在里头结了果子才成了……” 令雨笑道:“师弟你这回失策了,你要赶在快升级时候赶紧回自己屋才好,现在都知道秘境里出来一个大圆满,往后恐怕要想进去真得排队轮流了。” 枭松道:“是啊,那帮黑心的,到时候他们自己用不来,肯定也不能让我们敞开了用了。你瞧好吧,龌龊手段少不了!” 大萌没有多的话,看着齐恬很是高兴,“师弟你真是厉害!等你筑基了之后再给我制几张辟邪灵符可好?我这回拿了你给我的灵符入境,就待到升了级才出来的,真管用!” 枭松乐得牙差点喷出来。 郎义则又是欣慰又是激动还略带伤感地拍了拍齐恬的肩,齐恬仰脸冲他龇牙乐,乐得郎义也忍不住笑起来。 如今门主重伤跌落了境界,自家师尊和全东师叔都有二力之患在身,只剩下他们这几只小虾米撑门面,郎义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忧急。尤其这事儿他还不能叫人知道,只好藏在心里,一边自己奋发,一边想进办法拉更多的人走上引灵修行的正道。 他想着齐恬一定也是同自己一般心思,所以才会如此发愤,又能确有成果,真是老天保佑。 他哪里能想得到齐恬这邪门的升级法呢! 齐恬现在有点后悔了,如果她在里头就确知自己已经升到了九级的话,她就会在里头多待上一阵子了,或者就索性待它个五六十天,再出来也有句话说。 如今打进去到出来还没满十日,岂不惹人猜疑?她身上那么些事儿,可惹不起瞩目啊! 心里发愁的当儿,老天出手了。 转日,承天门传来消息,承天门大长老顺利结婴,承天门多了一位元婴修士!天下哗然。 又过一日,天地门六宗宗主出关,已然是一位金丹真人了!内外震动,暗流潮涌。 她齐恬,连升两级不过是从练气七级升到了练气九级,算个屁…… 158.青蓝紫橙 天下新出了一位元婴修士!虽然跟为数最多的练气级修士们其实没多大关系, 但不知道怎么的就好像都受了鼓舞似的, 猎妖嗑药得越发疯狂起来。短短数日, 大市里的各样丹丸和灵植灵药的价钱就翻了几番。 “可亏死我了,早知道那些灵药我就不卖了!”枭松哭丧着脸为当日出手的几样灵植不值。 “千金难买早知道, 这事儿谁能说得准啊,再说你不是还留了好多么?当日你卖那几样不过为了换个好点儿的袋子,后来……后来的那些, 都没动过吧?”令雨对他的动向门儿清。 “现在有我也不卖了, 谁知道往后又什么价儿?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妖兽潮要来,东西只有越来越贵的。何况咱们那……是吧,可不是寻常就能有的, 往后肯定更贵!我不卖了,我都收着,哼!”枭松忽然生出了一颗囤积居奇的奸商心。 “得, 你都留着吧。到时候等进了秘境,要灵符没灵符,要法器没法器,让人三两下打残了, 刚好收了你的储物袋发财去,那人可得谢谢你。”令雨淡淡道。 枭松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 又问齐恬:“小师弟, 你说我到底要不要把东西一直留着?” 齐恬正走神呢, 大师会已经开了, 不过她有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 要知道多半年前大家相见时她还是一名练气六级的丹师,这转眼就练气大圆满了……说不过去啊! 听枭松问她话,才回过神来道:“不管是卖了还是留着,你自己别后悔就成。” 枭松一拍腿,“你这不是白说么!我就是怕自己后悔啊!” 令雨问齐恬:“师弟,现在山下的大师会可热闹得很,你不是高级丹师么,不去逛逛?听说如今都疯了,许多从前没见过的丹方都有人在那里换东西,丹药的价格暴涨,正是你们这些丹师发财的时候。” 齐恬点点头,问他们:“你们要不要去?” 枭松赶紧摆手:“不去不去,再说咱们没那身份,也去不成。” 齐恬拿出令牌:“这回说可以带人进去的,只是拍卖环节有点限制。” 枭松更纠结了,令雨就在边上看着他。 “那走吧,长长见识也好。毕竟到时候进了秘境可不定遇上什么对手,是吧?知彼知己,才是良策,是不是?……” 令雨弯弯嘴角,没乐出声来,算给他面子。 郎义又被全东师叔叫走了,大萌埋首讲经堂,正准备再多带些书进去一边苦修一边苦读。 于是就齐恬、令雨和枭松三个坐了叶鸢符往玉墟山下的大殿群里去。 路上齐恬对他们道:“上回千量野得的东西,太稀罕的现在不适宜出手。” 枭松高兴了:“哎,有你给拿主意就成。” 令雨想得多:“可是有什么不妥?”毕竟后来那么多门派在那里转悠,要说没什么事儿在里头也不可能。 齐恬点点头道:“我后来又去了一趟,那几头斗得挺厉害,咱们别冒头,省得分了人家的火力怒气。” 枭松大笑起来:“小师弟,你还挺贼!这一手玩得漂亮!” 令雨问:“他们找到了几处?我们那里……”我们那里若是也被他们找到了,那他们就会知道有人已经得了东西了。如今这阵势,说怀璧其罪也不为过。 齐恬道:“所以咱们不能露头,谁拿的可不知道。” 令雨领会了,笑道:“还是你脑子快。” 齐恬心说我可不快,我想好些日子了这事儿。 如今她能肯定的是关于“先开境”的传说,最多只能摸到他们到过的那些小境上,听之前天圣门和承天门的两个筑基修士的对话,天圣门对于瓜子和境域的关系似乎并不了解。如今那瓜子包包珠自己整个都给收来了,那些小境应该还留在了千量野,这一条线没有疏漏,挺圆满。 不过小境还有另外的人进去过,他虽然没来得及拿走什么东西,但是里头有些什么恐怕已经看得明白。这时候他们几个若是出手一部分小境里所得的东西,容易引起注意,到时候都是麻烦。 至于承天门如何看待自己那忽然消失了的“先开境”,天圣门如何消化又失一粒宝珠的事实,她可管不上了,她能做的就是守口如瓶,守囊如瓶,让人不管顺着哪条藤都不会摸到自己身上,已是上上签。 都是亲近人,在路上倒比在门里更得说话。 枭松叹一声:“出来走走也好,现在门里待着真是气闷,从前大歇里也还好,如今只剩秘境算个清净地方了。不过刚升了金丹,怎么那阵势就跟立时成了门主一样了?我真是想不明白,这都哪儿来的想头。这金丹初离金丹中起码隔了三二百年,一个不好没准还隔了一辈子呢!门主这回闭关,出来没准就直接大圆满冲击元婴了,他们算个什么……” 齐恬听着,偷偷瞧了他一眼,心里一叹。 令雨则道:“他们乐他们的,你气什么。旁人金丹也好,元婴也罢,你要想不受欺负,最好还是自己厉害点。” 枭松哼一声:“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样儿!什么都敢惦记!” 知道令雨嘴里掏不出支持来,便问齐恬:“小师弟,你说呢?” 齐恬便叹了一声:“看不看得惯也不碍着人家敢不敢想。” 枭松一噎,咂咂嘴,横那俩人一眼:“真没意思!” 齐恬看看如今枭松的样子,再想一想门主的情形,心里叹息。果然世事总是能指着自己的才稳妥,余下的不管想靠着谁,总多风险。枭松如今看不惯六宗主急着要夺权争位的意图,却不知门主已经跌落了境界,这门主之位是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便又加了一句:“门主说过,所谓门派,根在传承,而不在门主宗主的名头。咱们如今多一份能耐,这传承就强了一分,至于旁人顶什么名头做什么事儿,都是人家自己的修路。说白了,寿元有限,别人喜欢用自己的命去信什么做什么,只要不惹到咱们,咱们管它做甚?!” 一句话说得枭松令雨都沉思起来。 一路无话就到了山下大殿,只那空场上就已经热闹得不像话了。不止地上起了许多帐篷小店,连半空里,都浮着许多大大小小的云舟浮岛,上头也是各样的买卖。 枭松瞠目结舌:“大市淤出来了?” “红蛇藤!”令雨也吃了一惊,这样的东西寻常在大市上求购都得偷偷的,如今都这么光明正大挂售了? “怎么了?”齐恬不是太懂行。 “这东西得拿二三级的火蛇饲养吸血藤,等藤身整身赤红了才可入药。因这东西有点邪门,所以寻常市场上不多见。”令雨解释给齐恬听。 令雨过那个摊子时略停了一会儿,回来摇着头道;“说是一个破阶丹的古秘方里需要用这个,那古秘方是从承天门里传出来的,所以这东西一下子也上得台面了。” 枭松皱了眉:“古秘方?那得多少钱?” 令雨看看他:“同你有什么干系。” 齐恬则摇摇头,一个大事出来后,什么真的假的消息必然泥沙俱下,坑蒙拐骗的也都趁机出手了,该交什么税交什么税,都是免不了的。 “我们去里头吧。”路过几处,许多邪门的东西,枭松不想看了。 齐恬点点头,三人便用齐恬的令牌进了大师会的殿区。 到了里面,一下子清净了许多,三个人都默默松了口气。 一个大市的侍者迎上来道:“是齐丹师到了……”然后便是一愣,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盘子,又看了看齐恬,才笑道:“恭喜您破阶升级!里面请,里面请,今日是第二场拍卖,您可以在这里选一处小间。到时候不管是想要拍下什么,还是想出手什么,都可在小间里进行,且不管您是得了还是出了什么,都不会传出那屋去,尽管放心。” 齐恬听了觉得有趣,便依他所言用神识定了一处屋子,又随口问几句交易的事儿。 这位一边帮着办理手续,一边详细介绍了拍卖里头的各样流程规矩。引着他们往里头走的时候,另提起一事道:“这次九鼎门的丹师会给我们这里开了个口子,咱们的高阶丹师有机会得到九鼎门的内门丹师资格。不过毕竟是九鼎门,想要得到他们的蓝丹师资格,就得能拿出三种极品丹;若想要成紫丹师,就得要五种极品丹;橙丹师目前没有外门的,就不用说了;便是最低的青丹师,也得两种极品丹。 “难是真难,不过若能入了蓝丹师,就能学九鼎门的一百零八方妖料方。眼下进了妖兽潮的星年,妖气日盛,这接下来要开启的秘境,哪个里头没有万儿八千的妖兽?现在外头能得的妖料方,都是些中下品的方子,九鼎门自己饲养妖兽,所以才能积攒出了这许多妖料方,难得他们肯松这个口……” 令雨听他滔滔不绝还欲往下说,便直接打断他问道:“真是个天大的好机会!只是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取得这蓝丹师乃至紫丹师的资格呢?” 那位立马道:“您可问到点子上了!若是能直接拿出这么些极品丹的,那不用说,自去九鼎门里当场验过便能得了资格。不过话说回来,哪个天赐奇才能炼出这么些不同品种的极品丹来?所以还另有一条道儿,——若是不能的,或者不足数的,可以通过课业的考试来补足。” 之后便满口说起九鼎门各色丹师资格需要通过的考试,从丹方的改进到三精丹五精丹的成丹率,从丹道的渊源到丹道各流派的特点,从灵质和成丹的关系到灵质提升的法门……林林总总,令雨粗粗一算,光这青丹师的入门考试就有十二门之多,而且其中还许多他们闻所未闻的专业知识。 都不懂?没事!大市这回还特地推出了九鼎门各色丹师考试对应课业的书简,一些专精的课程甚至还有专门的培训,而且来授课的先生也都是九鼎门的内门丹师。 “这机会只咱们丹师会的高阶丹师才有,旁的人,想进还不成呐!”这位看着很替齐恬欣慰。 一直没开口的齐恬,这会儿问道:“那若是不去争这个资格呢?” “您这是哪儿的话!这东西只有争不上的,哪有不去争的!这有资格和没资格,差得可就远了!您想必也看到了,如今这各样药料价儿都疯涨,许多珍罕的丹方也是一方难求,这往后,只有更厉害的!那这好的灵植药料总是有数的,自然紧着那些成丹率和丹品都高的丹师们。 “如今天下丹术最强的就是九鼎门了,许多药方药料也都在他们手里,若是得不着九鼎门的丹师资格,那再怎么说厉害,也终究有限。不止如此,往后真好的药料药方,没那个资格也拿不到手。妖兽潮里头最多的是什么?妖兽啊!这没有妖料方不就等于错过了三百年一场的大机遇?但是进不了九鼎门的丹师圈,可就学不到妖料方了!您说说……” 齐恬等他说完,点点头道:“说得有理!” 那位见他能听明白话,挺高兴,送他们进了定好的屋子,临走时递给她一个玉简道:“这里头是如今各样书简和课程的详细安排,您先看看,一会儿要买什么卖什么的也好早做打算。” 齐恬又谢了他,这才去了。 这里枭松先拿了那书简过去,神识往里一探,就丢给了令雨:“好家伙,我们几个人并一块儿都不够考他一个青丹师的!” 令雨看了之后又还给了齐恬,齐恬神识一扫,发现里头的书简和课程都是以中品灵石计的,还动不动就十几块几十块,笑笑便放下了。 枭松咬牙:“我可算知道他们为什么说这五颜六色的丹师只收高阶丹师了,要换了旁人,也付不起这钱呐!” 令雨道:“师弟,你怎么想的?那青丹师十二门课,蓝丹师不过多了五门,我看还不如索性拼个高点儿的。” 齐恬摇摇头笑道:“炼丹就是炼丹罢了。九鼎门的弟子不知道学不学这些的,若是都学了,不知道他们每人又能出几种极品丹?若是不学的,那就……” 枭松和令雨也皱起了眉头,枭松道:“也是,我们那么些古丹方,也没见这么复杂的。” 齐恬笑道:“一个领域钱好赚了,内里的势力格局也基本定了,这接下来就该转头防着外头的人进来分好处了。怎么防?把墙筑高,让你花无数的精力先去学那些看上去挺有用、挺该学的东西,最后成不成却是人家说了算。你只上了这条路,就只能一直跟着他们的意思走了,因你是按着他们定的规则在玩,离那个根本的实际的东西反而远了。现在人人盯着秘境和妖兽潮,九鼎门这一招,就着这势头,还没见妖兽呢,先把盼妖兽的钱赚了,把人圈死了,把自己抬高了……多狠的人,我可不敢跟他们玩呐……” 159.糊涂锅 令雨听了齐恬的话面露沉思, 最后点头道:“你不说我还从来没往这上头想过, 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如今炼器是夺天门的天下, 灵符和法阵是天机门的厉害,丹丸就是九鼎门了, 至于承天门和天圣门,倒是几块都有涉及,尤其承天门的法阵, 市面上少有, 但是厉害处更胜天机门。” 枭松也皱起了眉头:“我之前还想找地方学一学精炼法,一直在为这事儿攒钱。因过了六级之后,生灵丹必得用精炼丹才有效果,元丹吃着不管事儿了。若是自己学不会, 单丹丸这块花费就大的吓人。幸好啊,小师弟你来了,省了我多少灵石!” 令雨也叹一声:“咱们能打这些箍儿里脱身, 靠的就是引灵这条修路。” 齐恬也点点头:“毕竟化神成仙的该是人,可不是什么丹丸法器吧。” 说着话,拍卖已经开始了。 同之前齐恬试过的“小会”相类,不过这回阵势可大多了, 之前不过跟前案上一件一件出现待拍物品,这回是直接半空里出现几排, 粗略一数大概有三四十件, 这还只是头一批。 他们跟那儿赞叹“这么些!”的时候, 几乎所有物品影像边上的数字都开始疯狂变动, 许多新上来的数字连个影儿都还没站稳就被后来更高的数字取代了。 这仨没见识的已经没空聊天了,死死盯着那些蹭蹭乱飞的光点,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到了,他们也没对其中任何一件出价,等这一轮的拍卖完结,三个人还在那里对着半空发愣。 “我天……这花钱还要抢的么?”枭松道,“我没看错吧?戟草现在什么价儿?三百灵石!上回,上回……” “七十。”令雨接了话道。 齐恬的喃喃他们听不太明白,什么“剁手”什么“秒杀”的。 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第二轮又开始了。这回的拍卖,不限于丹丸灵药,还有许多法器灵符炼矿等等,甚至还出现了云舟和极少见的傀儡。 “筑基傀儡!”枭松都快惊叫了。 神识操控,只需要练气五级以上就可以运用自如。换句话说,你如今自己刚练气六级,没关系,你可以带一个筑基的打手进秘境,还、要、怎、么、爽! “四百八十……中品灵石……”这是最后的成交价。 “嘶……”枭松倒抽一口凉气,想了想又道,“我要有钱我也愿意买,好家伙,这可是筑基等级的傀儡啊!”——不过你没钱。 令雨则对着一块赤芒晶的炼矿运气,这可太对他的灵彩儿了,随便他用什么法器,只要能加上这个再炼一回,攻击力绝对妥妥提升两到三个等级。当前价,一百二十中品灵石,嘿,连看都快不敢看了。 “通货膨胀啊……”齐恬又嘟囔了一句他们听不懂的话,“好家伙,这都得用中品灵石记数了?这世上有这许多中品灵石么?动不动都几十万灵石,疯了啊……” 一边批判着,一边没等令雨枭松两个反应过来,就伸手取了一对灵植出来,放到了边上的一个光阵里。 光阵亮起,显示出几个字来,“上品灵植,天水兰髅,两株,底价五十中品灵石。” 齐恬神识确定了,便又出来几个字,提示该拍品将于第六轮出场。 这一通骚操作把那俩都看傻了,“小师弟,你不是说……别那啥么……”你不是说别把稀罕东西拿出来卖么,结果你这一出手就是两株五万灵石的灵植是怎么个意思? 齐恬叹道:“一会儿出去难免遇着人,上回我同他们同船过来时候,不过六级,现在都九级了,总得有个九级的样儿。” 最后她这一对天水兰髅以八万两千灵石的价格成交,然后她拿这其中的四万六千灵石买了一件超拉风的法袍,——燃金焰。这袍子穿上后沿着衣襟一溜金色烈焰,看着就不好惹。她准备一会儿穿着出去,这会儿她得像个暴发户才成。 令雨忍不住笑:“师弟,这可太不像你日常的为人了。”毕竟这位师弟向来崇尚闷声大发财,能捡的坚决不抢,能不露脸的坚决不冒头,常日里恨不得匿着踪四处逛去,今儿买这么个东西,还真是难为他了。 齐恬也笑道:“这时候这样才看着正常点儿。” 一共九轮物品拍卖完毕,通知众人晚上开始第三场拍卖,之后大市又送了许多本次大师会的旁的信息,在齐恬看来无非都是些广告。 从小屋里出来,并没有见多少人,估计有许多人不欲旁人看见,都匿踪潜行了。 齐恬换上了那件法袍,配上她如今练气大圆满的层级,看上去还真有几分纨绔气势。 枭松忍不住笑:“小师弟,你干嘛穿七宗大师兄的衣裳……” 这袍子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为西空度身定做的,自家小师弟穿着实在奇怪。 正说话,迎面走来几个人,冲齐恬抱拳道:“齐仙师,好久不见,真是真人不露像啊。” 齐恬抬眼一看,正是当日在浮堡大师会上见过的黄袍修士几个,看他们如今都是一身九鼎门子弟的服饰,看来入门都挺顺利。 不过大半年功夫,当日的六级高阶丹师就成了九级大圆满了,除了说初见时是用手段掩饰了修为的,实在没有别的更合理的解释了。 齐恬一听便知其意,立时就坡下驴:“惭愧,惭愧,还请仙师勿怪。” 那几个笑道:“怪你什么,当日白饶了你那么多声‘前辈’,我们想起来正该汗颜才对!” 齐恬也不管说话的是语含讥讽还是真的玩笑,只管笑而不语。 闲话几句,便都说到了如今丹师们个个逃不过的“九鼎丹师”认证上。 “如今都不知道算怎么回事儿了。不是本门的丹师也能来认证我们内门的资格,若通过了,便能学对应等级的丹方,也不知道门派怎么想的,这也太大方了些!” 另一个道:“我们在里头日日要做多少活儿,每一季还要上交一定数量的丹丸,那些外门人给门派做什么了?不过就上了几堂零碎的课,学几部不通的书,就来……” 边上一个急急拉了这说话的一把,冲齐恬笑道:“他就是爱发牢骚,仙师不要放在心上。” 齐恬笑道:“我也是刚知道有这样的安排,不过那些课和书都挺贵,再说就是学了也不一定就能得中,我是算了,不痴心妄想了,就这么混着吧。”一句话把自己撇清了。 听她如此说,方才说话的那位更来劲了:“就是这话了!那丹道的奥妙是几本书就能学会的?尤其现在大市的那些所谓高阶丹师,几个是自己炼的极品丹?还不是从别人那里弄了来,假充自己的冒领一身份?!现在居然这样的人读读书考考试就能进内门了!我们还……” 边上这位又把他拦下来了:“好容易大家见一回,你老说这些做什么!”又问齐恬,“齐仙师现在在哪个门下?你之前说要找那什么……什么门,找着了么?” 齐恬笑道:“现在正是天地门的弟子。” 这位连连点头:“天地门啊,挺好,挺好。” 见边上那位又要开口,这位赶紧对齐恬道:“我们还有些杂事儿要办,您先请,我们回头得空再细聊。”说着话,匆匆一礼,拉着那位就急急走开了。 这里枭松也憋了半天了,开口笑道:“这位准是根本不知道咱们门派,要不然可说不出什么‘挺好,挺好’的话来。” 齐恬便把当日自己怎么问了一路的话说了,把枭松和令雨逗得直乐,令雨道:“我们向来没有他们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盛事,自然也没什么名声了。” 枭松怪笑一声:“你说的那是从前了,这回只怕很快就有名声了!” 三人都笑起来,又胡乱逛了一圈,发现多的是自己买不起的东西,便仍上了叶鸢符回去了。齐恬上了乘器,先把那身扎眼的衣裳换下来,只顾说笑时,却没发现不远处停着的一艘云舟上,正有人一脸惊讶地望着她…… 之后他们又拉着大萌来见了一次世面,郎义还没回来,枭松替他可惜没看上热闹。 过得两日,这边大师会余韵未尽,那边忽然传出天灵门和夺天门要来玉墟山拜访几大门派的消息。这事儿要说起来自然也是大事。 天灵门专精于养灵兽,据说他们门主的灵兽已经达到九级,相当于元婴修士的修为了。他们门中的弟子,也个个都有自己的灵兽,有的还不止一只两只,打起架来专一路的以多欺少。 夺天门就不用说了,炼器第一门。如今九鼎门趁着妖兽潮大发横财,夺天门也不遑多让。他们还更多手段,同一样法器涨价或者还容易惹人非议,他们给改头换面一回,虽是换汤不换药,那价儿涨得可就名正言顺得多了。尤其说给加了行运石、观月珠的,你说它到底有没有效果?说不明白,可钱却不能少掏。 “不是跑这里来办炼器的培训班儿的吧!”齐恬开玩笑道。 没想到真实世界比玩笑还要玩笑,那俩门派到这里来,还真的是要铺摊子做买卖的,人家不止是要做买卖,而且还拉着天地门一块儿做买卖! 也不知道这六宗主是怎么同旁的灵山上的门派中人搭上的线,据说都是私交,两派负责本次事务的宗主都来天地门拜访了六宗主,之后便敲定了之后的合作事宜。 不仅如此,六宗的几个大弟子还得天灵门赠送了几只稀罕的灵兽,换了一批夺天门新制的法器。 跟着六宗主有肉吃!——这已经成了天地门中大多数弟子的共识了。 于是这个多少年来悄无声息的门派忽然又冒出些光彩来似的,只是不知道算是死灰复燃还是回光返照。 天圣门中,正为又追失了一粒宝云珠而气恼的几位核心高层,听说了那几个门派的动向,也不得不分出一些精神来着人查探一番。 秣鉞忽然想起来道:“说起来,就在那位六宗主结丹前两日,似有一线宝踪现于天地门域内,只是转瞬即逝,未能确定是否是宝云珠的气息。不过……这忽然就结丹了,会不会太巧了些?” 正召集了门中其他几位宗主商议进一步逼宫事宜的六宗主,对这莫名“一锅”背得浑然不觉…… 160.改天换地 六宗与七宗同门主不和, 在天地门里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碍于规矩, 从前许多事情要办时都不得不先经门主首肯, 于是许多宗主们看来大利门派的事儿却总是办不成,这么壮志难酬地过了近百年。 自从上次六宗主负气闭关, 未几,门主也跟着闭了关,七宗主便趁机主持了几件大事, 没有了门主直接出面阻挠, 余下的几个宗主又几乎都唯他马首是瞻,事情倒都推行得十分顺利。 等六宗主冲击金丹成功出关时,几宗子弟都欢呼雀跃,直道好日子就要来了。 六宗主也没有让人失望, 出关没几日,就迎来了同天机门和夺天门的合作,总算让天地门恢复了一点“上古九门”该有的气象。虽然如今许多眼见的好处都还仅限在六宗之内, 不过大家都相信,只要六宗主坐上了门主之位,那往后的好处就该雨露均沾了,岂不是人人有份?再看一眼如今六宗子弟的灵兽法器, 便盼得越发心切了。 二宗里头那几个老出入秘境的,就成了这一股主流风潮中的异类。 郎义被全东师叔叫去, 一走快十天, 还没回来, 宗里就有几个子弟找上了令雨几个。话里话外的意思, 无非是商议往后的路该怎么走,顺便劝劝他们识点时务。 令雨还没说话,枭松那暴脾气就忍不了了:“不用废话,师尊早就说了,觉得旁的道更相合的,只管走,不必强留。少来这里假惺惺的商议这个商议那个的!” 令雨则道:“我们又没什么本事,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就是照着本宗修法老实修炼而已。师兄弟们若有高枝可攀,我们也没有二话的,反正总都出不了这个门,都还是师兄弟。” 大萌就算了,没人想跟他聊天。 怕等到六宗主真的继任门主了再去投靠面上难看,一些信奉笨鸟先飞的二宗子弟便私下联系了六宗七宗的人,悄没声息地就改了宗属了。六宗七宗里头有些弟子对此颇有微言,转头就遭到了本宗师兄们的敲打,这才不得不消停。 齐恬听到他们说的酸话,笑着对令雨几个道:“你说怎么总有这么不省心的人呢?上头的人要做什么全然不知,只顾自己乱撒气。若是果然叫他们搅和了这场事儿,倒是个大乐子了。” 令雨道:“这就看出高低来了,会这样的都不是核心人物。只因这里过去的这些人,在他们眼里是要与他们相争的,而在那些大师兄们看来,不过就是涨他们势力的工具罢了。是以一个气得要死,一个还要去训他。” 枭松道:“我们的大师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当日那么使劲儿劝人去秘境,这下可好,连人都没了。” 令雨道:“这下不是替他省事儿了么,——留下的那几个就是能教的!” 枭松听了也苦笑起来,忽然又叹道:“到底是风光可见的抓人心呐,像咱们这样的,也确实瞧着无趣。” 齐恬一笑:“你是为了有趣来的,还是修行来的?” 令雨也道:“就是这话了!” 就在二宗的人走得七零八落的时候,更好笑的事儿发生了,其他那几宗里,有见原二宗的人得了“弃暗投明”的好处,竟然也琢磨着想要脱宗另投,把自家的宗主气得要死,又不好明说。枭松听了来笑了足半日。 “可见太得人心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齐恬笑叹。 六宗主肯定不这么想,他如今正是要拢尽民心,才能在之后的宗主会上逼宫,让现门主让贤。因此只眼前这点小成绩,他心里还觉得不够踏实。 为什么炼岛都是各大门派所有,小门小户的就趁不上这个呢?齐恬现在算明白了,原来这开启仙门就非得金丹以上的修为不可,至于布置炼岛,那更多在人手和物资上。 六宗主想必早就在安排了,旁的门派开炼岛时花费最多时间的“查定凡界”,到他这里没用三天功夫就找好能引人上来的凡人界了。之后便展现神通,果真替天地门开了两处炼岛,同时派了本宗的二十几个弟子前去打理安排,等到星月对位时便能“渡凡成仙”。 不过他这“大功”比起旁家来又什么都不算了,——承天门的新晋元婴老祖一次性替承天门增加了六十座炼岛,其中每一座炼岛对应的凡界还不止一个两个。 这么些炼岛同开,光是前期的准备工作和各样物资就十分惊人,好在承天门附属的小门小派颇多,捡着不要紧的一家分管几个,留待亲自动手的倒也不算太多。 齐恬听了这些消息,心里叹息。她如今是没有什么能耐去阻止人家开什么炼岛仙门的,同时也理解了当日老门主所说的“怕惊动了那些老怪”的说法。原来这些炼岛都是金丹元婴修士所开,而且还是一门一派的重要财产,那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确实不能明着来。 再回想当日为了过仙门,凡间又是如何绞尽脑汁费尽心机,把好好的人的日子过得不人不鬼的,只为了能“成仙”。哪里知道所谓“成仙”,原是进了另一处“人圈”中,为真仙门当牛做马的呢?! 在炼岛那样一方小世界中,吃着切碎的丹丸、寿元尽在练气二级是常态、还要相互猜忌相互倾轧努力往上爬,却不知这番“上进”究竟便宜了谁?! 再到如今,看天圣门和承天门的势力之争,九鼎门和夺天门的花样收割,半死不活的天地门里都酝酿着一场权斗,同宗隔宗的子弟们又有多少私心…… 这tm就是传说中的修仙路? 齐恬抱紧了自己的《无用经》,果然在这样的世道里,敢无用才是真铁血啊。 “我现在觉得咱们的修路真的厉害了,它厉害就厉害在不用抽旁人的血来供养自己的修行,这可不容易,对不对?” 枭松听了沉默良久,才忽然笑道:“小师弟,我觉着打今天起,我再也不用羡慕旁人的什么法器法宝了。你说得对!” 令雨则道:“所以咱们才自在。” 这话却说得太满了,马上他们也没那么自在了。 就在六宗主妥备万事,准备逼宫门主时,全东师叔和木言宗主忽然回来了。 在紧接着的一次宗主会上,全东出示了一份门主的手书,宣布门主因闭关深入,无力再管顾门中事务,特卸去门主一职,令众宗主们公推新门主接任。 六宗主炼了七七四十九轮的一招铁拳,就这样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得亏他老人家涵养好,要不然就这一股反弹之力,就非得吐血不可。 宗主们推选新门主,这还用推么?除了不长眼的二宗主木言瞎了心推举了全东之外,余者都选了六宗主历烽。于是众望所归,六宗主成了天地门的新任门主,全派上下,一片欢腾。 枭松都快郁闷死了,如果这地方有酒的话,齐恬觉得他肯定能喝死过去。 “怎么会这样?门主怎么会退位了呢?难道还真的怕了他了?!” 齐恬看看郎义,郎义是跟着全东师叔他们一块儿回来的。 郎义冲齐恬轻轻摇了摇头,现在只说门主闭关要许多年月,历烽他们做事儿多少还有点顾忌。要是说出门主已经跌落了境界、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恢复的事儿,只怕…… 齐恬想了想便对枭松道:“我问你啊,你觉得门主厉害不厉害?” 枭松止住了嘟囔,看着齐恬:“你什么意思?” 齐恬道:“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是觉得门主本来就不如六宗主,那如今他让位给六宗主不是应当应分的么?若是你认为门主比六宗主厉害得多,那你不是该相信他做的决定么?” 大萌接一句:“所以师兄你到底在难过个啥?” 枭松差点没被噎住,自己坐直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便迟疑着道:“也许……也许这是门主以退为进的一招妙棋?也许……这一举别有深意?……对了,肯定就是这样,门主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位了呢,他这是在准备更厉害的后招!” 齐恬看看郎义,越发懂了郎义不让说的用意了,——都像枭松这么想不是也挺好的么! 只是二宗这几个为数不多的人,在如今欣欣向荣的天地门里显得如此不合时宜。想必新门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新官上任没多久,一道门主令就下来了。 ——派遣全东师叔坐镇本门新开炼岛,全权负责一切事务,为往后继开炼岛积累经验。 全东师叔多温和的人呐,主持门中杂务这么些年,一直任劳任怨的。在接了新门主的这一明令后,他老人家就赶紧收拾行装,然后,退出了天地门,退、出、了、天地门…… 反正在这之前他离宗日久,许多日常事务也已经有人在管了,他只留下各样事务令,取走了自己的魂牌,便一走了之了。 这不是在打新门主的脸?!可人家都不在这里混了,门主门主,是一门之主,那都离了这门了,自然也由不得门主来做主了。 新门主这个恨呐,其他几个宗主都劝他,——留下也不能同心,倒不如走了清净! 可之后接连几个大事,包括同另外几个门派的合作,还有新开炼岛的安排,包括后续门中子弟的考核方式等等要务,在商议推行时都受到了二宗宗主木言的反复阻挠。口口声声说新门主这些举动已经坏了天地门传承数万年的道根,若真如此行了,这门派便不能称之为天地门了云云。 虽最后在其他宗主的努力下,事情还是都一一落实下去了,只这木言就跟根臭刺儿似的老动不动出来扎人,实在让人厌烦。没多久,便被众人一致通过,给派去勘察灵石矿脉了,——这可是正宗天地门的老规矩,只是已经一两千年没实行过了。 至此,天地门真正清除了残党欲孽,改换天地,成了名副其实的新·天地门了。 许是新开天地合了天道,之后门中频降喜讯,先是新开炼岛诸事完备,已可投入使用;再是与夺天门和天机门在山下合办的制符和炼器课程爆满,天地门许多弟子都被调去书楼帮着拓印书简,只草草一算,这收益也已让人喜上眉梢。 再后来,明明并没有举办什么新任大典的天地门,忽然接到了天圣门和承天门送来的贺仪。其中承天门是由其门下一个附属门派的门主代劳的,而天圣门居然是圣传宗的宗主秣鉞亲自来贺!闹得承天门赶紧又派了一个本门的宗主过来,虽是一头雾水,只看天圣门的阵势,却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要紧大事。 天地门的弟子们都激动了,——总算盼到这一天了!真长志气! 只有一小撮反动分子躲在半山腰一破屋里怀疑人生:“师叔就这么走了?师尊也让他们流放了,我们可怎么办?” 坐在主位上的小师弟眸光烁烁,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161.打偏了 齐恬大概因为是后来的, 没有经历过几个宗之间的常年恩怨, 她也不在乎旁人怎么风光, 她见过的得意人太多了,只是人家得意失意同她有什么关系?所以这阵子天地门的热闹, 对她根本没什么冲击。 至于门主和师叔们的事儿就更不算事儿了。她是知道内情的,全东师叔和木言宗主都已经筑基了,错过了练气期炼化二力的机会, 只是这事儿越往后拖越危险, 怎么也得尽快想法子才是。所以如今这俩看上去是失意失势了,实际上人家是有正事儿要忙。 倒是忽然上门来的承天门和天圣门让她心生警觉,毕竟她身上带着人家死活想要的东西,不小心一点可不成。 尤其承天门, 派来送东西的是个下属门派的门主,这也罢了,还恰好就是她登记大市丹师的所在地——朝天门的。 “总不是因为我来的吧?”她也不怕把自己看得太重, 先把事儿往坏了想。 再有那天圣门,只来的人就让她心里别扭了。当日这人同承天门筑基修士的对峙可都灌她耳朵里了,闹得她差点没发疯,如今居然来天地门送什么东西。只此人的身份, 就不合这样的事务,说其中没有蹊跷齐恬还真不信。 “总不会也是为我来的吧?”她止不住地要这么想。 这亏心事做多了就这样, 整天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提心吊胆的。唉, 有时候齐恬也想, 要是再给她一个机会, 再遇到那些东西,她可能就……就还是会伸手的吧…… 所以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食得咸鱼抵得渴,拿了人家东西捱顿吓也是该当的。 那两头说起来还真是为她来的,只是他们自己都不太确定罢了。 先说承天门那头。 当日齐恬在大师会充暴发户,为了和自己九级大圆满的身份般配,弄了身倍儿拉风的衣裳穿了。果然得了几个故人的“合理化解释”,了却她心头一件大事。却不防一样出了炼岛、进了承天门的南宫寒在云舟上把她认了出来。 他也算争气,如今已是五级的修为,可一看齐恬那“高深莫测”的样子,心里奇怪,便拿出了门里给的识人层级的法宝来瞧。这一瞧,发现齐恬居然已经练气大圆满了! “这怎么可能?!” 之前听东方家那里传说,一起上来的异界人已经升至练气六级成功脱岛了,他便十分惊讶。毕竟像他们这样,来了这里算是有家底的,丹丸管够,只要能炼化就成;他这就已经算其中的佼佼者,也不过刚升到了五级。 齐恬这样的,应该是在炼岛里做活儿的,哪里有那么些空炼化丹丸,更别说她们服用的丹丸也不是什么像样的东西,她凭什么升级这么快?! 如今他在承天门里也还没有入宗,不过有南宫家的族人已经入了宗的,他便找那位家中长辈、门里师兄说起了这桩“异事”,末了又道:“这人说不定碰上了什么了不得的机缘,若是能挖一挖……” 毕竟这样的升级速度谁不眼红?这位前辈如今才刚七级!听了这话未免心里也活动起来了。 这位转头又把这事儿说到了自己所在宗的宗主跟前,因齐恬登陆之地是朝天门的辖区,所以才有了今日之事。只是后来被忽然横插一杠的天圣门打乱了计划,要不然齐恬没准还能享受一番“贵客点名”的殊荣呢。 那那个横插一杠的天圣门,又是为何而来呢?自然是为了那好容易摸着尾巴又跑没了的宝云珠了。 这宝云珠的事儿在天圣门里知道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至于这东西为什么这么要紧,其原因就只有天圣长老和门主知道了。秣鉞这回也是没办法,虽掉价,奈何事关重大,只好自己跑一趟了。 于是一边笑着同这些他素常都看不上眼的人无聊寒暄,一边暗中用法宝猛扫,指望能找出宝云珠的蛛丝马迹来。 上古九门中那已经消失的第一门——摩宇门,传说有一对镇门之宝,摩宇盘。其中一件是一套算阵,能算天下事;另一件是一套搜阵,能寻天下宝。 当日摩宇门被卷入了通魔之乱,门中几位颇有声望的宗主,被人挖出竟一直在用秘法同魔域做交易。事情败露之后,摩宇门的门主还意图包庇,想暗中送几人逃往他域,最终被其他几个正义门派合力围剿。 经骆合山大战,摩宇门彻底败落,几位宗主战死,连门主也不知去向。最后门派四散,门中余者多半流落成为散修,也有部分因与其他门派中人有些渊源,便转投入其门下。 而那传说中的摩宇盘,自然成了几大门派搜寻的重点。势力方兴的天圣门在乱战中机缘巧合得了其中的搜宝盘,最终一跃成为如今的天下第一门。另一块号称算尽天下的星月盘,据说落入了承天门手中,只是承天门从来没有回应过此事,故此仍是江湖疑案。 不过只看摩宇门的结局,搜宝还罢了,果真能算尽天下事,怎么没算到自己这一劫数?所以许多人都认为所谓摩宇盘,不过是胡话传说而已。 如今天圣门手里这个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摩宇盘。不过不管名儿叫什么,它的搜宝之能却毋庸置疑,天圣门能有今日声势,此盘功不可没。只是这事儿别说外头,便是门内,也没几个人知晓。 秣鉞是天圣门圣传宗的宗主,是如今门主的亲传弟子,说白了,要是没什么意外,他就该是下一任门主。所以事关重大的搜寻宝云珠之事,就落在了他头上。因上回明明测准了的地方,却偏偏一无所获,他也挨了好一通训。 他是门主的亲传弟子,可门主的亲传弟子可不止他一个。他能坐上今日的位子,也是吃尽了苦头的,只是打坐上之后,要守住这一位子,就是月月年年时时刻刻的事儿了。他不得不更加尽力更加小心。 天幸,在那之后,摩宇盘上又显示过一回宝踪,只是转瞬而逝,未能确定是不是宝云珠的气息。不过如今这时候,不管是不是,他都得亲自过来瞧瞧才成了。即便不是宝云珠,能有那么强的宝气,也必然不是凡品,怎能轻易放过。毕竟寻常所谓法宝宝物可没那资格显示在摩宇盘上。 齐恬心里大概打算出了一个最差的结果。若朝天门是为自己而来,那极大可能就是因为自己升级的速度有些过于惊人。而能劳动天圣门圣传宗的宗主出面的,十有八九就是自己捡的那粒珠子了。想起那日他们搜浮堡的场景,可见他们手里有追踪宝珠的东西,那日自己被秘境踢了出来,宝珠曾在外一现,难道就是那时候露的行迹?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因为如果天圣门对这东西的追踪监控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那这东西必然十分重要,同时身怀巨宝的自己自然也十分危险了。 ——她自己没法子把瓜子们从识海里赶出来,别人可有的是办法! “现在可不是害怕的时候!”齐恬捏着有点发抖的指头提醒自己,事已至此,得想法子化解这个险境才成。 如今自己的优势在于,“敌在明,我在暗”,天圣门的法宝只能觉察在人身之外的宝珠踪迹,要不然早在浮堡的时候自己就跑不了。所以现在他们顶多能确定是在这个地域方位,并不能找到自己身上。 至于承天门,若果然是对自己升级的事儿感兴趣,这倒好办。毕竟自己是当日门主承认了的“本门正传”,是受了老门主教导的,那升级快点不是应当应分的么! 看事情又怎么会如人所料地发展呢。 贵客到来,新门主自然要带着各位宗主们应酬一番,宗主们自然也要带上自己的得意弟子见见世面,拉拉人情。 在见到克韦和西空之后,承天门后来的那位门内宗主便笑道:“贵派秉承古法,修行不易,能顺利晋级大圆满的必然都能顺利筑基,看着我们那里热闹,实在多少人都在筑基这一关上卡了一辈子,耗尽寿元,终究无果。过来这修路也是各有所长啊。” 接着便大大褒奖了两位大师兄,又送了一大堆的见面礼,然后才又状似无意地问道:“贵派如今晋级大圆满的弟子共有几人?” 七宗主答道:“惭愧惭愧,门中困于古训良久,如今几宗里升至九级的就这两个,余者都尚差修为。”这话也没毛病。 承天门的那位神识一扫,便对着西空笑道:“这位看来刚晋级没多久。” 七宗主笑回:“宗主好眼力,确实刚破阶没多少日子。” 承天门的又赞道:“这般年纪就能升至大圆满,也是少有的资质了。” 七宗主尽量压着点儿嘴角:“哪里,哪里,您太过奖了……”说着无限慈爱地看看自家徒儿。西空向来有气势,这会儿听承天门的宗主都如此赞他,越发自信,气场猛增,大有天才之相。 秣鉞什么眼力,扫了一眼便笑道:“想必是宗主的爱徒?宗主也是宠孩子,这直接用筑基丹当破阶丹用,想慢也慢不起来吧……” 七宗主一滞,呵呵干笑道:“宗主玩笑了,玩笑了。” 承天门的这位心里记上了一笔,面上不以为意,还是送了许多东西,又把在场几个都一一赞过才罢。 现在这两位是相互猜疑上了,承天门的想不明白秣鉞这样身份的巴巴地跑来天地门究竟意欲何为;秣鉞又疑心是不是承天门也在找寻那一闪而逝的宝踪,毕竟一直传言他们家得了另一块摩宇盘,所以都不愿意先对方离去。 这里新门主被翻来覆去恭喜了无数遍,心里也开始发毛了,——这二位到底打算干吗? 眼看着要陷入僵局,秣鉞先站起来道:“门主新任,想必各处都有一番新气象,不知能否允我等四下观瞧观瞧?” 历烽赶紧连声道请,又让七宗主陪同,自己指了个事儿忙去了。毕竟自己是金丹身份,对两个筑基的太过殷勤,倒丧了志气。 承天门的也趁机跟着“观瞧”去了。这天地门本来就连个护阵都没开,以他们两人的神识,四下一扫什么都看到了,这来回走也不过是装装样子。 等终于送走了两尊大佛,七宗主急急前去找门主解惑:“这俩今日到底干嘛来了?” 门主也摸不着头脑:“总不能是为我们来的,估摸着还是为了夺天门同天机门那头。” 七宗主也点头:“我也这么疑心,只是他们是不是太小心了点……”毕竟几家合作才刚刚起步,也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门主虽升了金丹,却还是少年模样,倒没弄两根胡须来捋,这会儿点点头道:“毕竟眼看妖兽潮在即,非常时期特别小心点也说得过去。” 天圣门的回去接着摆弄自家的摩宇盘,尤其加强了对天地门那一方向上所有大小门派地域的监控。 承天门里,南宫寒转头就被自家师兄叫去了:“嗐,那人也是走了运,被门里一宗主瞧中了,拿去当了门内权斗的棋子,直接用筑基丹升的级!那自然快了,舍得下本啊!不过只怕也就能风光眼前这一阵子,用筑基丹升的八级九级,那冲击筑基用什么?也是造孽……” 南宫寒皱眉想了想,觉得挺合理,——想想那天齐恬身上那扎眼的衣裳,再有,这样伤根基的法子,恐怕也只有他们这些异界人才乐意使了!得,忙活一回,一无所获。 一直在静静等待消息的齐恬,心里酝酿了百八十种不靠谱的应对法子,却没想不到连一滴雨一声雷也没等到,倒叫她心里越发没底了。 ——是我太自作多情了? 162.齐心黑 松下劲来的齐恬, 觉得自己之前的如临大敌十分好笑。那天圣门和承天门可是宇内数一数二的门派, 整日里得多少大事要办, 哪里会来盯自己这么个小人物。这回来天地门,自然也是另有要事, 自己是疑人偷斧,才觉得事事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其实是自己吓唬自己呢! 郎义几个也发现齐恬似乎忽然活泼了许多, 想着大概是她在法阵还是制符之道上又有突破了。说来也奇怪, 这小师弟明明挂的高阶丹师的身份,倒是少见他在丹道上使劲,多是为了灵符法阵花心思。 齐恬没高兴两天。 这日枭松打外头回来,一脸的愤愤。 令雨看了道:“你又哪儿去找闲气了?” 枭松道:“闲气?我还真没那闲工夫!说出来你也得生气!” 令雨和齐恬相视而笑:“哦?那你说出来气气我们看。” 枭松便道:“就前两天, 天圣门和承天门的人不是来咱们这儿了么?宗主们去待客了不说,还把自己的得意门生也都叫去见人。这都没什么好说的,咱们也不争这个。可是!可是承天门那位宗主在中间问起‘门里九级大圆满的弟子有几个’的时候, 你们猜怎么着?七宗主说,‘几个宗里拢共就这俩’!你说这答法巧妙不巧妙?!” 令雨听了也皱了眉头,枭松接着道:“真是只有宗没有门,只有胳膊腿儿没有人了!小师弟还没有归宗, 难道不是我们天地门的人?他还得门主亲口定了是咱们天地门的正统传承呢!怎么到他们嘴里就都给抹了?怕引灵修炼的比他们厉害,伤了他们的脸面?还是穷到这份儿上了, 一点好处都不想往宗外流?怪不得都管我们叫穷鬼门呢, 这不是人穷, 是心穷!” 本来一脸轻松准备听笑话的齐恬, 听了枭松这一段,好似耳朵里打了个霹雳。她那好容易放下的心,呼喇一下子又提起来了,提得比先前还高。 枭松见了,又道:“小师弟你也别生气了,天道绕过谁?转头那承天门的宗主就夸西空了,说他这年纪就能到练气大圆满,真是个奇才!把那七宗主给乐得呀,真是没眼看了都!然后,然后你猜怎么着?那天圣门的宗主说话了,说七宗主还真是疼孩子,用筑基丹当破阶丹使,那升级是想慢也慢不了哇!七宗主那脸,当时就僵那儿了,嘿……” 令雨听不下去了:“怎么说得好像你就在旁边看见了似的。” 枭松道:“还用我看?现在七宗跟六宗的人都快打起来了。一边说自家大师兄怎么受人褒扬,另一边就说‘都吃得起筑基丹了,可不厉害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要不然我能听到这糟心事儿?!” 令雨看齐恬面色不太好,便安慰她道:“师弟不用放在心上,咱们自己升级炼出能耐来才是正经。练气大圆满他们想瞒就瞒了,筑基了,凝丹结婴了,倒要看看他们还怎么闭眼不认呢!” 枭松又说了许多那日两大门派宗主前来拜访时候的细事,齐恬听到天圣门的提议四下转转,就又忍不住往自己身上想,心说这怎么看都像是冲着我来的啊! 如今二宗拢共剩下没到十个人,其中有几个还是才刚三级的,都忙着挣灵石没空听自家大师兄废话,所以郎义的宣教大业就告一段落了。 琐事一毕,就仍带着师兄弟几个进秘境苦修去。枭松临进去前还嘱咐看阵的师兄弟:“要是听说哪儿的秘境要开,甭管有主没主的,可尽快告诉我一声。” 这位是新来的,什么都应承着:“您放心吧!” 齐恬也跟着一块儿进了秘境,下了好大功夫怼一个古灵符中的匿踪符。这东西据说能“乘风风不觉,入水水不兴”。齐恬现在就缺这么个东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制成了几张。 都没带歇息的,施用了一张就悄悄出去了。 直奔了千量野,找了一个同几处小境沾不上干系的地方,把头一回那珠子给取了出来,就那么放半空里一会儿,才又收入气海。为防万一,那里头的东西早让她挪到另一颗珠子里头了。 然后转身混入了还在四处打野寻宝的人群中,四处游荡着,成群结队地从自己拿出过宝珠的地方路过,来回来去快两天,一点异样也没有。 趁着个空当儿,她又换了个地方,把后来那粒珠子拿出来了一会儿。结果,就在她刚混进最近的一群人中的时候,自己方才拿出宝珠的地方就已经站了两个人。 “筑、筑基修士!”边上的人道。 “走,走,往那边去,离远点儿,惹不起。” 齐恬一脸天然怂地跟着那几个人一块儿拐了个弯走远了,神识不敢动,便用神灵法往回看。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没把她给看住了,——站那里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一身玄色流金法袍,长得、长得也未免太好看了点吧!这地方虽是遍地少年,可这位的姿容气度,往哪儿一搁都得是鹤立鸡群的效果。 “太好看了!怎么这么想不通进了天圣门呢!”齐恬还替人家可惜呢。 秣鉞这会儿又是欣喜又是懊恼,欣喜的是那宝云珠的踪迹还在千量野这里出现了,说明东西还在;懊恼的是转瞬又没了踪迹,连摩宇盘都追不上它! 他哪里知道那贼不仅拿了他们找的东西,还垂涎着……不,不是那个意思。 齐恬替秣鉞不值了一回,转远了,便仍施用了匿踪符,找了个地方窝起来,开始细思这件事儿。 这两宝珠都是跟那些瓜子儿一对儿的,为什么一个拿出来天圣门没反应,另一个拿出来就立马来人了呢?如果说他们想要的只是后头那个,也不对啊,当日在浮堡上找的可是前面这个。 现在可再也不敢随便往外拿了。废话,筑基修士就在附近,一拿出来恐怕就让人叼住手腕子了。 所以她就自己往气海里细看,两颗珠子样子都差不多,白莹莹的,大小也一样,只是新来的那个边上还围着一层金色云气,那就是当日差点没把自己整晕的金色云朵似的东西了。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能化去,不会什么时候又起来给自己一闷棍吧?…… 等等,难道,会不会……就是这光云的缘故? 齐恬想起当日自己在贼盗船上拿到那一粒珠子时,是金瓜子拉了它兄弟,然后自己得了宝珠,但是当时那团七彩的云还留在上头了,自己一来没想要,而来就算想要也不知道怎么拿。 难道他们的法宝能追踪到的是这个?齐恬越琢磨越对。如果就像离乱境那里一样,那么这新的宝珠应该在这里也很久了,为什么天圣门现在才找来呢?估计是因为那宝珠也就这一阵子才溢出那金云来的缘故。 那要不要再试一次呢?齐恬又琢磨上了。 然后这脑子闲不住的家伙,就先往后推了几步。 如果真如自己想的一样,那自己释放出金云,就会再次引来天圣门的关注,这就相当于又给了他们一个线索。这线索不能白给吧?毕竟自己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把事情尽量扯得离自己远一些。所以这就关系到后面的设计了。 如果自己猜错了,能引起他们追踪的并不是云气,那自己这一回释放应该没什么动静,也无所谓什么结果了,只要注意隐匿行踪,别让任何人觉察就成。 既然如此,她就开始按照自己猜对了的设定,在那里算了许久,才找了一处地方,偷偷释放出一点云气,然后用归元符去到另外一处,又释放出一点云气,之后就丁点不停留,直接回了门派秘境。 在秘境中盘算了半日,又捣鼓出一些灵符来,这才施施然出了秘境,往大市去了。 在大市里听到几个要去千量野探宝的人,闲聊了几句,便又入了人家的伙。 ——这一番造作,所为何来,也只她自己知道罢了。 总算又名正言顺来历清白地到了千量野,然后她便发现那两处她释放了云气的地方,半空里都停着几艘云舟。一如从前的各色彩光又在一道一道往外放射。 齐恬觉得腰都软了一下。 ——自己果然猜对了! 她又开始琢磨,那几个瓜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天圣门凭着云气在找宝珠,那他们知不知道这宝珠其实里头另有东西?他们要的到底是宝珠,还是里头的瓜子儿? 毕竟那些瓜子的神妙她已经领教过好多次了,倒是宝珠单个来说倒更像一个挺大的储物袋,看不出有什么厉害的。 这些疑惑她光想是想不出结果来的,想如试探天圣门一般做实验也没处可入手,只好暂时存疑。 倒是这接下来要如何祸水东引,还得费心设计一下。 天圣门找的明显就是自己身上这东西,自己又没打算给他们,为了防止他们往自己身上挖,最好的方式就是给他们指一条别的路。那条路得合理,最好是合天圣门的心理;然后还得不那么好对付,这样他们找起来才快不了,越不容易有结果,自然也越不容易发现这条路是错的。 都不用想了,齐恬觉得事儿好像一早就设定好了似的,这线索不往承天门引都对不起老天爷的安排! 一者如今能同天圣门一战的也就承天门了;然后天圣门找宝珠的时候又恰好碰到九鼎门和承天门出来阻挠;再来,天圣门发现了天地门方向的宝珠踪迹后,又在那里碰见了承天门! 啧,要不是事儿都是自己干的,光看这番“巧合”,齐恬都很难相信这是单纯的“巧合”了! 所以,她方才就是按照七星九曜的变化定下的释放云气的位置,万一天圣门里头也有懂这个的呢?那不就更真了么!她用了定点反推的法子,设定其后的一处就该在承天门的自有秘境“贯羽境”附近。 那秘境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这会儿也没什么人把守,自己只在边上释放一点云气,至于说这东西到底在秘境里还是秘境外,那就随他们猜去呗。 如此一来,天圣门想不同承天门对上也难了,何况自己还留了最后一手妙招,到时候给他们的疑心砸砸瓷实,不怕他们不上当! 往贯羽境边释放了云气之后,她又用的归元符回到千量野,然后才又跟着大队人马出来,在大市作别,自回天地门去。 终于瘫坐在自己家里时,把自己的所作所为细细捋了一遍,确信自己已经竭尽所能了,才松了口气。 再回神细咂摸一番,“唉,我是不是太阴险了些?若是两大门派因此相争起来,那我这罪过也不小啊……” 可就算心里这么想着,她也没打算悔改或收手。 为了自己心里的一点无法求证的疑心,就布下这样的局,齐恬啊齐恬,你哪里恬了,你黑啊! 163.拿错了枪 齐恬从根儿上知道不能指着别人。任何人, 总是先为了自己的。毕竟她爹娘也不能为了给她一个安稳的家就强行恩爱下去, 没感情了不合适了该分还得分。至于对她, 那就是尽量给予照顾,也就这样了。她也没法说自己爹娘怎么不对, 毕竟这世上卖孩子丢孩子打死孩子的都有。 亲生父母尚且如此,别人就更不能指望了。 所以她不指望别人,同时, 别人也别想指望她。她不会像郎义那样觉得非得把二宗的人都领上正道才对, 也不会觉得自己的修路得法就拼命向那些“错”的人宣传。那是人家的事儿,她不管。 如今她进了秘境,除了灵符法阵,还开始接触炼器了。因按着无用经上所言, 这法器也该是修者自己按着自己的层级和灵力特性炼制才对。之后随着领悟加深,灵力提高,再一遍遍复炼。这也是一个映照自身所知与真实法则间差距的方法。 依着无用经, 这世上所有的法门,什么灵符法阵炼器丹丸,说到底都是为了验证自己对这世界法则的认知。齐恬也从最初的将信将疑,到后来的头痛不耐烦, 再到如今的食髓知味,越来越相信确信这果然是一条正途。 自从自己用宝云珠的云气使了坏, 齐恬就越发关心起“天下大事”来, 不时往大市跑一趟, 只有枭松在外头的时候她才省下这一力气。枭松消息比谁都灵通, 主要是因为他相信“知己知彼”才能“不吃亏”,——没有百战百胜,毕竟他才六级! 不过大门派到底是大门派,齐恬不相信以天圣门对宝云珠的热切,发现了宝云珠与承天门的干系还能坐得住,但是她愣是没听到任何双方有什么龃龉冲突的消息,甚至连像样的试探都没有。 “这才是做大事的人呐……”齐恬心里感慨称赞,“要不怎么说会叫的狗不咬人呢,这不会叫的才厉害!”她没发现其实这话说她自己也合适。 这番感慨也跟她近日的遭遇有关。 说来也是承天门的不对,当着那么些人大赞了一通七宗的大师兄。那西空本来就有些眼高于顶,据说他自生生殿里出来的时候,天现异象,村里人立马知道这孩子往后是个人物。 等进了天地门,没过半年,就被七宗挑中了。说起来虽然现在克韦和他同级,其实他升级速度一直都比克韦快,克韦比他早二十多年入的门,如今俩人平起平坐了。这“资质不凡”的话,他也确实当得。 不过在他升到九级之前,这满门里最“不凡”的可是克韦,毕竟只有这一个大圆满。 不知道这俩正主心里怎么想的,反正六宗七宗私底下是争得不行,两边都觉着是自家的大师兄厉害。尤其六宗的,如今自家宗主升任了门主,更觉得整个宗的身份都该水涨船高。 偏偏历烽是个有大格局的,一碗水端平,自打自己当了门主,就没有再对六宗有什么偏向。六宗子弟们心里有落差,更盼着自家大师兄能争气,最好立马筑基接任六宗宗主之位,那自家宗主就是最年轻有为的筑基修士了。 现在六宗没有宗主,宗内事务都是克韦在管。不像别的门派,一个升了金丹,筑基的一大把,随便捞一个过来就成。天地门就那么几个筑基的,都是一宗之主,一个萝卜一个坑,没得多。 如今克韦一边手里掌着宗主的实权,另一边却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也是又得意又尴尬。 那西空虽没有一个当门主的师尊,却实打实地受自家师尊照顾着,闲事不用管,资源管够,只让他尽力修炼拼筑基。 这时候齐恬才明白七宗主当日拼命推着自家徒儿升级的道理,——若是西空资质果然非凡,赶在克韦之前筑基,那六宗宗主就该西空来了。这可是他亲徒弟,他要是能手握六宗七宗,就差不多等于半个门主了。到时候万一自己也结丹成功,要再有进一步的动作也就容易了许多。 “真是想得长远。”齐恬心里想着。再看看自家这头,一个应该是金丹修为却到处流浪的老门主,一个从金丹跌到了筑基的小门主,俩筑基修为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的师叔和宗主。“修路决定人生呐!”她挺感慨。 以资源堆出来的修为,势必需要掌握越来越大的权力,能一屁股坐在更多的人头上,能从更多的人身上抽血吸髓才能维系下去。毕竟不管是他们需要的丹丸也好法器也好,都是越往后需要的就越多越金贵,光靠他们自己是不成的。 而他们这里,一旦找到自有天灵,就满世界悟去吧。这事儿谁也帮不了你,你也帮不了谁。可不就一个个都这样了么。 “所以我们才是真正的逍遥派!” 自己在秘境里琢磨得挺高兴,忽然感觉一阵灵能异动,第一时间把所有铺在外头的东西都收进了宝云珠中,紧接着只觉得身子一轻,就被秘境抛了出来。 我这回没乱拿东西啊……齐恬都纳了闷了。 结果抬头一看,就见六宗和七宗的几个人在外头站着,再看自己这边,郎义令雨和枭松也都让法阵给驱逐出来了,大萌最惨,还抱着一盆,里头是他的水炼护甲。 “怎么回事儿?!”枭松怒了。 六宗的一个弟子道:“秘境清人。” 令雨道:“秘境清人的法阵只能用于救人或者追敌,这都是有规矩的,你们凭什么无缘无故发动法阵!” 六宗弟子懒洋洋伸出手来晃了晃胳膊,手里握着一块门主令牌:“凭这个,你有什么意见?” 令雨怒道:“门规铁律,就是门主也不能无缘无故清人出境!若是正在紧要关头,不是害人一世?!” “哈哈哈哈……”那头的人都乐起来了,“害人一世?还紧要关头?是说从六级升到六级半么?”说完众人笑得越发厉害了。 令雨冷哼一声:“好,好,好,原来在门主眼里,只有筑基修为的才算做人,练气的一文不值,想怎么轰赶怎么轰赶,这就对了,没准明后日,筑基的同金丹比起来也不算个人了!” 这话太过诛心,那头立马不乐了,其中一个道:“你少胡说八道!你方才不是说清人出阵可以用于救人么?不错,我们就是救人来的!” 说着话,最后一处秘境的法阵刚刚发动,一个人半睡半醒地就被扔了出来。 齐恬一看,是鹿依。 再一看她的修为,七级了……要知道她进去的时候才刚三级,不过屈指算来,她在里头应该也待了有二百来年了,恐怕还没什么人待的时间能超过她的,眼下升到七级,也不知道算厉害还是废柴。 六宗的人也吓了一跳,在他们眼里,鹿依是不用怀疑的十足十的废材。当日为了躲避门派探秘境的任务,居然想出躲入秘境的法子。不过反正也没人在意他,爱死不死。这会儿是拿他做幌子,才想起来了。 哪知道这才大半年功夫,这废物居然连升了四级!这是怎么个意思?! 齐恬挺高兴,过去扶着她起来:“要不拽你,你是不打算出来了啊?” 鹿依笑道:“我中间也出来过的,不过觉得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在里头睡觉呢,至少清净。” 看那没出息的本宗弟子还同一个没归宗的说笑,六宗的弟子忍不住了:“师弟,师尊已经升任门主了,你一直在里头不言不语的,可有些不像话了。” 鹿依傻了:“什么?宗主成门主了?那门主呢?成……太上门主么?” 她在天地门没见过什么长老,所以就着她们家乡的规矩给现编了一个。 “什么话!”“胡说八道!”“嘴没个把门的!”边上的师兄弟们都义愤填膺。 鹿依居然还扭头去看齐恬,好像自己本宗师兄弟的话不可信似的,闹得那边心里越发不满了。 “闲话少说!如今新改了许多规矩。既然都是本门的弟子,就该为门派做贡献!每个人每年都需要完成一定的任务,若是完成多了,还能另外得嘉奖。你老在里头待着可不成,门派白养着你可不是就为了让你待着的。” 鹿依皱眉了,她当年舍了名门大派来投天地门,就是为了这里散放的管理模式,这会儿怎么个意思?也要改成那样没事儿逼着人做这个做那个的了?太烦人了! “所有的宗都这个规矩吗?” 六宗的看齐恬几个一眼,“先从我们和七宗开始试行的,毕竟……我们已经完成了许多事儿了,光之前几次探秘境,就上交了许多灵植药材……” “那我退宗吧。”鹿依淡淡道。毕竟她是一个为了不要被逼着干活儿可以独自在秘境里呆几百年的人物,什么干不出来?! “你!……”六宗的人噎住了,这阵子只见千方百计要挤进自己宗的,还没见过说要离宗退宗的。 鹿依道:“我现在也不吃什么丹丸,除了辟谷丹。我看……我还是去二宗吧。” “你以为你想去就能去吗?”师兄的脸都没地方放了。 “弟子因变了修路而改宗向来不受束缚。我们宗主没在,没办法收新人入宗,但是改宗的话,我可以代劳,这都是门中自来的规矩。”一直没说话的郎义开口了,大师兄就是大师兄,一开口就这么刚。 “那还得看我们同意不同意!”六宗的弟子道。 令雨看看郎义:“师兄,咱们宗里如今有十几个人老见不着,要不要拿魂牌招魂试试?” 六宗的几个人齐齐变色,那几个早就入了六宗了,都是六宗那边一接收就直接一条线办理了事务,反正如今都是自己的人,只有魂牌还在二宗那里,这是宗主们的事儿。二宗的宗主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这事儿没法办。 要是自己几人这次借故耍人,没灭了对方威风反把事儿闹大了,明面上的亏肯定吃定了,这会儿门主是不会向着自己的,至少面上不会。 “师兄,那废物点心,爱去哪儿去哪儿!要不然也没人愿意同他一组,到时候一论功劳,咱们还得受他拖累。”边上的人忙着递梯子。 “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哼,只盼着到时候别后悔!我一句话撂在这儿,就算哪一日成千上万的人归了六宗,你,也别想再回来!” 鹿依高兴得很:“多谢师兄成全!”这感激的语气,比一拳头还厉害。 大萌端着盆子看着鹿依心里很高兴,感觉自己应该能跟这位师兄弟说上话。 事儿已了,众人两散时候,忽然七宗那边几个子弟冲着齐恬道:“哎!那小子!我们大师兄约你三日后一块儿去大市比试丹道!已经替你买了号了,可别怂!”说着话,一个小小令牌就飞向了齐恬。 齐恬伸手就是一张灵符,就见一只雪云狮自半空现身,一伸脖子衔了那令牌日登日登跑齐恬身边,把令牌往齐恬手心里一放,才消失不见踪影。 上品妖兽符! 无形炫富最为致命。 那几个刚还得意着想看笑话的弟子们,都默默“呸”了一口,——暴发户到哪儿都不受待见。 齐恬顾不上他们受伤的小心灵,看着那令牌无奈:“这可关我什么事儿?!” 唉,你们又何苦来惹她! 164.成全 齐恬最想弄清楚的是, 这无妄之灾是怎么来的。 毕竟她已经吃了太多亏了, 许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她想知道西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同时还想知道他是怎么想起拿自己试刀的。 于是,得了挑战令的齐恬没有去准备炼丹的材料和得意的丹鼎, 而是一头扎进了信息的海洋,每天流连在闲言碎语和无限八卦之中。 没多久,她就大致搞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西空这回得了承天门宗主的特别看重, 不止被当着众人的面狂夸了一通, 更得了比克韦还多得多的好处。这样的离间手段,在别的门派应该都被用烂了。但是这里可是穷鬼门,物质的杀伤力之大,是那些发达门派不能比拟的。尤其西空打小出众, 言行本来就略嚣张,这会儿更狂了,这离间的效果也越发好了。 六宗主刚刚升任了门主, 真是百废待举,小辈们的官司他可没空管。七宗主是门主底下第一人,可他自来疼宠西空,自家的孩子, 毛病再大也不算毛病。加上当日秣鉞的那句“筑基丹”之言,根本没有的事儿, 让他觉着自家徒儿受了委屈, 更不忍心苛责了, 西空就越发没了管束警醒。 上回天灵门来人, 六宗的几位要紧弟子都得了一只灵兽,其中克韦得的是一只五级团面虺,这就是筑基以下能得的最高等级灵兽了,再高了没法子认主。这些灵兽说起来比带一个同级的修士都强,它们的法术多是先天的,攻性要大得多。故此各宗子弟都十分羡慕。 结果西空得了承天门宗主的赏赐之后,转头就去大市上买了一只五级失心鹯。都一样是五级的灵兽还罢了,他那失心鹯还天生克制团面虺,也不知道克韦知道了心里怎么想。 如此种种无声之斗,虽有长辈在时俩人都是一脸的兄弟情深,可底下六宗和七宗的师兄弟们不睦却越来越多,连着别的几个宗的子弟们也跟着站起队来。 相互攻讦的当儿,难免要寻些趁手的枪,齐恬就是被挑出来当枪使的。 不知道哪里的传言,说这次承天门的宗主过来,其实真心想要嘉奖的是在他们那边的大市里得了高阶丹师头衔的九级大圆满——齐恬。只是七宗主给拦在了前头,对方无奈,才只好违心夸了一通西空。所以西空得的名声和东西,其实都等同于偷了旁人的。 齐恬听这话都可乐。堂堂承天门的宗主,什么事儿要巴巴地来夸赞奖励一个别门的练气弟子?这大圆满也就在天地门看着稀罕,在人家那儿,哪回开秘境不得死几个,算个p啊!还高阶丹师,承天门交好九鼎门,高阶丹师只是人家吸血的猎物,谁见过食品公司董事跑去下属养鸡场表扬下蛋的母鸡的?闹着玩都没这么闹的。 可人家不需要合理,人家就为了找话题拐个弯子骂西空。所以这样就尽够了,只要能借此把西空说得什么都不是,就行了。 但齐恬多亏啊,她可什么都没干,就这么让人当佐料给端上桌了。 齐恬最恨别人给自己找事儿。尤其她身上真见不得人的事儿又多,更不喜欢引人注目,这非要把她架起来照旁人没脸的做法简直犯了她的大忌。所以如今她烦那些起哄的人,更甚于被人撺掇起火气拿她撒筏子的西空。 然后她就分析了。这西空要的是什么?名声。只看他这言行,估计他这辈子追求的就是处处压人一头。尤其在修行资质上,他是真信自己天赋无人能及。 那那些起哄的呢?他们是不在乎齐恬的死活,他们就是想看西空被打脸。毕竟西空天地门出生,又不跟着讲经堂的学,相当于本门的厉害处全没继承,就靠着宗主师尊看重,一路护着给捧上来的。他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丹术?所以勾着他去碰大市的高阶丹师,让他丢个大脸,俩人准结仇,那露脸的也得不着好,他们就高兴了。 而齐恬呢,她根本没想要显示自己比西空还是谁强,她只想安安稳稳接着琢磨她的灵符法阵炼器丹丸去。最好什么时候再悟深一点,早点筑基。然后金丹,再然后结婴,最好化神飞升。到时候她就随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想吃热干面吃热干面,想吃肉夹馍吃肉夹馍…… 综上,她就给自己拿了个让自己清净又让不想让自己清净的人不得清净的主意。 转眼大市“丹道切磋”的日子就到了。 郎义几个也没进秘境,都陪着她一块儿去的山下。齐恬起先还劝他们,这又不是打群架的事儿,不用这么些人去。 枭松不肯:“他们那边也没几个真有本事的人,就是嘴贱。你又不会说话,我们去给你助助阵也好。” 令雨也道:“这里有许多事务规矩不到眼前我们也想不起来,你毕竟不熟悉,我们还是一块儿去放心些。” 大萌和鹿依挺高兴:“一块儿等着的时候,我们还能同他们聊聊天!” 就这么的,一行人同坐着一乘叶鸢符就下了山。 齐恬早打听明白了,这丹道切磋就是九鼎门主办的,一来是为了提供一个平台,让一些丹道上有天赋的修士能有一条直入大门的途径,再来也是为了宣扬一下九鼎门丹道的厉害。因为越到后来,所炼的丹丸等级越高,材料越金贵,许多丹方外头都少见的。这说是比试,倒不如说是展示了。 且这回几乎每一场都会有相应等级的九鼎门弟子同场参赛,齐恬猜着他们派出的肯定也都是好手。毕竟这一场热闹可不是白热闹的,只说几轮比试下来,九鼎门那些书简的销量就暴涨了一截,课程更是加了几班。 瞧瞧,热闹背后都跟着剔肉刀呢。 西空很快就来了,一身的上品法器在人群中十分耀眼。枭松还对齐恬笑:“小师弟,你不把你的法袍拿出来换上?这才是我们天地门如今的气象呐!”说了自己都直乐。 齐恬再看看西空,有点理解当日枭松的说法了。那燃金焰法袍还真是“写着西空的名字”,太对他的风格了。 便笑道:“可惜他不是我们宗的,要不然我就送他得了。” 枭松一副牙疼状:“四万多快五万灵石!送他?你傻呀!” 齐恬笑笑,心说一会儿我送他的更多! 这是第一阶第一场,比试一共三阶,每阶三场,三场比完后,取三场总成绩最高的若干人进入下一阶的比试。也是因为丹术向来三分在人七分在天,为了取数更公平,才做出如此设计。 齐恬交了令牌进了那边的大殿,郎义几个就只能在外头等着了。 幸好第一阶炼的都是最快的方子,基本上都是一两天就能得的。要不然真的上来就炼生灵丹,一炉就来他一两个月的,郎义几个在外头等也得等死了。 头一场是清心丹,材料都是同时发放的,一人一屋,也没什么小动作可做。 齐恬神识一扫,看定了西空的位置,等自己这里差不多完了,就用神灵法偷偷摸了过去。果然这些能隔绝旁人神识的丹鼎根本隔绝不了神灵法,齐恬就探出如今已经可以自由调用的豆芽灵力,偷偷渗入了西空的丹炉。 只刚一接触上,齐恬就觉得西空如今这么狂倒也不是瞎那什么狂,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他这丹液里头虽有些不妥的灵能,但是比起寻常的来已经算好的了。也难怪他有信心踩人了。 不过说起来自己可顶着“高阶丹师”的身份呢,他怎么就一点都顾忌?想起来了,这里许多所谓高阶丹师的身份,原是拿的旁人的极品丹丸换来的,加上自己入门以来在丹术上没什么“惊天成就”,是不是把自己也当成西贝货了? 说来她也真是个西贝货,只是藏得深,假得浑然天成,只她自己心里有数。 有豆芽灵力相助,别说西空这样丹术还算成的了,哪怕是十个法诀错八个的,只要还没炸炉,只怕都能救过来。 于是,开炉的时候,西空就得了半炉的极品清心丹。 极品丹! 他西空丹术就算不错的,可也没炼出过极品丹啊!莫非是升了九级之后灵力的灵质提过了?那是不是说自己以后没准也能炼五精丹七精丹了?这,这是自己身上的什么天赋觉醒了?自己其实是个丹术天才?!果然,果然自己注定不凡! 西空脸都涨红了,虽然他连丹液半途中发生的变化都没能觉察出来。 接下来两场,西空每一场都出了极品丹。 他自己心都快炸开了,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给自家师尊发了讯息。 同时他也成功引起了九鼎门的注意。他们这回照样派了自家门中三个等级的子弟下场,没想到一点声响都没起来,所有风头都被天地门的人给抢走了! 这第一阶的如今一共比过四轮了,这是第五轮,这也是头一回在比试中出现极品丹,还连出了三炉,还都出自同一人之手! 在第二炉第三炉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紧盯这一丹房了,并没有发现什么作弊的嫌疑,那些指法丹诀也没有什么特殊处,难道是这位的灵质已经精纯到这般地步了?实在匪夷所思。 齐恬出了三炉上品丹丸,不负大市高阶丹师的头衔。不过在排名出来确定晋级第二阶的资格的时候,她给推了,话说得还很好听:“我们门里已经有可以代表的人了,我还是算了吧。” 西空一时声名大噪,七宗主面上放光得都快起油了,连连又花大价钱给他定了一只上品丹炉。这里门主得了消息,也赏下许多难得的灵药灵植,还道:“孩子有天赋,也需要勤加练习才好。” 紧接着没多久,天地门就成立了一个丹宗,归在七宗主名下,实际上却是交给西空管理。这是一个空头宗,就是弟子来这里学,没有所谓宗属。说白了类似于主攻丹道丹术的兴趣班,这是想要西空能把自己的丹术能耐分享出来,带领整门上下的丹术都上一个台阶。 毕竟在这里,丹丸太重要了。所以一时西空这个管空头宗的大师兄,倒比克韦这位手握实权的大师兄看上去更风光气派,更得人尊敬了。六宗的许多人恨得咬牙切齿又想知道他丹术精妙的原因,这空头宗到底是入是不入,也够愁人的。 再看七宗的弟子,都开始无脑吹自家大师兄了,说得西空丹道符术法阵炼器无所不通无所不精,真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天才人物,那真是谁也比不上。 至于齐恬,没人想起她来。毕竟同那样的天才相比,她不敌不是很正常么,那一批一两百人,连着前头四批近千人,都比不上西空大师兄。大太阳底下点蜡烛,哪里还显着她?! “没想到西空这么厉害!……”枭松都快怀疑人生了。 令雨道:“你要是羡慕,不如去丹宗跟他学啊。” 枭松又连连摇起头来:“不,不,不去,我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似的……” 齐恬一笑:“得了,这下没人会来烦咱们了,去秘境吧!” 一块儿往秘境去的路上,枭松忍不住问齐恬:“小师弟……这,这是不是你捣的鬼?” 齐恬笑了:“我?你告诉我这鬼怎么捣?” 枭松又怀疑了:“我,我不知道……我想不明白……我就觉得那极品丹要是你炼出来的倒合理……西空实在是……可这也是啊,你要是可以这么干,那干什么这么露脸的机会让给旁人,是不是?!” 齐恬嘿嘿直乐,只不答他,由着他胡思乱想去。 这样多好,想出风头的出够了风头,后面紧接着更多的虚无杂事,总没有空再来盯着自己了吧?至于那些想拿自己当枪使的,没想到枪还能这么使吧?对家一时风头无两,比的他们更不如了,估计也得窝心疼。 该,让你们惹我。 165.不吃黑 刚刚开始革新的天地门, 之前因同天灵门和夺天门的合作刷了一波存在感, 现在忽然又出了一个连出三炉极品丹的丹道天才, 热度越发高了。闹得许多从前从门缝中看他们的人忽然都转了口风,只道到底是万年传承, 不是一般的薄底子小门派能比的。 那给门派争了莫大荣光的天才,这会儿却陷入了深深的烦恼之中。 西空当日回来,说明了情况, 七宗主立马就派人去大市替他推了之后的二阶、三阶比试。他对西空道:“声名太盛也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这回本是九鼎门为了显示自家威风才开的试场,你这一去就抢了主家的风头了,再二再三都不妥当。” 西空倒不怕声名太显,他巴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厉害都认了他厉害才好。不过既然自家师尊这么说了, 便也只好从命。 七宗主见他的模样, 叹一声孩子终归还小,不知事, 便又道:“就算不管他们的脸面, 只说你自己的。这一次连出了三炉极品丹, 下一回必定换了药方的,还能出极品丹不能?这丹术向来都是三分在人七分在天的,到时候盯着你的人又多,一个不好, 反受折辱。” 西空挺自信:“倒也未必就一定不能出了。”毕竟这回他也是照着平常的炼程炼的, 不就连着出极品丹么, 可见就是自己的灵质天赋厉害。 七宗主听他这意思, 便又接着道:“好,便是照你说的,下回你还能出极品丹,只怕就该是极品生灵丹、沐灵丹之属了。不消我说,这样的极品丹是多难得的东西,你也知道。可你在试场上所出的丹丸,都是归九鼎门所有的,你这一通劳苦,说白了只给自己落一虚名,可又怎么样呢?” 西空听了这话倒有些沉吟起来,他最不喜欢让人当傻子哄了,到时候自己费尽力气结果都便宜了旁人,也确实说不过去。 七宗主又道:“你现在最要紧是把自己的丹术巩固提升,到时候只要你本事在那儿,还怕名声不显?”他也是知道自家徒儿的。 西空这才信服点头,接受了自家师尊的建议。 这边七宗主又给他定了新的丹鼎,搜罗了不少得用的灵植灵药,加上门主赏下来的,旁宗的宗主师叔们送的,足够西空炼上一阵子的了。 西空一直对精炼法有兴趣,毕竟要是自己能炼精炼丹,这升级路上就能省不少花费。且天地门里面,到目前为止,还真没出过会精炼法的人物。连从前的门主,都金丹了,在这上头也不算懂行。自己若是成了,那就又是一个门派第一! 加上这回连着出极品丹,他对自己的丹术灵质也更有信心了,索性准备一番,起手就奔三精丹去了。 炼程没过半,就炸了炉。这三精丹一料可不便宜啊,西空也挺心疼。更让他懊恼的是,自己连极品丹都能出,怎么一个三精丹这么容易就失败了?是不是炼方不对? 可这事儿他都没地儿找人商量去。只好去大市又买了几个讲精炼法的书简来看,九鼎门倒是开了不少精炼法的班,他自觉去上那样的课程掉价,还是愿意自己学。 也不知道到底是九鼎门藏私了,书简里的炼方有问题,还是这丹炉药料有什么不对,反正他自己肯定没问题的,毕竟极品丹都连出三炉了;反正这精炼法他怎么捣鼓,总归是不成。 最后还是七宗主怕他消沉,提议他不如先回头试试之前的清心丹之类几样出过极品丹的丹方,再摸索一下炼程中的窍要,看对精炼法的提升有没有帮助。 西空起初不情愿,这都做成的事儿反复做又有什么意思?!后来是那精炼法实在没什么进展,他又顶了个丹宗掌事的名头,总得做出点东西来,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建议。 结果呢,他连着试了几炉,别说极品丹了,连上品丹都没见一粒!最好的成绩也是几粒中上品丹丸,占的比例还小的可怜。这可让他脸往哪儿搁! 西空从起初的不解,到后来渐渐失去耐心,眼看着都快砸丹炉了,七宗主只好再次出面,把他从丹房里劝了出来,只说他如今是太过急躁,反不利于丹术的进步,不如先歇一歇。 师徒俩掏心窝子说话,聊得深了,发现西空根本不知道出极品丹的根由是什么,也不知道是炼程中的哪一步出现了什么变化导致的极品丹。就好像那极品丹真是哪个神仙白送他的,同他自己丁点干系也没有似的。 七宗主也挠头了,最后只好道:“这事儿也急不来,既然都不知道力能怎么使,那就只能看天靠运气了。都说这丹术是三分在人七分在天,你那几日也是忽然悟了,这阵子太急躁,反有些糊涂,也不打紧。只怕过一阵子就好了。” 西空也只能信这话。只是后来隔三差五地他也去试试炉,却再也没有出过什么极品丹,至于精炼法就更遥遥无期了。一时让他的心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落合适了。 最可恶的是六宗的人,起初都不答话,等时候长了,也不知道哪儿听来的风声,忽然就开始在丹宗课程上闹起来,说要看看极品丹什么模样。 西空解释了试场上所出丹丸都归九鼎门所有,自己并没有落下。他们便跟着起哄:“那大师兄就再炼一些出来我们看呗,反正你都会的。” 把西空给气的啊,心说你当我不想啊,我这现在不得丹仙保佑,炼不出来有什么法子! 他那丹仙在外头捣够了乱,就又伙同二宗的那几个往秘境里待着去了,早把他的事儿扔到脑后,哪里还得空出来保佑他。 等又一处有主境要开,门里有规定的任务,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又来清阵,那倒霉丹仙才出的境。 郎义等人自然反对如此做法,只是来人口口声声门派大义,说得他们几个不动窝光顾着修炼的就跟门派蛀虫一样,不去都不能算天地门的人了。 鹿依皱眉:“到底一年要交多少东西,给个数,下回我交齐了就不能再来烦我!” 来人冷笑一声:“自己去光明堂看看,要是一次能交齐你只管交去!” 鹿依还真的就跑去看了,然后蔫头耷脑地回来道:“就算不要奖赏,我现在也交不起那么些东西。” 枭松便笑:“旁的什么劳务差事的都不值钱,要不你就跟小师弟学丹术,丹丸最压数了。” 鹿依摇头:“那还不够烦的,得找药料炼鼎,炼坏了费钱,炼好了还遭人妒忌,没准还想别的法子害我。” 她这话说得边上六宗七宗的几个人脸都青了,可又不能搭茬,谁搭茬不就是认了这话说的他那头么!只好狠狠瞪这个不会说话的几眼。 这回要开的有主境恰是承天门的“贯羽境”,齐恬一听就乐了,“这不巧了么不是!” 所以这一路上两位明争暗斗的大师兄如何叮嘱说话论高下,她一概没听见,只顾着专心觉察灵能波动的情形,却也没发现什么明显的异样,“难道天圣门没追上我留的云气?我白忙活一回?”齐恬心里嘀咕开了。 结果到了地方一看,好家伙,天圣门这回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派出了一队六七十人的人马,其中光九级大圆满就有近二十个。 比齐恬更没见识的鹿依被震住了,口不择言:“这是来打劫人家秘境的吧……” 大萌指指另一头,道:“你看那边,估计也就打个平手。”承天门也一样派出了近七十人的队伍,不过这本来就是人家自己的秘境,人手多点是应该的,天圣门这回就有点让人意外了。 边上还有其他门派的,看了眼前的形势便开始议论纷纷:“哎,我说,这回秘境里是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看这阵势,要不是筑基以上的去不了,只怕元婴老祖们就直接下场了嘿!” 另一个道:“你不知道吧?听说是上回逐鹿峰的时候,九鼎门和承天门合力把天圣门养的一头九级老妖给弄走了。这下估计是报仇来了。” 那个道:“这你就瞎说了,那是天圣门故意用老妖作饵哄的九鼎门和承天门入境,最后伤亡了好些人呐,结果人家自己一吹唿哨,那老妖就跟着跑回去了,等于白耍那两家一回!这次估摸着是怕被反算一记,才不得不多派些人来……” 齐恬在边上听着,心说那老妖其实在我这儿呢…… 承天门大手笔,法阵一闪,所有的人同时入的境。只是进去之后就分开了,这也是该当的事儿,人家自己费劲巴拉占的秘境,没道理净便宜外人。邀请函发一发,进来热闹热闹得了,还真想跑旁人家里吃成胖子,也不像话。 齐恬他们几个一进去也不全了,只鹿依、枭松和齐恬在一块儿,郎义他们另外几个不知道被分去哪儿了。幸好彼此都留了传讯符,这秘境里头不禁这个,大概联络了一下,便约定了碰头的地方。 鹿依尤其一心只顾着要赶紧完成任务好接着回去睡她的大觉,花不少钱买了张这贯羽境的地图,只管找门里要上交的几样灵药灵植炼矿之类,至于旁的什么更好的更值钱的她倒不看。 齐恬就着她圈出来的地方看了几眼,她也得预备预备,没办法,珠里戒指里都没收着这样的便宜货。好的她又不敢往外拿,到时候省事儿反招事儿了不是傻? 枭松倒是想发笔横财,只是他有经验了,知道那些地图根本靠不住,稍微好点儿的东西要不根本没标在上头,要不标了也是错的。废话,那卖图的人要知道值几万几千灵石的东西在哪儿,他还告诉你?!他也把这道理同那俩说了,那俩根本没放在心上,他也只好作罢。 一对位置,齐恬先反应过来,便道:“咱们先去把这一片的翠竹苔采了,再到中间的黛龙潭同他们会合,看看还差点什么,估计再找个一两处的就够数了。” 鹿依连连点头:“这样好,快。” 枭松傻了:“你们,你们真的就只要这点东西?这秘境可不小,里头好东西可也不少啊!” 齐恬道:“估计是,可你看看光那两家就三四十的大圆满,咱们还跟人抢?东西哪有命值钱,毕竟这里头可不受法则限制。”到时候人家以强胜弱以多欺少可怎么办。 枭松想想也对,又不想把话说死,只好说:“那先照你说的办吧,之后大家聚齐了再说。” 商量定了,照着地图所标往那边去。翠竹苔这东西只生在刚竹林里,不算太珍罕,外头也有,这里胜在数量多。顺顺利利就采够了数,本着“秘境搜刮原则”,虽不值钱的也能挖的都挖了,反正现在大家的储物袋都够大。 接着那俩就心无旁骛地直往黛龙潭去了,枭松也只好跟着。 到了没多会儿,郎义令雨也到了,又等一刻,还是没见大萌。枭松赶紧又给发了个传讯符,符是发出去了,却没得回音。 “不会有什么事儿吧。”大萌是几个人里头层级最低的,令雨有点担心了。 “他是不是同人聊天了……”枭松道。 齐恬直接一张符:“过去看看。” 几个人随着这张闻风符,没多会儿就找到了大萌。只见他正被几个修士围着,地上还扔着他的储物袋。 枭松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想抢东西,立时大怒,一掣法器就要上去打,叫齐恬给拦住了。 她道:“匿踪,一会儿黛龙潭见。”然后就不见了踪影。 紧接着就看到几道金焰劈入人群,那些修士一看是天圣门的灵符,都是一惊。再看时,才发现方才被围住的修士已经不见了,连同之前迫他扔下的储物袋都一起没了踪影。 黛龙潭汇合时,枭松问大萌:“他们想抢你东西是不是?” 又问齐恬:“小师弟你干嘛拦着我?!这抢东西的遇上了就得上手教训才成!厉害的还有黑吃黑的呢,我们……” 齐恬道:“我看了,他们兜里也没什么像样东西,不值当打的。” 枭松:“……” 166.险象环生 郎义问大萌:“他们做什么围攻你?” 大萌把事情细说了, 大家才知道原委。 也不知道什么运气, 大萌打阵里传进来, 就掉到了一处上品灵植堆里。他叫大萌可不是大呆,天予岂有不取之理, 当下敞开储物袋就是一通装。也是贪心作怪,他俩储物袋,高阶的那个都装满了, 还不知足, 就往另一个里头也装了一些。 等接到传讯往黛龙潭那边走的时候,好巧不巧地碰上了方才那几个人。 大萌的低阶储物袋防不了神识,那些人不知怎么的就看到他的东西了,立时就围了上来。 他们一群有五六个, 级别没有比大萌低的, 大萌如何打得过。若不是两张妖兽符震慑了一下,只怕还拖不到这个时候。 那些人也是有见识的, 看大萌一个低阶储物袋里都装满了好东西, 就疑心他还有别的私藏, 怕真打起来他毁了东西,他们不落好,便在那里威逼他交出剩余的东西来。 大萌只一口咬定没有了,又把自己来处的地方也告诉了他们, 说还有许多, 自己没地方装了, 叫他们自己采去。那几个人怎么肯信, 就在那里左一招右一招地威吓他,大萌索性把自己的储物袋扔在了地上,那些人更疑心他有诈,也不捡东西,也不放他走,就在那儿僵持着。 “我知道你们肯定会来找我的……”大萌道。 令雨道:“若是我们也被缠住了,来不了呢?” 大萌看看齐恬:“师弟给了我一个归元符,能直接找他去……实在不成我就用这个符了,师弟说了,用这个,鬼都追不上我……” 郎义都听乐了,拍拍大萌道:“方才那些人若是用什么神鬼吓你,只怕早就成了。” 枭松则对齐恬道:“小师弟,我真是服了你了……” 齐恬知道他还在说大萌被围攻的事儿,便道:“我看那几个人估计也不是熟手,要不然直接把大萌打死,那储物袋什么的失了主,自然就显出来了,何苦这么费劲?再说他们兜里也真没什么好东西,同他们费什么劲。” 枭松道:“我就是气得很。” 令雨则叹道:“师弟说得也不错,那几个人估计不是惯常做这样事的。只是到了这里,没了法则束缚,再看到大萌一个等级比他们低的手里有些好东西,他们就忍不住要如此了。这也是秘境之所以凶险的缘故。” 枭松就问齐恬:“对啊小师弟,你都大圆满了,要是看到一个七级八级的,手里有东西,你动不动手?” 齐恬摇摇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枭松又道:“那方才那几个人明明犯我们了,你还不让动手。” 齐恬又摇头:“又没什么好处,难道就为了一股子气?不值得。” 枭松听了这话就去看大萌,怕他要难过了,结果大萌居然道:“小师弟说得对。” 枭松瞪大了眼睛,令雨笑出声来,一直没说话的鹿依也道:“齐恬的话没错,斗气要不得,咱们还是赶紧把咱们该做的事儿了了,这才是正经。” 枭松都傻了,只好点头:“成,成,就我心眼小,你们都看得开。” 齐恬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再说了,我用的金焰龙符的影符,真打死打伤了也容易露馅儿不是?” 枭松觉得自己脑子转不过来了,等等,这小师弟到底是特别的宽宏大量,还是特别的阴险狡诈? 他这里反复震惊,那边几个人已经就着新地图商量开了。令雨和郎义进来是一块儿的,他们也沿路采了些可用的灵植,再略加一些就够数了。再看齐恬几个满兜的青苔,发现大家的主意都挺相近,便开始就近找下一个目标地。 “要不就去这里吧,这附近没标什么值钱的东西,应该不会有人过去,我们一趟拿了绝对够了。”鹿依指着地图边上一处孤零零的标注道。 令雨点点头:“嗯,跟那几处热地都离得挺远,应该挺清净的。” 大萌也同意:“可千万别再遇着人了。”他刚把自己那低阶储物袋里的东西挪进了令雨的袋子里,可不想再招贼了。 只枭松有点不情愿:“往那里去?这一路上可真没什么能随手捞的了。且采完了那块的灵药,要去别的地方恐怕就不赶趟了……” 还是郎义拿主意:“先去这边,门派任务的数够了,再说其他。” 于是一行六人就都用上匿踪符,朝着定点飞去。 按着地图所言,这地方该是一处林子,他们要找的是这林子里长的一种灵药,名字叫缔了菇。这种灵植初生时柔嫩易损,待长时间长了,慢慢近于木质,到后来更变得如石头一般。从药效来说,是越老的越好,自然也越值钱。 这会儿他们交任务差得都不多了,若能找到个十几二十株的就能打道回府,实现鹿依继续清净大睡的愿望。 到地方一看,这地图还真没说假话,果然是一片稀疏的林子,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绯荫树,缔了菇就是生在这种树的树根上的。 都不用招呼,就各自圈定一片忙活了起来。 正采着,齐恬忽然示警:“都聚过来,快!” 说话间已经几张灵符朝着一边抡去,就见一群飞禽走兽在半空里现了形,往那空无一物处飞扑,——这阵子齐恬可制了不少妖兽的影符。 一声轻微的破裂声之后,本来没东西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团灰塌塌的妖物,当中一只竖眼,闪着紫红色的光。 “罩影兽!”郎义惊呼一声,此时众人都已经聚在了一处,令雨和枭松一听这话都紧张了起来,只大萌和鹿依两个还有些不明所以。 “这东西起了护罩就隐形了,神识都探不到,防不胜防,大家小心。”郎义又发声提醒。 枭松一挥法器,就是一道光刃朝那东西砍去,嘴里道:“揍它,别让它起护罩!” 众人听了都接连向那妖兽发起攻击,妖兽左扑右挡乱了手脚,一时起不得护罩,只有挨揍的份儿。 就在这时候,齐恬忽然又抡出一把灵符,这回却是朝着另外几个方向去的。灵符爆开,护罩破裂的声音响起,又有三四只罩影兽接连现形。 “要死!怎么有这许多!”枭松骂道。 就在他们一犹豫的当儿,方才那只立时得空又生起护罩,等回过神来想再打时,妖兽已经失了踪影。 幸好有齐恬,就见她朝着半空里又扔了几个灵符,众人一抬头,正对上那一只玫红妖眼。 “一人专顾一只,打死为止!小师弟,上了护罩的就只能靠你了!”郎义立马安排道。 众人领命,郎义先朝上空这只发起了攻击,余者也一人一只缠斗上了,齐恬则定于闪电境内,一心觉察着周围的灵能波动。大萌鹿依战力不足,偶尔对手得了喘息起了护罩时,齐恬就帮上一轮灵符。 几回下来,她发现这些罩影兽似乎对某几种妖兽灵符格外忌惮,便特异多用这几种灵符,果然把那几只妖兽逼得连连失手,最后还是大萌和鹿依先了结了对手。 齐恬便依法施为,又助战郎义几人。这罩影兽只这护罩厉害,齐恬也不知道怎么用影符来学,说白了这东西对她没有额外的价值,是以下手都特别不客气。没几下,就把这一群妖兽都灭了。 “赶紧收起来,别招来别的。”郎义道。 齐恬一摇头:“我不要,你们赶紧收。” 大家都习惯齐恬这做派了,先把妖兽尸身一收,再接连用法诀清除地上和空气中的血污腥气,料理完了,郎义才叹道:“小师弟,这回要没你的话,只怕我们就交代在这里了。” 令雨也一脸正色:“‘罩影留命’,这是秘境里最怕遇上的妖兽了。若是歹命碰到三级以上的,便是大圆满,单打独斗也基本没有活路。”又看看齐恬,“小师弟这回救了我们大家。” 齐恬入了闪电境,就开始能觉察到周围的灵能变化,自从上回九死一生地升了大圆满,神识暴涨了一大截,这灵能觉察也越发厉害了。不过这回遇到的妖兽委实诡异,她都不能确定,若是换了之前的自己,是不是能觉察出它们的动向来。 听令雨几个夸她,齐恬便道:“你们接着练下去就都会了。”又问郎义,“这东西该出现在这里么?地图上怎么连个提醒都没有!”照理说自有境里,好的可以掩着不说,太凶险的都该有个提醒才对。 “罩影兽一般都守影石而生,或者这边上有这种炼矿。不过它们行踪本来就难以觉察,加上影石也没什么用场,估计就给漏了。”郎义猜测着。 齐恬一挑眉毛:“影石?青影石还是墨影石?” 郎义道:“若是三级以下的守着的多半是青影石,四级以上守着的很可能就是墨影石了。” 齐恬不动声色:“这几只都是四级的,你杀的那只是五级的,可能是它们的头儿。” 枭松道:“小师弟,你不会是想捡影石吧?没戏,那东西一样隔绝神识,且又不值钱……” 他话未说完,就看齐恬已经往前头去了,一边回头对众人道:“你们先拾着菌子,我看看就回来。” 其实她听郎义说完,就开始用灵能和神识比对着搜索起来,影石入墨是制作影符最好的材料,只是她在大市上转了这么久,也没见卖的,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灵能神识比对着找到了,她便用灵气一裹直接收进珠子里,整一个神不知鬼不觉。 如今她的灵能和神识的觉察范围都大大增加,她也没个人能说,不知道比起西空克韦这样的主流大圆满来是强是弱,反正她自己是觉得已经十分够用了。 往前略走几步,发现这影石有的埋于地下有的就直接露在外头,不止隔绝神识,甚至还会伪装,许多露在外头的那些影石表面泛青,跟边上生了青苔的顽石极其相似。果然是制影符的好东西,只这脾性看着就合。 正心里瞎想,忽然感觉一阵灵能波动,反手便是一道灵符,因起势太急,直接用了一张七阶妖兽的影符,还是特别克制那罩影兽的,罩影兽护罩碎开的同时命也没了。 郎义几个听到动静,几步赶了过来。 齐恬正要松一口气说话,忽然又感觉到不远处阵阵灵能波动,紧接着又一只什么东西径直朝她扑来,齐恬扔出一张五阶埋石黑犼的影符,来攻者应声倒毙,却听得一个人声道:“混账!你做什么杀我的灵兽!” 167.怂蝎 一听这没事儿找茬的语气, 齐恬反而镇定了, 倒把刚过来的枭松气得差点没破口大骂, 还是令雨一把拉住的他。 “你们,跑这儿干什么来了?我们门里请你们来, 难道是来捣乱惹事的?好好的妖兽你不去猎杀,干对付我的灵兽做什么?简直岂有此理!”说话的是一位八级的修士,看身上衣裳像是承天门的, 难怪口口声声“我们门派”。 枭松忍不住了:“讲点道理好不好, 是你那灵兽先扑人在先,难道你受到攻击不还手?” 那人看了枭松一眼,哼一声道:“不相干的人少插话。” 枭松气得直要动手,令雨死死拉着他, 又给他使眼色。 这时候齐恬说话了:“你待怎样。” 那人看看齐恬道:“嚯, 到底是九级大圆满,就是爽利!兽死不能复生, 我也不说别的了, 你只拿东西赔我就成。” 齐恬不动声色:“你想要什么?” 那边枭松忍不住了:“就一只三阶灵兽, 撑死了两千灵石……” “放屁!”那人破口大骂,“你懂不懂灵兽?灵兽只看等级的吗?照你说三阶的欺云鼠同三阶的如意兽一个价儿了?再说了,你知道我养这只灵兽花了多少心血,合练的攻击又有多厉害?这一下子不明不白让人给打死了, 我都没说要偿命, 只说赔点东西就成了, 还要怎么好说话?别给脸不要脸!也不看看在谁的地盘!” “你!”枭松气得就要拿法器。 那边几个人也都往前了一步, 死了灵兽这个道:“怎么的?想动手?奉陪!” 齐恬看他们那边也有一个九级大圆满,另外几个七级八级的,人数同自己这边仿佛,真要动起手来自己这边还不占上风。再说了,自从经了海虹儿的事情,她如今是真不喜欢同人起争执,能让就让,能退就退,怂也是一门功法! “师弟,赶紧让他们赔了完事,我们还得忙别的去。”那九级大圆满的说话了。 他这一开口,齐恬才发现,这合着又是一个熟人,就是那次被带入过假的“先开境”的“不肖徒儿”,看来真是个不肖的。 死了灵兽这个便又回头看齐恬:“直说吧,是赔东西还是打一架,我们都依你。” 齐恬叹一声道:“误杀了道友的灵兽,原是我不对,你说想要怎么赔吧。” 她这话一出口,枭松倒不急了,站那儿紧紧盯着那边的人,没再插嘴。 那人鼻子里笑了一声,才道:“看你们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这样吧,我看你用的妖兽符倒不错,不如就拿那个赔我的灵兽,你看如何?” 齐恬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说起话来舌头都有点不利索了:“你,你,你怎么……好吧,也行,你说吧,怎么个赔法!” 那人咬了下嘴唇,站他后头几个人面上也露出笑意来,他好似下了决心样的一伸手指:“五张灵符,怎么样?” 齐恬看着似乎牙齿都要咬出血来了,只是人在屋檐下,没法子,到底点了点头,一摊手取出五张灵符来,三张三阶的两张二阶的。 那人扫了一眼便沉下了脸:“这位道友,我可一直同你好声好气地说话,你这是什么意思?打我们脸?” 齐恬一脸迷惑:“你的灵兽不过三阶的,我给你三张三阶的妖兽符……” “嗬!你这妖兽符不过能用一回,我的灵兽可是一直能用的,有你这么算的么?少废话,我要你方才打死罩影兽的那种,五张!” 齐恬大惊失色:“我哪有那么多!那可是七阶的保命符!” “七阶妖兽符……”这位眯起了眼睛。 “那个不能给你!那是我们师兄的保命符!一共才两张!你们这是漫天要价!”一边的鹿依忽然涨红了脸嚷嚷起来。 大萌听到这话眼睛都瞪大了,不过没敢转头去看鹿依,只好盯着对面的人,乍一瞧也是义愤填膺的模样。 郎义默默调整了站位,大家都往齐恬身后一立,看上去这九级大圆满的果然是人人敬仰的大师兄了。 对面的一笑道:“要赔自然要拿像样的东西来赔,拿些二阶三阶的,是当我们蠢么?!” 这时候,他身后的九级修士忽然开口道:“师弟,我们还有别的事儿要忙,他不是有两张么?刚才用了一张也还剩一张,你就要了那一张得了。” 齐恬听了这话嚯地抬头看过去,一脸强压的怒意:“这地方都是那些鬼魅般的东西!若,若给了你们,一会儿再遇上那些罩影兽,我们可怎么办?!” 八级的这位笑了:“你们怎么办是你们的事儿,你怎么不说我那死去的灵兽怎么办?!” 齐恬不说话,两只手紧握着微微颤抖,显是又急又气,只对方人多势众,又是人家的地盘,不得不隐忍。 “要不……要不我给你三……三张四阶妖兽的……” “别废话,我就要那张七阶妖兽符!要不你就给灵符,要不我们就打一场,我们输了就放你们走,如何?” “师兄,跟他们打!大不了同归于尽!”又是鹿依。 齐恬回头瞪她一眼:“住嘴!” 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终于还是拿出了一张七阶妖兽符,指头都快攥青了,忽然往那边一送,垂眼道:“给你!” 身后传来鹿依一声惨叫:“别给!师兄……” 那人赶紧接在手里,一看,果然是极稀罕的妖兽符,连那符笺都没见过的,尤其让他惊讶的是,这里头封的灵兽居然是一只铁翅蚚! 好家伙,这回可真是赚大发了。要知道天机门制的妖兽符灵兽符,一只妖兽或者灵兽最多只能制三到四张灵符,这每一张符的威力,都相当于该妖兽或者灵兽的三四成功力。自己得了这张符,就等于得了筑基中后期修士的半力一击,这可比寻常的宝符厉害多了! 再看对方一脸的灰败,心里的高兴更添几分。挥挥手十分大度地道:“成了,我们说话算话,咱们的事儿就算两清了,这里的东西你们随便采吧,若是再遇着罩影兽,就……就快着点儿跑,啊!”说话哈哈直乐。 他身后的九级修士也就着他手看了两眼那灵符,笑道:“看来这回天机门是真下血本,这样有价无市的东西也送你们了。这位……最近想来是得了不少的奖赏,毕竟,你们天地门出个大圆满不容易。” 郎义听了这话面上一沉,看来这几位早就认出自己几人的身份了,却故意如此为难。 临走时候,那九级的修士忽然又回过头来对齐恬道:“我说,那灵兽……你瞧着不眼熟?呵呵……”说着一路乐着就去了。 枭松很疑惑:“他鬼笑个什么?!” 齐恬道:“这灵兽,恐怕是他们从六宗的师兄弟那儿抢过来的。” 枭松倒吸一口凉气:“这……” 虽然他日常同六宗七宗的不对付,不过这忽然听说六宗的受了外人的欺负,他心里还是挺不得劲。 “师兄,接下来咱们怎么办?”鹿依又探过头来问齐恬。 齐恬看着她乐起来,眨眨眼睛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去再说!” 经了这一场,大家也没什么心思再寻宝了。如今这贯羽境里,光大圆满就有四五十人,还一个个嫑脸嫑皮的,真费劲打死什么稀罕的妖兽,寻得什么难得的灵植,只怕也保不住。反正门派的任务已经完成,不如趁早回去。 他们以为他们这样“负气”出境的应该是头一批,没想到看阵的人说还有几个人比他们更早离开,还一个个神情慌张,守阵的还以为他们犯了什么忌讳,结果说是得罪了天圣门。 “也是天下的笑话了,跑我们家地盘来威慑旁人,真是好大气派!”这位也是一肚子的气。 齐恬便随口打听那几个人的打扮模样,大萌一听,却是之前围攻他的那几个,便频频回头看齐恬。 这回承天门开贯羽境,没有规定要上交他们的东西,只过了阵就让走了。其实若果然有什么要紧东西,过阵的时候多半就被查出来了。 上了叶鸢符,飞出老远,大萌才开口对齐恬道:“师弟,那些人……” 齐恬一笑:“这样多好,他们往后还敢去什么秘境,打玉墟山下过估计都得心惊胆战的。” 枭松也乐起来:“小师弟,你可真是……这可比揍他们一顿的效果来得长远得多了。” 鹿依也在边上嘿嘿笑。 令雨也忍不住笑起来:“你们俩啊,哎!” 鹿依便对齐恬道:“怎么样?我方才搭得不错吧?” 齐恬点点头,又道:“你不管我叫师兄了?” 鹿依一皱眉头:“师兄,别!不能把灵符给他们!……”演完了自己哈哈直乐。 枭松道:“小师弟,你是为什么要怎么干?我一看你那说话的模样,就知道你要作妖,便没再开口,只是不知道你究竟怎么个意思。” 鹿依道:“你别看我,我就配着她的语气来的,我可不知道她的打算。” 齐恬憨憨笑道:“毕竟我打死了人家的灵兽,本也该赔偿的。看上去委屈点儿,人家气就容易消一些,事儿就能快点过去。这不挺好的么。” 大萌问:“师弟……你,你真的只有那一张妖兽符么?……”我平常看你用起来都是一把一把往外抡的啊…… 齐恬点点头:“那样的真的只有那一张了。” 大萌“哎呀”了一声,挺替齐恬可惜。 齐恬笑道:“不过我回头再画个十张八张的也不难。” 大萌又“嘎”了一下。 齐恬想了想,忽然正色道:“我给的灵符,你们自己用着挺好,不过最好别乱给旁人。尤其别给同自己特要好的。因这灵符得用引灵的灵力施用才有效果,若是用他们那种灵力施用,就不知道能不能启动了,或者启动了也不知道还剩多少用场……” “放心吧,我们不会把你给的东西混给别人的。”枭松先道。 “你说这个……”忽然他回过神来,“小师弟!你,你,你这……” 齐恬哈哈一乐,也没接他的话。 枭松刚才忽然想起来,齐恬给那人的是七阶妖兽符,且只有一张,还反复强调那是一张“保命符”。想必那人也是要等到紧要关头才会施用了。可他们那灵力,全是富贵堆里生出来的“丹丸灵力”,根本就发挥不了那妖兽符的威力。 所以到时候那保命符,说不定就成了“催命符”…… “不管怎么样,这辈子都不能与小师弟为敌!”一个激灵之后,枭松顿时觉得人生无比清晰。 168.看扁你 到门里交了这次规定要的东西, 几人又商量着一块儿去秘境修行, 齐恬道还要另外采买些东西, 郎义几个便先去了。 这里齐恬回了自己的豪宅,往座位上一坐, 开始发呆。 之前她一直小心翼翼,就怕别人发现自己身怀异宝之事,论起来未雨绸缪的成分多些。可今日这一番遭遇, 却叫她不得不想得更深一些了。 不说别的, 只说今日大萌之事,若他们几个一时到不了,说不定就真的让人害了。还有后来承天门那几个,明摆着是看到自己对突袭的罩影兽用了高阶妖兽符, 才故意放了那不是自己所饲的灵兽出来碰瓷。这还是因为自己如今的等级在那里, 若是自己不过六七级时,只怕他们连灵兽的借口都懒得找了。 现在是自己手段多, 加上古灵符世上少见, 才能已在脱逃甚至反设计一把, 若是往后更大的阵势,不得不硬碰硬对打呢?可还能靠装怂机巧混过去?真要一战时候,自己又有什么优势?毕竟练气大圆满时候还能躲一躲,真的筑基了可就想藏也藏不住了。 别的人升级之后战力也同时提升, 法诀法器法宝都会随之威能大增。可自己这邪门的灵力, 明明自己瞧着一会儿嫩绿带闪, 一会儿金光烁烁的, 在旁人眼里偏就是黑气一道。然后几乎所有的战诀都不适用,勉强使了也没有人家一半的效果。 这里的法器同法诀一样,都认灵彩儿。自己这诡异的灵彩儿,把大市都翻个底儿找天也找不到一件合用的法器的。咱是不差钱,可咱别的都差着! 眼前就两条路了,要不自己摸索出自己适用的战诀,炼制出自己能用的法器法宝;要不就靠灵符和法阵走天下了。 齐恬这么怂的人,靠一条路她心里不踏实啊!战诀和炼器若是摸索了半天,没效果呢?灵符和法阵终究是外物,若是让人搜走了储物袋抢了戒指挖出了宝珠……(那会儿你还挣扎呐?) “我得双管齐下!”想了一圈就拿定了主意。 枭松几个都觉着“小师弟无所不能无所畏惧”的时候,哪知道自家那小师弟其实心里怕得要死,拼命往前打算着呢!不过话说回来,她能无恙混到今日,也同她这好“小题大做”“未雨绸缪”的性子分不开。 尤其过了几日,又传来六宗两个五级弟子殒命贯羽境的消息,齐恬心里更警醒了几分。 ——这里不是她从前生活的地方,这里没有警察没有法院,只有更高的层级和更厉害的法器法宝。在这地方,能耐不济,死了都是白死的。 听说这回天圣门也折损了人手,连号称天下第一门的天圣门都保不了门中子弟性命,可见真是什么都靠不住。尤其她身上还收着筑基金丹乃至元婴修士想要的东西,更得小心谨慎才行。 定了心,照着各路笔记,去大市和黑市陆陆续续买了不少东西,也出了些泥苔老菌之类的“境货”,甚至还在大市挂售了几瓶上品丹丸,闹得挺像那么回事儿似的。 再转头钻进了灵境,就开始下死力琢磨那两条路。 可她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她如今在旁人眼里的分量。 毕竟整个天地门,只三个大圆满。一个掌着六宗的实权,一个管着新兴的丹宗又挂着个丹术天才的名声,她这个大圆满想低调到哪里去? 她不知道她每一次往秘境里去,都会有消息传到想知道的人手上。尤其她上一次升级就是在秘境里,还是短短十天不到就升了两级,就算折算成外头的时间,哪个人能一二十年连升两级还是从七级升到的九级?这里头准定有事儿! 当时突然起来了许多大事,在风暴中心的各位都自顾不暇,才让她清净到如今。现在局势已定,大浪退去,她这块石头就藏不住了。 尤其还有郎义几个,也是从秘境里出来便升了一级,虽然他们待的日子长了点,但是按着外头的时间计算,那升级速度也是快得惊人了。更别提还有个因为改了修路而“背叛”宗门的鹿依。 这日宗主会一过,克韦便留下来找自家师尊说起了此事。 他道:“这回贯羽境中出了些意外,许多人因此生了畏惧之心,连着对如今的门规新例也颇多微词。甚至……甚至还有不少想跟着二宗的人学,干脆就往秘境里一待,万事不管了。您是知道的,那引灵之力若多了,又不能融合,反易成害。可这道理说了多少遍,还是有人心存侥幸!我们本来人数就不多,唉!” 历烽听了也皱起了眉头。那二力之害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他当年的师尊就是被这东西生生拖累着,到底没法冲击金丹,寿元尽在了筑基中期。所以他一接手六宗,就明确了丹丸升级的做法,左左右右犹犹豫豫的反而害人。 之前二宗已经衰弱至极,只是没想到如今只凭剩下那几个弟子,居然引发秘境引灵的风潮了,尤其六宗还出了个转投二宗的。要不是木言早让他们流放得不见了踪影,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背后有人指使,意图东山再起,想夺回门派的控制权。 克韦察其神色,又接着道:“尤其入门尚未分宗的新进弟子,因顶着前门主所言的‘本门正传’,又接连在秘境中破阶升级,在门中也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最近一次,更是入境不到十日便连升了两级,直接是练气七级升到了大圆满……如今已经是传奇人物了,说起来我们这里离宗的那位,之前就同他走得极近。” 于是没过两天,门中便下了关于秘境使用的新规定。往后使用秘境的资格也需要用门派任务的完成量来换取,且即使取得了入境修行的资格,一次入境最长也不能超过五天。 同时还公布了许多历代门中子弟在秘境中修行走火入魔的事情,提请入境修行的子弟注意。 本来这一阵陆陆续续确实也有别的宗的弟子试图进秘境修行,终是敌不过空无一人的寂寞,最后只剩寥寥几人,也不过是把里头当成一处读书或水炼的地方。因动不得灵力,神识受限严重,他们也不引灵,也就干干这个了。 所以这新条例一下来,对这些人基本没什么影响。最受打击的自然就是二宗那几个和齐恬了。 枭松气得要死,令雨则道:“不是一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你又气个什么。” 枭松冷笑道:“现在是把我们当灵兽还是妖兽使了,知道我们要用这个,就拿这个勒逼着我们去各处替他们争抢,争抢那些我们也用不着的玩意儿!我们进秘境要同妖斗同境斗同敌斗,回了门派还要接着被算计被压榨,那我何苦待在这门里?!” 郎义道:“只有我们在,门派才在。” 枭松道:“那我们在哪儿门派便在哪儿,离不离了这里又有何妨!” 令雨幽幽道:“你知不知道之前瞒报灵根、转投了九鼎门下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枭松皱眉道:“怎么了?不会还找旧账了吧!那时候门主说了不追究的。” 令雨道:“你也说了是门主之令,现在换了门主了!为了立个规矩,那几人在的凡人村已经整村被驱逐了……” 枭松大惊:“整村?那,那还有许多没有灵根的人……” 令雨点点头道:“有灵根的还能投去其他门派,没有灵根的,就只能四处流离了。现在许多人拍手称快,——总算让叛门之人得了教训,当日觉着我们门中不可靠,如今看看靠谁去吧。” 说完抬眼看了枭松一眼:“所以,你要这会儿也跟着叛门了,你猜猜你们村会如何?” 枭松狠狠咽了口唾沫,没有再说话。 大萌道:“那,那全东师叔……” 令雨道:“全东师叔是炼岛出来的。” 于是众人又齐齐看向了齐恬,如今他们都有“人质”在旁人手里,只齐恬这一个“自由人”了。 齐恬想起之前门主的叮嘱,便道:“都看着我干嘛,我也没法儿走啊,毕竟咱是‘本门正传’不是?!” 说得几人又笑起来,齐恬又对枭松道:“你赶紧修炼,结丹之后你想怎么样怎么样,带着你们村的人另外开个门派都不在话下。” 枭松苦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就算我能在秘境里忍性待着,如今也是过个五天就得让人轰出来一回,能成什么事儿?!” 齐恬却道:“从前一天半天的也有成果,如今一回五天就五天吧,先凑合着再说。” 她心里想起了之前木言宗主“搬离”的那两个秘境,如今都在“祖坟”那里,只是如果现在就把那地方暴露了,一旦门里再要动手,就真的没后路了。如今这秘境就是他们的绝佳法宝,得有个万全的法子才好。 走又走不得,反又反不了,到底只能捏鼻子认了。 这回的门派任务他们已经完成,所以每人都有进秘境修炼的资格。只是一次进去最多只能待上五天,且出来后至少要隔一个月之后才许再次入境,——据说这个规定也是为了防止在秘境中连续呆太长时间容易出危险才这么设计的。 齐恬在那里算,这五天,在里头也就七八年功夫,干什么合适。 鹿依则开始算起了自己的身家,齐恬问她,她便道:“这清净地不让待了,我得另外找一个清净地方。我看你那里不错,我要攒钱买个炼屋放你隔壁。” 这话说得另外几个也动起心思来,二宗没什么像样的产业,尤其如今还剩下的几个人,同他们也不全是一条心的。倒不如大家几个要好的住近些,寻常修炼也好,出任务也好,能有个商量。 如今郎义几个手里最值钱的,是千量野的小境里得的灵植,可这个这会儿不能出手。另外的就是逐鹿峰陨尘境和最近贯羽境得的东西了。陨尘境所得,他们为了添置储物袋和丹丸灵符,也卖掉不少了,如今手里剩下的还真不多。 “得发一笔横财才好!”枭松恶狠狠地道。 “除了千量野的夭迢境,还有别的什么无主境么?”齐恬问道。 令雨道:“夭迢境是几个最大的无主境里开得最早的,别的都比它晚。” 齐恬嘬起了牙花子:“这有主的秘境都宰客,要不就是诳进去给人磨妖兽,要不就罗网以待准备黑吃白的,没什么花头。就算咱们有法子偷一大笔出来,也没法儿在明面上花。虽有黑市,嘿,说句实话,我觉着那黑市后头的人,没准挺白……” 枭松看着齐恬:“小师弟,你,你说话不太一样了,跟从前。” 齐恬一脸疑惑:“是吗?世易时移,与时俱进嘛。” 看大家都在使劲盘算去哪儿弄钱,郎义道:“可别忘了我们之前定下的规则,不能为外物所困,要借物练己。” 枭松道:“我们只要几个炼屋的钱,也不算过分吧……” 齐恬忽然想明白了:“大家不就是为了住得近点儿么?何必一定要炼屋?像我那样盖个房子,我再把护阵笼大点地方,不就成了?!” 过得几日,克韦听说二宗的几个人都在后山半山腰上用乱石杂木搭了窝棚栖身,连个炼屋都置不起,不禁心中暗笑:“只这穷酸气,想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这没有家底的宗门也好个人也罢,只一旦被人一指头摁倒,就再难翻身了……” 169.异路相争 前一阵子事儿太多, 这一阵儿忽然空了下来, 既没有要开的秘境, 也没有新的任务。人闲事多,二宗的几个软柿子就受了不少冤枉气。 先是大萌几个交上去的物资叫人找出不好的来了, 非说不过关,要另外加量。郎义带着令雨几个,趁着宗主会的时候过去找管事的人分说, 闹得声儿挺大。有几个宗主过来看了, 那管事的才不得不接受了“换货”的提议,这之前他们都死咬着非要大萌他们再多交一份不可。 之后又传言郎义几个贪掉了分到二宗的修炼物资,闹得二宗还剩下的几个三级四级子弟看到郎义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后来令雨干脆带他们去看了一回宗录,二宗因为人少势力单薄, 连门派任务的及格线都没到了, 根本没有宗门的奖励可领。单人的因为他们都是可着数额上交,所以也没有额外奖赏。那几个才半信半疑地不提这茬儿了。 枭松就感慨:“造谣随便一说, 真话反没人信了, 这是什么世道!” 齐恬就笑, 毕竟她的来处,信息大爆炸,一天到晚什么听不到?只是听到的多,你也分不清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哪一句是想挑起你的情绪好拿去当枪使的。尤其这“造谣动动嘴, 辟谣跑断腿”的事儿, 更是屡见不鲜。谣言的生命力真是难以想象的旺盛。 她对枭松道:“因许多事儿, 其实都只能相信一次。他们先听了说大师兄贪污的话,认了这个事儿了,再看大师兄做什么他们都觉得别有居心。你再去说实情,他们就能沿着自己想相信的去解读了。比方说你去摆事实讲道理说一通,他们听了看了,心里想着‘得,这位是也分到好处了,要不怎么替他说话?’结果你说得越多,他们越不信……” 令雨听了连连点头:“不错,就是这股子味儿。” 齐恬便哈哈乐。 枭松摸摸下巴:“小师弟,你可真是心大,你怎么就不生气呢?” 齐恬笑道:“师兄,他们信了假的,就会按着他们错信的路子去做事儿,之后世事事实自然就会教训他们的,我生什么气,他们又不是我生的……” 鹿依在边上听了噗嗤笑出声来,只因她想到那几位恐怕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我生的”。 令雨枭松几人现在已经习惯了齐恬的“异界话”,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就得,根本不会追问了。 这里郎义也很是感慨:“都是一脉同门的,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 齐恬就摇头:“错了,大师兄,你这话就错了。” 郎义看她,齐恬便摇头晃脑地道:“大师兄,你认的这‘同’,是顶着同一块门牌的‘同’,可实际上从根子来说,他们跟天圣门、承天门、九鼎门那些才是真的‘同’,那是志同道合的同。我们的修路反是同他们都‘异’着的‘不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天下还有比这个更‘不同’的‘不同’吗? 眼下还算好的。我想着,若等之后我们都连连升级、或者哪个升了筑基金丹的时候,只怕你眼中的这些‘同门’要联合‘外人’来围剿消灭我们,也不是不可能。” 郎义和令雨听这话皱起了眉头,枭松则直接道:“这应该不太可能吧,毕竟,毕竟……” 他想想最近发生的事儿,这“毕竟”也有些“毕竟”不下去了。 齐恬道:“你们细想去,只看如今内外的阵势,其实都是一样的。越到高层级,修炼升级所需的物资就越多。不说别的,光算算一粒九精丹用的药料得抵多少粒元丹就明白了。更别说筑基之后可以服用的还炉丹,那是用元丹甚至精炼丹当原料,入炉再练的。一个金丹修士要升元婴,得服多少还炉丹?得多少人替他炼丹,多少人生产提供丹料药料? “所以才只有大门派才出得了元婴修士;所以常日里都懒理俗务的元婴修士、金丹修士们,才会愿意费力气去开炼岛同凡人打交道;所以他们才得有一套把剩下的人网罗进来、替他们生产这个炼制那个的体系方法。你看看咱们现在的门规新例,再看看外头的大市小会各样培训,是不是一个道理? “然后咱们呢?找个清净地方一呆,引灵,升级,再引灵,再升级……于他们有半点好处没有?没有!不止没有,若是我们这一套传开了,越来越多的人都这么一呆,引灵升级,不指着吃丹丸了,不去秘境里争这个抢那个了,自然也就不消什么护身的灵符法宝之类,那谁来给金丹修士、元婴修士们炼丹?谁给他们提供那许多药材?这不是毁人道途么!” 那几个都已经听傻了,齐恬停了一下,才接着问道:“所以你说,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该不该弄死我们?” “该……”枭松喃喃道。 大萌也听明白了,挠头,最后迟疑着道:“那要不,要不咱们,咱们不升级了?……” 令雨都笑了:“这就是你的办法啊?!” 郎义也皱眉了:“咱们这才是正经的修路才对,就像小师弟说的,照着他们那套法子,只能是最多的人给最少的人当垫脚石,还有,若是一界之内的物产,都不够一个元婴升至化神呢?那怎么办?” 枭松道:“所以,所以元婴的寿元才那么长?就、就是为了等……等物产呢……” 令雨听了忍不住笑出来,可笑了一半又莫名觉得挺可悲,说不出心里那滋味来,叹道:“小师弟你看得明白,你要不说,我们是想不到这些的。这些,我们都看惯了……” 鹿依道:“所以我宁可在秘境里歇着,什么都别干,成不成器不说,至少咱们别虚耗自己的寿元替旁人忙活啊,对不对?” 郎义看看齐恬:“你说的这个,我们真的都没想过。不瞒你说,若不是你来了,我们也或多或少地要吃些生灵丹的,若是真的一直没法破阶,也会攒钱买破阶丹……本来也是一脚踩在人家设的局之中。现在你一给挑明了,真是恍然大悟。只是之后怎么办呢?我现在是没什么头绪。” 齐恬点点头道:“咱们升级还得升,这个是必须的。之前师兄说要离开门派,要我说,就为了那秘境,咱们也不能走,别处没有这样的宝贝!就算一年只能进去十回八回的,那也是近百年的引灵时间了,去别处哪儿找去?!所以新门规有什么要求,咱们都遵守,只要把这个进秘境的机会赚稳用足了就好。 “再一个就是低调,千万别太显眼别出风头,尤其别跟人斗气起争执,总之就是越别引人注意越好!执行门派任务的时候,见好就收,别过火。实在有太好的东西不得不捡的,或者有什么人惹上来了躲不过的,就得想法子,记得别让人摸到咱们身上就行。随便,匿踪也好,另外借个人的身份也好,总之,不能留后患! “然后就是得练自己的本事了。就跟上回似的,好东西咱们手里不是没有,但是不能直接拿出去卖,那也不能干收着不用白糟践了。怎么办?就得自己用!灵植灵药自己炼丹,炼矿自己炼器,灵符法阵也都可以自己来。照着讲经堂里所言,咱们层级升上去,本就是对法则的领悟增强了,这些东西应该也能做得越来越好。同时我们炼丹炼器的时候,又反过来在提升我们的修炼……” 她罗里吧嗦一大通,难为那几个还都用心听到了最后。等她说完了,郎义才叹道:“小师弟,你这才是言行如一了。这些你果然都做到了的。” 枭松苦笑:“难怪你总是忙得闲不住,这许多东西要学要练,可不是忙么!” 齐恬道:“所以往后咱们在外头待的日子长了也未必不是好事,毕竟这些都要动用灵力的,在里头你们也练不了。” 令雨点点头道:“小师弟,你在秘境里的特殊情况,往后也不可再提。我们也一样,一句都不能再说,能忘了最好都忘了。若是你这事儿泄露出去,嘿,只怕往后你进秘境就只能半天或者一个时辰了!” 齐恬点点头:“反正咱们显得越没能耐,越没斗志,越让人瞧不起,就越安全,越踏实。” 鹿依笑了:“这个我擅长。” 惹得其他几人都笑起来。 枭松苦笑道:“好吧,这个我还真不太成。我最受不了人家看扁我了……我,我只能试试。” 齐恬正色道:“方才都已经说明白了。咱们的‘害处’,如今旁人还不甚知晓,咱们自己可清楚得很。现在的每一步,不是光眼前的事儿,还关系着之后的存亡。你要生气发火的时候,最好想一想,你的对手可不是眼前这些几级几级的,而是那些个一掌移山一拳填海等着吃丹丸的人!” 枭松听了哆嗦了一下:“你说得对,小师弟,你放心,我绝不同人斗气。” 大萌吐舌头:“元婴修士要是对我们出手,是不是凌霄令也没用啊,直接就魂飞魄散了吧。” 鹿依笑:“不知道,我可没什么凌霄令。” 大萌挺惊讶:“你没有?” 鹿依摇头:“没有。” 大萌道:“你,你不是……” 鹿依道:“那凌霄令不是就保证能在这里转世为人么?我可不想死了还留在这破地方,要死了,我得还回我家那里投胎,然后下辈子打死我也不过那什么破门了!” 大萌道:“你不怕鬼修吗?” 鹿依摇摇头:“我都没见过,怎么怕?” 大萌:“这,这就是看不见,才,才可怕啊!”说到可怕,他自己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令雨看看大萌:“你不会有凌霄令吧?” 大萌点点头:“我有啊。” 令雨扶额。 齐恬道:“我也没有,这个,是非得有不可的么?” 令雨道:“反正我们二宗的是没有的。师尊说过,入门了就都有神魂牌的,真出了什么事儿门派不会不管,还瞎花那钱干什么!” 齐恬听出来了,这几位估摸着也是嫌贵。 便又问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行出来的,我在讲经堂里听那么多课也没见提过这个。” 令雨想了想道:“这也没几百年吧,是出了一次鬼修炼魂之事后才搞出来的。” 齐恬现在对这些魔修鬼修的事儿都心里存疑,听了这话就更不打算去补什么凌霄令了。尤其听鹿依那话,真的,万一死了她也不想留在这破地方,宁可回家去。 大萌不安了:“这,是就我有吗?” 枭松乐了:“你是该当的,毕竟你那么怕鬼!” 大萌结巴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劝道:“你们要不要再考虑考虑?那什么,不是说还有什么‘妖祸天下,魔行人间’的预言吗?这,这也是有备无患……” 枭松快笑死了:“那都八百年前的话了,你还信着呐?” 大萌最后的倔强:“这宁可信其有……” 170.“妖”迢境 也不知道是门主宗主们也发现了这“闲人生事”的坏处, 还是真的得了什么消息, 忽然又下来一道明令, 要各宗弟子都开始为夭迢境的开启做准备。 因这是头一个开启的大型无主境,到时候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秘境之所以在如今的世道这般重要, 就是因为世间灵气衰减,许多灵植都没法存活,只在那些秘境里才能生长。 且丹方中对许多灵植灵药都有年限要求, 尤其等级越高的丹丸越是如此。秘境中常有几百上千年的灵药灵植出现, 这在外头是基本上不可能的,除非那些能彻底隔绝神识灵力的品种,要不然早让人挖走了。 那些能控制的小秘境多半已经让门派占了,这些无主的秘境, 都是太大或者太复杂,以至于连天圣门、承天门这样的门派都无法将之据为己有,因此这些无主境都被看作天赐的宝库。人人有份又人人非其主, 这个时候就只能拼实力拼运气了,自然要早做准备才好。 齐恬他们几个这期间已经进过两次秘境了,一次五天人人都用足了数。 枭松还感慨:“从前师尊宗催着我们去,我们也就进去晃荡一下, 能交代过去就算了。如今倒好,我们想进去待着、乐意多待会儿了, 反不能了。这想起来都叫人好笑!” 齐恬乐:“有眼不识金镶玉, 怪谁去?” 令雨想的明白:“其实我们要是一早就能定心在里头苦修, 得了成绩只怕照样会被打压的。小师弟说得很清楚了, 他们就不能允许我们这样的升级太快。” 如今他们都是出了秘境就往讲经堂去上课读书,有所领悟了再上手或者炼丹,或者制符绘阵,再通过这些实践反过来验证自己领悟的程度。 一开始丹宗那边得了他们也在炼丹的消息,还当个事儿似的报给了西空。结果西空遣了人过去探看,发现这些人炼的都是最低等的安神丸、清灵丸之流,连炼小生灵丹的都没见着,便当个笑话在丹宗的课上说了一遍,众人一笑,便都抛下了。 他们之所以先这些丹丸,是因为这些丹丸有现成的古方,且那古方还是他们能炼的。若是换了齐恬用心诀炼制过的生灵丹的丹方,他们如今的灵力还盯不下来。 反正他们要的也不是炼出来的丹丸,而是炼制过程中对神灵法的磨炼。小师弟说了,这神灵法和心诀就是各项“手艺”的入门基础,不扎实不行。 所以外头的人看来,他们是有的炼丹有的制符有的琢磨法阵,其实都是在怼神灵法。 有齐恬这样活生生的例子在前,他们现在可有的是耐心。 而外头的人,则只看到他们全方位各种花样的“怂”,除了笑几句,更不把他们当回事儿了,却是正中他们下怀。 这回忽然宗门下了要为秘境开启做准备的明令,紧接着就是往各宗分发修炼物资了。正是新门规发威的时候,像六宗、七宗这样积极响应门派变革,努力拼搏,超额完成了许多任务的宗,就得了许多额外的奖赏。而像二宗这样的,就没什么像样的东西了。除了一人一份补灵丹,再来几张灵符,没了。 郎义几个是无所谓,就是二宗里还剩余的其他几个弟子心里颇不舒服,言语里难免带了出来。 令雨可不是受气的主儿,听了便道:“这是按照门派任务完成量来的,你们这回的门派任务完成得如何?” 那几个都不说话了。 他们也都是卡着线上交的,大家都这么干,他们门里人本来就少,自然门派任务就超不了了。 令雨便道:“既如此,你们不满个什么?” 其中有一个便道:“我们是能耐不济,才三级,四级的,大师兄和各位师兄们本事大,不是应该就……” 枭松笑了:“我们本事可没有门主和宗主们大,你们不如直接去问门主,若是门主一人能把整门的任务都超额完成了,那大家不是都能坐享其成?那可多好呢!” 那几个面上有些挂不住,可枭松这话他们又反驳不了,只好相互使眼色不说话。 郎义还抱着一丝希望,便开口道:“其实照着我们本宗的修法,这些所谓奖励、物资之类,并不是根本……” “大师兄说笑了,这些东西要都不要紧,师兄们干什么下大力气学那些制符炼丹的能耐?也是,这些东西也只配师兄们玩,我们这样层级低的,只能就这么混着看天命吧。” 郎义还欲再说,令雨截了话头道:“这主意不错,看天最牢靠了。”说了一拉其他几个,便顾自走了。 路上看郎义面色不太好,令雨便道:“大师兄,小师弟不是我们二宗的人,但是我们却能一直在一处拼杀;六宗七宗的同我们都是一个门的,回过头来能多踩我们一脚他们都不会放过机会。所以不是顶着同一个名儿,就一定真的是一路人。那些劝导的事儿你也做得够多的了,差不多得了,毕竟咱们自己寿元也有限。” 郎义听了叹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懂,说来说去,还是我如今自己的能耐不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儿。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令雨看看他,还欲在劝,想了会儿,轻叹一声,到底没开口。 在他看来,那几个自己不出力却一直巴望着从旁人身上得好处、没得着就满心不平和怨愤的二宗子弟,根本就不该郎义去管。真要说是宗务,那还有宗主在呢。更何况这修行说到底都是一个人自己的事儿,谁化神飞升背上还背着几个人? 可他也知道,郎义同他不一样。郎义就是把二宗当成扛在他自己肩上的事儿,觉得有这个义务和责任去引另外的人走上正路。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和郎义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那还说个什么! 就在整门上下热火朝天要为探夭迢境做准备的时候,忽然又传来消息,说——夭迢境已经开了。 “怎么会这样?!”门主十分意外,“天机门算过了,应该还有大半年的功夫才会开启啊,这消息哪儿传出来的?可靠吗?” 七宗主急了:“谁知道他们是算错了还是说错了!真不真,赶紧遣人去看看要紧!” 门主一想也是,可怎么派人合适呢?这夭迢境里筑基以上的进不去,让自己徒弟去?万一是个圈套怎么办?让别的人去?那人家心里不担心么! 这时候克韦说话了:“师尊,之前二宗的几位师弟和尚未归宗的那位师弟,在千量野清场的时候立了大功,而且还探查了几处境门的情况,如今让他们快些过去转一圈,也算熟门熟路。” 七宗主也点头道:“对了,听说那位新进弟子从千量野回来就连胜了两级,这运道也不错。毕竟这事儿有些新奇,还得有气运的去好些。”幸好有齐恬,要不然论起来就该他徒弟去了。 门主想想,也就这个最合适了,省得派其他宗的去,还得费脑子平衡一番里面的人员配备,要不然万一受了灾损就该疑心他打压他们,或者得了好处,那没让去的就又有想法了。二宗的哪儿都不沾着,直接派去挺合适。 就这样,正在讲经堂里苦读的几个,忽然就接了一道新鲜出炉的“探境令”。 鹿依问清了这事儿能抵两拨门派任务,便不说话了,郎义略问了几句,领了事物牌,就带着兄弟们出发了。 齐恬自然也跟着去。废话,要是真开了,她不得抢个先进去么?她可还有要事在身呢! 还没到千量野,一路上就碰到了许多小门派的云舟乘器,都在往夭迢境赶。 齐恬就笑:“这就是大门派的劣势了,消息不实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就怕一场空,劳民伤财不说,关键还丢面子!” 鹿依道:“我们不是大门派么?” 齐恬笑道:“我们是大门派里的碎催。” 说笑着就到了千量野,奔向头一个境门,发现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之前空空的境门附近,出现了几道霞光似的光斑,好像真是要开境门的样子。 连看了几处,都是一般模样。 郎义负责做完了记录,便打算要回去报告此事。 齐恬便笑道:“这是派给二宗的事务,同我没什么干系,我就不跟着你们回去了……” 枭松道:“小师弟,你别看这境门是夭迢境说了算,这境门外头都是几大门派设的连环法阵,没有令牌是过不去的,你就歇了先一步进去随便拿的贼心吧!” 齐恬摇摇头:“不,不,不,我没打算先进去,我就在这里等你们,顺便看看别家都有什么花招。” 枭松一脸不相信,那也只能由她去,毕竟这回门派任务确实是派给二宗的。 等郎义他们一走,齐恬就找个不显眼的地方匿了踪,然后就试着往中间一处境门边蹭。 她也不知道这境门开时到底该是怎么样的,现在这样子又算开了多少,什么时候才算正式开放。她有一个打算,最好先那些大门派一步进里头去。 没奈何,只好试试金瓜子了。 感觉到了那几道光斑处的灵能波动,齐恬心里估摸着自己应该是能进去的。只是她也有点担心,这秘境里到底有多少妖兽,会不会有太过厉害的。就怕自己没能先人一步,反倒一步成“先人”了。 她又去看自己识海里的瓜子们,它们都很平静,好像对这个秘境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看来只能自己拿主意了……” 心里算了又算,想了又想,还是一跺脚:“去吧。” 金瓜子一闪,她便自觉换了一个地方。 立定了脚跟,先感觉一下来处的灵能波动,还好还好,还在边上。一会儿要真的遇着什么危险,赶紧先往这边跑就是。 往哪边走好呢?也没个导航,这夭迢境的地图市面上卖的都是碎块,据说还不太准,价儿可贵得很,齐恬自然没买。 “随便走走,找个隐蔽点的地方,把事儿办了就成。”她这会儿也不敢起什么贪心。 结果走了没几步,边上没见什么妖兽的动静,倒是识海里的银瓜子开始指方向了。 齐恬无奈:“你又看上什么了?这样,我可以听你的话,但是你得保证一会儿能送我回来……” 都是废话,那瓜子只是个指南针而已! 顺着瓜子的指向走了一阵子,并没有见到什么妖兽,齐恬心里开始疑惑了,难道妖兽也在别的什么地方被隔绝着,还不能入境? 这么想着,胆子就大了一些,偶尔见到路边什么可用的也都顺手取了。 又穿过两个灵能波动的漩涡,齐恬到了一处十分清净的小室,掩映在一株茎须粗过胳膊的绿藤后面。齐恬看那绿藤的茎须,好像不是个善类,只是这会儿倒挺乖巧的,半睡半醒似的。 那小室的边上,有一处清泉,一个多少年水滴砸出来的不规则石碗,里头半碗泉水。外头围着一个水塘,许多小莲叶似的绿叶片,都沉在水底,映得水也绿莹莹的。最奇是那只石碗,它明明就被水塘满围着,可水塘里的水愣是没有往里头侵,它那半碗水,好似与世隔绝似的兀自在那儿漾着。 只看那银瓜子滴溜溜的样儿,齐恬知道它想要的就是这碗水。 她四下看了看,她怕会出现电影里的场景,比方说一拿走了水,这里就塌了还是怎么的。 她怂,可识海里的瓜子不怂,在那儿不依不饶的。 齐恬已经试过银瓜子的厉害了,知道凡是它看中的东西多半都差不了。 一咬牙一跺脚,把那半碗水收进了珠子里。又屏息等了半天,确信没有什么危险,才松了一口气。 一定神,却发现那瓜子还在那儿乱指。 齐恬都惊讶了,“你连碗都不放过?!” 171.最后一锤 一不做二不休, 齐恬一动念把那石碗拿走了。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方才放石碗的地方, 依旧那么空着,边上照旧满溢着水, 水波荡漾,却一丝儿都没有往那里头漫灌。 齐恬忍不住又去看识海中的银瓜子,这会儿它不动弹了, 齐恬倒是深深看了一眼那泉眼, 确定一下这东西真的没法整个搬走。 ——到底谁贪心?! 从这小室里出来,银瓜子又开始活跃起来,齐恬想了想,把这处小室的地方大概记在了心里, 万一一会儿没有别的合适的地方, 就还回来这里把事儿办了。 记清了地方,这才跟着银瓜子的指向, 又翻山越岭地往下一处宝地去捡漏。 齐恬现在觉得自己就像得到特别许可、提前进入展馆的记者, 如今这秘境里既没有修士也没有妖兽, 连灵植都半睡半醒似的,只自己一个,在里头横冲直撞、招猫递狗的。怎一个爽字了得! 可这一辈子没走过什么大运的怂包,再接连又得了一株千年灵药和一块无根木之后, 心里就开始不安起来。 之前那水和那株灵药, 她不太知道来历。可无根木的名头她是听说过的。之前摩宇门被围剿, 后来清点余孽资材时, 为了其中一块巴掌大的无根木,刚冒出头的天圣门差点被九鼎门打个半残。最后还是承天门和天地门居中调停,才算罢休。 无根木可以用于炼器,也可以用于炼丹和制符,据说其“承运而生”,不赖水土之类,所以也不知道会生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生出来。它的特异处在于“活补五行”,能根据需要将器物灵符或丹丸中的五行之力随意平衡。所以随便什么法器,炼制的时候加入无根木,都能“完其性”,这完可不是“完善”,而是近于“完美”。 这属性让齐恬想起了养天丝,如今她的豆芽灵力用于炼器或者炼丹,就是能够捋顺其中扭曲的灵能而致极品,这东西或者也是如此? 眼下是丹丸法器平天下的时代,手里有一根无根木就相当于多少的极品灵丹和极品法宝?尤其越是高阶的丹丸法宝,制成率就越低,偏偏所用材料还金贵,若能得一寸无根木,那得省多少事儿?! 所以那书上又说无根木是“乱世奇宝”。好东西,但是一出世就容易引发争抢,明争暗斗一起来,世道就安稳不了了。 “我为什么总收这样的东西呢?”忍不住看看那碧莹莹玉石似的枝子,倒像是一株碧玉琢成的珊瑚,自己得的这一株,可比传说中摩宇门的那块大多了,“能吃不能?”齐恬琢磨着,要是能吃,索性跟肥豆芽似的,自己几口吃完了,化在了肚子里,倒也什么都不怕了。 ——真是奇怪了,你既然这么怕,为什么不放回去呢? 饶是她一肚子忧心忡忡,也没想过把这几样东西再还回去。 “我不是他们这里的人,结果先人家一步进了秘境,还拿走这许多好东西,是不是也不太合适呢?我有金瓜子这样的秘宝,对其他人来说可不甚公平……”一边脚下跟着银瓜子的指示接着奔忙,一边心里这么琢磨,简直听不明白她到底是真愧疚还是真得意。 这回银瓜子给她指的东西更神了,是一大片玉白色柱子中间有一根粗些的,上头顶了个一样玉白色的贝壳样物件,里头一阵阵往外冒红光。 “蚌壳精?” 用神识扫去,连那些白柱子都穿不过去,“如今这神识也是越来越不值钱了!”齐恬忍不住感慨,隔绝神识的东西也未免太多了一点。 飞身到了那发着红光的蚌壳边上,才看清里头是一粒滚圆的火珠子,那上头的火内里发橙,外缘带紫,瞧着就烫手。 “这可怎么拿……”一动念,连蚌壳带珠子就进了她肚里,害得她都觉得恐怕一会儿要上火。 取了东西往外走的时候,她才看清那些玉白色的柱子可不是什么柱子,却是成片的蘑菇。只是个头实在太大了些,看着像杏鲍菇成了精似的。齐恬本能地觉得这些东西不善,赶紧三五步掠了过去,再细看那些蘑菇底下,好似有暗沉的东西在流动,一扭头,赶紧有多远滚多远。 “差不多了吧?”齐恬试图跟银瓜子进行“沟通”,然后银瓜子又给她指了个方向。 “还有?”齐恬这心里又是不安,又有些兴奋。毕竟这么满秘境白拿奇宝的日子可不常有! 这回走得挺久,光漩涡就过了好几处,到了地方,却是一道一道暗金色的栅栏似的东西,围着一块灰突突的石头。这石头也古怪,齐恬盯着它看时候长了,就觉得它要活过来似的,好像在扭动着生长一般。再一定神,又还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神识也看不出什么好歹来,但是灵能却能感觉到强烈的生机。一块石头,怎么会有这样的灵能?这不会是一只什么妖兽吧? 齐恬试着用灵气灵力好一通试探,就是块石头。 那银瓜子都有些不耐烦起来,齐恬只好认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收了再说。 “也不知道外头过了多少时候,咱们差不多也该出去了。”齐恬自心自想着,可金瓜子没动,银瓜子倒是又指了个方向。 “得,我说什么都是白说。”叹了一声,又顺着所指方向走了一阵,忽然感觉到一阵灵能波动,赶紧施用了匿踪符,收敛气息,躲在一株高树上。 眨眼间几个人飞驰近前,看衣裳都是天圣门的。 其中一个道:“赶紧分头去找,瑶碧蘼芜和泉髓,这边;无根木,这边;蚀火珠,那边;空金杖,跟我走!格杀组断后,有进来就往这几处附近去的,杀无赦!” 一众人等齐声应诺,齐恬吓得匿着踪顺着银瓜子指的方向猛跑。 中间有几处漩涡,她过的自然比别人快,抢在人家头里,又把那称作“空金杖”的东西赶紧收了。然后直接从前头绕过去,可不想再同那些人撞见了。 结果没走几步,却又碰见了一队,这回都是承天门的,正忙着布阵。 一个为首的催促众人:“赶紧,赶紧,我们只有一刻钟时间!境门同开之后,妖兽就该出来了!那边的幻阵错了!快调转方向,要不然接不上这边的无影剑阵!” 又有一个急匆匆过来道:“师兄,另外六个道口的阵都布好了。” 这边就催得更急了。 齐恬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也能提前进来,难不成他们人人手上都有金瓜子? “师兄,我们只在这些境门道口上布阵,但是还有不知道多少的‘倏忽门’可怎么办?” 这个道:“傻吗?那能进来几个人!别想那些没用的了!我们的轮转阵最多只能把他们在几个门之间轮转一刻钟,一会儿都进来了就来不及了!” 齐恬大概有点数了,看来天圣门和承天门的元婴老祖有手段,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自己家的弟子先人一步入境,才成了眼前的模样。 想起自己的打算来,她往远地方挪了挪,找到一处看着隐秘的地方,打宝珠里摸出一样东西来,又往上头化了一个符,便匆匆离去了。 “我可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一路念着“出去,出去”就连连过漩涡,最终从一个草坡上滚了出去。 齐恬回头一看,自己出来的地方正是一个小小的境门,便赶紧给郎义几个传讯。 没几息功夫,几个人都到了。现在他们找人用的都是齐恬制的“归元符”,不过她给微调了一下,如今不止能瞬归于地,还能瞬归于人了。 “小师弟,我们正找你呢!” 齐恬不多话,一指边上那口子。 枭松下巴都快掉了:“倏忽门?你找着的?天!你其实已经化神了吧!” 郎义也挺意外:“小师弟,你可真太神了。” 齐恬一努嘴:“别聊了,赶紧进去。” 几个人都没有多话,一块儿朝那光门中一迈,便直进了夭迢境。 “境还没开全!快!”枭松都激动了,这会儿还没妖兽,自然能挖什么薅什么都赶紧,真是天大的好机会。 齐恬伸手掏了个玉简出来,递给他们道:“这几处地方别去,有陷阱。咱们尽量往这边走。”她指了一条离那些奇宝密珍挺远的路,应该可以多避开些危险。 现在齐恬说的话没有人会怀疑,都一点头就同意了。 齐恬看了一眼几乎什么都在往兜里装的枭松,和挑挑拣拣什么都看不上的鹿依,笑一声回头问郎义道:“大师兄,除了这无法预料的倏忽门,还有别的什么法子可以让许多人先一步入境们?” 郎义想了想道:“九处境门向来是同开同关的,从前为了入境的先后发生过许多争执,后来几大门派联手布了境前阵,基本上大家都是同时入境的,倒是没听说过能怎么先一步入境。真有哪家这么干了,另外几家肯定不服,就又该闹了。” 令雨皱眉问道:“师弟你看到有人先进来了?” 齐恬点点头,恶人先告状道:“我发现了这一处倏忽门,不能肯定是不是入境之处,便想先进去看一下。结果一进来就看到了承天门和天圣门的人。承天门的正忙着四处布阵,天圣门的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反正都挺凶,我知道地方没错,就赶紧出去叫你们了。” 枭松听了笑道:“哈,要是让那些王八羔子知道了保准得气死!” 原来这回分门入境的时候,二宗的被分到了最偏僻的那个门,大家都知道从这个门进去多半离几处有名的“宝地”最远,是真正的“偏门”。正因为如此,分门的时候,各大门派也都会意思意思派些弟子打这边门走,其实最多的还是散修和没根基的小门小派。 至于那些号称“胜门”的,自然都是几大家的人在分入门名额。寻常人不管花多少灵石,也难排到那头去。 “结果我们居然是从倏忽门进来的!哇哈哈哈。”枭松趁着没妖兽畅笑几声。 倏忽门也是无主境之所以无主的一个原因,这些境门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儿就开了。不过这样的门通常走不了几个人就消失了,且又不能预测会在哪里开启,所以虽是漏洞,也没什么门派会去下力气研究。大门派都是做大事抓大头的,倒是小门派散修们很热衷于“推算”倏忽门,基本上跟赌运气差不多。 令雨想得多些:“自从承天门也出了元婴修士,同天圣门,这两家就算对上了。没想到一处无主境都这样互不相让起来,只是他们多争一分,旁的门派就只能往后退一分,比方说今日……这多一刻钟半个时辰的,可得多得多少东西?又布下多少的罗网?嗐!” 大萌眨眨眼睛:“承天门应该比不过天圣门吧?方才过境前阵的时候,承天门有几个人的法宝超阶了,被法阵探了出来,都不许他们进去!” 齐恬眼神闪了闪,笑笑道:“嗯,这个,可也说不太好,估摸着得看运气,看运气。” 她方才特地把承天门当日放在“先开境”里头的秘密储备取了出来放进了夭迢境,倒是九鼎门的那只遮云匣还在她手里。她想着承天门的东西估摸着应该同遮云匣的用处差不多,索性替他们放回去,也省得他们再去疑心那“先开境”到底是不是“先开境”。 然后她还特地用古灵符把一些宝云珠的云气沾在了那东西上,这才是她之前处心积虑的最后一锤。 172.开境大吉 现在齐恬的心情很平稳, 之前的一点“愧疚”也被先入境的那两拨人洗了个一干二净。果然这地方只要有本事, 都是能抢就抢, 能偷就偷的,自己这一手, 放这里该叫“凭本事吃饭”。 所以她才会暗中抢先一步把最后那一个“空金杖”也收入囊中。既然都已经拿了几个了,还不如一气儿都拿走了,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也比让人疑心已经有人“抢先一步”来得好。 调整一下心态, 也加入道真正的“探境”行列之中,一行人捡点这个挖点那个地忙得不亦乐乎。 郎义抽空道:“这回咱们最好不要分头行动了。妖兽什么的先不说,都已经有门派开始布阵,之后只怕颇多凶险。尤其这境门一关, 想先出去都不成,只能等闭境时候被秘境直接送出去。出去的时候也一样,到时候被扔到哪里说不准, 大家一落地就赶紧聚到一处,万不可落单。” 齐恬点点头,又加了一句:“匿踪符别怕不够,尽量用。”她现在发现古灵符的匿踪符, 似乎没什么克星,起码在练气级里头没有。反正许多叫得出名儿的秘境也都是限制在筑基以下的, 能瞒过练气级的修士就足够了。 想起方才的热闹, 齐恬又问道:“这里能不能有无根木?” 枭松差点没呛着:“咳咳, 小师弟, 你心可够大的。” 令雨则问道:“为何有此一问?” 齐恬心里转了转,含糊道:“似乎听说有人在这里找什么无根木。” 枭松乐道:“你别听他们胡说了,无根木,除非去通灵境,如果有那个命的话。听说通灵境的第七层堆满了无根木,谁要就直去拿。” 这个秘境齐恬也听说过,是一个传说级的所在,据说里面有已经飞升的前辈留下的一缕神魂,等着指点有缘人飞升的窍要。不过这样的话,多半就跟城里哪个地方是凶宅的传说一样,也就那么一听。 郎义想了会儿,摇头道:“倒是有传说夭迢境每三开会出一次秘宝,到底是什么东西就不太清楚了,没听说过这里头有什么无根木。” 齐恬便叹了一声,她也不想再多编瞎话,说到这样就差不多了。 枭松以为她遗憾呢,便笑道:“小师弟你还真别难过,要是这秘境里果然出了这东西,咱们就不一定出得去了。那些疯子,说是练气级的,手里都拿着金丹修士甚至元婴修士的宝符,这要真打起来,你说咱们可躲得过?所以那境前阵,虽明知道他们不免多赚点便宜,不过至少可以限制一下入境的法宝灵符,也算一宗好处了。” 令雨也道:“这些都是乱世奇宝,大能们估计挺盼着能出世几样,对寻常人来说却不如都没有,至少还能安稳过日子。” 大萌也连连点头:“所以都说到时候妖兽和魔修们都会用秘宝引动天下大难,这就同预言对上了!” 枭松忍不住笑:“行吧,你就好好提防着你那些妖魔鬼怪的吧!” 说着话又渡过了一条挺宽的河,前面是一片林子,枭松神识一扫,笑道:“不错啊,走,走,接着捡去。” 齐恬却伸手挡了他一下,“慢着。” 几人一愣,正要问齐恬话时,忽然感耳朵鼻子神识一下子感觉到了许多东西,“开境了!” 就这么一下子,方才安宁静谧的四周忽然一变,许多隐约不明的腥臊气不知从什么地方飘了过来。齐恬一道灵符往后打去,众人一回头,却见许多墨绿色软乎乎的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打河里伸了上来,正企图拉扯他们。 急忙应战,都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轮打完,水中冒出几串泡泡,便没动静了。只留下岸上几只断掉的触手,眼见着化成了一滩滩浓绿稠汁,散发出一阵阵腥气。 “这都什么玩意儿!”枭松一边骂一边朝着没了声息的水里补了两刀。 令雨道:“无主境都是百多年才开一回的,里头到底有什么,谁也说不清。” 齐恬就想起了天圣门方才驾轻就熟的模样,明显对境里会出什么好物了如指掌。细算来,这里许多人恐怕都是头一次进夭迢境,可对那些元婴修士来说,开境之事他们已经遇过十几次甚至几十次,便是筑基之后不能亲身入境,里头发生的事情总能听说一二的。攒到如今,就真的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了。 没想到这修界里打的也是信息战,齐恬挺感慨。 “那些树怎么好像,好像也怪怪的。” 击退了水里的怪物,几人往那林子里走时,大萌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大家都止了步子,略一查探,郎义面色也凝重起来:“这些树怎么好像是活的?” 树自然都是活的,不过大家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这些树的树枝极其柔软,在那边无风自动,倒像是一些不怎么安分的手。 令雨伸手掏出来一只两级妖兽的尸身,往那树丛里一抛。 那妖兽都没来得及落地,横里就伸出许多树枝来,一下子给卷了个密实,眼见着尸骨无存。 “什么妖林子!”枭松忍不住骂一句。 鹿依打了个哆嗦,她真不喜欢这些阴沉丑陋的东西。 “里头也没什么太好的东西,不如咱们绕过去吧。”枭松提议道。 “绕不过去的。”齐恬早用神识探查过了,“要绕过这里,就得过承天门的连环法阵了。” 枭松忍不住又骂了一句,叹道:“他们是想干什么?把人先弄进阵里陷杀一半?于他们又有什么好处!抢先夺资源闹到这样下三滥的地步,让这样的门派出了元婴修士,也是天不开眼!” 齐恬一边往外拿灵符,一边道:“你错了,就是这样的门派,才能出得了元婴修士。” 郎义一举法器:“分别打一下,看什么灵彩儿最克制它们。”既然绕不过去,那就只能打了。 他们现在的法器还是之前齐恬分的那些,只齐恬手里是空的,反正她打什么都只会抡灵符。 几人都试过,发现令雨和郎义的灵彩儿比较有杀伤力,齐恬心里一动,劈手两道符过去,一道是烈焰,另一道是雷电。果然碰着的怪树立时往另一边偏身,若非植根在地上,只怕它们都想拔腿跑了。 “厉害!”鹿依给齐恬比个赞。 齐恬一笑,心里忽然想起来一个主意,若是能按着这个生克关系,把对应的灵符和法阵都预备上,那到时候……一想到这里,恨不得现在就回门派秘境里钻研去。 打算归打算,先忙活完眼前的事儿才成。 都上了叶鸢符,齐恬用灵符开道,后面枭松、大萌和鹿依负责收所有能收的灵植炼矿,令雨和郎义则对付那些不怕死的还想捡漏出阴招的树枝。 就这样打了一路,总算令雨和郎义战力强大,齐恬的灵符也够多,一行人有惊无险地穿过了那片妖林子。 枭松关心大家拢共收了多少东西,鹿依一举手,拎出两株小树苗来,如今还只三两个枝子,已经不消停地在那里扭啊扭的。 “你拿这东西做什么!”枭松看着都觉得恶心。 鹿依把东西递向齐恬:“你不是能对着东西制符么,我想着风啊雷啊的可以,那这个成不成?要是你能制出这个符来,到时候扔一排……多有趣!你有了这个,就跟他们那些使藤使树的战诀差不多了!” 齐恬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呢!你说得对!”她方才还在想要多制些影符呢,这不是现成的?! 谢过鹿依,就把那两株东西也收进了珠子里。枭松见这东西果然有用,还问她:“小师弟,你还要不要了?我给你挖两株大的!”他的灵彩儿同草木之性比较相合,干这个挺合适。 齐恬本着不要白不要的精神,真的又让枭松给他弄了两株大个儿的成年树。 见她一下子就给收了,枭松羡慕道:“你的储物袋可够大的,一会儿咱们东西放不下了,就搁你那儿。” 齐恬看看腹中的宝珠,点头道:“成,没问题。” 鹿依却道:“既然这东西你都能收进袋子里,那方才你都不用使那些灵符,直接把林子收掉一块不就成了?” 齐恬傻了,她从来没打过这个主意。 令雨笑道:“收东西都是要用神识的,真的整块林子地收起来,只怕没走两步就神识耗尽晕倒了,还赚什么便宜!” 鹿依听了嘿嘿傻笑起来:“我说呢,多好的法子,怎么没人用。” 郎义道:“你可以去讲经堂里专门看看芥子那一路的课,要果然这么容易,那就不用打了,直接见什么收什么就成了不是?” 鹿依连连摇头:“我就瞎出个主意,我可不想又加那么些课……”现在的她都快学秃头了。 倒是齐恬往心里去了,储物芥子……自己肚里的宝珠,说不好就是这一路的东西。要是真的能用上鹿依说的法子,那往后自己就都不用怕了。有人要打自己,自己弄个紫金葫芦,喊一声:“孙zei!我叫你你敢答应吗?”就成了!那自己还怕什么有没有战诀、冒不冒黑烟! 不过这事儿也就肚里想想,面上丁点不露,她现在多深沉呐。 打这儿起,这几个人一路遇妖降妖、遇草拔草,齐恬更多了一路“收获”,——凡是能攻击人的草木她都外带一份。也让众人对她储物空间的充足有了新的认识。 还是枭松想得长远,他道:“师弟,你到时候要制符,总要把东西放出来,你可放哪儿呢……” 一想到到时候自家几个人的山头周围围满了各种吃人打人缠人蒙人的草木竹藤…… 令雨道:“在此间疯长的作物,移到了外头多半存活不了,灵气不够。要不然就不用开一回秘境就打成这样了,自己能种谁还拼命抢去。” 鹿依则道:“没事儿,那些有用的灵药没准养不活,这些怪东西可能就没事儿。从前我们那里种粮树就这样,得吃的就金贵,不小心还容易养坏,那些杂草杂木就怎么弄都死不了。” 齐恬想想也有道理,便道:“挖了再说,反正不拿白不拿。” 正说着话,齐恬神识扫到远处有人,便提醒大家道:“来人了。” 他们这一路走来都特别清净,东西倒是得了不少,为敌的除了见识了许多古怪会害人的草木,连厉害的妖兽都没见着几只,更没碰上同道。想着估计大部队都让那几个法阵给困住了,没料到这走偏远了反遇上人了。 “估计也是从哪个偏门进来的。”枭松嘟囔道。 大家都极有默契地用上了匿踪符,潜行继续往前走。对方的速度比他们快得多,几乎个个都是疾驰而来的。打个照面想必也看不见他们,就顾自己一路往后头去了。 这里几个正想开口说话,忽然一阵腥风刮过,三五条御风似地浮在半空里的巨蛇叫他们都闭了嘴。 也不知道齐恬这匿踪符是不是有什么bug,欺人不瞒妖,那几条蛇追过他们没两步,忽然齐齐停了下来。 “要糟,要糟啊。”全是五六级的妖兽,生的又这般诡异,齐恬心里直喊苦。 “快走,快走吧。你们要追的人都在前头呐!”这时候满心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祈愿。 173.同心蝰 这时候没人敢出声, 连神识都不敢动, 就盼着这几只怪东西赶紧离开, 连枭松都没想发这笔横财。 事与愿违,那几只巨蛇忽然一扭头, 都转了过来。 “先下手为强!”齐恬一看这个阵势知道不能再等了,一连不知道多少道灵符抡了出去,半天里直接起了一道火墙, 那几条巨蛇身子往各处一偏, 一伸脖子,几道浓绿烟气喷了出来,那些烈焰转眼就灭了个干净。 没等它们回神,几道不同颜色的光刃袭来, 其中一朵红云似的火焰落到了一条巨蛇的颈上, 巨蛇吃痛,不顾那朵焰花, 反而一张嘴, 朝着发出焰花的令雨攻去。 这时候大家都知道匿踪符对这些妖物果然没什么用处, 也歇了最后一丝侥幸之意,枭松暴脾气,索性去了灵符跟它们来个“明人不做暗事”。 没过多久,大萌和鹿依的符也被破了, 纷纷露出了行踪。 到最后只有齐恬一个还匿着踪, 要不是各样灵符攻势不断, 还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了。 这几条蛇甚是难打, 郎义发现大萌和鹿依难以招架,便指挥大家都往一处聚,汇集力量集中攻打其中一只。 哪知道刚打了没两下,那几只怪物好像识破了他们的战术,余下几只忽然对大萌和鹿依集中发起了进攻,令雨和郎义不得不回身相救,怪物们就这样使了一招“围魏救赵”,直接解了困境。 枭松忍不住又叹又怒:“太贼了,太奸了!” 鹿依照理说层级也不算低了,可就是战力不成,她看着那盆子大的蛇脸上两只或碧绿或鲜红的眼睛就觉得害怕,更别说那一块块密密麻麻花里胡哨的鳞片,看得她直犯恶心。这还怎么打?那巨蛇都不用出招,直接用颜值就击败她了。 那些逮谁管谁叫师弟的家伙自然没法领会她这种骨子里的“恐惧”,还问她:“是不是法器不甚顺手?” 鹿依都快哭了,她觉得自己真不该来这里,又没本事,一不小心还拖累人。 忽然耳边响起齐恬的声音:“你闭上眼睛别看它,用神识打!” 鹿依听了这话一低头,倒没闭上眼睛,直接用神识一扫,只能感知到这个“东西”,却“看”不到那么多熟悉的细节了,然后一连串的土黄色光刃就把奔她来的巨蛇击退了好几步。 这下她算吃了定心丸了,索性眼睛不看着那些东西,只用神识探查着攻击,不仅躲过了心里的恶心,还对整个战局有了点体悟,还能不时分出精神来帮大萌一把。闹得枭松都问她:“师弟,你,你突然破阶了?” 既然各个击破的法子不成,那就分而治之,一人对付一只吧。这一分,才发现这六个脑袋却是五条蛇,其中有一条是双头蛇。它们一直聚在一处,移动速度又极快,方才还真没看出来。 郎义对上了那条两个脑袋的,齐恬在一旁支援。 这一打起来,发现还是不行,他们还是不如这些巨蛇。或者说他们的配合远不如它们那么心有灵犀、浑然天成。 它们似乎不用看,就能知道自己哪个兄弟处于劣势,然后就立马能做出群体最高效的反应。比如说令雨打的那只忽然猛攻两下令雨,趁着令雨往后一退的当儿它就朝着郎义喷一口毒雾,郎义避开毒雾的时候,稍稍减轻了对双头蛇的攻势,那双头蛇忽然转身朝着鹿依就是两记毒牙钉。整一个防不胜防。 “这么下去可不成。”齐恬有点着急了,毕竟他们灵力有限,这些蛇又能识破匿踪,速度又这么快,恐怕不会给他们吃补灵丹的机会。 想了一下,齐恬直接出手就是九道闪电符,把双头蛇围在了中间,紧接着就开始往里头不停地砸烈焰符,她发现它们似乎很不喜欢令雨的焰朵,或者是这个东西对它们有克制。 那些闪电组成了藩篱,增加了其他几只随时救援的难度。眼看着有两只巨蛇想来相助时被闪电击中了不得不退却,齐恬知道这一招估计能成。便开始用心诀施符,一边不停地补充闪电符,另一边试着不同性质的烈焰符,试图找出对它们杀伤力最大的一种。 双头蛇起初不以为意,眼见着周围的闪电越来越多,渐结成网,自己能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也不禁开始焦躁起来。 等又卷飞了齐恬的一轮烈焰符,它忽然双头齐齐张嘴,朝着郎义就是两道毒汁。在这之前,它们都只喷出毒雾,郎义一时不防,护罩碎了两层,眼看着要受伤,齐恬一道风符把他卷到了身后,同时灵气一张,竟把那妖蛇的毒汁给收走了…… 妖蛇也愣了下,估计他们妖界不讲究用乾坤袋储物囊之类的东西,它没见过这么骚的操作。 就在毒汁收尽的一刹那,齐恬看到它还张着的嘴里,下齿间还残留着几根指头,人的手指头。 齐恬心中一凛,后脑发凉,胸中因着恐惧生出一股怒意,这怒意渐长,浮至面上时,已成了杀机。 那妖蛇还没弄明白自己的毒汁去哪儿了,忽然感觉到上颚一痛,紧接着颈项似要炸开了一般,忙忙扭动身子,两眼爆红,发起狂来。 却是方才齐恬将两张团雷符用灵气送至它嘴里,才用心诀引爆,给了它致命一击。 受伤的这颗头开始乱喷毒汁,蛇尾狂甩,与它一体同生的蛇头,眼睛里也滴出血来,众人都赶紧往后退去,只有齐恬还不停地在补雷电组成的牢笼,她怕这会儿让它挣脱了更挡不住它的疯狂攻击。 它们是会吃人的妖兽,现在是你死我活的较量,齐恬的心出奇的平静,脑子里没有丁点别的东西,只有如何致对方于死地的精确计算和不断运转的心诀。 方才还知道躲避雷电的巨蛇,受了伤之后狂性大作,开始不管雷电符的威力乱抽乱缠。可不管他认不认,这雷电符的威力还是照样在那里,尤其齐恬起了杀心,用的雷电符等级越来越高,那巨蛇越疯,身上被雷电击中地就越多,没一会儿便皮开肉绽,焦痕满布。 在它发疯的当儿,令雨几个也拎起了心,郎义一边给齐恬掠阵,一边又看着令雨他们那头,只怕那些巨蛇因这一头发疯也跟着疯起来。 可也奇怪,这双头蛇一发疯,其他那些巨蛇虽然也还在进攻,只是忽然乱了章法,远没有方才那样配合完美了。令雨觉察到这一点,先几招逼退了自己对战的这一只,然后一回身跟枭松战在一处,一边法器连动,一边又用上了烈焰符,没几下竟然就把枭松对战的那只给打死了。 俩人又回来接着打令雨方才对战的那只,竟也没见其他的几只过来相救。 连死两只巨蛇,战场上局面一变,齐恬他们这边明显占了上风。 眼看着剩下两只也将不保,那双头蛇忽然挺起了身,只留了小半身子在地上,巨头高昂,头上的鳞片张开似刺甲,一下子冲破了齐恬布下的雷电网,脑袋上留下了道道焦痕,还有几处鳞甲尚冒着幽兰淡紫的焰花。 这会儿郎义令雨等人都在集中攻势攻打剩余的另外两只巨蛇,忽然见这边起了变故,心中大惊。连忙都施用灵符,逼退了对战巨蛇。 正这时候,就见那已经冲破了闪电牢笼的双头蛇两个头往中间一叠,完好的那个把受伤严重的那一个直接包在了口中,它的毒牙刺穿了另一个蛇头的上颚,两对毒牙并排一张,一粒亮绿色的东西闪了一下便朝着空无一人处射去。 郎义几个一看那蛇头没有冲着自己几个来,却冲着没人处去了,知道必是这蛇识破了齐恬的所在,这是拼死一击。 没丁点犹豫,几个人都冲过去挡在了中间,郎义最前头,灵力提到最高,张开一个灵力罩护住身后,同时青光虎刺脱手,合着法诀直攻那巨蛇的下颚。身后的令雨枭松等人也都一样施为,一边撑起灵力罩加护,一边法器离手,都是鱼死网破的打法。 那粒亮绿色的东西毫不费力地连破了几层护罩,昂首挺着的巨蛇生生受下了几个人的所有攻势,顺着身子鲜血淋漓,却也没见它后退分毫。 忽然几道紫色的电光闪起,在半空里自成网罩,把那粒绿珠子包了个严实,只在珠子触及到那些紫色电光的时候,便是一声轰天巨响,腾起一阵如山的绿色烟雾,把那些人和蛇都掩埋其中。 因为动作稍慢了些,离中心较远的大萌见此情形,拼出最后一点力气施用了几张风符,试图吹散这漫天的毒烟,只是他自己也受伤在先,又中了这雾毒,死命仰头朝那边看,却连爬过去的力气都没了。 随着毒雾渐渐消失,大萌看到郎义令雨枭松和鹿依都倒卧在一边,另一边是那条双头巨蛇,两棵之前遇见过的妖树对插着贯穿了它的身体,它们的根裸露在外头,枝条却仍跟活的一样在巨蛇的胸腹头颈间扭动纠缠,巨蛇的鲜血和毒液顺着它们的枝干流淌着,都没来得及滴入地下就渗入了妖树之中。 大萌试图聚起一点灵力来好过去看看师兄弟们的情况,可他灵力耗尽,连储物袋一时都打不开,幸好引灵日久,稍缓一缓应该能生出些气力来。 他又回头看了眼另外两条巨蛇,发现它们也已经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这时候要是还有一条活着,自家几个说不定就都交代在这里了。大萌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庆幸。 就在他努力引灵的时候,忽然有五六个人远远走了过来。 大萌一看,正是方才被这些巨蛇追赶的那一拨,不由得苦笑,自家师兄弟遭了难,倒便宜他们了。见他们过来,只当是要来道谢还是打算帮扶的,正欲开口,却见对方神识环顾一周后,忽然一道诛心剑朝着自己就打了过来。 “你们……”大萌发不出声音,连表达愤怒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但是他这会儿心里真是怒意滔天,还有疑惑和震惊。 一道灵符帮他挡掉了这一击。那几个人已经欺身近前,一句话也没说,朝着大萌又是一剑。 大萌抬眼看着面前的几个人,忽然面色一变,就在那一倒剑光快到他胸口的时候,连着“噗嗤”“咔嚓”几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活过来了的那两条巨蛇,攻势如风,一张嘴就把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修士咬掉了半截,没等另外几个反应过来,又一张嘴,又叨走了两颗脑袋,嘴边的血合着它们自己眼睛里流出的血混在了一处,分不清哪里是人血哪里是蛇血。 那道剑光照样被打散了,然后大萌感觉身子一轻,就上了乘器,耳边听到齐恬冷静的声音:“你先歇一下,咱们得找地方解毒。” 大萌神识去看郎义几人,发现他们也已经不在那里了,连着之前的几只巨蛇尸身,都无影无踪。 而方才试图攻击他的人,来了六个,这会儿只剩下俩了。正被一圈闪电和那两条巨蛇围在了一处,那两条蛇半癫半狂,没几个回合,就把那俩也一口解决了。 齐恬没有再补灵符,闪电渐弱,那两条巨蛇便挣出了牢笼,看都没看齐恬他们几个,直往另一边山高林密处去了,速度一如来时。 齐恬看看地上的残肢断骸,没有出手收拾掩埋,给大萌喂了一粒丹丸后,便带着匿踪的众人,往另一边的坡上飞去。 174.乱炖救命法 齐恬现在很小心, 这辈子都没这么小心过。 叶鸢符上一共六个人, 只有她没事, 毒雾袭来时她也中毒了,不过灵力流转两圈之后就没事了, 究竟是什么道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余者都是重伤兼中毒,且都是为了护着她才中的招。 当时齐恬见那双头蛇忽然拼死,就知道事情要糟,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影符都是进攻的多, 防守的可真没有什么手段。难道要用护甲护罩硬扛?可她的护罩也是最基本的,没有任何属性加成,什么抗性都没有。 要跑已经来不及了,齐恬撑起了三重护罩, 同时用心诀施放了风、雷、火三种灵符总计二十多个, 企图先发制人。 没想到这只六级妖兽这么大威力,若不是大家协力替她又叠加了好几重的护罩, 只凭她自己, 只怕这会儿已经在跟相关业务人员谈判去哪儿投胎的问题了。结果护罩尽碎, 她被护在最后伤势最轻,郎义几个当时就倒地不起了。 毒珠没被她的电网拦住,毒雾腾起时,齐恬只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像样的战诀, 可以痛痛快快地拼杀一场, 死也死得干脆。可惜她没有。这意念挠着她的心, 她便撒泼似的把收进宝珠里的那两株大树取了出来, 当做巨剑大刀同那巨蛇拼上了。 其实那双头巨蛇冲破雷网的时候,就存了拼死之意,只是没想到毒珠都爆了,却在那一晃神的当儿被齐恬直接用巨树穿了个对穿。齐恬看着那已经叠在一处的蛇首上一碧绿一艳红的两双眼睛,杀意翻腾,一边使力又拧转了两下已经穿过蛇身的妖树,一边灵力神识齐上,朝那两个蛇颈连接处的巨大灵能波动尽力一击。 那巨蛇鳞甲未破,却自那两个蛇首的分叉处飞出一粒半红半青的晶石,直朝齐恬袭来。齐恬连忙抡符,可雷火风都没能拦住它分毫,这东西好似一股虚气,什么也碰不着它挡不住它。 说话时候已经近在眼前,齐恬赶紧一个归元符把自己瞬移了,再回头时那东西已经不见了踪影。 “莫非是那妖物的魂魄?”齐恬心里起疑,“这才六级就能夺舍了?不能吧……” 再看一眼被两株大树交叉着定住了的双头巨蛇,回身细查郎义几个的情形时,却发现自己灵力有些不听使唤,渐渐整身不能动弹。 她试图取丹丸服用,只是神识涣散,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也做不出来了。 “完!没想到这么着就死了!”齐恬心里很是不甘,尤其再看已经一动不动的郎义几人,心里就跟被刀刺着似的。 她还定在闪电境中,因此仍在引灵,新进入的灵气往灵脉里汇聚时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那一金一绿两道灵气忽然没得指令就一块儿缓缓运转起来,紧接着齐恬就发现自己又能动弹了,同时脑子逐渐清明,神识也恢复了许多。 知道这些毒雾甚是厉害,齐恬索性散开灵气,把这片惨绿浓雾雾都吸入了宝珠中。又探查了郎义几人的情形,还好,命都还在,只是恐怕得找个安生的地方解毒才行。 就在这时候,她意外发现不远处出现了一些灵能波动,然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到了他们一道剑光打向了“状态最佳”的大萌。 因为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加上这回亲眼目睹了天圣门和承天门的所作所为,齐恬一直保持在匿踪状态,没想到现在倒成了一记保命符。 对方最高的只有八级,但人多势众,她一人难以力敌,更何况还有这么些不能动弹的,万一落入他们手里就完了。 齐恬替大萌挡开那一剑,拼命想法子,这时候她看到了那两条巨蛇,她感觉到它们都是活的,只是灵能十分紊乱。“快醒醒!打他们!”齐恬白盼望着,指望能借刀杀人。 就那么一下,齐恬忽然觉得自己神识接收到了什么无法识别的信号,紧接着那两条蛇就醒了。之后就发生了巨蛇噬人的一幕。 齐恬见它们醒了,一边再一次救下大萌,一边静观其变。等眼看着四个修士命丧蛇口,齐恬才略松了口气,为了防着剩余的两人忽起伤人,她赶紧把郎义几个都匿了踪拖到叶鸢符上,顺便收了那三只蛇尸。回身又用几道雷电符将那两个八级修士同那两只巨蛇困在了一起。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眼前的遭遇让她忽然模糊了人与妖的界限,眼见着那两条巨蛇帮自己除去了大患,她就那么看着它们离开,并没有再下杀手。 这两条蛇攻击他们在先,救他们在后,她放它们一马,也算两清了。 从入境听到天圣门的“杀无赦”到看到承天门的“连环阵”,齐恬对此处世间的求生不易有了更深的认识。炼岛也好,他们这些仿佛是自由身的人也罢,都在另一些人的算计之中。偏偏这里的世道法则让这些会算计、敢算计的人更容易升级成势,把剩下的更看成了他们的养料、台阶还是奴仆。 而齐恬他们这一小撮不入局的“异端份子”,往后的路恐怕会很艰难。 何必说往后,眼前便已经十分不妙了。 若是境门可以随意出入,齐恬恨不得现在就带了众人出境回门里秘境去。可惜如今境门已关,想出去只能等秘境关闭之时,它说把你扔哪儿就扔哪儿。眼下没有通外头的灵能漩涡,就算她身怀秘宝,也无计可施。 怨天怨地不是齐恬的行事风格,她脑子飞转,想着最适合养伤解毒的地方。 倏忽门不可预测,能经此进来的人应该不多,大部队都是从那九个境门入的境。除了天圣门早一步入境的那几个,其他的恐怕都要被承天门在几个路口布下的连环阵坑一阵子。加上天圣门对那些靠近奇宝产生地的人下了格杀令,那这几处再往里的地方应该是目前人迹最少的。 自己这边是占了入境口的便宜,躲过了承天门的法阵,自此地一路往北再往西拐,应该就能到那片最清静保险的地方了。天圣门惦记的那几样东西,现在细想其四周情状,没一处是好近身的。想必也没有余力再往深处探了,反正许多旁人眼里的“金贵”货色在他们眼里也不值一提。 想明白了这一点,齐恬便开始小心翼翼带着师兄弟几个往西北深处去。大概因为那些被巨蛇追的修士这一路上也击杀了不少妖兽,起先这一半的路程走得还挺太平。等翻过一处半高的山之后,情势为之一变,齐恬感觉到远远近近许多灵能波动,一时有些犹豫起来。 方才只顾着分析人踪了,却忘了还有妖兽这一茬儿呢!可见如今在齐恬心里,最可怕的最该提防的却是人本身。只是这毕竟是百多年一开的秘境,里头不知道多少邪门的妖兽。 师兄弟们都无恙时,一起拼一拼还能一试,眼下就她一个,还拖家带口的,怎么同妖兽打?前头打着,后头让人家拖走俩怎么办?! “不该不听师兄们的话!”齐恬心叹,若是一早买了个高等级的炼屋,这会儿拿出来就是一处极佳的避难所。眼前要什么没什么的,可去哪儿找一块清净地呢?别的先不说,起码得能隔绝妖兽吧…… 隔绝妖兽……齐恬忽然想起一件宝贝来,她似乎正好收着一件能隔绝妖兽的东西。 “轰”,密林中突起了一块小高地,正是当日她在陨尘境里捡的超大阵盘。 “闲时不置,忙时不用,看看,幸好咱捡的东西多!”有了出路的齐恬心里松了些,赶紧再拿出一叠用影石制的匿踪符,按着她自己琢磨出来的方位顺序一个个贴好,以防有人用神识探看。 神识一扫,见那些妖兽果然都被隔绝在外,绕着圈跑也没法上来,齐恬心里大定,赶紧把师兄弟几个都安置好了,要找法子医治几人。 在叶鸢符上,她已经给每个人都喂了解毒丹了,目前看来只有大萌有效果,其他几个都没见什么起色。因她长久没在丹丸上头使劲,手里的解毒丹也是最寻常的品种,这会儿要用才知道之前太大意了。 “要是有一瓶九鼎门的‘万应紫华丹’,或者就没事了……”齐恬心里暗恨,不该瞧不起那条修路上所仰赖的外物,毕竟既然那些外物能让他们仰赖,说明那些“物”还是有用的,人的修法错了,物没错啊! 这会儿想明白、后悔死也没用了,先过眼前这一关要紧。 齐恬又细查了一番各人的灵能情况,发现大萌吃了解毒丹之后灵能渐趋稳定,另外几个还都乱得很,且有越来越乱的趋势。这让她想起了无用经上关于“毒”的解说,毒只是一种偏性,把人本有的平衡打破了,往其中某一个方向拉扯太过,若偏性过强,把那整个平衡都给拉垮了,“人”这团生机便散了。 现在看来,一样的毒雾,郎义和令雨中毒最深,枭松和鹿依稍好,大萌离得远,情况最好,估摸着再过一阵子就能醒过来。 几个人身上的伤都没有大问题,只要能醒过来,能运转灵力,再配上点合适的丹丸,应该很快能好。所以当前要务就是得赶紧解毒。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齐恬光杆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靠试了。 丹丸肯定来不及,而且丹丸没法子半中间进行调整,她现在一不知道那妖蛇的来历,更不知道它们的毒能用什么丹丸来解,所以只能一边配一边试。那就只能用药剂了,这个比较快,而变化没有丹液那么复杂,方便她半中间调整。 齐恬静了静心,把丹鼎拿了出来,开炉点火,先用神灵法感知了半天几个人的情形,就从自己的戒指里和珠子里取出几样灵药来。也跟着用神灵法探测了几遍,从中选出了五种,直接投进丹鼎中便开始炼制。 一边熬药,一边用神灵法两边探测着,这一炖就炖了半天,中间她又加了两味料。炼成后,取出一些来便给几人灌服了。一边灌,一边嘴里嘟囔:“你们可得自己争气,我可没有行医执照的啊……” 一料下去,郎义和令雨都呕出了一些绿水,枭松和鹿依变化不大,大萌喝了两口就醒过来了,只是还没什么力气,说不了话。 齐恬安慰他几句,又把眼前的情形大致给他说了,又忙忙回去接着使用神灵法探着调换药方。 若是九鼎门的人看到她这做法,估计会笑掉大牙。这都叫什么配伍?整一个大乱炖,一般的火锅麻辣烫都涮不到她这个乱劲儿! 但齐恬不管这些,她忽然摸到了一个门道,这些灵植灵药不是单一个名字的东西,它们在这个“肉身”的表象下原是一团团各具属性的能量。她现在就是试图用这样一团团的能量团,组合成一个特点的能量结构,可以帮郎义几个把出现的偏性扭过来。 之前她学心诀悟出了四象八变的结构,制符和法阵又让她摸到了七星九曜变化的边,现在她似乎抓住了五行三化的窍要。其中的生克轮转,在眼前的“实战”中变得无比生动实在,再不是书上课上那轻飘飘的言语了。 等灌下第六道药剂的时候,已经过了快四天了,枭松继大萌之后醒了过来。 “小师弟……别灌了……太臭了……”他努力发出声音,说了醒过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175.蝰神 齐恬查探一遍他的灵能情形:“成, 你不用喝了, 边上缓缓引灵吧, 给你丹药。”说着给了枭松一瓶“茴芝丹”,这都是她之前自己炼的, 补骨填髓修身养神。 一边接着灌边上的令雨,一边道:“哪里臭了,明明是你自己吐出来的绿汁才臭, 我这熬的明明是一锅什锦浓汤……” 说着话, 令雨“呕”一下,吐出清水样的一滩汁子,微微带点绿意,齐恬看了挺满意, “看来你也快好了。” 没多久鹿依也醒了,齐恬一样给了丹丸,让她自己修养。 倒是令雨醒后, 都没顾上自己引灵,一直看顾着郎义。郎义当时挡在众人之前,受伤重,中的毒也深, 一直晕迷着。 齐恬又花了一天功夫熬出一锅新药剂,端过去一看, 枭松正在喂令雨吃补灵丹, 看她来了便道:“大师兄的灵力有异, 令雨在帮他定灵。” 齐恬忙道:“你们自己才好了多会儿, 我来!” 说着伸手过去,却不知道该如何施为,便又去看令雨。 令雨赶紧教了她几句口诀,又讲解了一遍,齐恬道:“这同神灵法也有点像。”是把自身灵力解成极细弱的分股,打固定的几处穴位注入郎义的灵脉,帮他稳定其中越发狂乱的灵力。 结果齐恬没来得及给郎义灌药,只在郎义三处穴位中注入一丝灵气后,过得没多久,郎义竟然就醒了过来。正主一醒,旁人的灵力丁点也待不住,便被挤了出来。 齐恬在那里发愣,忽然想起自己解毒的情形,也是自身灵力运转了几圈,——难不成我的灵力就能解毒? “小师弟,多谢了……”郎义断断续续地说道。 枭松赶紧道:“小师弟,你再帮大师兄看看,是不是不用喝药了?我赶紧给倒了去!” 齐恬感知一下郎义的灵能,果然已经恢复大半了,剩余的不足也不是因毒,是伤后体虚的缘故。便点点头道:“大师兄没事儿了。”说着又赶紧从枭松手里抢过那锅子药汤来,“你别给倒了啊,都是好东西!我留着,万一你什么时候又中毒了,还给你喝呢!” 枭松赶紧摇头:“不不不,我往后看见带毒的东西一定躲它们远远的,再不敢劳烦您老人家了!“ 令雨听了也笑起来,对齐恬道:“师弟,你这是按着什么方子炼的?那滋味……实在太霸道了。” 齐恬认真地嗅了嗅这锅新鲜的药剂,明明是一股杂菜汤的味儿,比来处的中药都差远了,哪有他们说的这么夸张?!不过想想也是,毕竟他们都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一辈子别说杂菜汤了,米汤都没喝过,知道什么好歹! 她就看鹿依:“你觉得呢?” 鹿依砸了咂嘴:“稍微淡了点儿……” 瞧瞧,这才是正经识货的人呢! 好好坏坏的,可算都醒过来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齐恬就把那日他们晕倒之后的事儿大概说了一遍,大萌又说了他醒来之后的情形,枭松则道:“我晕倒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然后忽然觉得自己被装了一脑袋的臭浆子,我使劲把它们倒出去,刚倒出一些,没多久又被灌满了,而且还越来越臭,我实在不成了,赶紧睁开眼看看是哪个这么害我……” 令雨也笑起来,又点头,看来他也是类似的经历,还问齐恬:“师弟你这到底是什么丹丸的药剂。” 齐恬道:“我都不知道那妖蛇是什么来路,更不知道什么药能解它的毒,只好用无用经上最笨的法子,拿了百十种药材试方子,总算没把你们治死,也算万幸。” 几人也不知道那蛇到底多厉害,见齐恬拿些药材随便熬一熬就把大伙儿都救回来了,便没太当回事,令雨道:“这回没预备什么厉害的解毒丹丸,看来以后得更小心才是。” 大家都点头,大萌叹道:“妖蛇厉害,只是人心更毒,我看那些人过来时,还当是来救我们的呢,哪知道……幸好师弟在,加上那两只妖蛇醒的及时,要不然我们就危险了!” 郎义问齐恬:“那些人什么来路的?” 齐恬摇摇头:“在这边出现,应该也是倏忽门入的境,看着不是什么大门派的人物。” 郎义点点头:“那就好,就怕惹上大门派,结了仇往后就不得安生了。” 枭松死里逃生贪心不改,半歪着身子问齐恬:“小师弟,咱们这可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好容易沾你光打倏忽门进来,结果闹成这样。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接着捡东西去啊,这可什么像样的玩意儿都没得着呢!” 令雨看看他:“你先问问自己,看什么时候能站直溜了。” 枭松试了试灵力,苦笑道:“那小畜生不过六级,就这般厉害了,要是升到九级,它还不得成精!” 鹿依一脸嫌弃地补刀:“长得还那么恶心。” 令雨也道:“这些无主境都百多年才开一次,有的甚至二三百年才开一回,里头到底有什么,谁也说不清。这古怪的东西,我也没听说过,古书上有‘同花群蝮’,倒有几分相像。只是数目应该还要多些,个头又没这么大……” 枭松道:“肯定也不是什么名牌上的东西,要不然咱们不能一点没听过。” 齐恬便道:“空金杖你听说过么?” 枭松看齐恬一眼:“别瞎编个名儿来唬人啊,空青石我倒是知道,空金杖是个什么玩意儿,夺天门新出的?” 齐恬笑笑不说话了,她现在越来越觉得这地方同自己来处十分相像,果然真稀罕的东西,别说见了,许多人连听都没听过。 分派了丹丸,各自修炼恢复,齐恬就又开始琢磨起了自己的灵力。神识自查,没有什么异样,难道是豆芽灵力的效果?可若是豆芽灵力有这样神效,那自己就不该晕那一下子,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功劳? 她这里琢磨,那边天圣门的人还激动着呢。 秣鉞的几个弟子抱着师尊给的法宝阵盘一脸惊喜:“东北面有宝踪出现!” 这次探境出师不利,师尊交代下来的东西居然一件都没有找着,尤其是泉髓那里,费尽力气打那些藤条间钻了过去,结果却只有“泉”,中间倒是有一处凹空,可是并没有什么壳碗,更没有什么‘似水不融水’的泉髓。 瑶碧蘼芜该生的地方,只有光秃秃一块石头,根本没有“玉土”,哪来的玉行香草。无根木和空金杖更是连该在什么地方都说不明白,反正哥儿几个是把那一片天上地下都来回梳了一边,到底什么也没找着。 蚀火珠的鬼根荼菇林害自己这边折了两个人,那鬼根太可惧,若不是带了足够的赤彩儿法器灵符,只怕根本就进不了里头。里头是有一个个头大些的菇王,但是上头并没见什么珠子。 若是只一件找不到,或者还能说是哪个抢先了一步,可这么些都没有,就只能是秘境本身的缘故了。毕竟不可能有人比他们更早入境,就算有,这几处核心地带都是最早醒过来的,若也有懂行的想要凑这个热闹,说什么也该留下些打斗的痕迹才是。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那可能就是根本没生出来这些东西。 好在如今出现了宝踪,能在这盘上显现出踪迹的东西,必定不是凡品。虽说那几样没找着不能怪自己兄弟几个,但是若能另外寻些像样的东西回去,不是更好交差么,没准师尊一高兴,自己升级就能再快点儿了。 众心如一,把这边的事情交代给门中另一些人,亲师兄弟几个就赶紧往境东北奔去。 一路上许多妖兽,他们只乘上自家宗主师尊给的云舟,倒不怕它们捣乱,法阵齐开,敢上来捋虎须的一概击毙。妖尸他们都只捡值钱的略捡几个,现在也不是贪这些小便宜的时候,先找到那宝踪要紧。 只是那宝踪一闪而逝,只有个大概方位,找起来不太容易。万一是个会动的,这会儿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几人虽已至九级,神识到底有限,不得不再求助于另外的法宝,窥天镜、浮踪盘之属排成排,彩光四射。若是枭松看到了准得叹气,——这人比人,没得比。 “那边!”其中一个忽然道,“有血腥迹。” 众人看过浮踪盘所示,见果然如此,立时调转船头朝血气氤氲处冲去。同时开启了法阵,云舟匿踪,法器灵符在手,这就准备抢了。 结果到了地方一看,却是一地的残肢鲜血,哪有什么宝贝。 “师弟,你快查一下,看是什么东西!” 边上一个修士便摸出一部书样的东西来,从地上拾了些渗了血的土还有被咬断的肢体放在了书光之中。 过得一会儿,那书页忽然都亮了起来,捧书的修士赶紧用神识去探,然后对众人道:“是同心蝰!” 有几个不知就里的,只那为首的脸都发光了:“同心蝰?!天级妖!” 方才还一脸糊涂的几人一听说天级妖也都激动了起来,“真是的吗?不会有错吧?能看到去哪儿了吗?” 捧书的修士又往书中看了一会儿,才道:“这同心蝰极少现世,看这里的情形,或者有个三五只,不知道里头生没生出心主,这有没有心主可差出天地去了。” 另一个道:“快看看如今去哪儿了!不管有没有心主,要是能活捉一两只回去,只怕就是一场大功!上回古鹰宗弄来那只铁翅蚚,得了多少好处!” 为首那个笑起来:“你疯了吧,还活捉同心蝰……那玩意儿的毒可透九层护罩,若是已成心主,那心主凝毒成的毒爆都能破金丹修士的防护,到时候可不定谁活捉谁啊。” 适才说话的人不好意思起来:“啊?这么厉害呐……那,那当我没说好了……” 为首的又皱眉:“看这样子,应该是打倏忽门入境,不巧碰上了这帮煞星,估摸着是全军覆没了,要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一地的储物袋……” 想了一会儿,“那一闪而过的宝踪……会是什么呢?” 捧着书的那位迟疑道:“这同心蝰除了有毒爆珠,若等级高的话,还可能化炼出蝰神,那东西能夺人神识,直接入识海噬神,基本上没什么东西能挡得住……宝踪会不会是这个?” 为首的那位一脸又喜又怕,舔了舔嘴唇道:“等级高?得多高?是不是必得是心主才有?” 捧书的点点头道:“怎么也得七级以上才成,得生成心主,同心蝰就是靠心主感应指挥的,万蛇同心,所以极其难打。蝰神就是心主才能化炼出来的东西。不过蛇群同进退,很难分辨出那只是心主,这些妖物极其狡猾,还会故意掩饰心主身份。若真遇上的话……兰彩儿和赤彩儿的攻击最易显效,不过灵符非得极品的才能派上点用场……” 不等他说完,为首的就对众人道:“先把兰彩儿和赤彩儿的法器法宝和灵符都拿出来,大家对对数,极品灵符归到一处。”又对捧书的这位道,“那蝰神……没法拦挡,又会直接入识海噬神……那万一真碰上了不是送死么!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把它关起来的,或者用什么法宝镇一下?要不然咱们就算打赢了那群妖蛇,也得不着好处啊!” 捧书的查了半天,皱眉道:“只有修者的神识能困住蝰神,如果神识够强大的话;要不然就只能用灵宝……”看自家大师兄面色不太好,赶紧又道,“不过就算没有蝰神,光它们的毒液就是稀罕物了,还有身上的鳞甲,皮,骨,蛇胆,心……都是好东西,若是心主的毒液和鲜血混在一处,那毒性,恐怕金丹老祖都得退避一二……” 真是好的要命的东西!好东西,真要命! 到底要不要追?天圣门圣传宗的大师兄纠结得脚趾头都快扭一块儿了。 林子里坐在一群苦修疗伤的师兄弟中间的齐大大夫,真对着自己的识海发呆,那粒在金瓜子、银瓜子和花瓜子中间滚来滚去,被它们当球踢的半绿半红的玩意儿,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 176.妖人往来 齐恬想起了那天被自己用归元符“躲过”的双色晶石, 莫非根本没能躲过?这东西什么时候进的自己的识海, 自己怎么毫无感觉?再想起后来忽然被“唤醒”的巨蛇和当时自己的心念…… 忽然, 又一道急切的信号传入了自己脑海,好像有谁在跟自己求救。齐恬赶紧看眼前众人, 个个都在,也没哪个遇袭,这是谁在说话?可是明明也不成话……紧接着, 这求救之意更迫切了, 齐恬莫名地知道方向在何处。 “你看着点儿,我去去就回。”齐恬对已经差不多复原了的大萌说道。 大萌点点头,“好,你自己也小心点儿。” 齐恬又往大萌这边定了个归元符的元点, 用上匿踪符,拿出乘器就朝着感知到的方向飞去。 没飞多远,齐恬就用神识探看到了向他求救的“苦主”, 却是之前放走了的两条巨蛇。 这可搞笑了……你们是妖,我是人,我们之前还刚刚打得你死我活,我兄弟这会儿都没好透呢, 你们跟我求救?合适嘛…… 然后她便看向了自己识海里的那粒蛇晶。 齐恬忽然明白了,这蛇晶在自己识海中, 所以自己能接收到巨蛇发出的信号, 同时自己的心念巨蛇也能感知, ——这是一个能“驭妖”的法宝! 再看围攻那两条巨蛇的几个修士, 却是天圣门的人。 帮哪头好?还是一走了之?天圣门她可惹不起,虽然她是挺乐意他们倒霉的。自己转身一走,能驭妖的秘宝抓在手里,至于他们,谁胜谁败同自己有何干系? 可是看看那两条巨蛇的模样,和那几个修士两眼放光的样子,齐恬感觉到一阵钻心的悲怆。略定了定神,她知道这多半是那蛇晶的威能。 忽然就定了心,凝聚神识,于识海之内生出一股意力来,把那半红半青的玩意儿使劲一弹,三粒瓜子似乎也知其意,没有再围困那东西,蛇晶一挣脱,便乘着齐恬的神识之力,自她眉心窜出,霎时不见了踪影。 齐恬没有再做停留,她该还的已经还了,总没有帮着妖蛇打修士的道理,让她帮修士这边,天圣门在她眼里恐怕比妖兽还毒,她也不想伸手。所以不如不看还干净些。 结果这日晚间,齐恬正引灵,忽然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在绕着自家的“营地”拉磨。赶紧过去看,却是那两条巨蛇,身上伤痕累累,倒是还都活着。 “找我来干嘛?东西不是都还给你们了么?”齐恬纳闷了。 那两条蛇也发现她了,大家这么隔着巨型阵盘大眼对小眼地看着。 忽然齐恬觉得眼睛里光芒一闪,识海里有什么动静,再看时,却发现那块蛇晶又回来了! “我老天!这东西又不是我的,你们能用你们就自己拿着呗!”齐恬急了,还凝聚神识把那玩意儿给送了回去,结果那只接了蛇晶的巨蛇不知道怎么动了一下,那晶石又还给她了。 “你不要?你不要你给你兄弟啊!”齐恬又甩出来一次,给了另一条蛇,那条蛇照样又还给了她。 齐恬都无奈了,你们不能这么“有晶就是老大”的办事儿,我来不了这个!她想了想,就趁着蛇晶还在识海里的时候,把这心念传给了那两条巨蛇,然后再把蛇晶还了回去。 那两巨蛇好像还真听懂了,这回没有再还她,反而直起身朝齐恬行了一礼,把齐恬吓坏了,这妖兽也太有灵性了吧?不是得九级以上才会化形吗?这就人模人样起来了! 好歹送走了俩异“性”友人,齐恬往回走的时候心里琢磨:“那是不是往后猎妖就不能太过了?毕竟这都有交情了,谁知道哪只什么东西是你朋友的同乡的表亲什么的……所以说啊,这人在江湖,人情最难,啧啧,这人‘妖’情可就更难了!”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第二天早起,就在她昨日同俩巨蛇来回“抛绣球”的地方,堆叠着十几只妖兽,都是五级六级的,许多她不认得,认得的几只也都是厉害角色。如今忽然往那儿一摞,都成了谢礼了。 “小师弟……”枭松看了都傻眼了,“你什么时候出去猎的妖?你,你拿什么打的……” 齐恬摇摇头:“不是我打的。”又把那日放走了两只巨蛇的事儿说了,只没提后来还蛇晶的话,皱着眉道,“估计是谢我们来了……” 枭松连连摇头:“不,不可能,那俩巨蛇才才五级,怎么可能懂报恩这样的事儿!再说这里的妖兽不是五级就是六级的,它们都只剩俩了,怎么打得过!” 齐恬便道:“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枭松又摇头:“我不知道。” 齐恬便跟着摇头:“我也不知道。” 连着几天,夜里阵边都会忽然出现大堆妖尸,齐恬一发现就赶紧收走,免得招人注意。 这日晚间她便在阵缘坐着,果然到了半夜,就见那俩乘风而来,往下扔了许多妖兽尸身。 齐恬不禁感慨,妖到底是妖,我就算跟承天门、天圣门如何不对付,也没想过把他们宰了送给妖兽当资粮去。不过这样也好,看来这妖兽间的亲友关系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 齐恬又用神识打量,发现它们身上的伤居然都已经好了,而且两只都升成六级了。 “好家伙,你们是不是也得着什么秘宝了?这升级速度快的,幸好不是在这里的门派里,要不然你们就要被游街了知道不?!”她心里瞎叨咕着。 两只巨蛇发现她在,便跟着落到了地上,又冲她行礼。 齐恬笑了,想了想道:“得了,我收了你们这么些东西,你们兄弟的尸身我也不留了,还给你们吧!”说着话,便把那几条巨蛇的尸身取了出来,放到了那两只巨蛇跟前。 两只巨蛇都目露悲戚,绕着那三条蛇的尸身转着圈游动,最后用蛇身把三条巨蛇的尸身箍了起来,渐渐起了一层红绿相间的柔光,把五个都笼在了其中。也不知道是不是齐恬眼花,她似乎见到三条指头大小的蛇影一闪而过,紧接着那红绿光便淡了,最后消散一空。 两条巨蛇自三只蛇尸边离开,然后示意齐恬把这三个仍旧收回去,齐恬模模糊糊感觉到它们的意思,大概是用不着剩下的这堆东西了。有心问问那方才的小蛇虚影,估摸着它们俩就算乐意告诉她,她也听不太明白。所以就老实收了东西,没有多话。 之后几日这两条巨蛇仍旧每日送来成堆的妖兽,这事儿实在太过异常,齐恬便都赶紧收进自己的宝珠里,没有同大家多说。她再傻,现在也知道这妖蛇不是凡品了,尤其这两条活着回来报恩了,那天圣门的几位可不知生死,能连到自己身上的线索总是越少越好的。 等大家都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日妖蛇又来送土特产时,齐恬便努力向它们传递了“别再跟着了”的信息。俩妖蛇似乎能领会,齐恬模模糊糊接到它们的回话,似乎它们也要离开了。 “嘿,还挺巧。那咱们就就此别过了,反正那什么,大家都小心点儿,妖兽倒还好,小心点修士。”这话说的! 尤其是她就没想过,怎么蛇晶都还了,她还能“听懂”巨蛇们的意思呢? 第二日巨蛇果然没有再出现,齐恬几人也收拾行装,准备正式开始“探境”。 “小师弟,那天真的是妖蛇来报恩的么?”枭松还问齐恬,后来几次他都没再碰到了,倒没太放在心上。 齐恬道:“我觉得也可能是最近有什么大门派在这附近猎妖,这些就跑到我们这里,力竭而亡了。” 枭松一脸“我信你的鬼”。 齐恬又思索了一阵子,正色道:“或者是我的气运太厉害,山神爷送我的礼。” 枭松晃脑袋:“别说了,就当我没问还不成么?!” 结果他们这一路往西北边去,还真的捡了不少妖兽。虽然没有太好的,可架不住数量多啊,偶尔也有几只厉害的,“看着像谁家捡剩下的。”枭松一边往储物袋里头装,一边嘀咕。 齐恬就想起了那日碰见的天圣门众人,有心想跑去当日送还蛇晶的地方查探查探,又怕露了踪迹反倒麻烦。只好强压着心里的好奇,随口附和枭松几句。 这一片的灵植灵药几乎都没被动过,枭松乐得不成:“我说,进来这么些人,都在干什么?这么些日子了,还给我们剩了这许多东西,也太客气了点!” 令雨道:“小师弟,你之前说承天门设阵绊人,你看会不会不止是把人绊住……” 不知道为什么,齐恬忽然就想起了当日在千量野遇见的连环阵和那堆成堆的修士尸首,“不会这么狠吧……” 令雨又道:“尤其他们若是不显行迹,只怕入阵的人还以为是秘境自有的天阵,那就更不知道如何破解了。” 郎义也想到了:“市面上的法阵以天机门的为上,其实真的论起来,承天门的法阵比天机门还厉害一些,只是他们多是自用的,不拿去市售,人多不知。” 齐恬又想起了自己捡到的那块碎阵盘,心里有些隐隐的东西,只是一时既不敢相信,也没法清楚明白地抓出来。 “我们从后头过去看看。”这会儿她们已经到了境北了,承天门的布阵她知道的一处在境中,其他几处应该都在大道的岔口,从境门入境的多半躲不开。 其实齐恬心里还有个私心。 经了与妖蛇们的这一通来往,她忽然对猎妖之事少了兴趣。想想那些什么妖丹之类的自己要来又没用,卖去大市不说太露行迹,还白便宜了九鼎门那群收攥专利、压价收料的。这些妖尸对自己来说,还不如照着它们做的影符。既如此,何必做这样多劳少得的事儿。 倒是秘境里的各种奇异的妖树让她挺感兴趣,若是能制出影符来,打起架来可就精彩了,而且还能各种排列组合,保准对方闹不明白该用什么灵彩儿来对付。 所以这回往中间走时,她特意设计路线,想往那几处得异宝的地方过一下。不为别的,就想看看那些围着异宝的灵植们,是不是都“身怀绝技”。 要是,要是方便的话,她想往宝珠里再收上几棵。 177.各自庆幸 齐恬想得挺美, 结果到了空金杖附近, 就发现那一片地方都跟被炸过一遍似的, 土崩石碎,半空里还参残余着紊乱的灵能, 也不知道是半残的法阵,还是战诀的余波。 “这……”几个人都一眼看出问题来,枭松先开的口, “这里是出过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还是妖兽扎堆打成的这样?这秘境不会被打坏吧?要不怎么限制筑基以上的不能进来呢,再这样,往后恐怕练气五级以下的才让来了……” 已然一片狼藉,齐恬的如意算盘也落空了。 灵草那边, 齐恬怕那东西活不了,当时索性把它底下带着的玉色泥土也给一起收进了宝珠,这会儿过去一看, 那底下石台子也碎作了几块,虽不是自己的东西,齐恬也看着有些不是滋味,“这是什么断子绝孙的闹法?……” 直到蚀火珠那里, 枭松一耸肩:“这回换人吃瘪了。” 许多玉白色的菇上都溅着血迹,底下的水都带了暗暗的红色。 “这地方出了什么奇宝?看来真是拼过命。”令雨道。 齐恬这会儿也不想挖什么灵植了, 她觉得自己这想法同那些炸岩石轰土的没什么两样。奇宝已然在手, 人得知足。 倒是鹿依看着那蘑菇好奇, 想上前细瞧, 让齐恬给拦下来了:“别,好奇害死猫,这东西瞧着不善。” 鹿依想了想,往后缩了缩道:“咱们还是走吧。” 郎义皱眉道:“妖兽潮日近,连开启的秘境都越来越诡异了。买过那么些地图,也没见提及里头还要提防其中的草木的。” 齐恬叹一声:“活到老,学到老啵!” 令雨想了会儿道:“这时候才觉出讲经堂里课程的厉害了。若是照着如今的做法,光各样灵植灵药就是多少串的玉简,每一个什么特性,如何用法,连着入药的丹方……都算起来,只怕元婴大能才能都给装进脑子里。可然后呢?一到新开秘境,出来一堆没见过的灵植,立马又归零了……倒是师弟你说的‘最笨’的法子,古今看来没准反是最聪明的。” 齐恬想起自己的“神药汤”来,点头道:“是这个意思,要照着那路法子,不说别的,你们的毒我就解不了。” 枭松道:“等这回出去,咱们卖掉些灵植妖兽,换几瓶等级高些的解毒丹丸,省得下回再麻烦小师弟。” 齐恬道:“我之前也这么想来着,不过如今看来,还是把笨法子练熟点更能保长久。” 令雨也对枭松道:“你自己琢磨琢磨去,若是你买到的解毒丸还是解不了呢,你又怎么办?” 枭松想了会儿:“得,那我也接着神灵法走起吧!唉,这厉害有用的功夫,怎么都这么不让人痛快呢!” 令雨笑道:“痛快的都是另一条路,你没听过‘给个痛快的’么?!” 说得几人都笑。 这一回他们的运势起伏,先在外头受欺压,得了齐恬找到的倏忽门走运先进了秘境,捡了不少好东西之后就被卷入了人蛇大战,好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却也足耽误了十几天功夫。现在在这秘境里乱走,心里兼具了劫后余生的感慨和听天由命的坦然,实在与大环境不甚相符。 又往南走了一阵子,齐恬感受到的灵能波动越来越乱,便皱起了眉头。 等众人神识扫去看见远处的惨烈场景时,都不由得闭上了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鹿依撤回神识还捂住了眼睛:“怎么打成这样了!” 他们看到前面一处被强打出来的空场,树上草里地下,到处都是人与妖的尸身。人只剩光杆一个,法器储物袋之类的尽无,有的人身上连衣裳都没了;妖兽也是或被剥皮剥甲、或被剜眼破颅,眼见着是有用的都取走了,只剩下这些“垃圾”被随手遗弃在此。 “看来是什么人在此处处理妖兽,结果被劫了。”令雨冷静地分析道。 鹿依都不敢往前走了,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稀奇的咒语,齐恬估摸着应该同神佛保佑差不多。 枭松道:“这就是没钱换个像样的储物袋,不得不冒险先在里头就处理起来,结果落得连命都没了。” 鹿依叹道:“既然知道这样是冒险,又何必冒这个险?终究是太贪的缘故。” 枭松看她一眼:“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已经穷得连个像样的储物袋都换不起了,见着这样发财的机会,哪个不想多捞点儿?再说了,冒险的时候,谁想着会怎么死,都想的是成了如何如何的好。” 郎义道:“动动手给埋了吧,入土为安。” 齐恬便先动手刨坑,不过她这比较稀奇,不止把那些修士的尸身整齐码放着埋了,还把那些妖兽也另挖一坑给埋了。 枭松道:“还是小师弟想得周到,要是招了别的妖兽来刨食,光埋人也没用。” 大萌有疑问:“上回六宗和七宗都把人带出去了,我们,我们……” 枭松打他一下道:“你傻么?来了无主境,还有空地儿替人装尸首,这是显你身上有顶级乾坤囊?找抢呢!” 令雨也道:“他们那时候带出去的都是些低阶修士的尸身,没人会疑心他们杀人夺宝。你带一些七级八级的修士出去,可就难保有人怎么想了,尤其是这地方,好东西太多,许多人是宁可信其有的。” 鹿依道:“还是贪心的祸!” 枭松回她:“你尽说些废话……” 这一路过去,又连着料理了几处大大小小的场子,令雨叹道:“看来前辈们札记上说的‘无主境有去无回’,还真不是虚言唬人的。” 正说着,发现前面有人正在打斗,大家都看郎义,郎义道:“不知道是什么人在相争。” 齐恬摇头道:“厉害了,都匿着踪用法宝在打。” 枭松吐舌头:“咱们绕开走吧。要是人在同妖打,咱们还看看是不是要帮手,这人同人在打,咱们帮哪个?都不合适!” 那些人虽匿了踪,但是打出来的动静骗不了人,齐恬他们也匿着踪,只是他们这里丁点别的动作都没有,就这么鬼鬼祟祟绕过了是非之地,往另外方向去了。 等走出了老远,齐恬忽然叹了一声。 “咋了?咱们这回也还算行,也得了不少东西了。”枭松以己度人地安慰自家兄弟。 “我是替那打的人叹气,”齐恬道。 她方才觉察到那“战场”边上至少还有三四拨人在观战,这之后恐怕就是一出接一出的渔人得了渔人的利,整一个大鱼吃小鱼! 鹿依道:“所以我不喜欢这里,我们那里从来不打来打去的,都好好活着不成么?!” 枭松道:“你又说这话。你试试你要是层级低又没像样的法器灵符,能好好活着么?别说好好了,连活不活得成都难说。要么你就认怂,一辈子任人压迫,那倒没准能活,只是好不好就只能自己知道了。” 鹿依道:“这是这里的世道不好,什么东西都争来争去的,要是都跟咱们一样只顾自己引灵,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枭松道:“可见你也没用心读书。早先大家都能引灵的时候,就不打么?为了争个灵气浓郁的地方,打几百年的都有。” 鹿依没话了,齐恬看她的模样,大概在竭力琢磨怎么才能顺利地“死回去”。 齐恬见了这一路的情形,越发小心了起来,他们又不想同人争什么,只想过去瞧一眼承天门的法阵而已。若是一不小心冲撞了哪个,白打起来,多亏!所以她一边控制叶鸢符一边都在尽力感知周围灵能的变化,众人心里有数,也是尽量少出动静。 好几处都布着法阵,边上匿踪隐身待着守株待兔的人,若非齐恬有这门特异的本事,只怕都不知道打多少回了。 这样小心翼翼地绕了不知道多少圈子,总算到了一处相对安宁的地方。只是这边上的林子草坡就像被犁过一样,水里也真的只剩下水了。 齐恬开口提醒众人:“那阵可能就在前头了,一会儿尽量别分开。” 大家都答应着,枭松忍不住道:“看看这密密麻麻的法诀攻痕,若真是为了抢东西,再往前走走不好?真是……” 令雨冲他低语了一句,大家便都收了声,静静等着前头的挑战。 各人连神识都不敢乱动,怕惊扰了什么人,又往前行了一段,齐恬一掐诀,叶鸢符便停了下来。紧接着大家都收到了一个齐恬发出的信号,一时都成了鹌鹑。 叶鸢符轻飘飘缓慢向前滑去,到了一处坡边停了下来。 只见前方大喇喇停着两艘乘器,只看那玄金二色就知道是天圣门的。齐恬感觉到他们开启了什么法阵,有一圈圈稳定的灵能波动,她怕那东西或者破符或者攻击,便不敢再往前去。 有不知就里的匿着踪往那边去了,齐恬看那几个天圣门弟子低头一笑的模样,猜测那人的行踪恐怕早就被这些人识破了,只是他们不说破。 这怎么看都像个罗网以待的模样,齐恬更不敢动了。 “又过去一个傻子。”等那人走远了,这几个天圣门的弟子才开口说话。 “想必是从别的门进的,不知道这里也有阵。” “这才叫刚出虎口,又进火坑了。” 有一个忍了一会儿,便问道:“他们那边当别人都是瞎子,布下这种东西来,咱们不破他几个出出气么?” 另一个看看他道:“你傻么,他们布阵拦截了人,不是正便宜了咱们?再说了,就算真的破了阵,怎么证明这阵是人家设的?说咱们看见了?那不是把咱们也露了么!” 起先说话那个吸了口气:“你一说还真是……可咱们不是什么也没得着么!” 那个道:“得没得着的,要是传出去咱们先进来了,你看那帮穷酸闹不闹。这才第一处境,闹开了,往下怎么办?” “咱们有天圣老祖,还怕他们?!” “可如今人家也有老祖了啊……” “唉!也是天不开眼!” 齐恬几个听着这些人闲话,心里立马明白了八九分,看来承天门的动作天圣门是看在眼里了,只是大家是难兄难弟,不对,是奸兄贼弟,都不想事儿闹大,所以只憋着赚便宜,没想捅破法阵拦截的事儿。 “这可怎么好……”齐恬挠头了。本来还想去看看承天门那边的法阵到底是困人还是有别的事儿,现在变得要动承天门还得先过天圣门这关了。破阵她心里还有几分把握,问题是她可不想让人知道是自己破的阵。 正烦心,忽然又几个天圣门修士破空而来,行色匆匆,想是有什么要紧大事。 齐恬一看那几个人,其中就有两个同那俩妖蛇打过的,看来他们也没什么大事,大概是那俩蛇跑得够快? “准备破阵。”一个跟妖蛇打过的人刚站住便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那几个人都十分意外:“大师兄……方才,方才他们那边说,说让我们守着就成,不让乱动。” 圣传宗的大师兄一扭脸:“我说破阵就破阵,你管他们什么打算!” 那几个立马答应着去做准备。 这里另一个问他:“大师兄,你说那宝踪会不会是……是那两条蛇?……”这位说着还有些后怕似的。 大师兄摇摇头:“要是那俩畜生,倒不值得我们动手。这回,是师尊特意叮嘱过,若发现踪迹就死、追、到、底的东西……” 那位赶紧把张着的嘴合上,眼睛里都放出光来。看来师尊还是信任大师兄,这样的事儿其他几人就全不知情,自己这是跟对了人了! 一想起跟人,他就难免又想起那几个还中着毒的师兄弟,当时要不是自己离大师兄近,刚好躲在了大师兄的法宝后面,只怕自己这会儿也悬了,便叹道:“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醒……还能不能醒……” 大师兄也无奈:“那可是同心蝰,天级妖!那毒……只看他们的命数吧。或者早些出去,看看师尊有没有法子。” 这里齐恬疑惑上了,——同心蝰……不会就是那俩大傻蛇吧。 枭松心里想:“幸好我们碰到的是寻常的毒蛇!不过这里居然还有天圣门都解不了毒性的妖兽,我们可要小心了!” 178.草草收场 天圣门的人动作很快, 没一会儿, 就都准备就绪了。 眼看着他们都上了云舟, 齐恬小心地扯着叶鸢符往后撤了一段。这天圣门在法阵一道上又没什么名头,也不知道一会儿用什么法子破阵。自己师兄弟几个可千万别看热闹看成了热闹, 那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她猜测天圣门会用什么法宝从阵外解除法阵时,忽然见半空里起了一道龙形金焰,紧接着又是一道。 “我, 嚓……”齐恬都惊了, 这tm就是堂堂天下第一门的破阵之法?!强拆?轰碎?里头的人死活不管了? 如果把法阵比作一个瓜,从里头往外打基本上不会伤着周围的人,可天圣门这是直接用乱刀剁瓜的节奏,被困在阵里的人怎么办?! 头一回, 齐恬感觉到了想伸手却无能为力里的苦。她经了这么多事,向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那是因为多半遇着的都是狗咬狗的场子,她只想自保,倒乐不得那俩狗打激烈点儿。 可眼前是疯狗咬人的节奏了,她想救那些人, 可她却打不过那条狗…… 心里一着急,就把刚开始学, 还没用过几回的“化影”符术用上了。这是制作影符的进阶教程, 影符好比是照着实物画图, 像不像, 能有几分像,得看能耐。可这样的练法,容易出现坎儿。到了某一个程度,就再也提升不了了,只能像那么三四分。 这个时候,“化影”的技术就能用上了。这是用影符去化解实物,风来了,你立马起个影符照着它对打,看能消解掉它的几分威力。余者相类,说到底用的还是七星九曜的生克变化。 齐恬影符用得正爽,这个化影的技术才刚起步,也没打算在这里用,可眼前被逼上梁山了,她只好试上一试。至于会不会因此暴露了自己,她也顾不上了。 又一道金焰在半空亮起时,忽然对面摇摇晃晃也起了一道,两道金焰撞在了一起,噗,其中一道灭了,另一道也歪了。 “啥玩意儿?……”天圣门的人傻了,“这法阵还会反攻?还,还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大家往后撤!”这金焰龙符的威力他们都是知道的,若是那法阵缓过劲儿来再给自己这边来那么一下,到时候谁破谁可就不一定了。 再之后,他们只要来一道金焰龙符,必然会跟着一道小些的歪些的颤颤悠悠看上去发育不良的金焰,然后自己这边好好的符攻就被消掉了些许,或者撞歪了,或者改了方向。 “到底是什么鬼!”天圣门的心里有些没底了。 “管它怎么回事,继续给我破阵!大不了多用几张符。这回的东西若是追不着,师尊问起来我们就是大罪!若是能到手,往上面一交,别的不敢说,大家往后的筑基丹都不消担心了!” 一群八级九级的修士,一听说筑基丹三个字,眼睛都亮了,方才心里起来的一点疑惧也立马烟消云散。有钱能使鬼推磨;有筑基丹,让他们抱着鬼推磨都行啊! 他们这么强攻时候,里头承天门的几个大师兄也作难了。 出去质问他们?那不是等同于承认了这法阵是自家布的么! 由着他们?这金焰龙符可不是软刀子,阵毁人亡算谁的? 一咬牙一跺脚,算了,坚持到现在也不错了,我们自己先走一步。至于阵里的人,就看天吧! 于是又一道金焰龙符和它的小影子一块儿落下后,法阵的一处阵门一动,一队承天门的修士跑了出来。 他们都用着高阶匿踪符,料旁人也看不透他们,准备过去看看,是天圣门的哪一宗这么不长眼。大师兄拿法器宝符的时候,把自家师尊替自己从先开境放进来的“隐天囊”取了出来,打里头翻找东西。 这一下,天圣门的大师兄手里的搜宝盘就有动静了,显示那宝踪出了阵,正往这边来,大师兄立马给几个亲信师兄弟发了暗号,那边砸阵的接着砸,这边把显踪的阵盘支好,就等着瓮中捉鳖了。 没等那“鳖”进瓮,那边的法阵撑不住了,“嗡嗡”一阵响之后,轰然碎裂。 齐恬用灵能感受找到了用小法阵连环遮掩着的大阵阵盘,足有七个之多。她二话不说,散开灵气摸了过去,躲过小法阵,直接把里头的阵盘一股脑都收进了宝珠。 那边的“鳖”发现法阵被破了,立时决定调头回去收拾阵盘,免得到时候被人发现。 结果这边张着网的渔人一看那“鳖”居然往回游了,心里一急,带着自家的显踪盘就追了过去。 被困法阵的人终于等到法阵被破,好容易重见天日,准备要弄清楚方向好去大干一场;承天门的赶着要去收回自家的阵盘;天圣门的见宝踪移动,自然穷追不舍,好容易看到是几个承天门的弟子;正这时候,让多少人费尽心思又留了多少妖人性命的夭迢境忽然一个“喷嚏”,把不该在里头的东西都一齐“喷”了出去。 齐恬一落地,没几息功夫,师兄弟几个都用归元符聚到了一处。二话不说都先匿了踪,然后上了叶鸢符一路往门里去。 整个过程里连一句话都没说。 飞出了千量野,枭松才道:“天圣门的太狠了……” 鹿依道:“承天门居然就由着他们这么打。” 枭松道:“可不是只能由着他们打么,要不然出来一争,不就等于认了那法阵是他们布的?现在里头的人不清楚,破了阵一看,没准还以为天圣门是救他们来了。” 鹿依道:“那承天门的人呢?” 齐恬道:“他们一看阵势,就自己先出阵跑了。” 枭松改口了:“这承天门的更狠啊!” 大萌问:“承天门到底图什么?为了把人困住,他们好多得些东西?可他们也没能困住天圣门啊……” 齐恬道:“天圣门也不少人被困在阵里了,倒是有一处法阵被天机门的人给解出了口子。” 鹿依道:“所以天圣门的人这回其实是为了救自家师兄弟?” 枭松笑她:“你傻不傻啊,没听说人家是看上了法阵里头有什么宝物么?!什么师兄弟,他们同门异宗的,斗起来比同外门的还厉害呢。那些宗被困住了,只怕在阵外的几个巴不得看笑话。” 令雨看看他:“你就没想一下六宗七宗在哪儿?” 枭松正色道:“要是我知道他们在哪儿,能救的话我自然会救的,不过咱们不是没那本事么!至少,我不看他们笑话。” 郎义则一脸忧虑:“这才不过头一处无主境……往后可怎么办?” 齐恬却道:“要我说,往后咱们还是就去无主境吧,那有主的只怕更凶险。尤其承天门的,往后他们家的不管什么境开了,怎么吹出花来,咱们也不能去。” 大家想起了承天门的手段,都连连点头。 郎义又道:“承天门布阵的事儿,大家也不能随意说去,毕竟一来我们没有证据,二来……” “二来就算我们有证据,提这话也等于找死。别忘了,人家可是有元婴老祖坐镇的!”枭松接话道。 鹿依道:“所以我说这地方不对头,元婴紧接着就该化神飞升了,看看这成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这样的神仙保佑着,这地方能好得了?” 枭松道:“好了好了,要不你说个法子,死了之后怎么转世去你们那里,我们就都听你的,跟着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鹿依看看他:“你太好斗了,又贪财,人也不怎么聪明,还是别去我们那里了……” 刚还一脸忧色的令雨也被他们俩这四不像的对话逗得笑开了。 等回到门派没多久,天地门的大部队和天机门的一些弟子一起回来了,之后又有些走散的弟子零星归队。最后一清点,天地门这回倒没什么大的损伤。由于跟天机门的在一处,所以早几天走出了法阵,也得了些东西。 齐恬他们不起眼,尤其门里都知道另外的人基本上都被困在秘境的天阵里了,所以只上交了够数的灵植,便没人搭理他们了。 倒是门主出面留天机门的弟子好好盘桓了一阵子,才又备足了谢礼送他们回去。 秘境里的“天阵”之事,闹得许多进了秘境的人就一直被困在一个地方里鬼打墙,什么像样的东西都没见着呢,就被甩了出来。据说好多人出来就跪地大哭,毕竟这夭迢境百多年一开,下回再开时,自己可不定还在不在了。尤其这一次无主境探宝,什么都没得着,之前为了预备各样装备欠下的债又拿什么去还?真是苦不堪言。 齐恬不知道承天门的究竟意图,也不知道他们实没实现,不过就后续的影响来说,承天门好像是替天机门做了嫁衣。 这秘境里头都出现天阵了,不学点法阵的学问还怎么去道上混?尤其这回天机门还实力演示了一回知识的力量,跟他们在同一法阵的人都跟着他们出了境,但凡活着回来的,可都没少发财! 所以很快整个玉墟山都掀起了法阵的学习热潮,天地门作为天机门在此地的战略合作伙伴,也跟着大赚一笔,新门主的威望大盛。 枭松看着有些不平:“其实咱们得的比他们多,可就看他们出风头了……” 令雨道:“要是眼馋,你也去炫耀试试。” 枭松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吧,我就是……我就是看着他们这劲儿,心里不舒服!” 令雨都懒得理他。 他们都已经准备好要进秘境了,齐恬还在外头抓鬼,问她,她便道:“我还得找点东西。” 如今他们都不提齐恬在秘境里能动用神识灵力的事儿,这话大家心里有数便成了。 等他们进了秘境,齐恬就天天往大市去,她想看看天圣门和承天门都在想些什么。她没途径打听,只能靠观察现象来推测。 结果没多久,她就看到天圣门挂出了几样极其珍罕的法宝,而对应要换的东西,却是同心蝰的骨皮鳞甲等物。齐恬心里一惊,知道恐怕是探境的弟子回去说了情况之后,有门里长辈猜出大蛇的数目应该不止于此,此番与其说是求购,不如说是试探。 再紧接着,忽然又不知道打哪儿传出了承天门弟子在秘境中布阵害人的事儿。这事情除了自家师兄弟几个,大概也有天圣门的知道了。可天圣门的人为什么要传这样的话?还是说,有别的什么人看出了承天门的险恶用心,要给他们一个好看? 不过没多久这事儿就辟谣了,是天圣门的一个弟子玩笑说起的,结果被人当了真。为了此事,天圣门的门主还带着圣传宗的宗主一起去承天门给人赔礼道歉了,据说还当面指点了几个承天门的大弟子,两派关系和谐,未见丝毫芥蒂。 齐恬听了这事儿,心里想的却是——天圣门这是深入虎穴打探宝珠的线索去了? 179.适当联想 齐恬觉得自己可能不太对劲了, 现在但凡发生点什么事儿, 她“看见”的总同寻常想的不太一样。 “这就是‘做贼心虚’?”不可告人的事儿太多了, 心理就会渐渐阴暗,看谁做什么都像别有用心?尤其是那些受人尊崇的“名门大派”, 齐恬头一个信不着他们。“可能是武侠看多了,留下的后遗症。” 她一直四处逛着打听有的没的,也没说起要进秘境。等五天之后郎义几个出来, 她就把这些日子自己打听到的事儿一一同他们细说了。 枭松一听天圣门挂出来的法宝, 口水差点直接淌出来:“我、……真是大手笔啊!那什么同心蝰是个什么玩意儿,这么值钱?早知道我们就在那里好好找找了。” 令雨道:“你遇条大点儿的蛇就差点没活过来,现在还敢惦记天圣门都解不了毒的妖兽了?真是财壮怂人胆。” 大萌也笑:“师兄你要是真遇上那个,不知道得多喝多少天的药剂。” 枭松这下纠结了, 东西是好,可那灌药的滋味可也真不好受的!忽然长叹一声:“幸好没遇上!这么着,赶明儿我去了大市, 我不打天圣门那边过!” 郎义开口道:“天圣门既然重金求购,不知道又会掀起什么风雨。大家切记,咱们的事儿往后也一句别提了。不管是跟别人,还是跟自己, 如今都不太保险。” 自从见识了天圣门和承天门的作为,如今郎义行事也有点向齐怂恬靠拢了, 总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完又看齐恬:“师弟……” 齐恬点点头:“大师兄放心, 我本来也没打算出手。”那几条蛇的尸身都是她收着, 也没人问她要, 她也没想起来要一块儿“分赃”,也是这群人的特异处。 从此几个人都对此事三缄其口,天圣门后来又加码了两回,拢共用七件法宝要换同心蝰身上的东西,倒是引来了无数拿着蝮、蚺、蟒意图交易的,只始终没有丁点关于同心蝰的有用消息。 “同心蝰少则三,多则七,怎么也不可能只有两条,除非另一条已经死了……”这事儿秣鉞算来算去,中间都有个死结。 “师尊,那,那蝰神这么要紧么?”大徒弟忍不住问道。 “若能炼化蝰神,就能号令群妖,你说要紧不要紧?”秣鉞没好气地道。 但是咱们也不知道人家到底有没有蝰神啊,——这话当徒弟的没敢说。 “再把你们遇同心蝰的事儿给我细说一遍,什么都不要遗漏!” 又来了……大徒弟心里暗暗叫苦,这事儿就这些日子,说了没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了,多得自己都快疑心是不是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了。唉!都怪自己不好,都知道是同心蝰了,还决定去追,闹得现在倒了这么些人,自己想要当没发生过都不成…… 哎?宝踪……同心蝰?……大徒弟想出了一个脱身的好主意。 又一遍说完。 “你是说,当时你们是见到宝踪一闪,才过去的,见到的已经是残局。然后在四处找,才找到的那同心蝰?同心蝰当时已经负伤了?但是你们这么些人连着云舟上的那么些法阵都没赢过它们,还是受伤的同心蝰……之后又现宝踪就是承天门了?……嗯……”秣鉞琢磨开了。 假设同心蝰有三条,被猎杀了一条,连自己圣传宗的顶级配备都没能赢过两条蛇,那能猎杀一条的又会是什么人?对这东西杀伤最大的就是兰彩儿和赤彩儿的战符,但是得是极品灵符才行,除了天圣门,还有哪家能拿出那么些顶级灵符来? 且得了同心蝰之后,自己这边出了如此高的报酬,也不肯现身换取,可见对方没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普天之下,有这样底气的除了那新开了六十个炼岛的承天门,还有谁? 自觉都想明白了,秣鉞冷哼一声:“那宝踪恐怕不是什么蝰神……” 大徒弟听了松了口气,可算相信没有蝰神了,要不然自己就算死八百回,也没办法给他变一个出来啊! “你说那俩都是五级的,那被猎杀的那一条恐怕都不足五级,蝰神通常要八级同心蝰才能凝化,这些还早得很……” 你之前怎么不这么想呢?你之前怎么就一门心思疑心那蝰神让不知就里的人得了呢?你之前…… 大徒弟心里也挺热闹。 “把求购的单子撤了吧,你收拾收拾,咱们得去趟九鼎门。拿点像样的东西,去换他们的千蕊丹。” 大徒弟一听这是去求药来治人了,赶紧领命下去准备。只是不免又有点担心,自己方才的话故意把事情往承天门那边引了,若是醒来的师兄弟们同自己说的有出入,这可不太好…… 齐恬现在已经基本确信自己师兄弟几个遇上的那群傻蛇就是天圣门所说的“同心蝰”,以蛇群打配合战的能力,也确实担得上同心二字。倒是其中那个双头的,估摸着是什么基因突变来的,若有如此特征,天圣门满可以用“双头蛇妖”的名头,而不是什么同心蝰了。 知道这东西的厉害,齐恬心里一阵后怕。 幸好他们几个是没见识的,若是换了天圣门的人,只他们这点装备,恐怕先就散了士气,更别说换着法子同那些蛇缠斗了。 其实当时这些傻蛇一现身,自己几个就已经没有逃脱的机会了。最叫人生气的是,这东西真不是自己招来的,自家几人就在路边站着而已,还是匿踪的,就被它们盯上了,找谁说理去! 再说打斗起来,除了郎义和令雨的灵彩儿刚好能克制巨蛇外,还得亏自己没事制了那么些符,又真有地方放。要不然换个寻常会战诀的修士,谁能身上随便摸出几百个战符来?还都是极品灵符! 可就算如此,最后也差点被团灭,真是只差一点。 若是那双头妖蛇爆毒珠的时候,郎义几人没替自己加护罩,那只怕自己当场就完蛋了。或者少几层护罩,自己只要也受了伤,那就没人能替余者解毒。且剩下的人估计也不是剩下的妖蛇的对手,黄泉路上论先后而已。 这么算来,其实是郎义几人救了齐恬,齐恬反过来又救了郎义几个。而当时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要是存了自保为要的想法,最后都是团灭的下场。那些巨蛇能扶风飞渡,还能看破匿踪隐身,便是想跑都跑不脱的。 “我们稀里糊涂地一连做出了多少个最佳选择!”齐恬都替自己几人惊讶,这简直是奇迹。 倒是天圣门的那些中毒的子弟,“那毒有那么难解么?” 她也不想想,她那神灵法打嘴馋开始练起,中间又经过了离乱境里不知道几十年的磨炼,加上后来心诀灵能一起上来,在自家秘境里一待几十上百年,这种“无用”的功法,此世间但凡有点脑子会算术的谁会花这么些功夫去磨炼? 没有这样的神灵法功力打底,怎么分辨出那一锅杂菜汤里头的灵能变化,怎么推算其灵能结构与伤者灵能的生克契合? 她是做成了,看得都简单了,整一个吃苦不记苦的性子。 在外头又游魂似的飘了两天,发现没什么太异常的动静,她收拾收拾,跟郎义几个打了声招呼,就进秘境去了。 看秘境的人已经换了,如今是六宗的几个弟子在管。这算一个清闲的活儿,干了能抵一部分门派任务,就能省下一些秘境里得的东西了。 见齐恬来办入境的手续,那几个便同她搭茬:“早先二宗的都已经来过了,你没跟着来,闹掰了?” 齐恬笑笑:“我事儿多啊,这一天天往大市跑的,好容易才抽出来的空。” 那几个一听都乐了:“你就吹吧!你们不是都被困在天阵里了么?还事儿多,还一趟趟跑大市,逗我们开心呢?” 齐恬神秘一笑:“就是不多,所以得看准时候出货。你们不知道,这次可乱了套了!之前不是开境前什么都涨价了么?不少人都是借了钱置东西进的秘境。结果在里头没走多少路,就让阵给困住了!现在出来都被追着还钱,得的那点东西,都贱卖了!有的实在还不上的,就连灵符法器都卖!所以这几日,倒不是什么卖东西的好日子,却是买东西的好时机呢!” 那几个还真听进去了,给她挪了个石凳子来道:“坐下来,慢慢说,哪儿能找着便宜东西?这回不是也有不少发了大财的么?” 齐恬就把这阵子从大市里头听来的话,加上她自己的“合理想象”和“适当推论”,编了些带挖宝和灵异情节的江湖恩仇录,把那几个都给听傻了。 结果她这回进秘境,人家偷偷多给了她半天,也不知道是算交情还是听书的使费。 齐恬也挺高兴,她现在就跟郎义几个熟,她虽然有些事儿得瞒着他们,但是她不想同他们说太多瞎话。这里多好啊,齐恬就喜欢别有用心的人来套她的话,这样她就可以由着性子胡说了,又过了嘴瘾,又没有心理负担,简直不要太爽。 这心情一好,进了秘境之后的事儿也格外的顺利。自打她看明白自己有生之年恐怕是指望不上战诀了,她就把自己的立身之本往灵符法阵这些东西上靠了。这回在秘境里赶鸭子上架用了几次化影的符术,她忽然有了一个新的点子。 之前她都在想万一有一天自己身上的秘密暴露了,自己又不想束手就擒,同人动起手来,没有战诀可怎么办?所以她有大堆的影符,风雷水火,说来都是当战诀使的。这回的经历让她想到了一个反其道而行之的法子,——解化对方的攻势。 同傻大蛇们的对战,已经让她深刻认识到了护罩的不足。这东西就是被动挨打生扛的,最后的命运多半都是碎裂,且因为人用灵力撑着护罩,若是攻势太强,护罩忽破,那人也得受创。若是用化影的符术就多了一个反向化解对方攻势的功能,人家一道战诀十成功力过来,自己一伸手给化解掉七八成,那剩下的不就是挠痒痒了么? 越想越兴头,这回入境主要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把从前的影符拿了些出来,因本来就是自己制的,其中的七星九曜之变相对熟悉,用来练习起步阶段的化影之术是最好没有了。 如此一边练习新的符术,一边又炼制新的灵符,从这回与蛇妖的对决来看,这灵符真是多多益善,没有太多之说。 中间休息的当儿,她就摸出一块阵盘,又掏出一片碎片,把这两样比对着细细琢磨。 这两个的盘底的用料和阵纹的用墨都大不相同,但齐恬觉得那阵纹的绘制方法却有一种莫名的相似之处。可是她又担心自己“疑人偷斧”,也不敢直下定论。 “看来我的法阵技术也得好好练练,要不然这都看不出个一二三。” 就这样,这七八年功夫,她都花在这两样事情上了。当年摩宇门能凭一个阵字就当上了天下第一门,这法阵和符术里头的学问实在太深,齐恬用功不辍,这七八年的功夫却好似眨眼就过了。 “能有个什么地方让我多练习练习多好。”化影术她已经开始对着妖兽们的影符练习了,可那毕竟也是自己制的,有点左手出题给右手解答的意思,还不够过瘾。 结果一出来,枭松就找她来了:“小师弟,快来快来,有一场大热闹,几大门联手挑彩儿摆擂台了!” 180.资格战 齐恬细问了, 才知道是接下来要开一批挺大的自有境, 各大门派的意思是要让人抢一抢入境的资格, 到时候入境也不是像从前那样一刀切了,得分先后, 这先后顺序就按着这排名来。 “这有什么意思……”齐恬没什么兴趣。那自有境本来就在人家的掌控之中,他们自己门派的人到时候想进去多少就进去多少,就让外头的人抢什么所谓名额资格。这哪是什么比拼, 这纯耍猴呢! “本门的弟子, 也跟着一起比拼的,没资格一样不让进。”枭松补充道。 齐恬一愣:“玩儿这么大?” 枭松道:“可不么!要不然谁陪他们玩!” 齐恬赶紧问这都怎么个比法。 枭松道:“现在有对战的,这是不管什么本事,全使上的比法;再有单比战诀的, 丹术的,法阵的,符术的, 还有比傀儡器械的……听说还有驭灵的,有没有带鬼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人说话,说着说着就不正经了。 齐恬想了想道:“那我去战诀那里看看。” 枭松下巴差点没掉了:“你,你什么?你去丹术或者符术多好啊, 去战诀那里挨打图什么!” 齐恬都叫他气笑了:“我干什么去挨打,我又不跟他们比试, 我就在边上看看。总有观众席的吧?” 枭松道:“这回可不能光看了, 门里还有任务呢, 如果不能争得名额, 下回开境的时候就不让去了。” 齐恬道:“自有境有什么意思,不去就不去呗,本来咱们也没打算去不是?” 枭松道:“话是这么说,可到时候一开境,又一重任务,咱们不去,又要上交东西,那不是吃老本么!” 齐恬道:“那咱们就去探野境,现在不是挺流行打野的么。” 枭松道:“那都是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境,市面上都没图的,出多少钱也买不着消息,都得靠碰。实在没法子的人才赌这种路呢!” 齐恬想想承天门和天圣门的作为,想想已经跟承天门暗中携手的九鼎门,还有不显山不露水又处处插上一脚的天机门和天灵门,便道:“你觉得找野境是赌运气,我觉着进那几家的自有境境,没准是赌命呢!” 说完给枭松一个眼神,枭松皱皱眉头,“大师兄让我们先过去瞧着再说,若是能争个名额就争一个,实在不行就再说,反正千万别冒险。我算着你快出来了,本来想跟你一块儿去看看丹术的,你既说去看战诀,那咱们就去看战诀。” 齐恬道:“我看战诀可不是白看的,我拿那个练符术呢。你找一个自己有用的看,可别白耽误了。” 俩人一边走一边闲话,枭松想了半天,叹道:“唉,我从前是觉得自己什么也学不上,如今倒是什么都想学了,又不能都学。小师弟,你帮我出出主意,你看我学什么合适?” 齐恬道:“照着咱们的修法,其实这些东西到最后都是一通百通的。专修一门的意思,也不是说只学这一样,旁的都给丢开了。而是拿这专精的一门当钥匙,把神灵法、心诀、三化四象这些共通的功法练熟练精,到时候再映去别的‘术’上,就一总儿全线提高了。所以你看咱们的老祖们,哪有说只会什么的,不是门门课都有他们的著述?可见这才是正法。” 枭松一边听一边点头:“你说的是,我约莫也有这样的感觉。” 于是俩人又开始说这当钥匙的技术,选哪一门合适。齐恬当时是机缘使然,起步就是丹术。枭松想了半天,叹道:“其实我最喜欢的是炼器,可是我若想学这个,就连个能领进门的人都没有了。” 齐恬想起当日枭松对自己拿出来的几件法器如数家珍的样子,点点头道:“这个不在有没有人教,既然咱们的祖师们敢用讲经堂这样的法子,估摸着只要顺着学应该就能学会。反正这些东西的底子都是神灵法和心诀,大家都一样,你也不用怕会独学而无友。” 枭松如今最信的人,就是郎义和齐恬了。既然小师弟都这么说了,他就一拍大腿:“成,那咱就学它了!” 俩人到了山下,先去大市逛了两圈,齐恬去出了几粒极品小生灵丹,算是给接下来几年的高阶丹师资格充会员。枭松还心挺大地打听了一回高阶匠师的要求,闹得好像他马上就能炼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来似的。 打大市出来,俩人又往山下神殿群去了,入境资格争夺赛的场子就在这里。 路过丹术分场的时候,枭松想起来道:“令雨他们估计在里头,我先同他们说一声。” 说着就发了张传讯符出去,刚发完要走,就见西空带着几个七宗的弟子打里头出来。一个个都喜上眉梢的,其中一个还在那儿嚷嚷:“成了,这下咱们都没事儿干了!到时候大师兄一个人就把我们的资格都赢回来了!” 另一个道:“是啊,今儿那人就出了一炉上品丹,就得了二十六个人头资格!大师兄可是连出三炉极品丹的!那还不得值几百个资格?” 西空一脸见惯大世面的波澜不惊,好像自己下场果然就能再出三炉极品丹似的。 一抬头都看见对方了,齐恬和枭松便一块儿行了礼。西空点点头对齐恬道:“怎么,也过来看看这入境名额?” 齐恬点点头道:“刚听说有此事,便过来看看究竟。” 西空又问枭松:“你们宗现在有几个了?” 这是在问入境资格了,枭松老实道:“还没听说哪个得了的。” 西空一扯嘴角:“不说你们你们也不觉着,说了你们又好像咱们手伸太长。看如今,连一个入境的资格都要争抢了,往后白得的好处只怕会越来越少。你们呐,心里也得有个打算才好!” 枭松咬牙不说话,齐恬一脸的真诚:“您说得对。” 西空一看这个侥幸也升了九级的倒还算明白人,便笑道:“你们异界人更难为点儿。也罢,左右你也没入宗呢,到时候我们那里名额多了,你过来分一个去就是。” “瞧咱大师兄这气度!”“你们可赚了便宜了!”“记着点儿好吧!” 闹得跟群口似的热闹,齐恬正色谢人家:“那可就多谢了。” 西空看看她,笑叹了一声,摇摇头,带着自己的人施施然走了。 这里枭松一脸不解地看着齐恬那乐淘淘的样儿:“小师弟,你……好吧,不说了。可你可美什么呢?” 齐恬道:“人家也是为我好不是?我还不能高兴高兴了?” 枭松下巴都快掉了。你同他一样是九级大圆满,他在那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儿,摆明了看扁你,还故意说到时候给你入境名额,这就是红果果的羞辱啊,你,你哪儿看出来的人家是好心?你还有脸笑! 齐恬往前走两步,才又回头压低了声儿对枭松道:“学咱们这一路的,有个大乐子,就是让人瞧不起。你是不知道被人瞧不起的快乐。等以后有机会了,你也感受感受。” 被人瞧不起的快乐……枭松心说我信你个鬼! 没一会儿令雨和郎义就找他们会合了,大萌不知道被鹿依带去哪儿了,给他们传来讯,四个人就一块儿往战诀那边去。 枭松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把齐恬同他说的话和他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令雨他们,最后道:“我一会儿就去炼器那里逛逛,你们看你们的。”又问,“你们打算专攻哪个?” 郎义道:“法诀。” 令雨也跟着点头。 枭松道:“那可有什么意思,小师弟看战诀其实是为了炼符术去的,你们这纯战诀,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令雨也不理他。一会儿他们三个往战诀的分场去了,枭松自顾自去看他的炼器。 “一会儿准得回来。”令雨淡淡说了一句。 果然没过多会儿,枭松就找他们来了,一脑门子官司的样儿:“那炼器的地方都不让进,也不让看,我在外头待着,那管什么用,什么也学不到啊!” 令雨看看他:“才想到啊?” 枭松看看那几个人脸上的神情,冷哼一声:“没一个好东西!” 因炼器炼丹之类的都不能有打搅,自然都是一人一屋的,去看热闹能看出个啥来?只最后出名次了跟着感慨惊叹一回罢了。最后还是都汇到了法诀和对战两处。 这日几个人刚看完一场出来,齐恬心里全是那两个人的法诀攻势,一边用心诀猛解猛记,一边瞎比划,要不是内外有法阵分隔着,她一激动没准就扔一个影符上去了。 “兄弟几个,玩一把不玩?”正走着,边上忽然有人搭茬。 “什么东西?”枭松好奇,容易上钩。 “买战!你看,这是明儿会上场的人,买输赢,赔率在这里。怎么样?敢不敢赌一把?”那人拿出一块玉简来递给他们。 枭松最听不了什么敢不敢的话了,刚要说话,却让齐恬抢了先:“这个咱们不懂,有丹术的吗?” 那人道:“喔,兄弟是个识货的,丹术玩得可大。分总场和分场,能赢的话,这资格争不争两可了,——进十回秘境也没有赌赢一把得的多!” 齐恬接过来道:“我们正这么打算呢!等我们研究好了,找你下注。对了,到时候你可别不敢接。” “瞧您这话说的,开门做买卖,我还怕您下注多?尽管来!给,这是我的讯符,想好了您就找我!” 齐恬接过讯符谢过那人,又随手把讯符递给了枭松:“收着。” 闹得枭松跟她小弟似的。 等那人走远了,她才对枭松道:“往后别什么东西都接!” 枭松道:“你还拿了这个给我呢!” 齐恬道:“能知道接下来都谁出场、怎么比,也不能是一般人啊。总得应付几句。” 枭松问:“那你赌不赌丹术了?你不会想买你自己吧?” 齐恬摇摇头:“不赌。赌我也不能买我自己啊,要买我也买西空师兄的。他还说要给我一入境资格呢!” 枭松都懒得搭理她。 结果两天后,西空分场比试以半炉极品丹拔得头筹。 枭松看着齐恬从那开赌的人手里接过一个储物袋,觉得自己三观都快成渣了:“你,你不是说你不赌么?!” 齐恬道:“那不知道能不能赢的才叫赌,我是笃定西空师兄能赢的,那怎么能叫赌?这是信任!” 郎义几个憋笑不语,枭松心想,这地方要是有比皮厚心黑的场子,自己一定压上全副身家赌自家小师弟能赢! 181.愈行愈远 这一场秘境资格赛打小组赛比到总决赛, 绵延近半年。中间有两个门派的自有境开启, 还真就是按着他们主办的赛事排名给分的资格。 “这是来真的啊。”本来还抱有怀疑的人都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状了。 “这不是穷的穷死, 富的撑死么?能胜出的都是些什么人?还不是他们自己门派的那一些?真的层级不够又兜里没钱的,拿什么同他们比?这下好了, 连一块儿进去捡点剩落都没戏了!”也不乏抱怨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要知道秘境里头可没法则管着,真没什么本事,进去容易, 出不出得来还两说着呢。这样不是也挺好?”还有想得开的。 齐恬也纳闷,这几个门派好好的联手搞这事儿究竟为的什么? 她这里还没想出个眉目来, 那边几大门派又出新招了。总决赛的奖品都上了法宝, 而且规定了自己门中的弟子都不参加本门的决赛, 这是真的想“让利于民”啊! “怎么忽然这么大方起来,这可不像他们的作风。”齐恬心里看死了他们,只信他们必是无利不起早的,如此张致,后头准定是个大阴谋啊,可到底是什么阴谋呢?她想不出来。 “我还是太单纯、太善良了!”枭松要听了这话都能笑死。 天地门门主也对二宗这群人挺无奈,要说他们也挺积极的,除了隔一个月进秘境五天, 剩余的时间基本上都在各比试场上耗着。可就是没见哪个能得个名额回来,这叫什么事儿?可你又不能说他们, 毕竟人家态度挺好, 那没能耐不是可以指责的地方, 一说出口, 打击面太大。 齐恬虽猜不出人家的用心,但是她对这个事儿还是挺感激的。她想练化影符术,一直自己跟自己打,只能把基本的操作练熟,但是解化这一块儿就不行了。现在有了连天的战诀比试,她往那儿一坐,脑子都不带停的,心诀一起,已经不知道偷偷制了多少的影符和化影了。 每过一月之后进秘境的五天,她就在里头施用影符和化影,看自己的解化之法练得如何。常有心中一动豁然开朗的时候,真是再高兴不过的事儿了。 其他几个也一样,根底都是神灵法打底,说来都挺勤奋的。 可那是他们自己心里有数,旁人看了可不这么想。 “不是说天天都在场上吗?怎么都没见一个得着资格的?”门主得空看一看各宗的数据汇总,忍不住问起来。 克韦笑笑:“倒是爱看热闹,什么人什么招数研究得挺细,却不是为了争资格,倒听说跟人赌赛局赢了不少灵石。” “赌?”门主都惊讶了,“这不是胡闹嘛!没有入境资格,光靠那几个灵石能顶什么用?!” 克韦又道:“资格的话……听说之前西空师弟答应他们到时候会匀一些名额给他们的。” 七宗主在边上听见了,赶紧道:“还有这样的事儿?从来没跟我提过啊?!” 门主摆摆手:“西空估计也是叫他们哄高兴了,随口就许给他们了。其实本来就是同门同根的,难道真会扔了谁不管?咱们费尽心机定的那些门规,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能提起大家一口气来,都往上走!不能有同门提携了,就都靠人家身上了。得人人上进,这样咱们整门的实力才会提升,才能回复咱们上古九门的荣耀光彩!” 几个宗主看看激动的门主,心说您这话同我们也说不着啊,我们可都挺上进的。 这里六宗主着人去敦促郎义等人,那边七宗主赶紧回去问自家宝贝徒弟,什么时候答应要给二宗的匀些入境名额了? 西空哪里还想得起来那么久之前的事儿,何况他最近好容易又出了极品丹,正努力巩固丹术呢。还是听边上的师弟提醒,才想起来,笑道:“原是玩笑话,他们不会当真了吧?” 七宗主连连“哎呀”,“你是无心,现在好了,人家赖上你了,非说你答应过要给人名额的!” 西空已经连赢了两场了,便笑道:“那就匀他们几个呗,我看他们拢共也没几个人。咱们自己应该足够用了吧?” 七宗主无奈道:“这可不只是几个名额的事儿。门主定的门规,本就是为了要约束门中上下,让大家改一改从前懒散的做派。结果你这里是争气了,把东西一分人家,那边就漏气了。现在一个个都不下场比试,就指着你了。名额事小,坏了规矩事大呀!” 自家师尊苦口婆心一通劝,西空也明白过来了,挺不好意思:“您放心,我下回再也不乱许事了。”又道,“那新来的师弟也挺逗,还巴巴地去买了几注丹道比试的赌局,全押我身上了,估计没少赢。” 七宗主道:“还说这个还说这个,今儿这也让人抖出来了!横竖这事儿同你没关系,也不是你叫人买的。往后可再别提了,记住没?” 西空乐了:“您放心,我也就跟您说说。” 七宗主道:“过阵子我得外出一段时间,宗里的事务你要用心照看。你已经大圆满了,往后就要为筑基做准备。你能走到什么田地,得看你能管多少人,能让多少人听你的为你做事。要不然,往后只丹药这一块就供不上。你可千万别当儿戏,这威望都是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记住没有?!” 西空赶紧都应承着,这些话打他升了九级以来,自家师尊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能记不住么,想忘掉都难呐!威信威望什么的,还不得看能耐。自己只要丹术在这里,不怕他们不听话,师尊也是想太多。 可是事情却不像他想的那般顺利。他这回虽只出了一回极品丹,那也够露脸的了,后来也出了两回几乎整炉的上品丹。可接下来几场,他的运气忽然变坏了,别说上品丹了,连中品都没能满炉,连着三场都是中品中下品掺杂的结果。 齐恬也没办法,自己下了三场,已经赢够名额了。再往上升,人越来越少,就太显眼了,她这升级速度还是有点扎眼,可不想引起九鼎门的注意。如今的成绩也算配得上她高阶丹师的身份,这就成了。 她不去了,神灵法再厉害也伸不到那么远,可不就没法子“保佑”西空了么,“这下就得靠你自己了哈。”她心里默默祝福西空。 三场下来,西空按着总成绩排名,就失去了升级资格,虽然已经赢了不少,他还是觉得失了面子,心里十分恼怒。 “你们说……这越到后来是不是外门的人越少?”他忽然想起来问道。 “您这可就说着了!我刚才去看了,一大半都是他们九鼎门的人,剩下的那些里头也有大半是依附于他们的小门派出身。这手段,就差明说了!”边上几个师弟也是明眼人。 “我说呢……”西空淡淡道。 “不说别的,只看大师兄您,就知道他们准是动了手脚了!这也没法子不是?人家主办的,还能让咱们抢了风头?!” “听说后来用的药料就不一样……” “还有那丹鼎里的火阵,差大发了!” “别说火阵了,那鼎的料就差着呢!” 一个个义愤填膺又神秘兮兮地说起种种内情,好像他们真进里头一一看过那些比赛用的丹房并且抓了九鼎门一个现行似的。 好巧不巧的,齐恬这时候打这边路过,西空一眼看见了,便叫住了她,问道:“这回不下注去了?” 齐恬一愣,笑道:“那人后来见着我就躲,不跟我玩了!” 西空没笑,忽然又道:“你是不是觉着我后几场肯定赢不了?所以不敢再下注了?” 齐恬心说你不会发现了什么吧?再细看西空神色,倒不是那个意思,心念电转道:“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我们得点好处就差不多了,太过了只怕人家也不许。” 她这话说的是自己赢钱的事儿,听在西空耳朵里却是说比赛的事情,便点点头道:“还算有几分清明。” 这没头没尾的说了两句,他便仍顾自己去了。 齐恬在这里琢磨一会儿,叹一声走了。 她细想西空此人,才学是真有几分,只是被七宗主捧得太过,真以为天下就属他了,过于狂妄。其实心倒不算坏,可坏就坏在人狂妄心机又不够深。于是不顺的时候就到处迁怒得罪人而不自知,顺遂的时候又以为天下都看自己了失了提防。这两厢一合,不是个作死的命格么? 再看看人六宗的大师兄,就全不一样了。他同你笑,未必心里不想给你来上一刀,他真要给你来上一刀,他也不会同你打照面。就像二宗迄今遇到的种种刁难,细想来背后都是有人在动手的,只是你怎么也抓不到一点风声影子。 高明么?高明得很!可这一个修行的地方,你这点精力不放在如何提升自己的能耐上,整日琢磨着拿谁压谁,挑谁的事儿打击谁,把哪个踩到泥里再溅谁一身血,这又是图什么呢? “所以还是咱们的大师兄才有大师兄的样儿!” 说曹操曹操就到,齐恬刚在心里赞自家大师兄,自家大师兄还真就找她来了。 “师尊传讯于我,说要与全东师叔一起闭关……”郎义面有忧色。 齐恬心里早料到这一日,便道:“应该是门主找到合用的法子了。” 郎义点点头又摇摇头:“师尊说成败在五五之分。” 忧心,可又无可奈何。 “所以……师弟,我觉着你说得对,这回的那些自有境,咱们还是别去了。” 齐恬这几日正担心此事,如今她一箭几雕地弄了几个名额在手,郎义和令雨也都下场比试过了,也得了名额。之前什么都没有,可以说不去,这下名额都在手里了,这口恐怕不好开。毕竟这里像样点的东西多半指着秘境里来的,大好机会放在跟前,自己想明白了,但不能强求别人。 没想到郎义今天特地来说这个,当下就把自己的担心说了一遍,又道:“天圣门和承天门行事让人猜不透,有些事儿我还没什么把握,所以也不敢轻言。不过我总觉着之前千量野上设阵截杀修士的人,说不定同承天门有什么瓜葛……一想到这个,真是离他们越远越好。” 郎义道:“师尊也让我们小心承天门,只是没说缘由,估计也是还不能肯定。”又道,“他们几个你不用担心,我自与他们说。到时候我们把名额直接上交,门里只规定要出任务交东西,并没有规定一定要入境。” 齐恬道:“便是规定要入境,咱们也有的是法子。” 之后郎义便找了令雨枭松几个细说此事,大家都没有异议。 不久,天地门里也开始传言自有境内另有凶险,不如不去等话。齐恬心知这是郎义不忍心同门蒙在鼓里,特地放出去的风声。 结果没过两日,宗主会上就发出了明令,再有造谣传谣者必当严惩。 克韦那里,一个师弟回来禀事:“就是二宗那里传出来的话,现在外头正在卖入境资格,想必他们也是往这上头打主意,想造个谣传个慌,有傻子上当了他们就好去收人家手里的资格。再转手一卖,全便宜他们了!” 克韦笑笑:“前次是赌局,如今又要倒卖了,真是人穷志短,想扶都扶不起。”停了停又道,“二宗不是还剩下些人么?也该让他们知道点真相了。” 未几,二宗剩余的弟子就闹上了,都说自家大师兄争了名额来不说给宗里师兄弟,反倒图好处要卖给外头的人去,整一个亲疏不分了。 郎义无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卖什么名额?”他们自认那地方去不得,若还把这入境的资格拿去卖给旁人,不是收钱还害人?这成个什么话!他郎义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儿。 那几个听说郎义没打算卖那些名额,便高兴起来:“我们也试了几场,都没能比过人家,还得靠大师兄和师兄们提携才成了!” 郎义有心不叫他们去里头冒险,可是一开口没劝两句,那几个便半玩笑道:“师兄是想劝我们别去?那多出来的名额不是也白费了么。还是说果然那么不好,那师兄们想必也不去了?那可怎么向门里交代呢?” 郎义无法,最后只好把名额都分给了他们。 回去路上,方才开口问话的那位二宗弟子挺高兴:“要不是我们逼迫着,恐怕这回探境还真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边上的笑道:“还不是你会说话,几条路都给他问死了,他没法子,只好给了。” 这里郎义一脸无奈,令雨道:“就算你不给他们,我们不还得交到门里?到时候发下来,他们照样会去的。师尊说过修路都是自己的,你虽是大师兄,也管不了那么些。” 郎义点点头,心里却越发沉了,——本门正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复兴。 182.闲生事 齐恬觉得自己这阵子简直顺得不行不行的, 有人白送上来要跟自己打赌给自己送钱;想练习化影术又有看不完的各种战诀大乱斗;门派里没什么像样的任务也就无所谓完不完成任务了, 隔一个月就能进秘境里待上一阵子静静心;引灵不绝的同时还能专注提升一下心诀在各方面的运用……天地门真是自己的福地啊! 她也不想想, 若那秘境里的日子果然这么好过,怎么到如今还只他们几个日常进出, 那些旁的宗的子弟们怎么就不来一块儿“奋发”一下呢?还有往那擂台边上一坐,聚精会神心诀运转不息,脑子里一刻不停地三化五行七星九曜推演不休, 这事儿真是随便哪个都能乐在其中的? 她自走顺了路, 旁人看着都要摇头皱眉的日子,她却过得津津有味,还疑惑怎么没人加入。 资格赛进入了最后的阶段,各分项上的争夺也日益白热化,连带着把不用上场的人的心情也炒了起来。 齐恬就是各色,人人都在往热闹处看时, 她又觉得没意思了。尤其进入了决赛阶段,一步之遥就是三两件上品法宝,个个都杀红了眼, 下手越发没个轻重。为了防止出意外, 那护阵是加了一重又一重, 齐恬想要练化影术也越发不容易了,因此更觉意兴阑珊。 谁赢谁输关她什么事儿呢?她只想看看人家那招数到底暗合着哪一重的变化,能用什么来解。 闲心思多了就开始左顾右盼起来, 看了两日, 她忽然发现镇场子的筑基修士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都是些九级大圆满的弟子们在撑门面了。 “难不成这里还有‘筑基修士大会’?”她就这么瞎琢磨一下。 这日,也是赶巧,她看了半场战诀的比试,法阵太多边上人也太多,化影术不好练了,她便索性不看了。出来的时候,神识一扫,前头过来俩八级的修士,正是当日在浮堡上见过的九鼎门修士。想想那时候自己不过六级,现在都比他们高了,这些大门派的弟子对任何异象都容易联想到秘宝,自己还是别露脸的好。 想到这里,她赶紧匿踪,往边上一隐,想等那两人过去再出来。 那两个只顾自己说话,根本没在意其他的事儿。 “也不知道师尊这回能得着多少秘宝,那可是筑基修士才能进的秘境!” “听说云青宗这回没人去,他们宗主闭关,两个师叔都另有事务,都去不了。” “怕什么的,那都是为了门派的事务,到时候门主能不补偿他们?……” 等他们走远,齐恬还蹲在边上一动不动,满心都是“筑基修士才能进的秘境”,那里头得多少好东西?还有,怎么没听说有这么个地方呢…… 匆匆回来门派,郎义和令雨都没在,她就去找了枭松。 先问他:“咱们门里的宗主们,现在都在干嘛?” 枭松吓了一跳:“小师弟,你,你想做些什么?咱们这里没开护山大阵,可经不起折腾啊……” 齐恬笑了:“你想什么呢!我能那么不知事儿么。我就是好奇问问,因今儿在大市都没见什么筑基的前辈,所以有点儿好奇……” 她这么一说,枭松也皱上眉头了:“好像这回的宗主会也没开……” 齐恬听了眼睛一亮,笑道:“还真这么巧啊。” 说完打个哈哈岔到别的话头胡乱说了几句,便辞了枭松出来。 这会儿她心里跟几百只耗子一块儿在挠似的,“真有秘境?筑基修士的秘境?那里头都是些什么东西……” 不过这东西她也就白想想,同她没什么干系。“什么人玩什么鸟,罢了罢了。”劝自己两句,还往外头去了。现在也不能进门派秘境,大市也没什么意思,就随便四下走走逛逛吧。 心里胡思乱想着,不由自主地就到了千量野。 “嗐!夭迢境早关了,来这儿干嘛!”心里嘀咕一句就想走,看看识海里的金瓜子,便道,“那时候可就显你们厉害了……喏,现在还有一处只有筑基修士能进的秘境开了,你们知不知道在哪儿呢?” 她这也是闲得发慌胡嘀咕的,再说她同瓜子们搭讪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哪回人家也没理过她。 可这回不知道哪里不对,她心念一完,识海里的金瓜子忽然转动了起来,转几下之后就指了一处方向。 “你可别骗我啊……”齐恬将信将疑。 金瓜子坚定地指向那里不动摇。 “嗐,算了算了,我就开开玩笑的,我去那儿干嘛,我又没筑基呢。再说了,那地方只许筑基修士进,万一里头都是些八级九级的妖兽,我不成送点心的了么?!还有,万一我那匿踪符不好用,让人识破了怎么办?更没法弄了……” 她心里一时间为自己找了百八十个不能去的理由,可叶鸢符却情不自禁似的往金瓜子指出来的地方飞去。 “不成,不成,太不理智了!”她还在嘀咕。 “要不……我就在那附近看看?反正也进不去,我没筑基呢不是?” 齐恬觉得这劲头不太对,就像当年一边喊着不行了钱都花超支了又长肉了一边脚步不停地往麻辣香锅走去点完加辣加量还得再加一碗饭…… 从千量野的一处断崖边上进了一处灵能漩涡之后,齐恬就找不着北了,她本来也没出过门,又不是本地人,这出来四下景色一变,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这下想回头都难喽!”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越来越激动,越来越兴奋。 “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那往后想去哪儿是不是你都能带我去啊?没看出来啊……”以为瓜子们如今能听懂她说话了,心里就开始叨叨个没完。 从一处地方出来往某一个方向走,然后又过一处灵能漩涡,齐恬匿踪符施用不断,就怕打哪儿出来迎面撞上人,那就真是“活见鬼”了。 这么不知道兜兜转着过了多少个,又过一处漩涡后,忽然一阵寒意袭来,齐恬定睛一看,却是一处冰雪世界。 “嘶……”倒抽一口凉气,赶紧撑起一个护罩,又把之前买的那身烧包的法袍披上了。真是没白费的东西,瞧,这不用上了么。 “再往哪儿去啊?赶紧的,这鬼地方冻死人了!”齐恬心里催着瓜子们。 可要命的瓜子忽然都不动了,什么方向也不指了,好像方才这一路都不是它们的主意似的。 “那什么,你们什么意思?不会就是在这里吧?我……”齐恬又急又恼火,可又无计可施,这是她自己跟着来的,又不是瓜子们的主意。 正要想法子,忽然远远一阵光起,之后是一片云雾似的东西飘然而至,往地上一落,便出来一群人。 齐恬这会儿浑身的血都快凝住了。里头好几个她认识的,都是货真价实的筑基修士。对了,自己刚才怎么来的这里?可能是被鬼牵了心吧,或者是让鬼摸了头了,也许是鬼上身…… “时辰还没到,只怕还需要等上几息。”开口的是九鼎门的一个宗主。 边上一个齐恬没见过的人道:“时辰到没到的倒不要紧,只是怎么你们还带了后辈来?这可不是历练的地方。” 九鼎门的宗主忙解释道:“事因之前也同诸位提及了,这宗里的几位师兄弟都忙于门中任务,脱不得身,又不好……想来想去,索性就让他们的弟子暂代了。诸位放心,一会儿我带着他们,绝不会让诸位难做。” 另一个承天门的则道:“这也不是头一回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上一回你们不是也带了人来?我这是亲传的徒儿,到时候我自会管他,也不碍你们的事儿。” 天地门这边,几位宗主都在,最让齐恬惊讶的是,克韦竟然也跟着来了,但是西空却没在里头。 细想来,估计克韦也是顶了六宗主的缺,他老人家升了金丹了,这地方玩不了了,又没有养出筑基的徒弟了,只好矮个儿里头拔将军了。 果然一会儿七宗主就开口解释了这件事,之前口气不太好的那位又不耐烦了:“赶紧升级筑基不就成了?!” 也没人听他的,众人把这些“特异”处解释完了,便开始三三两两闲话聊天,却是在等着秘境开启。 又过了一阵子,齐恬丁点没感觉到什么,那群人却忽然齐齐一振,然后各自站定了一处,拿了法宝在手,那些带了后辈来的也都把人护在了自己周围。 紧接着,齐恬看到那明明板结一块的冰封之地下忽然涌出层层赤红色的岩浆,眨眼间便已经漫到了众人脚下,那些人却未曾躲避分毫,反而足下用力,直接就往那熔岩中沉了下去。 齐恬几乎要惊叫失声,她狠命提醒自己,——这里是修界,他们有法术!可即便如此,眼看着活生生一群人就那样被熔岩吞没,她还是吓得手脚冰冷一时动弹不得。 在她发愣的当儿,她识海里的金瓜子又开始指方向了,指的却不是那边岩浆。而是另一边的冰封原野。 齐恬定了定神,心怀忐忑又如行尸走肉似的顺着金瓜子指的方向飘了一阵子。 眼前就又出现了一个灵能漩涡。 这个漩涡同齐恬之前遇见过的都不太一样,它是冰蓝色的,灵能漩涡有颜色的可不多。尤其这个,似乎光从这个颜色上,就能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我能进去么?”齐恬有些迟疑了。她身上的法袍虽值几个钱,可没法儿同筑基修士们的装备比。这地方只看方才入口开启的模样,就不是她这样的玩家可以玩得转的。 “要不还是回去吧……”认怂有时候是最好的出路。 可是瓜子们没有动弹。 “我说,咱们还是顺着原路回去吧。我想见识见识筑基修士能进的秘境,这已经见识到了,可以了。” 她尽量说得平淡,但是真的没有人理她。 齐恬愣了一会儿,深呼吸一口,动念钻入了那个灵能漩涡,金瓜子这时候倒闪得挺尽职尽责。 到了里头一看,四周都是幽兰透明的连天冰柱,有的太密集了,倒像是无数道大瀑布被忽然冻住了似的。齐恬又施用了两张匿踪符,但是她明显感觉到灵力不太听使唤,幸好用的是心诀,要是用指诀的话,只怕啥也干不成了。 她那花了大价钱的法袍,襟上那一道烈焰好似玩笑一般,如今她只能靠灵力罩撑着,这衣服根本指不上。 “往哪边去?”金瓜子没动,银瓜子迅速指了一处方向。 齐恬点点头,想往那方向去时,却发现自己的灵力光撑着护罩就十分吃力了,根本动不了别的,更别说用叶鸢符了。 “我这回可能作了个大死……”齐恬僵在那里,使劲撑着护罩,一边心里忍不住叹道。 183.玩儿命 齐恬这阵子实在太顺了。其实她之前在千量野进宝云珠的时候, 就尝过几回生死一线的滋味。当时也是怕得要死, 后悔得差点没抽自己, 可谁知道事情到了后来都成了好事,她那性子, 早把当时的“痛定思痛”扔后脑勺去了。记吃不记打,有什么办法! 加上她在秘境里得的好处实在太多,所以现在一听有秘境, 就觉得好像有个福窝等着自己跳似的。这回一路上虽千言万语地劝自己,其实那都是浮在唇舌上的话, 打心底里她是觉得这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不定只有筑基修士能进的地方,里头的好东西也得归了自己呢。 太顺利了,膨胀了,还是隐形膨胀,没人看得出来没人知道她那些事儿, 连想求个诤友都难。 现在她是真的后悔了。 这筑基修士能进的地方对他们这些练气的来说实在太过凶险。方才她还有心思问瓜子们的主意, 想着又要怎么大发一笔横财,现在根本动弹不了了。这秘境中的寒意跟带了针似的,把她的灵力一截一截都给定在了那里。如今她就靠着引灵不绝来维持一下护罩, 别的是想都别想了。 就在她悔不当初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人声。 “此次合三跨六, 说不定能遇着灵鬼游鱼。到时候大家各凭本事,可千万莫因此伤了和气。” “师兄说出此言, 看来已经有了捉那鬼头鱼的法子了?” “哈, 不过一提而已, 哪里就说到这个了。” 齐恬心都快冰住了,眼下的灵力只够撑着点护罩,若是匿踪符这会儿失效了,或者这些筑基前辈们能一眼看穿自己的灵符遮掩,现在自己在这角落洼地里一动不动的死样子可要怎么解释?装傻,装失忆?不知道筑基修士是不是会搜魂…… 本来就被这里的寒气冻得够呛,现在自己这么一吓唬自己,寒意更甚。 幸好,她虽听到了人声,倒也没见什么人从自己这里过。至于神识,她现在可不敢动用。一个练气的,用神识去探看一堆筑基的,傻字儿走不能这么写。 陆陆续续,她又听到了几拨人说话。奇怪的是有些人还是同时开的口,可听他们说话的内容,又分明不是在交谈。倒像是几路电话同时在她这里串线了,又或者是同时屏窥着几个大群。 “你给我指的是个什么门?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现在她不得不怀疑起金瓜子的用心了。 不过不管这几个借住在自己识海的家伙如何打算的,恐怕都没料到自己如此不济,如今虽进了秘境,却只在这里一坐,什么也干不了,凭他们打算得再好,也没用了。 正想着,忽又听得有几个人道:“这就是东海门,蚨师兄那边会打开西华门,北弘门和南毓门如今还推算不出其所在,先打开这一道门,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需得五门开启,方能现天池,出游鱼,师兄有没有推算出此次游鱼大约会自何门出?” “按着从前祖师们留下的笔记,这次就是该从东海门出的,所以我们才大费周章推算了东西二门的所在。” “师兄放心,一会儿愚弟一定助师兄夺得游鱼,说不得师兄再过一阵子就能冲击金丹了。” “你放心,不管这鱼是有还是没有,咱们得还是没得,门内护法之位,我也不会选别个……” …… 齐恬一边支起耳朵听八卦,又使劲猜这大概是哪家的人;另一边又担心:“完了完了,听得越多死得越快,到时候万一露了行迹,别说我的命儿了,只怕魂儿都不一定留得住。”可这时候她又动弹不得,又堵不住自己耳朵,就算不想听也没法子啊,更何况她这么八卦的人,能不听么! 再之后又没声音了,传来的都是别的人的闲言碎语,齐恬有些急躁,就跟追剧似的那么难受,只想知道接下来怎么样了。许久,才听得方才说话的人欣喜的语调:“总算成了……” “成了?不错不错。”她这围观群众还做得挺称职,这还给人点赞呢。 忽然间,她发现了一件异事,——她自己明明没有动弹,也动弹不了,可她整个人却忽然往前移动了起来。 整那么一团,就在一洼地里,也不知道沿的什么路线,忽然开始往前滑动。 “这tm怎么回事儿?!”齐恬急了,这要是往什么齿轮粉碎机还是危崖鳄鱼池里滚,她可就没命了! 刚想停了护罩,用引灵的那点灵气使个符,迎面忽然一阵寒风,凛冽如刀,倒像是几个修士一块儿冲自己使法诀,立马不敢动了,死死撑住护罩。 转过一处冰岩,看到前面密林如海,都是冰蓝色的枝叶,深浅不同。这会儿狂风如吼,那些树都被翻卷摇动,好似有无形的巨手使劲按压抽打着整片林子,树叶背面颜色愈深,翻动间好似一层层巨大的异色海浪,齐恬看得心惊不已,尽全力撑住护罩,再也没余力顾及其他。 行得一会儿,又入了一处深坑,掩映在巨大的冰岩之间,便停了下来。 齐恬这会儿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心里想的是:“我死得这般奇幻,倒也不亏了。” 又想起自己识海里头的瓜子,还有气海里的宝珠,宝珠里收的各样奇宝罕物,都还没得着机会用上一用,就得随自己的尸身被一起冰封于此了。现在她有点理解“钱没花完人却要死了”的遗憾了,更体会到这些东西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如今她已经不用运转心诀,就可以一直定在闪电境内,能撑到现在,也多亏了她这引灵不绝的能耐。要是想靠自己灵脉里的既有灵力,那估计十个也早死了,那些灵力这会儿根本动用不了,好像被冻住了一般。 索性想开了,不怕了,她倒瞧出点异样来。自己周围的小闪电,颜色好像比方才深了一些。从前都是银白色的,这会儿成了淡淡的晶蓝色。 “是个不凡之地啊……”齐恬叹一声,“可惜自己来得太早了。”要是等筑基之后再来就好了。 可世上又哪儿有后悔药呢,就算有,也轮不上她买了。 这么呆了一阵子,忽然又动起来,这回遇到的是冰凌,齐恬怕护罩撑不住,所余灵力又来不及制符化影,便索性用心诀叠加着直接去解化冰凌的攻势,居然也有点效果。 齐恬心中大喜,知道这恐怕就是无用经中所言的“气化万象”。只要灵力运用得精妙,对世间法则领悟得当,什么风雨雷电之术,都能用灵力直接再现复刻,这才是无用经的“战诀”,只是他们本意不在战,而在“悟”罢了。 “可惜我命不久矣。”转念一想,“朝闻道夕死可,我这临死还能往前迈一步,也算大幸。” 再次停住之后,她倒不忙着去想自己的死活将来了,反而一门心思盼着再往前会遇到什么,最好是单纯一点的攻势,她还能勉强解化。别一上来就太难的,自己直接嗝儿屁了可就什么都玩不成了。 这一等却等了许久,等到齐恬都快觉得没希望了,才忽然又动起来。 人往前去,这回遇到的却不是寒冰系的攻击了,直接换成了火雨,赤焰如珠,似豪雨般密集往下砸。 齐恬心里一空,只留下心诀的解化堆叠,一道道法诀出去,不是攻向那些火雨,而是把火雨解化成了零星土石,落在护罩上轻轻一弹,便直接滚落在地,造不成什么伤害了。 到了后来,她的灵力全用在了法诀上,护罩没有再持续用灵力维持,竟也无恙撑到了最后。 等熬过了那一段生死路,再停下来时,她才回过神来,“哎呀妈呀!”心里惊呼一声赶紧灵力续到护罩上,想想方才的情形,后怕不已。万一半中间护罩撑不住破了,那火雨就直接往自己身上砸,那还不一砸一窟窿,出来只怕就成烧残的蜂窝煤了。 “还有吗,还有吗?” 心态已经崩了,拿命玩开了。 这一次没有停多久,又往前滑动时,齐恬只顾着看天,等一低头才发现下面就是翻滚的岩浆。 二话不说,一道道法诀往下去,在护罩外头不断结出一层层的岩土皮来把熔岩同自己隔开,一连串过去,灰白焦香一块块,好似趟着荷叶饼过江。 齐恬这会儿连怕也来不及怕了。这不是方才的风雨,虽密集,也还是一阵一阵的。这是紧紧贴着的无间断无缝攻击,要是随便哪两个诀没解化好,护罩只怕就保不住了。自己如今的情形,再起一个护罩就势必没有余力再出法诀,若要出法诀就用不了护罩。这两样少了哪一样,都是立时熔骨吞身的了局,——眼前毫无余地的局面就已经是她能拥有的最好局面了。 这一路似乎特别的长,齐恬没有抬头看,只专注于身下心诀解化不断。若是抬头看了,看到仿若无垠的熔岩海,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勇气趟过来。 慢慢的,她的心诀忽然往下落了一下似的,许多从前卡着的地方忽然顺了,接连几个法诀,底下结出的土石块也厚实了许多,虽然在她经过之后转瞬就被岩浆吞没融合,那也比先前多挺了那么一息两息的。 齐恬的解化也越发精细了,她发现这一路的熔岩也不是全都一样的,灵能可以感知到它们彼此间的细微不同。紧接着,她的心诀解化也跟着做出了改变,在她的法诀下板结成石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她的命也越来越安全。 还没有出“火海”,她就知道胜利近在眼前了,因为身下熔岩的灵能波动在改变,解化所需的法诀也越来越简单,可见其势将尽。 再打出几个法诀,她身下的火海便又变回了冰晶,在一处洼地里停了下来,这回再看身周这些冰岩,可不嫌弃人家寒凉了,反倒无比的亲切。 然后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来处,熔岩翻滚,好似火海炼狱。 呼出一口气,笑了。 184.白受苦 她仍旧动弹不得, 但是心神却轻松了许多, “居然没死。”心里这么想着, 就觉得这多待一会儿都是赚的。至于这地方该不该来,后不后悔什么的, 她已经完全不去想了。甚至接下来又会如何,还有没有机会回去,她都没心思多管。 一心一念只在当下周围的各种或细微或宏大的灵能波动, 似乎只凭着眼前的图景,就蕴含了过去将来的无数种可能和唯一的注定。这种又踏实又新奇的感受让她心神迷醉, 连引灵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这会儿她身边围着的小闪电已经变作纯粹的晶蓝,尖上还泛着赤意,看着像着火的冰晶,十分古怪又意外和谐。 “冰火那啥啥?”齐恬忍不住心里嘀咕。饶是刚捡回一条命来,这妄念滔滔还是一如从前。 “守住东海门, 几条通路上我们都已经设好了连环阵, 料他们也过不来,能不能成,就看今天的了!” 齐恬又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 她现在知道这些人恐怕离她挺远的,至于她为什么会听到, 她也不明白。 “师兄,南毓门和北弘门也被破了?” 想必对方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这位也有几分激动了, 又有几分担心:“师兄……这, 没错吧?肯定会从这边出来?” “破天星上月东移对月,狂杀三合,明煌正印黄泉……从前记录,这三者只要出现其二,鬼灵鱼必出东门,这回三象齐出,再不会错的。” 这位听了想必也吃了定心丸,一时无话,大约都在全神贯注守着他们的“鬼灵鱼”。 “我什么时候能动弹啊……”还撑着护罩的齐恬有点得陇望蜀了。既过四关保全了性命,她就琢磨着最好能活动活动手脚,老这么被关押着似的,太痛苦了。 大概天都看不惯她那德行了,忽然天地一震,紧接着,就在她眼跟前,几道粗如巨蛇的闪电从天而降,直劈到前面冰层上。紧接着就听到咔咔的开裂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开。 雷电没停,一道接一道往那地方打,只那声音就快把齐恬震吐了。她急中生智,心诀连起,叠出几道四不像的法诀,总算把袭向自己的声攻减弱了一些。只是这银蓝色的闪电就在跟前,或者雷公只要打个喷嚏,手略微那么偏一丁点儿,自己就提前渡劫了,真是坐着等死的节奏。 “轰!”忽然一声巨响,紧接着地动山摇,边上风雷四起,倒是方才劈得热闹的地方停了。 也不知何处溅来的冰屑火珠,混着灰白有形的狂风,呼啸着席卷天地。 齐恬已经没精力管远处高处别处的东西,只盯着护罩周围,来什么就解化什么,灵力运转不停,却是没发现自己那被冻了许久的灵力这会儿竟然能运转自如了。 她不知道,所以她还老实在那风暴里待着,老实化解着不断砸向她的雷火冰风,她觉着这是一松劲儿就死的时候,哪想到只要使动灵力往后一退就成了呢。 风暴渐渐增强,齐恬的心诀解化也跟着越来越快,她不知不觉把心诀三化都练熟了,好似使动灵力解化各方来袭的不是她,而是法则本身,是以她也没觉得累更没觉得怕,她就是法诀,她就是法则。 就在风暴正浓时候,两道极强的灵能波动如箭矢般从冰屑火珠组成的涌流中滑出,沿着诡异的螺旋定轨飞速游动。 心空无念的齐恬似乎“看到”一冰蓝一烈红小小两道,好似哪个画家随手挥就的两尾游鱼。 本来明明可以相安无事的,它们游它们的,齐恬解齐恬的。可那俩过齐恬身边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下子把齐恬的护罩给撞碎了。 齐恬这个护罩,顶了这么些时候了,没想到会死在这儿。 幸好这会儿灵力充足,她赶紧又起了一个护罩,心诀太快,一下子把两尾游鱼也给圈在了护罩之中。 紧接着,齐恬都还没反应过来,那两条游鱼忽然就顺着她周围的那些小闪电一块儿进了她的灵脉。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灵力已经恢复过来,可以动用了,其实她都已经用了半天了。 这会儿那一蓝一红两条游鱼往灵脉里一扎,她身上的闪电灵力和豆芽灵力都跟着涌动起来,向来都是鱼随波去,现在忽然变成了蛟龙翻江,灵力不受她自己控制地翻涌起来,好像要冲破经脉的束缚一般。 齐恬想用心诀引动灵力,根本不行,想要停止引灵,也不行,灵脉中的持续涌动越来越厉害,好似自成了漩涡,把四周的小闪电如龙吸水一般快速吸入体内。 齐恬知道这都是那两条游鱼害的,她想赶紧找到这俩罪魁祸首,再把它们轰出去了局。可惜她根本找不到它们的踪影,那俩好像已经化在了她自己的灵力中,连带着她原有的灵力都跟中了邪似的不听使唤。 齐恬紧紧控制着自己的心诀,仍旧靠着不断汇入的新灵力解化着周围的风暴。这时候她已经撑不起护罩来了,只要一次没有解化好,就会被火雨或冰凌击中。没一会儿身上便已伤痕累累,血渗透了法袍,把那法袍的防性又降低了几分。 就这样,拖着一个好似不是自己还跟自己有仇的身子,靠着不绝的引灵和越发娴熟的心诀,苦苦维持着这一线生机。 老天还不想让她好受,那涌动不休的灵力,忽然像受热膨胀了一般,陡涨了一截不说,还烫的好似岩浆在身里流淌。齐恬觉得自己的嗓子快成炭了,呼口气都能把周围点着。 紧接着,又是一寒,好似细微的冰晶琐琐碎碎裹挟着冰渣自灵脉里刮过,齐恬觉得自己后脑勺都要结出霜来了。 她已分不出神识去探看自己的灵脉,只凭感受也知道这必定是那两尾游鱼的效果,她盼着豆芽灵力能像前次遇到金色云气时那样,再救自己一次。可惜这会儿连豆芽灵力都跟着翻涌起来,却是顾不上她这个主子了。 齐恬觉得自己好似在无间地狱之中,一会儿受着炮烙之刑,一会儿又被沉入千年寒潭。渐渐的,她的神志开始迷糊,心诀和灵气的运用成了自动的,机械地尽其所能地解化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同时又因为不敌而不断受着伤。 她已经没法儿思考了,也不知道什么生死,甚至不知道自己眼下的状态算死算活…… 就在她将要彻底失去意识的一刹那,胸中忽然涌起一股凶暴之意,身上一股灵力忽然扑向了另外一股,直接撕咬起来,齐恬也因此从那忽冷忽热的状态里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识海中的银瓜子似乎觉察到了齐恬的“苏醒”,开始死命指向之前闪电劈过的地方。 莫名的,齐恬觉得这回银瓜子不是要她去捡什么漏,也许那里有能救自己的东西? 趁着可以动用一点灵力的机会,她叠起了几重护罩,拼尽力气往那地方冲去。 打风暴里一钻出来,“咕咚”一声她就掉进了中间的幽黑深潭。说它是个潭也委屈它了,它大得像一个湖,只是水色幽深,让人一看便觉着该是个潭。 齐恬一落到里头,便昏了过去。然后迷迷糊糊间发现这水也是一会儿寒一会儿热的,却同她身里的感受刚好反过来。她身里那正撕咬的两头,热的那头占上风时,外头的水反倒寒了,反过来寒的灵力为胜时,外头的潭水又跟着变热了。 这倒是个负负得正的好法子,只可惜这俩一在里一在外,并不能相互抵消,反倒让她同时受着里外两重的苦楚。 “掺在一起!往一起融合!”苦不堪言的齐恬,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就是希望里外的凉热可以掺在一起。她不知道从哪里挤出来的力气,把身上的灵力往胸口喉头眉心几处地方推,同时又把外头的灵能往背心等处引。 渐渐的,那冷热寒凉在她身前身后各自盘旋成漩涡,通过她的头顶和脚底连通了识海和气海,那忽冷忽热的感觉忽然冲到了一处,变成一种浸透神魂的温凉感受,无比舒服,无比畅快,甚至齐恬觉得自己之前的这些苦都是应该的,因为最后还有这样一种境界等着。 等齐恬恢复神志的时候,她正在一处荒凉的山坡边,四下无人,连个走兽都没有,眼前就是一处灵能漩涡。 齐恬傻在那里,努力回想着当时发生的事情,同时运转灵力。发现身上还是两种灵力,一种闪电灵力,如今似乎颜色又有了些变化,另一边是豆芽灵力,绿得越发浓醇。 “没有筑基?……”齐恬挺意外的。上回不过一些金色云气,受了一番苦,就成了九级大圆满了。这回更吃苦头,这么大阵势,连内服带外用的,还以为就直接筑基了呢!亏自己还抽空无奈了一下:“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这就藏不住了……” 结果,就这样?还是一个九级大圆满。 使了两下法诀,感觉还是比之前强了不少的。只是如今这法诀的光色越发不稳定了,金中带绿,红里透紫的什么玩意儿!尤其一想到在别人眼里看来都是黑的,更尴尬了。 从前还罢了,现在她可是已经会用心诀解化一些简单的攻势了,到时候一发出来,道道黑气,这个…… “看来还是得赶紧筑基才成。”想想这回在秘境里的遭遇,这大圆满和筑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如果说练气一级到九级是量变的话,那大圆满到筑基就是质变,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想想自己靠着练熟的心诀和化影术,才勉强浮在熔岩上躲过一劫,而那些筑基修士直接可以沉入岩浆中,还能顺便带几个后辈!这是多大的差距?! 尤其这次本来以为已经能筑基了,结果并没有,她这心里对筑基的渴望反而越来越强烈,恨不得立马吞一把筑基丹看看效果! “用丹药也有用丹药的好处啊……” 这欲求太强烈了,连信念都能动摇。 185.冥尊洞 有金瓜子带着, 齐恬钻过几回灵能漩涡, 还回到了千量野。 “这地方是个长途车总站?”齐恬看看四周熟悉的景象, 心里都疑惑起来。 她回到门里,枭松几个赶紧过来看她:“你都去哪儿了?这一走一两个月, 也不同我们说一声!” 齐恬张了张嘴,她想问:“我走这么久了?!”想想这话太犯二,赶紧临出嘴的时候改了词儿, “我也没料到的,想去探个野境, 总没找着……” 枭松都服了她了:“你就来错地方了,要是就喜欢这个,你就该往承天门去。他们单有一宗整天捣鼓这个,就盼着多给自家搂几个秘境,好多出几个元婴老祖。” 令雨也道:“大师兄已经同我们说过了, 那些自有境, 我们也没打算去。门里要上交的东西也不算多,师弟不用为这事儿费心。” 枭松一听令雨这话,也理解歪了, 还拍齐恬一下:“小师弟,你也太心细了!咱们也不缺那个不是?!” 要是换了从前的齐恬, 巴不得就坡下驴什么都别管了才好,接着往哪里一扎研究她自己的东西去。可现在她心里烧着一把火, 满脑子都是“筑基, 筑基, 要筑基”,算是有史以来最上进主动的时候。她那“找野境”原是半真半假的话,听了枭松这一提,她倒认真了:“承天门能找着野境?” 枭松乐了:“哪儿那么容易呢,他们是想找野境。不过哪家又不想呢?”说着话往外头一努嘴,“六宗还指着这个赶紧填他们宗主的空儿呢!不知道吧?那位急着升级,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探查了,探了一身伤回来,这都歇了快一个月了……” 齐恬心里算开了,“一个月?他们那么快就回来了?合着我在那水里泡了一两个月?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看她发愣,令雨赶紧开解她:“师弟,你能耐大,但是许多事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同各人能耐没多大关系。那野境,百十来年也不一定能找出一个新的来,许多吹的厉害的,其实都是些小地方,里头拢共还没大歇那么大,顶什么用。你这一去许久,赶紧进秘境吧还是,别浪费了机会。” 如今秘境进去一次,出来就得等一个月,所以他们都是到点就赶紧去的,省得白耽误功夫补不回来,更别说往后还不定让不让进了呢。 齐恬点点头,却先往讲经堂、书楼和大市跑了两日。干什么?收集所有关于“筑基”的书,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或者道听途说也罢。不是说了么,假象也反映着真相,多听多看多琢磨,总没坏处。 然后抱着大堆东西就进了秘境,这回她不打算炼丹制符了,就一门心思要闹明白这“筑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从前她其实没打算过筑基的事儿,她觉着自己一个外来户,一步步走到如今,也够了。可这回生死一线,回头想想都后怕,再看看那些筑基修士们的游刃有余,她心里的焰苗就嗖嗖的,怎么压也压不住了。 既然这么想要升级,那总得闹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要不然连该往哪头使力都不知道。 讲经堂里的课和因之衍生出来的书,多半都是一个腔调——时机到了,就筑基了…… 这等于没说。一直引灵一直等着,有一天就升级了?那为什么之前升不了级,后来就行了呢?所以还在于引灵的数量?怎么样才能加快引灵的速度?找到答案了,——层级提高了,引灵速度就会加快。好么,这都闭环了。怎么才能保持健康?千万别生病就成;怎么防止生病?保持身体健康! 齐恬气得挠头,从前为无用经的“一根筋”高兴,这会儿可尝到被虐的滋味了。 看来这“官方”的是没戏了,那就看看“私房”的吧,看看那些前辈的札记里头,又是怎么记录筑基这回事儿的。结果一翻,那些走无用经路线升级的前辈,说筑基也好,哪怕说金丹的事儿,都在长篇大论说自己对天地法则的感悟,和开悟的机缘。 “我要看你们怎么筑基的!谁管你们三观怎么样啊!”齐恬的内心几乎要咆哮起来。 一路翻到了大市上得来的东西,才算见着点“干货”。那些吃丹丸的,都自己的灵力的增长变化挺敏感,毕竟都是一堆一堆灵石换来的,自然比往那儿坐就能白捡灵力的更仔细些。 照着他们所言,这筑基其实就是灵脉里的灵气充盈,灵脉盛不下它们了,这个时候服食大量的五精丹七精丹,把已经到极限的灵气再增加一些,冲破桎梏,再利用筑基丹保护被强行扩宽的灵脉,适当导引,便能筑基了。 这个过程里头,体内灵力的纯度非常要紧,如果是杂质过多的灵力,那在冲击筑基的时候,可能一经压缩就剩下一半了,那哪怕再加上筑基丹的效果,也不足以拓宽灵脉,这就容易失败。所以现在流行到了八级九级的时候就得大量吃精炼丹,同时还得多找些法子来“净灵”,提高灵质,为筑基打好基础…… 齐恬看了半天,那这筑基说白了就是灵脉里的灵气多了,然后把灵脉给拓宽了,同时灵气又被压缩了,这一来一回,新落成的灵脉大厦里空间大了,就能继续招租招商了呗! 沿着这条思路,许多书简上都列开了“筑基”的“神丹妙药”,一者就是净灵的,二来就是一次性短时间内能注入大量灵气的,再一个就是筑基丹的原料了。齐恬这下算是了解有些药材为什么价儿一直高得令人发指,原来都是在这三条路上。 对比着自己看看,净灵的自己应该用不上,那些都是丹丸灵力才会遇到的问题。那个一次性注入大量灵气的倒值得一看,因为自己引灵的速度基本是恒定的,除非经历了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上回的金色云气和这回的冰火啥啥啥,现在自己引灵的速度就比作死之前又快了许多,但是恐怕也到不了筑基所需的“短时间大量灵气”。 好,这里做个记号,下回如果碰上了这一路的东西,绝对不能手软。 再来就是筑基丹那样的,用于拓宽灵脉的。这个倒容易,如今筑基丹在市面上也是能买着的,只要给够钱。不过自己的一路的练法同主流的都不太一样,他们这筑基丹自己合不合用还两说着,最好还是看看无用经这一路上有没有相似的可替代的东西。这也是一件要紧的事儿。 如此定完了方向,就开始疯狂搜罗这两样的信息。无用经方向上是真没有筑基丹这一说,她找了许久,除了看到许多关于天地法则的靠谱不靠谱的体悟外,一无所获。 而瞬间补灵方向上的就是另一番景象了,相关的信息事件简直汗牛充栋,尤其牵扯到了秘境,太多传言哪个秘境的什么地方有一样什么什么灵植,“服之骤得百年积力”;又或者有什么什么妖兽,“五级兽妖丹直通大圆满,七级兽妖丹立地筑基”:还有涉及到丹丸或者化炼的,就更说不清了。 反正齐恬看完之后的印象就是:“哪儿哪儿都有吃了就能筑基的仙丹!” 是真是假先不管他了,都记下来,到时候遇上了就拿着,能用就用,不能用的就卖给那些相信能用的人!横竖她不亏就是了。 可她就没想想,这都卖到大市上了,这样的话儿难道就她一个人知道就她一个人信?若是有三十个九级大圆满都相信这玩意儿能帮助他们筑基,到时候她还能那么轻松地“拿着”?只是人这会儿被一个“念头”蒙住了心眼,什么别的也看不明白听不见了,一门心思冲着自己认定的“对”上去了。 等出了境,她就漫山遍野开始瞎跑,这回不是“做戏”,是真的想找野境。这外头灵气稀薄,许多高级一点的灵植灵药都活不成,更别说她想要的那些能作用于筑基的东西了。别的有名有姓的秘境,不是握在旁人的手上,就是被事先设计好了陷阱,实在凶险。若是能找到一个新开的野境,那就太完美了。 至于单枪匹马探秘境的危险,她倒不怎么放在心上。这回她在秘境里,除了死磕“筑基”的本质和要领外,剩下的时间全在琢磨打架的事儿。 经过这一回的作死,她意外摸到了法诀解化的边,现在已经可以直接用心诀的三化来化解一些最基础单纯的攻势了。照着道理,只要她运用纯熟了,其实复杂的攻势也不过是三化为基础的叠加变化,三化是直通五行六气七星九曜的。不过道理是道理,现在她还没到这个程度。 再来就是她的影符和化影术也忽然增强了许多,想想也是,这俩也都是基于心诀的,几人心诀往根本落了一层,能到三化了,这些以此为基的能耐自然也会厉害起来。所以这又是她的一个保命之法。 然后还有个意外惊喜,就是她之前在夭迢境收的“妖植”们。当时是想用来制影符的,不过这些东西的攻势其实不强,就是没见过乍碰上了容易蒙圈,容易失了先机。 这回她有了三化心诀打底,制影符的时候就摸索出来一种新的方法,叫做“杂交优势”。她把几样妖植都制在了同一张影符上,看着是树枝,攻势起来却是毒藻,那毒珠的外头还带着一层钻心焰。整一个四不像的防不胜防。 齐恬玩这个简直入了迷,这同之前的制影化影还不太一样,那个都是照着别的既有的东西来,得看你学的跟人像不像。现在可好了,她在“创物”了,虽然也是跟拼积木似的拿着既有的块块叠加,但是能做个火车搭个城堡的可也好大的成就感呢。 “冥尊洞境好像要开了。” “是吧?之前好像是听说要开……” 这几日齐恬不时能听到这样的话,听着好像又一处秘境要开启,可是大家都没什么兴致似的。 回去问哥儿几个,令雨道:“这也是一个无主境,不过不大,这回开启距上回才八十余年,在秘境来说开启时间比正常间隔短的,称之为‘小轮回’,里头东西通常不多。加上这冥尊洞境在秘境中本来也属下品,所以没有那么吸引人。” 齐恬点点头,大萌道:“难怪这次都没有门派任务。” 枭松笑道:“从前进那地方的,就空手回来的多。那里灵植之类少不说,连妖兽也没什么像样的。听说那地方本是一位前辈的洞府,所以能辟邪。你去倒是挺合适的,准定没什么妖魔鬼怪的东西。” 大萌道:“能辟邪?为什么?那些东西都不敢进去是么?” 枭松乐道:“是啊,你想啊,他老人家虽化神未成终至陨落了,可心里记挂着后辈们,还不时回来瞧瞧,那那些妖魔们看了怎么敢进去!” 大萌连连摇头:“那,那我也不去打搅前辈了。” 一边去齐恬却舔舔嘴道:“咱们得去。” 令雨道:“去去倒也无妨。” 枭松却问:“小师弟,你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齐恬摇摇头,又道:“我只是发现,最近有不少云舟都匿着踪在往那边开……” 几个人听了这话,都一言不发地眯起了眼睛。 186.岩骨轮回乳 他们都没疑心齐恬怎么能看到人家匿了踪的云舟, 只管算计那些人都是为什么去的。 “看来他们知道些东西……”连向来半睡半醒的鹿依都开口了。 令雨叹一声:“大门派都有成千上万年的传承, 我们是因为不重外物, 所以讲经堂里都少提这一块的东西。天圣门承天门那些可不一样了,他们本身就是靠着外物才起势的, 所以对于秘境的物产,他们知道的确实比我们多的多了。” 枭松道:“这俩当年还瓜分了摩宇门的东西,听说过摩宇盘么?能算天下事!恐怕真东西都在他们手里呢, 什么时候用?可不就是现在?!这回这么悄没声息的,也是怕引了人注意, 多费手脚吧。” 齐恬点点头:“天圣门的没什么动静,倒是九鼎门和承天门的好像在偷偷为那冥尊洞境做准备。” “得,他们先准备了,能有什么好事儿?准定又是想给另外的人使绊子呗!小师弟,你说我们怎么办?” 齐恬想了想道:“咱们先得弄清楚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积极, 不过打听归打听, 千万别惊动了人。我再往那周围看看,咱们也有推算的法子啊,那七星九曜不都是讲这个的么?要是能另外找个清静点儿的入口, 就不用跟他们歪缠了。” 大家听了都道这个主意好,想着自己打哪儿去探消息合适。 齐恬又道:“我先去那附近看看, 你们先别着急,等大师兄回来了再商量商量不迟。说白了就算咱们不知道他们是为着什么去的, 进去了现看也来得及!” 是啊, 你有黑心贪财的瓜子群, 什么好东西它们不指给你! 如此议定,她这就先一个人奔冥尊洞境所在的分心崖去了。 这地方比起千量野可差远了,千量野地方大,开阔,就算找不着什么秘境,逛逛也不错。这分心崖全是险峻的高山,直上直下,危崖林立,看起来像是一块石头的豆腐,让哪个二把刀给横七竖八切坏了。有地方险峰如簇,有地方又岭薄似刀,简直连个能踏实待会儿的地方都没有。 齐恬现在的灵能感应厉害了许多,距离也比从前涨了一倍不止。在之前,她就已经能通过灵能觉察到一些匿踪的人了,现在连更高阶的云舟匿踪阵都能识破,那场罪总算没白受。 如此她便远远吊着一艘云舟,走走停停,迂回辗转,好像根本没觉察到周围有别的东西似的。其实她这也是多此一举,她自己也匿着踪呢,人家哪里就能看见她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在她这儿也可称为做贼心虚。 来回几趟,她基本能确定那两家都在哪几处地方集结了,尤其让齐恬咋舌的是,这些云舟往那儿一待,始终开启着匿踪阵不说,上头的人也都用着匿踪的法宝或者灵符。那法阵可是要消耗灵石的,那法宝和灵符也不是白来的吧?这样行事,不是豪门大派还真来不了。 大概摸清了底细,她就回去把几处地方在买来的秘境图上标了出来,又对几人道:“看,都是几个入境门边上的开阔地带,基本可以确定他们确实是奔着那秘境去的。” 枭松愣了一下:“你还怀疑过这个呐?” 齐恬道:“你不是说承天门一直在找什么野境?万一人家其实是奔野境去的,我们追去无主境了,不是傻了么?!” 枭松连连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令雨也道:“我们都没想到这个。” 又说起如今打听到的情况,这还得看枭松的。 他道:“别的不是很清楚,如今九鼎门和承天门里头的许多八级九级弟子都不在门里,都说是出门派任务去了,但是门派任务也没有只让大圆满去的道理吧?这就有些蹊跷。” 令雨道:“天圣门那里一切照旧,听来还是都在为再下几场的秘境做准备,听说连许多法器都要重炼过。” 鹿依吸吸鼻子道:“我们这里嘛,都没管外头的事儿呢。先是抢书楼里拓印书简的活儿,现在又开始抢天机门那些法阵班里的散碎活计了。六宗的大师兄还在养伤,七宗那位可暗地里往几处都塞了不少自己的人,现在其他宗的人都赶着在七宗跟前卖好,还说七宗的大师兄要是先一步筑基,那六宗的宗主没准就该他来了!” 齐恬挺惊讶:“这些事儿你倒打听得挺清楚。” 鹿依笑笑:“这些比那什么打人猎妖的可有意思多了,跟我们那边的闲话挺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胡乱说呗,挺热闹不是?” 齐恬失笑,无言以对。 倒是大萌说了件不知道真假的事儿,他道:“九鼎门有几个宗的大师兄听说结盟了,说是要得着一个什么东西,然后再炼丹,再然后他们就全部都能筑基了……” 枭松乐了:“这是一块儿攒药料炼筑基丹呢吧?” 大萌摇头:“不知道,没听提起什么筑基丹的事儿。” 齐恬想了想道:“看来还没准真是同筑基有关?要不然怎么去的都是八级九级的人……” 令雨道:“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此次开境,境内凶险,层级低的进去只怕有去无回。” 大萌和枭松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齐恬摇摇头道:“若果然如此,承天门应该趁早宣扬此事,警示众人,这才是他们有元婴大能的门派该有行的事。如今反倒偷偷躲起来想要捡便宜的样子,说有凶险或者说单有凶险不太可能。他们这样的行事,一定是有不想让旁人知道的好处。” 枭松也听得心痒痒:“管他是不是,咱们也进去看看。若是果然凶险,赶紧出来不就成了?这冥尊洞境同夭迢境不一样,是不关境门的。凡秘境开启期间,随出随进,没人管。外头也没有大门派的法阵,也不管你带什么东西进去……反正就是个没人管的地方。” 正说着,郎义回来了。 枭松赶紧迎上去,三两句话把众人正在忙活的事儿说给了他,郎义笑道:“巧了,我也正要同你们说这个。” 齐恬知道郎义一走多日,估计是去见全东师叔和木言宗主他们了。那俩前次传讯说要闭关,且成败在五五之数,自然要先做一般安排才好。如今看郎义的神情,看来事情进展应该还算顺利。 郎义说着就取出一个墨绿色的玉简来,自己先掐诀往上头点了一下,这才递与众人。 这是“密简”,不该看的人看不着里头的东西,强行破解的话这书简就直接炸了。大市上许多秘传的功法用的就是这样的书简,没想到这回门里的事儿也使上这个了,众人都有些意外。 “你们看了就知道。”郎义道。 里头东西不多,都是神识一扫就完,一圈转过,东西还回到了郎义手里,所有人神色都有些异样,尤其枭松,眼睛都快红了。 “门主给的?”齐恬问道。 这玉简里头提到了接下来会开启的一些秘境,重点标注了几个秘境,说里头会有了不得的产出。其中一部分还有些粗略的提示和不连贯的图纸。 “不是,是师尊给我的。”郎义道。 齐恬觉得奇怪了,这样的东西木言宗主应该不知道吧?这些消息得怎么得来?要么是前代长辈的传承,那是积累了成千上万年的见识的经验之谈;要么就是精通天地法则,纯推算出来的。天地门里好像这两样都不占,木言宗主怎么能有这样的东西?难不成他老人家深入敌后打听消息去了? 心里正胡思乱想,郎义道:“师尊也是听来的,所以只是些只言片语,说我们拿着或许有用,才给了我。” 齐恬一听这话,大概明白过来了。恐怕这还真是木言宗主打别处听来的,没准是偷听的……要不然那么些不明白的地方他怎么没问问清楚呢…… 枭松比较现实:“小师弟,看,那冥尊洞境被标出来了!你猜的一点儿都没错!” 那冥尊洞境底下标着一行字:“叠境,灵药:岩骨轮回乳,破阶筑基”。 “筑基!”齐恬早看见那两字了,这会儿听枭松说起,便笑道:“猜对了才糟,所以那些人果然都是冲这东西去的。咱们几个,对上人家四五十的九级大圆满,胜算几何?” 鹿依动了动嘴唇,看了看齐恬,到底没说出来。齐恬知道,她肯定想说“还是算了吧”。 齐恬便道:“此行必定凶险,我看……” 令雨道:“一起去。” 齐恬不说话了,她本来的意思是这东西要是就用来筑基的话,那眼前就她用得上,没必要大家陪着她以身犯险。还不如她自己去撞撞试试,实在不成就跑,倒也不怕什么。 令雨道:“上头写着破阶筑基,筑基是破阶,从八级升到九级也是,所以我们也该去试一试才对。” 齐恬心说你们那个只要多去秘境里待一阵子就成了好不好,用得着这样的烂借口么。 不过几人相处至今,相互间什么意思大家心里都清楚,若是那地方如今没人知道,他们倒放心齐恬一个人去捡个大便宜也好。可现在明摆着已经有人知道消息,而且已经开始做准备了,齐恬单枪匹马得去,他们怎么放心?想想之前夭迢境的遭遇,还是人多好办事。 也不用明说了,郎义直接道:“这回门派不管,咱们也别声张,冥尊洞境的相关书简我已经一路上零散买了些,大家看看,做一下准备,咱们分批过去。” 说着又对齐恬道:“师弟,师尊说这其实是个叠境,确实要用到无用经上的推算法,你细看看,这个咱们帮不上忙。” 齐恬点点头,她正在看这个东西。只是木言宗主的书简里提供的信息太有限,她没法直接算。 想了好一会儿,来回来去都差几个点,不由得长叹一声。 一抬头看大伙儿都瞧着她,便换上一脸真诚道:“但愿承天门算对了。” 187.想得挺美 接下来几日, 众人都在默默为此行做准备。鹿依很是好奇, 一回回在门里打听, 发现真没有人在意那冥尊洞境,说起来也直称为“穷鬼境”, 倒是与天地门在江湖上的名声有几分相合。 这日枭松匆匆回来,找齐了其余人等,说了一个大消息, ——九鼎门新开了一个自有境,还放宽了入境等级和人数的限制, 连散修都让去。已经上市的新地图里,光标注明白的灵药灵植就有六七十种之多,虽没什么太过珍罕的,只这数量就是大手笔了。 “还有人猜测是不是九鼎门也要出元婴修士了,这是在替自家积德攒声势。”枭松又补充道。 大家听完这话都神色微妙, 他们是知道内情的, 九鼎门的大圆满们几乎都已经在冥尊洞境周边集合了,现在他们忽然抛出这么个自有境来,自然是为了把人从冥尊洞那边引开。此举不可谓不下本, 可正是因为太下本了,看来那岩骨轮回乳他们是势在必得啊。 “此行恐怕极其凶险。”齐恬道。 此间大门派向来无利不起早, 这回押了这许多东西上去,若有人还想趁火打劫或者分一杯羹, 只怕要被活活怼死。 可话说回来, 就因为他们这着急上火下重本的模样, 齐恬就更加心痒难耐,要收手也不能了。 “这东西或者不是破阶筑基这么简单?若是筑基丹仿佛的效用,九鼎门可不值当这么做。” 郎义道:“此物既然有破阶之功,到了九鼎门的手里,或者就是几炉丹丸,那可就了不得了。” 如今妖兽潮在即,各有主境无主境大开,若是能有百十名高阶弟子再上一层楼,那九鼎门的整体实力就又强上几分,再与承天门联手,只怕天圣门都要退避三舍。 以这样的实力在妖兽潮中想必获利更丰,抓住这一次机会,下一个三百年或者就是九鼎门的时代了。 “一步赢,步步赢的事儿,自然是要拼命的。”齐恬了然道。 鹿依犹豫了:“那,那咱们还去么?” 齐恬看看她:“傻啊,这么好的东西,凭什么就白让给他们了!这东西又不是他们养的,他们敢下本就该他们得?我们怎么就不能去试一试了?” 鹿依看看她:“你,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啊,你总说要低调,别让人看出咱们来。” 齐恬道:“我这回也没说不低调啊。喏,我刚炼制的新的匿踪符,效果更好了,我觉着那承天门之前的阵盘可能都发现不了。一人一沓儿,到时候他们隐身,咱们也隐着,谁也别说谁。这就是凭本事的时候。” 枭松接过了灵符,谢过齐恬,又道:“小师弟,要是他们布局太过,咱们实在不成呢?认不认栽?” 鹿依乐了:“你都已经怎么都不是人家对手了,认不认栽还由着你选啊?” 齐恬沉吟一下道:“要是咱们实在不是对手,那就算了。咱们就赶紧把消息告诉天圣门得了。” 大家:…… 抢不过你们,还搅和不了你们么?!齐怂恬的流氓逻辑,祖师爷听了不知道怎么看待这样的“本门正传”。 因天地门如今跟天机门和天灵门搅和在一起了,这九鼎门的自有境就没有组织官方的探境行为,也就没有门派任务。齐恬几个倒正好借了这个名头,分了三拨在那附近露了一脸,就匿着踪到冥尊洞境附近聚齐了。 齐恬指给他们看那两家大队人马驻扎的地方,又选了一处离那两家都稍远些的入境口,就等开境往里冲。 可没过多会儿,就发现那两家居然开始在几个入境口边上都布上阵了,倒不是什么截杀的连环阵,但是打这里头过了,他们准定都能得着消息。想起承天门之前在夭迢境的所作所为,这几个阵没准还有别的什么见不得人的效果。 枭松看了很生气:“呸!当年摩宇门要是有他们一半不要脸,也不至于让他们给活拆了!” 齐恬道:“不是说那家是跟什么魔域有关联么?” 枭松道:“就算里头一两个人有这事那事的,至于把人一个门派都给灭了?还不是因为人家又有能耐又不跟他们同路,再加上惦记人家的法宝呗!” 齐恬听了心里暗自警醒,又想着那一个俩的事儿还不定是不是真的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些套路在她来处都用老了。 “没事,我再想想法子。”齐恬道。 “小师弟,你不会又要去找倏忽门吧?……” 齐恬道:“咱们两手准备,要是能找着别的门自然最好了,若是不能,那咱们就拆一个他们的阵也成。” 她这么说着,出去转了两圈回来,面色却不太好。 大家都匿着踪,看不见脸色,兄弟几个还是觉察出她的异样了,安慰她:“没事儿,那倏忽门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再说了,到时候往里头去的肯定也不止我们……” 齐恬摇摇头,她叹了一声道:“不是那个,是有人先我们一步准备拆阵了。” 大家俱是一愣,齐恬又道:“天圣门的也来人了,大浮堡在上头悬着呢……” “嘶……”大伙儿倒抽一口凉气,这回的买卖够大的啊。 “天圣门是不是在那两家里头有奸细?”鹿依的想法比较清奇。 枭松道:“摩宇门的东西天圣门也得了,或者他们也算出什么来了吧。” 鹿依说齐恬:“这下都不用你告诉他们去了。” “只能走着看了……”齐恬也叹气。还想搅和人家来的,结果一看,早已经是一锅粥了。 可她有金瓜子啊,所以等到开境之时,那几家偷摸着你防我我防你,拆阵借阵乱阵地忙活的时候,她这里带着哥儿几个钻过一个灵能漩涡就直接进了境。 这回的境,是叠境。说白了先进了冥尊洞境,另一个境的入口就在冥尊洞境当中。至于那叠境的入境口在何处,那就只能凭本事了。 齐恬手上有两个线索,以她现在已经更新过的心诀能耐,也得至少再有一个线索才成,要不然都是抓瞎。 起先她还做梦,想着是不是金瓜子能给她指一个通往叠境的灵能漩涡,结果进了里头一试,接连几个漩涡,都只是在冥尊洞境里头瞎逛,看来那叠境的入口还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齐恬贪心爆胆,竟然匿着踪偷偷跟上了同样匿着踪的承天门小分队,希望能探听到有用的消息,她也不怕被反算一把。 她虽胆大得有些出圈了,却没料到那承天门的门槛精成这样,那些人一路走去,居然一句闲话都没有。神识传言有些瞒不过齐恬的,但是他们传的又是些什么古怪玩意儿!齐恬得了也是一头雾水,暗叹一声大门派果然训练有素,不是他们这样的游击队能比的。 听其言不行,那就只能观其行了,足跟了一日有余,才发现他们在冥尊洞境的几处地方设下了法阵。这其中自然也不少乱人耳目之举。 齐恬虽不懂他们的法阵,但是她能觉知灵能,一处处绕过去,就发现其中两处所布法阵,里头护着一个阵点,这是打算同别的点相合之后,另有用场的。 这下也不用再冒险跟踪,她只用灵能觉察,把设了阵点的几处地方都一一找了出来,往图纸上标明,就回到约定的地点找师兄弟几个去了。 这冥尊洞境远没有夭迢境那么大,夭迢境说是秘境,细想起来倒像是一个“别样世界”,里头有天光暗夜,有山川流水,入境口都在千量野,可要真算起来,只怕要超过十个千量野的大小。 这冥尊洞境呢,进来就是一个大石窟,除了偶尔不知哪里破洞漏进来的一点光亮,往里头深了,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幸好这里头不禁神识,要不然就只能摸着走了。 四下都是光秃秃的石壁,有些自上渗出水来,闹得整片湿哒哒黏糊糊滑溜溜的,再汇到地上,在低洼处汇成一个浅浅的水塘,生着些古古怪怪的虫子藻类,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 许多地方上头垂下来大大小小的石柱,地上又生着密密麻麻的石笋,人要过去都不容易。尤其许多石壁石柱还隔绝神识,兴冲冲过去没准就一头撞上了。 要是能得着什么好东西也罢了,这地方又真的几乎寸草不生,真是撞了也白撞。难怪都没什么人对这里感兴趣,这“穷鬼境”的名字起得也挺妥帖。 就齐恬有些不服气,她不相信这一处藏着掖着,也得百十来年才开启一回的地方会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仗着有金瓜子在手,一边搜寻标记承天门设下的阵点,一边见着漩涡就钻一下,以期有意外收获。 但是,没有。 现在她有点服气了。 因为是这么个地方,所以大伙儿转了两圈就都在约好的地方匿着踪等着了,闲来无事,照样引灵。 齐恬回来的时候,他们正说这个,郎义道:“此处灵气甚是浓郁,一样引灵,比在门里快了几倍。” 令雨也道:“好像引灵的时候心里特别地静。” 鹿依也道:“这里的灵气也比别处的舒服,真是个好地方。” 齐恬听了发愣,她自己因为已经有了自有天灵,除了特别各色的地方,到哪儿都差不多。倒是没主意过此间灵气的好坏。 听他们几个说了,她有点摸到这处秘境的价值所在了。匆匆交代两句自己的发现,便又跑了出去。 这回她一边钻灵能漩涡,一边觉察各处灵气的强弱,最后选定了一个地方。又回来,带上兄弟几个,过了漩涡漩涡就进了一处封闭的石室。她道:“你们试试这里的。” 没多会儿,就是鹿依激动的声儿:“噻!太舒服了吧!” 郎义道:“比方才那里还浓郁的灵气。” 大萌都傻了:“咱们,咱们是钻进灵石里头了?” 齐恬听了便道:“那就先待在这里修炼吧,反正外头也没什么东西。等他们开了门,咱们再去不迟。” 方才大家都听齐恬说了,如今里头承天门、九鼎门和天圣门的人都到齐了,正乱的时候,还是先别掺和了,省得被误伤。 她还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怎么觉着那九鼎门里头也不是铁板一块呢?好像也有些算计。” 枭松乐了:“这不是当然的嘛!他们升级靠什么?丹丸!丹丸得靠什么?灵植灵药!秘境里是有好东西,可那不是没准的么?不定什么人得了,或者被妖兽先一步吃了。但是大门派里,除了咱们,都有自己的药园子。内园里都是成百上千年的灵植灵药,那都是多少灵石堆出来的金贵罕物儿。这些东西什么时候采,拿来做什么,归谁炼制,炼出来的丹丸又怎么分配……这可比秘境里头那些说不准的东西实在多了!能不抢破头?!” 齐恬摇头:“要是这样,那恐怕还得乱,咱们先在这里避一避的好。” 枭松懂她的意思:“对,让他们先算计去,到时候咱们直接过去捡东西。” 啧,想的都挺美。 188.莲坑境 这之后, 几人就真的安心在这石室中引灵修炼, 只齐恬还不时出去一趟, 打探打探外头的动静。 过得数日,齐恬发现外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天圣门的人也已经陆续溜进秘境,不知道他们使了什么法子,那两家似乎并不知道他们的动向。当中还陆陆续续来过一些别的门派的探境人, 都是在里头转了几圈便走了,——这地方委实没什么东西可捞的。 最让齐恬心惊的是, 天圣门悬于半空的浮堡上,似乎还有筑基修士在坐镇。 这岩骨轮回乳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连筑基修士都惊动了,难道它还能助力凝丹结婴?应该不至于吧,若有此等效果, 那就应该是元婴修士出手了…… 齐恬心里反复调整着对此次任务的难度评估和结果期待, 也是劳心劳神。 眼见着人都到齐了,看来叠境就要开启,可究竟开在何处, 又要如何施为,齐恬是一点头绪都没有。那承天门的虽然设了几十个阵点, 可那些也是虚虚实实的,齐恬不知道哪些点算得上是线索。再一个就是他们用的开境的手法, 似乎也跟齐恬懂的不太一样, 自然更难借鉴了。 如此胶着着, 这日,齐恬正在石室里与师兄弟几个一块儿引灵,忽然感觉到自己手里的线索地有动静。 赶紧把众人都唤醒,一起凝神等候,齐恬把灵能觉知探到了尽头,只等发现承天门所开的境门,就赶紧带了大家钻漩涡冲过去捡漏。 却是想多了。 随着齐恬灵能感知到的异动点越来越多,忽然,不知哪里来的光,整个冥尊洞境都忽然被照亮了,这亮光好似是从每一块石头岩崖上发出来的,全境上下只见光亮而不见任何哪怕一丁点的影子。 就在众人愣神的时候,那光忽然又灭了,齐恬等人跟前就出现了一个椭圆形的光斑,像一扇不知通往何处的门。 “快走!”齐恬撂下这一句,毫不犹豫地跨进了光门,师兄弟几个都赶紧跟上。 就在他们跨过光门没多久,散落在冥尊洞境里的光斑群忽然间都消失了,冥尊洞境恢复了之前的幽暗静谧,只留下一些一时迟疑没迈步的修士们,忽然醒过神来似的咆哮着问:“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人能回答他们的话,能回答的都不在这里了。 齐恬几个觉得只跨了一步,便到了一处极高的岩洞中,说是岩洞,实际上更像是劈山而成的一处走廊。两边都是刀削斧砍的笔直岩壁,顶离地得有十五六米高,宽不过六七米,回头时,后头是粗糙未经雕琢的岩崖,不见别的通路。 倒是往前一眼看不到头,好似另有风景。 几人都用着匿踪符,齐恬在前,郎义断后,余者在中间排作扇形,一行人慢慢往前走去。 刚转过一个弯,忽见前头有一大门,高与石廊仿佛,宽过十余米,这门与石廊中间,连着一处正圆形的空旷地方,齐恬灵能感觉到无数的人在往那门里冲。 赶紧发出信号,几个人一块儿上了叶鸢符,齐恬靠着灵能的觉知,先往高处攀去,再转向直接穿过巨门。 再然后,她就傻了…… 那石门不知道有什么猫腻,凡从那里过的人,身上的匿踪潜行效果全部被除了个一干二净。不管是法袍法宝的效果,还是他们这样灵符的能耐,都没用。 方才个个自以为隐秘得不要不要的修士们,如今都像被剥了皮的青蛙一样显形在或敌或友的同行者面前,齐恬觉得真心尴尬。 还有不服输的,比如她自己,赶紧再施用一个灵符,“噗”,屁用没有。 这下都不用挣扎了,只是变故来得太突然,大家有些不知所措。齐恬去看郎义,她也想问:“是直接打?还是走什么程序?” 就在众人发愣的当儿,忽然一阵异香在这个巨大的仿佛掏空了一座山的石窟中弥漫开来。 齐恬赶紧使出了神灵法,她怕这东西有毒。 但是并没有,这东西的灵气构成近于一团混沌,并无什么毒性。 于是她敞开了猛吸几口,“太好闻了……” 边上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再看他们一脸忍耐的模样,看来这气味对他们来说不太友好。虽然这样的事情齐恬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这明明就是麦芽朱古力的香气,连这个都不喜欢你们也真是难伺候得很了。 齐恬一边心里吐槽,一边仍旧吸个不停,在满室的凝神戒备中欢快得像个傻子,闹得师兄弟几个都有点哭笑不得。 香气越来越浓,齐恬又从中闻出了薄荷胡椒和淡淡的烟熏味儿,之后又换做了树莓和奶油的混搭,再之后好像就成了太妃糖…… “这趟可真没白来!”齐恬心里忍不住这么想。 等一阵花生酱和椰奶的香味飘过之后,石窟顶端的一根石柱忽然往下坠了一截,紧接着,它正对的地上,一圈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岩块忽然开始慢慢往上升,好似地上正长出一口巨大的井。同时一阵淡淡的雾气从井口飘出,这雾气的颜色倏忽变幻,晃人心目。 齐恬赶紧又用上了神灵法,她倒不是真有多小心,只是她一看就知道方才自己闻到的那么些好闻的气味,恐怕都是这些雾气带来的。所以得赶紧查查清楚这东西有没有毒,要是没毒的话,自己可不可以稍微收一点进珠子,往后没事儿的时候也好拿出来闻闻…… 她这里还在同那雾气较劲,早有识货的一跃而起直接朝那井沿处奔去。 本来因为一进来先都被去了伪装,紧接着又出来许多异事,众人都有些不敢轻动,结果他这忽然一积极,许多人立时想起自己所为何来了,那还能容人随随便便抢了先机? 几声呵斥声起,十几道灵彩儿就朝着那人影攻去,看着那人在井沿上都没站稳就一头栽进了井里,齐恬心里对枪打出头鸟的说法又信实了几分。 如今情况再明白没有的,众人想要的东西必定就在这个大井里,一时人影如织,都往井口奔去。承天门里的三个筑基修士联手挑掉了几个单干的修士,总算占稳了井沿。 “师兄,在那里!真的有!” 他这声儿一出来,许多方才还在观望的修士也都纷纷往上窜去。 只齐恬几个还按兵不动。是他们比较谦让?没有,只是单纯地怂了。那往上去的不是大圆满就是八级的,他们这一群里头只有一个大圆满,还不会战诀,上去干嘛?下饺子么? “咱们再等等。”齐恬道。 郎义也跟了一句:“莫要轻举妄动。” 齐恬这么说的时候,灵能还往来时的走廊和连厅里扫,发现天圣门圣传宗的几个弟子隐在外头,并没有进来。 “外头还有人,只怕有变故,咱们稍安勿躁。”她又说道。 鹿依几个仍保持着之前的队形,听了她的话都点头应承着。 于是六个人缩在离井沿老远的一处石壁下,看上去像一群遇到了老鹰又没有母鸡庇护的小鸡仔儿。 井沿上的争斗十分激烈,齐恬惊讶地发现,里头居然还有天圣门的弟子联手承天门的弟子暗算自家师兄弟的,这是什么操作?! 不断有人下到井下,却没见再上来的,也不知道是下面有更厉害的妖兽,还是另有出路。 “会不会都被拿完了?……”鹿依问道,她看着这阵势觉得像是排队领岩骨轮回乳的。 齐恬还没来得及说话,枭松道:“我看还是都死光了的可能性大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话太刺激了,枭松话音刚落,忽然一道剑光打向了他们这边。 齐恬一道心诀迎了上去,金光一散,那人的攻势就只剩个底了。不过在那人眼里,自己却是被一道黑气给阴了。 “什么妖术?!”来人大怒,攻势越发凌厉。 “没见识……”齐恬担心的情况终于还是出现了,但是她嘴上不能服软。 枭松几个眼看着不会用战诀的小师弟,忽然不知从何处发出一道又一道的黑气,让那个九级大圆满的上品法器未建寸功,心里的惊讶一点都不比敌人小。 “师兄,这里有个硬茬子!”这位打不过了还带喊帮手的。 只是他那师兄好像并不想理他。 他忽然醒过味来,几招把齐恬轰开一段距离,回身一看,便立马往井上去了。 齐恬也没有追,鹿依问道:“怎么回事儿?” 齐恬一笑:“恐怕是有人拿咱们当饵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 说着话时,就看那刚刚同齐恬交过手的修士,人还在半空中,忽然一伸手,一把灵符就往那井里砸去。 “他,他方才唤的师兄不是在里头么?”鹿依喃喃道。 枭松看她一眼:“所以我说是死光了的可能性大点儿!” 齐恬皱起了眉头:“这地方好邪性。” 就一条断头走廊,过了光门的都进了那里,进了门之后又都去了匿踪遮掩,若是有点新仇旧恨的这会儿还不得大打出手?然后就起来了那大井,如今看来,东西似乎就在那井底,人人可见又人人够不着,自然又得动手…… 枭松也想明白了:“这到底是个探宝的秘境,还是个坑人的陷阱?” 正这时候,也不知道那井里出了什么情形,井沿忽然散了开来,好似莲花盛开,莲瓣上高高低低地站着几个人。 “一次只能拿一瓣!”有人急着道。 “递给我!”另一个声音。 “好吧。”另一个好似答应了。 忽然一声惨叫:“畜生!”然后是落水的声音。 “莫师兄想独吞不成?不怕偷鸡不着蚀把米么?” “这东西单用有剧毒,只有我们宗有化炼它的法子,我劝师兄不如退一步,我们总记得这个情分。” “嗬,除非你现在就用筑基丹来换,我就把东西给你。” 之后一阵低语,听不太真切了,忽然又是接连的落水声。 过了好久,没有什么动静了,齐恬灵能神识全部散开,确认这石窟里,除了井里情况不知,外头真的只剩下他们几个了。只是石窟外的天圣门弟子仍旧没有动弹,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过去看看?”齐恬道。那莲花样式的井十分古怪,齐恬的灵能感知和神识都无法穿透它,自然也不知道其中的情形。 郎义忽然道:“师弟,你断后,我先。” 齐恬想想天圣门的那些人,便点点头同郎义换了位置。 叶鸢符腾空而起,没有直接往井沿上落,反而飞得更高了些,众人向下俯看,忽然一道法诀不知从何处打来,齐恬早有防备,赶紧用心诀化解了,紧接着就是两道影符朝下劈去,之后就是一声落水声。 叶鸢符飞了两转,才缓缓落了下来。 几个人在井沿上站定,才看清里头的情形。 井底有一朵六瓣莲花,每瓣一色,莲瓣上都浮着一滴鸽蛋大小的凝露,似蜜似酪,正散发出让齐恬沉醉让别个难以忍受的气味。 井壁如削,光滑如镜,不见半点凹凸粗糙,眼看着没有可着力处。 只是自井底到井沿,上下错落凌空浮着五六个盘子大小的莲叶,可供踩踏。 方才明明有几十个人在缠斗,有惨叫的有怒斥的,这会儿看来却没有丁点痕迹。莲瓣下的水色沉沉,齐恬努力盯着看了,也没见任何人身的踪迹。 “好生古怪。”大家都忍不住背上生寒。 189.干了吧 人不见了就不见了吧, 东西还在就好。 齐恬试了灵能、神识, 都使不上力, 没法子用她最拿手的“隔空取物”。 看这样子,想要攀摘那莲瓣, 只怕还得从这些莲叶上想法子。 众人也都试过了,也都想到了这里,到底要不要下去, 怎么下去,还得商量商量。 枭松先开口:“我觉着什么都没有倒比还有点什么强……” 是啊, 这要看到井壁上有未干的血迹,水里再浮个胳膊脑袋的,那才让人受不了。 鹿依咽了口唾沫,看看齐恬道:“都走到这里了,总要下去试试。” 大萌便道:“我先下去好了。” 令雨一言不发, 先往井里打了个法诀, 轰的一道烈焰,在半空里打了个回旋,那井壁和浮着的莲叶却毫发无伤。 “我先下去试试。”郎义道。 令雨点点头:“现在看来从这里是可以往下打的, 下头什么情形还不清楚,大师兄下去试一下, 我们在这里戒备着。” 齐恬看了看,也跟着点点头。 郎义二话不说, 纵身就落到了离井沿最近的一张莲叶上, 那莲叶刚能容他两足并立, 明明是薄薄一张叶子,又是虚浮在空中的,却把郎义稳稳托住在那里。 他站定了稍等了片刻,没有见什么机关法阵来捣乱,才又运起战诀来朝那水里打去。蓝光闪过,水波无痕,好像他方才打出去的就是空气一般。他又接连试了两种战诀,又试过灵符,心里有数了,便想上来细说。 没想到自己发力想上来时却不成了,齐恬和令雨看出端倪,赶紧一起伸手,灵力卷去,才把他强拉了上来。 郎义回到井沿,也是惊魂难定。缓了一缓,才开口道:“在下头灵力和神识都受束缚,战诀使起来效力不足三成,倒是灵符还好,但是都伤不着里头的东西分毫。” 令雨接了一句:“而且下去之后,想靠自己上来都难。” 郎义摇摇头:“不是上来都难,是根本上不来。” 齐恬皱起了眉头:“难怪打了这许久,这井里头的东西都没事儿,倒是人都不见了。原来是战诀也好,灵符也罢,它们都不吃这一套……” 郎义便道:“师弟,一会儿我打头阵,然后大萌、枭松、鹿依、令雨依次,你留在最上头。万一有什么变故,你在这里灵力不受限制,好见机行事。” 齐恬点点头,又道:“一步一步慢慢来,小心些,这地方有些古怪。” 众人都称应一声,枭松不住地拿舌头舔嘴唇,令雨紧紧握住了法器,鹿依倒是一脸镇定,大萌则取了几个灵符在手上。 郎义再一次下到井里,这次他先略等了片刻,见无异样,才又往下一片荷叶落去,又等片刻,再往下一层的莲叶落去,等他到了最底下一片莲叶时,等的时间长了一些,井底仍是一片静默。 见没什么事情发生,郎义便索性伸手去够那莲瓣,都没怎么使劲儿,就掰下了一瓣在手。郎义自己都愣了,——就这么简单? 这时候还在井沿上的众人也看呆了,齐恬则把灵能的感知提升到了极限,只怕会有什么突发的危险,她好赶紧出手相救。 郎义摘了一片在手,见没有什么动静,便又伸手去摘另外一片,这下却不行了,别说掰下来,连够都够不着。 令雨便先喊了声:“你先上来!” 郎义点点头,齐恬和令雨一块儿使灵力想拉他一把,那灵力刚下到第二层的莲叶上时便消散得一干二净。 齐恬还没琢磨明白这是个什么设置,令雨已经先一步往下落去,三两下就直接落到了倒数第三张莲叶上,使灵力就去拉郎义。虽然到了里头灵力弱了许多,不过拉个人还是可以的。 见此场景,齐恬明白了,这地方用灵力都不能“越级挑战”。 郎义却没有跟着起来,令雨急了往下又落了一层,站在了倒数第二层的莲叶上。郎义一伸手,把手里的莲瓣递给了他,令雨正要起急,就见郎义又伸手去够那莲瓣,方才明明够不着的莲瓣,这下又轻松到手了。 众人一看这形势,立马明白了大师兄的意思,大萌便紧接着往下落到了倒数第三层,之后便是鹿依,再来枭松,齐恬还留在井沿上。 郎义又要把手里的莲瓣递给令雨,令雨伸手去接却被一股大力给撞开了。郎义说了句什么话,令雨就把手里的那瓣莲瓣递给了上头的大萌,这才伸手去接郎义新摘的那一瓣。 大萌接过来就递给了鹿依,如此一路递到了枭松手里,枭松又伸手要递给齐恬。 这一路往上递的当儿,郎义那里已经把莲瓣一片挨一片都给掰下来了。 现在人人手里一瓣莲瓣,整一个大圆满。 就在这时候,那失了莲瓣的莲花底上忽然腾起了一阵流焰,好似一层火织成的幕布,朝着众人飞速裹去。 方才事情都进行得那么顺遂,东西都到手了却来这么一出,众人都是一惊,赶紧各自取出法器灵符就朝那流焰打去。 攻击无效。 那流焰眼看就要近身,大家也顾不上别的了,纷纷支起护罩,企图防御。 这时候手里拿着东西就不太方便了,想往储物袋里收的时候又发现这莲瓣古怪,居然收不进去!齐恬在井沿上看这阵势也急了,把那莲瓣往宝珠里一扔,连串心诀朝那流焰打去,总算削弱了几分它的攻势。 可她这里还没能回过手来,那边紧跟着又是两道流焰,到了中间就分成几道火蛇朝着井里的众人打去,还有一道本是冲着她来的,到了半路上却转向了,好似迷路了一般在那里自己绕圈玩儿。 齐恬感知到这些火蛇的灵能,料众人的护罩必定不敌,赶紧把自己的灵力运到极处,凝出一个护罩朝着下头笼去。 奈何她虽已竭尽全力,那护罩也只堪堪护住了枭松和鹿依,再无法往下伸半寸。 同时的,好像约好了一般,人人都往下面的人身上加了护罩。如此一来每个人身上都有两三层护罩之多,火蛇们触及护罩,只破了一层便势力大减,齐恬还趁机开始往里头丢化影灵符,把后来的几层流焰打薄了许多。 就在众人略松口气的时候,已然势头大减的流焰火蛇忽然钻过了第二层护罩,在护罩里头爆成了小小一朵闹着玩儿似的烟花。 在烟花盛开的一刹那,众人手里的莲瓣忽然火烫如岩浆,同时脚下的莲叶也凭空消失了。 令雨头一个反应过来,他没顾得上自己脚下也失了依凭,伸手先一把抓住了郎义,等回过神来,发现大萌用自己的法器勾住了他,不用看,想必现在几个人都连成串了。 方才明明听到此起彼伏的落水声,如今来看时却不见人影,可见这水厉害得很,绝对不能掉进去。 他们抓住彼此的时候,方才各自手里的莲瓣早已脱手四散,飘飘往下落去。 齐恬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些身外之物了,使动灵力,直接打宝珠里掏出一棵妖树来,一伸胳膊,把那整串人串当知了粘在了树上,往回使劲一甩,众人在半空里往下一落,都聚齐在了井沿上,总算没有人受伤坠落。 心大的枭松立定了便乐着道:“小师弟,寻常只见用‘缠藤’‘扣鹰腿”这样的法诀捞人的,你这直接上一大法器,也是世上少见。” 令雨几个一站住了便回头去看井里那些莲瓣,倒没细听他的话。 “算了……”齐恬这话刚要出口,忽然见井中的莲瓣还飞了出来,照之前在井里时模样,一一落入几人手中,只齐恬手里是空的。 她赶紧把收进宝珠里的莲瓣也拿了出来,大伙儿面面相觑,不知是何道理。 “哎呀!都化作雾气了!”鹿依先喊出来。 正在愣神的几人都看向自己手里的莲瓣,发现那上头的一滴凝露,这会儿正逸出淡淡的雾气,颜色各异,气味熏人。 齐恬猛抽鼻子,这都是什么神仙香味儿?烤串!火锅!糖炒栗子!我的老天爷!这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枭松看着自家小师弟逐渐变态的笑容,心里发毛,赶紧咳嗽一声道:“咳咳,那什么,小师弟,这东西可怎么办?都变成雾气了可就没了……” 齐恬再看看自己手里的凝露,好像比其他几人的都小上一些,难道连宝珠都封存不了它?这可要坏菜! 圣传宗的人在外头也不是干等的,每个人手上都有几个阵盘,匿着踪在外头布置了一圈,又把剩下的几个都反复检查了,只等里头的人死尽,他们好动手。 这莲坑境在圣传宗内是有记载的,凡三百六十岁一开,与冥尊洞境相叠,境开光户,遍布冥尊洞中,即开即闭,转瞬即逝,遇之不得迟疑,迟则再见无期。 境中仅一室一宝,异嗅起,莲坑现,中有千年岩骨所凝之露,谓之岩骨轮回乳,入药可成极品破阶丹、筑基丹,效力超常者百倍,为世间异宝。 但是老祖们还说了,这莲坑境凶险异常,多有设计,常是身全则物失、物得则命丧的相扣局,尤其人众不可取,人多愈乱,生死转瞬。 之前只有摩宇门曾得全过六道岩骨凝露,余者便有侥幸得手的也仅得其中一二。 典籍记载,要想得奇宝,要诀在于“皆有所忌,彼此制衡”。要让参与其中的人不敢随便对旁人出手,避免出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势,方可保全成果。 可这事儿说来简单,做起来可有多难?别说隔门隔宗的,就是同宗同传的,那师尊手里的资源毕竟有数,师尊往后高升或者陨落,留下来的位置也只那一个,哪个不想争上一争?这就是个你死我活,我有你无的局,便是嘴上说得再如何相得相知,真的遇奇宝于密室,谁又敢轻易把后背交给“好兄弟”? 就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圣传宗这回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他们的那些阵盘,一部分是对付外门隔宗的修士的,另一部分就是为了一会儿进了里头好用。到时候法阵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哪个真的受伤了,其他几个必定同承其苦。 虽制备这些东西实在花销不少,不过这阵盘的实在效用总比空口无凭的“保证”和“道义”来得令人心安。且没了后顾之忧,大家才能更加通力合作,也更容易成功不是么? “大师兄,里头这么长时间没见动静,不会已经有人得了那宝贝了吧?”有人忍不住了。 “别瞎操心了,那地方,邪得很!大家非亲非故的,又没个像样的保障,如此异宝在前,能你好我好?等他们都斗没了,或者剩个一条半条命的时候,咱们再进去不迟。” “要是他们打得太厉害,弄个同归于尽,把那宝贝都毁了可怎么办?!” 大师兄乐了:“你当那是什么丹丸灵植么?那么容易就毁了……实话告诉你吧,那东西离坑即散,收不进储物袋乾坤囊,装什么玉瓶石匣瓷罐子里头都没用,藏不住。只要没被用掉,凭他们怎么折腾,到时候还得露归莲瓣,老实等我们去取……” 他说着话,忍不住用手摸了摸怀里的一个紫竹筒。谁能想到,那样宝贝的东西却只这样普通一个竹筒能盛放保存呢?若不是师尊言明,叫自己去猜去试的话,只怕这辈子都找不对方向。 那几个听了这话,知道大师兄那里师尊还另有交代,自家几人主要是打配合来的。看来到时候大功还是这位的,这大师兄的位置,可真是坐得稳稳的。 石室里,众人眼睁睁看着手里的莲瓣莲瓣上的凝露和凝露逸出的各色雾气束手无策。 齐恬眼看这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就要化作雾气散了,心里好不肉痛,加上鼻子里嗅着各样诱人的甜香咸鲜呛辣滋味,一时顾不得其他,脑袋一热,忽然朝着兄弟几个一举莲瓣,喊道:“干了吧?!” 190.逐财兽 大家都傻傻地看着齐恬。 齐恬再看一眼那些雾气, 当下不再迟疑, 道一声:“慢点儿, 我先看一下!”说得好像谁猴急得立马会往嘴里灌一样。 然后她就使出了神灵法,把那几样凝露都细查了一遍, 之前给几人解蛇毒时,师兄弟几个的灵力属性她已经了然于心,查明白了两厢一对, 便对着众人道:“令雨师兄的给大师兄,对了, 然后大师兄再同枭松师兄换一下,咱们仨的都不用换,正合适。” 等众人都照着她说的换好了,她又用神灵法探查一遍,确认无误了, 才又举起莲瓣道:“可以了, 喝吧!” 说完话也不犹豫,一仰脖子先把自己手里那团凝露倒进了嘴里。 嗯……方才闻着明明是一股子菌菇浓汤的香气,怎么到了嘴里尝着像泔水似的?酸不酸咸不咸稠了吧几的。而且这东西都没来得及滑过嗓子眼, 就散作了一团暖烘烘的热气,直接从耳后变成两道温热汇进了灵脉。齐恬动动鼻子, 动动嘴巴,感觉好不过瘾。 再抬头时, 就看哥儿几个都紧抿着嘴, 一脸郁闷地看着她。 看看几人手上都已经空了的莲瓣, 齐恬干笑两声,连连道:“哈哈,那什么,良药苦口嘛是不是?哈哈……” 幸好这东西直接化成灵气进了灵脉,倒不用怕一会儿再泛上味儿来。 齐恬又道:“方才已经是最契合咱们各自灵气的分法了,不过多少还有些偏颇,咱们得赶紧找个安生地方好好修整修整才成。” 可这会儿外头都已经布上了连环杀阵了,且就算真能冲出去,那头也是条断头路,怎么办? 说话时候,大萌的脸已经红起来了,没多会儿就整个红得跟个熟透了的西红柿一样,紧接着枭松和令雨也开始变颜色了,倒是鹿依没事人似的。 郎义一着急,先把手里拿的那莲瓣放下了,想过去细瞧瞧几位师弟。 就在莲瓣落地的一瞬间,井底一闪,近水的井壁上显现出一个幽暗的门洞,同时几人手里的莲瓣和郎义方才放置在井沿上的那一片都凭空消失了,再过一瞬,便又重新出现在井底的莲台上,就像最初时候一般,只是上头没了那几大团凝露。同时,那些浮于半空中的莲叶也都照样生了出来。 齐恬一直在用神灵法探看师兄弟几个,忙对郎义道:“不要紧的,是那灵气太强了,估摸着是要破界升级了。” 郎义都傻了,这都没炼丹没炼药的,直接就嘴喝一口就能升级破阶?那就难怪这些人要打成这样了。 再看看那井底的门,神识扫一下外头貌似空空如也的地方,便问齐恬道:“师弟?” 齐恬往下一指,比了个走的手势,没有说话。 郎义当下不再迟疑,仍旧第一个下了井。后头紧跟着令雨、大萌、鹿依、枭松,齐恬断后。 到了那门口,齐恬先用灵能感觉了一下,没见什么特别的,便冲郎义点点头。郎义一手扣住几个极品灵符,另一手执着法器,小心翼翼往里走去。 齐恬临进门之前又回头看了一下那莲瓣,发现有一瓣上还留着蚕豆大一滴凝露,立时认出来就是自己方才散失的那些。这会儿也没法去摘了,怕被定在莲叶上不能动弹,可让她就这么走了她有不甘心,怎么办? 急中生智,这家伙居然把脖子神得老长,拿嘴够到莲瓣边上,用力一吸,凭空把那点凝露吸进了口中。完了还砸吧两下,——香味还成,滋味儿就不跟它计较了。 再看一眼终于被搜刮干净的莲瓣,心里想道:这外头还等着人,莲瓣已然空空如也的,到时候也不好交代吧? 好使疑兵之计的齐恬又忍不住了,想来想去,居然把她宝珠里收着的各样妖树怪草汁子接了些出来,照样在那些莲瓣上滴了几团,颜色有绿有黄有红的,瞧着也挺热闹。 这下安心了,往那门里一迈步,那井壁上一闪,还恢复了从前一抹光的模样,哪里有什么门洞。 进了这里头,更古怪了。 齐恬还想把自己方才做的事儿给师兄弟几个说说,结果一开口发现发不出声音来。再用神识传,神识也用不了。灵力也不成,只有神灵法散得稀薄的灵气还能用上一用。她还有个灵能觉知,另外的几个这就纯摸瞎了。 齐恬赶紧把灵能感知的范围扩到最大,发现这就是一条甬道,四周围都是粗糙的岩石,通道也不高,郎义的个头只怕还得略低着点儿脑袋才成。 见前方没什么危险,齐恬略松了口气,又用灵能感知一番大萌几人,发现他们现在灵脉里的灵气都十分充盈活泼,确实是破阶升级之兆。 她忍不住探看一下自己,方才的灵气早就被自己的闪电灵力吸纳了,但是十分平静,别说筑基了,连块筑基的石头都没见着。 “唉,这东西是不是歧视我们异界人!”齐恬挺不高兴。 她这一进了甬道就挺忙活,这会儿有点闲心了,灵能接着感知着周围,发现这甬道四壁上许多灵能极强的小点,她赶紧用心诀推算了一下,发现也不是什么法阵,便使着神灵法的稀薄灵气偷偷裹上了一颗,往宝珠里一收。 还真让她取下来了,再往宝珠里一细看,——灵石!看这模样,好像还不是一般的灵石? 齐恬想大吼一声“发财了!” 但是这里发不出声音来,再看前头小心谨慎迈步前行的众位,想必都没发现这些东西。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齐恬赶紧把灵能往后探去,同时运起神灵法散出灵气,凡是能够到的全部都收入囊中。至于那些离得太远了的就算了,这地方也不适合走回头路,别自己顾着捡东西,自家兄弟让人一锅端了…… 就这样走了一路,收了一路,宝珠里的灵石渐渐成堆,成大堆,成山了,他们才终于从这幽暗的密道里走了出去。 除了天赋异禀的齐恬,还有个歇不住的枭松,他也一直试图用神识在四周探看,以期能发现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惜神识一直被锁得死死的,没奈何,他只好一试再试,有锁的时候总有解开的时候,他不着急。 就在前面出现了光亮,路口越来越宽的时候,他忽然发现神识能用了。 四下一扫,他就发现了异常,对钱财他可比齐恬有经验多了,不用细看,神识一碰就知道这石壁上头嵌着灵石,这地方可能是一条灵石的矿脉! 这世上多久没出过像样的灵石矿脉了?上回传说还是天圣门在一个小境里发现的,到底是真是假还不能确定。眼前自己就碰上了一个真家伙! 他赶紧用神识给前后的人传话,这时候郎义几个已经从通道里出去了,枭松先用灵力起了几个灵石,然后捧着冲出去要给他们看。 就在他冲出洞口的一刹那,忽然一道劲风迎面袭来,枭松赶紧一矮身避开,把灵石都用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抽出法器就同来敌战在了一处。 再看那东西,却是一只鳞甲闪耀的异兽,银角金环,浓眉大眼,阔口似龙还带着几缕须子,看上去倒是一身正气的样子,哪想到居然会干出偷袭这样的事儿来! 枭松一边同它打,一边高声对令雨几个道:“快去里头看看!这是条矿脉!全是灵石!” 说着话就把手里的灵石抛给几人,大伙儿都伸手接了。 可就在他灵石抛出的时候,这巨兽一摆身,朝着伸手接住灵石的几位去了。 “这东西是看守灵石的?”枭松醒过味儿来。 只见这巨兽忽然一摆身子,身上的鳞甲一张,全都成了锥子一般还带着倒钩。它往大萌那边一滚,大萌正晕着呢,弓弦一弹,几道橙色光箭朝它打去,这东西生生捱了,速度丝毫未减,滚到了大萌足下,忽然一摆尾,也没打着大萌,就又蹿向了令雨。 “它偷东西!”鹿依眼尖,大喊出来。 大萌回过神来一摸身上:“我两个储物袋都叫它拿走了……” 鹿依道:“它给吞肚子里去了!我看见了!” 说话时候令雨的储物袋也叫它给卷走了,眼看着要扑向鹿依。 鹿依不亏是异界豪杰,端得有大勇,直接拿出俩储物袋往半空里一扔:“都给你!别打我!” 那巨兽腾身一扬脖子一张嘴就给吞了,然后转身就奔了枭松。 枭松气啊:“我,我才拿了你几块灵石,这都已经还给你了!你还抢我身上的!你也太不讲理了吧!” 齐恬早在枭松大喊有灵石矿脉的时候就跟着出了洞口,同时也没忘了把这一段的灵石都撬了个干净。 再看这挑衅众人的兽儿,她灵能感觉到有些古怪,不是寻常的妖兽灵兽的模样,于是她就站那儿细细探看起来。同时把自己手上俩戒指也都收进了宝珠里,她怕这巨兽太厉害,万一惦记上她的储物戒指就不好了,她这里头的东西可比那几个家伙的储物袋值钱多了。 大概那宝珠实在厉害,巨兽只顾缠打枭松,竟没有顾上齐恬。 等枭松终究不敌,身上的值钱玩意儿都归了兽口,这巨兽又向郎义扑去时,齐恬出手了。 只见她腾身就往兽背上去了,巨兽一愣,大概没想到会有人敢上自己那满是扎刺倒钩利刃的美背,一甩长尾直接就朝齐恬抽去。 齐恬一伸手两道黑气化解攻势,然后直接蜷指薅住了它的尾巴,另一手三只一并,朝着尾巴根部直戳了下去。 郎义几个还一脸淡定,鹿依一张脸都扭成了抹布,——老天爷!这,这……这猥琐肮脏残忍的手法清净仙身的师兄们不懂啊! 就在鹿依忍不住要扭头的时候,只听得轻轻一声“喀”,那巨兽忽然就不动弹了。 然后就见齐恬一手扣住巨兽的下颌,一手抵住它的肚腹,把它整个倒转了过来,大头朝下一个劲儿地甩。 没甩两下,令雨几个的储物袋就掉了出来,齐恬还没停手,直到地上堆了一堆各样储物芥子,确信那巨兽肚子里没东西了,才扬手把它抛在了一边。 郎义先反应过来:“师弟,这,这是只傀儡兽?” 齐恬点点头:“应该是吧……”她方才灵能感知了半天,总算大概搞懂了它的结构,才能“一招致命”。 “来来来,坐地分赃!”齐恬热情地招呼众人。 可大萌几个都只捡了自己的储物袋,别的就都不要了。 齐恬道:“都给我干什么!我要这么些东西也没用啊,你们不是都想换些好点儿的储物袋么,都来挑挑。对了,咱们也别用储物袋了,这里不是还有别的么,这镯子谁要?女里女气的,鹿依,给你!……” 郎义直摇头:“师弟,你看这些东西,只怕都是几百年前的,你学通了无用经,或者能看明白那些东西的用场,给我们多半没用。” 说来说去,最后众人都只换了批储物芥子,镯子戒指甚至还有簪子玉佩,至于里头的东西,如今看来都是古董,只适合供着。 齐恬把剩余的一堆东西都收进了自己囊中,又道:“我还另外有东西分你们,不过这里只怕不太合适。” 枭松眼睛一亮:“小师弟,你是不是也挖了?”说着又一指那“瘫痪”在地的巨兽笑道,“快快快,拿出来大家看看,气死它!” 齐恬一笑:“还是小心点儿好,你当这里只它一个呢?” 枭松闻言一缩脖子,摸了摸刚戴上的戒指,点头道:“那,那还是一会儿再说吧……” 191.良心安慰 打也打完了, 还没白打, 众人开始环顾四周, 看有什么像出口的地方,可惜都没找见。 “说不定得等闭境的时候才会放我们出去了。”鹿依道。 枭松叹一声:“就怕到时候直接把我们关在境里, 等下回开再让我们出去,那就麻烦了。” 鹿依道:“那也没事儿,咱们就在这里接着引灵升级, 跟在门派秘境里一样,怕什么的。” 枭松道:“你傻啊!门派秘境里不消耗寿元, 这里能一样么!” 齐恬散开灵能细查了半日,也没见什么可以钻走的灵能漩涡,只好回头冲郎义摇头,郎义知道如今这神通广大的小师弟也没法子了,便对那几个脸色各异的道:“现在急也无用, 愁也无用, 不如赶紧引灵定心,别白费了方才的岩骨轮回乳。” 枭松几个听了都应承一声,盘膝坐了, 收心归一,开始预备冲击破阶。 齐恬细看了一回, 郎义和鹿依也一样有破阶之相,只是她们脸上的反应没那几个大。倒是她自己浑身稳稳的, 屁事儿没有, 让人颓丧。 “算了算了, 反正东西我也喝了不是吗?所以这人事我已经尽到了。天命如此,与我何干?不是我不努力,不是我勤奋,就是这老天爷耍人玩儿?能赖我么?”她自心里嘀嘀咕咕开解自己一番,把事儿往老天头上一扣,便觉得一身轻松,不仅轻松,还有些自觉大度的快感。 就这样,六个人,五个在引灵破阶,一个在给他们护法,同时偷闲整理一下宝珠里堆的储物芥子。 方才已经拆看了几个了,里头的东西可真不少,想必当年那些前辈们被这兽儿虐得不轻,要不然只凭这点东西,也不能轻饶了它!她不想想,进这里的最高不过练气大圆满,绝大多数连这东西的本来面貌都看不穿,又哪儿去找法子对付它?说不得只好破财保命了。 再看那些东西,真是有些古意,好些同如今市面上常见的都不像一个世界的东西。尤其有一些样式十分朴拙的袋子簪子之属,里头装的东西瞧上去也破破烂烂的,分不出什么好歹来。 让齐恬惊讶的是,这些袋子里装的灵植丹丸居然都还保留着药性,一点没糟践。要知道这些东西看来都得是几百上千年前的物件了,居然能保存得这么好!不说如今能买到的储物芥子,只说她自己的宝珠,都不一定能有这效果。 “可真是够稀罕的……”想到这里,齐恬忍不住扭头看向了那只瘫痪在地的巨兽傀儡,“好东西啊……”值得研究研究。 她又用灵能往这大石室的一边扫看了几眼,心里有了一个主意,轻咳一声,才接着收拾自己宝珠里的战利品。 一边干着这个,一边看着大萌几个,若哪个灵力有些偏得厉害了,便掏摸出两粒合适的丹丸或者一瓶药剂递过去。如今她大概有些明白无用经上说“丹术为道之辅”的意思了。原来从前的人是这么用丹术的,所以才有一人一方,一人一丹之说。每个人的灵力特性不同,所以用药也各异,确实如此。 在她三心二意的保驾护航下,没出三日,就开始有人陆续破阶了。 齐恬眼看着他们的灵力一次次冲击筋脉,把筋脉拓宽再拓宽,直至稳定在一个新的宽度,同时灵力在撞击挤压过程中又凝实了几分,最后整体协调一致,便破阶到了新的层级。 再看看自己经脉里泾渭分明的灵力,齐恬想着:“会不会是我这豆芽灵力有点碍事儿?”它这一下子就护住了一半,闪电灵力就得靠一半的冲击力去完成整条灵脉的拓宽和自身的凝实,这真是实打实的事倍功半呐。 “是不是得把豆芽灵力多用掉一些才成?或者干脆豁出去了,把它用光!啧,用这个换个筑基是不是不太上算?不过若是不能筑基,就算能炼一辈子的极品灵符又有什么用?但是……”自己左一个念头右一个念头地打开了,一时也分不出胜负来。 大萌和枭松是最早开始冲击破阶的,结果等郎义和鹿依他们都稳定了,那俩还在那里一阵红一阵更红的。 郎义看看齐恬,齐恬冲他点点头,表示俩人没有大碍,兄弟几个就把他们俩围在了中间,一边自己引灵,一边看护他们。 等到这俩脑袋上冒完烟,浑身雾气收回之后,大家才愕然发现,大萌居然一下子连升了两级。 现在郎义和鹿依都是八级,大萌和令雨、枭松是七级,齐恬还是九级大圆满。 大萌自己都傻了:“没,没弄错吧……” 齐恬忍不住笑起来,点点头道:“这一滴凝露里的灵气含量大概是差不多的,你升一级盛不下,所以又升了一级。”说着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当年的遭遇,大概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大萌看看齐恬,十分可惜道:“要是师弟你多用点,没准就能筑基了。” 齐恬乐了:“那些凝露各自偏性不一,幸好我们几个差不多能合上,要是换个不识数的乱喝一通,直接就炸了灵脉了,哪里还有升级的事儿!” 枭松一脸惊讶:“这么,这么危险?” 齐恬一脸理所当然:“可不是嘛!” 大萌又道:“不知道掉水里的那些人到底去哪儿了……其实,其实也没那么难吧?不过那火是挺危险的,还好有师弟在。但是,但是那些人可全是九级大圆满啊,怎么就,怎么就……” “井里的攻势法阵不算难过,难过的是人心。”令雨在一边淡淡道。 除了大萌和向来只醒着一半的鹿依,另外几人对这句话的意思心知肚明。 别说一开始下井的时候如何前后暗算提防的事儿,只说莲瓣都到手之后,那一阵攻击说白了就是逼着人选同伴还是奇宝。若是有丁点犹豫,只怕就都得掉进了水里。剩下的单枪匹马,恐怕更没希望得着东西。 他们几个一同历经生死,许多话不必言说,动作快得都不用经脑子,更无思考衡量利弊之说,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做法还正好合了这处秘境的法则,才侥幸得了东西。 鹿依见大萌还发呆,就三两句给他解释了一番,大萌恍悟,又叹道:“这地方的法则同外头的可太不一样了……”毕竟他们这一路行事,在门里可没得着过什么好处。 枭松更关心另一件事:“小师弟,那东西又怎么说?” 齐恬笑笑:“一会儿咱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枭松一瞪眼睛:“一会儿?” 说话间就看齐恬又退到了之前出来的通道门口,一伸手取出一块灵石来,就在她往出迈步的一刹那,半空里忽然出现一头巨兽,同之前那只样子仿佛,只是浑身黑蓝泛着银光,看上去更不好惹了。 兄弟几个霍然起身,正准备过来帮手,就看齐恬一扬手把那灵石丢了出去,等那巨兽衔了灵石再回转时,她又丢出了一个瘪瘪的储物袋。巨兽一口叼住,长尾往齐恬身上一扫,便头也不回地往半空里走去,没走几步,就彻底失了踪影。 枭松目瞪口呆:“哈?” 齐恬道:“看明白了吧?” 众人看一眼自己手上的储物芥子,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令雨道:“看来是个惩贪的巨兽。咱们要是打那通道里出来,分毫不取,在这里略作修整后就能等着出境了。若是有人四处寻摸,找到了那灵石矿脉,取了其中一二,那便触发了此间的傀儡巨兽。它们一出面,那是非把人搜刮干净不可的,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枭松不由得苦笑:“所以方才我把灵石扔给你们,却是害了你们了……” 令雨笑道:“也不全在你,若是我们不贪心不伸手接它,那也没事的。” 说的众人回景一想,都笑起来。 只看方才那巨兽肚里倒出来的储物芥子,连极品的高阶货都有,照样躲不过这巨兽的搜刮,可见这东西厉害。不过反过来说,那能把东西藏得避过这巨兽,还能反打一耙从巨兽肚里搜刮东西的小师弟,就更不一般了。 不过小师弟的特异处,大家早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怎么出去呢?”枭松如今着急这个。 鹿依道:“我看还是别着急的好。我们这一回去,好好的又破阶了……只怕往后那秘境就不许我们进了。” 齐恬想起之前荒巷子老爷子给过自己的掩饰修为的丹丸,只可惜那丹丸是给五级以下的用的,自己后来事儿太多,也没下心思研究过这个。眼前还真没有现成的法子,灵符成不成?都能匿踪,还不能掩饰个修为?或者也可以,但是暂时她还没学到。 “最好先避一避,等这些秘境的事儿过去了再说。”令雨道。 这岩骨轮回乳被那三大门派的人都盯上了,自家兄弟几个二话不说就给一口闷了,让人知道了说不定要用什么法子来出出气,岂不麻烦?!尤其那许多人落进了水里,如今生死不明的,万一自家几个显了异象,让人把这口锅也给扣头上了,不是冤得慌? 齐恬也点点头:“是得想个法子才成……” 正这时候,不知何处起来一阵叮咚乐声,然后一道光门出现在石室一角,同他们当日在冥尊洞境里进的门一样。 众人对一下眼神,立时又恢复成了之前的队形,纵身往那门里去。 这里齐恬快到门边的时候,忽然一伸胳膊,把那只瘫在一旁的巨兽傀儡收进了宝珠,嘴里还嘟囔着:“没人跟你说过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么?闹这么多玄虚!你出题的你就都对了?今儿我叫你尝尝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往后可别再这样了啊!” 枭松就在她前头,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问:“小师弟,这地方难不成还有人?你说给谁听呢!” 齐恬道:“说给自己听的。” 许多义正辞严的话,原是高声说出来让自己安心的。她不给人泼一瓢污水刺上两句,又怎么好吃了人家的凝露撬了人家的灵石搜刮了人家的积财还连人家的傀儡兽都不放过?她虽又贪又怂,但是她也是有良心的,她得给自己的良心一个交代不是?! 192.我也纳闷 打这光门里出来, 众人发现还回到了之前的引灵石室里。 枭松便对大萌笑道:“你那时候说是住在灵石里了, 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齐恬兴起, 就要献宝,让郎义给拦住了:“这次那三家必定下了重本, 还是不要露白的好。”如今都知道齐恬的储物芥子等级高,他们新得的那些虽比之前的储物袋好了许多,到底是从巨兽肚里掏出来的,这躲不过巨兽眼目的, 恐怕对上那三家的法阵法宝也不一定能掩藏,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赶紧赶紧,咱们赶紧出去。”齐恬急着要让大家知道知道暴发户是怎么产生的。 可是真要往外去时, 她又犹豫了:“等等,我先出去探一探。” 郎义这回拦住了她:“还是一块儿出去吧,真有什么事, 你一个人也难应付。” 现在不是刚进来那会儿了, 那时候是各人都有自觉万全的打算, 没什么想一开始就打草惊蛇的, 齐恬一个人出去探听探听消息无妨;如今那一大群扑通扑通掉下水的生死不明,剩下的没得进叠境的还不知怎么抓狂,更有那些稳坐钓鱼台等着收网的,防不胜防, 怎么好叫他一个人去冒险。 枭松也道:“一块儿出去!小师弟, 咱们可都刚升完级, 实力今非昔比……” “人家那头可全是大圆满。”令雨冷冷道。 “嘿, 那,那也没剩几个了!”倒也是实话。 齐恬想了想,便点点头,带着众人一起穿过灵能漩涡,落脚在一处幽暗的回廊中。 刚一站定,就听前头激烈的打斗声。大家检查一回各自的匿踪符,确认全都掩了行迹,才慢慢往前摸去。 齐恬灵能漫过去,发现那空谷中至少有二三十人正乱打一气,尤其其中还大半的大圆满,——这个热闹可凑不得。赶紧止住了众人,把看到的事儿一说,便道:“咱们还是走吧,一会儿不定打成什么样了。” 枭松是挺爱看热闹,不过他刚七级,跑去看二三十个大圆满打架就有点过了,余者更不在意那些,便又随着齐恬钻了几处漩涡,到了他们最初入境的倏忽门处。 见齐恬停了下来,枭松问道:“小师弟,这边走不得了?” 齐恬一指天上道:“上头还有天圣门的浮堡,咱们太早出去容易招人眼目。” 令雨还在想方才的事儿:“这回到底来了多少人,怎么还有那么些在外头?” 齐恬道:“里头好些之前落水的,看来没事儿,都出来了。” 大萌松了口气,大家都知道,他倒不是对那三家有什么情谊,他只是怕那些人要真的都折在这儿了会变成什么鬼怪。大萌不怕死,但是大萌特别怕死了的人。也是迷之逻辑。 枭松一拍巴掌:“那可不得打起来么!” 想想之前在那井沿上得有多少站在上头的对井下的下了黑手,又有多少井下的得了东西后你争我夺,再有不露脸只凌空往井里扔灵符的……有一个算一个,总是敌多友少。 令雨想到了别的:“这叠境太坏了……” 闹出的一重重的设计,都是让人跟人动手,他自己白得一干净。像这些被打落井里的,不知道起先在哪里收着,等叠境一关,都给放出来了,那还不得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说实话,这还不如索性就死里头了,也算一了百了。出来了,一动手,仇越结越深,再来几个拉帮结派的,之后就是宗门大仇,然后说不定就成了世仇…… 大家都明白过来了,枭松说齐恬:“小师弟,早知道就该把那些傀儡兽儿都带走,还有那灵石矿脉,都给它挖空!才解恨呢!” 齐恬道:“后来的那只我打不过。” 所以她才牺牲了一个储物袋! 郎义想了一会儿,叹道:“这还不是别的什么误会,没法开解。” 若是果然中了什么离间计,还能说开了缓和关系。这都是实打实的背后黑手、对面明抢,虽也有叠境设计的原因在,到底动手的是修者本人,这可不是能三言两语说开了的事情。 郎义道:“这地方真是够坏的。” 齐恬不语。在她看来,这地方不过是把那些平常躲在更多事件形式后面的关系直接暴露出来了,就像承天门和九鼎门联手企图撬动天圣门、摩宇门当年又是怎么销声匿迹的、甚至他们这个穷鬼门里头都不少争权夺利之事,这又同叠境的设计有什么干系?穿不穿衣裳,那里头就长这样啊! 鹿依道:“除非大家都像咱们这样引灵修炼,若是要靠丹丸灵药的,不能不争不能不抢,不争不抢就相当于自断了修路,谁也不肯。” 大萌接着道:“何况……何况现在灵气越来越稀薄,能种的灵植越来越少,高等级的丹丸也越来越难得了。” 郎义长叹了一声,一时都不言语了。 他们虽然走了不一样的修路,但是他们还在这个世上,只要世上还有纷争,就难免有波及到他们的一日。尤其他们还有门派,门派里还不是一条心的。 沉默一阵,忽然哪里传来风声,渐渐风声如吼,大家知道这是冥尊洞境要打烊了。 齐恬灵能往外头探,见已经有不少人出去了,这才带了众人穿过了倏忽门,直接上了叶鸢符,匿着踪往远离天圣门浮堡的方向飘去。 “师尊的急讯!”郎义忽然开口道。 “出什么事儿了?”大家都挺紧张。 “没说具体什么事儿,先说找我,之后就说让我们别往冥尊洞境里去。”郎义也有几分疑惑,当时给自己密简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还再三叮嘱自己收好了别让人知道呢,怎么这会儿又这么说了。 “也许是怕我们有危险吧。”令雨猜测道。 “我还是赶紧过去一趟,师尊近期要闭关,万一这事儿他心里放不下,倒不好。” 齐恬想了想:“要不我们一块儿去吧。” 郎义摇摇头:“要进那山谷,得有特殊的符令,师尊给我种了一个,我没法带你们进去。” “那我们就在外头等着。”鹿依特别积极。 枭松也道:“反正咱们现在也不适合回门里去,还不如跟你去逛逛呢。” 郎义想了想:“那好吧。那附近崇山峻岭,你们找个稳妥的地方等我就是。” 如此议定,一行人乘着叶鸢符就顺着郎义指的方向飞去。 一路上劲风雷暴不少,等又穿过云层,齐恬忽然想起之前的事儿来,摸出一把灵石递给众人道:“喏,多的是!你们说,咱们是不是也换个气派点儿的云舟浮堡?这样到时候四处玩去就不用人看着了,还能在上头直接引灵升级,多自在。” 枭松一听很感兴趣:“好啊小师弟!这主意太好了!我同你说,夺天门的浮堡分了几个系列的,风、云、雷、电,这风字的,以速度见长,云字的隐匿厉害,雷字的个头都大,稳,电字的攻防出众,一般是开去打架的。这之上,还有直接称‘岛’的,那都同一处浮岛差不多了,上头山水具备,根本看不出来是炼制的!我跟你说啊……” 令雨都服了他了:“这些都得几千万灵石吧?你说得热闹管什么事儿?” 枭松把自己手里那块抛给了令雨:“看没看见?中品灵石!小师弟这回挖的就是中品灵石!” 齐恬听了也得意了:“我说这灵石看着同平常的不太一样呢。”小穷酸没见过高档货。 令雨看看眼前被金钱冲昏头脑的二人,淡淡道:“所以咱们去探了一回境,回来就都破阶升级了不止,还转眼掏出几万中品灵石买了个夺天门的浮堡?……” 那俩听了这话,乐到一半都忽然没声儿了,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鹿依给出主意:“要不,要不你们退出门派自己创一个去?” 枭松撇嘴:“把秘境给我我就退出啊,你当我稀罕那山门呢?!” 这话也就说说,他还有出身的村子呢,自己连大圆满都没到,妖兽潮在即,整村父老还得仰赖天地门护佑,走什么走,往哪儿走。 “小师弟,你赶紧筑基,然后赶紧凝丹结婴,我们就不用受他们的气了!” 齐恬点点头:“对,等我筑基了,咱们就买一个浮岛!漫天飞去!” “好主意!” 令雨都懒得看那俩发梦的。 不让买浮岛,还不让发红包么,齐恬这就准备给大家分钱了。 结果大萌头一个摇头,掰着手指头数:“我现在也花不上什么灵石,法器你都给我了,灵符也是你给的,法袍咱们自己炼了……没地方要花钱。再有,就算真要买什么,我自己的钱也够花了,拿中品灵石买东西……我可不敢。” 鹿依更不要这些东西了,“这地方人这么贪,眼睛那么贼,这玩意就是个惹祸的根苗!我不要它。” 令雨也摇头,郎义道:“师弟,还是你收着稳妥。” 枭松也道:“这么金贵的东西,万一哪天我自个儿出去碰着一巨兽又抢我储物袋怎么办!小师弟,还是你收着吧,什么时候我馋钱了,就找你拿几个瞧瞧。” 齐恬心里憋得慌,忽然一伸手,“哗!”乘器中间出现一堆灵石堆,足有上万个,这可都是中品灵石啊。 她这才拿出来一个角,宝珠里可已经堆成山了,正要开口细说,“收起来收起来,赶紧的!”枭松忽然喊道,“要是让人看见了就完了!” 其他几个也赶紧催她,齐恬只好赶紧收了起来,令雨见她不解,就给她讲了几件往事,最后道:“中品灵石在许多法阵和炼阵中都用得上,而且越高等级的越得要好灵石。一条寻常灵石的低品矿脉,就能搅进去几个门派的生死,师弟,你这些……只怕够上古九门打个来回的。” 郎义也道:“师弟,这些东西你可千万收好了啊!”大师兄都有些犯怂了,也是百年一遇。 齐恬不敢再多说了,只好都应承着。 枭松叹一声:“小师弟啊,你来之前,我也是过得挺累的,——层级低,能耐小,也想吃好丹丸还想学炼丹炼器的本事,可是穷啊!到处找差事,也挣不着几个钱。想去秘境,能进的本来就少,进了也只能在边边角角外围晃悠。有时候想想真替自己犯愁。 “后来你来了,我这日子立马就变了。上品法器说有就有,什么秘境说去就去,去了还不止,还老能抢人家头里,灵符没有上品以下的,探一次境得的比从前探十个二十个的还多!我们还跟着你踏实换了功法,这下好了,丹丸倒省了,升级更快了,挣得更多花的更少! “可我这累却一点没见少……从前是穷得累,现在是流油的愁。怕升级太快了招人瞩目被人针对,怕露财了显富了抢人机缘了引来麻烦,好东西一兜子不能卖,还得自己想法子消化,现在直接捡灵石了总可以了吧?可惜捡的灵石等级太高数量太大更不能露出行迹…… “没钱的苦我懂啊,可怎么有钱了发达了还这么累呢?小师弟,你给我说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齐恬学枭松的样儿一拍巴掌:“我还纳闷呢!” 193.逍遥谷 于是这一群有钱地直犯愁的人就这么一路长吁短叹着乘着叶鸢符飘到了郎义说的深山之中。 这地方, 真是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都是山, 简直是个群仙岭! 往一处高谷地上一落, 郎义道:“我先去跟师尊说一声。” 余下几个就原地待命。 等郎义一走,这几个就闲不住了, 齐恬先拉了鹿依到一边:“你们那里的屋子怎么盖的?” 鹿依比划着讲给她:“都是用木头搭的,也有用一半石头的……门一般开两边,四面都得有窗户, 过风凉快!还有……”这一说起来就没完了。 齐恬达到目的:“那要不咱们在这里盖一个?” “这里?”鹿依不解。 “是啊,反正咱们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回去, 索性在这里待一阵子,这里灵气比别处浓郁不少。” 鹿依一想也动了心:“就咱们几个?那也挺好的哈, 不用防着那帮讨厌鬼, 有事没事从我们房子上头飞过, 当我们不知道呢!” 俩人说干就干,一边在半空里比划着墙啊门的, 一边就四处采石头木材去。 枭松看不过去了,走过来问道:“你们这都忙叨些什么?” 俩人说了, 枭松道:“师弟,下回还是买一炼屋吧……”这穷酸样儿真是看不下去了。 “你不懂, 自己盖的屋子才有味道。” “什么味道?”一说起味道,枭松就难免想起之前被迫喝下的凝露, 实在对这词儿没什么好感。 大萌比较实在:“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鹿依想了想道:“那你帮我们做些家具好了。”说着就递给大萌一个玉简, 里头是一些桌椅板凳的图。 “就这么弄俩孔俩头插上完事了?也太糙了点吧……”枭松发表意见。 “反正做出来是这个样儿, 能用就成了!”鹿依不耐烦了。 “算了算了, 还是我动手帮你们炼制一下吧,嘿,幸好师兄现在学了炼器……”枭松同大萌一块儿琢磨家具去了。 令雨默默接过图纸看了,便直接使法诀在地上掘坑,开始开地基。 齐恬又去找了一趟石材回来,见鹿依已经把门窗都做好了,心里不禁感慨,——自己要是能领这么批人去接工程项目,那得多挣钱! 就这么有出息。 等郎义匆匆回来时,发现向来荒草一片的山谷里出现了一栋两层的楼,边上还围着些一指头就能摁倒的石墙,居然还有几个花坛,也不知道是不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有两个里头居然种上了灵境里得来的妖植。瞧着怎么都不像好人住的地方。 “你们可都没闲着啊。” “师尊怎么说?”令雨先问道。 “没见着师尊。”郎义道,说着话递过一个玉简来,里头是木言宗主的留言。说之前他是从一位前辈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后来发现另外几个门派早就惦记上这些境了,怕他们几个贸然进去吃亏,叮嘱他们还是以引灵修炼为重,这些事情先别太打算在账上云云。字里行间甚至还为自己之前的做法感到几分羞愧…… “那什么,咳咳,你们说,师尊是不是偷听的人家的话?”枭松忍不住问道。 令雨瞪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反驳。 齐恬却道:“宗主这阵子心境上或者又有新的突破了吧……” 郎义忍不住抬头看齐恬一眼,点点头道:“确实如此,现在已经闭关了。” “那往后的那些……咱们还去么?”鹿依问道。 齐恬笑笑:“到时候恐怕想不去都不成。”这回门里没有任务,算他们自己没事找事儿,往后的无主境可不是冥尊洞这样的“穷鬼境”了,那帮忙着振兴门派手里正确灵石的主儿还不得狠狠收点“租子”? “到时候再看吧。”郎义现在也说不明白,再指指那新落成的屋子,“这是怎么个意思?准备在这里定居了?” 齐恬道:“现在回去还不是时候,咱们不如在这里稳定稳定境界,顺便交流交流修炼的事儿,比回去自在。” 鹿依很同意:“我觉着这里就挺好,要不往后咱们索性就在这里待着,不回那边去了。” 大萌道:“咱们还得去秘境呢。” “那就一个月回去一次!”鹿依道。 郎义笑了:“你们只看这里如今安宁,从前这里可是妖兽横行的地方,都结了大阵的,每次法阵一弱,就是妖兽出山肆虐人间之时,也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妖兽潮了。” 鹿依往齐恬边上靠了靠:“现,现在呢?” 郎义笑道:“现在?后来这里被一点点攻了下来,前后百余个大小门派在此立足,摩宇门论起来也是从这里出去的。再后来妖丹的用处越发多了,炼器炼甲更需要妖兽,慢慢的就成了现在这样子,别说从前那样动辄八级九级的妖兽,就是三级的都难找了。” 鹿依松了口气,齐恬却问道:“那现在这里头还有多少修炼门派?” 郎义摇摇头:“没有了,一个也没有了。” 鹿依又拎起了心:“又,又出什么厉害的妖魔鬼怪了?” 郎义摇头:“什么也没出,是人没有从前多了。这地方又不适宜凡人居住,加上转换了修路,这里的灵气也不值钱了,不如平坦地方能多种些灵植灵药,陆陆续续搬走的搬走,散了的散了,天长日久,许多门派连从前的山门遗迹都寻不着了。” 齐恬又问:“大师兄,这是许久之前的事儿了吧?” 郎义点点头:“门派绝迹到现在也有五百多年了吧,衰落是打千年前就开始了。” 鹿依挺感慨:“真是沧海桑田。” 齐恬想的却不是这个,她又问郎义:“大师兄,现在是整个界中的修士都少了?” 郎义点点头,齐恬挺惊讶:“我还当只有我们那里收不上人来呢,看天圣门、九鼎门这些,一说要收徒,来的人乌泱乌泱的。” 郎义道:“从前有一山万门之说,并不是如今这样天下几家独大的局面。” 之前齐恬看了不少此间往事,但是多是对大能们叙述详细,至于修士的整体数量倒真没见那本书提及过,这回听郎义一说,她心里就多想起来。 “正好我们的修路是从古的,在这儿还能考察考察古迹,不是一举两得?”鹿依想尽办法想留在这里。 虽然大家对她们俩做主弄的这“棚子”有些不解,不过齐恬那半山别墅就是这个风格的,也算见怪不怪了,便都同意暂时在此落脚。 齐恬感慨:“可惜这地方实在没什么可吃的东西,要不然我们一块儿围炉涮个锅烤个串什么的,得多好!”说完连连叹息。 这下可真没什么共鸣了,连鹿依都不太懂她的遗憾,毕竟她们那里种一棵树就能吃一辈子,没那么些花样。 如此议定,几个人就当真在这荒郊野岭过起日子来。 之前在叠境里守着傀儡巨兽勉强破阶升级,细查起来还有许多功夫要做,正好这里清净得很,不说妖兽,只没那么些有关无关的人来打听就很好。齐恬又在这山谷周边布了些四不像的法阵,枭松好奇,特地跑出去试了一下,回来连连赞叹:“小师弟,我看你这制符和布阵也能上大市的大师会了,一人三师,厉害,太厉害了!” 令雨道:“你也不错,看看你炼的这些桌椅板凳……” 鹿依忍不住就哈哈大笑起来。她同齐恬的来处都有这样的家什,所求不过坚固耐用,好不好看都是见仁见智的事儿。结果到了枭松这里,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非给一堆板凳加防加抗性,闹得令雨都无语了:“谁还有毒臀功不成?”一色儿防毒的椅凳是什么鬼! 枭松也不好意思了:“那不是上回吃了那妖蛇的苦头么!所以我这炼器的防性,就先学了防毒这一路的,备的炼材也都是这些,你要喜欢别的我再给你攒一个。” 令雨连连摇头:“可以了,可以了,我宁可要之前小师弟做的大宽椅子,很不必这些花哨。” 枭松一脸的“你不懂欣赏,我很同情你”,令雨回他一眼“二到你这种份儿上也算是种境界了”,就此心照不宣。 之后几人都继续引灵修炼,只齐恬呆坐了半日,见人家那灵能澎湃的,再看自己……真是静如止水,心里酸滋滋,同郎义打了声招呼,就出去逛去了。 她这是纯粹的瞎逛,因也不知该往哪里去,索性就把灵能感知提升到极处,再往那波动强烈处走。可她明明要往这边走时,识海里的银瓜子忽然往另一个方向指去。 齐恬一呆,要知道这回在叠境里,那许多好东西也没见这家伙动弹一下,这荒郊野岭的它倒来劲了? “你知道吧,我现在啊,对那些身、外、之、物都已经没什么想法了。你看咱现在,是不是,要什么没有?要钱有钱,要钱袋有钱袋,可管什么用?升不了级啊!筑不了基!天下最有钱的练气弟子,有意思?唉……所以说啊,我对你说的那些东西,真提不起什么劲儿,真的……” 心里叨咕着,脚下一偏就朝着银瓜子指的方向去了。 那你废话这么多又为的什么? “不管怎么说,有钱的练气修士还是比没钱的练气修士好点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一路过去,发现不少小妖兽的踪迹,诚如大师兄所言,真的连个三级的都少见。 “看来这地方是真的没落了……”修士走了,门派没了,连妖兽都不昌盛,“是什么东西把风水弄坏了吧……” 胡叨叨着往前去,琢磨着以为又会有什么大漩涡,又得进什么没人知道的秘境,又要发一笔怎么样九死一生的横财…… 谁知道最后银瓜子指的就是个残破山门里,嵌在石壁中的一个匣子。这匣子也是石头的,看上去好像还就是这石壁的石头现掏成的盛器,“够天然的哈。” 齐恬一边自来熟地同鬼打哈哈,一边就想去拿东西。 这一试之下,发现藏物的石壁十分古怪,——神识探进去会被引歪。若不是灵能觉知跟着,只凭神识或者灵力本身,根本觉察不了这种“歪曲”,真是种极度隐秘的“隔绝神识”之法。 齐恬便使上了神灵法,用灵能觉察引路,散得稀薄的神灵法跟在后头,摸索了半天,总算把东西收入囊中。 她也不敢拿出来细看,只在宝珠里用打开瞧了一眼,发现里头却是一串石简,再看那石简的用料,也同这石壁的材料一样。这看石简玉简向来都是用神识的,这地方却用会歪曲神识的料子做书简,算怎么个意思? 还想掏一个出来琢磨琢磨,却发现那银瓜子还指着那石壁不肯放手。 齐恬吓了一跳:“你,你不会是想要这、这坐山吧……” 匣子嵌在石壁里,石壁连着一座小山,这所谓“壁”原是山体被削去了一小片形成的。银瓜子要看上这个了,齐恬还真没办法。 “你也太贪心了……再说了,这什么移山填海的事儿,那都是元婴修士的手段,我,我这还没筑基呢……” 她说话时候绕着石壁走了几步,发现银瓜子就指着一个方向,看来不是想要这一整座的意思。 齐恬又来回挪动一番,大概弄明白了它指的地方,用神识和灵能感知一起试去,发现这银瓜子指的是石壁深处一块扭曲神识特别厉害的地方,这地方的石质很特殊,细看好像满布着一层层的花纹,同边上的石头区分明显。 “这也不一定能成,我只能试试,不成你就趁早死心……”自从上回她许愿要找秘境就得了瓜子的指引之后,现在是逮着机会就想同它们唠嗑,也不知道是什么打算。 照样用灵气跟着灵能觉知一点点摸清了这块岩石的整体形状,再用灵气把它整个包裹起来,心念一动,大功告成! 就在她把那块岩石收进宝珠的一刹那,“轰”一声巨响,整座石壁从上头塌了下来,方才如刀削一般的石壁转眼成了石堆,和小山连在一起,整一个浑然天成。 “那,那什么,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194.正统嫡传 齐恬见自己整塌了一方石壁, 赶紧四下张望一番, 想起来这都是早就废弃的遗迹, 才松了口气。再看看宝珠里放着的那一块形状古怪的岩石,暗暗瞪了识海里的银瓜子一眼。这会儿它挺安生的, 心满意足的样儿。 “往后你还是少给我瞎出主意吧,你说你给我指那么些东西,我也不知道要拿来干嘛, 白费劲,还白担了风险!也就是我, 有地方给你放,你换个人试试?还不得满身挂储物袋?!” 她忘了她那些“能存东西”的“东西”, 也是人家带给她的。 打这里出去,她就开始顺着灵能觉知四处乱逛起来,这里摸摸,那里抠抠。就说这样儿,像是什么都不想要的人么?! 要不说破家值万贯呢,这些大小门派,虽走了数百上千年了,还真有留下东西的。也不知道是走的太匆忙忘记拿了,还是特地留在这里的。反正只要齐恬碰上了, 又能拿走的, 她是一样也没落下。 “这荒郊野岭、妖兽横行的地方, 好东西白放着都得弄坏了。我这算是……保护性发掘, 对了, 就是这个意思。” 最近经历的事儿更多了,尤其一直盼着筑基又一直没戏,这自言自语的毛病是越发严重了。 就这么一直在外头晃荡,兄弟几个不时给她传个讯,她有什么有意思的发现也喊他们一声,只不过没哪个有空来陪她一块儿探险。 连一开始满嘴说着还能“考古”的鹿依,都不高兴往外迈步,“我们门里待着就够烦的了,好容易自在点儿,干什么跑去看人家的门派遗址?” 枭松的理由比较直接:“小师弟,现在就是有钱得发愁,要是一不小心再捡着点什么,可怎么办?!” 也是越愁越招愁,这日齐恬正在北边的深山里瞎逛,忽然接到了大师兄的传讯,让她赶紧回去商议大事,齐恬不敢耽搁,上了叶鸢符就往回赶。 还没到地方,灵能神识一扫,就傻在那儿了,——他们又升级了。 郎义和鹿依如今都是九级大圆满,枭松和令雨也都八级了,只有大萌上回连升了两级,这回好像有点后力不济。 “这下可回不去了……”枭松冲着齐恬苦笑。 “要不往后咱们就别回去了吧?”鹿依道,反正筑基之后再进秘境也没用了,以他们如今的升级速度,也用不着那秘境了。 “师弟,你看是不是那岩骨轮回乳的缘故?”郎义也是一脸的忐忑。 齐恬挠头,她也说不明白。如果那东西果然这么厉害,那怎么她就没事儿呢?要说那东西没用,可眼睁睁这些人都连升了两级了! “估摸着同那个有关系吧……唉,不成,得想个法子才行。”齐恬喃喃道,“这要让人发现了,大家都别想安生了。” 枭松道:“我现在知道了,能耐不够的时候运气太好也不成。难怪都要进门派,进大门派,有老祖门主可靠,不怕人来算计。” 说到这里,大家不由得又想起了之前西空升到大圆满的时候,多少人想打听,都让七宗主给挡回去了。到了自家这里,眼前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没法子呀! “嗬,怎么是你们?!”忽然半空里出来一句人声。 齐恬吓了一跳,她一直定在闪电境中,周围的灵能波动根本不可能瞒过她去,这人忽然出声,她居然毫无觉察,——这回完蛋了?! 等到眼前一花,出现一个人影,她立时化惊为喜,又喜又惊,“前、前辈?!” 来人竟是她在荒巷子里遇见的老爷子! 老爷子想是一早就看见她了,笑道:“好,好,这里连番出动静,我过来看看,你们怎么不在门中修炼,跑这里闲逛来了?”又往之前郎义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哦,是来看你们的师尊来了?” 这几位不认识眼前来人,还得齐恬给介绍:“这是老门主……” 郎义几个听了一惊,想起之前门主说过齐恬是本门正传,就是受的老门主的指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立时拜倒行了大礼。 老爷子伸手一拂便都给扶了起来,笑道:“不错,不错,很好!还以为改天换地得灭了根呢,没想到倒更繁盛了,好啊,好事儿!” 细看一眼,又皱眉道:“都是刚刚破阶的?瞧着都还不太稳呐。”又看齐恬,“就你这娃儿稳当。” 齐恬哭丧着脸:“您说着了,我们正为这事儿挠头。” 说着就把几个人怎么发觉大门派的动向跟着去了冥尊洞境,又怎么阴差阳错得了岩骨轮回乳,又怎么一时情急给喝了,再说到如今升级太快没法子遮掩的情形,最后叹道:“这要回去不知道得生出什么事儿来,我们正商量要不索性不回去了。” 老爷子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你们这群臭小子搅的事儿!” 又听说齐恬还挖了人家的灵石捡了人家的傀儡兽,更乐得不成了,连连摇头道:“反正那些人早就不在这里了,你拿了也就拿了。这事儿可太有意思了!哎,你们也是胆大,胆儿真大,就,就那么着就给喝了?” 齐恬替自己辩解:“没法子啊!您不知道,那东西见风就化雾,晚下嘴就什么也落不着了!不过,咱们也没想到,喝完,喝完就成这样了……” 老爷子乐惨了:“那岩骨轮回乳,从前九鼎门得过一瓣,之后配方炼药,足出了三百六十余粒极品破阶丹……你们一人一口,都给吞了!还没想到,可不是想不到么,这谁能想得到!” 这下几个人都傻了。 什么意思?相当于我们一人一口闷了三百多粒破阶丹?还是极品的? 枭松心里一通算,最后得出结论,——往后什么险也不能冒,自己这条命太值钱了!三百六十多粒极品破阶丹啊! 乐完了老爷子还感慨:“真是世事难料啊。”又夸他们,“这修炼还得讲气运,你们几个,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说得几个人都乐起来,枭松连嘴都合不上了。 老爷子一沉吟,换了语气道:“这东西原来是你们给吞了……啧,那还真有点麻烦……”回头看看几人,笑一声,“嘿,还给炼化了这么些,你们也真是能耐,也是运气太大!” 齐恬听出来了,问道:“前辈,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老爷子一瞪眼:“废话!人家花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准备的,只当都是万全之策,结果东西落你们肚儿里了不说,还,还谁干的?还给人家续了点儿毒汁毒液!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大家都看齐恬,枭松是一脸的惊佩,鹿依的表情在说“是你干得出来的事儿”,大萌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厉害…… 齐恬哈哈干笑两声:“我们要走的时候,我才想起来那门外还蹲着天圣门的几个呢,怕他们一看什么都没有吃心,就随便给弄了点儿,哈,哈哈……” 老爷子都惊讶了,这才几天功夫?这孩子在那岛上的时候不是挺老实的么?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你说呢?你说怎么成这样的?) 老爷子摇摇头,叹一声,又道:“如今他们都说那地方不是个秘境,原是个魔窟,里头是魔修的道场,正几家一起商议要联手封了冥尊洞境。”说完看看齐恬,那意思“都是你干的好事”! 齐恬不以为意,皱着眉头想了想,了然道:“是了,当日那些人进了里头,在井沿上下打得不可开交,本以为是死无对证的事儿,哪想到掉到水里的却捡回一条命来。后来我们出来时,听他们正打得热闹。这仇要一路结下去,往后就安宁不了了。这时候果然得推给魔修才最妥当。 “这么些人,平常也是相识相熟的,进了那里头忽然都不管什么兄弟手足了,只剩个你死我活,可不是中了魔了么!妥当,妥当,正是他们的道理。” 老爷子失笑:“还真让你说着了!嗐,还是天圣门有决断,出了这么个主意。不过反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往后自然大家都认这个‘真’,这会儿正到处寻‘魔踪’呢,你们几个……” 令雨皱起了眉头:“要不我们索性离了这里!” 郎义也缓缓点头,枭松咬着牙却是有几分为自己的族人担心。 “走什么呀!”老爷子却道,“正是好玩的时候,做什么要走?整好这事儿你们心里是知道实情的,去看看人如何欺言瞒世把一件假的事儿说得自己都信了吧!也是个大热闹大学问!” 说着话伸手就是一串法诀,几个人相互再看,发现大家都降了两级,同刚进冥尊洞境时候一样。 “前辈,我,我那时候就已经是九级了……”活活变成了“七级”的齐恬不太好意思地开口道。 “啊?你这孩子!你馊主意出了一大堆,自己倒没吃?”一挥手给她解了,老爷子挺吃惊。 齐恬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吃了,但是没,没升级……” 老爷子皱眉想了想:“哦,那东西估摸着对筑基没什么用?” 齐恬这时候想起肉蜻蜓来,就想趁机会好好问一下那养天丝和豆芽灵力的事儿,还有自己肚子里那两颗珠子,识海里的瓜子儿,难得遇上可信的大能前辈,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哪知道老爷子忽然动了动耳朵,然后急匆匆叮嘱了他们几句如今这修为掩饰法的禁忌,就要离去。 齐恬急了:“前辈,我们还有许多事儿想向您请教……您这是要去哪儿?门主之前……” 想起令雨几个还不知道门主境界跌落的事儿,便赶紧住了嘴,去看郎义。 老爷子忙安慰几个后辈道:“往后日子长着呢,你们就踏实回门派去,记住,千万别离开那里,外头更危险!” 见齐恬还一脸便秘的样子,便对她道:“嗐,我得赶紧走了,对了,别同人说见过我!” 齐恬醒过神来:“前辈,有人要对您不利?” 老爷子嘿嘿两下,含糊丢下一句:“我一不小心拿了一个老家伙的一个小玩意儿……把他们给急的!走了走了,你们好生修炼吧!” 最后一句话传来时人早就不在齐恬的灵能感应范围内了。 拿了一个老家伙的小玩意儿……老门主能称之为老家伙的,那怕不是个老金丹或者、或者元婴修士?!他老人家一不小心拿了元婴大能的东西,听起来好像还在嫌弃人家太小气?…… 师兄弟几个琢磨完老门主的话,忽然都抬头看齐恬。 齐恬发愣:“怎么了?” 大家一起摇头:“没什么,哈,没什么。” ——嗯,看来小师弟果然是本门正传,不,不止,简直是老门主的嫡传! 195.资产增值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鹿依问道。 郎义想了想道:“还是尽快回去吧。” 如今都在搜寻那莫须有的“魔踪”, 他们离远了, 许多细事不能知情, 未必是好事儿。若事情果然同他们没干系的,只怕怎么想也不觉得能扯到自己身上;可如今心里发虚了, 总觉着怎么行动都给人留了把柄露了马脚似的,就怕谁顺着什么一下子找到自己几个。 这种心情齐恬太熟悉了。 “大师兄说得对,还是得回去才成。” “唉!”鹿依一声长叹。她是真喜欢这地方, 就盼着能多住一阵子,可惜事与愿违。人强不过势去, 该走还得走。 “可惜了咱这房子!”枭松道,“要是个炼屋就好了,还能给拿走。这东西零零碎碎的,没法儿弄。” 令雨笑道:“成,你再练练, 往后就指着你给我们做炼屋了。你看他们这喜好, 真要去买也不好买。” 枭松连连点头:“我正准备进秘境琢磨这个去呢!” 如此说好,齐恬大概弄了个天阵把这地方略微遮掩了一下,一行人便上路往回走。 齐恬又取出叶鸢符来, 郎义摆摆手道:“小师弟,不用这个了, 如今我运诀就能带你们,比那个快。” 说着话, 一掐诀, 众人便扶风而起, 速度比叶鸢符快几倍。鹿依看了十分羡慕:“大师兄,什么时候教教我这个。” 郎义笑道:“这个容易。” 看他们俩在那里比划,齐恬那已如死灰的心也起了小火苗,也使起了自己的灵力,呼地一下,就看她化成一道黑气跑前面去了。 众人惊愕,等她再回来时,枭松忍不住道:“小师弟,我看你这神通还是少用,啊,少用的好。” 这外头正找魔踪呢,您这一挥手就一道黑气可怎么好! 齐恬心知肚明,只还怀着几分希冀,转过去问鹿依:“你看到的也是黑的?” 鹿依极度不忍心地点点头。 齐恬一叹:“罢了,罢了!”可恨这世人眼拙,看不出自己这幻化出来的五彩缤纷的灵力,瞎了才看什么都黑呢!心里咬牙切齿,也没有别的法子。 很快就到了山下,令雨建议道:“不如我们先去大市看看。” 众人听闻都同意,要打听消息,没地方比那里合适的了。 也是不巧,他们刚一落下来,边上就显现出一艘云舟来,下来几个人,却是九鼎门的弟子。 齐恬一眼扫去,就看到了当日好心带她去找“师门”的那俩,二话不说她先匿了踪,倒把不知就里的鹿依吓了一跳。 之前几回见面,大家都身有要事,也没见那俩来寻事多话。只是人本性在那儿,这回不着急了,叫他们碰见了郎义几个,便没那么容易放过。 “嚯!郎师兄都七级了啊!”那俩上回见郎义时郎义还是六级,他们自己如今八级,离大圆满只一步之遥,这会儿见郎义升级同他们缩小了差距,这惊讶倒也不全是装的。 郎义看看他们,一脸平和:“久违了。” 那俩又扫一圈郎义身边的几人,笑笑道:“不错不错,我说怎么还能升了一级,原来手下也带人了,吃上供了!” 见郎义不怎么搭理他们,边上几个也都傻愣愣的没火气的样儿,一时有些无趣,便道:“看你们这样儿,也是要往天圣门去?是了是了,你们门里算来,大概过了三级的都能去。哈,也算一宗好处。” 另一个道:“只是这回的诛魔会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进了浑阎林,真遇着魔修了,一口气不知道把你们吹哪儿去了!你们可得拉紧你们大师兄,省得到时候一不小心被吓死!”说着自己就哈哈笑起来,听着是真心的高兴。 直到那俩走远了,鹿依才一脸不解地问枭松:“他们这一通话,图的什么?” 枭松道:“你不知道他们的苦啊,那些门派里头,往上走都得挤破头,平日里估计没受挤兑,又只能忍着。这忍着忍着,心理可不就扭曲了么,又不敢在门里如何,只好在外头捡软柿子捏。” 鹿依更不解了:“可咱也不软啊!” 枭松乐了:“咱们这,这不是看起来比较软么!” 一旁忘了自己还匿着踪的齐恬开口了:“那他们为什么这么针对大师兄?” 鹿依吓了一跳,赶紧抚抚自己心口,齐恬隐着身白她一眼,你现在还能抚着个啥来! “小师弟,你这忽然没影儿了,又忽然开口了,想吓死谁啊!”枭松也吓了一跳。 齐恬乐了一声,收了神通显出原形来,把方才的话又问了一遍。 令雨答他:“他们的村子同我们离得挺近,自小大师兄就灵根好,他们自然不服。大家都四五级的时候,他们几次寻衅都败给了大师兄,这仇就算结上了。后来他们厉害了,一在秘境里碰上就找我们的事儿,实在是恶心人的俩玩意儿!” 枭松忽然伸胳膊拐了齐恬一下,琢磨着道:“哎,哎,小师弟,我突然,突然有点明白你之前跟我说的话了。” 齐恬看他,枭松又接着道:“就是你不是说过么!修咱们这一路的,有个大乐趣,就是让人瞧不起。我觉着我方才好像有点摸着那感觉了……” 又去看郎义:“大师兄,你说是不是?” 郎义一脸平静:“你都说了他们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常日里心里歪了,现在你倒是同他们逗上乐了。”说完顾自己走了,留枭松原地思考,“大师兄方才是不是在骂我……” 一行人在大市里分头打听,齐恬还顺便去看了看如今大市的拍卖会都在拍些什么,不看不知道,这么些日子没回来,这许多东西又涨了几成的价儿。 “还让不让人活了……”齐恬自来的习惯,看不了贵的东西。 “您说笑了,您不是拿着咱们的牌子么,这价儿也不是突然成这样的不是?”经人这么一提醒,齐恬想起来了,自己手上还有丹师令牌呢,那东西能看这里的买卖情形。 便笑道:“乍一看还是觉得有些惊心。” 那人道:“您这还只看了丹丸的,如今涨得最厉害的是炼器那块,法器法袍都涨疯了!” 齐恬心里一转,叹一声道:“这魔修闹得人心惶惶,真是要命。” 这店家立马跟着道:“可不是嘛!其实说来,我们早就说那冥尊洞境不对头。您想啊,其他的无主境里头都什么情形?就这地方,也是无主境,可愣是嘛都没有!幸好这回几大门的人听了消息派人去堵了那魔窟,要不然魔灵一出来,这不比妖兽厉害?这魔能化形啊,不跟妖似的,一眼能看出来!……” 齐恬赶紧引着他说了许多那几大门派如何夜观天象发现魔窟异动、又如何派人去补救、前去的人又如何着了道、如何识破了魔修的诡计、如今又如何召集各门各派一起抗魔的事儿,一边听一边点头,为这些人的脑补功力点赞。 “老说魔修魔修的,毕竟也没见着过,这……你说是真的么?别花好些钱买这买那的,结果不是那么回事儿!那不是瞎了嘛!”又换了种语气勾人说话。 果然,店家一瞪眼:“您这话可不对了!您还不知道吧?这回魔修可是布了个大局!他们在那穷鬼境里头又开了个魔境,诱人前去。那魔境中遍布魔气,灵气不敌,一进里头就迷了心,好好的兄弟同门都能打起来。而且他们在里头还放了些冒充灵药的魔药!幸好进里头的仙师们分辨了出来,要是不知道的,真的吃了用了沾了碰了,那就被魔附身了!这都是真事儿,好多人都亲身经历了的!您还真别不信!” 齐恬连连点头,她能不信嘛,那魔药还是她给的呢! 她还想打听几句诛魔的事儿,进来几个正经买东西的人,店家虽乐意聊也不得空了,她便只好出来。 想了想就往炼器那里去了,进了里头一看,好家伙,这里更忙。她就在人群里挤来钻去的,听人讨论各样法器法袍的魔抗如何。 一边听一边心里就犯嘀咕:“这魔的影儿都没见着,这魔抗怎么论的?” 正疑惑,就听人在那边道:“你这就不识货了,我这是用魇魔水炼过的,你试试,这出来的煞气最破魔了,能是那常见的好比的?你这价儿,再给我舔两倍,我都不卖我告诉你!” 魇魔水?齐恬自认读的书见过的灵植灵药也不少了,这名号还是头一回听见,有心问问,又怕露怯。 这时候就听边上有人道:“什么魇魔水,没听说过,你这大哄子又乱哄人。”此言一出,边上许多帮腔大笑的,看来方才那人也是名声在外。 “你们自己没见识,还嘲笑起人来。自己去天圣门打听打听吧,魇魔水,刚出的,没那么些往市面上卖,也难怪你们几个听都没听过了。起开起开,我这还有正事儿要办呢,没空同你们胡咧咧!” 说着就顾自己走了,这留下的一群人也不知道他的话能信几分,边上忽然有人道:“他说的是真的,天圣门确实有魇魔水,只有他们弟子手里有,说是为了进魔域后防身用的。不过他怎么能弄到呢?没听说这东西有卖的啊……” “真有这东西?” “这回魔窟就是天圣门的人破的,他们手里应该是有能破魔的东西。” “堂堂天下第一门派,又逢魔灵来袭之时,怎么能只管自家不管旁人了呢?这可不成!要用大家用,总不能就他们弟子自己防魔,旁人就都该死?这可不是大门派该有的做派!” “就是就是,找他们理论去!” “对,去他们的大殿里问去!” 你一言我一语的,一群人就真的往外走去。 齐恬在这里发愣:“天圣门的营销手段真是了不得,这可不止饥饿营销了,这整个一要命营销。这下只要能找到路子的,怕是多少钱都有人愿意买……” 回念一想:“那是不是我们也弄点什么能‘破魔’的东西来卖?反正是个死无对证的东西,这钱不赚白不赚啊!”再一想,到底还是算了,“这种钱挣着不踏实……万一哪个魔听说了真找来让我破怎么办?”越想越摇头。 “您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手么?”她还在纠结,忽然店家过来问道。 “哦,到我了?”她是来打听消息的,可没打算干嘛,这下就被问住了,忽然想起来,伸手捞出一东西递过去道,“这东西你们这儿还收么?” 却是她那件骚包的法袍,上回在那天寒地冻的地方受了不少罪,这法袍也毁伤得厉害,她也是没话说了,拿出来挡问的。 哪知道那人接过去看了下,却点头道:“可以,您开个价儿吧。” 齐恬傻眼了,这破衣裳你们也收?可让她开价,她哪好意思说啊,便道:“还是你说吧,这行情咱们也不清楚。” 那位抬头看了她一下,先道:“请您出示一下交易印信。” 齐恬就把自己的丹师令拿了出来,那人一看,连忙笑道:“您这法袍虽有些破损,不过里头的活焰石、赤蟹丹这些都是如今最受追捧的料材,这样,给您算五万灵石,您看怎么样?” 齐恬一听就愣了,她买的时候才四万六,这又给活活穿破了,反倒更贵了? 那人见她犹豫,赶紧干笑两声道:“您还是咱们大师会的人,这样,再给您添两千,五万两千灵石,怎么样?这价儿可不算低了。” 齐恬回过神来,耷拉着脸万般无奈地点点头道:“成吧……”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出来了还有些犯晕,自己这算是投资成功了?资产增值后顺利脱手了?最近是新开了什么灵石矿么?怎么东西的价儿这么不讲道理了? 196.恐怖经济 “这世道可真没什么道理可讲!”叹息了一回, 自觉赚了老大便宜的齐恬乐呵呵转了几处, 又打听了些消息, 就去约好的地方等哥儿几个聚齐了一块儿回门派去。 郎义和令雨回来得最早,枭松紧跟着他们, 倒是鹿依和大萌还不见踪影,四个人就先聊起来。 把各自打听来的消息一对,看来那什么“浑阎林”就是这回“诛魔”的地方了。齐恬在脑子里好好搜了一回, 确认真没有听过这个地名,便问郎义。 郎义道:“抗魔诛魔之事向来就有, 据说凌霄界中有几处与魔域相交,都是魔气弥漫的所在。寻常正道人,在那样地方待多了, 也容易走了邪路。这浑阎林就是其中比较有名的一处。里头常年雾气沼沼, 所生草木也大异寻常,从前都是几大门派遣人前往巡查,这回却说要集结大队人马前往, 这样的事儿从前还真没有过。” 齐恬道:“那地方附近可有门派?” 郎义摇头:“没有,那周围生不了什么灵植,没有人在那里开山立宗的。” 齐恬又道:“那什么魔气魔灵的,到底有什么人见过没有?” 郎义不意她有此一问, 便道:“相关记载甚多,便是那几处魔域, 每每巡视时候也常有意外发生……”说到这里自己也有几分犹豫了, 因他们刚不就经历了一场“大意外”, 如今说起来也是魔灵作祟。 令雨看看齐恬:“师弟,你是疑心这些……都是无中生有的?” 齐恬一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从我来了这里,从炼岛开始,就遇上许多异事,——明明都是人设计人所为,但是转眼都栽到了‘魔’的身上。可我见过许多妖兽,却从来没见过这所谓的‘魔’,所以有些疑惑……” 枭松道:“我看这回这魔灵没准是真的。”见众人都看他,便接着道,“要不你看这些人怎么能都这么着魔?现在凡是赤彩儿、兰彩儿沾边的都贵上天了!就因为说这两样辟邪。还有个倒霉的紫彩儿,又被说成近黑类魔,忽然就贱了,你们说,这不是着了魔能信这样的话?” 齐恬一听这个,就把自己那法袍的事儿说了,笑道:“你看,这也是有好处的不是?白穿一阵子,还落一笔收益,也算天圣门给我积德了。” 枭松眼珠子一转:“小师弟,这可是条生财的路子呀……” 令雨咳嗽一声:“怎么,还不够愁的?” 枭松一噎,不说话了。 正这时候,大萌和鹿依一块儿过来了,俩人都是一脸的无奈。 一站定,鹿依就说话了:“你们快说说他吧!呆死了,被人哄了好些钱去!” 一说起来,才知道大萌在大市里面听人一通推销,就买了一堆“辟邪”“破魔”的东西,光佩饰就好几样,还有许多红色蓝色的少见灵符。 大萌把东西拿出来递给大家道:“我听六宗的人说了,咱们到时候也都得去。这回不是探境这样的好差事,他们都不想去,可各派都有名额的,只怕到时候咱们都跑不了,我就给大家买点……没准,没准用得上。” 枭松叹一声:“得,小师弟这里刚高兴挣了这风的钱,你倒好,又给花出去了。咱们归堆一算,没准还亏了!”又看了一圈大萌拿出来的东西,庆幸道,“还好,还好,总算没买他们那些法器。” 鹿依道:“那是我拦着了!要不然他还得卖不知道多少灵草换这些破烂玩意儿呢!” 大萌见齐恬在看一个腰饰,就一脸期待地问她:“师弟,你看这个,它是不是,是不是有点用的?” 齐恬笑道:“这个我可说不好,我也没跟魔打过交道。不过你要是觉着这东西有用,我想枭松师兄就可以给你炼,材料咱们自己都有,要多少随便炼。” 大萌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枭松问他:“你多少钱买的?” 大萌道:“这一个最贵,要八千灵石,那几个稍微便宜点儿……” 鹿依插嘴道:“便宜的也得三四千一个!” 枭松都无语了:“大萌啊,你是忘了咱们从前的日子了么?这眼前就算,就算得了点灵植灵药,那也不能这么花啊!” 大萌道:“可是这不是,不是要进魔域了么,我想给大家添点装备。” 齐恬问他:“那你知道他们现在这诛魔会是因为什么事儿来的吧?” 大萌点点头:“是因为那叠境么?” 齐恬也点点头:“那叠境是魔灵闹的么?” 大萌看看自家兄弟几个,连连摇头。 令雨道:“这不是挺明白的么,怎么又让人哄了钱去了?” 大萌皱眉道:“叠境我们就……我知道没那些什么神异之事,但是,但是这魔域里头还是有魔气魔灵的啊……” 也是,大萌自来怕鬼怪,如今又见满世界都嚷嚷这些,他能不“尽力”做些准备么? 大伙儿无语,倒是一直挺生气的鹿依笑了出来:“这事儿还能这么想呐!咱们知道他们如今的由头都是假的,接着便要疑心他们接着这个假由头做出来的事儿真目的何在。到你这儿就不这样了,你是知道如今的由头是假,却不耽误你害怕真的妖魔,也对,没毛病。” 齐恬也没话说,就如鹿依所言,他们是知道这冥尊洞为魔窟之事纯是鬼扯,所以以这个起头的什么事儿他们都是暗笑着冷眼旁观。但是他们也并不能因此就确信所有关于魔灵魔域之说都是假的,更不能打包票说这回去那诛魔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最后还是郎义对大萌道:“你的担心或者有道理,但是就算果然有魔灵,你这些东西……可不一定真的能抗魔……” 枭松“嗐”了一声,“什么不一定,我敢说这东西一定不抗魔!你想吧,近些年来,哪些人见过魔灵?什么人诛魔伏魔过?炼制这些的人又是什么来历?他连魔是什么怎么样儿都不知道,怎么忽然就能弄出些驱魔抗魔的配方了?” 大萌语塞,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点头道:“我知道了,想是那人看出我怕来了,故意哄我的。” 齐恬安慰他:“你也别难过,利用人的‘怕’,本就是做买卖的一大根本。何止这些人,还有人憋着要赚一票大的呢!”说着就把方才自己听说的天圣门“魇魔水”的事儿说了。 郎义几个同齐恬不一样,齐恬是自来根就疑心这些“名门大派”背后有龌龊,他们是这里生这里长的,天圣门的威望可不是一年两年了,枭松听完便有些不敢信:“这,不会吧?他们或者真有点东西,但要说拿这个赚钱……天圣门哪里会缺钱?” 齐恬就笑了:“能让你说出‘哪里会缺钱’这样的话来,他们又得有多少条来钱的路子才能维持这样的体面?我也不冤枉他们,只看往后这魇魔水是不是往外卖吧!” 这法子没毛病,枭松也没话说。 “那咱们回去吧?刚门主已经给大师兄传讯了。”令雨道。 枭松一挥手:“你们先走吧,我带大萌去把东西退了去。” 大萌很意外:“啊?” 枭松道:“怎么的?你还舍不得啊?” 大萌赶紧摇头:“不是,不是,这,这能退么?都,都是,都骗了去了……” 枭松一笑:“咱们等有人要买他东西的时候说,不怕他不给退。” 这会儿所有“抗魔”的东西都抢手得很,这要是卖出去了不给退,不免让人生疑。那人又不是一锤子买卖的,轻重自己心里得有数。 说着俩人就真的去了。这里几个到底不放心,还在原地等他们。 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都喜笑颜开的样子。 “退了?”鹿依问道。 大萌乐着点头。 鹿依好奇:“那值当这么乐的?不会……不会还多赚了点吧?” 大萌笑起来:“让你猜着了!” 给大家一说,才知道俩人去了那边刚好碰上九鼎门的弟子也在问这个,见了他们照旧嘲讽起来。枭松就着他们的看不起,越发往潦倒了演,最后把那些东西加了两成价儿赔上一脸不甘不舍和屈辱都转给人家了。倒把一边的店家看傻了眼。 “小师弟,你说得太对了,叫人瞧不起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如此一行人说笑着回门里去,齐恬还给鹿依解释九鼎门出高价不亏的道理:“这消费除了买到手的东西,还有心理上的满足。一样的东西,店家态度好,你就更乐意去,这是一个道理。九鼎门的人虽然多花了几个钱,但是师兄满足了他们的心理需求,所以这是公平买卖,可不能算骗人……” 鹿依明白过来了:“所以这钱不止卖大萌那些东西的钱,还有卖师兄的钱。” 齐恬脸抽了抽:“啊,也,也可以这么理解吧。” 他们不知道,他们在大市的零碎事迹,早他们一步就传到门里了。 克韦听着一个六宗弟子汇总细说的几件事儿,便感慨道:“一走这么些日子,还当捡了什么便宜躲宝去了,却还是这番潦倒模样。” 边上几个师兄弟道:“也不知道哪里捡的一件破法袍,都拿去换钱了,好容易到手几件抗魔的东西,又让九鼎门的给坑走了……也是惨。” 克韦叹一声摇摇头道:“他们的修路本就不成,不是正道。就像之前同你们说的,千万莫要贪那点便宜去引什么灵,到时候二力不融,反受其苦。好多当日往那边去的,都是贪眼前这点便宜,——不用吃丹丸,就能引灵升级,不是太上算了?也不去想想,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再看看如今,却是因穷因贪走了那引灵一路,却又升不了级,能耐不涨,更穷了;更穷了,精炼丹更吃不上了,怎么办?接着引灵……如此越走越邪,哪里还有回来的一日!” 几位师弟听了都赶紧谢过师兄的教诲。 倒是刚从丹宗授课回来的西空听了来报后全没在意,只说了句:“管他们干嘛!有这闲工夫我多炼几炉丹不好?”好久没出上品丹丸了,他正气不顺呢。 于是齐恬几个就这样一点水花没有地回到了门派,出来进去连问都没人问起,大家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算算日子计划着要进秘境巩固巩固的时候,山下忽然传来消息,——天圣门有少量“魇魔水”出售…… 枭松看看齐恬,转过脸来仿佛听到了自己三观碎裂的声音。 197.心灰手辣 就在众人还有些将信将疑的当儿, 天地门忽然给各宗下发了一些魇魔水, 据说是天灵门所赠。这下各宗里又要为这东西的分配烦心, 这个多那个少的闹得不安生。 后来还是六宗起的头,按等级分, 等级高的得的多,等级低的得的少,至于分到了各人手里的爱怎么处置悉随尊便。 二宗也从众分了一回, 然后郎义又把自己的那份平分给了宗里除令雨他们之外的其他几人,如此皆大欢喜。 只是二宗那些得了自家大师兄“私货”的子弟, 大概寻常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憋得慌,这会儿这点小东西就各处嘚瑟了几回。结果就给郎义招了怨, “邀买人心”这一评价是去不掉了。 “只可惜手里真没东西, 心和手段尽有。”克韦听了如此笑叹。 他一点不慌,早在分之前他就已经预留了“添头”的那一部分,准备以大师兄的身份加赠众人, 只是郎义先了一步,闹得他有点被动。 西空没这么干,他说了:“我要用魇魔水炼‘抗魔丹’。”就这么一句,底下的师兄弟们便都死了心。 鹿依对这些全没有兴趣:“咱们进秘境吧?时间已经够了。” 齐恬道:“我先去一趟大市, 你们先进吧。” 鹿依问:“你又要买什么去?如今什么都贵,买不值当的。你要什么, 咱们自己有的先凑凑使吧。” 这孩子还挺会过日子。齐恬笑道:“我要买的你们可没有, 不过这个贵也不怕, 到时候能翻个十倍百倍挣回来!” 她是去买魇魔水的。 这回门里下发的魇魔水,说是天灵门给的,也不知道天灵门又是哪儿来的。她想看看这东西同天圣门的魇魔水有什么不同。同时也能看看这些撒谎精们是不是已经通好气统一口径了。 去大市大模大样地卖了几株灵植,然后“重金”求购了一小瓶天圣门的魇魔水。 匆匆回到门里,就带齐东西进了秘境。 等用神灵法细查了两者,发现这俩还真是一样的东西,——至少在她目前能感知的层次上没什么大的不同。 “难道是天圣门送给天灵门的?他们给几个大门派都送了?单漏了我们?……”琢磨不过来了。 先把这些疑问放在一边,她又取出一连几个玉瓶来,里头都是各种各样的“水”,她就想看看这魇魔水要怎么“仿”出来。要是自己能做出来,那不等于有了“自来水”?这可太有意思了。 如今她神灵法能感觉到的层级比以前更细微更深了,若以层级来论,之前能感知到第三层左右,如今已经能感知到第五层了。尤其在灵力灵气这一块儿,配合心诀,她已经能解化和仿造不少简单的灵力模式。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仿出来的“雷电”也好“清风”也罢,在旁人眼里看来都是“黑气”,真是令人无奈。 把其他水对比着魇魔水一次次试过去,最后齐恬发现岩井水做底最接近魇魔水。然后再试着用旁的灵草灵药炼制,慢慢把魇魔水的灵能结构调了出来,起码在面上四五层看来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好比用豆皮豆腐做的酸甜肉,太能以假乱真。 只是有一样,人家那魇魔水是透明的,就跟普通的水一样,她造出来这水是墨绿色的,看着倒更像“魔水”本魔。 这不怕,她还有别的法子。 如此在里头捣鼓了好几个月,终于配出了一瓶小粒儿丹丸。多小呢,一颗差不多芥菜籽大小。寻常装药剂的玉瓶里装一瓶岩井水,放一颗这种芥菜丸,转眼就是一瓶魇魔水。 在这几个月里,围绕着一样的灵力结构,她可换了十好几批药材呢,最后终于找到了最便宜最实惠的方料组合。 “这下可发达了……”这人浑忘了自己宝珠里堆成山的中品灵石,居然花费宝贵的境中时间干起这个来! 等这件“小事”弄完,她才收起玩心开始琢磨如今的头等大事——筑基。 她都奇了怪了,怎么那相当于三百多粒破阶丹的难喝水在自己身上就丁点效果都没有呢?郎义他们可都直接连升了两级啊,说不定转眼就筑基了呢!自己这先起步落大后的算怎么回事儿! 知道根子还是在这灵力和灵脉上,再看看自己灵脉里泾渭分明的两道灵力,就想起了之前的猜测。是不是这豆芽灵力太碍事的缘故? 实在不行,先把它用掉一部分,等顺利筑基了再慢慢养回来好了! 说是这么说,想起来还有些心疼的。毕竟这养天丝可是传说级的灵药,更别说能活活凑齐了七批四十九棵,这也就是在炼岛,最高的不过五级,换这里试试?多的是找不到草专盯着人的,可没那么容易了。 “这也是一生一次的奇遇了!”齐恬长叹一声。 但是东西再好,也不如自己的能耐好。那豆芽灵力虽能助自己出各样极品灵丹极品灵符,但这终究不是自己身上的本事。 左思右想,一拍大腿:“成了,先试试吧,筑基要紧。” 想到这里,下了决心,拿出丹鼎来开始直接用豆芽灵力炼丹,一炉接一炉的极品丹,出了都不知道多少炉,齐恬觉得这炼丹太耗费时间,消耗灵力不够快,还是制符吧,反正她现在心诀随起,要制符最便当不过的。 如此又收起了丹炉,换上制符的东西来。 可是,直到她制符制到神识不继,再看那豆芽灵力,却发现它竟然丝毫未曾减少。便是有时候一下子用猛了,好似浅了一些,一圈转过,便又恢复成了原样。 “你,你xx的还是个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玩意儿?!”齐恬震惊了。 要知道她早年间用豆芽灵力做点什么事儿都担心会把它给用尽了,就是怕用多了会产生依赖,最后用完了又没地方续去,前后落差过大恐怕自己承受不了,所以她一直以来都没敢死用这东西。 这回好容易打算多用点用猛点儿了,结果发现这东西怎么用都不见少! “这叫什么事儿!”齐恬都快哭了。要是她一早知道这东西是用不尽的她还费那么些功夫?!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怎么用都用不完的灵力,要是拿来打架…… 丧气的齐恬一秒切换到了兴奋模式,这就开始试着要用豆芽灵力打架。 这里直接使用灵力攻击的战诀她一样也用不了,从前都靠灵符,如今长进点了,能用自己的灵力配着心诀模拟一部分简单的攻击,如风雷水火之类。只是都是些直来直去的,太过精细的还来不了,还得借助灵符。 她这心诀模拟的能耐,也是通过制符练出来的。从一开始的影符,到后来的化影灵符,再到心诀模拟,只是抽掉了灵符这个媒介,直接用自己的灵力来模拟对方的灵力攻势,对自身的悟性和灵力掌控的精微程度要求都太高,所以现在还学得十分粗浅。 但是这不耽误她打豆芽灵力的主意。 四下环顾一番,选了个破坏力小点的流水诀,心诀一动就想引发豆芽灵力。 “嗷!”一声惨叫,幸好这地方也没有别人,要不然非得吓出个好歹来不可。 这豆芽灵力之前用来制符和炼丹都不成问题,这会儿想引来为战,好像同这类法诀不能相融,还没见到流水的效果,倒先把齐恬痛得哀嚎连连,这不像是在动用灵力,倒像是在抽她自己的筋。 “好,好,你不乐意我不逼你,你,你也用不着这样吧……”齐恬有气无力。 以她如今的皮糙肉厚,都缓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从此再也不敢打豆芽灵力的主意,连用来制符炼丹都小心翼翼了许多。 这么一来,豆芽霸主动不得,筑基之路不知在何方,虽然摸索出了魇魔水的高仿配方,心里却体会不到丁点喜悦,这可能是齐恬入门以来最郁闷的秘境游了。 感觉身心都死了一半似的往那里一待,还持续引着灵,心里担心哪天经脉中空间不足又不能筑基拓宽,到那时候,只怕连引灵都不成了…… 到了时间,出得秘境,神思不属地回了自己的住地。灵能忽然觉察到一阵异动,再细查时,却发现自己的屋子边上不知道何时被按上了两个法阵。都用的隔绝神识的材料,若换个人只怕还真发现不了。 齐恬没急着毁去那法阵,反倒远远坐了,散开神灵法摸过去好好研究了一番,发现是个传音的法阵。倒真是下本,这样的法阵用这样的料材做。 然后她赶紧把灵能觉知放到最大,把周围兄弟几个的屋子也搜了一遍,最后在郎义的屋子边上也发现了两个类似的法阵,一样的料材一样的功能。 “还挺看得起我们。”齐恬心里笑笑。 郎义几个比她早半天进的秘境,出来就往大市去了,只给她留了个传讯符。 齐恬赶紧传讯给众人,说在外面碰头,便也赶往大市。 众人见了,闲话几句齐恬就把他们带到了大市广场处,施用了一张隔音符,才把自己刚刚的发现告诉了众人。 “混账!哪个混蛋干的!”枭松一听这都快气疯了。 在修界里,偷听偷看偷查都是犯大忌的,便是重罪囚徒也不能被这般对待,没想到如今居然有人敢对自家兄弟几个出手。 令雨也脸色很难看:“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时候装上的……” 齐恬道:“我们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应该就是我们进秘境的这几日按的。” 几人听闻略松了口气,他们从秘境里出来还没有回去过,总算万幸。 “小师弟,你能找到那东西么?赶紧取出来砸了烧了!”枭松这个气啊。 “多好的东西,怎么能这么糟践。”齐恬笑道。 “你……”气着气着的枭松忽然不气了,换了种语气,“小师弟,你,你是不是,你……” 齐恬道:“你不是想知道是谁干的么?那不是最简单了!咱们随便给他们说点儿什么,到时候只看谁动了,就知道是谁了。” 枭松来劲了:“那咱们说些什么好呢?” 齐恬乐了:“随便说呗,只要别是真的。” 她现在基本上“前途无亮”,心里正郁火中烧,居然有人捡这个时候撞上来,那就不能怪她了。 198.无影阵 回到住处, 齐恬把几个阵盘所在地指给大家看了, 结果根本没人“看见”。 对用惯了神识的人来说, 一旦隔绝了神识,那就跟瞎了差不多。灵力能够着东西能收进储物袋, 但是灵力本身不会“看”东西。 偏偏这阵盘又各色,跟养天丝还不一样,养天丝虽隔绝神识, 好歹肉眼能看见,这两东西还能掩踪匿形, 眼睛也看不见它们。 齐恬自己灵能感应用惯了,不觉得如何,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这阵盘的巧妙来。 ——了不得啊, 不是寻常能拿出来的东西。 鹿依都快急死了, 这明明“有”的东西,偏自己用尽法子也看不见摸不着,这心里的不踏实实在太琢磨人。 还好众人都是一个修路的, 神灵法都练了很长时间了,多少有点底子。在齐恬的指导下,用神灵法探过去,明显感觉出了“空气”里一块灵气状态特异的地方, 知道那就是齐恬所说的“阵盘”。 郎义给众人一个手势,大家又往外头去了。这回直接到了后山老坪的荒凉地, 这是从前门里的练功坪, 如今荒废多年, 寻常没人过来的。 齐恬又照样施用了隔音符,几人这才开口说话。 “师弟,这些阵盘恐怕有些来历。”郎义神色很是郑重,“若不是你的功法特殊,换了旁人,只怕无论如何都发现不了。说不定……连宗主们都不能。” 齐恬闻言一惊。 这阵盘放在她和郎义屋子边上,她心里就算定了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应该脱不出那几个宗。可是照着郎义所言,便是如今势盛的六宗、七宗,恐怕也不趁这样的物件,那这东西是谁放的?又放在郎义和自己周围,这是想探听什么?现在他们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儿可有点多…… 她这心思还是只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门里别的地方有没有这样的东西……”令雨就比她机灵多了。 齐恬“咦”了一声,想起来那些宗与自己原也是同门来的。 大家都看她,这意思她明白,便点点头道:“成,我四处转转去。” 说着就要走,鹿依站起来跟上她道:“我给你打个掩护。”这事儿她擅长,上回那双簧唱的就挺好。 这么着俩人就开始了“天地门扫地游”,幸好如今齐恬灵能感知的范围颇大,只走了两圈就差不多摸遍了。谨慎起见,还特地把宗主们议事论事的地方多查了一回。 一无所获。 俩人回来一说,枭松有些担心:“小师弟,他们,他们会不会有连你都能瞒过去的掩阵法子?” 齐恬摊手:“那我就不知道了。”她都被瞒住了那她哪儿知道去! 枭松也发现自己这话问地有点傻,呵呵乐开了。 “师弟,我们得赶紧找到那个布阵的人。”郎义道。 齐恬点点头:“这法阵看着是传音的,只是不知道能传到哪儿去。咱们先试试胡说点什么,看会有什么反应。” 几个人略商议了几句,就又一起回到了驻地。 为了更像样一点,到了门口就各回各家了。 然后鹿依去找齐恬,俩人开始“表演”。 “大师兄真的把他的魇魔水都分给其他几个了?连你都没给?”鹿依先开始挑事儿。 齐恬叹一声:“毕竟他的身份在那儿。再说我也无所谓,我刚卖了几株灵药,买了一瓶天圣门的魇魔水。门里发的不是天灵门的么?可没听说天灵门有什么伏魔降魔的事儿,我还是信天圣门的。” 鹿依便道:“还是你有主意……哎,你说,这魇魔水是都一样东西么?会不会也跟丹丸似的有好有坏?” 齐恬笑道:“有好有坏?我看是有真有假才对吧!那天我去大市买魇魔水,出来就有个九鼎门的弟子拦着我了,说他们那里有足量的魇魔水卖,价格只有我买的天圣门的魇魔水的一半!我倒是想买来着,不过一半也不便宜,再说我也怕他们的东西不可靠,就没买。” “你没买?我听说师兄他们好像买了啊!就是九鼎门的,听说是九鼎门自家配炼的方子,比天圣门的驱魔效果还好!” “啊?真的假的!不行不行,那我不是买亏了么!谁买的?我瞧瞧去。” “走,走,瞧瞧去。” 如此俩人出了齐恬的屋子,就去了郎义那里。 他们刚进去,令雨他们几个也过来了,这就换成群口的了。 枭松很乐意“展示”一下自己买的九鼎门的魇魔水,又说了一大篇这魇魔水如何比天圣门的强的话,最后又道:“天灵门不是给我们门里送了些来么?听说其实里头也不都是天圣门的,还有承天门、九鼎门和他们自己的。可见这东西也没什么稀奇,几大门派都能炼。” 令雨就道:“这也是没法子,天圣门往出卖的不多,眼看着就要进魔域了,只能自己炼了。” …… 这一番说完,又扯到自己门里,说了许多六宗算计七宗,七宗给三宗挖坑,三宗给四宗使绊子的话,关键是里头七句真三句假,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说着说着又说到几人在千量野发现的“小野境”,各自说了一回自己得的东西,在大市上都卖了什么价儿,下一回打算什么时候去等等。 就这样,他们引灵修炼都跑后山的老坪上去了,回屋就按照商量好的胡咧咧。同时不时往大市跑一趟,看看市面上有什么反应。 没过几日,他们发现他们的“胡话”都快成“铁口直断”了。市面上果然出现了出自承天门、九鼎门的魇魔水,只是人家换了个名儿,一个叫做“驱魔水”,一个叫做“伏魔水”。用法同天圣门的魇魔水差不多,反正就是加什么里头都行,都是凭空增加抗魔属性的。 “小师弟,他们不会真这么听话吧?” 齐恬笑笑,脸上忧色明显。 令雨道:“他们应该是之前就开始打这个主意了,咱们说话才几天,他们一下子卖出多少来,要真是听了咱们的话才开炼的,来不及。” 齐恬点头道:“当日在境中就他们三家,如今都推到‘魔灵’身上,外人都相信了,他们自己心里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天圣门抓住机会弄出这条生财路,那两家自然要跟进的。” “那你担心什么呢?不是都叫你料到了么?”鹿依问道。 齐恬叹一声:“咱们说的外头的事儿倒都应验了,可旁的事儿呢,一点动静没有……” 她说的是自家几宗里“挑拨离间”的那些话,包括之前说的各种魇魔水,也没见有人往各宗里问去,连一点流言都没出来。 大家都明白这话的意思。这结果,要不就是经过法阵的话都传到外头去了,没经过门里的人;要不就是门里经手的人心思一深至此;不管是哪个情况,事情都不太好办。 “再看看,看那边有没有动静吧。” 之前特地下了个千量野的钩子,后来又故意陆陆续续透露了一些线索,稍微费点劲想想,就能摸到地方。只要有人往那里去了,他们自然会得着消息。 齐恬一边等着这边的鱼,另一边又在想魇魔水的事儿。 她一直以来认定了这“魔灵”之事根本是子虚乌有,所以天圣门弄出的什么魇魔水根本就是个笑话,还是个十分阴毒无耻贪得无厌的笑话。 之后九鼎门和承天门的跟进,也只能证明这些所谓名门大派都是一丘之貉。 可是,如果果然如她所想,这魇魔水就是个骗人的东西,那九鼎门和承天门的跟进不就相当于指着天圣门的鼻子说“看穿你了”么?尤其那俩出的伏魔水和驱魔水,跟魇魔水真是没丁点相像的地方。这个齐恬很有发言权,毕竟她是做过高仿的人。 三样能“辟邪驱魔”的水,却全都不一样,这个又怎么解释?真当天下人都是傻子? 所以如今这“魔水”界三足鼎立的局面,到底是三家达成的共识,还是承天门和九鼎门联手抢天圣门的财源? 若是前者,那他们好歹应该搞出个“抗魔”的共性来,才算有个交代。不至于如今这样各是各的。 还是说三家果然都有抗魔的功法,只是路子不同? 若是二打一的局面,那以天圣门的手段性子,怎么可能允许那俩如此放肆?尤其如今承天门也出了元婴修士,这对天圣门数百年来的一家独大是个极大的威胁,更不能给对方任何出头的机会。那如今这“三水汇流”的局面又是怎么回事儿? 齐恬之前大概算了一下,心里也十分佩服天圣门。这一个“魇魔水”可比什么辟邪的法器、驱魔的灵符来得厉害多了。什么东西不用水?只要把寻常用的水换成了他们家的魇魔水,炼出来的东西就带了抗魔属性,这是多大的市场! 所以偌大一笔财富,忽然来俩分账的……天圣门就算了忍了?若不是背地里还有别的交易,那就是天圣门也没法子证明什么东西能抗魔什么不能,所以没办法去戳穿那俩,而那俩也正是吃准了他这一点,才敢如此大肆劫财。 “如果真是这样……” 齐恬转天就去大市卖了几瓶“天圣门”的魇魔水。中间还来了俩人,手里拿了个什么东西,滴了一滴齐恬卖的水在上头,看了一会儿,才买了两瓶。齐恬跟他们打听他们用的东西,那人笑道:“满世界都说自己的东西能驱魔,没试过怎么敢买?” “那您放心,我这个是天圣门出的魇魔水,可不是别的什么抗魔伏魔的说不明白的东西。”齐恬故意如此说道。 那俩人面色更好看了几分,看看她道:“小哥还真是个知道好歹的。” 齐恬心里怀疑这俩人是天圣门质检局的,有点怕人家回去验出不妥来找,还很是心惊胆战了两日。 后来那俩人还真的来找她了,却不是说她卖的魇魔水质量有什么问题,而是想打听她的进货渠道。齐恬三两下给推到了黑市,第二天就不敢再卖货了。 她想起之前在炼岛时,万霞几个算她们服用丹丸的事儿来。天圣门的魇魔水不管是真是假,出了多少货人家心里是有数的,她这里要是卖多了恐怕要露馅儿。 就在她浑水摸鱼的当儿,忽然千量野那边的法阵有动静,来不及细想,匿着踪直接用归元符就到了那里。 到地方一看,郎义几个都已经到了,这会儿都没匿踪,再看他们围着的一个人,却是二宗的一个弟子。 “弄错了?”齐恬很是意外,“上当了?被人反将一军?!”她有点慌了。 “大师兄!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也没办法,我欠了那人好多钱……我实在还不上了……”那小子带着哭腔道。 199.大度恬 “等等!”齐恬忽然反应过来, 然后一张灵符过去封了那人的口, 同时散开灵能在他身上查起来, 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波动,这才消符放开他。 那弟子吓傻了, 他如今刚练气四级,只以为齐恬要取他性命,这会儿还缓不过来。 “怕什么,这里又不是秘境。”鹿依在边上道。 “大师兄!我错了, 我错了,我再不敢了,你放过我吧!”这弟子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众人把陷阱设在了这里, 这里没准真有什么秘境,等进了里头,就不受法则限制了!自己岂不是必死无疑! 郎义叹道:“你先把事情说清楚, 我们并没有要把你怎么样。” 枭松不满地看看自家大师兄, ——这是叛徒内奸!脏心烂肺的, 干嘛对他这么好口气! 大概枭松散发出的敌意太明显, 那人缩在地上不敢吱声。 枭松一看他这模样更生气了,好么,你一吃里扒外的被抓了个现行还跟这儿装鹌鹑要人捧着你哄着你不成?! 面色一沉,便道:“想说, 还是想搜魂, 自己选。” 那人立时从地上弹了起来:“师兄!我说!我什么都说!不, 别, 不能……别搜魂……” 其实他们几个并一块儿也不知道这魂怎么个搜法,可做贼心虚,他还真信了。 一通说下来,知道了事情原委。 这位兄弟也是个苦命人,当年听郎义的号召,也进秘境待过一阵子。只是心静不下来,加上一个人待久了越来越慌,到后来差点生出了自我了结的念头,加上受了这么些罪结果也没涨多少灵力,之后便没敢再去。 “我就是得有人一块儿待着,我喜欢热闹。” 果然这秘境修炼的起始阶段,真不是一般人能扛过来的。二宗里这么些人都去试过,最后也只成了大萌一个。大萌好在不怕寂寞,他只是怕鬼,有齐恬给的辟邪灵符就安心了。 但需要人陪需要有人说话需要能听点声音做点什么有动静的事儿才能安心的人就惨了。幸好成事的不多,他们又疑心郎义几个没把真诀窍教给他们,索性不去也落个清净。 这时候天地门已然分裂了,六宗主即后来的门主那边得势,二宗这一早年间的嫡枝则彻底没落。同时二宗里头也开始分裂,郎义为首的那几个能进秘境能引灵修炼的算一波,剩下的那些能投靠其他宗的都走了,同那边不对付的不得不留下来的就成了三不靠的弃儿。 郎义他们和其他宗的人该探秘境探秘境,该修炼修炼,虽相互间不怎么对付,但是各有路可走,日子过得有条不紊。他们这几个就惨了,六宗七宗那边没人带他们,自家大师兄这块他们也跟不上。 见大萌换了好装备,他们也旁敲侧击问过几回,可那家伙是个面憨心奸的,只说是那没归总的九级大圆满给的,能信?再逼问,就又说起让他们进秘境引灵的事儿上,这是明知道他们来不了那个,故意搪塞他们的。 如此一来,引灵他们又不成,还得靠吃丹丸,可这来钱的地方却越来越少,丹丸又越来越贵,有心求人,自家宗里也没个人可以指靠。 怎么办呢?就开始找些偏门的活儿来干。在什么丹丸法器铺给人当个托儿啊,替高等级修士教训一下低等级的修士,或者临时凑一块儿劫个外来的散修什么的。再后来,他大概干得不错,得了人赏识,带着他进了一个专门引人赌钱的场子。 那场子里头许多隐秘的法阵,他们几个就混在人堆里根据上头人的指示起哄抬人,最后一场下来,能得点分红。磨了一阵子,他自觉已经把这些“偏门”看透了,加上整日兜里揣着三两个子儿看人几千几万灵石的进出,心里发烫,也想下场试试身手,盼着能一朝发达。 就这样自己也开始跟着玩起来,起初还能赢点儿钱,后来让里头的人发现了,说他这样做违规矩,不许他再这么来。让他自己选,到底是要赌,还是干陪赌。 这小子赢了几天,自信得不得了,说了几句漂亮话,就算退出了。之后再去,就不是里头的小弟,而是正经的客官大爷。 可是好景不长,没两天他就开始输了。他在里头待过,知道里头的猫腻,凭着职业素养,照理说不该输啊。他咽不下这口气,下的注越发大了,输得也更狠了。 这时候之前带他进这地方的人跑来告诉他,他这几日都是被人针对了。这小子一听立时十分上火,就要找人拼命。等那人说出出手对付他的人是谁的时候,他又怂了。幸好那人念着是自己带他进的圈子,愿意帮他,就偷偷给了他一张令信,说可以在场子里借“火钱”。 这“火钱”就是从前他们陪赌时候用的钱,因为入不了自己口袋,算不上自己的东西,只是好看而已,称之为火钱。这“火钱”虽不能拿出场子,但是火钱赢来的钱可以啊!这火钱向来是只管花,不用还的,因为那钱本就是赌场出再进赌场的,不过充当个“钱引子”而已。这人相当于给了他一个赌金金库! 有了这个令信,他就滋润了。借来的钱不用还,赢来的钱归自己,这还能不好? 如此逍遥快活了好一阵子,这日他带着赢来的钱正要离开,却被几个同级的修士堵了门。他一下子就慌了,在这里,被高阶修士堵了不怕,他动不了你;被同级修士、尤其是一群同级修士堵了,那就可能是要命的事儿了! “你们干什么!”其实他心里也一直有一点隐忧在的,毕竟自己现在已经不是里头的人了,那火钱真的能由着自己这么花么?只是长久没人过问,他这点担心就压得越来越深,自己骗自己说没事儿了。 现在一看这阵势,他就知道要糟。尤其这阵子赢来的钱他也早换了丹丸法器花了个干净,若是火钱都加起来要他还,他可拿什么还呢?这事儿他还不能找门里撑腰,真闹出来没准就直接被驱逐出门了,那更任人宰割了。 走投无路的时候,那人来找他,说新接了一个活儿,就是这个阵盘。只要拿去放在门派里,那边确定放置无误,就会替他还这笔钱。 “宗主什么的不敢为难你,但是得放在高阶修士活动的地方才算数。这活儿可不容易来的,只这一次机会,你要做不来就直接告诉我,别白浪费这样大的好处。”这位看着还有几分舍不得。 “我知道了。”这小子就接了那几块阵盘,还学了几个对应的法诀。 “他们让我放心,说这阵盘只要安放启动,就是神仙也找不到的。我做了这件事儿,绝不会有人知晓……我,我想来想去,高阶修士就……” 齐恬可是现在门里唯三的大圆满之一,又住在荒郊野岭的地方,护阵都是防风防雷不防人的,怎么想都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再加上他心里觉得自己今日落到这样地步,也有自家宗门大师兄的责任,索性另一个送他了。 “大师兄,都是我鬼迷了心窍,求求您原谅我吧!那人说这阵盘就是听人说话的,反正我看你们也不怎么回那里住,所以才放在那里的,我可没想害你们啊!……” 郎义刚要说话,齐恬抢在了前头道:“所以你还真信他们的话了。” “他们给我演示了,真的只是听人说话的,不会伤人……” 齐恬一笑:“我是说,他们哄你说那东西神仙都发现不了,你还真信了?” 这人张了张嘴,他想说启动了之后我确实看不见它们了,不过眼前明显人家已经发现了,这可怎么说呢? “他们跟你说神仙都发现不了,又坚持要你放去高阶修士活动的地方,你猜是为了什么?你先在他们赌场里帮忙,因识破了他们骗钱的伎俩就想反算他们的钱,他们能不恨你?他们不止恨你,还惧你……他们也怕你会把他们骗赌的事儿捅出去,那他们才真完了! “可是在里头帮手的人挺多,往后肯定还会有来来去去的,所以他们不能直接对你下狠手,省得让其他人看了心寒。但是放着你又是个祸患,怎么办呢?就有了这几个东西。 “你是碰上了大师兄,你想想你这要是放到了七宗或六宗呢?你这会儿还有命?只怕魂都没了……” 借刀杀人!这人听得两眼渐渐泛上血色,紧握着的拳头抖个不停。 “起来吧!毕竟同门同宗,大师兄又心肠最软,还能真把你怎么样?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反正你东西也放了,那笔欠账也一笔勾销了,他们的计谋没有达成,也是因为你命好,赶上这样一个大师兄。只是经了这事儿你也该长点心,外头多的是要算计你的人,邪路终究走不长的,还是得踏实修行才好。”齐恬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 二宗这位弟子听完嚎啕大哭,又要找那暗算他的人拼命。 齐恬摇摇头:“既然是要暗算你,你又是门派中人,他们能没有后手?你要找那个给你阵盘的人,只怕根本找不到了。” 这位弟子想起来道:“果然!他当日确实说过,帮完我这桩事,他就要远游了……” 齐恬笑笑:“所以你去找谁?找赌场的人?你可丁点证据都没有啊。” 这人傻愣了半天,忽然怒吼一声:“下回让我见着他,一定取他狗命!” 齐恬摆摆手:“好了好了,先把自己能耐练出来再说吧。这事儿我们不会同任何人说起,你自己也在意着点儿,要不然走漏了风声,门里要罚你的话……便是大师兄也拦不住的。” 这人默默点点头,抬头看看一直没说话的郎义,郑重行了一礼,就匆匆去了。 “你怎么忽然变得像大师兄似的?不是,就是那种假假的大师兄似的!”等人走没影了,鹿依才开口问道。 齐恬淡淡道:“原是有人要往各门派里嵌耳朵,专门要找这样不仁不义的无耻之徒,只是咱们这里的特别无耻一点,还算计到本宗大师兄头上来了。我给他指条路,往后他要碰到了那‘意图谋害’他的人,自然会出点动静,咱们也好顺藤摸瓜。” “不是……你刚才不是说那阵盘其实是用来借刀杀人的吗?”这怎么又成了往门派里偷听的了,鹿依不解。 齐恬冷笑一声:“要杀他这样一个,用得上那么金贵的东西?” 鹿依喃喃:“噻……你故意骗他的……你还说什么同宗同门……我说怎么听上去虚情假意的。” 齐恬对他们可从来没这样温情脉脉的话,都是直接给东西…… “自己起贪心做错事,心里明知不妥,为了眼前的好处也要骗人骗己一直错下去;真的出事情了,在自己担当还是嫁祸旁人的选择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让旁人去死……便是眼前,所有的恶事都一一揭开,他口口声声‘我错了’,接着就是一句‘原谅我吧’,连一句‘我认罚’都不敢说。这样的人,天生认为好处都该是他的,错处都是旁人的,若是哪日他不小心犯了错,只要没被发现,那就不算错;如果真让人发现了,那别人就有义务原谅他……” 鹿依听了点点头,又道:“不过说到底,他也是中了旁人的暗算……” 齐恬淡淡道:“哦?这法阵是传音的,这声音传到何处?若果然后头的事儿全不经他的手,他又怎么摸到这里来的?不管他用的什么法子,事实证明他也一直在监听我们说话,可你见他刚才提过一句么?” 鹿依看看齐恬,不说话了,枭松当空挥了一拳,骂道:“死不足惜!” 200.摩宇门 这之后这个二宗弟子就再没有出现过, 郎义还特地去看过两回他的魂牌, 完好无损, 可见并没有性命之忧。 倒是那几个阵盘这会儿成了烫手的山芋。要是留在那里,他们往后要么不说话, 要么只能说假话,这是把自个儿家变成舞台了,可不怎么舒坦;要是让齐恬出手给除掉, 那恐怕另一头就得着消息了,这样“万全”的设置被人给破了, 那这个“能破”的人岂不是更让人在意?他们可一点不想引人注目。 最后齐恬想了个法子,她往那几个阵盘外头又布了几个法阵,把它们隔绝在了里头, 如此一来, 那头便是想听,也听不见什么了。修界中人,一闭关一游历三五年、十几年的都常见, 没有回音也正常。 “要是那边见听不见声儿,就去找那小子问话,那可就逗了!”鹿依道。 齐恬摇摇头:“咱们又不是天灵门、夺天门,这几个法阵估计都是借了人家的光才分得的, 要不然谁在咱们这里费劲!” 几个人想想也是,鹿依忽然问道:“说起来咱们筑基修士虽少, 也有几个, 怎么好像都没什么动静似的?你看天圣门圣传宗的宗主, 哪儿哪儿都有他,那气势好像跟金丹修士都差不多了!” 令雨答她道:“咱们这里早年间是以引灵为正道的,现在的宗主们刚入门的时候多少都有引灵的基础,如此一来,这身上多半都有二力相融的难题要对付,哪里还有空顾旁的,你没看许多宗务其实都是弟子们在打理么。” 鹿依点点头,又看齐恬:“现在是不是只有你没有这个问题?” 齐恬道:“我赶之前引灵的时候把丹丸灵力都给炼化了,虽难过,好歹过了。” 鹿依皱眉了:“那,那咱们怎么办?” 齐恬一早想过这个问题,她道:“能在练气期得着‘自有天灵’,应该就能一试了。” 鹿依问:“我们宗主和全东师叔他们没有自有天灵么?” 齐恬摇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想起门主的话来,便又道,“便是有,只怕他们也没试过用一个灵力去吞噬另一种灵力的做法,之前常用方法都是尽量维持二者的平衡。” 大萌忽然问道:“师弟,那,那自有天灵是怎么回事儿?书上说是‘天地间独有’的,怎么个独有法?” 齐恬便把自己的经验大概说了一下,又道:“这自有天灵的好处是不用怕外头灵气太稀薄了,反正到哪儿都是一样的围着你,你只管引灵入体就行。” 大萌呆了呆,迟疑着问道:“师弟,那自有天灵是不是一个个圆圆的凭空出来的灵气点子?反正跟平时引来的灵气不太一样。” 齐恬刚想说是小闪电,忽然想到这东西既然是自有天灵,那多半人人不同,便道:“具体该是什么样子因人而异,不过这特性是一样的。通常是在你沉入一种心境之后,这些天灵就会出现,等你能稳定境界,一直处在这样的定境中,就能引灵不断了。” 枭松很惊讶:“大萌,你有自有天灵了?” 大萌也有点发蒙:“上回在那个有大兽偷钱袋的地方,因为大家都在,特别安心,我就忽然看到了那些小圆点。看着是灵气的样子,感觉还特别亲近……不过我怕又是那地方的东西,万一拿了又要出来什么怪物,就,就没敢引灵入体。” 枭松很是替他着急:“你怕什么的!你就试试怕什么的!” 齐恬道:“那你这回进秘境的时候没试试?” 大萌不太好意思:“秘境里都是一个人待着,没……没有在那里那么安心……” 大家都扶额,这都是什么怪癖,哪有人修炼的时候喜欢搭伙结伴的,又不是吃火锅! 齐恬知道这是大事儿,她自己同这里人太不一样,她找到自有天灵的路也很难复制,但是大萌就不一样了。如果大萌可以顺利找到自有天灵,没准就能给余者一些有用的启示。如今郎义和鹿依都已经大圆满,再等等就筑基了,二力不融的麻烦可是越等越大的。 ——她当筑基那么容易呢。 当即拍板:“那你往后就待在我那儿修炼吧,我给你护法!” 大萌又惊又喜:“多谢师弟!” 齐恬又道:“你就把自己进入心境,找到自有天灵的法子好好感受感受,到时候说给大家听听,往后我们轮着带你修炼。” 一句话把剩下几个都饶进去了。 从这开始,除了进秘境的时候没法子,凡在外头,齐恬真的一直带着大萌待在自己屋子里修炼。大萌在那里引灵入境,她就在那里用灵能撩拨那几个“监听法阵”。 如今她可知道这东西的好了。这么好的东西不能白放着啊。不是咱们的,还不兴咱们同它学么!她先对那些能“摸得着”的东西下功夫,这些底料和阵纹绘制用的材料,他们的灵气结构同什么东西比较接近。有熬药的底子在,这些的变化可比药剂在丹炉里的变化简单多了。 有点眉目了,便一次次往大市跑,买了无数炼阵布阵的东西。好在自从夭迢境里被“天阵”围困之后,如今学阵法正当时,她这一番“兴头”也不算突兀。 倒是花钱如流水有点引起人注意了。 “我说怎么把法袍都给典卖了,原是为了学法阵……也算有心思的。”克韦是以门主继承人自居的,门里的大事小情都关注着,尤其是这个还没归宗的大圆满,他不得不防着点儿。 “不过……一个异界人,学什么也就那样。”这才是齐恬能逍遥至今的根本。 等齐恬大概配出了那个法阵所有的阵纹材料和阵盘底料,差不多一个月过去了,于是她就带着现有成果进了秘境,一力钻研起这个来。 随着研究的深入,她渐渐发现那阵盘的底料用的十分复杂,还精心炼制过。但是,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东西似乎是在努力模仿一种天然的石料,——就是她在银瓜子指示下挖来的那一大坨。只是这阵盘底料的模仿相对粗糙,别说她挖来的那一块,就是同那岩壁本身的材质相比也差了好大一截。 “干什么废这么大劲儿!直接去那里采一块不好?” 她说得轻松,天下几个人知道那地方有这样的东西?若没有灵能感应的加持,只凭着神识又如何发现那材料的特异处?! 这下她想起珠子里还揣着“考古”捡来的好些东西,尤其还有岩壁里得的那个匣子。 收的东西太多了,资产庞大不好管理,现在已经快到“不知道自己多有钱”的境界了。别的先不管,先把那匣子里的石简拿了出来。 一看就把她给气笑了。 这匣子是用那岩壁的石材雕的,这也罢了,连里头的石简也是一样的材质。问题是这读书简哪个不是用的神识?您这个可是个歪曲神识的东西,怎么读? 心里嘀咕着,神识往里头一探,嘿,居然也是一篇文章。看来歪也有歪的写法。齐恬大致看完了,说的是上古的许多传说,又标出了几处地名,几乎都在几个大的无主境周边,又点出了一些物产和其妙用。看来是个探境攻略类似的东西? 几个都看完了,基本上都是这些内容。 齐恬觉得有些没趣,这么诡异的材质放在那样的地方,结果就写些这个?至于不至于的!虽说秘境的信息是挺珍贵,但是,但是……她也说不大好,难道是自己在秘境里得的东西太多,价值观同这里的主流背离了? 自我怀疑了一阵子,有些不死心地把那几个书简拿在手里捻来揉去,不知道哪根筋动了下,试着把灵能觉知的重心放到了这东西上。 紧接着,她就感觉到这小小石简中传出一阵阵微弱但明晰的波动,这些波动相互撞击影响着,最后传给了她一通非言语画面所述的信息。这些信息仿佛是直接传到她的心里的,她瞬间“知道”了许多事情,可是她却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嗬!”齐恬吓了一跳。虽然她一直觉得这东西不该如先前展示出来的那么“普通”,但也没想到能神异成这样。 尤其这里头的内容,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是一整套关于“法阵”的学问,其深刻广博门中讲经堂里的那些都远不能及。但是它这里头的道理,又是同无用经里所说的三化四象之类相通。只是它最后已经讲到了阴阳归元的层次,这个齐恬连毛都还不懂呢。 “好厉害……”齐恬被镇住了,“这才是神仙手段吧……” 等到把几个书简里头的内容都“接收”完毕,看到所有的灵能光点最后组成了一个意象,齐恬清楚读出了“摩宇”二字。 “这是摩宇门的东西!”齐恬更惊讶了。 摩宇门有这样的东西在手,怎么可能中了那几个贼人的奸计?——堂堂天圣门在她心里就是一群贼人……也不知道偷了贼人东西的又算个什么人。 如今齐恬已经非常相信摩宇门能做出“通知天下事”的“摩宇盘”了,照着这书简里头的阵道来说,天地万物本都是一些灵能所成的“法阵”,既然是阵,就有其生死变化的规律,既有规律,便可以推算,所以摩宇盘是真的能做出来的。 同时她也确信了天圣门和承天门手里都不可能有真正的“摩宇盘”,要不然这俩也不用使那么些下三滥的手段了。 “天意不可违,看来我得再学一门技能了。” 自学狂人齐恬又一头扎进了阵道的学习中,尤其她本来这阵子就在同那个“无影阵”较劲,现在忽然得着了法阵祖宗的亲传,之前苦思冥想的一些难题都迎刃而解,加上她本来就有心诀的解化功底在,对七星九曜的变化尤其熟练,这学起来也越发事倍功半。 “也算你们倒霉,干什么把阵盘放我边上来!这下好了,等我给你们逆转一下,我先听听你是谁吧……” 学以致用的快乐想象不到啊! 201.诛魔路 就在天地门上下都为进浑阎林准备的时候, 齐恬偷偷逆转了布在她屋边的阵盘。 头一个她就发现了那位出手布阵、如今又不见了踪影的“同门”在二宗偏僻处的住所, 因那里就有一道分阵, 比这边的都小了许多。那位人走了,却没能把这东西带走, 估计也是神识灵力都用不上,没法子。 现在齐恬知道他为什么能摸到他们下饵的地方去了,敢情这还有一个分点!也不知道如此安排用意何在,或者是怕哪日事情暴露了好有个替死鬼?毕竟这离得近的分阵可好找得很。 找另一头的主阵就费劲多了, 齐恬逆转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四通八达的结点,不知道多少相类的法阵连在上头。齐恬心里略略一算,若每一线都是一个监听阵, 那这总数只怕有数百个。 数百个这样的无影阵……光炼制阵盘就得多少花销?齐恬现在几乎能肯定这东西不是天圣门就是承天门干的,别的家没有这个实力。同时也更明白了这些大门派为什么家大业大却越发没脸没皮起来,实在这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 想要维持江湖地位, 真是件花销巨大的事儿。 幸好那主阵的波动同这些监听的阵盘大不相同, 要不然她还得一处处摸过去, 就没个头了。 分阵那头她没去动,自己这边的三块阵盘,她也只逆转了其中一道,中间打了绞丝, 连上了另一块阵盘, 叫那边没法觉察出任何异状来。 “魔修不可怕, 就怕魔修有文化……”一边干活一边叨咕, 她现在觉得自己这简直都有点欺负人了,摩宇门的阵道实在太厉害,自己现在大概算学到了三成,干翻这种渣渣阵已经不在话下。所以当年摩宇门怎么会让人给生拆了呢?她实在没法相信。 逆转完成,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也不知道那头使了什么法子,居然雅雀无声,难道早就料到会有此种风险,所以另有防护?可是齐恬沿着那主阵的灵能正推反推也没见叠了什么阵,或者是同自己一样的手法,有一个无关的隔离阵?那可就没法子了。 兴匆匆整了这么长时间,还白得意了许久,居然什么也没听着,齐恬自闭了。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有一日深夜,忽然听到那头传来了说话声。 一个人问道:“浑阎林开启在即,那几宗都有什么特别的准备没有?” 另一个答道:“如今耳阵太多,这一期光积累起来的声录玉简就有上千个,还没顾上细听。” 那人道:“师尊早料得如此,无事,先把这些声录玉简给师尊送去吧。” “师尊不怪罪就好,这么些东西,我们要一个个听起来不知道要多少功夫,若换了师尊动手,恐怕只几息时候就足够了。” 沉默许久,之前说话的人才答他道:“你也不用拐弯抹角跟我这儿打听,我们就管看阵,能听到什么师尊也不过问,至于这些声录最后到底是谁听的听什么又做什么,也不该我们过问。” “师兄教训的是。” 之后便又没声儿了。 齐恬现在有点明白了,那平日里恐怕就一个人在看阵,自然没什么声响动静。毕竟不是谁都照她似的做点什么都好叨叨。 “看来往后我这毛病也得改改。”话是这么说,可你这不还是在叨叨么…… 再之后,齐恬发现他们大概过个十天左右会有一个轮换,里外里一共也才三个人,而且言行商议里透露出来这事儿就只他们三个在经手,同门的不用说,连同宗的也都瞒着,三个人直接向宗主负责,可见是心腹中的心腹。 同时出乎齐恬意料的是,那几百个法阵居然有多半都布在他们自己门里,防的是隔宗的同门。 齐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攘外必先安内?不知道,人家这么做总有人家的道理在。不过这大门派中的一个宗,就能有实力攒出几百块精炼的阵盘来,这也够齐恬吃惊的了。总不会所有宗都有这样实力吧?齐恬现在对这个宗门的身份越发好奇起来。 直到这一日,她听到了一句,“师兄身上的毒是不是还没有化净?” 另一个答道:“哪儿那么容易,那可是天级妖。再来一次,我瞎了心也不会去找那什么同心蝰了!” …… 果然是承天门的人。又说是同心蝰,那就是如今承天门门主出身的那一宗,那就难怪要花这么大力气做这样的事儿了。反过来想想,看来这承天门里头也不甚安生呐。 齐恬前后两个多月一直在忙法阵的事儿,包括两次进秘境,也都一门心思扑在这个上了。中间还抽空去了一趟摩宇门旧址,捡了些石壁上坍塌下来的石材回来做阵盘。她宝珠里收着的那一坨是精华中的精华,她眼下的能耐还不足以对人家动手。石壁的材料就好得很了,做什么都成。 郎义和令雨主攻战诀,俩人如今的合作越发默契,枭松在炼器上也进步神速。不过他对齐恬的羡慕也越加厉害了,只因齐恬在秘境里能动用灵力神识,光这一点,就差出天地来了。 听齐恬说在里头动用灵力可能跟自有天灵有关系,枭松转头就开始磨大萌,缠着大萌说进入心境的法子。大萌哪里说得明白,何况他自己也是一阵行一阵不行的,根本没办法到齐恬所说的“天灵永续”的境界,怎么指点枭松! 然后是鹿依,再次从秘境里出来后,她告诉大家,她也找着自有天灵了。只是她也一样是一阵一阵的,她跟大萌正好反着,她是在秘境里头容易进入心境,一出来就不成了。大萌是有人在他身边才容易入境,一进秘境就瞎了。 齐恬对这俩十分无语,尤其看这先找到自有天灵的人,闹得她都有点自我怀疑了。 这一来枭松更着急了,还是令雨提醒的他:“要进心境得先有定心,你心里这么着急这么乱,只怕更难了。” 枭松苦笑不得:“这事儿不着急不成,着急了也不成,不用心不成,太用心了又不成,要我怎么好?” 令雨笑道:“难不就难在这里么!” 齐恬想起自己当日是因为解化生灵丹的心诀才进的心境,便道:“把心定于一物上,定深了,或者是个法子。” 于是大家又照此摸索修炼不提。 他们这里忙忙叨叨的时候,浑阎林的诛魔会终于到来了。 天地门这回真没少去人,——据说想少去都不成。废话,这是去伏魔的,结果你们没去几个人,那是不是说明你们不太想同魔灵为敌?这会儿态度都比实力重要。 连天地门都这样阵势,其他大门派就更得展示自身实力和姿态了,要不然凭什么留住那么些凡人村? 齐恬看到承天门和天圣门派出的浮岛时,真的被震撼了。虽然之前听枭松提过不止一回,她也就想象一下大概是个种了花花草草的大型浮堡。 这回真见着了,这哪里还是个浮堡?这简直就是半拉星球! 上头不是花草的问题,是森林海洋、草原湖泊,如果不是有神识在,只她从前的肉眼凡胎,在这样的浮岛上过一辈子,只怕也不会想到这居然只是某一个修真门派的乘器。 “小师弟,你看!”枭松的眼睛都发光了,“不过他们这个都不是夺天门炼制的,都是门里传下来的。没地儿买去!嗯,估计他们肯卖也没人买得起。” 齐恬忽然想到一事儿:“这么大东西,他们平常停哪儿啊?” 枭松摇头:“夺天门有的乘器是芥子,不过没有这么大的,芥子的话,炼制的材料讲究太多了,很难凑齐,何况这么大的!也是啊,你说这要不是芥子,那他们平常停哪儿呢……” 齐恬几个如今都已经身经百战,对什么境什么域的都抱着一种“走着瞧”的态度,反正没到地方都说不准会遇上什么事儿,还是见招拆招吧。就这么一路看热闹闲聊准备耗到目的地。 可这回的旅程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了。 也许是魔域真的太魔性,大军行路到一多半,忽然许多指向定位的法器法宝纷纷失灵,紧接着就进入了一片雾区。 那雾来的也奇,好好的晴空万里,忽然就起了浓雾,且一下子把前后船队都裹了个严严实实。其覆盖之广只说那几个不见了踪影的浮岛就知道厉害了。加上指向之物失灵,许多云舟浮堡都直接悬停在了那里,彼此靠神识和灵符传讯,总算没酿出什么连环相撞的祸事。 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带的路,反正一块儿往一个方向慢慢挪蹭,也没哪个起疑多问一句。 齐恬自打那浓雾忽起就拎起了心,之后把灵能感应放到了最大,当心着各样的大小异动。再后来看行进的方向倒也没什么问题,便没吱声,只把师兄弟几个聚在一起,方便到时候行动。 等大队人马终于穿越了迷雾,众人都松一口气的时候,齐恬发出了警示:“上护罩!” 郎义几个赶紧支起护罩,于此同时,天地门的云舟自带的护罩忽然震颤起来,众人看时,只见那护罩上不知何时落上了一朵朵淡灰色的焰花,不过几瞬,护罩便碎裂了。 云舟带了好几层的护罩,但是他们这一群人都在最靠外那一层,这头一层护罩一碎裂,他们就只剩下光人一个了。 边上已经有同门没来得及起灵力护罩,被落下来的焰朵击中,发出惨叫声。 郎义赶紧一道水符救下了那人,只是眼见着护罩已破,天空中焰朵密密麻麻往下砸,他救得了一个可救不了那么多。许多人一看这阵势,立马往第二层护罩里头冲,只是那层护罩是带令牌的,并不是什么人都进得去。 一时哭骂声起,齐恬心诀一动,把一套护阵取了出来,三两下布好了,一层深灰的护罩把落在其上的焰朵都弹了出去,哥儿几个都被拢在了里头。边上有人见此,立马想往这里头来,齐恬也不拦着,那些跑过去的她也不招呼,就这样,慢慢的,他们这护罩里聚的人越来越多,就快挤不下的时候,就听那边又热闹起来,却是云舟的第二层护罩也碎了。 这下挤在这个护罩里的人有些傻眼了,看看齐恬几个,最后都冲着郎义行礼道谢:“多谢师兄。”在外头的多半都不是高阶的修士。 郎义见齐恬一脸不想招揽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认了:“都是同门,无须客气。” 正这时候,忽听得前头浮堡上惨叫连连,一道传讯过来:“尽力上护罩,前方有魔兽!” 齐恬一听都傻了,魔兽?这,这是要跟谁争霸?…… 妖兽魔灵她在许多书上看到过,这魔兽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啊。 乱做一锅粥的时候,所有的乘器都停了下来。一段充满了恐慌的沉默,然后,大家又得到了传讯,“前路难过,各门派乘器在地级浮堡以下者,请尽快弃舟前来天圣门浮岛坎门处汇合,天圣门在此接应。” “什么意思?” “天圣门让我们坐他们的浮岛?” “地级浮堡……那咱们,咱们的云舟成么?” “你傻啊,咱们这个练浮堡都算不上!” “那现在就走吗?” 正不知如何是好,七宗主的声音传来:“天地门弟子听令,即刻于云坪集合,随我前往天圣门浮岛。” ※※※※※※※※※※※※※※※※※※※※ 200章了!我的天呐!!! 再看收藏!我的地呀!!! 202.保命水 逃命的时候, 不用哪个来催, 行动都非常迅速。眨眼间就都到云舟前端的空坪上聚齐了, 七宗主手指一动,这块甲板直接脱离了云舟舟身, 往天圣门的浮岛方向快速飞去。 齐恬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只暴发户气息浓厚的乘器还有这么另类的用法,那剩下那截怎么办?这话没人能答她,这会儿也没什么人还有这闲心思。 一路飞驰, 把许多浮堡重舰甩在了身后, 可见穷也有穷的好处。 接近了天圣门的浮岛,云坪就被一股力牵引着到了一处浮空的渡口样地方, 已经有不少大小船只停在那里了。一批人顺利上了岸, 另有一些人却被堵在了外头, 正在嚷嚷。 “怎么好好的又不让我们进了?若说受搭救也得符合个什么标准,那你们倒是明说啊!”这位身上带着伤,语带急怒。 天圣门的几位负责接待的弟子好似也不太清楚原因,又过来试了进门的法阵,让之前被退出来的几个人再试一回,结果仍旧不行。 后头等着的有不耐烦的了,“进不了就在一边等着, 让能进的先进去!” “就是,谁知道身上带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堵着门干嘛!” “前头有魔灵, 这是想害死大家吗?!” 他们怕魔灵, 那几个不是更怕,赶紧又试了两回,还是不成。只好先让到一边,让后头的人先过,结果方才催得死急的一群里头,居然也有一大半没能过得门去。 这下可不是方才催人靠边的语气了,倒跟疯了似的拼命往那法阵里头撞,有接连被弹开四五回还要往里头去的,边上人都看不过去了伸手拉住他劝道:“估摸着是哪里不对,等他们修好了再说,这样白白受了伤万一有个变故不是更麻烦?” 这才停了手,一边揉着方才弹出跌落时候摔着了的胳膊腿,一边对那几个负责接应的天圣门弟子道:“诸位仙师,我们都是云舟来的,还不如他们浮堡还能抵挡一阵,不如先放我们进去?” 天圣门的弟子无奈道:“我们并没有要拦哪个啊……” 后头的人可不管现在多少人被挡外头了,只嚷嚷着叫那些进不去的躲开门。 随着一批批前来投奔的人登岸,被那法阵拒之门外的也越来越多。 天地门的人远远看了心里直犯嘀咕,“这到底什么人让进什么人不让进?” “不会是看层级吧,怕层级低的拖累人,就不让登浮岛了,只让在外头喂魔灵?” “别胡说了,哪有门派这样行事的!” “怎么没有?咱们方才不是等级越低的越在外头么!” 齐恬在边上听了差点没乐出来,如今没了一二三等舱之分,大家挤做一团,这些人的话想必方才藏身在最内舱的人也都听见了,只是并没有谁搭这个茬。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那边天圣门的弟子终于找出法阵择人的原因了。 “因此番岛上一应护阵都以抗魔为要,多以魇魔水为基,所以若是魔抗属性不符的恐怕就进不了了。” 此言一出,那些被困在外头的人都炸了锅了:“什么意思?没买你家魇魔水还不让登岛了是不是?这是什么道理?你们天圣门救人还分三六九等了?!” “就是啊,你们的魇魔水多贵,又不是我们不想买!你们要是真有善心,卖便宜点不好?却在这时候堵人害命,太丧良心了!” “天圣门的意思就是买不起魇魔水的活该死呗!” 如此越说越多,群情激愤。 这时候天圣门的一个宗主赶了过来,筑基修士一开腔,立马把那些杂言都冲散了。 “诸位请稍安勿躁!本门浮岛本只供门中子弟使用,此番变故,事出突然,眼下一时也无法可想。岛上连环法阵有上千之多,多半已加入了抗魔之力,魔抗属性相冲突者便是登了岛,也得不着岛上护阵的庇佑。但是若本身没有用过什么抗魔之物,倒无所谓冲突,只来这边领用一粒抗魔丹服了即可过门登岛。” 这下那些刚还骂得欢的都住了口,赶紧往前去领丹丸,还有后头都没试过能不能过门的,也本着不拿白不拿的态度先去领了丹丸再说。 可就算是如此,仍有一些人吃了丹丸也还是没法登岛,一问之下,都是已经用了别家的抗魔之物了,这就没法子了。 “承天门害我!”这位绝望得快发疯了,已经破例吃了两粒丹丸,又试了几次,把身上的护甲法袍都脱了,还是过不去。 渐渐的,如此情状者不止二三。 “小师弟……我们……”枭松有点慌了。 天地门的人大多一脸悠然,他们当日有门派下发的魇魔水,虽是经了天灵门之手,但都是天圣门所出的正品魇魔水,可不是那些什么半价带赠送的玩意儿可比。 眼下一看这登浮岛还得有魇魔水为凭,一个个都乐开了花。还有几个都有些不忿天圣门分发丹丸的行径,气哼哼道:“天圣门也有些不讲道理了,分那些丹丸做甚?这回是诛魔会,结果连点魇魔水都舍不得买,这样的人不是拖累?还管他们,管得过来吗?趁早别理就完了!” 边上还有几个附和的:“就是,这都属于轻重好赖不分的,白费丹丸,救他们干嘛!” 却没见边上有几个听了这话面色已变。 天地门的人本来日常手里就紧,这回好容易发了魇魔水,许多人也没舍得直接用。加上后来看九鼎门和承天门也出了抗魔辟邪的水,还便宜,便打起了主意,把魇魔水高价卖了,再买后两家的,一进一出能挣一笔。 只是谁料着后头还有这样的事儿呢?眼下怎么办?一会儿大家都往那边门里走,自己单去领丹丸可怎么说?或者领了丹丸万一还是不能登岛呢?毕竟自己已经用了别人家的抗魔水了…… 齐恬他们这边,郎义是直接把东西都给人了,令雨和鹿依、大萌的则都给了枭松拿去炼器了,齐恬手里的自己拿来做各种试验研制高仿货,所以到目前为止,这几个人一个都没有沾过那魇魔水。 “咱们去领一颗丹丸?”鹿依出主意。 齐恬轻轻摇了摇头,她对这些门派存有戒心。 之前她就疑心天圣门这么大一条财路,让那两家联手分去大半,怎么都没见吭气。敢情人家不是白受气,是憋着后招呢!如今这魇魔水的功效在众人看来是毋庸置疑了,法阵可以判断出来的抗魔属性,可见真得很了。 然后再看天圣门这魇魔水的售后服务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那两家又怎么说呢?承天门自己也是浮岛,还好说,九鼎门钱多但是传承不太行,只有一个天级浮堡,不知道又该怎么办?且不管他们怎么办,恐怕一时也弄不出一个可以判断是否使用了自家产品的法阵来吧?那就已经输了…… 这么深心机的门派,现在白发给你的东西,你敢吃么?反正齐恬是不敢,她也不想小伙伴们吃。 “试一把吧。”她直接掏出来几个小玉瓶,哥儿几个一人一瓶分好了,指尖一顶弹开了塞子,来一句:“干了!” “又干?”枭松听她这话都忍不住浑身一抖。 再看郎义毫不犹豫地仰了脖,自己也只好闭眼跟上,——幸好幸好,像掺了水的水……比上回干的那一杯强多了。 现在大家都挤着,他们这一番豪饮把边上的旁观群众都震住了,有一个方才一块儿躲他们护阵里的三宗弟子问郎义:“师兄,你们,你们是在、在喝魇魔水?” 郎义老脸一红,不知道怎么答人家,还是令雨接的话茬:“好金贵东西,之前没舍得用。” 另有六宗的一个问道:“不是说二宗的大师兄把自己分得的都散给师弟了么?还有私货啊!” 齐恬一伸手取出三瓶来:“还有,要不要?一万灵石一瓶。” 那人语塞,又惹不起大圆满,尤其还是个高阶丹师的大圆满,便呵呵干笑道:“到底是大圆满,就是阔绰,哈,哈哈。” “那个,师……兄……”边上忽然有个声儿道,“能,能先赊我一瓶么?”却是方才那位问话的三宗弟子。 边上几个同宗的都惊了,“你干什么买这个?你自己不是有么?!” “卖了……” “什么?你,你怎么给卖了!你,你没留一点?” “都卖了……” 齐恬把几个瓶子收了起来:“待会儿去领颗丹丸吃就成了,白费这个钱!” 那弟子道:“不是为了登船……现在看,这魇魔水的抗魔是真的,其他的,其他家的只怕不成……我想,我想……” 齐恬看看他道:“我们方才喝光了,没了。” “啊?你,你不是说还有的么?你还,你还……”你还报价了,这话人家没说。 “哦,看气氛不错,逗你们玩的。”齐恬木着一张脸道。 …… 鹿依忍笑忍得很辛苦,她太知道齐恬的德行了。刚看到有人疑心大师兄,她就伸手打人家脸打得来劲,可换一个没过节的真要往上凑,她就不招揽了,她怕麻烦!有时候鹿依都忍不住想,如果不是一开始郎义几个待她这个“小师弟”实在诚心,只怕她就成独行侠了。 转眼就轮到了他们,枭松几个心知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等真的顺利过门登岛了,都忍不住回头看自家的“小师弟”,——天爷!这家伙竟然连魇魔水都能配了! 齐恬心里也一阵轻松,毕竟当年她在大市上可卖出不少去,若是不能过天圣门的验证,那她就算诈骗了,这可不大好。 天地门还真有几个人没能过来,七宗主气得跺脚,到底也无可奈何。 这还就麻烦了。把他们送回自家云舟去?那等于让他们等死。自己护着他们前行?筑基实力能胜过地级浮堡的防御?实在不成就只能让他们打道回府了,可方才穿过来的那片诡异的迷雾也不好走啊! 那几个卖了魇魔水换了旁家魔水的“聪明人”这会儿也是懊丧又绝望。若是索性都换了钱也罢了,这会儿讨颗丹丸吃,被宗主训一顿也过去了;偏偏又换了旁人家的水,偏偏又炼成丹药吃了……还不是炼的法器法袍之类的,一脱算数,他们这个丢不了扔不掉,吃了天圣门的丹丸也不管用。 “可能多服点魇魔水就管事。”有人给出主意。 说得容易,这时候哪里去找什么魇魔水! 幸好,承天门总算反应过来了,也跟着发出讯息,邀请人登乘他们的浮岛,还特地说了句“不拘抗魔属性”。 于是刚在这边要死要活的那群立马调转船头朝承天门那头去了,七宗主也派了西空护送自家门中那几个“异类”弟子去了承天门的浮岛,看着他们顺利上岸,才回来复命。 一时无数人称颂承天门,只他们那里没有一个打回票的就瞧出厚道来了,尤其那些被天圣门拒之门外的,这会儿更是把承天门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却不知道承天门听他们满嘴的“一视同仁”心里有多憋屈。 ※※※※※※※※※※※※※※※※※※※※ 发一发牢骚炸出好多评论,嘻嘻 可能文也有自己的命运吧,这坑就这命! 不管数据怎么样,都会好好把大纲写完的,感谢各位一路支持鼓励,抱拳 203.豪门气派 这一场闹哄哄中, 齐恬一直很冷静, 甚至比平时还要警惕几分。她一边跟着众人走, 一边散开灵能觉察四下情形,脑子里还同时开了三化四象五行八变一般, 一个劲儿地推算“如果这场事故也是天圣门暗中设计的呢?”“如果这真是偶然之事,那又说明什么?”…… 尤其方才天地门里剩下几个过不了天圣门法阵、不得不往承天门浮岛去,齐恬在其中发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身影,——那位安放监听法阵的二宗子弟。 之前二宗集合上云舟时并没有见到此人, 这会儿却出现了, 他什么时候上的云舟?怎么郎义那里没收到消息?他可是二宗的人。 齐恬心里疑团重重,倒没什么心思去细看四周的景象。 还是枭松悄悄拐了一下她的胳膊, 低声对她道:“这还只是人家的浮岛!嘿, 咱们门派的江湖名号也算名副其实了。” 齐恬回神四下看去, 只见四周沿地势起伏遍种着灵植灵药,上头光华烁烁,眼见着都布着消耗不菲的灵阵。别的不说,光边上这一片戟草,就值成山的灵石,他们当日在秘境里找到几株就觉自己发财了,搁人家这儿, 原是沿路种的玩意儿。 “幸好幸好,要换了从前, 我眼珠子都得憋红了!”枭松道, 语气中仍有恨恨之意。 天圣门真是了不得。 这浮岛, 如今人在其上,根本觉不出来是在一个乘器上,远山近水,奇花异兽,倒比他们之前进过的秘境更像秘境该有的样子。 这会儿他们迈步走的是一条极宽敞的大道,远处平行的路上有灵兽驾车飞驰而过,想必这条路平日里也是人来车往的。 脚下的路看似用玉白色的石块零散铺就,用神识探去就知道都是整个炼过的上乘法器,其中刻着密密的法阵,兼具攻防。 “咱们怎么没有这么整齐的路呢……”鹿依感慨,她的来处也许多精致整洁的设施,只天地门里头真没见过类似的东西。 “人家要行灵兽车,边上又都开着药田,怕不区格开来有损失。咱们?随便跑呗,能压坏个啥!”枭松低着声儿道。 “一门一门的修法,没什么好比的。”现在人多离得近,边上一个同门隔宗的弟子插话道。 鹿依多愣啊:“可你们的修法不是同他们的一样么!不都吃丹丸……” 那弟子咳嗽一声不理她了,鹿依撇撇嘴,顾自眼带艳羡地东张西望。这里人一般看稀奇也就用神识扫一下,没她这样直眉楞眼拿一对肉眼死盯着瞧的,边上同门好多都觉得这家伙丢人,齐恬几个倒还好,他们都已经丢惯了。 虽都弃了乘器,到底都是修士,这长长一路,也没走多少时候。翻过一处小山,前面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山谷,里头还围着一个月牙形的大湖。湖边屋舍林立,攒三聚五,好似一个个小小的村落。 “噻!全是炼屋!”枭松忍不住叹了一声。 边上同门有忍不住瞪他的,——丢人玩意儿今天怎么特别多?! 枭松不吃这个,瞪回去还道:“干嘛?你有啊?” 那人长出一口气,转脸不看他了。 倒是几个一直注意着人群动静的天圣门弟子,面上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这些连一个地级浮堡都拿不出的门派,看到自家门中的情形,或羡或妒都是意料中事,无非有的表现出来,有的死藏着罢了。他们都见惯了,没什么稀奇的。 “仓促应付,不得细致安排,若有不周之处还请仙师们海涵。此处为‘客居谷’,请诸位自选适宜处落脚歇息。”出面接待众人的是天圣门的一位宗主。 齐恬看了心里暗想,这位长得比圣传宗的那位可差远了…… 不过这样的小事自然不会让秣鉞出面的,人家那可是天圣长老和门主的嫡系传人。 天地门好歹也有筑基修士领着,挑头一批进了谷,选了靠山近湖的一处院子,里头挺大,光飞檐的高楼就有三四座,便是再来几倍的人也住得下。不过这时候也没什么人会来“合租”就是了。 枭松看着里头的屋子都一个劲儿流口水:“这些可不像夺天门在市面上卖的,也不知道是定制的,还是天圣门自己炼的。天圣门到底是天圣门……” 有同门听不下去了:“羡慕?羡慕下次天圣门开山收徒的时候你试试去!” 枭松摇头:“我去不了,咱们天地门正传的修路同他们的不一样。”眼下之意是你倒可以去试试。 齐恬挺意外现在枭松的状态,从前他可是最怕“丢脸”的,现在居然这么坦然了。难道这也是修炼层级提高的缘故?脸皮也跟着变厚了…… 七宗主顾自往后去了,西空过来传的话,让各宗分宗入住,又特地叮嘱众人不得生事,注意影响,免得丢了门派的脸。 鹿依听了心里暗笑,——都同散修一样弃船托庇了,那门派的脸他们想丢只怕也找不出来了啊。 幸好她这话没说出口。 西空说完话,克韦便带着六宗的弟子们先往后头去占了一座六层的飞檐高楼,七宗不用选,就在离宗主最近的那一栋里,余者也都各自选了地方,剩下二宗在这里发呆。 现在除了郎义他们几个,二宗还有四五个人成功登岸,这会儿正看着自家大师兄:“大师兄,我们住哪儿?” 这回变故凸显了魇魔水的金贵,郎义当日的义举就更显出分量来了,这会儿他们倒没有先找关系住去旁的宗里。 郎义看看齐恬,齐恬现在有职业病,一到这种地方,就跟风水先生住宾馆似的,她得先算算才安心。心诀一通转,往边上近湖的一处小院指了指。郎义点头,便领着人往那里去。 枭松看看那几个,还以为他们会有什么话说,结果都老老实实跟在后头,便道:“嚯,这么听话?不想住楼里去了?” 那几个愣了下,面现尴尬,其中一个道:“还、还是跟着大师兄好……” 枭松笑笑不说话了,令雨却暗暗长叹。照着他的想法,这些墙头草还不如索性不跟着的好,要不然以郎义的性子,到时候但凡有什么事儿必定不会不管他们。可自家几个如今不是从前了,身上事儿多,有不能信的人在近边待着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这几人方才都是在齐恬布的护阵里待过的,以为是郎义的身手。眼看着能破了门中云舟两层法阵的魔焰,却对自家师兄所布护阵无可奈何,可见师兄的实力。尤其郎义的人品在那儿,真到危机之时,满门上下,如今也只大师兄可信了,不跟着他跟着谁? 所以实力这东西,真不能轻易展示,谁知道招来些什么。 齐恬知道令雨的心思,看看他,无奈地笑笑。这几个若果然是“同道”也罢了,可眼前看着更像是来蹭保障的,但是又顶着个“同宗”的名头,连推都不能推。不过幸好她还没有归宗,没有这样“道义名目”上的束缚,幸好,幸好。 她不知道,如今打他们主意的人可远不止眼前二宗的几个糊涂蛋。 承天门的浮岛上,三宗那几个因卖了魇魔水没能上天圣门浮岛的弟子,正坐在暂居处的平台上看天上流焰对浮岛护罩的冲击。虽没几个人,到了这里也还是按着宗门分了,他们几个当日卖魇魔水就是一块儿卖的,现在也依旧抱团待着。 “这下都同门里不在一处了,到时候进了浑阎林可怎么办!这路上的魔焰就这般可惧,唉,说实话,我觉着我们这样等级不高装备不够的就不该来……”其中一个发着牢骚。 “到时候咱们就找二宗的,跟他们一块儿待着,估计保险不少。”之前想问齐恬赊买魇魔水的三宗弟子道。 “你傻吧?就算拼着得罪了大师兄,那也该找六宗、七宗的啊,那可是大圆满!你找二宗的……疯了啊?” “你看这些焰朵,”他指着护罩上的情形道,“这里有九层护罩,但魔焰的冲击还是挺厉害的。那你记不记得咱们在云舟上蹭的护阵了?那就是二宗布的。那些焰朵落在上头都直接被弹开了!你想想,到时候是不是跟着他们更好?七宗六宗的是厉害,可焰朵下来的时候他们在干嘛?躲在最里头的舱里!他们厉害又同咱们有什么干系……” 那个想了下,点点头道:“啧,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似的……” “还有魇魔水!二宗大师兄得的都分给别的师兄弟了,结果一听说这会儿要用,他们就都分着喝了。你想想要是在咱们那里,或者六宗七宗,能这样?” 那位也想起来了,叹道:“嗯,二宗虽然穷点儿,人少点儿,窝囊点儿,层级低点儿……不过还挺仗义的。” “就是啊,有千有万的,不仗义,咱们跟着又有什么好处?还不是让咱们在外头捱着。” “你说得对!那到时候咱们就跟着他们了!” 这一层层算得都挺有道理,把人家的好处算得明明白白,就是没问自己又能给人家什么。 二宗那几个也是这样心思,不过他们更多了一番“名正言顺”,毕竟他们出身在那里,就是二宗的人,二宗的大师兄总不能不管自己。 齐恬自从分析完那个监听的法阵,就落下了好听壁脚的毛病,尤其她还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得把人心思弄清楚了她好行事。 结果听到二宗那几个的想法,再看看在边上静心引灵修炼的郎义,心说这大概就是好人难做的道理吧,——好人容易招蚂蟥,又不懂拒绝,没两下就被吸干血了,所以好人不长命呐! 幸好我没打算做好人!齐恬又忍不住庆幸了一下。 客居谷名副其实,各院中都有一套玉简,里头是岛上的简介,包括“客人”们允许活动的区域。这些话果然是书面传达比较好,当面说起来这儿不许你去那儿不许你看的,不太合适。 最让齐恬佩服的是,这岛上的集市却是对众人开放的。 想想看,刚刚活活见证了魇魔水能量、且惊魂未定的各门派修士们,忽然发现有地方可以买魇魔水制成的抗魔法器法袍抗魔丹,还比大市里倒了几道的更便宜,会怎么样? 且天圣门还可以摆出一副“施惠众人”的模样,表明此举是因不忍门外众人受苦,才把“内部货品”“破例”向外“售卖”,这不就是关乎性命的限量版特制版无标无价内部专享版?这谁扛得住啊! 赚了你的钱还让你感恩戴德,啧啧,齐恬好佩服天圣门的手段。 要不是她胆小又怂,真想再掏出百八十瓶魇魔水来卖一卖,沾沾这个智慧的光。 ※※※※※※※※※※※※※※※※※※※※ 最近脾胃出问题的很多,大家贪凉吃冷要节制啊! 204.讨嫌客 齐恬把那浮岛指南反复看了几遍, 牢牢记在了心里。 鹿依在旁看见了, 便问她道:“怎么的?你还真想在这岛上‘云游’一番?当心撞见什么不该看的, 可就到不了浑阎林了!”这群人对豪门就没丁点敬畏之心,脑子里都是些什么想法! 齐恬笑道:“我刚还想呢, 一会儿四处逛去,万一不小心闯了禁地就不好了。没想到他们这里还直接给了图纸了,这不就方便了么!” 鹿依点点头:“是啊,这下你直奔着那些‘禁地’去就成了。” 齐恬看看她:“玩笑过了啊!可别乱说, 人家刚刚救了我们的命呢!” 鹿依也跟着打哈哈:“嘿,开开玩笑怕什么的……” 鬼知道她们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果然, 听说天圣门的门里市集对众人开放,呼喇喇就出去了一大群人,直奔集市去了。齐恬远远看了立马跟上人潮, 一边走一边艳羡不已, ——这可是一群行走的储物袋啊!天圣门太精了, 佩服, 佩服。 等跟着人群在集市里打了几个转,用灵能把那些“惜售”之物探了个七七八八,她没花一块灵石就从边上的门里头出来了。然后就沿着脑瓜里记着的地图,在“允许”范围内溜达起来。 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 不时又停住脚步, 啧啧又叹叹的, 就差没流口水了, 十足十一副艳羡至死的模样。 实际上呢,她人在路上,神识不能远探,灵能感应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如今她也发现了,这里所谓的“严防死守”,真的只能对灵力和神识,对神灵法的稀薄灵气就基本上无可奈何,更别说更精微的灵能觉察了。所以她这一路“查探”做得好不坦然。 可惜浮岛实在太大,就算她花几天功夫把所有许可去的地方都走了个遍,又把灵能觉知的范围提到了最大,仍旧有一部分因同哪边都不靠着,她怎么转圈也探不到,也只好作罢。 但即便如此,还是让她发现了一些稀奇的事儿。 头一个是在浮岛西边的高山后头。那里是大片的草场和林子,乍一看不过一片人迹罕至的风景区,可齐恬却觉察到了其中密密麻麻的法阵。这些法阵细察之下更像一个个无形的笼子,各有属性,似乎是针对不同灵彩儿的活物的。只是如今只剩下空空一片,不知道从前到底关的什么东西。 “嘿,看来防范心还挺重。前头这么些法阵,还怕有人闯进来,索性先把兽儿都迁走了……”还有脸嘀咕这话。 她如今新添了一毛病,人家越想藏着的事儿她越想弄明白,这会儿就对着那片地方使上劲了。虽正主被弄走了,这待过的地方总难免有点痕迹,她就灵能觉知配上神灵法一寸寸寻摸起来。 没多会儿,就让她找到了好些“遗物”和“遗迹”。她对妖兽灵兽这块儿没什么研究,只粗粗一看,大概可以分辨出其中几样还算常见的品种。让她奇怪的是,这几样里头既有蜂头鹫这样的灵兽,也有赤翟这样的妖物,虽说有阵笼装着,这么混养行么?不怕灵兽被妖兽带坏了么?…… 胡思乱想着,在这里消磨了不少功夫,一边研究这里之前养的东西,一边看那些法阵。法阵都不算高明,不过这个织阵为笼的设想挺有意思的。她之前在对战同心蝰的时候无师自通用过灵符结网,这几个法阵若是联起来,变化可就比灵符复杂有趣得多了,当然其中要考虑的生克关系也呈指数级增长,挺锻炼人。 另一处让她觉得好奇的,是一个隐在山中的大阵。 这比方才那地方还奇。那是一片连绵的高山,其中十分不起眼的一座,从外头看看不出来什么;齐恬是打老远觉察到其剧烈的灵能波动,绕了好几个圈子,才找到一个最接近的位置;深入一探,才发现这山中间凹陷似盆,那正宗的“盆地”上高低散落着许多炼池。 限于距离,齐恬没法探知到所有的池子和相对位置,不过就她所感知到的这些,如果他们没弄错的话,那另外几个的大小位置她大概也能推算出来。 这是一个药阵,从前常用来给灵植施药。如今外头基本上长不了什么灵植,有门派种了,也都是用法阵养着,这药阵倒用不上了。何况现在灵植灵药本来就稀少,谁还舍得拿灵药去养灵药,都是直接用灵石布阵完事。 “天圣门挺复古啊。”齐恬有些惊讶,这要是九鼎门的浮堡还说得过去,没想到在丹道上没什么名声的天圣门还会这么古老的法阵,真有些出人意料。 尤其这药阵还挺大,藏得也挺严实,若不是齐恬这样天赋异禀又极度闲得慌爱打探人阴私的,还真难发现它。药阵外的群山上,也高低错落布置着许多探查的法阵,若是神识灵力想钻过去,只怕立马就让人发现了。 齐恬的神识对那些明标着的“壁垒”都是一沾即走再不回头的,显得那么知情识趣。 “一路上看到的灵植也都是在法阵里的,这药阵是备着做什么的?还这么大规模,配足了灵石给整个浮岛下一场化肥农药雨都足够了。”齐恬心里好奇得都快出虫了。 也是凑巧,她一日日在这地方转悠的时候,刚好碰上这一天有人往那些药池子里灌药汁子。 “我可得着了!”齐恬乐得不成,赶紧拼尽力气把神灵法的灵气漫过去,她现在灵能觉知的范围远大过神灵法所能及,所以此番虽是眼睁睁“看”着人灌了好几个池子,她能“摸”到的也只三处,还都只沾了个边。没关系,她又不捞人家半池子的,只一点点够她弄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就成了。 就在她各收了一小瓶进宝珠之时,忽然发现那几个灌池子的人似乎发现了什么,相互交头接耳起来,尤其指指点点都冲着那三处她下过手的池子,齐恬心里不由得一慌。 她倒不是怕自己会败露,只是如果少了这么点东西他们就能察觉的话,那说明这池子里的药汁恐怕不是一般的金贵。一个池子里少了一小瓶而已,有百万分之一么?居然都能发现,可见这东西的控制有多严密。 齐恬觉得自己可能被鹿依说着了,又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儿。 正发愣,忽然边上一个声儿道:“仙师好雅兴。” 齐恬心尖一僵,面上露出愧色来,又勉强压下两分懊恼之意似的,回头朝来人道:“见笑了。” 那人也是个九级大圆满,看衣饰正是天圣门弟子,见齐恬转过身来,便朝她行礼道:“贸然打搅,仙师莫怪。” 齐恬干笑着回礼,又摇头道:“你是主,我们连客都算不上,不过托庇于此,岂敢岂敢。” 那人一笑,又看向齐恬方才目之所向,问道:“仙师似乎对此岛十分好奇?” 齐恬抿抿嘴道:“自然好奇得很,不满您说,浮堡我也没怎么见过呢。” 这位闻言一愣,大概没想到一个大圆满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好在他已经把齐恬的体貌特征发出去了,应该很快就能知道此人身份,省得不能知己知彼,说起话来这般被动。 齐恬可不知道他的打算,反而一指那边的群山问道:“这些个山,是真的山么?” 这位差点没笑出来,强忍着道:“仙师为何有此一问?” 齐恬道:“我之前听说夺天门有出浮岛的,不过虽是岛,终究是炼出来的,也就是说上头的东西都是出自人意而非天然。既如此,那这好好一处浮岛上,怎么弄了这么些没用的山岭?看着也好生险峻,也种不了什么灵植灵药,实在想不明白……这浮岛都得用灵石驱动吧?这么大花销,却驮着这么些没用的山崖峭壁,实在、实在……嘿……” 天圣门的这位听出眼前这位咽下了一句“岂有此理”,正不知道如何答她,心神一动,已经接收到了师门的反馈。 “嗤,天地门的!”看了来信,他不由得心里一叹。 原来是那个穷鬼门出来的,难怪看到什么都只往灵石花销上想。 “你说说看,这个……”齐恬好像好容易逮到一个“内部人士”,拼着命想打听这“糟践钱”的主意到底是何道理。 只是负责巡查的这位现在已经对她毫无兴趣了。若是同承天门或九鼎门走的近的门派中人,或者还得提防一二;这天地门,堂堂上古门派,已经落到跟在天灵门、夺天门这样的二流门派身后讨吃的了,还跟他们费什么功夫! “仙师岂不闻‘万法有道’?有此山此水,自然也有天道在其中的。仙师好雅兴,不如接着参,没准能有所得,大益筑基也说不定。在下便不打搅了,请,请。”云淡风轻几句话把齐恬打发了,匆匆一礼便飘然离去。 “哎,这位师兄,哎……”齐恬还在那里伸着手作挽留状,人家都不带看她的,几转便没了踪影。 “参?有所得?能筑基?真的吗?是不是他们们里的秘法?啧,我,我得试试。”嘟囔着还真的转过身去朝着那群山东看西瞧起来。 那之后为避开她特异匿踪巡查的天圣门弟子,来回几次见了她的德行又听到她的嘟囔,差点没破功笑出来。 “异界人,嗐!”真是连当个笑话来看都不够格的。 齐恬灵能觉知早就能破匿除隐了,那位匿着踪来回,她也乐得配合。她这一路吃了多少装傻的好处,如今演技越发炉火纯青,一傻一愣间浑然天成,这位也算碰上敬业的角儿了。 等看到那些灌池子的人又另往池子里补了药汁,齐恬才松了口气。 想必他们已经找到合理的说法来解释这个“古怪现象”了,脑补是个要紧的技能,不管对谁来说。 眼看这药阵看管如此严密,加上这边的沿路还有修士巡查,齐恬也不想再多耽搁。 趁着那人再过来时,嘟囔了一句:“是不是骗我的?要真是这么参就能有所得,他自己怎么还没筑基呢?!”说完便毅然决然转身恨恨走了。 留下那匿踪潜行的天圣门修士心里憋屈,——但凡已经是大圆满的,都忌讳听这样的话。 毕竟世上大圆满多,可筑基修士却没几个。也不知几百个里头能出一个,也不知道会不会轮到自己。 齐恬自觉这回自己“犯”的事儿又比较大,在郎义几个面前便一句没露,本来有心想拐弯抹角打听几句妖兽灵兽的特征来核对一下自己所获的线索,怕会露馅儿,索性连这个都没说,只问郎义借了些灵兽妖兽方面的书,自己躲一边研究去了。 研究着研究着她就觉出异常来了,怎么,怎么好像有些阵笼里同时关着灵兽和妖兽?这,这是……拉郎配? 若换了郎义令雨看了,准定头一个怀疑天圣门这是用灵兽在饲妖,或者是用妖在饲灵。 异界人,还是不一样啊。 205.表里不一 虽是一处“小小”浮岛, 因一下子来了许多人, 绝大多数又是头一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豪门”的生活, 短短月余时间,也生出许多事来。 齐恬几个如今属于“异类”, 一者升级不靠丹丸了,所以看着那漫山遍野的灵植灵药顶多换算成灵石激动一番,同那些拔一株就能升一级的心态大不相同;二来他们兜里堆着灵石,不是没钱花, 是没地儿花,所以连那灵石换算也不能激动太久;三一个他们心里对天圣门、承天门这样的都怀有疑虑,总担心他们背后别有所图,所以轻易都不搭他们的茬儿。 如此一来,他们就拥有了标准的围观吃瓜心态。 这日鹿依颠儿颠儿跑来问齐恬:“有没有人跑来招揽过你?” 齐恬不解:“招揽我做什么?” 鹿依道:“听说天圣门这回在进来的这批人里头筛选人才, 等级够高的大市大师们, 都受到了不一般的优待。有的还直接被收进门了!”鹿依说着说着都激动起来。 齐恬的反应:“他们现在这么缺人手?” 鹿依抿起了嘴,顿了一会儿道:“好好一事儿,被你一说就不像什么好事儿了……” 齐恬道:“你没听过故事?有些地方,军力分亲军和雇佣军两种,亲军兵力通常是固定的, 要是碰到不得不打又眼看着易出伤亡损耗的时候, 你猜怎么办好?” 鹿依张了张嘴:“多,多雇点儿别的兵……” 齐恬欣慰点头:“对喽, 这不挺明白的么。” 鹿依赶紧甩甩脑袋:“怎么让你扯这儿来了, 我问你有没有人来问过你呢!你这都大圆满了, 又是大市的高阶丹师,没道理不来招揽你啊……” 齐恬看看她:“你这不都知道了么。” 鹿依看她:“真的没人跟你提过?旁敲侧击的都没有?” 齐恬摇摇头:“你别忘了,我跟你们还不一样,我是异界人。” 虽然到底这异界人有什么不好她也不太明白,但是这么些时候同人打交道下来,她已经很明显感觉到“异界人”这三个字背后的天然歧视了,她倒不在乎歧视不歧视的,她比较好奇这个歧视的根由。 总不是天然看不起外地人这么简单,毕竟他们这还使劲通过炼岛往里招凡人呢。 鹿依同她想的一样:“为什么异界人就不成?你这升级的速度,别说我们这样炼岛出来的,就是这些宗门里的内门弟子,也没几个比得上的吧?怎么就不值得招揽了!” 齐恬看看她:“我再给你讲讲雇佣兵的故事?” 鹿依着急:“哎哟!我们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事儿!” 是啊,齐恬说的是被看上看重根本不一定是好事,鹿依纠结的是齐恬这么厉害他们凭什么看不上!至于他们来招揽了齐恬去不去那再说,但是他们怎么能在招揽人的时候把齐恬给漏了呢! 说不到一块儿去,还是各忙各的吧。 一会儿枭松又来了,说话前还先用了个隔音符,齐恬就笑了:“你在人家浮岛上用符,不是找人探你的么!” 枭松道:“嗐,我又不是为了防他们!”说着一指外头,对齐恬道,“那几个,如今得空就在大师兄跟前献殷勤,说来说去都是进了浑阎林要跟着大师兄的意思,你说可烦不烦!” 齐恬道:“这你同我说有什么用?” 枭松道:“除了跟你说还能跟谁说!我想好了,到时候要是他们非要跟着,那咱们就同大师兄分开走。让大师兄带着他们在边沿转转,咱们进里头探查去,等得了东西给大师兄留一份,那也比带着那几个拖腿的强。” 齐恬笑道:“大师兄听了你这话准得生气。”又学郎义的口气,“‘哪个不是从低层级一步步上来的?我们当日……’” 枭松道:“我们当日要没有你也没有今天!不过话说回来了,我也不是嫌弃他们等级低没能耐,他们若果然是一路人,咱们带师弟有带师弟的过法。可这几个明明就是干蹭好处来的,我们受那累干什么?尤其现在,是吧?不知根底的人越少越好!” 齐恬不置可否:“到时候看吧,现在怎么打算都是白打算。” 郎义果然还是那性子,到了天圣门通知快到浑阎林的时候,他便来找齐恬几人商议,说的正是后来那几个人的问题。 “到时候若是按宗行动,那说不得得归在一处了。”郎义道。 令雨长叹一声,没说话,他已经私下劝过郎义几次,但是郎义有郎义的坚持,没办法。 枭松直言:“若是只多带几个人,倒也不算大事。只是如今我们……身边有了旁人,许多话都不能说,还有小师弟给的那些灵符,到时候分不分他们?真分给他们了,没准到时候又落谁手里,给小师弟招麻烦。更别说咱们那些法器了,敢让他们瞧见么!” 齐恬之前给他们一人分了一件上品法器,在六宗七宗也没几个人能有的,寻常他们根本不拿出来,只进了秘境探险对敌时才用,这会儿身边跟几个不相熟的人,只这一关就不知道怎么好了。 还有最大一件事儿,——如今他们可都掩饰着修为,这就更不能让人知道了,他们现在自己都一句不提这事儿的。 “可见这人一旦有了秘密,就难活得自在了!”齐恬感慨,深有体会的样儿。 最后郎义拍板,差不多就是枭松的主意,如果实在不行,他护着那些人,让令雨他们跟着齐恬行动。 齐恬一叹,取出一摞众人都未曾见过的灵符来,一人分了一沓儿,一边给说明道:“这是传讯使的,上头已经有了各人的通路,想给哪个传神识选路就成。丹丸灵力使不来这个,旁人得了也没用。” 想了想又道:“这一回路上就不太安宁,进了林子大家小心,这可不是探境寻宝,若是有硬规定,咱们就商议着看怎么办,要是根本没什么说法,那就保平安为上。什么诛魔伏魔的……”想说别信,又怕这地方说什么都不保险,只使了个眼色,众人也都心知肚明了。 没过多会儿,七宗主就召集门人在前苑集合,叮嘱了几句套话,齐恬便知道估计这位如今对浑阎林之事也知道的不多,要不然不至于一句细事儿没有。 等出了门,便有天圣门修士过来,还把人引到了来时的渡口。 还是当日招待他们的筑基修士出面,按人头赠送了每人一小瓶抗魔丹并一张挺详细的地图,又说了许多协力诛魔的话,最后道:“浮岛会一直停在此处,门口也会一直留人,若有仙师不幸负伤的或者遇上什么棘手事务的,请即刻返还来此,门中另有善医者候命,或能助各位一臂之力……” 众人听了这话,心里定了大半,更称颂天圣门的仁德,便是许多从前心有不忿的,见了这场景也不得不服这天下第一门的气度。 只有那几个石头脑袋,混在人群里一样拱手抱拳,心里却依旧十分警惕。 这诛魔会说起来还是天圣门的圣传宗搞出来的,浑阎林名声在外,可这里又没什么像样的产出,距离又远,寻常门派散修对这地方多是只闻其名的;如今被一通闹给引来了此处,还不知道里头到底什么情形,这所谓诛魔又诛的什么? 结果发起者连医者和庇护所都准备好了,这是怎么个意思?这地方这么凶险? 再看看天圣门给的地图,还挺详细,可见天圣门对这地方挺了解,既然这么了解了,又有的是手段和人手,那发起这一行动的意义何在?不是多此一举?难道就为了展示实力?天圣门的实力还用得着展示么? 想来想去,大概也只能想到承天门身上了。是不是那里也出了元婴修士,这边急了?怕江湖地位动摇,所以得做点有足够影响力的事情。联合各门派抗击魔灵无疑是条好路子,又团结了人,又能树立威信,还能露一下肌肉。 既然人家是这番目的,那自己这些人都是人家的花架子,人家给什么帮什么,用意不在你,而在他自己的目的,那你让一个花架子感激什么…… 所以这几个人收了人家的丹丸和地图,内心毫无波动。 这边也是几位筑基修士同人对答的,该谢的谢了,该送的送了,这才作别。 就在渡口的门打开的时候,罩在众人头上的蓝天白云也为之一变,直成了一片紫蒙蒙灰突突的雾气,同时一阵寒意过门而来,连那能识别谁用了什么抗魔药的“智能”法阵都挡不住它。 方才还如春暖花开闲游偶遇的气氛立时为一阵沉默和紧接着的不安所取代。 天圣门的厉害就在这里了。 众人正犹豫时候,忽然打里头出来了一队天圣门的弟子,有五六十人,最低层级是七级的。就见这些人朝着天圣门那位待客的筑基修士一行礼,那修士便笑道:“仙师们多是初临此地的,还请让本门弟子先行带路。” 这里的赶紧给让出路来,天圣门这队人马带队的那个九级大圆满慢施了一礼,才带着自家师兄弟们过阵而出。 等他们前脚走完,后头立马有人跟上了。这回不是刚才了,刚才是陌生又危险的地方,谁乐意先去?现在是有天圣门的弟子在前头开路呢,不赶紧跟上还等啥?!不仅没有犹豫的,反倒有些争前恐后的意思了。就怕出去完了没跟上人,才叫糟糕。 天地门是要脸的,不能跟散修和那些小门派抢,等那些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跟天圣门的那位宗主辞别过阵。 一下了渡口,直接就落在了一片陆地上,众人都挺意外。 “幸好有地方能停。”鹿依嘟囔了一句,又忍不住回头看看那浮岛,现在浮岛也被雾气裹着,高处已经全看不见了,只这渡口似乎有法阵在保护,显得异常的清晰。 “此番进入魔域,先前已经大概定过各门派需负责清查的区域,我们负责的是这一片。”七宗主说着话给几个宗发下了玉简,里头的地图比天圣门给的粗糙许多,当中一块地方标了天地门的字样。 “清查完成后,若有别的兄弟门派需要帮忙的,我们还得过去援手,到时候注意听门中号令。”说着又发下一人一个储物袋来,里头是几张高阶传讯符,自然是用于呼救求援的。 之后又先明确众人现在所在地点,再商议如何去本门的“包干区”,都是七宗和六宗的人在说话。 齐恬在那里发呆,面上木的一如平常,心里却连爆着脏话。 这地方神识探看也好灵力所及也罢,都是一处生机衰微浊气扑人的令人生厌之地;可她灵能感知到的却是无比活泼纯净的能量波动,跟之前宝珠里的金色云气有一拼,连识海里的那些瓜子都有点欣然陶醉之意,可见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是个什么x格分裂的地方!这地方能有魔灵?我看倒是挺魔性!……” 206.同舟共济 齐恬专心感受着这番诡异, 同时发现自己引灵也变强了许多, 主要是小闪电们的能量更纯净活泼了,——那这就该是个好地方啊!眼前的场景又算怎么回事儿! 一心瞎琢磨的时候, 那边已经议定了大事。不知道七宗主打哪儿掏出来的云舟甲板, 众人上了乘器,便要往天地门负责的清查区域去。 “宗主,还有几个弟子没到。”三宗的大师兄开口提醒。 七宗主想起来还有几个不上道的玩意儿在承天门的浮岛上,便吩咐人传讯, 看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这地方实在不怎么让人愉快,尤其遮天蔽日的灰紫色雾气, 便是不用呼吸,也觉得很憋闷了。众人在乘器上一待, 周围声息不闻, 眼见着之前“引路”的天圣门早就走得没影儿了,又是这么个地方, 心慌化作怒气,真是越等越烦躁。 七宗的人先开了口:“也不知道承天门的浮岛停在何处,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吧。” 立马有人帮腔:“是啊,咱们这么多人呢, 不能为了这事儿耽搁。” 七宗主没有理这茬儿,只在边上闭目休养,正议论纷纷, 三宗的一个弟子面露喜色:“他们过来了, 马上就能到了。”说着话, 就往半空里不知道发了个什么信号。 边上几个其他宗的一看就急了:“你疯了?!这是什么地方,你这不是露了行踪了么?!” 三宗的那位还没回过味来:“怎么了?我得告诉他们我们在哪儿啊。” “你忘了半路上的魔兽了?!这会儿可不是在浮岛上!” 说话时候,有性急的已经使上护罩了。大萌看这形势,摸出一张齐恬给的匿踪符握在了手里,鹿依在边上看见了,轻轻打了他一下。 幸好没多会儿那几个不得已搭乘了承天门浮岛的弟子总算找了过来,看他们都用上了上品的单人乘器,这边又有几个人开始交头接耳。 几个人到了云舟前,先向七宗主行了礼,七宗主点点头道:“来了便好。”又看了两眼,皱眉道,“人都齐了?” 那两个三宗的弟子回道:“有几个师兄怕找不到大家,便跟着承天门的人先进去了。” 七宗主点点头没说别的,只让几人上了乘器,便吩咐西空出发。 “得,我们还死等呢,人家倒好,早另外傍了真神了……”这位刚说了半句,就让同伴给拦了下来。 什么叫“真神”?这话把七宗主放哪儿了! 说的这位也醒悟过来,赶紧闭了嘴,又去看七宗主神色,心里很有几分惴惴。 枭松现在十分不耐这样的事儿,回头一看,就见齐恬在那里半闭着眼睛一脸怡然,好像这里不是什么魔域,倒是哪里的仙境。想想这一路还不少时候,听那些人废话还不如引灵呢,便也跟着收心修炼起来。 这一开始引灵,他也发现异常了,怎么这地方的灵气还挺不错似的?灵气混在一团浊气中,但是灵气本身极纯净,炼化效果非常好。 “好地方啊!”他也这么想了。 没一会儿,二宗这几个就都顾自己修炼上了,尤其大萌,这船上人多,他胆子更大了,心一稳便定入了境,直接感受到了此间自有天灵的超高能量。 七宗主弹指布了个阵,里外隔绝,外头的人看不见他,他好接着静心炼化丹丸。 这筑基之后想要升级,就得提升炼化丹丸的效率,当然了,还得搭配更好的丹丸。从前是七精丹、九精丹到头了,如今又出现了回炉丹,直接用精炼丹为炼料再次熔炼而成的丹丸。效果更好,能量更强,当然了,价格也更高了。 从前的天地门是想也不敢想这些东西,如今沾了新门主的光,力行改革,同天灵门、夺天门这些门派挂上了关系,也跟着挣了些钱。练气期的子弟们不消多少资源,倒是对他们这些宗主助力极大,至于门主,金丹修士要进阶自然需要更多更高级的丹丸,就不是他们能操心的了。 现在丹丸有了,炼化的手法和炼化的时间就很要紧。尤其他们这些人,身上还都存有一部分丹丸灵力,这两者如何平衡,也是个大问题。 所以现在别看这帮人终于从顽固的老门主手里夺过了大权,却没几个人有心思去操持门中事务,一个个都恨不得整年闭关,潜心炼化丹丸,以期在寿元将尽之前更上一层楼。就像这回这事儿,好死不死轮到了他头上,他也巴不得赶紧完事好回去交差呢。 师尊“闭关”,西空就自觉担任起了掌控全局的职责,看了看手里独一份的地图,提醒道:“前方进入毒雾区,有人在此地碰见过一些不明妖兽,大家注意着点儿。” 话音一落,方才还在闲聊的人都闭了嘴,担心地看看乘器上头的那两层护阵,犹豫着要不要给自己加个灵力护罩。 “不用太紧张,不过一些三四级的妖兽,破不了船上的护阵的。”却是克韦淡淡的声音。 西空手里的地图是七宗主给他的,他的图上并没有说到会是几级的妖物,听闻克韦如此说了,便问道:“师兄又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可靠么?” 克韦笑笑:“是师尊给的一些零碎说法,我给汇总了一下。” 西空“哦”了一声,不言语了。 都是各自的师尊给的,但是人家师尊是门主,还是金丹修士,自己能说什么?! 但是这两路消息似乎都不怎么准确。 齐恬一直一边引灵一边散开灵能觉察着四周,就在西空和克韦“预警”之时,她已经感觉到远处密密麻麻的异常波动。这种波动同她之前见过的妖兽大不相同,一时也分辨不了对方的品种层级,只知道是同时具备火、毒二性的妖物。 郎义几个都收到了齐恬的传讯,赶紧不动声色往一块儿聚了聚,手里扣上灵符,法器则都没往外拿。 齐恬手一抖,几根枯树枝似的东西攥在了手里,——这是她的阵旗,一如她的灵力一般各色。 就在乘器离地图上所标之地还差了一半距离时,包围乘器的灰紫色雾气忽然变淡了许多,众人正讶异,“啵”的一声,乘器外面那层护阵已经破了。 “什么?!”众人都傻了。 什么也没看到呢,护阵完了?! 这下赶紧撑起护罩来,七宗主也被惊动了,一掐诀,之前隔绝他和众人的护罩直接长大了,把乘器又护在了其中。 但是这层护罩也没能支撑太久。 这时候众人终于看到了来袭之物,像一只只发着淡淡灰光的蝙蝠干,只剩下几根筋连着个薄膜大翅,躯干枯瘦,一个皮包骨的脑袋上只一对耳朵很是分明,旁的都是灰暗一片。它们个头极小,飞行速度又极快,翅大身枯,来回掠过,好似高处飞鸟投下来的一道道影子。 “当心,这东西喷毒雾。”七宗主提醒道。 要是他出手,自然能将一众人都妥妥护住,不过那就没有意义了。修路都是自己的,不让他们自己对敌经验经验,往后没长辈护着了又怎么办? 所以他只再加了一层护罩,便没再出手了。 西空是知道自家师尊的,伸手先摸出一瓶丹丸来,自己吃了一粒,就抛给了师兄弟们。 那几个都知道这准定是辟邪驱毒的,赶紧各自分服了,纷纷祭出抗毒的法器灵符,准备同妖物们一战。 最后一层护阵也破了,众人撑起护罩,同时开始用灵符和法器攻击那些妖物。 因事先七宗主提醒了这些东西会喷毒雾,所以防毒的东西都尽量用了,只是没想到它的毒雾里还掩藏着灰色的焰丝。这些焰丝就如蛛丝一般,落在各人的护罩上并不容易觉察,只是等多落几根,护罩必破无疑。 之后焰丝就混着毒雾直接扑人而来,几个等级低的立马撑不住了,怒吼尖叫者有之,惶恐无助者有之。 郎义忍不住提醒众人道:“它的毒雾里夹着火毒!” 已经有人也发现了,高声嚷嚷:“快换冰甲!” 一通忙乱,总算先护稳了自己,这些妖物体轻防弱,只要能抗住一波攻击,反手就是它们死。 没多会儿半空里就浮起了一层淡灰色的尸体,也没人去捡拾它们,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能浮在雾气中。 等船行一阵,扑来的妖兽越来越少,打完最后一波,众人站了一会儿,发现再没有妖兽过来,才松了口气纷纷跌坐在地。 西空查看战果时,发现六宗的人几乎毫发无伤,便对克韦道:“师兄的图上难道还说了这东西兼具毒火双性?” 克韦摇摇头:“恐怕图上说的不是这些妖物,这些妖物多是二级三级的,数量又多,出现的地方也不太对。” 西空道:“我还以为师兄一早知道此妖属性,才能防护周全。” 克韦笑笑:“世事岂能尽知,还得靠对敌时灵活应变才成。” 他们说话的时候,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发现了六宗的“强大”,羡者有妒者更有,尤其许多人看着克韦满身的上品法器佩饰,心里不免对门主有几分看法。尤其如今这情形,谁知道是不是门主另外给了他们什么宝物,毕竟他们才是门主的“亲传宗”。 克韦一眼扫过众人面上神色,便笑着转头道:“我看二宗比我们还强些……” 众人这才注意到缩在角落里的那一撮人,只见他们个个没事人似的,难道方才他们没在船上? 郎义正要说话,齐恬先开口道:“还要多谢克韦师兄提醒。” 克韦面上微微一滞,笑道:“哦?我倒不记得……” 齐恬又道:“师兄提醒宗内师兄弟们之时,我们也看见了,才能跟着沾光。”说着话就伸手比了两个手势。 克韦脸上不太好看了,齐恬比划的正是他们这次商议好的手势暗号,说起来还是从讲经堂里的课中化出来的,是了,听说这位异界大圆满,没事就喜欢往讲经堂里跑,难怪会识破这个。 念头一转,苦笑道:“那还真是歪打正着了……” 齐恬见他不承认,也没有苦苦相逼,笑笑道:“都是祖师爷保佑!” 这话谁敢说“不是”?于是满船都响起了高高低低的“祖师爷……” 一直未开口的七宗主,这会儿才叹了一声,指着乘器道:“我问你们,这是个什么?” 众人不明所以,七宗几个弟子不能让自家宗主的话掉地上,便胡乱答道:“这不是云舟的甲板么?就算云舟好了……”“这是乘器啊,云舟浮船……” 七宗主点点头道:“所以,如今我们同乘一舟,不是正该同舟共济?” 这话一出,脸上身上带伤的倒无所谓,反是六宗那些没事人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至于二宗那几个,神色都挺泰然,好像这话说的不是他们似的。 齐恬有心回七宗主一句,到底忍了。 她想说的是:“那您那地图,不也只给了您的亲徒弟么?” 207.魔化 天地门往浑阎林深处行进时, 别的门派也一样一脚深一脚浅地艰难跋涉着。 练气级的弟子们, 只能听从号令, 一边想着如何尽快完成门派任务,一边还要担心谁陷害了谁、谁又赚了谁的便宜。 筑基修士自然也有自己的朋友圈, 稳坐中军帐的七宗主不时收到来自各方的讯息,只是围坐周边的弟子们不能觉察罢了,除了极少数的异类怪胎。 随着时间的推移, 七宗主的面色也越来越不好看了。 就如今收到的消息来说, 众人几乎都遇到了许多从前不曾有记录的妖物,且其中大多都不太好对付。倒是所谓的“魔踪”还不曾坐实,但是若说这些“异象”本来就是魔踪的一部分,想来也不会有人反对。 若果然如此, 到时候真的遭遇了什么厉害的妖魔,自己能不能护住满船的弟子? “唉!……”这时候的七宗主又陷入了长久以来的窘境。 世上虽习惯以修炼层级定高下,可实际对敌时候, 尤其是还带着队伍的时候,一人的强弱并没有多少用处,关键还是得看手里有多少东西。自己如今筑基中期了,说差也不算差, 但是真的打起来,只怕要比天圣门、承天门这些门中的筑基初修士辛苦得多。 不说别的, 只说如今自家用的这乘器, 没大事还好, 真的遇着厉害的妖魔, 丁点都指不上,只能靠自己的灵力来相护。那就分去一半的精力了,还怎么为战? 再有门中弟子也是一样道理。历练自然是好的,但得有可靠的护甲和得用的灵符法器,要不然换了人家或者是历练,到了自家门里就全成拼命了。无他,只剩个命可用了。 “但愿一路太平……”他也没有别的什么可靠的法子。 好容易总算撑到了地方,七宗主悬着的心落了一半。回去还沿着旧路,方才已经打过一遍了,归途自然容易许多,只要清查的时候别出乱子就成了。 一商议,众人还是喜欢按着宗来分,再各自分担一块地方,查完就完了。 “可是那又怎么保证不会有人偷懒作假呢?”有人问道。 七宗主指着之前的图纸道:“这里本来就常年有人按例来巡查的,所以都有专门的标记在。我们这区里头一共有十几个标记需要更新,到时候各宗按着人数多少分领了去就是。”顿了顿又提醒道,“这些标记所在之处,一般都是邪物易出之地,所以大家万不可急于求成或掉以轻心。” 众人都心里一紧,赶紧恭声答应了。 二宗这回就得着好了,他们人少啊,最后只分到了一个标记,只是那地方有点靠里,也不算太得便宜。六宗和七宗人多,都得负责三个,另外几个宗都是两个。 “好了,各自前去,我在此坐镇,如有不妥便尽快传讯于我。”七宗主吩咐了这一句,就顾自在乘器上一坐,示意众人赶紧上路干活去。 齐恬这个没归宗的大圆满,有几个队都挺想争取她的,不过也都知道她向来只跟二宗的走得近,便没开口。倒是三宗的几个弟子,居然跟西空商量,问他们能不能跟着二宗去。 他们开始过来找西空的时候,西空还以为是想来七宗,之前已经不少人偷偷向他表达这个意向了,只是没料到这几个居然开口说要去二宗。 想了想道:“二宗这回只负责一处据点的更新,用不了那么些人。” 那俩道:“我们本来层级就低,多我们少我们应该也没差多少。” 西空笑了:“他们那里本来人手就不够,万一遇着事儿,哪里有余力多护你们?还是不要给人添乱了,该哪宗的就回哪宗去吧。” 这俩人怕他还接着说下去,到时候二宗那里去不了,回三宗也受白眼,便只好闭了嘴,悻悻归队。 这里齐恬是真的耳听八方,那边的动静进了她的耳朵,她便皱起了眉头。她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会有人想来二宗,再一眼扫到二宗这回难得没有“自寻出路”几人,便想起了那日云舟上的事儿。 “真不能露能耐啊!”齐恬心里长叹。 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她倒不排斥,就怕上来就一脸“你能力大所以你该保护我”的,玩不动。她又没想当救世主,而且这地方是修仙来的,谁还能帮着旁人修?不都是自己管自己的么!各自成长、适当合作,这个她可以接受,但不能一来就往她背上趴啊!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看了看郎义。 郎义这会儿正拿了几张他自己制的战符分给后来的那几个。如今他也已经练气大圆满,加上从前在课业上用心,手里又不缺材料,所以炼丹制符也都在学。尤其他们的灵力不受限制,不像齐恬,非得按着古符来,他们可以直接制作战符。 “你们有多少是引灵的灵力?”郎义问道。 那几个都摇头:“没、没多少……” 郎义便皱了眉,他道:“这些符都是按着古方制的,若是用丹丸灵力引动,只怕效能大损。你们尽量试试用引灵的灵力来施用吧。” 几人赶紧都答应着,有两个还拍着胸脯保证上了:“等这回回去,咱们也进秘境去好好引灵修炼!” 郎义听了眉头舒展,想起自己几人当日就是看了小师弟这个“实例”才坚定了道心,说不定如今又能带起来新的一批,如此也算薪火相传了。毕竟光复门派,总不能就靠自己这几个人。 枭松和令雨在一旁冷眼看着,一句话也没多说。 等郎义吩咐出发时,转身才发现齐恬已经没了踪影。想了想,他也没多问,拿出叶鸢符来,就带众人往二宗负责的地方去了。 这里七宗主占用了云舟,大家要往里头去就没有公车可搭了,一时各样乘器漫天飞起,叶鸢符在里头样子挺不起眼。 往前走时就显出这东西的厉害来了,能乘风雾之势,少有“硬冲死扛”的冲击,自然就稳当不少,速度还快。本来郎义已经可以直接施法带人了,不过眼下他得藏拙,且这地方太过诡异,还是小心为上。 一行人飞了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此处雾气比之前所经之处浓黑了许多,浊气更重,等级低的都直接起了护罩,要不然容易晕厥。 郎义几个如今都已经能做到引灵不断了,只是通常在探境对敌之时怕分心就多半停了,但这次他们都没有这么干。只因这里的灵气质量实在太高了,不引灵简直亏得慌。 更奇怪的是,如今这个看上去“特别恶心”的地方,被浊气包裹的灵气却“特别精纯”,几个人都差点忘了要更新据点的事儿,只想悬停于此好好修炼。 看那几个后来的子弟一脸的难耐,郎义便忍不住提醒他们,让他们试试看在此引灵。 四五个人都试着引了灵,有两个没试两下就赶紧把灵力护罩又罩上了,冲着郎义连连摇头:“不成不成,这地方太污浊了,大师兄,我们来不了这个。” 另外三个勉强多支撑了一会儿也都开始摇头:“引进去一点,灵脉里都要乱了,不成的。” 郎义神识探了一下他们的灵脉,便点头道:“会乱的是丹丸灵力,且别管他,你们跟着引灵的灵力试试。” 几个人勉为其难又试了一番,到底不成,只一个白着张脸撑下来了,另外两个气息都乱了:“不成,大师兄,我们压不住灵脉了……” 郎义赶紧伸手施放灵气替他们两个平息了灵脉里的波动,这一探之下,发现他们经脉里丹丸灵力占了得有九成九,这一乱起来是没法子了,便道:“还是引灵的自有灵气不足的缘故。” 其中一个缓过来道:“就是怕引灵的灵气太多,到时候二力为害,反倒麻烦,所以如今轻易都不引灵了。” 郎义自己身上也还有这个问题,小师弟倒是说过自有天灵是个解决的法子,可他自己还没摸到自有天灵的边呢,这话也不敢妄言,便只说了句:“毕竟咱们宗里来说,引灵修炼才是正途。” 那几个便都没说话,郎义也没有接着往下劝。 枭松看的不耐烦,催促道:“大师兄,可以更新据点了么?” 郎义点点头。 所谓更新据点,就是把如今封在此处的一张灵符消去,另用一张新符来施镇。施镇的灵符都是七宗主给的,模样同他们常日里见的都大不相同。 之前齐恬拿着研究了一会儿,只是她如今有外人时都端着一张死人脸,也不知道到底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这里令雨用法诀消去了旧有灵符,就在那灵符爆作一道彩光四下散落时,一道浓紫色烟气从半空里冒了出来,好像哪里凭空出现的大烟囱。 枭松刚想施用新灵符,忽然接到了齐恬的传讯,便先停了手。一边依齐恬所言,把引灵的速度提到了极处。 “哈!” “噻!” 这是枭松和鹿依同时发出的声音,他两个都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纯净的灵气,一引灵便几乎成串地往自己灵脉里灌,其舒爽难以言喻。 其他几个一看,也都跟着试起来,然后都一样一脸爽爆了的表情。 后来的那几个弟子看得心里发毛。 ——魔域据点的镇符被消去后,冒出来大团魔气,然后,然后师兄他们忽然都停住了,没有施用新的镇符,反而纷纷露出一脸蜜汁微笑…… 着魔了!!! “怎么办?!”这几个都慌了,这着魔的人就是相当于被魔灵附身了,那如果叫醒了他们,会不会受到攻击?如果不管他们,自己几个又怎么回去? 这时候,更可怕的事儿出现了,大师兄居然半睁着眼对他们几个道:“你们现在试试引灵入体看。” “引灵入体?怕是引魔入体吧!”几个人心里又急又怕,可又不敢违抗,只好假装着引灵,其实丁点没动。 “怎么样?”大师兄还在问! “啊?没……没怎么样……”几个人磕磕巴巴地回道。 有一个壮起了胆子:“大师兄,怎么不用镇符?” 郎义没来得及说话,边上枭松怒喝一声:“吵什么!等会儿再说!” 几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怎么好像从枭松师兄的眼睛里看到一丝绿光?! 这下更不敢再吱声了。 齐恬匿踪悬在那个据点之上,正全神贯注感受着其中的灵能波动,在那镇符去掉之后,眼见着一个灵能漩涡慢慢形成了。 还没来得及细想,金瓜子一闪,她就进入了那个还呼呼往外冒着气的据点,只来得及给郎义几个群发了条没头没尾的讯息。 208.玩出火了 齐恬已经习惯在这些灵能漩涡间穿梭了, 就是这回的时机不太好,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没什么好多说的。 还没站定脚跟就感觉到周围无比活泼纯净的灵能波动,一眼扫去, 全是些闻所未闻的灵植花草和大小怪兽。 齐恬立时欣喜若狂,因为目之所及的许多灵植都散发出一种“可以食用”的灵气属性,当年她可就是因为这个才走上了神灵法的修路。 这下什么都忘了, 赶紧一边用神灵法确认, 一边把能吃的往兜里收。收了一圈,忽然反应过来,回头看看来时路,发现刚才路过了几样挺有特色的东西, 再一细看,——这,这不是古书上提到的“赤桃枣”、“圆叶甘膏”“润玉汗漆木”么? 可是千多年来都没有人见过这些东西, 连各大秘境里都不曾见过,已经被定论为“传说”了,怎么,怎么这里真的生着许多? 这下也顾不上那些吃的了, 先上前到那润玉汗漆木下,取出一柄玉刀来轻轻往树皮上划了一刀, 未几, 刀口便渗出油稠样的汁水, 散发出一股甘蜜清香, ——正如书上所记。 齐恬待在了那里,一边看着周围的上古灵草灵植,一边散开灵能感受四下,发现一股一股灵动纯净的灵能在翻跃,只是每运行到某一个节点的时候就忽然凝滞了,继而四散,未能聚起成灵能大潮。隐隐的,她感觉到这个灵能潮才是这一方世界的目的和正途,但是似乎被什么东西压制了。 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些遍布整个“魔域”的镇符据点。 天圣门要镇压这个境域?为什么?他们知道底下是这样的情形么?是把这里的许多异象错当成了“魔灵”才出的手,还是明知道是上古灵域却故意下此毒手? 齐恬满心疑惑,往哪头都不敢深想。 先不管那些,只看眼前身处的境域,那灵能的运转就透着股子诡异,总是没法子圆满的样子。齐恬决定先探探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再做打算。 如此她便开始找可用的灵能漩涡,金瓜子能穿的,就穿过去看看。 一连过了十几个漩涡,发现了许多古书上提到的灵植炼矿,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早已绝迹数百上千年的,甚至很多都被认定为“不存在”或“以讹传讹”,当中有一些名字已经被全然不同的东西顶用了。 齐恬越看心里越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无用经入门,后来出了炼岛,大市上那些昂贵的法诀她都用不上,就一头栽进了那些一块灵石一捆的书简里。那些书简多半同无用经一样,都是些在此世上被证明了“无用”或者“不存在”的修路说法。其中颇多物产,她当时都认真看了记了的,后来才知道根本没那些东西。 可如今,这些东西就活生生在她眼前。 她又不禁想起自己如今这一身的能耐,引灵入体这么简单直接的事儿,世上却没几个人真心去试过。神灵法、心诀这些最基础不过的功法,也没见什么人在练。便是看号称“正传”的二宗,若不是她出头,只怕枭松几个还得两条路各边走走,只因这些东西都是“被证明”了是“落后”的、“低效”的,赶不上丹丸的妙用。 事实又如何呢? 至少在上古的典籍上还记载着那么多飞升了的前辈,而丹丸一统天下之后呢?连个元婴修士都出不了了,结果却都说上古典籍上的那些记录“不足为信”。 看着眼前这些从书里早就熟知了的灵草灵木,齐恬更坚信了那些记载都是真的。起码她一路修炼至此,步步都没出无用经所述修行阶段和会产生的现象。 可这事儿难不就难在“自己做到了才知道真经不虚”么?那么多人心里抱着怀疑,又兼之这一修路起步太慢,跟丹丸那边的一比,更什么都不是了,谁还能在这样的情形下坚持沿这一修路走下去呢?两边沾沾,没有彻底放弃,就已经算顶好的了。 齐恬这会儿忽然有点想哭,说不出来那劲儿,不知道是为那些书还是为眼前这些草木,又或者是为了自己。 又钻过几个漩涡后,齐恬那常年不歇的心诀忽然发现这些漩涡间似乎也暗合了某种变化的规律。齐恬试着把方才的那些灵能漩涡方位和波动特点联系起来,居然隐隐约约看出了三化的规则。 稳住了心情,又细细解化了,往下去两处,发现同自己推算的分毫不差,齐恬信心一振,就朝着该是此域核心的地方转去。 果然在那里发现一处暗金色的灵能漩涡,此漩涡的灵能异常活跃但其中又分明多出许多不该有的乱流。齐恬不敢过去,先把那些乱流好好捋了捋,发现这些乱流是为了维护漩涡本身而存在的,说白了这是在对抗什么东西。 “要不要过去看看……”齐恬纠结了。 这地方绝对就是如今这个境域灵能怪异的缘由,但是万一真的是什么人设计的,不管是人是魔吧,自己这一过去,估计都落不着好。 去还是不去?齐恬努力镇定下来前思后想的时候,识海的金瓜子不知道是会错意了还是怎么的,居然又闪了一下。 “我还没考虑好……” 也不管已经用过匿踪符了,赶紧又上一张,才发现这地方是一处风谷。 说是风谷,这风已经凝厚得近于黏稠,从底下升腾而起的一股紫色雾气,被上头泼下来的灰色浊烟死死缠住,在风谷的激荡中渐渐融合,成为他们进入浑阎林时见到的景象。只是这里要浓郁得多。 齐恬一边用灵力解化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风刃攻击,一边细探着上头扑来还未来得及与紫雾融合的灰气。这东西明显是炼制出来的,其中成分十分复杂,便是齐恬这样看惯了炉内丹液变化的,也没法确定这些东西的成分。 不过她忽然想起一事,心中一动,就把之前在浮岛上偷灌的那几瓶药汁拿了出来。 神灵法兼之心诀一通摸索,齐恬心中狂震,——这些灰雾里有那几种药汁子的灵气结构,虽然已经被打散了,但是在三化的层面上,这些固有结构依然十分明显。 “这真的是天圣门干的……” 齐恬心里又凉又慌,连气都来不及气了。 这所谓的“魔域”原是天圣门造出来的!他们一边用灰雾压制紫气,造出灵力干扰严重的这一处所在,将之定为“魔域”,再找了之前叠境的由头,把几大门派都骗到了此处,他们想干什么?不会是想来个域内团灭吧?这天圣门……难道才是真正的“魔”?屠杀修士来了?! 一通乱想,齐恬都快把自己的血给吓冷了。 赶紧反证,——这是她寻常想事儿的方法。 如果天圣门果然要屠杀修士,以他们如今的实力,不用别的,弄些有毒的丹丸再栽赃给九鼎门应该不难,而且他们的修路就是靠丹丸堆起来的,没了底层修士们,光那几个“魔头”唱的什么戏? 那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儿? 齐恬发现自己简单的大脑已经琢磨不透天圣门的目的了。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地方,就是自己方才一路过来的那些明显上古风的境域,天圣门知道它们的存在么?如果知道,他们不是应该明白上古的那些记录都是真的,为什么不赶紧换个修法?如果他们不知道…… 齐恬细想一回自己方才一路过来所见所闻,那些灵植灵药确实不像有人照看的样子,有许多都有几千年的药龄了,天圣门这么沉得住气? 这么想来,还是他们并不知道那个境域的机会大些。那他们又为什么要生生造这么一个“魔域”呢?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问问。 于是齐恬偷偷从那三个瓶子里各放出了一股药汁子,然后开始试着用法诀反向解化那些灰雾。如今她灵力充沛,兼之这里引灵速度又快质量又高,足以补充大部分的灵能消耗,坚持了一阵子,就有一片灰色雾气渐渐淡化,最后化成一些颜色各异的雨滴落向深渊,同时底下涌起的紫雾气势暴涨了一截。 “还能这么干!”齐恬觉得自己未免太天才了一点,同时对无用经所言的“道通万通”有了更深一层的体悟。 她这里沾沾自喜,却不知上面许多尚未来得及更新或者刚消去了旧符、新符还没施用的据点忽然间爆发,有符的把上面的旧符冲开了,没符的就更别指望封上,众人眼见着“魔气滚滚”都惊慌失措起来,一道道急讯传向了各自门中前辈。 可这时候那些筑基修士们也为难了。他们一边收到了来自自家徒儿师侄的声声求援,一边又纷纷发现了许多异兽的踪迹。尤其其中有人还升成发现了六级七级的天级异兽,这说千载难逢都说少了,若错过了恐怕真要后悔一辈子! “既然各处都是一般情形,想来不是某一处的问题,自然也不是去了那一处就能解决的……”这么一想,“那些异兽说不定正同这异常相关,待我前去彻查一番!” 于是,几乎有志一同的,几乎所有筑基修士都没有去管顾自家的子弟,反而一窝蜂似的冲向了似有异兽踪迹之处。 只是这一去,颇多失望,好些都是形状属性怪异,等级虽高,却不知道有什么正经用处的妖物。随手猎杀了几只,连妖尸都没要,就接着往前寻觅。 这时候,也不知道哪里传来的话,说有人发现了一只“灵鱄”。 这是灵兽中的极品,上一次听说这东西的踪迹已经是快三千年前了,这里居然有一只?好些修士不敢相信,但是当他们发现有几个筑基同道都开始往某一个方向聚拢时,便有些“宁可信其有”起来。 “‘游鱄现于新海,灵涌人间,境域新生’,这里都没个像样的水面,怎么会有灵鱄?这东西可是水里的灵兽啊!”有看过些古书的一边往那边去,一边还疑惑着。 这疑惑没持续多久,忽然,他闻到或者说感受到了一阵奇异的浓香,“‘游鱄异香无风布千里,随风可至天际!’”“真的是灵鱄!” “哈,那只能各凭本事了!”说话间,都亮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宝,有几个没管灵鱄,已经先动起手来了。 忽然不知道哪个传讯众人,道:“当心是魔物的陷阱!各位师兄,不如先协力捉住了那妖物,验明真身,再说不迟。” 那几个已经打上的各自往后撤了一招,点头笑道:“却是太心急了些,便依这位师兄的主意!” 齐恬灵能感应不怕筑基修士觉察,正散到最大打探周围动静,筑基修士就是不一样,一秒翻脸,一秒和好,连个缓冲都不用,真是厉害,厉害……哎?不太对啊,——怎么好些人奔我这边来了?! 209.遗谷陆鱄 还在慌神又迷惑的当儿, 忽然扑面袭来一阵令人窒息的恶臭, 好似三伏天里一块肉在滑腻腻的木头案板上生放了两天之后的味道再乘以一个十万, 齐恬被这味道冲得脑袋都宕机了,一时更不管什么秘境灵涌的破事儿, 满心只一个念头:“快逃,快逃!” 一回身就往来时的灵能漩涡处扎去,就在她身往那里去的时候, 之前的恶臭忽然又浓烈了几分, 齐恬觉得自己堂堂一个修行人,可能就要这么被活活臭死了,真是悲从心来。 幸好这时候金瓜子闪了一下,齐恬打灵能漩涡直接跌进了一方池水中, 水汽一冲,气味尽散,真是救了她一条老命。 她三两下扑到了池边, 扶着堤岸就干呕起来。也幸好这地方没什么闲事,要不然光这一出就够猜多少没写出来的情节的! 等总算平静下来,她又把整个人埋到水里好好泡了泡,她疑心那臭味方才那么浓, 会不会沾衣裳头发上了,还是好好洗一洗才放心。 左嗅嗅右嗅嗅, 终于觉得没事了, 才打池子里起来, 顺便施用两个法诀把身上弄干。 然后一抬头, 看到边上草丛里站着只怪东西,正好奇地打量她。 齐恬吓了一跳,想起来方才被臭得太厉害,连引灵都被打断了,更没能一直保持灵能觉察。好家伙,这地方自己走了这么久,也没见什么妖兽魔物,怎么突然出来这么个怪东西? 脑子里使劲把相关的书都翻遍了,也找不到这种模样的描述。 这东西要说起来,就是一条粉红色生了一身融融小猪毛的大鱼!但是这条鱼现在站在草地上,一双眼睛滴溜溜转,齐恬又发现它的头像鱼的形状,但是面目又接近于猴儿。 有了上次“逢甲兽”的经验,齐恬现在看到什么妖兽,都尽量保持“心如止水”,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眼前这个又不像是妖兽,灵能觉察到的是纯净又……又稍显怪异的能量,反正跟妖兽那一类的大不相同。 “居然嫌我臭……”齐恬忽然感觉到一个心念,说不明白是怎么“听”到的,或者根本不是听的。 “夭寿了!这东西会说话!”齐恬这会儿心可静不下来了。之前只有同心蝰因为蛇晶的关系能同她传递一些简单模糊的信息,这妖兽居然能说话!不是要化形了才能说话么?化形……那不等于元婴修士?!我天!猴脸鱼身小猪毛的元婴修士!…… 就在她吓得两眼圆睁的时候,就“听”得又一个震惊的心念传来,“这怪物能听懂我说话!”再看那猴面猪毛鱼,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 齐恬有点想不明白了,她开口问道:“你……您……您……”您是什么东西?这么问好像不太恰当吧……“您能化形了?”憋出这么一句。 那猴面猪毛鱼看着她,发出吱吱吱几声小猪叫,齐恬差点没笑场。不过事实证明,他们俩的常用语言还不能互通。 齐恬试了试,传出一个明晰的心念:“你能听到我的心念?” 那猴面猪毛鱼也明白过来了,传回一道心念:“你为什么能懂兽语?” 齐恬心说你也没“语”啊,不过还是老实答它:“我也不清楚,以前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同心蝰那个不算,毕竟那时候她还拿着人家的蛇晶呢。 不好直接问人家身份,齐恬只好绕远路:“我是无意间闯入此地的,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多的上古之物?” 猪毛鱼很不解:“上古之物?”又道,“这里是遗谷,我是遗谷陆鱄。” 齐恬看人家都自报家门了,赶紧也说明一下来历:“我是来自异界的修士,这回跟着门派中人来此诛魔……”说不下去了,这事儿有点复杂。 而这猪毛鱼更是什么都不懂:“异界是什么东西?门派中人,是方才追着想吃我的那些怪物么?” 齐恬忽然想起那群忙着在追赶什么的筑基修士,忙问道:“方才那些筑基的前辈是在追你?” 猪毛鱼十分气愤:“我好好的在谷里吃果子,忽然紫气大动,我还以为凌霄境出来了,所以马上冲了出去。结果碰到一群怪物,流着口水追我,幸好你会穿境,要不然我只能在外头来回跑了……” 齐恬想起了方才那阵气味,默默往后退了几步,心里又惦记另外一事:“凌霄境是什么?” 猪毛鱼道:“生成此界的灵境啊。” 齐恬傻在那里,想起之前听到过承天门的人说起“凌霄境”,自己还疑心这东西是不是跟凌霄界的名字用混了,还问过郎义令雨等人,也在各种书里找过,都没有定论,没想到今天得到了一只小妖兽的科普。 她在那里发呆,猪毛鱼也有不解的地方:“你怎么会觉得我很臭呢?他们都老远就闻到我的香气了啊。” 一语提醒,齐恬差点没直接吐出来,强自镇定了一番,才回它道:“我是异界人,同他们这里的喜好不同。” “哦,这样,那也挺好的。”猪毛鱼挺高兴,又道,“我现在还不能自如收放灵芳,得等升到七级才成。” 齐恬一听这家伙把自己那味儿称为“灵芳”,差点没笑出来,可转念一想,自己之前觉得“味如嚼蜡”的妖兽肉,也把老门主臭得不成,没准它这味儿在他们这里论起来还真是香得不得了呢。 想想郎义几个也许会爱死这样的气味,齐恬就有点不寒而栗。 想起正事,方才没处可问,这回碰到地主了,赶紧跟人打听:“你说这里是遗谷,那有别的修士进来过么?” 那猪毛鱼浑身抖了抖,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幸好没有,要不然我可没好日子过啦!” 又问齐恬:“你为什么能穿境?你化神了?” 齐恬差点没笑死,忽然想起来,问它道:“你是说,得化神才能进这里来?” 猪毛鱼道:“这里是上一回凌霄境开时留下的,‘凌霄化神’,不化神怎么进凌霄境内境……顶多只能在外头转悠转悠!” 齐恬很想知道这凌霄境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想到多问两句,这猪毛鱼就含糊了:“我,我也没见过啊,我都是听说的……” 齐恬赶紧问打哪儿听说的,听谁说的。 猪毛鱼道:“听前辈们说的,不过他们都已经不在这里了……” 齐恬忽然有点同情起这家伙来,又问它道:“我方才在这里头走了许多地方,没见到别的……嗯,别的什么灵物,你是一个……独自待在这里头么?” 猪毛鱼摇头:“你进来它们自然都跑了,你当然什么都看不见啊,别说它们了,就是那些树啊草啊的,能跑的估计也不会让你看见。” 说完又问齐恬:“你还能出去不能?” 齐恬想了想,点点头道:“应该能的吧。” 猪毛鱼道:“那你要是想进来,是不是还能进来?” 齐恬想起自己进来的地方,摇摇头道:“不一定,我方才进来的地方,平时是被镇符封住的。” 猪毛鱼一听就明白了:“哦,你说的是气孔吧?还有许多他们没发现的气孔呢,我带你看看去。” 说着就真的带着齐恬到了一处草木丛中,齐恬灵能一探,半空里确实有一个小小的灵能漩涡。 猪毛鱼问他:“你能从这里出去不?” 齐恬点点头,猪毛鱼兴奋了:“那你也能从这里进来?” 齐恬想了想道:“若是没人知道这里,不用动什么符引人注意的话,应该也能进来。” 猪毛鱼高兴极了:“那你以后常来玩儿啊!” 齐恬失笑,又有点理解猪毛鱼,便道:“要来这里,路上颇多艰险,且许多别有打算之人,我能耐不济,让人发现了就糟糕了。” 猪毛鱼长叹一声,又道:“要不然你在这里多留一阵子?你不是说这里有许多上古之物么?你们不是最喜欢这些草啊树啊的?还有那些刚逃跑了的,我帮你抓回来好不好?” 齐恬想明白了:“你是不是想跟我出去?” 猪毛鱼笑了:“是啊,我看我是等不到凌霄境开了,可是我现在还不能出去,得等到七级,能收灵芳了才成。” 齐恬心说你现在要跟着我我也不敢啊,到时候您老人家味儿一散出去,引来一群筑基的金丹的不说,我还被熏晕了,到时候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我没法在这里久留,我的师兄弟还在上头,我若太久不露面,他们没法交代。” 猪毛鱼很是理解地点点头,又问道:“什么是师兄弟啊?” ——那你点的什么头! 如此一人一兽俩人在那儿真·谈心,一来一回说了好些境中和外头的事儿,齐恬还问了许多猪毛鱼的前辈们跟它说过的零散故事,都是不见于书简的奇谈怪论,她也没地方验证去,只好先姑且一听。 “那边……就是你之前跟我回来的地方,上头的灰色雾气是有人故意倾倒下来的,这样就压制了境中灵能的潮涌,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干么?”齐恬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同时感觉到十分汗颜。 自己问的是“人”的作为,却要去同“兽”打听,这叫什么事儿! 猪毛鱼乐了:“他们不知道有遗谷,他们是看上灵囱里出去的灵气了。就用了这么个法子遮掩,同时抽取灵气。要是没有这个,上头肯定能长出许多许多你们喜欢的灵草灵木来。这是毅鳐伯告诉我的,那都是四五百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他们就已经这么干了快二三百年了。” 齐恬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个时间,又问道:“可是他们这么干,是不是对遗谷不利?”又把自己感受到的遗谷的灵能异常同它说了。 猪毛鱼摇摇头道:“你说的这个大概就是前辈们说起的‘升谷之难’,本来我们应该能升起来,成为明境的。不知道那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到一半的时候卡在了虚空之中,只余了这些根须通路。要等下回,只能等凌霄境再开了。他们不过从灵囱里偷点灵气走,还没有这么大的影响。” 齐恬听了略放心了些,又想起外头的情形,便对猪毛鱼道:“我得出去了,临走前我会再来的,不过我不一定从哪个漩涡里进来,所以不一定能遇上你。” 猪毛鱼想了想摸出一根软筋样的东西递给她道:“你拿着这个,就能找到下来的气孔了。”说完又往齐恬手里放了一颗水果糖似的橙红色亮莹莹珠子,“你把这个服了,就能找到我了。” 齐恬一看吓了一跳:“这是,这是你的内丹?这个可不能随便给人啊!” 猪毛鱼笑了:“我又不是妖兽,怎么会有妖丹?!这是我结的连心珠,可以通心的,送你了。” 齐恬有点不好意思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觉得这边的灵兽心地太过坦率单纯,幸好没人进得来,要不然只怕早让人拐骗光了。 陆鱄一边催促她把那连心珠吞了,一边道:“几百年了,我还没遇到过嫌我臭的人呢,你可太有趣了,我愿意送你的,你别客气。” 齐恬心说你愿意送我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啊,万一吃了我也生一层这样的毛可怎么办…… 210.连心珠 “兽心难测”, 一般来说, 越是单纯直接的性子越不好得罪, 加上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齐恬神灵法探了一回那珠子, 也是浑然一团灵气,倒没什么毒性之说,便依言服下了。 陆鱄很高兴, 还问她:“这个你闻着不臭吧?” 齐恬现在听不了这个, 赶紧道:“没什么味儿。好了,我该走了。” 陆鱄紧跟在她身后:“你可一定要回来啊,我只能跟着你……你不会吃我……” 齐恬听了脚步,回身过来问它:“他们为什么要吃你?” 陆鱄很笃定:“我闻着实在太香了啊!唉, 以前蛟叔他们就跟我说过要当心那些修士老怪,大老远就能闻到我的香气,可难办了!” 齐恬扭头往前走, 心里觉得这陆鱄说的话似乎也不能尽信,它或者不是故意欺瞒,只是想事儿太过单纯,她才不信那些堂堂筑基修士会为了一口“香肉”拼成这样。 “你还有别的名儿么?”齐恬问道。 “嗯, 也有不知根底,只胡乱叫灵鱄的, 不过我同那个可不一样。”陆鱄半有得色地道。 可是一问起来究竟哪里不一样, 它又说不明白了, 想必这“不一样”也是听他自家长辈说的。 “我先出去了, 后会有期。”齐恬朝陆鱄一抱拳,那陆鱄聚起胸前上下四个肥爪,也跟着比划了一下,齐恬施用了一张匿踪符,笑着过了漩涡,心里想着这家伙还挺萌。 然后就发现自己可能被暗算了。 又说那陆鱄,送走了齐恬,便朝后头大喊一声:“都出来吧!人都走了!看你们吓的!” 一时半空里显形了许多稀奇古怪模样的兽儿,还有些花草树藤从远处蹦着过来。 “你这呆子!你怎么好把探路须给了他?!虽说他也活不了多久,但是死在了外头,这东西我们怎么拿回来?!”一条神色端肃有几分像狐狸样的灵兽说道。 “他做什么活不了多久?!我可给了他一颗连心珠呢!”陆鱄像被烫了似的。 “你给他连心珠不就是为了要他的命么?”这位老谋深算的有点搞糊涂了。 “我干什么要他的命!好不容易碰到一个闻着我觉着臭的!”陆鱄原地乱蹦了起来。 这狐狸样灵兽更想不明白了:“可是……可是你那连心珠可使人通心,那他一往人群里去,全是乱糟糟的声儿挤进她识海,不死也疯了啊……” 陆鱄duang一下跳到了那老灵兽脑瓜顶上,一个劲儿蹦道:“你怎么不早说!你怎么不早说!” 那老儿无奈:“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打算!你能听人心,我们又不能!” 陆鱄嗷嗷哭了起来:“唉,我爷爷说过,我只能跟着不喜欢我味儿的人!这样的人万年难遇的!这可怎么办呐,我估摸着活不了一万年呀……” 它一哭,那眼泪如同珍珠似的从大眼睛里滚落下来,没落到地上就化作一阵轻雾四散开来,边上那些草木灵兽一个开口安慰它的都没有,全跟那儿深呼吸,——真香啊,真好闻…… 齐恬幸好早走一步,要不然恐怕真得交代在这儿。 不过她虽出去了,也没见得有多好。 怎么好好的那么多地方不去,一头钻到了筑基修士的包围圈里,现在她除了当鹌鹑,实在不知道还能干吗,尤其人家还在商议事儿,她是刚来的什么也没听见,那也得有人信啊! 幸好她也不是头一次在筑基修士眼皮子底下当鹌鹑了…… “气味越来越淡了!” “早知道方才不该犹豫,就直接闯进那魔气中也罢了!”这位好不后悔的样儿。 “师兄莫要意气用事,那是魔眼所在,我们年年花费多少在这个上头,也只能控制到如今这般地步。上回失控,还是我们长老亲自前来才勉强镇住的,直往里头闯,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这是一名天圣门的修士。 “而且……那东西居然能进魔眼,可见不是什么灵兽,说不得,还真是个厉害的魔物……”这声音听来就十分熟悉了,齐恬认出了秣鉞的声音。 圣传宗的人也出现了。在齐恬的认知里,凡是圣传宗出现的地方,多半都有大事,而且还是极隐秘的大事,之前在浮岛上并没有看见这位,如今匆匆赶来,所为何事?难道就为了那条猪毛萌鱼? “可是!万一真的是灵鱄呢?‘寸肉升仙’!难道师兄不想探个究竟?” 秣鉞道:“灵鱄?不说此物不过上古传说,便是传说为真,那‘灵鱄出于巨海大洋’,这里有什么?” “或者那魔眼下就是一片汪洋大海?” 秣鉞叹道:“若还是不死心,那你们只管去,只是恕在下不奉陪了。” 这里这么些筑基修士,就属他家底最厚,他不去,这可少了一大助力,而且他们的消息向来比别人灵通,会不会真有什么不妥?——那几个方才逐味而来的修士一时左右为难起来。 “嘿,宗主乃天圣长老嫡传,这魔域又向来是贵派照顾的多,若方才现身的果然是灵鱄,宗主又岂有不知之理?既如此,这回跟不跟我们去探,倒无所谓了,说不定宗主独个儿去还更顺当呢!” 齐恬只听此人语气,就知道必是承天门的修士无疑。如今这世上,敢这么同天圣门圣传宗的宗主说话的,大概也只有承天门的了,弄不好还是承天门那位元婴长老的嫡传弟子。 果然,另有一人笑言道:“我们倒是无所谓,两位师兄哪个愿意同我们去,我们都心里感激得很。当然了,若能同去,那就更好了。” 秣鉞一声冷笑:“若果然如众位所言,那所谓‘灵鱄’又如何能活到今日?既一早知其所在,为了门中上下,我们师兄弟便是一起去求师祖又如何呢?凡事多半如此,不过各信各的罢了。众位愿意探的只管去,此处又不是天圣门所有,难道我还拦着你们!” 说着也不管这些人还要说什么,转身便直顾自己走了。 另一个天圣门的筑基修士喊了几声:“师兄!秣鉞师兄!”然后同这边几人道,“师兄性子向来急,还请诸位不要见怪。不过那魔眼真是个要命的地方,真有灵鱄也绝不可能往魔气里跑。言尽于此,在下也告辞了。”说着便忙忙追自家师兄去了。 齐恬心里疑惑着,她方才是从底下的漩涡出去的,看到上头灌下仿若巨瀑的浓稠灰雾,那陆鱄也确实是从那里跟着自己穿的漩涡;怎么这些人当时没追进来……那地方在外头看来不知又是何种模样,以至于把筑基修士、还是一群筑基修士都给难住了? 这好奇心是个最要不得的东西。世上事儿那么多,你一个个好奇,好奇得过来么?!尤其你看你好奇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果然,没压住,一边匿着踪,一边就偷偷跟着前辈们往那“魔眼”处摸去。 开始她还有点担心郎义他们那边的情形,就那么点事儿,肯定早办完了,自己长久不露面,万一门中弟子集结回撤了,少自己一个恐怕就得问到他们头上。自己刚自那据点走的时候,可只留了一句“我去去……” 不过现在她又不担心了。为什么?她在这群准备去魔眼围猎吃香猪肉的筑基前辈中,发现了七宗主。 得,他们那里肯定回不去呢,自己只跟着七宗主也罢了。 只是跟着跟着,就不太对头起来。 齐恬渐渐地发现这些筑基前辈的嘴忽然越来越碎了,且居然开始当面损起人来,还有的似乎又过于坦荡,把心里很不该说出来的打算也给说出口了。齐恬越听越心惊,越听越不解,这才忽然发现那些“声音”不是从耳朵里过的,却是像方才同那陆鱄“谈心”的样子。 “这连心珠是我自己结的,吃了可以通心,送给你。”她想起了陆鱄让她吃那颗没什么味儿的水果糖时候说的话。 “这、这就是通心?……”齐恬被惊呆了,“那猪毛呆子鱼居然把这样的东西送给一个刚碰面的人?它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她只管把这东西当宝,——这东西也确实算是个宝,却不防越来越多的声儿不经她同意就开始往她心里脑子里钻,就像忽然添了八百多个嘴碎事儿多还不能得罪的婆婆一般。 “天爷,我福小命薄恐怕受不住这等异宝!”她也觉出不对味来了。 这真是想逃都没地方逃,尤其这会儿,已经到了魔眼边上,这些人的心里更翻腾起来,一霎时都能转过几十个主意,有些念头或者他们自己都没想透,却已经活活传到了齐恬那里。 齐恬这会儿已经动弹不了了,甚至已经分不出到底哪个念头是自己的哪个念头是旁人的。 若换个心弱的,这时候便疯了,哪里还能藏得住,又或者直接晕了过去,等灵符时效一过,就只能看天意定生死了。 但她是齐恬啊,这憋死人的经历她可不是头一遭了,她这人或者不算机灵更没什么大勇可言,但是她特别能“忍”能“认”。这俩其实是同根的,她怂得特别容易认命,这一认命了就没什么不能忍的了。 所以她现在就忍着这么些人在她脑袋里肆无忌惮地大吵大嚷着,她不抵抗,也不去筛选挑拣,就那么随便那些念头来去。 渐渐的,被吵得四散的精神似乎在这种喧嚣中谋得了一种古怪的宁静,再然后,她的精神慢慢汇聚到了一处,好似一个光点。她收着这个光点,不去照任何一个经过的心念。 就在她稍稍夺回了主权,准备图谋下一步的时候,筑基修士们动手了。他们终究不能坐视“灵鱄”脱逃,决定要闯一闯这出了名的魔域中不能靠近的魔眼。 齐恬觉得,这有想法有冲劲都是好的;但是你们可不可以就自己一个个跳进去,不要动用这么大的攻势?你们知不知道这边上还有单纯只想看热闹的无辜群众?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扫,大圆满轻飘飘地被扔进了魔眼,——赶在一众正主之前。 不过也有好处,这一扔把她扔远了,接收不到那么些念头了,心里的恍惚略轻了一些。来不及感觉自身心力的变化,齐恬先聚起一点精神赶紧又给自己加了一个匿踪符。 “都进来了?” “是的,一个都没跑。” “找死,那就成全他们。” “师兄,真的都交代在这里的话,效果会不会适得其反?” “那就拣你看不惯的除掉几个,——不让他们尝过厉害,怎么显出魔灵的威吓来。” …… 齐恬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到了一些声音,但是她不能确定这些是对话还是心念。 211.魔物突围 齐恬现在人在一片浓重的灰雾中, 四周静悄悄的, 并没有之前预想的漩涡汹涌。但是这种静, 更生出一份死寂来。试了一下,神识基本没用。在这种地方, 神识没用了岂不等于瞎了双目?灵力似乎也受限制,但是她不能确定,因为她的灵力特殊, 许多地方她能动用旁人却用不了的。 幸好她还有灵能觉察这一路, 灰雾虽死气沉沉,其背景上的灵能架构却十分灵动有序。不是齐恬看不起天圣门,她觉得以天圣门或者承天门的能耐,应该不足以构建这样一个法阵。 她得了摩宇门的传承, 虽然资质所限,能施展的不过三两分能耐,但是眼力可今非昔比。如果天圣门能布出这样的法阵来, 当日要破承天门的伪天阵,就不会直接用宝符生砸了。 但是这周围的灵能流转,又分明是一个法阵的模样,且还是一个无比高明的法阵, 这又是怎么回事? 齐恬心诀狂转,一时都忘了那些拥向她脑海的声音, 只一心推演这法阵的结构和阵眼出口。 越算越心惊, 这法阵太过强大, 若非她如今已经能摸到三化的层次, 只怕根本连法阵的流转方向都弄不清楚。等她终于解化出最上面一层时,发现这个法阵居然还是个无头阵! 无头阵,顾名思义,一旦法阵开始运转,就没办法断定其起始方向了,无始无终,这样的法阵一旦落入,随之流转就是鬼打墙,若对阵法的领悟没有深过法阵本身的法则层次,那根本不可能单凭任何法宝去破阵,哪怕你抡上几万个金焰龙符也没用的。 齐恬心里谢天谢地,要是方才没扔好,直接给扔进阵里了,那现在就算看出名堂来也晚了。 同时又疑心起来,什么人下手这么黑,这样的能耐布这么阴损的阵…… 一边心里嘀咕,一边更加好奇,忍不住又开始推演第二层的结构。 等这一层演算到一半,她发现了,这居然是个天阵。因为这里头有两段结构明显借助了此地的地气,这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东西,也是天阵的一大特点。 “无头天阵!”齐恬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天圣门选这个地方倒这些“魔气”了,借助这个天阵,他们的魔气就可以取代本来的灵气,在此地域内流转,渐渐改其地气,就是一个真的魔域了。这天阵的等级如此之高,又纯出天然,谁能想到还有人的事儿在其中呢? 如果真如陆鱄所言,他们真的根本不知道“遗谷”的存在,那没准这“人造魔域”和“偷渡灵气”才是天圣门这么做的主因,且细想来,前者比后者更像首要目的。 可是一个好好的名门正派,且号称天下第一门,做什么要弄个魔域呢?难道他们里头有长老是魔族出身,得有个风土合适的地方修行?那也不用这么大阵势吧?还是说魔气能催生什么魔药之类的,可以炼些更强力的丹丸?总不会是想养几个魔女出来…… 越想越歪,越想越没边。 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正琢磨“魔”呢,忽然觉察到天阵中出现了几个异常的灵能波动,其诡异不凡处还真有几分“魔”意。 “不会吧?真有魔啊!我还以为都是假的啊!”齐恬有点怕了,又有点后悔,忽然又感觉更理解大萌了,——这东西不是究竟有多厉害,主要是不了解,“未知”的怕是真的很吓人…… 紧接着,她就发现那几个灵能波动都在往法阵中堪称“阵门”的地方移动,只不过无头阵里的门,都是只进不出的,更难得的是这些“魔”们都动得井然有序,可够聪明的。 那几个刚刚站定没多久,一大群波动出现在了“魔眼”上方,天阵的外围处,——筑基前辈们来了! 同时齐恬也瞬间明白了那些“魔”的用意。 这天阵并不是满布此间的,阵也有阵门,进了里头才由阵说了算。要是筑基修士们不入阵,那恐怕就要多费手脚了。 “方才那些人说的什么‘威吓’、‘厉害’,莫不是指这个?!”齐恬反应过来,心里翻腾起来。 这是一个陷阱!可是她能怎么办?给筑基修士们传讯?别说神识被封了,就这个距离也不在她的传信范围呢。更何况中间隔着法阵,还有“魔灵”,还有那不知道躲在哪儿监控全场的真正的“魔头”。 如果是郎义,估计会拼死把消息告诉大家,但是她是齐恬,她不是郎义,她心里算算,那些人……好像没有自己的小命值钱…… 就在她犹豫的当儿,那些修士们都发现“魔灵”了。 有的惊喜:“铁翅蚚?!” 有的惊怒:“食尸狰?!” 齐恬没想到天圣门想的如此周全,这真是又有棒子又有糖,不管人是因恐惧还是因贪婪,都不会放过这些“魔兽”,而只要他们一交手,便自然入了境,想出去,只能看幕后的真魔头想留下谁了…… 她这么料想着,可是并没有立马传来厮杀声,筑基修士到底是筑基修士,经见的多了,稳重。 就在她心神一松的当儿,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悲戚绝望的怒意,她还从来没尝过这样的味道,九九六了三四十年交了多少养老医疗钱居然一分没花上就挂了也及不上这股心绪之万一的愤懑。 这绝望不平的怒意更深重了几分后,齐恬心里紧跟着就涌起了杀意。 然后她忽然回神,后背渗出冷汗来。那前头的绝望愤怒痛苦分明不是她自己的,但是这东西如种子一样撒在她的心田里,然后就扎根生出她自己的荆棘来了。 如今虽知道了究竟,但那股杀意犹自不能平息,更兼怒意汹涌,一时竟分不清是哪里来的情绪。 从前来处,常会因看了什么电影或书籍就直接致郁或者治愈了,或者跟整天怨天怨地的人待久了也会觉得周围不顺眼的事儿越来越多,那还都只是外物,就有这等影响人心的能量,更何况如今都是直接把各种心绪灌进她的心底脑海,直是真假难辨又无处可逃。 躲在法阵之外、魔眼一角好似置身事外的齐恬,内里的天人之战却只有更凶险的。 她能做的只有一个“定”字,只有自己不起任何心念,才能知道所有的那些来往都不是自己本意。如此,眼见着心中那股凶暴之意渐渐弱了下去,那法阵里却忽然闪过了几丝不易觉察的电光,再然后,那些往她心里涌来的悲苦绝望之意便是一变,这才让齐恬见识了什么叫真的“凶暴”,她方才那点杀意相比之下仿若轻尘。 她知道这是有人用什么法子故意引动了魔物们心中的暴虐之意,想是见修士们迟迟不肯入阵,有些急了。 果然,灵能波动开始大乱,没多久,筑基前辈们便纷纷被魔物们拉下了水,齐恬心知大势已去,天圣门这回只怕要得逞了。 也不知道是修士们的实力超过了暗中人物的预料,还是他们想要借机练兵,渐渐的,齐恬发现进入法阵的魔物似乎越来越多了。起先为了“狩猎”入阵的筑基前辈中,有人发现势头不对,便想脱身。这时候,他们才发现想要脱身已经难了。 一波又一波疑惑惶恐的心念传来,这只怕就是筑基前辈们此时此刻的心情。 已经开始有魔物丧生,但是紧接着就有更多的魔物入阵,筑基修士们已经开始换本命法宝应敌了,——这东西寻常他们是不拿出来使的。 再然后,有两名筑基修士受到了魔物们的集中袭击,其中一个似乎是九鼎门的,他的本命法宝就是一只炼鼎,这鼎似乎有厉害的毒性,已经有两三只魔物命丧其手。但是这回似乎要轮到他自己了。 幸好边上来了强力的援手,只看那接连而来的法宝,齐恬猜这位前辈应该是承天门出身,一般人家拿不出这么些东西。 “嘿,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一道淡然又阴狠的心念。 再之后,无数灵能波动朝着那承天门的修士扑去,九鼎门的那位也够仗义,并没有趁机脱逃,反而拼死相救。 “嗬,看来这俩还真是双修道侣。” 齐恬在茫茫不知几百千的过境心念中,被这一道死死吸引住了,双修?道侣?就你们?难不成九鼎门有药?! ——都这个时候了,你都这样了,怎么还琢磨这些! 那边的灵能波动已经能用狂乱来形容了,齐恬如今的心诀能耐什么也判断不出来,只知道打得十分激烈。 天圣门也是大意了,或者是太过自信了,这回好似定了心要取那承天门修士的性命。但是他们忘了,承天门也有元婴大能,这位正是承天门元婴长老的嫡传徒孙,也是一宗之长了,能没点保命的秘法么? 眼见着承天门的修士被逼入了绝境,忽然天空中起来一道带着血腥光晕的银色闪电,直劈到了那处灵能狂乱之地。 齐恬感觉到自己浑身的灵力都为之一滞,似乎时间都不敢往前走了。 ——元婴大能的威势! 就在这一滞上,那无头天阵流转前后不续,就出现了一个极短暂的缺口,齐恬用灵能能够清晰地觉察到。她有心趁这个机会脱逃,到底没敢动弹,想了想反趁乱往下头沉了数十丈。 或者是魔兽们在这法阵中修炼日久,又或者是兽类对这天阵的感应天生比人灵敏,就在那法阵出口出现的一刹那,那些刚才还在对敌的魔物们,忽然都纷纷放下了自己的对手,有志一同地选了一条最近的路,往那阵口冲去。 天圣门的人想必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或者他们都没能觉察到这天阵忽然断了一截,于是直到所有的魔物自阵中蜂拥而出,才传来他们震惊和不知所措的心情。 “快!报给师尊!这些东西一出去,外头那些人都活不了了!” “快开接阵把这些笨蛋轰出去!快!我们也赶紧过去!” 紧接着齐恬就听到了秣鉞的声音:“众位师兄走脱了魔物了!快救人!”——真是扣得一手好锅。 随着极远处一阵吓人的威压漫来,齐恬知道这是有更高阶的修士要出手,她怕自己逃不过人家的法眼,赶紧调头拼命往下头沉去。 快要接近之前进出过的灵能漩涡时,忽然一个声音道:“哎呀!你没事!那可太好了!” 回头一看,却是那刚刚别过没多久的陆鱄,正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我忍着呢,我的眼泪也香得厉害,我怕你受不住。” 齐恬二话不说一把拉住它赶紧往底下的灵能漩涡里扎去,——好家伙,你再把那些人招回来,这事儿就完不了了! 212.空心术 齐恬带着那陆鱄钻过漩涡进了遗谷, 刚落地, 就发现许多灵能团一下子散得没了踪影, 这才相信这地方确实不止陆鱄一个,只是它二愣到了一定程度, 才敢在自己这样一个“怪物”跟前现身。 “你一走,樗狸公就跟我说那连心珠会要了你的命,急得我呀!赶紧我就想办法要出去找你去。你不知道我求了圣蜃孙多久, 他才答应给我用一下他那离幻镜, 我才得出去……你说这不巧了么!我刚出去,就碰上你了!要不然外头那天网还不好过呢,闹不好我又得求人,哎呀, 我最不喜欢求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连心珠的作用,现在齐恬接收到的陆鱄的心念变得越发的啰嗦了。 “我得赶紧出去。”齐恬道。 “别啊!我还没问清楚呐!你们人用了这个连心珠,是会被逼疯的是不是?哦, 你倒是没疯……我得教会你空心术才成呐,要不然你关不上连心珠,迟早还是会疯的。哦,你是不是……反应比较慢, 还没有起效啊?那什么,你现在除了我, 还能听到别人心里的话不能?” 齐恬简要道:“我出去后过了一阵子就能听到旁人的心念了, 好容易才撑过来的。” 陆鱄眼睛瞪得溜圆:“你可太厉害了!难怪一开始就能听我传心, 你是不是一早就修炼过空心术?” 齐恬摇头:“没听说过这个。” 又道:“我得赶紧走, 方才那天阵出现了缺口,许多魔物从阵中出去了,只怕我得师兄弟们要遭殃。” 陆鱄一脸迷惑:“魔物?什么魔物?我心力这么强都没偏过魔道,居然有人成魔了吗?” 齐恬不明白它在说什么,只好把方才的事儿大概说了一遍,再一次强调:“那个连心珠我现在还能抗过去,等魔物之事解决了,我再来寻你讨教那空心术可好?” 陆鱄这才恍悟过来:“嗐!什么魔物,你是说那些灵妖吧?那算哪门子魔物。不过它们是挺可怜的,可怜得厉害了,心里结解不开,有点嗜杀。你能通心,但是它们恐怕心力还不够说明白事儿的,更容易把你闹疯了。还是我跟你去吧。” 齐恬傻了:“你跟我去?” 陆鱄道:“是啊。你们也别杀它们,它们也不是自己要变成这样的,我给它们带回来这里就行了。之前樗狸公还说想见识见识呢……” “胡说八道!干嘛老说我!别让那些怪物知道我!”一个急躁的心念传来,齐恬知道这位大概就是那位“樗狸公”了。可是心念她都接收到了,灵能却完全觉察不出来那人在何处,心里便是一惊,知道原来这灵能觉察都不是十成十的事儿,对遗谷和遗谷中的众人越添了两分敬畏之意。 “可是你一出去,他们闻着味儿可就全来了。” 陆鱄笑得挺愉快:“不会的不会的,之前刚泄过一回,现在只要我别哭别流汗,就不会有灵芳出来。我能同它们通心,省得你们打来打去的。” 齐恬还是有点不放心,“现在外头已经来了金丹修士,万一……我不过练气级的,只怕到时候护不住你。” 陆鱄乐了:“金丹?嗐!没到化神的我都不怕。” 齐恬不太信它这话,毕竟方才被一群筑基修士追得没处躲没处藏的,现在说什么除了化神的都不怕,实在让人难信。 “只要灵芳不泄,没人能找着我。” 齐恬急着要走,再看它的样子,不带它出去恐怕还真不成,便索性道:“行吧,那你紧跟着我,一有什么不妥,我们就赶紧回来。” 陆鱄高兴极了:“好,好,听你的。我们老祖说过,要想跟你们好,成你们的灵伴,就得对你们有用、听你们的话才成……” 齐恬不解:“灵伴?” 陆鱄道:“是啊,你们不是也有到哪儿都带着灵兽的么?到时候一个化神一个化形,就都升仙了。” 齐恬明白她说的是那些人养的灵兽灵宠,便道:“我不养这个的。”那是天灵门才干的事儿。 “啊?为什么?”陆鱄很意外。 齐恬想了想道:“就当哥们儿处吧,但是灵宠灵伴什么的,还是算了。” 陆鱄不太理解哥们儿的意思,幸好现在有了连心珠了,齐恬把那感受一传过去,它就大概知道了,点头道:“那也成……吧……” 说着话,俩人已经到了一处小漩涡下,正要出去,忽然边上不知道哪个扔过来一张巴掌大的叶子,一个心念传来:“给那怪物用,要不然可瞒不过金丹的眼!” 齐恬知道这“怪物”说的大概就是自己,看来自己引以为傲的灵符在人家这里什么也算不上啊。 接过了那张玉色的叶子,朝四面八方行了个礼,陆鱄不知道她这么干的意思,也抱着小拳头学了一遍,齐恬看了不禁莞尔。 “这个怎么用?”齐恬捏着那张叶子问陆鱄。 陆鱄拿过来不知道往上头粘了点什么,然后一跳起来,往齐恬脑门上一贴:“成了。” 齐恬赶紧去摸,——好家伙,直接贴脑门上,这是拿灵符把自己当僵尸镇了?! 结果伸手过去却没摸着东西,“啊?” 陆鱄不解她的不解,“可以了,走吧。” 这时候也没法细问了,齐恬找到灵能漩涡,金瓜子一闪,俩人就钻了出去。 一到外头,齐恬就是一阵头晕,她以为之前扛过了筑基修士们的“心灵攻势”就可以了,可没想到这“心念”之力可不跟着修炼层级走的,相反,越是等级低的可能心里妄念还越多,尤其这会儿,各样魔物迭出,眼见着伤的伤,死的死,心中大乱的不在少数。 也是寸,这一出来正好碰上九鼎门,一群人正在那里斗两只有些奇怪的“妖兽”。齐恬凭灵能特性,认出正是之前在天阵中的“魔物”,只是并没有什么“黑气环绕”“魔雾重重”的“魔相”,就是生的有些奇怪的妖兽罢了…… 电光石火间,她想到了方才陆鱄说的“灵妖”之说,又想起了当日在天圣门浮岛上看到的那些已经空无一物的“阵笼”,当日在有些笼子里发现了灵兽妖兽共养的情况,还疑心过是不是要拉郎配,眼前看来,莫非还真让自己猜中了?! 如今她用了陆鱄的连心珠,可心意相通,陆鱄便回她道:“什么拉郎配?是你们那边对‘合魂’的说法么?那些都是被用灵力生生合魂合出来的,身魂不恰,真是苦的很。所以它们现在这般暴虐,其实也不能怨它们……” 齐恬闻言心里大震,虽不知其究竟,只听这名儿就诡异残忍得很了,更让她心中不安的是,这事儿却是号称天下第一门的天圣门在做……他们此举又意欲何为呢?…… 不敢深想。 这时候就听九鼎门的几个弟子大喊起来:“不成!师兄!困妖阵困不住它!” 九鼎门有养妖兽的独门绝活,手里自然少不了对付妖兽的法宝法器,且这回,他们已经专门结了伏妖的阵,却仍没见多大效果,一时都有些心惧。 这人一慌,妄念迭起,可苦了边上的齐恬。 “我说让你学了空心术再说吧?!这样,我现在教你,你赶紧跟着我说的做!” 之后便传过来一阵非为言语的讯息,齐恬迷迷糊糊觉得其中有“观空亦空,空无所空”的意思,跟随这个讯息,练的不是灵力神识,却是心力,或者说心光。 只摸到了这一点上,后头的练法就快了许多,因之前齐恬在魔物下头心中暴虐意起之时,就被逼上了收敛“心光”的修路,没想到这通心正传的“空心术”就是沿这条路来的,且人家这是成体系的,更不是她凭着本能赶鸭子上架的临阵枪能比。 没过多会儿,她便已经能够把心光操控自如,等于可以收放通心之能了。 “嚯!你,你上辈子会不会就是我们陆鱄家的?所以这辈子才又找回来了?”齐恬的学习速度把陆鱄震住了,它简直想不出还有别的解释,它这会儿都已经开始琢磨齐恬最可能是它哪个先祖的转世了。 齐恬心里小得意一下,还没来得及回话,忽然发现另一边无数灵能波动涌了过来,有兽有人,搞得跟大迁徙似的。 紧接着,一道声音传来:“前方是哪一门的师兄?快快让开,魔物正追赶我等。” 结果这里的人还没来得及回话,那俩兽先迎了上去。 “苦也,苦也!”一道心念传来,齐恬感同身受。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修士和魔兽聚到了此处,却是魔物大大占了上风。 有人跟九鼎门这边喊话:“你们不是有对付妖兽的手段吗?这时候还藏着掖着等什么?!” 九鼎门这边哭笑不得:“法宝尽出,却奈何它不得,这东西太过邪异了!” 似乎是为了给这人的话佐证,一声惨叫夹杂着几声怒吼,九鼎门又失一人。 “师尊们都去哪儿了!”大圆满们都快哭了,这些东西哪里是他们能对付的?!如今是打也是死,逃也是死。 另一边又有人道:“快用抗魔之物试试!天灵门的驭灵阵也奈何不得它,困妖阵也无用,这东西恐怕真是魔物!” 可问题是抗魔之物都试过了几件,也没见什么效果。 齐恬忽然反应过来,她赶紧掏出几瓶魇魔水,一个风雨符就带起一片魇魔水朝着那些魔物扑去,那些魔物果然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眼见着对魇魔水有几分惧意。 有人反应过来:“是魇魔水!这些魔物怕魇魔水!” 九鼎门的弟子不明所以,还把自家的抗魔水伏魔水取了出来,自然是没有用的。 “这……” 这可怎么办?他们手里可没有什么天圣门的魇魔水啊! “师尊!”正在这个时候,天降神兵,一群看着有几分狼狈的筑基修士出现在了战场中央,顾不上安抚自家弟子,取出法宝,都直接杀了上去。 弟子们默默撤出了中心区域,——这不是一个等级的较量。 魔兽们喷出的紫雾绿烟,都带着灰气,寻常的防护对其基本没有什么效果,同时界中按灵彩儿分定的生克攻击又对它们不适用,所以便是筑基修士出手了,效果也没那么立竿见影。 不过齐恬也不打算在这里待着了,她只想赶紧找到郎义他们几个。 她用灵能分辨,天地门的人在另一头跟天灵门的在一起,天灵门的人带着自己的灵兽,打得尤为热闹。如今七宗主也回来了,只是那整圈人里,并没有郎义他们。 这时候也不敢用归元符,直接散开灵能往天地门之前负责的区域找去,没多久就发现了他们。 213.障山榕 这里也是一小群九鼎门的弟子, 还有承天门的一些人, 外加郎义几个, 之前跟着的另外几个二宗弟子倒没见踪影。 正同一只魔兽对阵,显见是刚碰上没多久, 双方还没见什么伤亡。 同别处一样,这里的修士也没什么有效的法子来对付它,眼看着就要不敌时, 九鼎门的那几个神识一通气, 就把郎义几个往前赶了过去。 那魔兽六眼泛红,长得十分怪异丑陋,直接几道电光就朝着郎义几个射了过来。 郎义和鹿依二话不说挡在了前头,毕竟他们已经是大圆满的修为了,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同时枭松和令雨根据这魔兽的灵彩儿发出了应该可以克制的灵符,但是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眼看不妙,大萌一把“抗魔”灵符扔出去, 一直未见分毫惧意的魔兽居然停了下攻势,换了个方向扑去。 郎义这边刚松了口气,忽然听得鹿依喊道:“卑鄙!” 却是九鼎门那边几个人见大萌手里有能克制魔兽的东西,便伸手抢了他的储物袋, 同时法器灵光击出,想把大萌扔过去抵挡一下魔兽, 他们好趁机开溜。 但是他们被自己的眼目蒙蔽, 没看出鹿依的能耐, 那到手的储物袋还没有拿稳, 就被鹿依又卷了回去,同时还还了他们两道攻击。 那几人恼羞成怒,大喊一声:“他们有克魔的法宝!想趁机溜走!” 这一嗓子,把承天门的几个人也给引了过来。 他们两边的人联手,立时成了把郎义几个逼去喂了魔兽好给他们自己争取一线生机的局面。 但是也不知道怎么了,那魔兽就像挑食似的,愣是越过了郎义几个,直接朝那两边的人扑去。此举大大出乎他们意料,没个准备,一回合便失了两人。 “这魔物同他们是一路的!”九鼎门的弟子气急败坏。 这也不能怪他,那几个人就在边上站着,那魔兽就死缠着他们几个打,眼看着再来两下自己这边就得死绝了,偏又无力反抗,他能不着急么! 就在这个时候,承天门的一名修士伸手取出一张灵符来,一施诀“去!” 眼看着是拿出压箱底的保命符了,却不料那灵符只腾起一阵轻烟,冒出一个什么妖兽的虚影,都没动弹就散了个干净。那魔物大概认为自己被耍了,怒吼一声,一道电光直取了施符人的性命。 只齐恬在边上有几分呆愣,方才那人放出灵符来,她觉得有几分眼熟,才想起来这正是那日他们在探承天门的秘境时被“讹”走的“保命符”,只可惜丹丸灵气并不能激发出它的能量…… 鹿依显然也认出来了,“呀,是他!” 可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就变了滋味了,“卑鄙!竟然帮魔物暗算我们!” 鹿依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这事儿怎么说好。你要说暗算,也真是暗算,但是这事儿挺早之前了,结局他们料到了几分,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眼前。气是出了,不过毕竟是一条人命,所以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同魔物勾结这样的话,她可不能认! 可再看看眼前形势……魔物还真就是不攻击他们,只可着那边的人杀,要是个外人看了…… “怎么回事?”枭松也纳闷呢。 令雨却四下看了一圈,默默站着,没有多话。 齐恬知道她大概已经猜到是自己回来了,只是现在有金丹修士在此,自己不敢乱发什么传讯符,更不敢神识传话,只好先这么待着吧。 至于那魔兽,她可没有这本事,自然是为了显示自己“有用”的陆鱄的手笔。 眼见那边死了人了,陆鱄还挺心虚跟齐恬解释:“这个……我只能跟它说让它往哪边打,但是这个轻重我可控制不了,那得是附身的才成了,我只能传个心念,更何况、更何况这只还不怎么聪明,只能听懂个大概……” 齐恬摇头:“不怨你。” 陆鱄松了口气,问道:“现在把它弄走么?” 齐恬正想说话,半空里一道金光直击下来,方才所向披靡的魔兽就此应声倒毙,连反抗都没来得及。 承天门的人有见识,立马跪下朝天道:“多谢门主相救!” 齐恬傻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金光闪电,金焰龙符……方才秣鉞他们说的话,自己感受到的威压,这是天圣门门主来了?! 最可惧的是,自己的灵能觉察没有半点动静,幸好,幸好得了遗谷中遗老遗少的相助,要不然……简直不堪设想。 “都死了……”陆鱄很是哀戚同情的心念。 “你说什么?”齐恬问道。 “那些灵妖,都让他给劈死了……真可怜啊,活着的时候就够苦的了……”许是能感受旁人心念的缘故,陆鱄对那些灵妖的遭遇无比同情,很有几分感同身受的意思。 齐恬想的更多,“他们为什么要养这些灵妖?” “不知道……或许是想要造一个更厉害的帮手出来吧?”陆鱄道,“你要想知道的话,下回你带我去养灵妖的人跟前,我可以帮你探探他的心念。” 齐恬道:“我不是也行么?” 陆鱄乐了:“你可探不了金丹的心念。” 齐恬无语,她可没想过要去探金丹的心念啊! 这会儿她还有另外一件挠头的事儿,——眼前这些九鼎门和承天门的“余孽”。 只这一回,他们同郎义几个的仇算是结下了,说实话,照她的心思,还不如都让他们死在方才的灵妖手里算了,也算一了百了。现在再动手怕是不能了,但是这些人要是回去了,到时候不定把什么脏水往郎义几个身上泼。尤其这回的“魔灵”出世,死伤太大,人在恐慌下只怕更是什么都肯信了。 果然,“没想到继摩宇门之后,天地门也开始有人勾结魔域了!”承天门的一名修士冷冷说道。 令雨开的口:“过奖了,我们不过是托庇天圣门的魇魔水罢了。如今看来,真正能克制魔灵的,果然只有天圣门所出的魇魔水……” “你!……”这话说在了那两家的伤口上,一时都十分愤怒。 令雨冷笑一声:“我说错了么?当日,抗魔水和伏魔水,我们可也买了的……呵……”说完苦笑了一声。 那两家一时无话可说,重重哼了一声,不再搭理郎义等人,便匆匆去了。 齐恬感知一遍周围的灵能变化,确定没什么人在了,有心现身,又想到了那深不可测的“金丹”,便有些犹豫。 “没事儿,那金丹修士已经走了。”陆鱄道。 “啊?”齐恬想问你怎么知道的,到底没问。 决定现身了,却发现现不了了,——她只会消自己的灵符,但是对那张玉色树叶没辙,便又去问陆鱄。 陆鱄道:“这障山榕可没有去除一说呀……” 齐恬傻了,什么意思?我这一辈子都这么“不能见人”了? 陆鱄又道:“这我也没法子,我还小呢……” 这都什么话!幸好还有希望,“不过应该可以问问榕祖他老人家。” 齐恬心想本来也要把这家伙送回去的,不如索性去了回来再说,这会儿也不用担心金丹在侧了,便大大方方给哥儿几个传了个讯。 令雨秒回:“方才可是你?” 齐恬回之一笑,两人心照不宣。 这里齐恬又跟陆鱄回了遗谷,一进去就看到了好些奇奇怪怪颜色各异的“人”,齐恬也不知道该统称什么好。就她的灵能感知来说,这些人的灵能都极纯净,同他们一比,外头的修士差不多都能称“妖”了。 “你们都在等我回来呀?”陆鱄挺高兴,又一顿,“咦,也不是,你们不怕她了?” 齐恬老实行了一礼:“多有打搅。” 这时候一个面目清癯的老叟忽然开口道:“近前来我看。” 陆鱄一道心念传来,齐恬知道这位就是它说的“榕祖”,想来方才能庇自己无虞的正是这位老者了,便依言上前,又谢道:“多谢前辈相助。” 她同这里的本地人不太一样,心里对于“人”“妖”“魔”的区分不是那么清楚,就她的经验来说,有个东西能走能跑还能同你说话又有喜怒哀乐,那她就很难不把它看成一个“人”了。加上遗谷特殊,这里头多的是活了几千年的,这一声“前辈”就称得十分自然。 那老叟轻轻点头,并没有多话,待齐恬走近了,才伸出一根手指在半空里点了一下,一张玉色细布亮绿叶脉的叶片就出现在了齐恬印堂的位置。 略停顿了一下,老叟面露疑惑,继而深思,容色忽然缓和了下来,手指一动,那叶片又隐了回去,才开口对齐恬道:“我传你几句口诀,你便能用它了。” 齐恬只管道谢,还不觉得如何,倒是陆鱄那里传来了一波又一波激动兴奋又迷惑的情绪,让她有点不解。 也不用开口,那几句口诀就出现在了齐恬的心里,齐恬再次谢过老者。 老者却开口问道:“你的心力不错,却是跟着什么人学的?” 齐恬连到底什么是心力都不明白呢,老者见她疑惑,就看了陆鱄一眼,陆鱄道:“她学空心术也快得很,我琢磨着,她可能是我家哪个老祖转世投生来的!” 话音一落,边上草木异兽们都忽然高高低低地咳嗽起来,一时场面很是尴尬。 老叟看出齐恬果然不知这个,便道:“那可要恭喜你了,那样外道的练法也能摸上正途来,果然有几分缘法的。”又道,“往后此界中事,还要你多多劳烦,我们受地气所限,便是出去也不能离得太远,恐怕帮不上什么大忙。” 齐恬一听就更不明白了,此界中事?是说凌霄界的事儿还是他们遗谷的事儿?外头的事儿肯定指不上她这么一个练气级的小修士,再听后面那句,猜测是往后要她跑跑腿的意思? 便果断应承:“若有差遣,但凭吩咐。” 老叟摇摇头,并未多言。 陆鱄却问那老者:“榕祖,我也不能出去么?不是说我到了七级就可以出去了么?” 老叟道:“上一回凌霄境开出了变故,上头地气有异,你若离此处远了,只怕落个身融道消的结果!你祖上留下的话,那也得等凌霄境再开了才能算数。” 陆鱄哭丧着脸:“啊?我还以为等我过了七级就成了呢!” 齐恬忍不住问道:“前辈,这凌霄境……究竟是何意?也是一个……秘境?” 老叟摇摇头道:“你们说的那些秘境,不过一些散碎落籽,凌霄境,是此界的生根界源。每隔约三千年一重开,是定界安界的根本。” 齐恬觉得自己每个字都懂,但是合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意思。 那边老者朝陆鱄点头道:“凌霄重开也没多久了,你就踏实等等。” 陆鱄丧着一张脸,边上众灵都发出各种声音安慰它,齐恬在一旁看了只觉心中柔软,却不知是陆鱄的感受还是她自己的感受了。 外头还等着呢,也不好再多耽搁,齐恬这就要告辞,再次谢过榕祖,又别过周围人等,才跟着陆鱄往另一边找能出去的小漩涡。 陆鱄道:“你那空心术可得好好练练,还有,这东西原是为了让你找我容易,它虽能助你通心,但是旁人的心念不一定为真。有的人能作假念;还有的人一时一念,都做不得数;最可惧有的人念行不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你若听了心念就当真,那就算我害了你了!切记切记啊!” 齐恬蓦然听了这席话,怔愣了起来,心念忽然一空,不知不觉的,空心术竟又拔高了一级。 214.借光 眼看就要分别, 齐恬细想同这小灵兽匆匆两面实在也是缘分, 便对它道:“凌霄境的事情我会再查, 若有眉目了,便回来告诉你们。” 陆鱄点点头:“我们就怕凌霄境再开又出什么意外, 那我们恐怕都得没命。” 齐恬如今知道它们本是随凌霄境而生的,估摸着这就跟母胎发育不良似的,遭不住再来一次了, 尤其此事细想来颇多不可思议处, 她自然会下力气去查的。 又多问了几句,到了那漩涡下了,才回头对那小陆鱄道:“如此,后会有期。” 陆鱄拱起几只小手:“有缘再会。” 齐恬要走, 忽然想起来,回身掏出几样东西来,问它道:“你给了我一颗连心珠, 我却不会自己结什么宝贝,这些是我之前在别的境中得来的,你看看有没有你用得着的?” 她拿出来的是之前在夭迢境里得的泉髓、无根木、蚀火珠、空金杖这几样东西。那地方既然也是秘境,虽比不得这里, 没准有什么共通处,说不定有这家伙能用得上的东西。 陆鱄饶有兴趣一样样都拿了看了, 笑道:“看着都不是随便能结出来的呢!”又都推还给了齐恬道, “你们的邪路修炼讲究要外物, 我们修炼都是越不依仗外物才越好的, 凭的都是各自先天的本事,等练到连这个先天的壳子都不必了,才算成了。这个我用不上,可多谢你了!” 齐恬未料到自己死皮赖脸从天圣门手里巧取豪夺来的一境之宝,居然还不入这小陆鱄的法眼,有些意外。再听它的一席话,想想它自己结的连心珠,还有那榕祖给自己的一张叶片,委实都是取自它们自身的宝物,同外间修界四处劫掠的做法大不相同,似乎又有所悟。 “连心珠是我自己结的,我愿意送给你的,你不用谢我。”陆鱄又道。 齐恬无奈,——你这会儿就算要谢礼我恐怕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来了。 陆鱄似乎读到她的心声,笑道:“等下回开境,你记得带我出去玩就成了。到时候我准定已经过了七级,就不怕有人闻到我的香气了。” 齐恬只好许下这没影的承诺:“行,到时候我去哪儿就带着你。” 如此两人别过,齐恬就从那个灵能漩涡里钻了出来。 站定了她先没急着走,心念略动了动,发现仍旧可以同陆鱄联系上,又意外了一回。想想遗谷不过凌霄境的一角,竟有如此多的异事,这凌霄境又该是何等盛况!可是这样一处所在,居然少听人提及,论名声反没有那些被称为“落籽”的秘境大了,这其中难道没有什么蹊跷? 齐恬本是异界人来此,初来时的凡人界就已经够“烦人”的了,反正事事都同自己来处不同,这“异”才是“该”的,所以许多在这异世里算“异”的事儿,在她这里反没有那么敏感。换了旁人或者一听就知道不对的,在她这里得深思一番,从逻辑上发现不通,才知道有异常。 这特性造就了她如今的行事风格,——凡事好琢磨,信脑子比信眼睛多。 遗谷的事情已了,小朋友也送回去了,这就该对付外头的事儿了。 “小师弟,我们去找个人,一会儿都在门中云舟处碰头。”一出来就收到了枭松的传讯,想来自己身在遗谷,传讯被隔绝了。 找人?齐恬一下子就想到了当时没见踪影的另外几个二宗子弟,这回林中险情丛生,几个四五级的修士若落了单,还真是凶多吉少了。 她没有犹豫,直接一个归元符就想找他们去。 符用了,人没动。 “啊?!”齐恬急了,她的归元符都是定在大萌身上的,就是为了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大萌最容易受到攻击,她好赶紧救去。 结果这回居然回不过去了,要么就是距离太远了,或者中间有隔绝的东西,再不然就是大萌出事儿了…… 试传讯符,居然也没有回音。 齐恬赶紧取出乘器,匿了踪散开灵能就往之前郎义几个受到围攻处去,到了那里一看,并没有人影。 这可有点抓瞎了,她如今灵能感知的范围虽大了许多,要在整个浑阎林中找几个人,却仍是大海捞针。 凭着心诀一通苦算,反推了一个枭松发出传讯符的大概位置,又往那边寻去。 在那周围发现了一些行踪,沿着踪迹用灵能感应一路追踪,到了漆黑一座山前,忽然断了去路。 若换个人这时候就真没法子了,可偏偏这回来的是齐恬。 眼前看着是山,神识也说是山,但是灵能感应到的却是好几个叠阵的剧烈波动,——这是一个大阵! 最让齐恬惊讶的是,这天圣门经营了多少年的地方,怎么忽然有承天门的大阵?他们这是已经暗中联手了,还是彼此有意隔绝,井水不犯河水? 有这个东西在,方才传讯符和归元符的失效就能解释了,齐恬才不管什么大家大门的厉害,仗着自己如今在法阵上的造诣,三两下就解出了阵门所在,金瓜子一闪,她就进了阵了。 里头果然是几个承天门的人在围攻郎义几个,地上倒着一具尸首,齐恬一看,却是当日在她屋外放置法阵的二宗弟子。当日在半路上看到了他,之后进浑阎林分派任务时又没见其踪影,没想到却死在了这里。 齐恬这会儿有通心珠,没几个回合就“看”到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郎义几个发现了这个二宗弟子的踪影,发现他正避开同门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便匿踪跟了上去,心想或者能经此找到当日布阵的幕后黑手。 果然这弟子走了一阵,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联系到了人,没多久,一个承天门的人过来与他碰头了。 郎义几人不能就此断定,便索性继续跟着。 那承天门的人见了二宗那位弟子,并没有显露什么不悦之意,反倒引着他往这边来了。及至到了此山前,才忽然回身痛下杀手,事出意外,郎义几个出手相救时,已经为时已晚。 只是他们动手就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也不知道这人如何施为,一下子把郎义几个卷入了法阵之内,此阵有破匿之功,几人进了里头便没法再匿踪,承天门的人只说他们擅闯门派禁地,便直接打了起来。 好在郎义几个现在“表里不一”,那些人一再估计错误,并没有占多少优势。只是毕竟如今是在人家的阵中,若他们发动法阵进行攻击,那恐怕就一个也跑不了了。 就在齐恬皱眉的时候,边上一道攻击袭来,齐恬避过,再回神时,发现自己的匿踪也已经被破了。 “糟糕,忘了用障山榕了!”她出来就习惯性还用了自己的灵符,一进阵,照样被剥了皮,却是意料之外。 “小师弟!”枭松几个也都挺意外。 “混账!他是怎么进来的!”边上一个承天门弟子骂道,却不是骂齐恬几个,是在对边上几个手拿阵旗的人发火。 “要死,这么多大圆满!”齐恬环视一圈,发现还有匿踪的大圆满在边上“看热闹”,看来这个法阵是承天门的“大本营”。 “快向宗主求救!”天真的鹿依发出了七宗主给的传讯符,——怎么可能飞出阵去? 不过显然大喇喇破阵而来的齐恬激怒了承天门的人,方才还在犹豫此事如何解决才好,这会儿忽然开始朝齐恬猛攻起来。 齐恬这时候再匿踪也来不及了,那就上吧。 可她打起来不好看呐!一名大圆满上来就是法宝,两道风刃过来,忽然迎上了两道黑气,然后那风刃就化作微风吹去了天边…… “这是什么妖法!”这位更怒了,如今看阵的都是他的人,齐恬这一连串作为,在他这里就是反复打脸,岂能轻饶了她! 两三个回合下来,齐恬知道这人就是风和木双攻的,她也不客气了,直接开始用灵符引金火之力一克一引,打得他无力还手。 她的灵符所现之力还是比较正常的,该红彤彤的红彤彤,该金灿灿的金灿灿,就是一旦用灵力直接解化或者模拟攻击,就只剩一道道黑气了,虽然在她自己看来明明也都是亮眼的色彩。 “师弟,他的灵彩儿克你,你同他打就吃亏了。我来!” 这大圆满还有车轮战的,郎义几个心里不忿,几招逼退了对手,就想过来帮忙。承天门有的是人,哪里会许他们如此,这么一来,他们也都分配到了车轮战。 齐恬一边打,一边心里琢磨,以她如今灵能所感,承天门的人若要取他们性命,只要一半的人动手,他们几个就必死无疑了。如今看来,他们里头也不是铁板一块的,但是这事儿最后还得有个了结,要什么条件才可能让他们全身而退?她想不出来。 这若是他们的秘密基地,那自己这群擅闯的人,怎么想也是被灭口的机会大些。现在他们是不是在等一个能做主的人?毕竟只看到大圆满,没见到筑基修士。 筑基修士?…… 齐恬忽然想到了一条活路,这法阵能隔绝灵符却不能隔绝自己的灵能感应,那不知道能不能隔绝摩宇盘的搜索呢? 这会儿对她出手的修士,用的是水,齐恬照样黑气解化,灵符就换成了土和木,照样一克一引的路子。 她一边对敌,一边敞开了空心术,没多久,就让她找到了当日在夭迢境里得了她特地给留的“宝盒”的那位大圆满。储物芥子能隔绝神识,可隔绝不了灵能,找了一圈,发现这位如今戴了一块高阶的储物玉佩,不知道那宝盒在不在里头。 在不在都不打紧,齐恬取出一缕宝珠上的金色云气,直接用神灵法抹到了他的玉佩上。 之后没打两下,忽然整个法阵就“嗡嗡”地响起来,承天门弟子一时大惊失色,这回换他们自己急着找自家师尊宗主了。 可惜他们宗主来的没有旁人快。 “轰”连环阵瞬间崩塌,阵盘粉碎,护阵的几个弟子都被震出去老远,眼看着都伤得不轻。 “魔物潜匿,都小心了!”一个正义凛然的声音道。 再之后,就看人影一闪,一张俊脸映入众人眼帘,不是圣传宗的宗主又是哪个? ※※※※※※※※※※※※※※※※※※※※ 差点要开天窗了……好吓人,好吓人…… 215.你怎么看 相比郎义几个真情实意的一脸惊喜, 齐恬那脸上好似盼来了天降神祇似的虔诚感动实在过于浮夸, 但是, 在自视甚高的人眼里,这样的反应才是真实的该当的。 与此同时, 那一脸“不好看”的承天门众人,就凸显出来了。 “不知宗主降临,晚辈人等有失远迎……”头一个对齐恬动手的大圆满先反应了过来。 秣鉞一笑:“休要藏匿了, 当心一会儿对付魔灵时候误伤了你们。” 此言一出, 他顺手便是一道星光点点,更多的承天门子弟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你们!……”这承天门的弟子似乎也不知道方才有人在吃瓜旁观。 这时候就轮不到他说话了,门主直系宗的大师兄朝秣鉞拱手道:“让前辈见笑了。” 秣鉞看着此人,隐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动, 眉头便轻轻皱了起来。 他一早就发现宝云珠的行踪似乎与承天门有关系,不过多方试探来,他们似乎对宝云珠一事几无所知, 那等奇宝不知道被他们错当成什么寻常东西了。只是这么一来,他们倒不好太大张旗鼓地寻查,以免打草惊蛇。 方才他觉察到了宝云珠的踪迹,才匆匆而来, 没想到承天门只趁着这么点子时间,就能在浑阎林中立起几个联阵, 看来摩宇门的东西当年他们可没少拿啊…… 眼前此人, 正合了搜宝盘上行踪所指, 但他身上并没见宝珠的踪影, 难道他收到别的什么地方了? 这宝云珠在秣鉞心里是头等要事,这回好容易见到了踪迹,又有对应明确的人了,自然得好好看看。 可他这么一看,把承天门的人看毛了,——这位什么意思?找茬儿来的?我们哪位师尊在外头得罪他了,跑这里灭门来了? 这时候郎义开口了,他朝秣鉞郑重一礼,语带感激:“天地门二宗弟子,多谢宗主相救。” 秣鉞回神,都没在意这事儿,轻轻点了下头就算认了。 齐恬这会儿已经老老实实站在了郎义身后,十足十的师弟做派。 若是秣鉞方才开口搭一句话,承天门的人还有一堆话可以讲,可偏偏这位不把别人的事儿当事儿,一点头,认了,让他们再怎么说? 再想想这位方才不知用什么手段,生生震毁了自家的五星联阵,莫不是真的是为了这些人来的? 旁人尤可,那位出手要了二宗布阵弟子性命的修士,心里越发慌起来。 ——难道我们监听的事儿被发现了?可是天圣门里头也没有布几个啊,且都是死士,怎么会走漏了风声?不对!难道是天地门的那小子?!看方才进来这几个天地门的人,打了这半日,却是一句没提过那事儿……那小子……难不成那小子把消息卖给天圣门了?!…… 一想到这里,他站都快站不稳了,神色也越发慌张起来。 秣鉞觉察了,转过脸来看看他,便问道:“这位是有什么不妥?” 他们的行事,门里也没几个人知道的,要知道他们那些监听的法阵,大半还都按在门里别宗之内,这会儿谁知道他慌什么! 眼见着已经被注意到了,这位便伸手一指郎义几个道:“前辈方才说要寻魔物,我看这几个人很是可疑。”说着又一指齐恬,“尤其此人,法力诡异,看着很有几分魔修的样子。” 鹿依听了就不高兴了,“血口喷人,胡言乱语!若不是你好好的忽然杀了我们师弟,我们干什么同你打?!若说魔修,我看你们鬼鬼祟祟的样子才更像吧!” 这位冷笑一声:“你们匿踪潜行尾随而来,不知是敌是友,自然下手重些。” 鹿依还要说话,齐恬抢先道:“这浑阎林是魔域,又不是谁家的,我们之前遭逢魔灵,好容易用魇魔水脱身了,只怕还会遇到什么危险,就,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保险点的地方……便是跟你走了一路,怎么到了这附近就下手杀人?!难道你们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若不是宗主,只怕此时我们都已经被你们灭了口了!” 她这话明面上是要把“窝藏魔灵”的事栽给人家,可听在秣鉞耳朵里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凡接近者……杀无赦?……这行为方式听着好熟悉,这一般都什么时候这么干啊? 他不做声,那两边不能不说话,一时就把对战改成了对骂。 齐恬可得着自己擅长的事儿了,甭管对面说什么,她都能往“见不得人”“特事掩藏”上说去,更连双方共遇魔灵时,对方不仅不联手,还意图强抢自家“魇魔水”的事儿都说了,“你们故意用些根本不能抗魔的什么水,难道不是跟魔灵一路的打算?!” 承天门那个恨啊,尤其这事儿当着天圣门的人说,他们心里的憋屈真是无法言说的苦。 明明自家是能耐不济根本炼不出真能抗魔的东西来,但是被她这么一说,就成了——明明可以制出抗魔的水来的,却因为跟魔灵有勾结,所以故意弄出这样没用的玩意来“曲线救魔”。这,这,怎么听起来好像还是这个解释比较有面子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师尊!”“宗主!”,却是承天门的几位筑基修士回来了。 这几位一看眼前的阵势,面上都不太好看,可是还不得不先向秣鉞道谢:“方才多承宗主援手。” 秣鉞回礼道:“不敢不敢,我可没那本事,正好家师碰巧路过,要不然我们也只能抓瞎了。” 那几个都面带愧色:“还请宗主替我们向门主转致谢意,待我等回去禀明了事由,必定登门道谢。” 秣鉞摆摆手:“修魔为敌,咱们本是自家人,无需如此外道。” 其中一个跨步上前,似是鼓足了勇气,颓然道:“今日之事,都是我不听宗主善言,一意孤行方闯下如此祸事……” 秣鉞赶紧给挡下了:“师兄言重了,照理说便是闯入魔眼,也不至于出来如此多的魔物。此次魔眼中魔灵忽然失控,恐怕与天象有关,包括我们来时路上,就许多异状,哪里是一人一事的过错,师兄万不可作此想!” 他这话一说,边上几个承天门的修士也都开始劝方才说话那位。只有齐恬在一旁肚里门儿清地看热闹,当时还是秣鉞喊的那一嗓子,说是困在天阵中的修士们放走了魔物,这会儿他另有目的了,这话立马就换了说法,真是,难怪陆鱄说人的心念本就信不得。 倒是开口认错的那位有点迷糊了,他们几个得天圣门门主相助,才得出了天阵,之后就赶紧赶赴各门派所在地去对抗魔灵,救援自家子弟了。 天圣门门主顺手帮他们料理了一些,救下了不少弟子,他们自己还四处巡查了一番,忙到现在都还没完,却忽然得到五星联阵被毁的消息,匆匆赶来,却是秣鉞在此。 他头一个想法,就是自己几个不听他劝告放走了魔灵,恐怕天圣门也折损了不少弟子,是不是找上门寻仇来了。本着一人做事一人担的想头,他才当着门中晚辈说了方才那席话,却没想到秣鉞这么答复,那眼前是怎么回事儿? 再看那边,还有天地门的几个弟子,地上还有一个已经去了的,看打扮也是天地门的人,这到底唱的什么戏? 边上的弟子看出阵势,便开口道:“禀告宗主,我们在此联阵中休息时,这些天地门人擅闯禁区,便被摄入了阵中,他们出言不逊,大家便交上了手。后来法阵震毁,宗主说有匿踪的魔物在此,我们便停了手。” 鹿依忙道:“你说话不尽不实!明明是你们好好的忽然杀了我们师弟,我们救援不及反被你们拉进了阵里,若不是宗主,只怕早让你们给灭了口了!” 她多机灵,只听方才齐恬开口说话的意思,就立时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再不提什么打架不打架的事儿了,只一口咬定了是杀人灭口。 承天门的宗主们一听,多数只当是自家门人恃强凌弱,想必是这几个做了什么惹气的事儿,门里人故意教训他们,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便道:“恐怕有什么误会。” 却是方才开口认错的那位,一眼扫过自家几个徒儿,偷偷对过眼色,再看地上那尸身一眼,便道:“今日魔灵破禁,这些不争气的只怕被吓破了胆儿,有些草木皆兵起来。大家都是修士,能有什么深仇大恨,都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好巧不巧的,那位身怀“异宝”的正是他的大徒弟,秣鉞一看他方才的举动,就会错了意了。 这里又有人问秣鉞:“宗主所言魔灵之事……” 秣鉞点点头:“我正是追着那魔灵的气息来此,怕里头的人遭了不测,一时情急,还请各位勿怪。” 这时候哪个还敢怪他?尤其又说有魔灵。 “如此……眼前,还,还在么?”今日同太多魔灵对战过,几次生死边缘,听说这里还有一个,未免都有些心虚起来。 秣鉞点点头,又道:“我方才逐踪而来,就奇怪它是怎么潜进其间的。”说了一笑,指着那位身怀异宝的大圆满道:“可否借玉佩一用?” 那位立时犹豫了。 这不废话么!修士没有家,什么好东西不随身带着?他这一块高阶储物玉佩隔绝神识又有好几重的法阵,就算空的也值几万灵石,何况里头还装着他的全副家当!他不是一级二级的小修士啊,他可是九级大圆满,还是元婴长老承天门门主直系宗中的大师兄!他的储物芥子,能随便给吗?! 承天门的宗主一看自家弟子这没出息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看他还在那儿犹豫,赶紧一记眼刀就过去了。 这位一看没法子了,心里滴着血把储物玉佩取了下来,递给了秣鉞。 边上的几个都眯起了眼睛,——看不见东西,但是能看见直系宗大师兄的神情啊,看来是件了不得的宝贝。 秣鉞接过在手,一运诀,里头东西探查得一清二楚,并没有见宝云珠的踪迹,倒是又发现一样带有宝气的物件,看来宝云珠果然在承天门中,而且还是在大长老那一支的手里…… 心念电转,举起那玉佩来往半空里一扔,一伸手就是一道金色闪电和着一阵狂风暴雨,紧接着,一只虎面生翼的蓝灰色魔物出现在风暴中,显是极怕那些雨滴,正无处可逃。 边上几个筑基修士都是见过魔物的厉害的,一看它显形,立马也不讲什么江湖道义了,一拥而上。 连串的攻击之后,那魔物却化作一道灰烟,生生从人缝中钻了出去,往半空里一散,不见了踪影。 秣鉞在这里跺脚:“糟糕,又让它给跑了!” 几位一听这话,忙问道:“宗主从前与它交过手?” 秣鉞道:“就是它伤了我门中几个师兄弟,所以才一路盯住不放。” 正这时候,七宗主也来了,却是收到了之前鹿依等人的呼救传讯。 一见这阵势,他就皱上了眉头,——啧,这几个又惹了什么大祸! 216.大权在握 齐恬现在可以通心, 虽然她知道一时的心念不能太当真, 但是七宗主这一心念还是让她有些心冷。 可见这通心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就跟算命似的,——要是不准就是无事生非, 要是太准了又容易了无生趣,原来这生趣多半原是在“猜”和“以为”中得来的,“真的”通常没“想的”来的有趣。 比方说现在, 鹿依就是一脸的激动和高兴, 相比之下,自己可就冷淡多了,甚至还忍不住要想,若是七宗主一早知道这里是这样情状, 他还会赶过来么? 妄念迭生的当儿,七宗主已经上前来与众位厮见了。 没等他开口,承天门的宗主便道:“方才魔物作祟, 从中挑拨,孩子们不知事,还真的动起手来,幸好没有铸成大错。不过贵派还是有弟子因此招致不幸, 我等救援来迟,还请宗主不要见怪。” 这时候鹿依他们可没胆量插嘴了, 七宗主看看郎义几个, 点点头道:“此次魔灵为虐, 多有伤亡, 多谢诸位相助了。” 七宗主身上眼看也带了伤,神情很有几分疲惫,又大概说了几句前因后果,自认已经知道事情原委了,便道:“此次门中只来了我一人,不敢离开太久,如此便先别过了。” 承天门的法阵虽然不在了,还当是自己的主场,几名宗主随步送客。 这里郎义几个带上师弟的尸身,跟上七宗主就要离去,鹿依忽然又回身朝秣鉞行了一礼:“多谢宗主救命之恩。” 七宗主吓了一跳,怎么里头还有这位的事儿呢? 秣鉞微微一笑:“不必多礼。” 七宗主这才一头雾水,带了众人离去。 路上郎义把事情经过说给七宗主听了,七宗主叹道:“如此时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次圣传宗宗主救你们,也是机缘凑巧,已是万幸了……” 鹿依撇嘴道:“宗主,那若是没有圣传宗宗主,我们就白白让人给害了?”又把之前共斗魔灵时候的事儿说了一遍,“这也太没天理了!” 七宗主苦笑:“天理?你的能耐就是天理。你修炼合了道法天理了,就能精进,就能破阶升级,就越少人能害到你,这才是最大的天理。”又一指底下丛林,“只今日一趟,多少人命丧魔口,他们又问哪个天理去!”说完一声长叹。 齐恬看看他身上已经被撕裂的法袍和没得替换的法宝,忽然有点理解起眼前这位宗主来。一个人为了自己背负的职责疲于奔命却连自己的未来也看不到时,心里恐怕确实没多少温情了。人正是因为能耐和精力有限,才不得不分出个你我亲疏来吧,无他,管不过来啊。 “您辛苦了……”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七宗主也愣了愣,遂笑道:“知道我们辛苦,你们就更该好好修炼,早日筑基,也好分担分担我们肩上的担子。”说到这里忽然想起齐恬的身份来,叹了一声,没有接着往下说。 却不知身边两个乔装的大圆满听了这话挺受鼓励,立马进入定境开始引灵了,真是无心插柳。 齐恬运起空心术,把众人的心念屏蔽于外,自己定在闪电境中,发现引灵的速度比从前更快了些,只是那筑基之事,仍旧遥遥无期。 一众人等又在云舟上聚齐了,清点人数,除了二宗失了一名弟子,其余几宗都是伤的多,七宗主得知这一结果,面上好看了许多。 但是大家眼见着都目睹了不少惨烈之事,便是自己性命无碍,也都是一脸的惊魂难定。 七宗主拿出一罐子丹丸来,让西空分与众人,西空道:“这是‘洗魂定心丹’,您给了我们,您自己用什么……” 洗魂定心丹,原是筑基修士用于清心定神的丹丸,七宗主也是近两年才用得起这样的丹品,西空作为大弟子心里都知道,方有此一问。 七宗主摆摆手:“心念上落了病,再用什么丹丸也别想筑基了,先给他们用了要紧。” 西空没有再多说,就按人头给分起丹丸来。 郎义偷偷把自己的那一粒给了大萌,大萌连连摇头,郎义笑笑,还是塞到了他手里,看着他服了,才放心。二宗另外几个弟子便去看枭松和令雨,令雨把自己的丹丸就给了枭松,枭松把自己的给了鹿依,鹿依又给了一颗令雨,三人各自收进了储物芥子中,留那几个面面相觑,郎义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 齐恬差点没笑出来,再看看一船上的众人,一脸疲惫的七宗主,紧紧守着自家师尊的西空,还有远在角落里围在六宗子弟中间面沉如水的克韦,似乎对“同门同宗”多了一点认知。或者人日常都想错了,有时候这“有难同当”竟然比“有福同享”容易得多。 出了浑阎林,天圣门的浮岛还在老地方停着,供人进出的“坎门”在重重迷雾中亮得让人安心。 齐恬的灵能感应却觉出这地方的不同来,一点点解化开去,这“坎门”却原来不是之前那门了,而是一处传送的法阵,浮岛的真身此时又在何处? 等聚集到此的门派越来越多,各种神乎其神的传言也越来越玄,齐恬通没管上,她全副注意力都在这浮岛的“替身”上,想看看天圣门只手遮天的能耐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等一队天圣门的弟子走出浑阎林,人群骚动起来,不少人上前道谢的,那些站着没动弹的,言语间也对他们恭敬了许多。此时天圣门已经满可以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自居了,加上魇魔水“天下独一份”的“驱魔”实效,真是想低调都低不下去。 齐恬灵觉一动,发现方才那替身的“门”与真的浮岛之门重合了,神识并没有发现什么改变,灵能却明显感觉到了方才空空如也的地方多了个庞然大物。看来浮岛平常是“另有要务”的。 再回头来看这边,就看到了眼前这副景象。 齐恬现在算是明白天圣门这一连串设计的用意了,只看这前后各门派中人对待天圣门的态度,就知道这“魔”实在是个好东西;若没有“魔”的威胁在前,又怎么体现得出天圣门的实力和道义,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得了人心? 更重要的是,通过自己“制魔”、“养魔”、“抗魔”、“灭魔”,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并且由此坐实了“魔灵”的“真实”与“邪恶”,更可怕的是,他们就此掌握了关于魔灵的几乎一切“解释权”。 比方说魇魔水那无与伦比的抗魔属性,没准就是靠养魔时候建立的条件反射,但是他们可以用这个真实可见的“效果”反证别家的所谓抗魔之物都是笑话;再比方说可以擅闯人家的地盘,只要随手放出一只魔灵来,就是个完美的交代;同理,他们想证明谁是魔谁不是魔,还不是一动指头的事儿? 有了这样的核心技术和江湖地位,往后这天下不管分了多少门派,还不都得他们说了算!为敌的说不得就是通了魔域了;作对的少给点魇魔水看他们还倔不倔了;妖兽潮还有个时机魔灵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 相比之下,承天门只会到处监听个私下动静,就落了下乘,简直不是一个等级的较量。 齐恬心叹。 从通天堡那边借着“半仙”们订立的各种无中生有的世道规则,到炼岛的体系化欺诈压迫,再到这修界里垄断着各种资源的大门派精心编制的弥天大谎,这当中细品品,居然有点万变不离其宗的意思。 一群人想要稳定持久地从另一群人身上吸血抽浆,原是离不开“谎话”的。 再想想,如果碰巧有人识破了这层层叠叠的谎言,还想将之公之于众,那又将如何? 齐恬背上开始冒出冷汗来,同时忍不住扫了郎义一眼,心里拿定主意,绝对不能让郎义知道半点这些事实真相,要不然以他的性子,绝对是个祭刀的结果。到时候没准还让人泼上通魔的污水,未免太冤枉了些。 她自己就不一样了。毕竟她心里藏事儿都快藏习惯了,她也不是热血的性子,世车逆行,也不该她一螳螂伸手。这世道不是她的世道,她能看明白了求一个自保,就已经知足了。 再等大家都上了浮岛,天圣门祭祀此战中阵亡的各门修士,看到天圣门折损的人手时,齐恬更不敢动弹了。好家伙,这家还真是演戏演全套,只这伤亡,哪个又会去疑心是他们自己养的“魔灵”呢?! 又想起枭松说过的,大门派中各宗或宗内的斗争比门派间的斗争还激烈,这回是真的信了。原来同门同宗的师兄弟,许多时候也得充当“道具”,以外物养自身的修法,天地间原本就只能容下一个自己。 天地门这回大概是损失最小的门派了,这也同他们分配的地方有关,他们那块“包干区”离魔眼最远,魔灵们自魔眼中闯出,首当其冲对上的就是承天门和天圣门,所以这回他们的损伤最大。尤其天灵门和九鼎门,还在魔眼中折损了筑基修士,这可不是死几个练气级能比的了。 因魔眼地方特殊,那两位修士的尸身也没能寻回,天圣门做主,直接在浑阎林中立了高碑,以作纪念。 齐恬却对这个事儿琢磨起来,她知道当时筑基修士们被困天阵,这里头的人几乎是由着他们“挑”着杀的,动承天门的人,还有句话好说,毕竟这俩是世上唯一保有元婴修士的门派,毁人家一个有前途的筑基修士,也算坏了他一点根基,可为什么针对天灵门和九鼎门的人呢? 忽然她就想到了那几个笼子,继而想到了天灵门养灵兽和九鼎门养的妖兽,加上那俩人都找不回来了,身上的东西自然也落到了天圣门手里,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搜魂”之类的正经邪门功夫…… 这一路齐恬再也没有出去四下乱逛去,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十足十被吓破了胆的样子。 她算是知道利害了,这天圣门惹不起,自己还是尽量低调点,保住小命要紧。 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平安回到了门派之后,没多久,忽然有传言说天地门中有人会使魔功,伸手全是黑气,臭不可闻…… 齐恬真无奈了,你说黑气我也认了,这臭不可闻又是什么鬼?我又不是猴脸猪毛鱼! 217.犯不上 齐恬现在是大圆满了, 被外头这么传, 门里也不能全不过问。 没过几天, 就有人来请了她往宗主会上去了。齐恬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想了想便收了空心术, ——没准用上这个会好一点? 不过这添一重能耐就得添一重事儿,本来是一边说话一边想的,现在还得一边听人家心念, 还是一堆人的心念, 再在其中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说法,不是平白又多费一份脑子?那也没办法! 到了上头,见过众位宗主,还是七宗主先开的口:“想必你也听说了, 这回自浑阎林回来,外头忽然传出这样的话来,说不得得当面问问你才好了。” 齐恬恭敬道:“晚辈绝无虚言。” 七宗主点点头, 便把那日如何把他们从承天门的法阵中救出来的事儿说了,又说起之前对阵魔灵时双方已经起了争执,后来又有二宗弟子命丧承天门阵内,万幸碰巧秣鉞追踪魔灵破阵才救了他们等细节。说完之后, 问齐恬道:“你可知道如今这传言是哪里传出来的?” 齐恬点点头:“晚辈若没料错,想必是承天门的手笔。” 七宗主看了门主一眼, 又问道:“哦?为何有此一说?” 齐恬心说这不是废话么, 你刚才都说了我们同他们如何结怨的话, 不过她如今还通着心, 略顿了一下,才开口道:“那日晚辈迟到一步,还未弄清楚情形,忽然被法阵摄入,结果对方劈头就打,甚至还玩起了车轮战,嘴上却说是我们擅闯禁地云云,实则明显是因我们撞破了他们在此大设联阵,才起意灭口。后来恰逢天圣门宗主逐魔破阵,也问起事情原委,晚辈便照实说了。想必承天门因此不忿……” 门主道:“你是说他们在那里有联阵?圣传宗的宗主破了那些法阵?” 齐恬点点头:“晚辈所见,确实如此。” 门主又问:“那联阵是……何等模样的联阵?” 齐恬道:“晚辈等人追至那里时,只见前头层峦叠嶂再无去路,等天圣门前辈破除了法阵,才发现那原是一处近湖的平原,并没有什么山丘。当日里头有七八个手拿阵旗的承天门弟子,法阵被破时,有五个都直飞了出去,显是受伤不轻。” 门主面带赞许朝齐恬点头:“好孩子,十分仔细。” 七宗主道:“这是……五联阵?居然,居然给破了……” 门主没有搭话,反问齐恬:“那他们说你灵力有异,又是怎么回事?” 齐恬叹了一声道:“晚辈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市上的战诀晚辈具都练不成,好容易找到一两个通用的,只是打出来旁人看来便是黑的,晚辈无奈,寻常只好靠灵符为战……” 门主点头笑道:“你且试试我看。” 齐恬答应一声,就真的使了一招通用战诀的攻法,两道黑气轻飘飘地朝半天里飞去。 “无妨,你不用担心会打坏了东西,只管使出全力来。”门主道。 齐恬不太好意思:“晚辈、晚辈……方才已经是尽力一击了……” “咳咳,咳……”门主和几个宗主都忍不住咳嗽起来。 七宗主瞧不太过去,便道:“你是异界人出身,这样也属正常,从前门中还有什么法诀都用不了的,连炼丹都得另外给他配个人调火,那也没什么。对了,你炼丹不是不错么!” 齐恬面露感激,又道:“晚辈……能炼的方子就,就炼得还不错。” “嗤……”有宗主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怕孩子面上过不去,赶紧道,“嗐!那承天门也是没话可说了,这都要传!” 魔?你们承天门碰到几个魔灵就见面死一半,见过发这样黑气的“真魔”?!这真是被炭烫了找牛屎出气,哪儿跟哪儿啊?! “有一技之长就是道途未断,还当专心修炼才是。至于……事各有因,不必太放在心上。倒是门中择宗日近,事关日后归属,还需做好准备。”门主似乎并没有把那“魔修”之说太放在心上。 齐恬恭敬答应一声,没有多言。 还是七宗主问道:“你之前在丹术上就有些造诣,如今似乎在制符上也下了功夫?” 齐恬点头道:“因晚辈没有现成的战诀可用,不得不借助灵符法阵之力。” 几位宗主都点头表示理解,倒也没有别的多话。门主又问了几句浑阎林中的事,七宗主在一旁补充,最后叮嘱她好好预备择宗的事儿,就让她去了。 齐恬出来之后心里挺不平静,倒不是明面上各人说的话,而是说到“择宗”之事时宗主们心里想的。 她一个堂堂大圆满,一说起择宗,竟然都觉得是个麻烦。除了七宗主还有两分犹豫,余者多半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七宗主觉得她还不错,却不是为了她的丹术符术,而是当日她的那句“辛苦”。 人心如此难料…… 至于不想收她的,道理也几乎都一样,——怕同现有的爱徒起冲突。现在虽然大圆满只有西空和克韦两人,那是从前门里穷,买不起丹丸,这俩人跟的宗主胆子大,所以先冒出头了。现在经过改革,又同天灵门和夺天门搭上了关系,还开了炼岛,今非昔比,各宗弟子升级都挺快,那几个八级的大弟子,估摸着也快到大圆满了。 这都是实打实自己带出来的,和齐恬这样带艺投师的相比,自然更亲近可信。 尤其齐恬又是个“异界人”身份…… 齐恬就不明白了,怎么都这么介意她这“异界人”身份呢?到底这身份哪里不成了,自己这筑基虽看着有点麻烦,升级的速度可着实不慢啊,还有这一手丹术和符术,怎么就抵不过一个“户口”了呢! 幸好,她这疑问很快就有答案了。 这日她打门中秘境里出来,在屋里歇息时,便摸着那监听的法阵,反监听那边的动静。 结果听着听着却听到了她自己的事儿。 “师尊没说什么吧?” “没有明说,那话就停了吧,别传了,也没什么好处。” “那人绝对有问题,当时我们的法阵并没有动,他怎么进来的?!要么他身上有阵令,要么他就是同那魔灵是一路的!如果身上有阵令,那肯定就是伤了我们的师兄弟了!如果是同魔灵一路货,难道不该死?!” “我不知道你同他结的什么怨,现在的吩咐就是:别传了。你记下去办就成了。” 另一边不说话了,想必心里十分不忿。 “一个异界人,你何必跟他浪费功夫?咱们眼前最要紧的事儿是‘筑基’!到时候妖兽潮一来,进妖域都是有人数限制的。练气多少人筑基多少人?师尊说了,只要筑基了,准保都能进去。而且今次所获必丰,若能赶在这之前筑基,只凭猎妖所得,没准赶下回妖兽潮之前都能升金丹!你想想去!” 这位也不知道是对齐恬真那么恨得放不下,还是对自家师兄弟的话不能实信,还是没搭茬。 那说话的就接着道:“异界人,从来没有能筑基的。这位能升到九级,都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法子。所以你看她同人对战只能用灵符,恐怕那九级大圆满也虚得很。好比至冬必死的一只虫儿,你花自己拼筑基金丹的功夫对付他,真的合算?我也替不得你做主意,你自想想吧。” 话说到这里,那位才开口了:“我也不是……就是当时交手,攻击全被莫名卸了力道,他那些灵符又处处压制我,实在太憋屈!……” 那位笑道:“灵符总有扔没的一天,咱们的时间金贵,同这样的人,犯不上。” 之后便没有再说起过齐恬,没几日,关于她形似“魔修”的传闻也渐渐没了声息。倒是鹿依对这事儿挺上心,替齐恬搜罗了好些讲灵彩儿的书简来,指望她能给自己的灵气“上上色”,毕竟往后总还有得打架的时候。 齐恬收下了她的心意,到底没往这上头使劲,她心里还全是那句“异界人从来没有能筑基的”。 借这次“扬名”的机会,她倒是同门主和几位宗主熟悉了一些,在几次言谈加“听心”之后,她回来细想想,发现如今秘境修炼的各样诡异规定,好像并不是这些大佬们的意思。 于是在一次她碰巧被叫去的宗主会后,齐恬提出取消秘境修炼限制的建议。 她道:“之前说是怕低层级的师兄弟们在里面修炼时候长了反生心魔,可如今最需要借助秘境的却是几个七级八级的师兄。对于他们来说,一次修炼只给五天时间,实在太少了。尤其这次浑阎林伏魔之后,大家更想快些提升自己,毕竟之后还有妖兽潮等着呢。” 那地方从前根本就没人去的,门主宗主们如今都忙着同天灵门、夺天门联手搂钱,还有新开的炼岛事务也得费些心思,这所谓秘境的规定,居然都听着有些耳生,便问起那“一次五天”的说法来。 齐恬一一详述了,七宗主便道:“这还真是有些不合适了,为二三级的弟子考虑,此举倒也周全;只是还有七级八级的弟子……嗯,恐怕得再改改。” 门主则道:“其实主要还是有个二力不相容的事情在……” 他这话一出,宗主们都是一叹,看来这事儿果然是大家都在愁的。 门主又道:“那些七级八级的弟子,再想要升级,靠引灵得等到什么时候去!还得在丹丸上想想法子才是。” 这已经涉及到这位同前门主的执政差异了,齐恬可不敢再往上说,只好道:“反正都这时候了,哪怕多一点也是好的。” 门主道:“只怕日后要为这个吃苦头啊,二力之害,其害深矣!” 七宗主却道:“不过这二力总是要靠平衡的,他们不过练气,许多法子也用不来,说不得丹丸吃多了,引灵那块也得多费事。这么一算,秘境倒还真能用得上。” 其他几宗里也有弟子身上有这二力之害,一听这话也积极起来,还有宗主笑道:“可惜啊,当日老祖们炼制秘境时却只管到练气的,筑基之后就不管了!” 齐恬这时候听众人心声,才发现宗主们居然都有二力难容之苦,而门主那边似乎模模糊糊还有点别的事儿在。之前陆鱄还说她的能耐听不了金丹的心念,这不是能听见一部分么?!不过心念这东西,听全了都不能全信,何况只能听见一部分。 不管如何,这场讨论一完,没过两日,那秘境修炼的规定就改了。除了仍旧要同门派任务挂钩外,对五级以上弟子入境修炼的时间就不再作限制了。郎义几个得了消息都十分高兴。 而齐恬却发现克韦对自己的敌意忽然增加了许多,不止是敌意了,简直可以说是怨恨。 靠着连心珠,她才弄明白,敢情之前那秘境修炼的许多规定,却是他在中间捣鬼。如今事情被齐恬捅到了门主宗主们跟前,全给改了规矩,他自觉面子受伤,尤其还疑心齐恬惦记着六宗空着的宗主之位,更看她不顺眼了。 齐恬一边听他心念,一边看他面上的淡定和蔼,心里对小陆鱄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218.择宗 齐恬虽然得了陆鱄赠连心珠, 可以通心读念, 但许多时候她觉得这东西用处并不算大。只因常人多半“心”离“行”没有那么远, 心里如何想法,面上嘴里多少要带点出来的。真心实意或者虚情敷衍, 只要观者的眼睛没被自己的倾向蒙蔽得太严重,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些来的。 可这克韦简直就是人中的奇葩。作为天地门里长时间唯一的大圆满,又是门主的首徒, 他的能力和处世都没有大的可挑剔处。尤其与后来的七宗大师兄西空相比, 克韦更稳重淡定,处世周全,更有“大师兄风范”。反倒是西空常常狂得有些压不住,对着许多师兄弟时, “看不上”这三个字就差刻在脑门上了。 结果一通心,好家伙,这最有“大师兄风范”的大师兄心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别说对师兄弟们, 便是对宗主师叔甚至门主本人,也没见他有多少敬意。相反,这些人在他心里,许多时候也都是“不值一哂”的, 而他们有今日的地位能耐,在他看来, 也不过是占了时运而已, 没什么了不起的。 而天下人事, 在他这里大概就分做两种:有用的和没用的。 有用的, 该怎么用怎么用;没用的就不用多管了,至于说“与人为善”之类的做法,在他这里原是“另留一手”的意思。所以他与西空不同,西空会跟人发火生气,他不会,他也甚少得罪人,只因他根本懒得花精神到那些事儿上。 等拨开那一桩桩思虑周全的行事,看到底下是如此精密冷漠微带讽刺的算计,齐恬对这位大师兄真是想不佩服都不成了。 尤其他不管是筹划着或者密谋着甚至正施行着针对什么人的计谋,等他与此人当面时,照样一脸淡然平和,就同寻常一样。你从他脸上看不到丁点对人的恨意或不满,永远那么“超然世外”,只是下手却不会有半点犹豫。 有时候齐恬简直都怀疑这位是不是身上被附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这么分裂,心里筹划之事如何阴毒猥琐,都不碍他在人前的君子形象。 “通心这种东西,这时候才有价值了……”齐恬心有惧意地感慨道。 也是事不凑巧,她越发现这人惹不得,世事还就喜欢把他们往一块儿赶。 择宗在即,这几年天地门也略有起色,愿意拜入门下的人也渐渐多了,尤其凡人村那边,见识了新任门主的手段,再不敢使从前那样的小聪明,凡测出灵根的孩子都送了进来。这回参加择宗的拢共有近三十人,其中多半都是二级左右的修为,齐恬在当中真是异类中的异类。 在这之前,宗主们也得稍稍通一下气,免得到时候大家择人时撞上,总有落面子的,不好看。 结果一说两说的,就发现这大圆满好像要滞销。 门主挺意外,一问起来,宗主们都是一个意思:第一,修路不同,这位的修路只怕是同二宗的近些;二来,底子太厚,收进来就是大圆满了,实在说不上师徒之谊;再者就是此人毕竟是异界人,异界人因修路受限,到后来心不平而生事者不少,怕这位到时候也走邪路,就成了麻烦了。 七宗主倒对齐恬的心性有信心,只是他那个宝贝徒弟性子却一般,这要是忽然再收个大圆满进来,自己手里冲击筑基的资源就不好分了,偏了一个那就有失公平;真的平分了,在情义上来说又不公平了……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自己收不了但是他能给出主意,他就建议门主收齐恬进六宗。 毕竟如今六宗没有宗主,只克韦一个大圆满照料上下事务,恐怕顾不了那么周全,像上回秘境修炼的规定不就是个例子么?所以再添一个大圆满,俩人分担分担,尤其齐恬一个异界人,筑基无望,倒不如多帮手管些事务,好让克韦腾出手来赶紧为冲击筑基做准备。 这话听着挺合理,尤其照着克韦寻常“鞠躬尽瘁”的行事来说,这主意是真不错。可人大师兄心里可不是面上的样儿啊。这靠丹丸升级的谁不知道权势的要紧?要不然怎么元婴修士只出在天圣门和承天门呢?怎么承天门大长老升了元婴之后别的都不过问,先猛开炼岛呢?没这些东西哪儿来的破阶升级?! 他这里要冲击筑基,正是需要供养的时候,好容易占着一宗之主的实权,就差个虚名怕什么的,只要一筑基,就都有了;结果忽然又给来一个大圆满,还是个异界人,他没希望筑基,可更多精神给自己添堵了,这真是为自己好么? 于是等这里一散,大师兄就去给自家师尊吹风了,说来说去,就是想让齐恬进七宗。 他的说法也很有道理。如今西空占着空头宗“丹宗”的主位,可丹术似乎反下降了许多,从可以连着出极品丹,到现在连一炉中上品丹都难了,这丹宗不成了个空名儿了? 如今门中已经有了炼岛,之后只会越开越多,可若是门中没有炼精炼丹甚至回炉丹的人手,光有炼岛也不管事儿啊,靠着一堆生灵丹能拼出个什么来?! 可西空的性子又傲,想另外让人替他的位置绝不可能。齐恬来的时候就有大市高阶丹师的身份了,索性让他进了七宗,名正言顺成了西空的师弟,如此师兄弟之间相互切磋共同提升就自然而然了。不管对西空也好,还是对整个天地门来说,都是好事。 门主听了这个建议,便同七宗主私下说了,七宗主知道自家徒弟的性子,要他提携不如他的倒还有些可能,要他受强似他的人相助,还不如杀了他呢!准定不成的。 便道:“这两个人的修路都不同,丹术如何能相互借鉴?!现在外头门中,都有宗序一说,向来门主的直传宗都得是实力最强的,才有利于一门的稳定。这话没法儿放在台面上说,其实我说让您把人收去六宗,主要是这个打算。尤其那孩子也不止丹术,听着在符术和阵道上也有些造诣,这样的人放哪宗都不合适,只能进六宗。” 门主和七宗主是长久的同盟,听了这话也觉得有理,又另外打听了两句齐恬在制符和绘阵上露过的身手,心里便有了主意,觉得七宗主的提议更有道理一些。 转头就把自己的决定透了两句给自家大徒弟,还特地嘱咐他往后把宗务多交给齐恬去理,自己则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到冲击筑基的事儿上。又说齐恬除了丹术,在符术和阵道上也有些本事,正好可以带一带同宗的师兄弟们,一举提升整宗实力。 克韦一脸平静地听完师尊门主的吩咐,还恰到好处地附和了几句,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没多久,就传出风声来,说大圆满已经被六宗预定了,到时候择宗准就进六宗了。 六宗的弟子先迷惑起来,那这往后就是两个“大师兄”了?还是后来的那个叫“二师兄”?总不能管大圆满叫师弟吧,不好开口…… 齐恬再见到克韦的时候,通心而得的心念之怨毒,吓了她一大跳。尤其再看这人面上的表情,更觉得打骨头缝里冒出寒气来,——表里不一得都快劈叉了,这也太厉害了! 郎义几个从秘境里出来时,齐恬就把这风声告诉了他们几个,又问道:“我都奇了怪了,怎么没人说我该进二宗呢?” 令雨看看她道:“好容易才把我们师尊给弄出去,再给我们白添一丹术、符术和阵道都过人的大圆满?他们才不会干呢!” 郎义则道:“择宗择人同改宗还不一样,改宗只要一宗门长出面办理就行,择宗收人因为涉及到功法合性的事儿,所以规矩都得一宗宗主做主才成。我们师尊……自然不把我们考虑在内了。” 齐恬又不能说自己能通心的事儿,只好拐了弯道:“其实我进别的宗的话……只怕早晚都得改宗。” 鹿依道:“还好现在都传你会去六宗,要是去七宗,只怕进去就得先打一架看看谁该当大师兄吧?” 大萌也道:“六宗大师兄脾性好,待师弟们都不错。” 齐恬心里翻个白眼,心说你们真是天真呐,不过也不能说他们,只能说克韦道行太深,一般人也看不穿他。 却是令雨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未必好过。” 齐恬心里对这位师兄又高看了两分,果然有几分眼力。 枭松的主意最简单:“你也别管那么多了,反正不管进了哪个宗,有了宗籍就成。然后待个一年半载的,你闯几个不大不小的祸,大师兄一要你,你就回来了。”末了到底不太放心齐恬的能力,添了一句,“那什么,祸可不能太大,太大了直接被逐出宗门了就麻烦了……” 这事儿他们也使不上劲,说说笑笑也没太当回事儿。尤其齐恬,她心里总不能信那句“异界人从没有能筑基成功的”,什么宗什么门她无所谓,要紧是她得筑基。 说异界人没有筑基的,她翻了许多的史料,从前根本没有异界人之说,这都是开了炼岛之后才有的事儿。拢共算下来,有记载的异界人,总数没到两百个,这其中还有许多可能记重了的。 就算还有记漏的,算他三百人好了。三百个人当中没有出过一个筑基的,这不是很正常么? 天地门不说,只说天圣门、承天门这样的门派,少说也得有几十万上百万的子弟门徒吧?筑基修士加在一块儿能有三百个么?更别说这两个已经是此界中的顶流门派了,再把全界的修士都算上,一万个人里头能出一个筑基修士不能?这还没算中间寿元已尽早走一步的那些。 但你不能说之前三百个异界人都没能筑基,所以异界人就是不能筑基了,没准我就是那头一个呢?对不对?——齐恬没别的,就是心态好,不到黄河心不死,到了黄河她还不定死不死呢…… 就这么满不在乎的,择宗的日子到了。 齐恬头一次进这个地方,之前新门主上任也没开过这个楼,看来门中看“择宗”比“掌权”还重。 只在临进门,路过六宗大师兄克韦跟前时,齐恬接收到的信息告诉她,这位似乎十分不想自己进六宗。 ——你当我乐意啊?! 可克韦没她那本事,她这心念人家可收不到。 219.师尊 这择宗大典举行的地方, 名叫“天地殿”, 是一半刻在山里的一座大殿, 外头接出来的飞檐巨柱看上去好似那山自生出来的一般,整个浑然一体, 可见是个“炼器”。 齐恬现在也是有点见识的人了,一看就知不凡,心说咱们门里之前真是出过高人啊。想想自己同这一门的渊源, 忽然有点微妙的“传承”感, 莫名“与有荣焉”。 到了里头,只见正前方整片山崖做壁,上头竖写着两个大“字”,正是“天地”二字。 这两个字大的, 一个顶天,一个立地,真不愧“天地门”的名号。 齐恬一眼扫过这两个字, 心中就是一动,神识再看,又换了灵能,然后心里砰砰乱跳起来。 她来到这里, 凡所见的东西,有机巧的多半只是肉眼可见或者神识可见, 同时能屏蔽这两者的东西极少, 更多的是神识可见同时肉眼亦可见。但是同一件东西, 肉眼看到的和神识看到的, 传到脑子里的形象是不同的,只不过人都有经验了,会用两种不同的体系来判断它本是同一种东西。 但是这天地楼的“天地”二字,不管用肉眼看,还是用神识,甚至用灵能,得到的信息都是一样的。 齐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同时也证明了一点,天地门的修路确实是通到灵能这一层的,就跟摩宇门那些只能用灵能探看的书简一样。 齐恬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归属感”,这可不是一个山门一块魂牌的事儿了,这是真的“道同”。 在这面石壁的两侧,从下到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壁龛,里头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有木板竹片,也有石头瓦砾,有的亮着有的昏暗,看着倒像是哪家混充内行却被骗了几百上千回的收藏家的巨型多宝阁。 “这就是宗阁了?”齐恬心里暗想。 之前令雨给她科普了一下“择宗”的过程。 照着早年间的规矩,弟子进了门都先根据通法引灵修行,等到择宗之日,一批批进来天地殿里一跪,听令引灵运灵,宗阁中各宗的信物就会根据新人的灵力特性选定子弟。若有重了的,可由被选中之人再行择宗。若是从头跪到尾也没被选中的,那就继续修通法去,下回再试。 “不过现在早就不是那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些宗门信物忽然都失灵了似的,怎么跪都没用,不会选弟子了。所以就改成宗主们在里头坐着,自己驱动信物选人,反正样子还在,还能自己选,也挺好。” 齐恬问过改规矩的时间,心里一算,就疑心是不是因为丹丸灵力的缘故。说不得那些宗门信物都认不得这些灵力了,自然没法再选人。 又说起有资格选人的宗门,令雨道:“立宗有立宗的规矩,筑基修士来天地殿里下跪禀明开宗之意,如果有空的宗龛亮起,就能开宗了,若没有,就还在出身宗里待着。不过这个好像也不太灵了,加上我们门里人本来就少,后来都是只要筑基了,自己又有立宗意向的,就由门主做主给分配一处空的宗龛算完。” 齐恬对这样的“传统延续”有些哭笑不得。 “咱们门上下过万年,自然有过许多宗的。只是大多后继无人,渐渐的就只剩下那一个宗龛和一个信物了。加上如今那些信物又不会自己择人了,都得宗主手动来,那哪一宗没了宗主,就等于没法再进人了。除非既有弟子里再出能人,要不然就只能看着宗门衰落下去……” 干听这话时倒也不觉得如何,现在往地上一跪,看着上头成百上千暗沉一片的宗龛,齐恬心里忽然生起一阵苍凉之感。 想必那一个个宗龛,当年也曾光照无数子弟,下面被选中之人又是如何欣喜激动,之后沿路修行各有所成,又该是怎样一番繁华景象。 到如今,除了没有蛛网积尘,那番萧索之意却也不差多少了。 世事枯荣流转,终究谁也躲不过去吧。 她还在那里感慨时候,上头已经开始了仪式。 门主启动了不知什么法阵,跪在中间的弟子们都被一阵淡淡的□□所笼罩,同时有苍茫不能名之以乐的声音响起,让人想到天地初开的样子。 “灵力灌注,静候道选。” 一声令下,新入门的弟子们都开始把自己的灵力往边上的□□中投去。 齐恬一愣,不是说各自引灵运灵的么?怎么这又换成灵力灌注了? 入乡随俗,这择宗都只剩个样子了,这些想必也改了。 可是她那灵力……一道黑气往那□□里一钻,“嗤”的一声,齐恬身边的□□就灭了一部分。 她没敢动弹,等那些□□又慢慢聚起来一些时,她又试了一次,“嗤”,这下灭的范围更大了,废话,她刚才更用力了嘛! 别人的灵力往里头一搭,没多久,就有某一个宗门的印信亮起,连着那人的一道灵力,一看就是“牵线成功”的模样。 到了她这里,就成了灵光对她退避三舍了。 门主想必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这异界人还真是“异”得太特别。他是有心把齐恬收进六宗,可眼前这“黑气灭灵光”的劲儿,他也不太好操作了。就算信物亮起,也连不到她那黑气上啊! 眼看着一个个二级三级的弟子都被别的宗挑走了,齐恬没忍住,又试了两回,差点没把边上人给害了,——灭亮范围太大了! 齐恬心叹:“这要换了别人,我也得说她是个魔啊!” 她如今有了自有天灵,本来是一直定在闪电境中的,这回看“择宗”兹事体大,才停了一阵。如今事情不顺,感觉到自己有些心浮气躁起来,她习惯性的就运转心诀,又进了闪电境。 三十几个人只剩下三四个还没被选上的了,齐恬这一坨大圆满越发扎眼。 克韦那边传来阵阵得意欣慰的心念,齐恬也顾不上他,只盼这事儿赶紧完,她照旧无宗可归也没什么,下回她也不打算再参加这什么劳什子了。 门主和七宗主使眼色,可这时候谁也没办法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做什么手脚,想想要不索性等之后他立个什么功,再趁机收入哪一宗算了。总不能让一个大圆满老飘着。 又有一个新进门弟子被选走了,气氛越发诡异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叮……”,其声清越悠扬好似月宫里传出来的一般。众人发愣时候,一道金光自崖壁最上面的宗龛射出,把齐恬整个照在了里头。 紧接着是一记不知来自何处的传声:“万古宗收徒,第三十七代弟子,齐恬。” 所有人都愣在那里,只傻看着那道金光里不停旋转着的奥妙流纹,这道光从最上面的宗龛射出,笔直而下,越过近整山之高,最后落到地上却只一个小小光圈,将将罩住了齐恬一人。而那整道光中,似乎一直有玄纹流转其间,睹之令人神迷。 再然后,那光中一道道光纹忽然自齐恬足下开始缠起,一丝丝一缕缕直缠至头顶,光晕一退,齐恬已经换了装扮,一身道袍古朴非常,头上的乌木玉冠与时下的式样大不相同。 旁观的众人,除了门主还勉强稳得住,其他的宗主和弟子们都傻了眼。 其中三宗的大师兄一直管着讲经堂事务,一看齐恬这模样,大惊失色,颤着嘴道:“这,这不是上古先祖们的装束么?!” 边上的一听,都想起来了,果然同讲经堂里上古记述中的画像一模一样。 所谓上古,多指修魔大战之前,那离现在都一万多年了。好好的忽然看到一个万儿八千年前打扮的人出现在眼前,还是用这么诡异的方式,众人心里忽然都涌起一阵恐惧,好似活见了鬼一般。 “师兄……”七宗主连门主都忘了唤了,直接又换回了当年的称呼。 门主咳嗽一声,淡定道:“勿要大惊小怪!此乃择宗旧例,已有……已有四五百年未曾开启过了,你们眼生也是难免的。万古宗……不错,门中是有此一宗,只是已经多少年没收过弟子了,这回……也是机缘,修路本就是要讲缘分的,想必这位弟子同此宗有缘,方会引动了宗信择徒……” 话虽说着,语气中的强自镇定也十分明显了。 能不慌么?不说别的,只看自家兄弟几个方才煞有介事弄的那一套“择宗”仪式,比比人家原版的,高下立见,何止,简直把自己这边的做法比得如同儿戏一般! 再看看上面还暗着的密密麻麻的宗龛,是不是里头每一个都蕴藏着这样的神力?眼下就算不通过宗信,让他直用法诀给自己哪个徒儿换一身装扮,他也做不出这般效果来,何况这还只是一个宗门信物所为。 尤其让他头疼的是,这选人的光是打最上头的宗龛里下来的,那就是本门最早的宗派。说白了,这天地门就是这些宗合创的,现在中间也不知道隔了几千几百年要收徒了,别的传承什么的先不说,就说这辈分,怎、么、办?! 排一排,怕不得尊一声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师祖? 七宗主大约也想到了,问门主道:“旧例择人选徒倒还好说,可这传承怎么办?几千年前就没人了,人入了宗门,哪个来教?教些什么?” 这时候一直不怎么说话的三宗主忽然开口道:“按方才门主所言,四五百年前曾有过此例,不知后来又是如何安排的?” 门主皱了皱眉。这些旧事都在交接门主之位时由全东转告过,只是当时他满心都是自己的热血计划,加上在门里这么些年了,什么大事不知道?全东转交的那一摞书简,他也就捡近来的略翻了翻,太过久远的还没来及管。 谁想到就出这事儿了! 七宗主一看他的模样,心里有数了,便道:“既是四五百年前的旧例,眼前都没听说了,想必也早断了传承,该如何行事……还得再翻翻故纸堆才成了。” 门主点头默认,又对已经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齐恬道:“择宗已毕,只是你入的这宗门早已没了传承,今后该如何……我们得再拿个主意……” 话没说完,却听一道声音道:“断了传承?这又是哪儿的话……” 说话间一个一身装束同齐恬一样的少年自外头迈步进来,环视一圈道:“来晚了,恕罪恕罪,若不是宗令提醒,并不知道今日宗里会收徒。” 齐恬还在那里跪着,这会儿也没敢抬头,门主一看这阵势,也顾不得什么场面不场面的了,赶紧把全东师叔给的那一串书简取出来看,三翻两翻看完,抬头看天,镇定了一回,才下了座位对刚进来那少年行礼道:“晚辈恭迎太师祖……” 少年摆摆手:“休要多礼。”又四下看一回,“竹山那小子呢?怎么没见人影?” “噗……”另外几个宗主没忍住,老门主虽失势退位,也没道理让人一口一个小子地叫啊! 门主愣了下:“竹山师叔闭关修炼,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了。” 少年点点头,没再多问,回头看看齐恬:“这就是我徒儿了?不错不错,灵质还行,就是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点儿多……走,走,同为师回宗里去,为师这五百多年来都只一个人待着,可算又来了一个……” 那几个看着眼前这位也就“筑基”水平,五百多年了?什么时候筑基修士能活五百多年了?这位……这位真的是个活人么? 220.万古宗 齐恬听到那句“太师祖”, 就愣了一下。 怎么好像哪里听到过?就想起了上回被木言宗主连人带秘境“搬”去了后山门派旧址的事儿, 当时似乎就听到木言宗主唤了一声“太师祖”。自己还当是祭祀先祖呢。 不会……就是这位吧…… 齐恬还在那里犯傻, 门主咳嗽一声:“此番择宗已毕,各宗弟子便先回宗内办理宗籍去吧。” 一道柔风拂来, 齐恬不由自主起了身。 “走吧,走吧,办正事要紧。”一阵风过, 两人就齐齐失了踪影。 几个宗主和门主面面相觑, 刚要开口,发现边上满站着各级弟子,便赶紧换了神识疯狂交流起来。 “这位太师祖是何来历?” “门主,这位, 是筑基修为没错吧?” “筑基中期而已,如何会‘缩地成寸’?还是‘踏破虚空’?门里没见过这个功法啊?是万古宗自己的?” “太师祖说自己来了五百多年了,那, 那上回那个……” 门主懒得一个个同他们废话,直接把一块玉简递了过去。 几个人一块儿看完,倒不言语了,都在那里发愣。 据宗录所记, 五百余年前,新进弟子择宗时, 万古宗的宗信忽然启动选人, 想必情况就同今日仿佛。时任门主的这位前辈, 算起来大家就该称一声“太师祖”了, 也曾担心旧宗收人没有师承的事儿,结果没想到那位弟子去宗门所在地拜过宗,就不知怎么得了传承。 且还是直接师承最后一代宗门宗主的,这一算起来,当时的门主就该管他叫太太太太太…师祖了。 实在太不过来,就索性省了后头的,直接满门上下都管他叫太师祖得了。 只是这之后就没有关于此人的太多记载了,只说入得宗门,得了上古传承,之后修炼出了岔子,便闭关了。至于怎么会一闭就闭到了现在,就不知道了。 尤其当日的门主都作古已久,怎么这位凭着一个筑基的能耐,居然在五百多年后的今天还跑出来收徒来了?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各宗宗主这会儿可没心思管自家那些新来的徒弟了,只让大弟子们把新进小师弟都带去该做宗籍做宗籍,该教规矩教规矩,他们老哥几个则都在寻常开宗主会的大厅里聚齐了,要好好说一说今日这桩异事。 “这……不会是冒充的吧?” 门主乐了:“冒充?万古宗的宗门所在,就在旧山后的山谷里,冒充的人如何进的那里?” 三宗主想起一事来,他道:“查一下宗供看看,从前似乎听老门主和木言师兄说起过什么‘古宗供奉’等话,且木言师兄是时常会往旧址去,没准能有些记录?” 这些也都在全东当日交接过来的东西里,门主索性让人去把所有的资料都取了过来,也不管什么“身份权限”之说了,大家一块儿翻找,看这位“太师祖”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又说那边,齐恬只觉人一晃,便已经到了之前来过几回的“山谷”里。 “师尊……”回头说话时,却发现背后的人不太对劲,看上去好像快被太阳晒化了似的,——见鬼了?!齐恬吓了一跳,怎么好好的人会模糊起来! “速速开门,为师得歇一歇了。” 说着话,一道识念进了齐恬脑海,齐恬来不及细想,心诀照着就打了出来,紧接着俩人往前又走了一步,再睁眼时并没有“进”到石洞里,而是到了另一处鸟语花香、流水潺潺的所在。 齐恬忍不住抬头看天,没错,是方才看到的“天”,不是境域也不是法阵,那这里又是哪里? 她也顾不上这个了,她那“坨”师尊这会儿已经快化成“沫”了,齐恬习惯性用灵能去探查,发现他的灵能十分古怪,就像是把一只大象硬塞进了一个气球里,憋屈得十分危险,没直接炸散了简直是奇迹。 “我没事,你不要慌,不过传法的事儿只怕要再等等了,先给你这个……”一道识念传来,同时一个银白色的物件扔到了她的手上,之后便彻底没了声息。 “……”齐恬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儿。 她那好容易得来的“师尊”已经窝进边上一个石球样的东西里面不出声了,她想“尽孝”都没个可下手的地方。 稳了稳心神,才把手里那东西拿起来细看,非金非玉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材质。灵能的感觉来看,大概同寻常的玉简之类的差不多。 神识往里头一探,出来一篇官样文章,说的是万古宗一宗的传承。 “嗬!”这家的传承居然从开天辟地开始说起的,一尘一水,升月聚星,齐恬看得肃然起敬,只是看了半天才发现这些都同本门的起源没什么直接关系,“要不要这么浮夸……” 到很后面,造山成海之后,才说起开宗祖师睹星移而知阴阳,先解世,后化己,终合于天道而飞升成仙;其传下经典,又有后人得而习之,亦登大道,遂成传承,是为万古宗一系修法来历。 齐恬匆匆看完全篇,心里惊疑不定,——自己这是拜在真仙门下了?可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怎么后头的传承还直接断了几千年,如今又收了一个病秧子一个拟态魔修入门,这又是何道理? 且这里头的东西,更近于上古传说,倒是挺有意思的,可这能是真的么?!何况自己看了有什么用?起码说,这宗籍怎么办,师尊还能活多久……这些事儿才更现实吧! 手里拿着那银色书简翻来覆去看了几回,又把里头的话来来回回念了几遍,忽然想起摩宇门的那些石简来,心中一动,便换了灵能去探那书简。 果然这东西另有机关,灵能连过去,同这银色书简的灵能混在了一处,她有神灵法打底,又已经到了三化的境界,试着调整着自己的灵能频率,最后同那银色书简的灵能融作了一团。 就在相融的刹那,无数信息闯入了她的识海,这些东西非言语非画面,却是一进齐恬心里就成了“早就知道”的东西,与别的书简上得来信息还得自己“消化理解”一通的全然不同。 一下子装给齐恬的东西里,有万古宗上古三十五代祖师们的介绍,还有众位祖师各自传下的功法简介,更多的是后一代所修前一代的传记,里头许多神乎其神之事,齐恬现在是被迫相信是“真”的,这“信”得实在有些难受,太玄了。 至于自家师尊的事儿,就丁点没有了。 也是,照理都该后代修前代的,他离师祖又实在太远了,然后自己又刚来,这中间可不是有空缺么! 齐恬又把里头涉及的功法简介细看了看,越看越心痒,恨不得立马照着这个“书单”把那些功法的书简都找出来好好拜读一番。可是,这里头只有简介,再看那些名字,她也在讲经堂和书楼里混这么些年了,从来没听说过这些功法,更别说相关的书简了。 唉!…… 一声长叹。 齐恬放下手里的书简,散开灵能把这地方好好探查了一番,发现就是一处旷野山谷,并没有什么特殊处。 再看边上那个石球,其灵能十分奇特,有一种特别的纯净和生机,倒是与遗谷里的那些住客有些相似。只是那些都是“活物”,这只是个装着自家师尊的“石球”。 齐恬知道修士修炼的时候都忌讳旁人打搅,所以也没有试图用神识或者灵能去探查那石球中间的师尊,便老老实实在边上一待,一边引灵,一边为自家师尊护法。 虽然,他老人家可能也并不需要吧…… 再说她在这里努力“自学成才”的时候,那边的门主和宗主们也正在资料堆里找线索。 结果是不找不知道,越找越震惊。 ——原来门里还有这么些资源! ——原来从前都是进贡给“太师祖”了! ——难怪他老人家一个筑基中期的修为能硬撑到现在,这是多少天材地宝换回来的?! “门主!……”宗主们都激动了,看着门主,意思不言而喻。 门主心里不比他们平静,看来当日老门主被逼退位,看着主动放手,其实心里十分不甘,所以还把几个药园紧紧攥在了手里,这些资料只都混杂在一块儿让一个不曾开宗的徒弟交到自己手里,是故意想让自己忽略过去。 没想到今日误打误撞忽然开了择宗旧例,反把这个陈年大坑给挖出来了。 “这么多四五百年的灵药!这定风根,当年要是有一株,筑基又何至于如此艰难!”冲击筑基冲击了三回才成功的三宗主心都快滴血了,看看这上头的记录,门里前前后后一共收了得有上千株的足年定风根,去处全是一个——万古宗。 再往后翻,发现不止门主手里的两处药园产出都归了太师祖,还有许多外购的顶级药材炼矿,有些来历标注为“获赠”,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大手笔,能送这样的东西;剩下的都标了价格,看来都是辗转买来的。一样,都给了万古宗了。 “天呐!……” 好像一堆穷儿子过了半辈子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忽然发现自家老爹其实手里有矿,只是所有的钱都拿去养了远房侄子……这种感受,宗主们一个个都委屈得快不行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齐转头看着门主。 门主比他们还委屈呢! “先看看药园子的所在!”还是七宗主镇定。 再翻再翻,找到了,敢情这药园子也是五六百年前得的,再一看,原是“万古宗”的传承……只是得来后归在了门产之中。 然后底下还有一行新添的小字:“新株始植,三百年后可收。” “门主!” “师兄!” 宗主们都快滴下眼泪来了。 门主有什么办法,门主还想找个人喊冤呢! 221.上有老 好容易发现门里有个药园子, 结果细细一翻, 合着里头能采收的都已经采收了, 新种下的得三百年之后才收,这, 这眼前似乎也只有门主一个准定能看到那些灵药采收了,筑基修为可没那么长的寿元! 但是这不是门里的资产么?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起过?这么些东西都送去万古宗了,万古宗还就那一个老祖宗, 就说是尽孝也没有这个尽法的吧?! 再说他就一个人, 要这么些东西,用得完么? 更有心里事儿多的,开始疑心这些东西虽后头注了个去向,到底是不是真的往那边去了?还是说……毕竟金丹升元婴要的资源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还是门主有主意:“先去看看再说。” 宗主们立马都停了手, 还没翻完的资料等忙完眼前这桩大事再说! 门主先回了一趟主阁,心急火燎翻了半日,才找到了那两个药园的记录, 和进园子用的法诀信物。匆匆回来带了众师兄弟直往门派秘境那边去了。 看境的弟子一看这阵势,吓了一跳,还以为要出什么大事。 结果就看这些师叔伯们连眼睛稍都没捎他一下,径直往秘境谷深处去了。 天地门开宗在群山上, 楼宇殿台所在之处,不是坡就是谷, 这秘境谷也是一处冷落已久的山谷, 忽然来了这么些大佬, 被晾在一边的弟子心里天人交战, 纠结着要不要往里头看看去。 好容易下定了决心,往那边一步步挪着,结果却只看到密林断崖,哪里还有人踪? “嘶……”他赶紧退回来了。 好家伙,不管是师叔伯们一块儿进了秘境,还是忽然集体匿了踪,都准定是自己不该过问的大事,赶紧收收心,好奇没好果子吃! 再说门主几个,到了那山谷边沿,就看门主掐出几个法诀来往半空里一指,紧接着一举手里的印信,一群人脚下一晃,就都换了地方。 “这?灵虚门?这,这是真的?!真有这样的法阵入口?!”一直管着讲经堂,见多识广的三宗主都顾不上什么药园子的事儿了,只方才这入境的阵势就够他吃惊的。 “师兄,先别管这些了!”七宗主忍不住劝道。 “哦,哦。”三宗主神思不属地答应两句,一边不住掐手,显是在推算什么法阵的窍要。 这里门主一马当先,朝着前面的石子路走去,没走两步,就忍不住停了脚,低头看地上铺的东西。 那几个也觉察出来了:“恒砂石?冰纹恒砂石!” 这可是炼器的重矿,这样的东西是不会出现在大市上的,便是真的寻访到了,交易起来也是一匣装了三五颗的样子。他们如今同夺天门来往的多了,这些东西自是门儿清。 眼前,自家后山上的药园子里,用来铺路的,就是这东西! “师兄……”宗主们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这能捡么?这样的话让他们堂堂筑基修士如何问得出嘴来!再说这若是在哪个别家有主无主境里寻得的炼矿,那自然直接下手没什么好迟疑的;可这是在自家药园子里的铺路石,说想捡了去卖?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儿…… “咳,”门主清了清嗓子,“先进里头看看再说。” 众人听了心神一振,是啊,这铺路的都是冰纹恒砂石,里头该是些什么? 立马就顾不上这里了,都对着门主:“您请,您请。” 门主摇摇头叹一声,都一百多快两百岁的人了,忽然间又闹得好像刚进门时候的样子,可见财货迷人心。 心里感慨着,脚下不停,没走几步,前头豁然开朗,显出一副山水人间的模样来。一泓清泉,一道宽溪,一路路的灵植灵药混种着,有的开花有的挂果,一阵阵清香袭来,只闻一闻,都觉得能延寿好几年。 再然后……他们就过不去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前头好像有个透明的护罩,大家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再往前多迈一步。 “那老……前门主他设了什么法阵?”有人问道。 门主试了试,摇头道:“不是。” 大家面面相觑,门主就把一块玉简扔了过去,众人一看,是进药园子的法诀和令牌等话,之后又有“合灵者得以入园”这样的记述,看记录是一开始就有的规矩,倒同老门主没什么关系。 门主道:“我已经试过了,我的灵力打不开这里。你们也都试试吧。” 宗主们都有的迟疑起来。你一门之主的灵力同这里不合,我要是合了,这话怎么说? 门主看他们没有人上前,便叹了一声道:“你我师兄弟,不必多心,只管试试才知。” 七宗主便头一个出来道:“我来试试看。” 说着他挥手一道灵力朝半空里劈去,果然毫无反应,习惯性地又来了一道,仍旧悄无声息。 “嘿,这比反打我一拳还尴尬些……”七宗主一脸憋屈地道,倒把另外几个逗乐了。 他又一回身:“得了,我先丢过人了,你们还怕什么?赶紧都来试试吧。要是都不认,说不得咱们只能望洋兴叹了。” 之后三宗主几人也都试了,还真让七宗主说着了,果然一个都没能进去。 “师兄,会不会就因为这样,所以这些东西才都归了万古宗……” “对头,估计就太师祖一人能进此园,说是门中资产,不过是摆着好看好看的。” “那咱们的灵力同太师祖又有什么不同?难道说,他老人家压制着修为,其实已经是元婴大能?” 毕竟刚门主试了也不成,可见金丹的都不认。 七宗主皱眉道:“会不会是因为……修路不同?” 他这话一问出来,大家都不说话了。 修路不同就是现任门主和之前老门主最大的分歧,且眼前众人也都是同现任门主一路的,自家门里偌大资产,却不认他们这些人的修法,这意味着什么? 大家都不想深说此事。 还是门主先开的口:“先联络二宗宗主再说。” 之前既然都是木言在负责万古宗那头的事儿,想必这药园的事儿他也该清楚的。如果说果然是因为修路的缘故,那这里头的东西作为门中资产,可没道理用这么个坎儿把门主和宗主们拦在外头。不管是什么法,能立就能破。 谁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回去路上,就算有人还记得,也没好意思提捡石头的事儿了。 到了外头,就赶紧找寻起那位被他们合力轰走的二宗宗主。 但是,这一找就找了半个多月,也没得一点木言的消息。再看魂牌,都好好的,可是凭怎么用尽了法子,就是找不到他人在何处。 “这叫什么事儿!” 说是让他去探寻新的灵石矿脉的,结果好么,探得人都不见了。 “要不要请承天门……” “说我们门中的宗主不知去向,请他们用摩宇盘帮我们算一算?!”七宗主没好气地道。 提议的人也不说话了,这事儿确实没法开口。 其实木言如今如何,他们并不在意,他们只是想知道那药园子所谓的“灵力相合”到底是要什么灵力。 “如果果然是修路的差别,那,不如从二宗子弟里找一个来试试也罢。” 门主听了这主意,良久没说话。 大家也知道他的为难。之前大伙儿合力推翻老门主,夺下了大权,为的就是能彻底转变天地门一直以来的窘境,希望能施行改革,让天地门弟子也能接上先进的修路,开炼岛、探秘境,挣来足够门内上下升级的资源,让天地门摆脱穷鬼门的尴尬局面,重振“上古九门”的雄风。 可眼下难道要对一个晚辈低头,承认这“天地门”三字所认的正统传承只有他们引灵修炼的一支,所以门里留下来的东西只有他们能打开接近,他们这些“改革派”却是近不得身的? “师兄,这药园子先开之时,想必世上还是以老旧修路为主的,先祖们有这一设置,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怕哪日外头的什么人得了消息摸进来白捡了便宜,所以才有用灵力验证身份一说。如今世易时移,这些老古董也该跟着改改规矩了。” 门主道:“我方才用的就是引灵的灵力。” 结果大家都看到了。 现在已经不是看重什么正统名声的时候了,最要紧是先把门打开,大家进去好好清点清点药材资产,看有什么现在自己能用得上的才是正经。 “不如就让二宗的弟子过来试试,反正不管是哪一宗的,也都是一门弟子。再说了,从前的规矩同如今的道理也没什么太大干系。” 门主本还有些犹豫,再看几个宗主都急于开园,自己再为了这点私心阻挠的话,恐怕反而不美。便也顺势答应了。 没过两天,郎义就又让人从秘境里给“请”了出来,然后就跟着一堆师叔伯们进了一处陌生的园子。 “你用灵力试试看。”还是七宗主开的口。 郎义依言用灵力试了一下,并没见什么动静。 “你方才用的是什么灵力?用你引灵的灵力再试一回。”这回却是门主说话了。 郎义刚才用的就是引灵的灵力,他也不分说,只直接用引灵的灵力又试了一回,仍旧没有动静。 “好了,没事了,你自去吧。此事休要向旁人提起。”门主一脸复杂地道。 郎义恭敬答应一声,顾自己去了。 这里师兄弟几个更挠头了:“怎么二宗的也不行?” 他们之前纠结的都是二宗成了之后,怎么圆回来如今自家几个的传承地位。结果没想到二宗的也不成。 “看来真的只有万古宗的才行……”几个人都长叹一声,然后又看门主。 门主心里也挺无奈,只好道:“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可大家实在着急,这想长也长不了,过不得几日,七宗主就领命往万古宗那里去了。 一脚刚迈入谷中,齐恬就出现了,七宗主吓了一跳,笑道:“你这娃儿……咳咳……” 眼下可不是“娃儿”了,按辈分来,这位也是“太师祖”了。 齐恬先行礼:“见过宗主。” 不错不错,好歹还有这个身份可借。 七宗主便道:“我来拜会一下太师祖。” 齐恬道:“师尊一回来就病倒了,我正要去大市买些药材。” 七宗主一皱眉,想起这位一直在“闭关”,便道:“是何疾病?要用些什么灵药?怎么不直接去门里领?” 齐恬把一个旧塌塌的玉简双手递给七宗主道:“是从前门主给的方子,许多药料门里没有。” 七宗主接来扫了一眼,一看这都是上上上任门主的手笔,一算还真对得上,再看这方儿里的东西,好家伙,这一副药够整门上下吃一年的。 “你,你去大市……”你有钱买么?这话七宗主没问出口。 齐恬木着一张脸:“宗里还有些宗资,另外……另外的晚辈自己想想办法。” 七宗主一时也不知道事情是真是假,只好先让路道:“如此你先去吧,去吧。” 齐恬行了一礼,便顾自往大市去了。 222.下有小 这里七宗主先在谷里转了一圈, 都没能确定门在哪里, 只好靠神识探了个大概地方, 恭声道:“太师祖,七宗伯莘求见。” 如此唤了几声, 毫无应答,七宗主面上有些不好看,又想起方才齐恬所言, 也不知是真是假。这回他本是奉命前来的, 既然对方不开门,他也无可奈何,便索性回去复命了事。 满怀希望的师兄弟们,见七宗主无功而返, 都挺失望。 七宗主把事儿一说,自己先开口问道:“太师祖他老人家……是病了这许久了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些事儿恐怕从前都是木言和全东两个在打理,他们哪里知道。不过再听七宗主一报那张药单,大家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这也耗费太大了…… “咳咳, ”四宗主先开口道,“不管怎么说, 从前是从前的规矩, 那些写着已经送去万古宗的东西, 不管是不是真的去了那里, 反正也不可能再要回来了。倒是往后的事儿,得好好商议商议。那药园子里,有新下的,也有已经着花挂果的,老这么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能试的法子咱们也都试了,怎么才成,如今看来只能问太师祖他老人家了……” 七宗主听了不耐:“不就在说这个么!他老人家如今说病着,要吃药,又不见人,要不下回你去?” 四宗主道:“太师祖病着,如今不是刚新收了徒弟么?” 一时众人都沉默起来。 也是那药园子里的东西实在太挠人,过了几日,七宗主出面来请齐恬去宗主会。 没办法,这辈分在那儿,不能随便指一个宗里的弟子过来,照道理门主亲自过来才合规矩。 再说齐恬,自那日进了“宗”,自家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师尊就“化”了,再然后,她就过起了默默护法的日子。 大约过了有三天,那窝着师尊的石球动了动,之后一道识念传来:“我没有事,你一个人待着可怕不怕?” 齐恬没想到自家师尊一开口同自己说的头一句话会是这个,便忙起身恭敬问道:“您怎么样了?”至于后头那句她想都没想过,她能怕什么?当年一个人在那离乱境里不知道走了多久,就算真有过“怕”,只怕也已经被累死了。 好一会儿,又一道识念传来:“我如今还很不稳当,还需一阵子才能出来。” 齐恬便道:“弟子在此守着。” 之后便没了动静。 如此又过了几日,这日齐恬引灵的时候感觉周围有异动,这才发现那石球边上多了个似榻似椅的东西,自家师尊正一脸萎靡地摊在上头。 师尊也是少年模样,眉如漆眸似星,余者皆一色苍白,整个人彷如烟雾凝就,好似透过他都能看到背后的东西,又怕一阵风来就吹散了去。 齐恬抬眼时,正好对上师尊的一双眼睛,如此平和安宁,好似静夜的湖水。但是灵能感知明明白白告诉她师尊如今正承受着的裂魂之苦。 师尊如今的灵能情形,同她当日在寒冰洞里遭遇鬼灵鱼入经脉时的情形十分相像,只是其烈度恐怕要强上千百倍。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扛下来的,自己当日直接进了那潭里一晕了事,且那一晕就晕了得有近月时光,师尊可是醒着的。 “您……您这样多久了?”齐恬问道。 师尊用的神识传讯:“有近四百年了。” 齐恬抖了抖,然后直接用通心术传讯过去:“弟子冒犯了。” 她看师尊没用言语,直接用的神识,知道恐怕是越“外”的东西于他而言越吃力,所以便直接使上了连心珠。 过了一会儿,师尊的心念传来:“你这个法子巧妙,但是要当心。若是修为够的金丹或者元婴,直接顺着这个就能尽知你心念,甚至能搜魂,万不可大意。” 齐恬吓了一跳,想起陆鱄跟自己说过“你可探不了金丹的心念”,原来是这个意思?那家伙也不说明白!好险,好险。 师尊又道:“你灵觉上同时附了同心晶和通心珠的力,若不好好炼化了,往后心神恐怕受损。” 齐恬又吓了一跳,怎么还有什么“同心晶”的事儿?同心晶……同心蝰?那大傻蛇的东西我还给它们了啊!便立时把当日自己所经历的事儿直接都告诉了自家师尊。 说来也奇怪,以她自来疑神疑鬼,逢人只说三分话的性子,没道理这么痛快的;可是见了师尊,不知道怎么的,就那么放心安心起来,只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自己的异样。 师尊心念传来:“你做得好。起先那妖蛇原是想用蛇晶乱你神魂,与你同归于尽的。没想到被你识海里的东西给化解了,还轮着抽了它不少妖灵之力。后来你把这蛇晶还了它的同伴,你不知道,同心蝰是天级妖,蛇晶难得,成之得莫大机缘。得晶者为心主,你这可是送了那蛇一份大礼。不过你若贪心留了下来,虽凭着你神识内的法宝,倒不怕它坏你心神,但是化用的妖灵之力过多,你自身修为等级又不够,到时候只怕难免变得人不人妖不妖起来……” 齐恬心里吱儿哇乱叫,——好家伙,小爷我差点就成人妖了! 师尊感知她心念,十分好奇,问她道:“‘卧槽卧槽’是什么意思?” 齐恬立马镇定下来,赶紧回道:“是,是弟子来处世上骂人的话。” 师尊回一句:“有趣,有趣。” 齐恬便道:“我是异界人……”说完心里一片空,就等着自家师尊怎么说了。 师尊淡淡道:“我知道。” 齐恬听了这一句,心里莫名安心,甚至有点想哭,她也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师尊又道:“他们说异界人不能筑基,是假话。他们只是没见过而已。” 若不是自家师尊如今看上去随时要散了似的,齐恬简直都想扑上去嗷嗷哭一场! 这么些日子了,她死命同自己说那些话不能当真,但是奈何这世上都是这一个说法,就算她给自己找了无数的理由证据来证明这结论“有待商榷”,心里到底发着虚。 异界人到目前为止没有筑基成功的,不代表我就不能成功;可同样的,更不能代表你就能成功了。 尤其是自己灵脉里的情形,她已经把能试的法子都试了,豆芽灵力如附骨之疽,根本无法去除,又没法增加,自己凭怎么引灵,也不见灵脉有扩展的迹象,灵脉不拓,又谈何筑基? 她齐恬若是拼尽全力终究不行也就认了,但是这样还没起步就告诉你已经到头了的憋屈,她真受不了哇! 但是,现在,她嫡亲的师尊告诉她:“说异界人不能筑基的,那是他们没见过。” 师尊的通心术恐怕比她得自猴脸猪毛鱼的外援厉害得多,就在她心潮起伏时候,师尊又道:“从前飞升之人,里头起码有两成来自异界。不过如今都只当传说听了,自不知真假。” 齐恬便把自己如今为难的豆芽灵力之事说给了自家师尊听,结果这事儿师尊也不知究竟,他道:“那养天丝是近于混沌元力的神物,只听过得其一二的,你这样……实在没见过。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东西总是有益无害的,你不用过于担心。” 齐恬就把自己筑基受豆芽灵力所阻的事儿也说了,包括自己试过的那些有的没的法子。 师尊道:“境界突破本根在于心,灵力流转只是表象而已。” 齐恬听了这话便发起愣来,她倒没有去疑心自家师尊说的这话是真是假是对是错。她只是忽然想到了自己在离乱境里和来了这里之后的几番遭遇。似乎每一次升级,都得遭一番罪,只看灵力时,引入的闪电灵力包括经脉之中确实有些变化,但是要说起心念的话,每次都被虐得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心境上确实也都有突破的。 “原来我一直搞错了因果?”齐恬沉思起来。 从这往后,师徒两个就一直靠通心来交谈,齐恬发现师尊所知极博,尤其是自己这一修路,之前都靠讲经堂里的书一点一滴拼凑推论自己疑问的答案,现在只要开口问,就能得着指点,真是天壤之别了。 只一个,说起齐恬识海里那三粒瓜子,师尊也含糊了,他道:“此物我自觉十分熟悉,只是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它们的名号来历……” 齐恬怕他劳神,赶紧拦着道:“反正它们在这儿也不少日子了,倒没添什么乱,您别想了,到时候我自看书找去。” 师尊几百年这么过来,许多时候连神识都动用不了,就如死人一样,只是个能全盘觉察苦痛的“死人”。其间略有好转之时,但凡神识能用,他就扒拉点书简看,算是“活着”。他们这一宗传承年久,别的没有,书简倒是多得很,他就这么一点点看过来的。 齐恬只当他是在什么书里看到过这些瓜子的来历,所以才有此一说。 结果师尊却道:“并不是书简上看来的。” 想了会儿才又道:“许多时候会忽然知道一些东西,好似心里自生出来的一般,所以我才说要再等等。” 齐恬傻了,这是……自动更新? 如此没过多久,郎义忽然找上门来,齐恬出去相迎,郎义笑道:“如今可不知道称呼你什么好了……” 齐恬乐道:“咱们各论各的。” 郎义一说,齐恬才知道他们几个都还在秘境里待着,之前定好了要在择宗之前出来的,不知道什么人动的手脚,法阵并没有启动。郎义还是因为被叫去“试灵气”才得出的阵。 齐恬如今不欲追究这些了,郎义也道:“只怕那人算尽算极,也没算到这么个结果。” ——可不么,费尽心机结果给自己弄了个祖师婆婆来,想想都要替他吐血。 说起来意,郎义道:“师尊这回闭关前,特地把太师祖的事说给了我,又道太师祖这边最要紧得清净,这谷中有不少法阵,寻常人难以靠近,只让我稍看着点,还得当心莫要引了人注意。只是如今……往后只怕就难了。” 又把自己出境后去药园试灵气的事儿同齐恬说了,他道:“那里头都是给太师祖治病用的灵药,老门主走之前已经把能收的都收了,又赶制了一批丹丸,如今主药新种,还需二三百年才能收。师尊说过,若有哪日药谷被门中其他人开启了,得尽快来告知太师祖才好。” 齐恬听说自家师尊这病是有药可治的,心里一定,又想起这也四五百年了,药恐怕没少吃,却还是这般模样,又不由得心里一凉,也是乍喜还忧。 木言宗主自己闭关,怕耽误了这边的事儿,才叮嘱了郎义几句,可其中细事郎义并不知晓。俩人一块儿商量了几句,齐恬便道:“这事儿我会告诉师尊的,之后只怕要来烦缠,我是不怕的,你们就尽量在秘境里待着别让他们拿去当了枪使,剩下的,咱们就见招拆招。” 郎义点点头,又问:“太师祖身子怎么样了?” 齐恬摇摇头:“我只知道,如今这情形,若换一个人,只怕早死了千百回了……好比与生相伴的裂魂撕心之伤……” 郎义听了脸色也是一变,叹道:“难怪师尊说太师祖实非凡人。” 见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郎义别过齐恬后,便仍往秘境里去了,临走时候给了齐恬一个指头大小的玉片子,也是木言给的,配合一套法诀传讯能进秘境,只说有事便赶紧叫他。 齐恬都答应着,送走了他,才又回身进里头欲同自家师尊细说一番。 ※※※※※※※※※※※※※※※※※※※※ 去吃饭了,忙过这一阵子就双更,抱歉抱歉 223.陈年往事 齐恬进了里头, 却没见自家师尊, 知道估计又进那石球去了, 便老实在一边待着。 到了第二日,师尊才又现身, 齐恬赶紧用灵能感知去探看,看他还是之前的样子,也不知道该心安还是失望。 听齐恬说了郎义试灵力的事儿, 师尊想了好一会儿, 才道:“估摸是说那丹丸园子的事儿。” 一细说,齐恬才知道事情原委。 当年师尊也是天纵奇才,百多岁时便冲击金丹了,哪知道服了门中长辈千辛万苦寻来的丹丸后不知道哪里不对, 不止未能结丹,还差点直接碎了魂。 幸好当日的天地门还未衰落到如今的地步,几个门中长辈联手, 总算堪堪保住了他一条小命。之后就是为他满天下搜寻得用的药方了,最后沙里淘金似的从数千个方子里选出了七个,只是方子里头许多药材门里都不齐全,有许多虽能找到奈何年限不够药性尚弱, 也不得用。 最后还是师尊从万古宗的传承之物中发现了这个药园芥子,门中长辈请了至交好友一起出手炼化了此境域, 把当日能寻得的得用的灵药灵植都种了进去, 就是为了能尽快炼制出救命丹丸。 那时骆合山大战刚过去不久, 摩宇门遭难时天地门本欲驰援, 却在半路上误入了天机门所布联阵,双方交手各有伤亡。待天地门众人赶到潮底山时,摩宇门已经落入天圣门和承天门之手,天地门只好给其他几大门派传讯,欲联手为摩宇门讨个公道。 自传说中的神魔大战以来,灵气日衰,近万年无人破界飞升,服丹和引灵二道之殊日巨。摩宇门、天地门与以灵符见长的印天门仍坚持以引灵修炼为正宗,与天圣门等多有不恰,此番摩宇门遭逢大变,天地门站在了摩宇门这边,而印天门内却因此分裂成了两派,最后其中一派在天圣门等门派的支持下把另一派的人几乎屠戮殆尽,余者门派见局势难定,只好两不相帮,天地门越发孤立无援。 这样时候,门中长老们一边要应付外间事务,又想暗中联络他人彻查摩宇门所谓通魔之事,另一边又要安抚门中子弟,坚定他们的引灵向道之心,真是焦头烂额。为防施救师尊耗费巨大之事流传出去更增麻烦,便将事情满在了长老与门主之间,对外只说师尊冲击金丹未果伤了根本,并不多提。 之后天圣门中最信奉服丹炼器的独仙宗金丹长老忽然结婴成功,并在之后的庆典上大显神通,一举奠定了天圣门在整个凌霄界中的地位,元婴长老自号天圣,从前的天枢门自此改名为天圣门,其出身的独仙宗也被尊称作圣传宗。 长久以来,虽灵气不足,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依靠丹丸之力,但是要说铁了心只靠丹丸,丁点引灵功夫都不做的,还真十分少见。敢明目张胆以此标榜的就更少了。毕竟自古以来,飞升的都是引灵修炼的修士。而这独仙宗,好巧不巧就是这极少数认为引灵不但无益反而有害、服食丹丸才是正道的宗门之一。 所以在几千年未见元婴修士之际,忽然出了一位从来不曾引灵的元婴大能,其意义和影响早已经不是门派宗派实力势力的问题了。 天地门本来已经十分艰难的联众彻查为摩宇门平反之举,在天枢门成为天圣门之后,更举步维艰,最后退出的人越来越多不说,甚至已经有人将天地门的打算当筹码拿去换好处了。 渐渐的,愿意与天地门打交道的门派越来越少,随着老一辈金丹长老陆续辞世,天地门日渐衰落,最终到了如今这般模样。而师尊的事儿,就更没几个人知道了。 “他们想要那个,就给了他们吧。”师尊道。 齐恬正想说话,就听师尊又道,“只是那丹丸园子的法阵开启本就是连在主药上的,主药不熟便不会开,若使强力,境域或者就毁损了……这事儿叫他们在意着点。” 齐恬差点没笑出来,好么,这叫“给他们”么?主药还要三百年,这些人能等到那时候去? 想了想便道:“他们来问时弟子再告诉他们。” 她心里如今最在意的不是这个,“师尊,如今配制的丹丸数量可够?” 老门主赶制了一批出来,下一次就要等三百年之后了,这一批药够吃三百年的?她倒没去想以师尊如今的模样,还有没有一个三百年可盼。 师尊却道:“那丹丸他们送来了,我还没吃过。” 齐恬想了一下,直接道:“您说之前有七个药方,能否给弟子看看?” 师尊指给她边上一个椰子壳样的东西道:“都在那里头。” 齐恬如今的神识灵能也算有点功底了,在这里待了这么些日子,居然没有感觉出那东西有什么异常。听师尊说了,再过去看,才发现这椰子壳样的东西居然也是个储物芥子,里头满装着各种材质的书简。再细看,才发现这东西用的材质很不一般,倒是同自己之前得的摩宇门的石头有些相似。 师尊想必也看出她的疑惑来了,便道:“这也是咱们宗门的传承,现在为师就把它传给你吧。” 齐恬失笑,先谢过了师尊,再从里头翻找出那份收录药方的书简来细看。 第一个方子里就出现了养天丝,之后的方子里又有空金杖等物,齐恬心里激动起来,再一想养天丝自己都已经吃了,便是看了亲切又管什么事儿?!唉,早知道当时忍住那馋劲儿留个一棵半棵的多好! 师尊心念传来:“配的是最后那个方子的,余者都近于传说,作不得数。” 齐恬看了又看,便对师尊道:“弟子想要潜心研究一下这几个方子,为着节省功夫,还需往门中秘境里去一趟才好。” 师尊却道:“你说的那秘境,咱们这里也有一个。” 齐恬想起之前木言宗主把自己“搬”过来的事儿,知道师尊说的估计就是这个,正想出门去找,却见师尊指向角上另一个“石球”道,“就在那里。” 这石球看上去同之前师尊隐身之物十分相像,莫不是…… 师尊道:“不错,他们给我搬了两个过来,就是这两个了。” 齐恬想起之前小门主说过,这秘境筑基之后就用不了了,如今师尊居然能在其中修养,岂不是说他现在只有练气的层级?再看一回他的灵能情形,心里越发忧急起来。 “那我先去趟大市。”齐恬道,“还有些药料需要准备。” 师尊便问道:“可要带些灵石?那边的竹筒里头就有一些。” 这回不是什么储物芥子了,就是一个实打实的竹筒,里头堆着几十块下品灵石,显是许久没人动过了。 齐恬扫一眼眼泪差点没下来,自家师尊真是过得太苦了! “不用了,弟子还有一些。” 师尊显然对这些事儿并不十分上心,见她说不要便也没再多问,齐恬辞过自家师尊,这才往外头去。 却也是巧,这一出来就碰上了七宗主。 齐恬心知他是为了那药园子而来,只是他不开口自己可没法儿说,要不然一不小心就把郎义饶上了。 至于拿出的那药方,还真没糊弄人,真的就是师尊如今在服的方子。看七宗主面色一变,齐恬心里一笑,这方子她如今还不大看得上呢。 别过七宗主,她拐了个弯启用了障山榕就又绕了回来,看七宗主站了一会儿讪讪的地去了,又等一阵子,见没有别的人再来,这才放心匆匆往大市里去。 她方才看了那几个方子,心里大概解化了一番,有心要挑一个最适用的出来炼制。只是这些方子都是闻所未闻之物,便是她如今的能耐,只干看着也说不出高低来。毕竟都是针对师尊的病痛的,药方的属性本也接近。所以她打算用些别的药材来模拟一下炼方,以期能在炼制过程中看出点眉目,才好下决断。 头一个方子是不用想了,养天丝她手里就没有,不过她还是打算模拟一番,中间用豆芽灵力补上去,看能不能起到养天丝的功效。至于那几个无法炼制的传说级别方子,看其中标注难寻的,正是空金杖、蚀火珠、无根木这几样,这不是巧了么不是?!所以她现在心里是笃定的很。 在大市转了几圈,又上了几次小会,总算凑够了要的东西。为了看起来像那个样子,还特意出手了几株灵药,闹出一副筹钱的样子来。从前就她光杆一个,行事就够小心的了,如今又有个风吹就散的师尊,更得低调小心才是。 一边搜罗东西,一边也没耽误她打听消息。 自上回浑阎林一战,天圣门声势大震,相应的承天门和九鼎门就有几分灰溜溜的意思了。别的不说,只说那魔灵魔兽有多厉害,看看这回各门各派折损的人手便可知一二;既有魔,那伏魔抗魔之物便是性命攸关的大事,结果事实证明,只有天圣门的魇魔水是真有效果,其他的……说好听点是技不如人,要往坏了猜,那就没法儿说了。 就在大家以为天圣门要借此大发一笔横财的时候,天圣门却出手打击了几家囤积居奇的奸商,并且定了魇魔水的明价,开了门派专卖,比之前上市时候还便宜了一成。一时宇内称颂,更坐实了天下第一门的名号。 只齐恬听了暗自撇嘴,——真是自导自演还出周边的一出好戏。 正打算回家与师尊细说此事,没想到半路上就收到了门主的传讯,却是让她往宗主会去。齐恬一听便知道还是那药园子的事儿,心里谋划着怎么合适,脚下不停,一脸木然地进了殿中。 ※※※※※※※※※※※※※※※※※※※※ 总算赶上了! 天越热事儿越多,加油! 224.非同小可 齐恬进了里头, 照例要见过众位宗主, 却被拦了下来, 反倒是那几位都站起了身朝她行了个晚辈礼,把齐恬惊在了那里, 一张木脸也越发木了。 还是七宗主笑道:“莫慌,往后就习惯了。” 四宗主也道:“咱们传承万年的上古门派,总不能连这个都丢了。” 齐恬听这话, 也摸不清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好木着脸权且接受了诸位“后辈”的“敬意”。 这一阵子为了那刚刚发现的药园子诸位宗主连带门主也是劳心劳力,这会儿更没什么闲心再同这位刚升上来的“小太师祖”绕弯子,直接开口说了此事,问她道:“太师祖可曾提过药园子的开启之法?” 齐恬这会儿也没法说提过, 只皱了眉道:“师尊那日回到宗里便直接闭关了,只留了几个书简,旁的话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 这话也不假, 真的没“说”过话。 几位宗主都转头去看门主,门主点点头道:“当日太师祖现身择宗会上时,周身灵气紊乱,确是重伤之象。” 他这话却又不尽不实了, 当日他虽看出一些异常来,在一干师兄弟的追问下也没敢打包票说太师祖究竟是何情形, 还是这阵子为了那药园子的事儿翻遍了故纸堆, 看到了先前此事的记载, 才敢如此笃定。 七宗主便又对齐恬道:“那药园子原是出自万古宗的, 不如一起过去看看,若你能开启,也省得再去劳烦太师祖他老人家。” 其余几位宗主听了这话也都点头,毕竟齐恬是宗信所选,或者那出自万古宗的药园子也是个认人的呢? 齐恬这位无权无势的“长辈”也只好从命。 到了地方,齐恬也照吩咐试了一遍自己的灵力,仍旧不行。几位宗主都挺失望。 齐恬却忽然积极起来,又接连换了几个法诀,七宗主好奇:“这可有什么说道?”那几个法诀在他看来毫无章法,实在不知道齐恬是何用意。 早已撒谎不打草稿的齐恬正色道:“晚辈刚看过一些宗内所传的书简,这几个是起始的法诀,便想试试。” 七宗主点点头,又问:“还有么?” 齐恬又试了几个,到底摇头道:“看来还是不成。”又道,“等师尊好转,我再问问此事。” 几个宗主都连连点头:“那就最好了。” 四宗主还道:“这毕竟是出自你们宗的,若是打开了,自然也少不了你们的一份。” 余者都没则声,这话门主都没开口呢,可不敢乱给做主。齐恬恍若不觉,只胡乱点头答应了事。 如此总算“尽了力”,别过众位,回了万古宗,却没见师尊踪迹,想必又进去修养了。 齐恬在那里呆坐着发愣,心里乱糟糟,急需捋一捋头绪。 昨日听师尊大概说了几句当年旧事,倒似从前看历史课本一般,什么时候出了什么事,明明白白,只是同自己没什么关系,也没什么好琢磨处。 可今日阴差阳错被叫去实地勘察了一回师尊嘴里的“药园芥子”,却发现许多不通之处。 头一个就是那境中的灵能,实在过于熟悉,与当日在千量野误入宝珠时候见过的金色云气有同根之妙,只是这些云气已经转为灵能,大蕴生机,与金色云气的混沌之感又不同了。以齐恬如今三化的境界,一眼便能看出二者份属同源,绝不会错的。 要知道自己身上那颗珠子,可是天圣门梦寐以求的宝物,一点点云气就能随意召唤圣传宗宗主现身的,而衰落至此的天地门里,居然有相似的东西,只为一个身受重创的弟子养着些药草,这未免太不合理。 再来就是那里头的法阵,其精妙简直不逊于天阵。更让齐恬心惊的是,这看上去分明是摩宇门的手笔,齐恬因得了摩宇门的传承,靠着自学也悟得了二三成,能知道些好歹,这些阵纹所蕴阵道,她只能看出“厉害”二字,要她细说如何厉害,她却不能了。这显见着是摩宇门的顶尖高手所制。 但是炼制此芥子之时,骆合山大战已经过去一阵子,摩宇门早已四散,师尊说是门中长辈邀请至交好友炼化的此物,那至交好友难道是摩宇门的哪位长老大能?当时摩宇门门人四散,门派万年传承葬送敌手,这时候还有摩宇门的人有那闲心来帮着炼化一个种药的芥子? 再说药园里头,细看那些灵药灵植的种植也大有讲究,细细推算,大合七星九曜的生生之法,尤其是主药,拢共七七四十九株,同当日养天丝的分布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人的手笔…… 齐恬越看越心惊,只觉得这小小一处药园子,就不知道汇聚了多少高手的心血,到底是那时候高手如云到了这般地步,还是……还是这药园子担负着这般重大的使命? 药园子自然是种药的,种药是为了炼制丹丸,炼制丹丸是为了救人,要救的那个人,正是自家师尊。 如果不是那时候“高手贱如土”的话,如果那时候的灵植灵药和大能修士稀有程度与现今仿佛的话,那出动这么些前辈,用上这样的法宝资源,就只能有一个理由了,——事关重大。 什么事这么要紧?这药园子果然是为了救师尊所设?若师尊果然金贵至此,又怎么会在这山谷里悄无声息地受了几百年的折磨;若不是为了师尊,那师尊就是个幌子了,那这幌子后头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 齐恬本就心重,凡事好往坏处想。如今来了这地方,又经了浑阎林一役,更是没事儿也胆颤着三分,何况眼前这许多“异状”。现在她心诀炼得纯熟,几番下来,已经推演出不知多少阴谋诡计,越发觉得世道险恶日子难过了。 偏偏师尊进了那石球也不见出来,齐恬自己冥思苦想了几日,终究不得头绪,最后只好先放下了:“不管怎么样,先治好师尊要紧。” 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自信,当日那许多前辈大能都束手无策,到她一个筑基无望的练气大圆满跟前倒成了“非成不可”了。 给师尊留了个话,齐恬带齐了东西,就进了另一边的石球。 果然里头同门派中的那几个秘境一般无异,也不知道如今这“石球”的形象是化形还是真形,若是真形,那门中另外几处秘境,白开着偌大的门,原来也不过是个石头球,想想又觉有趣。 坐定了息心定念,这才取出丹炉来开始按方模拟,这回的炼制可不是为了之后的“成丹”了,而是为了能弄清楚这些丹方的灵能结构,是以这整一炼程中真是一丝都轻忽不得。幸好如今的齐恬定心不凡,勉强尚可支撑一炉。 一炉完了之后就得大歇一通,一边把炼程中的所得都记下来,一边记一边分析,把当时没来得及细想的疑处一一标记,等歇过来了,重开一炉,再来一遍,看方才有疑之处能不能得解,再把尚存疑处和新添疑处记下来,再开炉细查…… 如此反复,齐恬越试越心惊,中间还改了几回料方,越炼越觉得这些丹方的结构高深难测,也越发觉得自己的浅薄无知。再回头想想自己起先的打算,真是轻飘飘的不知天高地厚。 一直以为自己过得挺苦逼的,没想到苦着苦着居然都膨胀成这样了…… 齐恬忽然对自己有了新的认知。 如此只开头的两个方子,就炼了上百炉,也得亏她身家丰厚,还有早年间出入各种秘境薅的灵植灵药垫底,若是只靠大市,这个交易量恐怕就得引起人注意了。 只是花了这样功夫下去,却并未见丁点成效,不止没有成效,反而闹得她自己也越发糊涂起来。 “或者就不该用什么模拟的,就得该什么用什么,直接上本方原材?可是那空金杖、无根木之属,可没那么多啊,要是选了不成的方子,不是白瞎?……”齐恬挠头了。 静心思前想后,觉得既然是为了医治师尊,这方子的遴选还是得落到师尊身上,不如同师尊细细商议看看? 不管怎么样,自己一味在里头这么磨叽,也看不见什么结果。 打定主意,正想要出去,忽然心里又起一念,转头又坐下了。 心里想着师尊身上灵能的情状,以意相引,把自己的灵能也仿着那结构偏了一下。就只那么一下,还只学了个千百分之一的样子,齐恬就觉着灵脉都要沸腾起来了一般,好似一勺勺热油直接淋在了神魂上。 饶是赶紧停手,还在地上瘫了好半日,虽知不过是模拟仿效而已,并没有真的什么损伤,只那痛楚带来的恐惧,就让她以为自己得魂飞魄散了。 “师尊这么些日子……都是怎么过来的……” 想起自家师尊还能泰然自若地与自己通心聊天,而他身上的灵能状态,其伤痛要千百倍于自己方才所体验,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能、能说服自己,这样子活下去…… 匆匆出了秘境,却没见到师尊,倒是自己留讯息的书简里多了些内容。 齐恬见师尊说自己还需在秘境中修养一阵子,便索性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边上等着。 这时候她又想起来,这秘境里可是度日如年的,外头已经过了三四百年的岁月,师尊这样动不动就进秘境里,其实际所经历的苦痛之长,不是又要百倍于此?一想到这里,齐恬忍不住抖了抖,心里又是感佩,又是绝望,再思及自己那不见光明的“试验”,越发心灰懊恼起来。 也不知是她的心绪搅扰了师尊还是怎样,师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秘境,一道心念传来,“痛不过是痛罢了,只由着它痛去,倒也没那么难过。” 齐恬听了这话,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心里所感,莫名有些狼狈,赶紧把自己之前的打算和在秘境里试制丹方的困境都告诉了师尊。 师尊笑道:“那些方子不用太过当真,这丹药也吃到如今了,并没有什么效用。” 齐恬却道:“既然当日前辈们选了这几个丹方出来,想必有些道理在的,只是弟子驽钝,一时尚悟不通。” 师尊却转开话头道:“他们找来过了?” 齐恬便把自己被叫去药园的事儿说了,略一沉吟,索性把自己心里的疑惑也问了出来。 师尊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知不知道天圣门天圣长老圣在何处?” 齐恬想了想道:“晚辈听外头传言,这位元婴前辈是应星而诞,刚临世就被当时天圣门的一名金丹前辈收作了亲传弟子,乃是注定的界中救星。尤其这位还是界中最后一位灵台子,自他之后,界中灵台殿便再也没有降生过灵生儿了……” 其实还有许多神乎其神的传言,只是齐恬觉得那些太玄乎的多半不足采信,这几件还算是有实据的。 师尊淡淡心念传来:“其实我也是灵台殿所诞。” 齐恬闻言一呆,天圣长老在师尊冲击金丹失败后未几就已经结婴了,这两人起码隔了二三百年,如此说来,那,那……所谓界中最后一位灵台子,却是自家这苦命的师尊?…… 225.真相 齐恬这会儿有点分裂了。 一方面她一个异界人, 对这所谓“灵台子”到底有多大分量没什么切身感受, 另一方面她也看了这么些书了, 这灵台殿和灵台子的传说也读了不少,这“传说”中的事, 如今居然让自己碰上真的了? 不止是真的,还很可能是天圣门吹嘘至今的“最后一位灵台子”,还不是别人, 是自己嫡嫡亲的师尊。 自己是一个传说级别的人的唯一弟子, 呃……至少目前看来是唯一的。 她知道这身份了不得,可到底怎么了不得,意味着什么,一旦传出去又会有什么影响, 她却没什么实感。 一时间只觉着脑子里灌满了东西,晕里乎的,不知道怎么才好。 “我是门中的灵台殿所诞, 当时门中的长老和门主决定瞒下此事,所以外间并无人知晓。” 齐恬听明白了,所以才有后来的那么些事儿,尤其师尊百余岁就冲击金丹了, 更显天才,也难怪门里会尽全力救他。 又听师尊道:“当时世上修行, 多是两处使力, 我不耐丹药之力, 所以一直是引灵的。只是在筑基之后, 灵能渐渐不稳,长老们怕我在冲击金丹时会出意外,特预备了几粒救急的丹丸。结果我在凝丹时果然出现了散灵之象,服下丹丸后虽勉强稳住了灵能,却伤了神魂……” 伤了神魂再严重些便是灰飞烟灭的下场,而散灵至极化于河山也不用再入轮回了,师尊的运气还真是…… 不过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却不知自家这苦命的师尊能不能等到后来的“福气”了。 “给我说说外头的事儿吧。”师尊忽然道。 齐恬一愣,师尊又道:“从前还有竹山偶尔过来说给我听,已经许久不知外头的事了……” 这名字齐恬之前在择宗会上听师尊提过,知道说的就是小门主。算算小门主让位的时间,齐恬心里排了排外头的大小事件,便开始给自家师尊一一细说起来。 从小门主二力之苦说起,又说当日在千量野所遇之事,天圣门如何追踪宝珠云气,承天门如何收拾联阵收尸的邪人残局,自己如何渔翁得利又故布疑阵;再说到夭迢境开后自己如何先入的境,天圣门又如何心焦那几样珍品宝物,承天门又如何布阵困人,天圣门如何破阵,自己如何嫁祸; 再说到大市上各种技术秘笈和培训班的买卖,冥尊洞境叠境里的遭遇,如何传出了魔灵之说,天圣门出的魇魔水和其他门派的抗魔之物;尤其细说了一回浑阎林里的乱战,包括自己在天圣门浮岛上的所见所闻,还有那些明显“人造”的魔灵,以及演技过人的天圣门和四处窃听消息的承天门的所作所为…… 齐恬顾自说着,偶尔师尊会插问一句,齐恬再一解释,就发现许多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中间,似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说到后来齐恬都有些糊涂了,这些原本在她脑子里自觉“清清楚楚”的事情,如今这么一说一捋,好似忽然被盘活了,变得再不是之前那样简单的样子。 师尊道:“上古书言,‘魔也是修,修也有魔’,几千年的书里,倒是提过许多妖兽之说,却从没听过有魔灵魔兽的记录。如你说言,这只怕是天圣门自造出来的东西,以此为机,他们就平白给自己造出了一个莫大的权柄。可用于恐吓,用于自抬身价,又可用于铲除异己……” 这事儿齐恬之前也想到了,便道:“还有魇魔水的买卖,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师尊叹道:“这欺骗压榨人的手段,他们真是研究透了……这也是他们修路所定。” 又说承天门之事,便道:“你心里所疑应该没错,那千量野的困人法阵只怕也是承天门所为,不过是借了人手而已。细想想,这同他们收买人手四处布阵监听的做法如出一辙。” 齐恬想了想,还真是。尤其承天门私底下做的事,用的人,还真同他们那名门正派的身份不太相称。这些“下作”事儿的好处他们不想放弃,可他们更舍不得往自己的招牌上抹黑,怎么办呢?这或者就是他们找到的一条解决之路。 如此师徒二人可算找着事儿唠了,一样样一件件掰扯下去,齐恬之前就有一肚子话想问小门主的,只是小门主当日被二力不融所困,转眼就返老还童了,她也没得着细说的机会;再后来与荒巷子的“老爷子”重逢,也没来得及说上几句,那位不知道惹了哪边的元婴大能,正跑路要紧;如今老天给了自己一个嫡亲的师尊,真是上知万年下知千年的主儿,她那一肚子话可算有地方说了。 等把这些事儿说得差不多了,齐恬就提起了炼岛,还有自己刚来时落脚的地方。 她有一种感觉,在凌霄界中,说起那些炼岛,就像在某个大城市里提起什么地方的血泪工厂,——有些人心生不平,有的人习以为常。但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没有切身的体会,那些炼岛对他们来说都太遥远了。 更何况那些与炼岛相连接的凡人界,更远了,也更没心思去关注。 可齐恬不一样,她是真正在那些地方过过日子的。尤其她还是个异界人,带着天然的“自以为是”,所以看不管是凡人界也好,还是炼岛也好,都诸多“不通”之处。 只是后来她也混出来了,等上了朝天门的浮堡,成了大市的丹师,再入了门派,同正经仙界出身的“本地人”论上了师兄弟,从前种种,好似在一个旋转的镜头中越转越远,越变越小,最终在自己的日常里变成了天边的一簇隐隐绰绰的星云,渺似尘埃,甚至论起影响来,还不如眼前的飞沙浮尘。 但是这些地方,在她心里,一直沉甸甸地收着。 或者因为她的异界经历,她总是没办法把辛列嫂和那位被自己连累了的司徒家老管家看成与郎义等人相比便“无足轻重”的人,这些过不得仙门、被一群掌握了机密的大家族死死控制着的“凡人”,对齐恬来说,就如同从前来处接触过的婶子大爷一样,都是活生生的,不能被忽略的人。 同样的,那些在炼岛上一起被蒙在鼓里,以为炼岛就是“仙界”本“界”的“同僚”“室友”们,也不是一车车廉价丹丸后面可以轻易忽略的数量符号。她认识里头的人,过过里头的日子,体会并懂得她们的喜怒哀乐,现在又从外头看到了那个“囚牢”的缘起和命途,这两者在她心里冲撞着,一直煎熬着她。 ——她是很怂,但是怂底下那“心”还在。 这事儿在门里都没法讲了,因为现在天地门总算也跟上了趟,也拥有了先进的修炼资产——炼岛。她只能同鹿依偶尔说说,可鹿依也不是往深里想的性子。 现在她可找着说的人了。尤其,她“说”的时候,师尊是能够感受到她的感受的,能懂她。 果然,师尊撑着他那随时可能散架似的身子,静静听齐恬细说起这些在凌霄界里看来十分无足轻重的微末小事,偶尔还问上一句,倒不是纯为了体贴自家这“独苗徒儿”的心思。 等齐恬说完了,师尊叹息道:“此事……果然事关重大……” 齐恬心里,因回忆和描述而起的伤感和愤怒,因着师尊这一句话,一时消散,脑子一下子活了起来:“师尊,这是不是也是天圣门那些人闹出来的?从前并没有吧?” 师尊沉默了一会儿道:“说来话长……” 原来自万年前神魔大战之后,修界受创惨重,修士人数本就少了许多。好在那时候还有修界的“灵台殿”和凡人村中的“生生殿”不时有新生命降生,尤其灵台殿所出的灵台子,多半修炼资质颇佳,慢慢的,界中又热闹起来。 也许是因为界中灵气不足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后来灵台子的降生越来越少,甚至有些灵台殿几百上千年再未诞下一个灵台子,渐至荒废,甚至到后来连大殿都坍塌了。 随着老的修者冲击下一阶层未果尽了寿元,新生修者又更少了,这界中修士的总数开始不断下降。 “从那时候起,才有了凡人村的归属之说。”师尊道,“在那之前,凡人村所出修士想去哪个门派都是随意的,并没有必得去何处的规矩。” 只是凡人村生生殿所诞凡人,并不是个个都能修炼的,从前的修法先要通脉,再引灵,这快慢要看各人资质,急也急不来。有的或者十年不到就能引灵入体了,有的七老八十才开窍,各有缘法。 后来不知是哪个门派使的巧法子,弄出了一种丹丸来,凡人吃下,只要是灵根资质可以的,月余时间就能通脉引灵,若是过了时间还不见反应的,便可判定资质不行。 这么一来就快得多了,不仅能迅速从凡人村里筛选出修士,还能加快其后引灵修炼的速度。 修界修士人数不足,各门派所有的灵台殿也断了灵生,这些能修炼的凡人就成了新生修士的唯一来源,凡人村就越发重要起来,关于凡人村的争夺和规定也在那时候逐渐建立起来。 但是事儿并没有就此了结,渐渐的,人们又发现这凡人村里降生的凡人虽然不少,但是能修炼的却越来越少了,其所占比例越来越低。从前十个里头能有二三个吃了丹丸能有反应,到后来二三十个里头也出不来一个了。 擅长炼丹的门派紧接着又出了几种通脉聚灵的丹丸,起效都微乎其微。 “所以他们就把主意打到了凡人界?”齐恬问道。 “正是。”师尊答道,“起初此事只有耳闻,当时摩宇门和我们还有天印门都极力反对此种做法,还联手追查过,但是并没有找到试行的踪迹,最后不了了之。” 齐恬明白了:“他们起初肯定做了不少试验,只是藏得十分机密……”既是试验,自然不可能一次成功,那些失败了的又是何种结果,齐恬不忍去想。 师尊叹道:“等天圣出世,事情就顺理成章地推行开来了……” 天圣出世之时,摩宇门已经四散,天印门内乱后“顺天派”掌权,只剩一个天地门,里头三两个金丹,能同人家元婴大能争什么? “更重要的是,当时人心已改,既然天圣门能出元婴修士,那天圣门的所作所为便必然是对的,便是从前中立甚至反对引入下界凡人的门派,也都改了口风,不止不反对了,反而开始积极谋划筹建自己的炼岛。毕竟,想要靠丹丸升级,没有炼丹的人手可不成。”师尊补充道。 ※※※※※※※※※※※※※※※※※※※※ 今天一不小心整跨日了…… 226.覆巢完卵 齐恬听完师尊所言, 脑子急速转起来。她之前看过的许多人事, 渐渐连在了一起, 好似隐隐能看到其中的发展轨迹。再看天圣门承天门九鼎门之流的崛起之路,和外间日益丰富的丹丸炼器符阵, 这一蓬灿然盛开的盛大烟火中,齐恬总觉得暗含了许多不合理的悖逆阴暗之色,只是她不能肯定这到底是一种有根据的判断, 还是纯出内心的个人喜恶。 “师尊, 现在凌霄界的情形,算是……是好的么?”有了依靠也容易生出依赖心来,就是说她了。 “如何方为好?”师尊没直接答她。 齐恬只好自己琢磨了。 是啊,这到底什么才能称之为好?什么才算对? 师尊又问她:“此处的或者你一时看不明白, 你只想想你来处。” 齐恬想了想摇摇头:“我来处同这里大不一样,这里说白了就是修炼一条路,我那里可没这样的路, 都是活着活着就死掉了,死了也就死了,反正……就那样……” 师尊大概没接触过这样品种的凡人,一时无语。 不过这话头倒给齐恬提了醒:“对啊!这里是非好坏的标准就是‘修行’呗!” 师尊道:“这话倒没错。” 然后齐恬就傻在那儿了。 废话, 她自己来处因没有“修行”这样明确的目标,一件事的是非好坏碰上个能杠的正杠反杠侧杠斜杠可以全方位杠上开杠, 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根本没有标准答案;可是这里呢, 既然她一个“异界人”都知道目标了, 难道那些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反而不清楚? 他们正是知道, 并且一心追求,才有了如今世上界中的情形。 界中灵气稀薄,引灵难以突破了,修路受阻,所以只能依靠丹丸。既然要依靠丹丸,这就离不了药材、炼火和丹师。又因为外界灵气稀薄许多灵药都长不了了,所以秘境资源十分要紧,炼火这个自然也是有严格等级要求的,只是齐恬那水平还谈不到这个,再一个就是便宜好用又听话的丹师了。 于是就秘境、秘境,炼岛、炼岛。 为了抢占这些明摆着的资源,靠什么?实力。 什么是实力?修士的等级。 所以拥有元婴大能的天圣门厉害了几百年,而刚出了一个元婴长老的承天门也声势日盛。 不过这样拔尖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还是同级别的较量,既然大家修炼等级都差不多,要比拼实力自然就要看谁的法宝厉害,谁的高阶灵符多,谁的法阵造诣高,谁的心更狠,谁的手更黑…… 所以,眼前这凌霄界的样子,与其去评论它对不对,倒不如老实承认这正是界中人依心中所信而造出来的应有模样。既如此,还说什么好不好?! 不过,齐恬现在有底气怀疑这个体系的合理性。 谁给她的底气? 《百事无用经》。 要靠丹丸升级的根本原因是“界中灵气不足”,但是,齐恬用她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了,界中灵气足可以支撑修炼,也就是慢点儿,至于所谓“不足”,等到寻得了“自有天灵”,外头的灵气如何跟自己根本没有关系了,又何来不足之说? 既然这个根基假设都是错的,那后头基于此建立起来的整套机制便都没了道理,是不是? 齐恬兴奋地把自己这一结论和推断说给了师尊。 师尊却反问她:“你现在若对上圣传宗的筑基修士,能有几分胜算?” 齐恬傻了,她一个穷鬼门出身的练气大圆满对上豪门中的豪门所出的筑基修士,胜算?那是个什么东西…… 师尊又道:“他们便是靠丹丸修到的如此地步。” 齐恬知道是自己想简单了,这世上的事本不是一个人的事。 她可以选择用引灵来修炼,但是有充足丹药可服的修者升级速度几乎必定会比她快,她的修炼方法注定了她可以与世无争,但是那位依靠丹丸升级的修士却必须奴役更多的人才成。 因为他满负荷服丹升级所需的丹丸数量很快就会超出他自己所能提供的极限,他会需要三个人或者五个人给他炼制元丹,再之后可能需要三百五百的人给他炼制精炼丹,再后来要用到精炼丹为原料炼制而成的还炉丹时,那恐怕就得成千上万的人才行了…… 为了能获得这些资源,他必须更快升级,更快成长,获得更大的权力。同时,在他能更快升级、占据更有利的门派权势地位时,他又更容易获取修炼所需资源。所以,他的这种修法会逼迫他走上如今天圣门承天门在走的路。 而那些如齐恬般老实引灵别无所求却进度缓慢的,却会因为自己的“有用”和“无能”而成为那些“丹丸修者”的目标,最终在强力或者欺骗的控制下,成为为他们提供修炼资源的人。 齐恬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她忽然发现,在整个世界都被裹挟进这样的体系之内时,除非引灵修炼的人的层级超过了丹丸修炼的那些顶尖大能们,要不然想要独善其身都几乎不可能。要么你索性无能到毫无用处,若你但凡有一点用处,那些已经被逼到要建仙门引凡人为用的“丹丸狂人”们都不会轻易放过你这个“资源”,因为那实在太浪费了…… 之前她和郎义等人也意识到如果二宗这些人升级过快,可能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一直竭力保持低调。但是如今这一通想来,齐恬忽然发现,他们这群人所面临的的形势远比之前想的要严峻得多。尤其再加上天地门同那几个门派之间的旧日恩怨,他们这一小撮引灵修炼的人,简直是白身站在雷暴之中,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遭到打击了。 不过,既然自己一个异界人都能成功引灵,修到如今的水平,这地方千百年来就没有出过能超越丹丸狂人的引灵大能吗?齐恬有几分肝颤地问道。 师尊答她:“自然是有的。” 说着话,几个书简出现在齐恬眼前。 齐恬匆匆看完,沉默不语。 方才她问时,就已经想到了七八分。 丹药多耗费,那些果然性子懒散或者没灵石缘的,实在弄不到丹丸大概也只能走引灵这一条路了。所以这么多年来,引灵有成的人肯定不能没有。但是只看如今世上,又有哪个金丹大佬是引灵出身的?便是小门主,身上也是二力俱全,并非纯靠引灵一路。 所以,那些单靠引灵的修士,都去哪儿了? 师尊想必也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所以才有这几个玉简里搜集整理的东西。 千余年前,天印门出过一位单靠引灵修炼进阶的前辈,在筑基阶段就给天印门新添了许多化自古符的灵符式样,且传下了一套制符法,能大幅度提高出符品级。可惜的是,在其冲击金丹之时出了些意外,最后丹碎而亡。而此事也埋下了后来天印门内斗的祸因。 再如天地门这样的,虽入门弟子一概以引灵术和无用经打底,但是由于门派中没有硬性的规定,子弟们多半在引灵的同时开始“自费”服食丹丸,反倒没有出过纯靠引灵突破到金丹以上的大才。 最铁血的要数摩宇门,他们嫡传的一支是禁绝丹丸的,且向来选门中修炼资质最佳者入宗。他们有一套法阵的技艺在,挣灵石不在话下,足可以支撑旁支弟子服用丹丸,所以门派实力向来不弱。 但即使是这样,摩宇门里也只出过一位纯引灵修炼的金丹修士,就是骆合山大战时摩宇门的门主。结果因为意图包庇自家通魔的徒儿,遭到了天圣门和承天门几名金丹修士的联手围攻,终至陨落。 再之后四五百年便没有听说有什么单靠引灵修炼有成的人物了,别说什么金丹筑基的,连个练气高阶的都没听说过。 至于再往前,倒有几个引灵升仙的传说,都是五六千年之前的事儿了,不知真假;而有真实记载的,多是先时引灵,在破阶不顺之后便开始服食丹丸的,这样的例子倒是数不胜数。 齐恬细细一咂摸,发现千余年前所谓“改修路”或者“断修路”似乎都是修士自己的缘故,而自天印门那位之后,来自外力的干涉就越来越多了。 这么一看,所有引灵修炼的修士,最后只有两个结局,一者就是去了丹丸之路,或者彻底摈弃了引灵如门中的六宗,或者二力并行如门中其他各宗;再者就是如“被通魔”的摩宇门和被以内斗肢解的天印门一般,直接被逼上了死路……就目前看来,尚无第三条路可走。 齐恬咽了口唾沫,觉得嗓子干得有点起壳。 “那服食丹丸的,有化神升仙的么?”齐恬问道。 “传说有,许多典籍记载亦有,实际上却没有……”师尊道。 是啊,不管有没有,故事还不是随便写么! “我们,我们怎么……嗐,连二宗也都是二力并行的!……”齐恬有些懊恼。 她们几个如今不过练气大圆满,尤其郎义他们身上也都有丹丸之力,说起来只有她一个因炼化了丹丸灵力,是实打实的纯引灵身份,历史已经给她指明了道路,奈何她都不想走啊。 师尊道:“却也怪不得他们。服食丹丸的升级极快,若天地门只管引灵,只怕这‘正路’不出百年便走成‘死路’了……”又道,“其实许多人服用丹丸时,对其害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 齐恬就想起了小门主,以及那位匿在炼岛上的老门主,他们明知道服丹如饮鸩却仍用了丹丸,那是为了什么?只看他们之后的行事,便知道绝不是为了自己,想是为了让自己尽快升级来保全天地门这一点残存的实力。再联想到老门主和小门主都让他们几个“好好待在门里”的话,一时心里百感交集。 齐恬这个人,不怕别人欺压,就怕人诚心以待。 再想想自己这一路的“奇缘”,若没有天地门,没有天地门这些人,只怕玉炉殿就是自己的一生。 “师尊,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世事局势纷繁复杂,最后却落到了这一点上,现在,齐恬有点理解门中前辈们当年不计成本保住师尊的心情了。 一个纯靠引灵百余岁便能冲击金丹的灵台子! 如果真的有天意,那或者这就是天意。 227.谁在窃听 一个止步练气大圆满连筑基的希望都看不见的异界人, 带着自家一身病治了几百年都没见起色的师尊, 居然在这儿替整个凌霄界的修路发起了愁, 还隐隐有想扛起扭转乾坤重担之意,也不知该赞她勇, 还是笑她狂。 之后齐恬收拾心情,万事不管,只一门心思投入到医药研究中去。 可惜的是, 那几个被师尊视为传说的方子似乎真的是“传说”级别的, 齐恬越模拟试炼,就越觉得不可思议,如此匆匆几年过去,居然没见丁点进展。 中间几位“徒孙”们又来相请了几次, 师尊一直“化”得根本出不得门,只好弟子代劳,参与了几件门中“大事”的定夺, 当然还有对那个药园子的花式解锁。 所谓定夺,齐恬这“长辈”也只有旁听的份儿,她辈分虽高,奈何要人没人, 要钱没钱的,根本掺和不上。 至于那药园子, 摩宇门的手段岂是那么容易破的, 门主和宗主们倒是不灰心, 一直在屡败屡战的路上勇往直前。 其余的几乎没什么大的变化, 郎义几个如今是有空就在秘境里待着,引灵修炼还是次要的,主要是为了能尽快找到自有天灵。但是这自有天灵太过因人而异,便是已经找到了的鹿依和大萌两个把自己的经历反复讲了不知道多少遍,可惜对旁人的寻灵之路似乎并没有什么帮助。 “修行果然是看天的事儿……”枭松都佛了,这样明明要紧却使不上劲儿的事情真是不适合他。 郎义还一直履行着作为大师兄的职责,对二宗仅剩的几个弟子颇为关照,尤其使劲法子想要把他们往引灵修炼的路上引。只是大家都被二力不相融之事所困,他自己也没法保证一定能寻着自有天灵,若没有自有天灵恐怕就无法炼化丹丸灵力,那硬逼着他们引灵反倒未必是好事。 于是他只能把其中道理掰开了揉碎了反复说给他们,至于到底如何选择,决定权还在他们自己。 里头还真有两三个被他的诚意所感,也跟着往秘境里去试着引灵,从一开始的待不住,到后来也能待个一天半天了,郎义看了自是十分欣慰。 至于其他的人,面上不好不给他这个大师兄面子,心里却并不把他的说法当回事。毕竟这引灵之法这么好,怎么没见大师兄的层级赶上六宗七宗那两位呢? “说白了就是个穷人乐。”在他们看来,这都是没钱吃丹丸才不得不走的路。至于郎义说的天花乱坠的什么好处,也不过是穷窘的“掩饰”罢了。 令雨常为郎义的“痴心错付”不值,跑来同齐恬吐苦水。 他道:“我们虽有秘境,要动用灵力神识的事情还是只能在外头,不说妖兽潮在即,就是冲击筑基,哪个不是全力以赴?偏是大师兄,把功夫都花在这样没要紧的事儿上了,怎么劝也没用,唉!” 齐恬便笑道:“我若劝你再也别管他,只冷眼瞧着,你又能做到了?” 令雨这气也气的不是一年两年了,还不是照样气着。 听了齐恬这话,他就噎了下,最后道:“那能一样嘛!” 齐恬笑笑没再往下说,她知道以令雨的聪明,这话他准定听明白了。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劫数吧,令雨看不过去郎义不为自己着想,郎义又一心要把自己摸到的修行正道分享给师弟们,谁也没那么容易说放下就放下。 择宗之日师尊的意外现身让天地门的大佬们吓了一跳,惊觉自己还有个“徒孙”的身份,尤其当日见识了正宗的“择宗”仪式,自家主持的那叫什么玩意儿?!但那也不能怪他们,这也不是从他们这里才开始改的。 只是“老古”的声势,让他们一直坚定不移的“服丹方为正道”的修行信念发生了那么一点点动摇。毕竟这些都是万多年前传下来的做法,而那些行事,他们如今不止没法模仿,甚至连里头的门道都看不明白。 也许从前“老古”的修法也有他的道理在? 虽不能当场认了,只这个念头却或多或少种进了大佬们的心里。 门主当日头一个明令是:“此事不得外传。” 不管怎么说,家里有一个活了四五百年的太师祖,让谁知道了恐怕都得好奇。尤其后来又发现了那个药园子,里头的东西若让九鼎门的看上一眼,只怕什么主意都想出来了。天地门一直“穷”“怂”也罢了,怕就怕“穷鬼”忽然得了宝,那只怕就不是穷不穷的事儿了。 宗主们心里都有数,所以药园子的事儿,除了郎义,旁的弟子一概不知。 至于太师祖的事儿,随着这位再一次病倒,齐恬又鲜少露面,门主和宗主们特意淡化,也没有在门里引起太大的波澜。 倒是克韦很是心塞了几日,没想到自己用尽法子,只当能让齐恬在择宗时大大丢一回丑,却没料到半路杀出个太师祖,莫名奇妙收了这个异界人为徒,不止让她顺利入宗,还让她辈分大大涨了一截。 好在之后那位神出鬼没的太师祖并没有再现身,自己也无需对那位新进师叔祖执晚辈礼,总算还有口气好出。 不过他心里又有点不安起那神秘的万古宗的实力来。毕竟六宗是如今的门主出身宗,以天圣门为比,如今的六宗就是圣传宗的地位。从前只有七宗的实力可与六宗一较高下,如今只身份就查着了,倒不足为惧。倒是那个什么万古宗,只看择宗时候使的一套,就透着不凡,沉寂许久,如今忽然开宗收徒,是不是还存了别的什么心思? 他自己琢磨了几日,便去同自家师尊说了。 结果门主却道:“那是上古宗门,好比天地殿一样,是我们上古门派的身份。只是太师祖身子情形十分不好,所以才会匆忙收徒,也好有个传人的意思。” 克韦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敢情那就是个虚名儿。怪不得选那个异界人了,毕竟如果太师祖寿元将尽,想要这一宗不败,只能再出个筑基修士。既如此,自然得从大圆满里头选了,门中就他们仨,不选异界人难道还让他和西空改宗? 这么一想,他就放心了,万古宗连着齐恬在他眼里都成了秋后的蚂蚱。 就在天地门自己把这件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渐渐淡忘的当儿,忽然外头有人打听了过来。不是别个,却是承天门的人。 这日西空和克韦在大市替自家和天灵门合作的买卖看场子,承天门几个弟子过来选买灵兽,便攀谈了两句。 结果其中一人忽然问道:“听说你们新出了个什么宗?” 西空还没反应过来,克韦接了话道:“开宗得有筑基前辈才行,你看看我们,哪儿来的新宗。” 那人道:“不是说出了一个什么稀奇的宗门么?好像平时没听提起过的。” 克韦道:“是说门里失了传承的残宗吧?唉,除非能在咱们这一代再出个筑基修士,要不然也就这一辈了。” 那人笑道:“从前或者难,如今你们搭上了天灵门,这里灵兽的买卖恨不得包圆了,有了丹丸,筑基还不容易?……” 西空听不了这个话,便冷冷道:“还请前辈给我们展示展示,看看这筑基到底有多容易。” 那位如今才刚练气八级,不过仗着承天门势力,同西空克韦这样的大圆满说话都没什么谦让,这会儿让西空一句“前辈”叫得脸上挂不太住,便冷了脸道:“现在可不敢当,或者有让你这么唤的一日吧。” 等回到门里,克韦就把这事儿告诉了自家师尊,他道:“西空师弟性子急,这几句话,差点没闹起来。我看往后还是别让他往前头去了,就在门里盯着书楼里的事吧。” 门主倒没听进去这个,反问道:“承天门怎么会知道我们有新宗门择宗的事儿?” 克韦不在意:“或者是哪个跟外头的人提起过吧,或者是太师祖那边说的?”他这意思是说齐恬往外头炫耀自己身份去了。 门主点点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越疑虑大增。 克韦不在意是因为他不知道他师尊为了防止此事外泄下了多少功夫,尤其如今承天门的人还从小辈口里打听起来了,这可怎么说的。 于是这日齐大辈儿从宗主会上旁听完了,就让门主给留了下来,三两句话就说起了此事。 齐恬一听就皱了眉头,她道:“师尊需要静养,此事万没有往外头说的道理。” 门主点头道:“各宗都谨慎叮嘱过,旁的功夫也算做到了,却不知承天门如何得的消息……” 齐恬立马就想起了之前承天门所布的监听阵,她自有了宗门,那豪宅就少去了。不过那两个监听阵本都被她另用法阵隔绝了,没有走漏风声的道理,思来想去,难道是那个分阵的缘故?可是分阵都已经让她逆转了啊。总不会……总不会又有新的渗透吧? 过了几日,齐恬就拿了个瓦缶似的东西找到了门主,之后用这件“上古神器”“宗门法宝”发现了那俩被齐恬挪了地方的监听法阵。 不说别的,光那俩法阵“隔绝神识”、“隔绝灵力”、“隔绝眼目”的属性就让门主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家伙,这还只是个监听的,若是个杀阵呢?岂不是杀人于无形?! 转日门主就亲自跑到万古宗想要借用这一“上古神器”,齐恬“遵师嘱”把一套法诀教给了门主,门主使了两回,却不能启动法宝。直到齐恬提醒他道:“门主不如换引灵灵力试试。”门主醒过闷来,换了一直被自己压制着的那点引灵灵力,一试倒成了。 当日门主便外出了。 月余之后,各大门派都掀起了“清异阵”、“除内奸”的热潮。只是那“异阵”并不好找,且就算找到了,基本上也没有办法确定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其间有人指出这法阵的高明处,大似从前通魔的第一大派——“摩宇门”的手笔。 难道是摩宇门余孽?或者干脆有人疑到了魔灵身上,却没哪个敢多问一句——如今世上得了摩宇门传承的又是哪个…… 齐恬的逆转阵如今派上了用场,她一边听着承天门那头的布置和打算,一边在这头同郎义几个通气,千方百计给人家添堵。 如今她倒是对从前的六宗主、现任的门主有些不一样的观感了。门主借走了那“上古法宝”,不过几日就还了回来,同时还叮嘱齐恬:“旁人便是问上来,只作不知便罢,别家的事,咱们不管。” 后来齐恬才知道门主是拿了这件寻阵的法宝去了天灵门和夺天门,替人家找出了几处异阵,又明确告诉人家,这法宝只能找此一类型的异阵,其他的就无能为力了。 天灵门和夺天门也被这异阵的特性镇住了,匆匆谢过门主,就开始了彻查。 这两家一个有灵兽,一个本职就是炼器,加上如今那异阵已经被破了出来,没多久就各自有了对付此物之法。等到此事传到玉墟山,两家直接开始接单替人搜阵,一时财源滚滚。 经了此事,齐恬发现门主还真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物,倒是她自己心里暗叹不已:“门派实力不成,连现成的便宜都不敢捡,可惜,可恼,可恨呐!” 师尊的治疗花费眼看着是个无底洞,齐恬现在对灵石灵药的渴望也是熊熊燃烧的。 228.元婴之威 随着越来越多的异阵被发现, 齐恬心里却越来越不安起来。不为别的, 就因为居然有一批新的异阵是在千量野被发现的。还有承天门自有境的周围, 甚至还有一些凡人村附近,居然都让人找出异阵来了。 “这怎么可能?”齐恬是逆转过法阵的, 知道这东西是用来监听的,那把这样不菲的阵盘放去凡人村,是想听些啥?还是说承天门后来找到的倒霉鬼都胆儿大成这样, 敢这么糊弄债主? 这日她正在宗里摆弄那个分阵, 忽然连人带阵被卷到了一处空屋中,再看边上越发“膨胀”得近于透明的师尊,就知道方才是师尊出手。 “有元婴修士……”师尊的心念传来。 齐恬心里一惊,二话不说就把那分阵扔进了浮在自己气海的宝珠中, 这是她知道的最保险的地方了。 “师尊……”齐恬看着自家师尊明灭突变中的脸,一时也顾不上别的了。 “别怕,这里能隔绝灵能波动, 你快用灵力罩,我……”一念未尽,齐恬刚依言支起护罩,就见师尊身上忽然爆出几点闪光, 紧接着这空室中就凭空刮起了一阵灵能风暴,齐恬的护罩应声而破, 赶紧用上了心诀三化, 才堪堪躲过一劫。 这阵风暴碰到空室四壁便立时消失了, 齐恬赶紧回头去看自家师尊, 只见师尊整个瘫坐于地,周身灵能乱如风絮,只凭中间一点灵光牵引才没有彻底消散。 齐恬本能地用上了心诀,二话不说把豆芽灵力顶了上来,散到稀薄,直与那些散乱的灵力交织在一起,再以三化五行引导,将其慢慢捋顺。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室天地四壁忽然起来一阵淡淡毫光,渐渐涌动如细波,丝丝灵气慢慢往师尊身上聚去。尤其路过齐恬时,这些灵气似乎也觉意外,还绕着齐恬转了两圈,才果断抛下她朝前去了。 而师尊周身的灵能和散出来的灵气,在与这些灵气联结上之后,渐渐汇入其中,随之变动,最后慢慢形成齐恬熟悉的师尊身上那“乱而不狂”的灵能情状。 “超大型治疗仪?!”齐恬震惊了。 她现在确定,这应该就是师尊动不动就进去待一阵子的“石球”,之前她以为这些“石球”都是一样的,都是“度日如年”的秘境,如今看来好像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先不管了。 “师尊……” “无事了,再略等一刻便好。”师尊的心念依旧平和,好像刚刚被搅和了一遍神魂灵气的根本不是他。 齐恬不语,她从前听过许多关于炼狱和酷刑的传说,现在她正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一个,并且束手无策。 师尊总算坐了起来。 “方才有元婴修士经过,似乎同你手里的法阵有关。”师尊道。 齐恬立马明白过来了,“想必是承天门的那位元婴长老……” 师尊需静养,这阵子的事儿还乱着,齐恬就没同他细说。这会儿一件件说与他听了,才道:“如今不过月余功夫,各门各派已经搜出了许多异阵,只是还没有证据能证明是出自他们之手。他这一动,倒不打自招了。” 师尊道:“只怕不会如此简单。” 齐恬道:“但愿我的逆转阵没有被发现,不管如何,往后那分阵是再也不能拿出来了。这元婴修士,也不知道究竟厉害到何种地步。” 至于自家师尊为什么能觉察元婴修士的查探,她倒没想起来问。 她反倒对这个特异的“秘境”挺感兴趣,“同我们练功的那些不太一样。” 师尊道:“这是把两个芥子炼在一起了,并不改光阴。” 齐恬松了口气,——幸好幸好,之前她还当师尊是在秘境里同病魔一起“度日如年”,受着几百倍的苦楚,真是想想都心惊。 不过如今她又有了另一个想法,她问师尊:“往后我能在这里陪着您么?” 师尊道:“恐怕十分凶险。”毕竟他身上灵爆凶烈,并不能由他掌控。 齐恬道:“我可以另制些符出来应付。” 师尊问她:“为何要冒此风险?” 齐恬道:“或者能快些选定适用的丹方。” 师尊点点头,又问她:“方才你用的什么化解的灵爆?” 齐恬便把心诀又使了两下给师尊看,师尊似乎挺感兴趣,又问起来。齐恬这才发现师尊好似对无用经没那么熟悉,又说几句,说起师尊从前的修路来,才知道师尊从前居然是剑修。 剑修!如今几乎没听说过什么剑修了,毕竟剑修对炼器投入太大,不利于服丹精进,要说起来,齐恬见过的人里,能同“剑修”扯上点关系的,大概也只有当日炼岛上的“大主管”寒剑了。也不知道司徒佳和洛丰如今过得如何,那炼岛是承天门的地界,齐恬自来了玉墟山,两边便再也没通过消息。 “引灵修炼弱在升级慢,升级慢了实力便不如人,剑修恰可弥补此一短处。”师尊解释道。 齐恬想起之前那几个“夭寿”的引灵天才,心有所感地点点头。 之后齐恬真的当着师尊的面制出了几个专门应对灵爆的灵符来,又粗粗炼成一个小小护阵,师尊才同意她往后随行入内,又道:“难怪宗令会选定了你。” 齐恬好奇:“宗令是依照什么来选人的?” 师尊道:“视道同。” 见齐恬不解,便道:“看你在制符和炼阵上的悟性,同宗令上所载图形似出同源,可算同道了。” 又指给齐恬,“宗令就在谷中,往后你有闲时,可自去参悟。” 齐恬见师尊指点的方位,心里一惊,——那不就是小门主带自己去瞧过的“青石板”么?那居然是万古宗的宗令?这么要紧的东西不拿个匣子收起来放在香堂里供奉着,居然就那么竖在外头嵌在泥里风吹日晒雨林雪埋的?…… “不用……不用拿进来么?”齐恬问道。 “不用吧,一直都在那里的。” “……哦。” 这往后,齐恬就寸步不离地跟定了师尊,这才发现自己之前对师尊灵能变化的推演差了一大块,如今几乎算是从头开始,好在她自学心诀入门,对这些东西向来有耐心,只要是往好的方向在迈进,多走几步她倒无所谓。 就在她一头钻进三化五行的推演不知时日流转的当儿,门主又匆匆找来了。 齐恬一听门主所言,大吃一惊:“什么?聚灵阵?” 门主点头:“是的。发现的异阵越来越多,有人认定是监听的,也有人认其为引邪的,还有说是用来扰乱心神的,难有定论。最近天机门总算找到了启动这些异阵的法子,结果一试下来,全部都是些聚灵阵而已。” 聚灵阵是从前最常见的一种法阵,用于聚集灵气,以便引灵修炼。自从界中灵气稀薄,大概是怎么聚也聚不起来多少了,再加上大家都用上了丹丸,这聚灵阵早就随引灵修炼一起入了土,只怕如今满天下的大市里都找不出一个摊位还在卖这玩意儿的。 结果现在怎么个意思?遍布各门各处的聚灵阵?谁干的,什么时候布下的,所为何来? 这些是旁人在疑心的,齐恬和门主心里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我们的那两个异阵,如今,也是聚灵阵了……”门主说着这话,手都紧了紧。 这两个法阵明明是用于监听的,当日就已经试过,且这两个法阵都在门里收着,虽没进内库,好歹也是在门主殿,如今莫名其妙变成了聚灵阵……再看那东西,并没有被掉包,明明还是那两个法阵,可功能却全不是一回事儿了…… 齐恬现在算是知道元婴修士有多厉害了。 “既如此,那便是聚灵阵,从前咱们认不出这东西的用场,只说其形制诡异,如今托天机门的福,总算知道了它们的用处!”门主说着话,紧紧盯着齐恬。 齐恬张了张嘴,点点头道:“果然如此,门主所言极是。” 现在他们不能说别的,不敢说别的,只好随着旁人定好的剧本去演,静观其变。 毕竟人家能用这样隔绝神识隔绝眼目隔绝灵力的法阵来监听众门派,又能须臾间在你眼皮子底下改了阵盘阵纹,谁又能保证你现在说的话不会又让哪个听了去,谁又知道到底你的所作所为落在了多少人眼里? 齐恬看门主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想想也是,这位好容易斗倒了守旧顽固的老门主,正拼命跟着主流学,又是开炼岛又是合伙做买卖挣灵石的,结果却发现一直在别人网里。 若如此,那还说什么复兴说什么重振?不跟着玩儿就会逐渐被边缘化,跟着玩儿整就是一个“被”玩儿,路在哪里? 也难怪门主心生苍凉了。 齐恬这时候觉得门主还真是有些可怜,他若索性就为了自己搂资源换丹丸升级的,倒也心定,可这位却又是深信改换了修路就能让天地门重回昔日荣光的,真是为了这个目标在努力,细算起来简直就是丹丸版的郎义,这不糟了么!现在他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奉为“榜样”的“高门大派”暗地里却是个又偷又抢又骗人的玩意儿,那这榜样学习的路……还走不走?…… 看看门主那模样,齐恬差点想把冥尊洞境和浑阎林的真相都告诉他,到底忍住了,还是再看看吧。 “信一人也不能一下子全信了。”这是齐恬这么些年混出来的经验。 事实证明,他俩还是把元婴大能想得太容易了些,以为脖子一缩认怂就万事大吉,反正想必对方也抓不到什么确切的把柄,总不能滥“杀”无辜吧? 只是这世上想要对付人,又何必要“杀”? 没过几日,天地门的重要资产,——门主好容易开的“炼岛”,就出了问题。仙门根忽然裂了不说,连炼岛的结界也不稳当起来。 齐恬对“开炼岛”的技术并不清楚,之前听说门主新任就开了炼岛,以为就是金丹修士出手必成的事。如今跟着上了几次紧急宗主会,听了个前后,才知道这炼岛还不是光有个金丹修士就成的。金丹修士能找到可用的凡人界、测定虚空跨界可用的路径,但是那个可以“塑身”的“仙门”,凭金丹之力可开不了。 如今世上掌握这门秘技的只有天圣门、承天门和九鼎门,天地门的炼岛,借的就是九鼎门的力。这力当然也不是白借的,每星纪都要缴纳一定的使费。这也许多年过来了,都算顺利,今次不知为何,忽然接连出了意外。 门主几次去九鼎门交涉,对方也不说到底什么原因,话里话外只让再添钱的意思,至于交了钱是不是就保证能修好了?不知道。 “此事太过蹊跷,看着倒像是故意刁难我们的。”七宗主道。 上下一番商议,拿了大市上挣的灵石备了一份送去,结果没消停两日,故态复萌,去问时,又得再交钱。 “这不是个无底洞?!”这下大家都觉得不太对了,“九鼎门未免欺人太甚!” “对,世上又不是只他们一家!我们另投了天圣门去也罢!”四宗主怒道。 门主叹道:“这我也想过,不过如今结界被仙门所累,若真的同他们交恶,只怕整个炼岛就沉了。那一岛上的人呢,怎么办?新开炼岛又得另外寻得用的凡人界,这就不知道要多少时候了,如今能开的多半都已经让人占了。且就算找到了,如今门里恐怕也凑不出足够的钱来开岛,且天圣门仙门的使费向来比另外两家要高的……” 这里还定不下来,炼岛的急讯传来,——炼岛东北方结界已经开始坍塌了! 229.炼岛移民 门主立马召集众宗主细说了此事, 然后就要带人前往。 七宗主起身拦道:“这样的事儿, 还是让我们去吧。” 言下之意, 不过一处小小炼岛,就让一门门主亲自动手, 未免失了天地门的身份。 门主道:“岛上几百号人,门里根本没有这么大的云舟,你们去了又能如何。” 这下宗主们都不说话了。 别家外面的事儿都是筑基修士出面, 是因为人家手里有钱, 层级不够装备来凑,动不动开个浮堡浮岛的,哪儿去不得?可搁天地门就不成了,好容易新置的一艘云舟, 还毁在了浑阎林之战,旁的几艘都容纳不了这么些,筑基修士可来不了缩地成寸, 更何况还要带上一炼岛的人。 “之前天灵门不是想接手我们那炼岛么……”四宗主这是想脱手了。 门主道:“那时候结界好歹还维持着,如今又怎么好开这口?” 结界都塌了,说是卖人家炼岛,岛呢? 看几人还欲再说, 门主一摆手:“结界坍塌,去晚了只怕要糟, 闲话少叙, 留两个在家, 剩下的跟我走。” 最后只留下了三宗主镇守门派, 其余几个宗主都随门主奔赴炼岛。 到那里时,炼岛东北方已经坍塌了大块,管理岛上事务的弟子启动了遮天法阵,炼岛上的人能耐有限,尚没觉出什么不妥来,照旧该炼丹的炼丹,该种药的种药,浑不知塌天大祸已经临头。 门主试图用灵力修复塌陷处,奈何这本不是一处偶发的破损,乃是整个仙门根碎裂所致,好比用胶去补一梁柱碎裂的楼宇,根本回天乏术。且眼看着这碎裂蔓延开来,一会儿只怕就不是边边角角的坍塌了。 门主当机立断:“把岛上的灵植灵药、丹药炼坊以及所有法阵全部收起来。”又吩咐炼岛管事,“把人都集中到主殿,一个也别落下。” 宗主们和管事弟子都领命而去。 炼岛上的人忽然接到紧急诏令,都一头雾水地放下手里的事务往药园大殿聚去。 天地门的炼岛新开,年限尚浅,还没有那么些人,其连接的凡人界也只有两处,如今整个岛上过仙门而来的修士人数,还不如念来城里一处丹房的人口多。 从前看是一个大大的不足,如今倒要暗幸人少了。 那些人往前走时,就发现许多异事,眼前整块整块的药田和连栋的房子忽然凭空消失了,没多会儿就只剩下议事的大殿孤零零杵在一片白地上。 直觉告诉他们这是出大事了,就有人发起慌来:“怎么了?是要打仗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的屋子没了!我东西还在里头呐!”这位大概还没有储物袋。 恐慌蔓延,有几个人就开始往回跑,其实如今也说不明白哪里算“回”了。 “勿要惊慌!洪水将至,速速归殿!”半空里忽然想起岛主的声音。 方才如无头苍蝇般的众人这才吃了定心丸,开始转身一块儿往大殿那边冲去。只是这一冲一挤,难免又有能耐不济被挤下去的,或者平日有恩怨趁机使绊子的,甚至还有打算发天灾财一边跑一边顺手牵羊的…… 已经收好东西在半空里等着的几位只觉大开眼界,七宗主啧啧道:“真是不怕死啊,这天都要塌了,还在忙这些个!” 四宗主实话实说:“咱们知道结界要塌了,他们哪儿知道!” 七宗主道:“就算不知道结界,只看如今这阵势,还不知道轻重?你看那俩,缠上了,死活想把对方丢下扔洪水里,这下好了,谁也别走了……”这说的是顾着缠斗,已经落后众人一大截的两个。 四宗主看看门主:“我看天灵门要是乐意要的话,不如就让他们接手完了。” 门主默默不语,只静静看着眼前这幅众生相。 就在众人好容易都挤进了大殿,管事要清点人数时,发现远远地方又有几个人往这边挪来。细看却是三个抬着两个,其中一个抬人的自己还瘸着只腿,只这个瘸腿的是练气二级,其余全是一级的真·新人。 “大哥,你别管我们了!没听洪水要来了吗?你这样咱们都活不了!”躺在上头的人身上被贴了个符,只嘴还能动。 “是啊,你们赶紧走,到了地方喊人来救我们……”另一个躺着的也劝道。 “别废话了,早传讯给他们了,你看谁来了?”抬人的那个道。 “你们直接去找岛主,岛主法力无边,定然能救我们的。要不然一会儿他们都走了,咱们全完蛋!”开始说话的那个很着急。 “岛主哪有空管咱们这点小事,你别废话了,消停点儿,咱们快到了!”那瘸腿的拼命往前挪着。 忽然眼前一花,几人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大殿里了,赶紧看自家兄弟,还好,都在。 “大哥,你,你的脚……”方才躺着的那位指着方才瘸腿的那位道。 那位一低头,动弹动弹,“好了?……” “你自己呢?!” 躺着的那俩忽然发现自己现在是站着的! “神仙……神仙显灵了!”兄弟几个几乎喜极而泣。 管事弟子一脸木然地把对应的数字一勾,赶紧传讯给门主:“岛上人等已尽聚于大殿中。” 不一会儿,大殿周围的景致忽然一变,草木葱茏,鸟语花香,再看上头风和日丽,天高云淡,——这哪里是要来大洪水的模样? 众人正不解,有胆大的欲往外去,到门口便被一股无形之力弹了回来,“这是把我们关起来了?” 紧接着又有人往前试探去了,自然又被阻了回来,却招来更多的人开始往出试探。 “我说吧,还不如让他们看看天崩地裂的样子,省多少事儿。”四宗主道。 七宗主也无奈了:“享不了福。” 这大殿本是一个炼器,如今全凭门主之力带离此境,至于岛上的管事弟子们,这会儿都在各自的乘器上,所以这群人一时失了管束,没人劝解,越来越多的人心生惧意,开始不管不顾地想往外冲。 幻阵一撤,只见方才的鸟语花香立时成了电闪雷鸣,那闪电快过眨眼,天都开了裂,狰狞的纹路向下伸展,轰鸣声起,一块“天”忽然四碎如齑粉,紧接着天空出现了一个幽深的窟窿,好似老天真的开眼了一般。 那窟窿一出现,周围的天空上裂痕越发密集起来,一股来自虚空的吸力自那窟窿里席卷而来,四面的天地都开始朝那诡异的窟窿里涌去,孤悬空中的大殿都渐渐被拉扯变了形。 这会儿没人再往外头试探了,反而开始往中间挤,一开始的惊叫声也早被静默取代。 从过仙门以来,他们见识了许多仙界的神奇,这还是头一回见识仙界的灾劫,看来仙界也不是什么宁和安泰的地方啊! “看那边!”这时候忽然有人指着另一边大声喊道。 众人齐齐朝那边看去,就见另一边的天空也开了大道裂隙,里头亦是一片幽黑。 最让他们恐惧的是那道裂隙似乎正在不断靠近他们,眼看着就要被吞没了,众人纷纷发出绝望的嘶吼尖叫声。 然后,下一秒,他们就发现又见到了太阳、天空、山、水……一切如常,虽然是个陌生地方,但是……但是至少还是个地方…… “怎么回事?”明明谁也不会有答案的,还热切地相互打听着。 门主正同宗主们商议:“把他们安置在何处是好?” 这谁知道!这世上还没有哪门哪派出过这样的事儿,把炼岛上的人给接出来了,这算怎么回事儿?那炼岛,只是出丹丸的地方,这里头的人……这里头的……人?…… “咱们门里也没有个像样的秘境,要不先放阵里吧。”七宗主出主意道。 其余几个也跟着点头,总不能一下子放门派里吧,那这天地门就得成炼岛了! 门主出手,匆匆在后山旧址布了个山水幻阵,把大殿炼坊等往里头一放,又让管事的几个弟子进去安抚炼岛居民。这里赶紧开宗主会,讨论下一步对策。 齐恬自然又代师出席了。 宗主们的意见主要分成两队,一边觉着没了炼岛这些人也是累赘,且也没个可用的身份,不如转手给天灵门或者夺天门也罢;另一边的觉得虽然这一处炼岛没了,但是另外的炼岛还可以再开,这些人仍旧可以圈养起来接着炼丹种药,没必要贱卖给了旁人。 两边各有各的道理,你来我往,相持不下。 齐恬在一边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管是想要卖掉炼岛的也好,还是想要保留的也好,在他们眼里,炼岛上的人同他们是不一样的,算不得是“人”,也不用考虑他们的所求所愿,只考虑他们的“用处”即可。 这些人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养鸡场里的产蛋鸡,它们是生物,但更像机器,它们的价值只在于饲主希望它们提供的东西,它们的一生,都是按照饲主的所需来安排的。下蛋、长肉、更少的消耗、更多的产出、更少的疾病和损失,至于为了实现这些目的它们到底经受着怎么样的生活,没人看到也没人在乎。 看着双方为到底怎么安排才耗费最低收益最大而争执不下,齐恬知道自己就没跟人家在一个计量体系里,便只好不作声。 心里长叹,原来世上有这许多无可奈何之事。 天地门被承天门欺成这样,那又能如何呢?奋起揭露其恶行?证据呢?谁愿意信?哪个信了的人又愿意站到天地门这头来真的与承天门为敌?承天门金丹修士的数量大概比天地门的筑基修士还多,“刚强”的下一个姿态可能就是“灰飞烟灭”。 为认怂不忿?事实证明,连认怂都要运气,并不是认怂了就会放过你,但要不想认的话,看看现在的天地门实力,比当年的天印门、摩宇门又如何? 同理,齐恬现在替炼岛上的人不平,但是她又有什么能耐去替他们争呢?她连个四角齐全的主意都想不出来,难道只凭着自己心里认的一个“公平”,去要求压上整门资财换了炼岛资源的天地门上下人等“放手”? 齐恬细思一番,发现这“无奈”终归落在了“实力”二字上,徒有一股血气,没有足够的能耐实力,那热血上头的“勇”,唯一的作用大概也就是能让自己死得更快些吧…… 看一眼后山的大阵,看看眼前冥思苦想的众人,齐恬暗暗捏紧了拳头, 230.内忧外患 齐恬还稳得住, 有稳不住的。 之前炼岛崩塌, 算是大事, 不知道谁的主意,直接把门派紧急令启动了, 秘境里的人就被轰了出来。自从上回门主亲自过问之后,已经有日子没再遇上这样贸然清人的事儿了,郎义几个出来还没开口, 那看阵的弟子就把炼岛的事情说了。 “崩塌了?”大家都觉不可思议。 只听说各大门派满世界开炼岛的, 倒没听说过哪家出过这样的事情。 尤其鹿依,更觉不可思议,“那地方箍得跟天牢一样,还能崩塌?” 可这事儿他们也使不上劲, 便只好在一边等着消息。 之后人都接回来了,紧接着后山就起了法阵,人都关在了里头, 还闲人勿近。 别人尤可,鹿依头一个炸了:“怎么还给关起来了?!凭什么!” 她找到了齐恬,就一个主意:“咱们把人都给救出来吧!这都成什么了,会炼丹的灵兽?!” 齐恬先等她发够了火, 才问道:“那从前他们在炼岛上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要去救出来?” 鹿依道:“炼岛那地方怎么救得出来……现在不一样了啊,炼岛都没了, 怎么还拘着人当兽儿使呢!” 见齐恬不语, 她有点伤心了:“你是不是也觉得炼岛上出来的算不得是个‘人’?” “不是人, 那还能是个神仙不成?”齐恬乐了。 鹿依道:“那你怎么还不做点什么……” 俩人掰扯着, 郎义几个也找了过来,一群人就仍到了之前半山上的豪宅区细说。 这地方如今快成了他们几个的试验场了,齐恬的法阵鹿依和大萌的灵符还有枭松的炼器,一时一个模样。 “就知道她消停不了。”枭松一脸意料之中。 鹿依看他:“你们不懂!” 枭松嗤笑:“小师……呃,小师祖也不会跟着你胡闹。” 鹿依看看一脸淡定的众人,再想想自己费尽唇舌也没说动分毫的齐恬,不由得委屈起来。 齐恬赶紧道:“此事得从长计议。” 一听齐恬这话,鹿依立马止住了悲意:“我还以为你不管这事儿了呢!” 枭松劝齐恬:“小、师祖,你可千万别冲动……” 令雨则道:“炼岛本就是一大笔花费,如今都没了,只剩下引上来的这些人。若是重新在后山以阵代岛,这每日法阵的消耗就是个不菲之数。倘若产出并不多,只怕真要阵养也养不了多久。” 鹿依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枭松便道:“你看把他们养在阵里就心中不忿,实在想想,若是真依着你,门里拼着那一笔炼岛的使费都打了水漂、把人都给放出去了事,你当就会是好事了?” 令雨又道:“我刚去查过了,现在岛上总共有三百余人,升到三级的不足五个,二级的也不到三十个,余者都不过一级而已。若是放了出去,又能做什么?” 枭松道:“还不是照样让别家哪个门派骗了去做些苦力,一级,能做什么像样的活儿。这世道,做不出东西来,又拿什么去换丹丸,别的不说,他们可还离不了辟谷丹。” 鹿依想起了自己当年的经历,喃喃道:“那至少也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比现在这样蒙在鼓里当灵兽使好。” 令雨叹道:“许多时候,知道多了未必是好事,因你知道的,也未必就是对的。” 鹿依脑壳痛了:“那你们说怎么办……” 令雨和枭松对视一眼:“此事确实得从长计议……” 鹿依翻个白眼,——这不等于没说么! 郎义一直没说话,这时候才问齐恬道:“你怎么想的?” 齐恬叹道:“并不是出自炼岛,我就非救不可,不能被这个名相困住了。” 郎义听这话大大松了口气。他这一路上就怕齐恬跟鹿依一样起了拧性子,因自己就是炼岛出身的,所以看不了炼岛出来的人还被欺压,前后不顾,只要眼前一个公平,事儿就难办了。这会儿见齐恬想得明白,心里就定了许多。 齐恬见鹿依又要说话,便止住她道:“此界中炼岛数以万计,只要这做法还在,靠咱们这么救,是救不过来的。世道不改,无可奈何。眼前只说咱们这里这一批。他们在我们看来,是有相同经历的‘同伴’,但是在门主宗主他们看来,却是花尽了门中资财换来的修炼‘资源’。 “若是炼岛不坏,他们也会同我们从前一样,在上头种药炼丹,修炼升级。若是有资质运道好的,能过了四级五级,或者也能出岛入门,同我们一般,余者便在岛上如此了此一生。 “如今炼岛毁了,门主亲往救了人出来,这就已经不易了。此前还有别的门派想要全盘接手炼岛,到现在也还有宗主支持这一做法。所以到底这些人会被留在后山阵中,还是转手他人,事情都还没最后定下来。” 鹿依大惊失色:“还,还转手卖给旁人了!真把人当灵兽了!” 齐恬叹道:“我知你心里难过,只是事情若果然如此办来,我们也说不上话。且如方才众位所言,就算你现在拼着不要命了,去把阵毁了,把人都放出来,若没有一个妥善安置的法子,这些不过练气一级二级、对凌霄界一无所知的人,到了外头去又能做些什么。” 鹿依之前只觉得气不过,想把那些人放出来,想告诉他们真相,至于然后怎么样,她倒没多想。 她只想让他们自由,有自由还不够吗?现在看来,这样的自由好像并没有什么前途…… “那,那你说怎么办?” 齐恬道:“我正想去查一查他们现在的层级情况,还有炼岛上的药园和炼坊用的什么法阵,消耗产出如何……若是可以,最好能引他们走上引灵的修路,起初虽慢点,但资源消耗少,且没有后患……” 令雨道:“若是如此打算,那更不能让他们同外间接触了。” 这话说得明白,如今外头都是吃丹丸的世道,这里却要他们引灵,“明眼人”一看就是加倍的“压迫”和“剥削”,让他们种药炼丹,结果自己却连升级用的丹丸都吃不上,岂非人间惨剧? 齐恬点点头,又道:“只是若这样的话,这些人升级势必不会太快,因此产出也不会高,门派养着他们只怕无利可图……” 所以门派为什么要养着这么一大批闲人? 枭松道:“他们现在升级也没多快……” “那是炼岛新开的缘故,之后丹药跟得上了,升到个三四级问题应该不大。”到后面就该用精炼丹升级了,再用生灵丹元丹甚或小生灵丹的话,恐怕寿元等不得。 “但是用引灵的话,那就一直快不了,若是能在秘境里呆得住没准还成。” “他们又不是门中弟子,如何能用秘境。”令雨淡淡道。 郎义听完了道:“如此,得要能全权接管此事才成。” 齐恬叹道:“正是为难在这里。” 炼岛算门派重地,之前都是六宗的弟子在管,偶尔七宗的弟子参与一下,别的宗尚且轮不上,更别说一直被边缘化的二宗了。 如今齐恬倒是有个“身份”,只是这万古宗拢共就他们师徒两个,她还要忙着钻研医药医治自家师尊,实在没道理对门主开这个口。 “还得看看这事儿接下来怎么样,”令雨道,“如今没了炼岛,又直接在门里,或者直接由肥缺变成苦差了,那没准还有机会。” 不是好事儿了,那可能就落到二宗头上了。 “先把如今的法阵和里头的各样使费打听清楚了才好。”令雨道,“出息倒容易查,大师兄应该就能过去看。” 郎义点点头,几个人便开始拼凑起各自手里的信息,一边记录估算养着这群人和药园炼坊日常运转所需的花费。 鹿依一个在边上发呆,——这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救人出水火的大勇大义之事,怎么一转头忽然成了锱铢必较的铜臭营生……这世道就这么容不得英雄么…… 他们这里好容易按捺下来了,却不知道哪里又冒出来一个替天行道的,宗主们还没定下这炼岛的残余资产到底是卖是留的时候,后山的法阵忽然破了一个缺。若不是七宗的几个闲人打那里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现。 赶紧补了法阵,一点人数,已经少了五六十个,二级以上的一个都没剩下,看来这些果然都是人精。 齐恬看一遍法阵,却发现了疑点,在宗主会上随手画了出来道:“这几点是没法子从外头攻破的,里头的人的话……五级以下就算给他解阵盘也运转不动。” 内鬼? “把启阵后进出过大阵的记录给我拿来。”门主直接吩咐了。 既要进阵自然要用到令牌,这都是没法作假的。 没一会儿东西送来了,门主一眼看过,又传给了几位宗主。并没有不合规矩胡乱进出的情形,只有几位炼岛的管事弟子。 “会不会令牌让人偷了?”三宗主问道。 门主摇头道:“进出阵会留影,若有幻形的能耐,何必还费这个事儿。” 管事弟子都是六宗的人,门主便传讯克韦:“让这几个人过来一趟。” 这一令下去,过了许久没见克韦带人来,大家把别的事务都商议完了,一问还没过来,门主便有些不耐了。 正要使人去催,克韦匆匆赶来,一脸难堪道:“有两个不见了。” 一问,正是那位“岛主”和“副岛主”,这两个弟子在六宗里也算有点脸面的,要不然也轮不到这个差事。结果眼看着大阵出纰漏在先,转眼这两个人又不见了踪影,这当中关系不必细思已十分明了。 “混账!”门主勃然大怒,“你怎么管的宗务?!”这就直接冲克韦去了。 克韦只好跪下请罪:“弟子无能,请师尊责罚。” 几位宗主都起来劝:“先把事情查明白了再说。”“宗内事务繁杂,难免有顾不到的地方。”“小人多诡诈,实在防不胜防。” 门主便直接越过七宗主,指了西空来牵头彻查此事。 西空这能不尽力?很快就把事情查清了,却是那几个管事长期克扣岛上修炼资源,甚至大多数人一直以来服的都是八十一分丹,只几个被他们选中的“干事”,才能得些额外的“赏赐”,升级速度略快一些。 门里新开炼岛,本来也不知道这些过了仙门的凡人正常修炼速度应该如何,倒让他们钻了空子。 西空还在试图挖掘,——这事儿是到炼岛为止了,还是还有别的人牵连其中…… 鹿依忙忙地找到了齐恬,——这不都是没有炼岛经验闹的么!好机会不是?! 齐恬则忙着跟令雨两个把之前的推算推到了重算,——只剩下练气一级的了,还是一群只吃过八十一分丹的,策略得跟着变啊! 至于那些脱逃的,根本没人管他们。 231.润物无声 齐恬与令雨下了一番功夫, 自觉心中有数, 便开始等待合适的时机。 天地门没什么管理炼岛的经验, 本来依托炼岛仙门,许多东西不用自己琢磨, 跟着大规矩走就行。现在忽然炼岛沉了,这又没有售后可寻,留下的这群人就成了烫手的山芋。 之前还说转手的事儿, 现在大阵已经破过, 这些人也算“见过天”了,只怕更没有人愿意接手。便是真的找上门去,买卖反要贴上人情,何苦来哉。 可就这么留着, 大阵不撤,灵石就得一直烧着;若撤了大阵,这忽然冒出来的几百号人又算怎么个说法?杂役?天地门不是其他大门大派, 根本没有杂役这一说,个人的事儿个人打理,要什么帮手!凡人村?他们又不是凡人了……难不成还算弟子?这可疯了不是! 再说这几百号人怎么管?他们可对凌霄界的事儿一无所知的,这一撒出来, 顶着天地门的名头闯出什么祸事来又算谁的? 宗主们也直犯愁,这会儿觉出这东西的别扭来了。要是灵兽妖兽倒好办了, 偏偏又是人。若是一般的修士, 哪怕是凡人村的凡人都还好说, 偏偏又是过仙门来的, 真是饿虎吃乌龟了,没个可下手处! “咱们……能不能再开一炼岛?”来处便是去处,这就最省力气了。 门主摇头:“没钱。” 四宗主觉得不可思议:“咱们这些年在大市上可没少忙活,怎么,怎么……”问到这里他又有点后悔,这不是明摆着不信门主的意思? 门主直接一串玉简扔出来:“你们自己看!” “不用,不用看,这还能有错?本来就是轮流管的……”大家赶紧撇清。 门主却道:“你我师兄弟,无需如此小心!你们也瞧瞧,看看有什么开源节流的法子没有。” 大家听了这话,才勉为其难翻看起来。 齐恬这个大辈儿如今了不得,不过练气大圆满,却也大模大样同宗主们坐在一起,旁听起各样大事来。 闲着也是闲着,她也跟着看了一回。 这一看,就看出不对来了,“精炼丹一宗就花了这许多!……” 七宗主笑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四级恨不得就得开始用精炼丹了,元丹吃下去跟没吃一样!” 齐恬又道:“这又是个什么‘清元丹’?……”她可是大市高阶丹师的身份,这个丹丸居然没听说过。 “精炼丹吃多了容易积蓄丹毒,这是去丹毒的丹丸。” “去丹毒的不是清灵丹、沐灵丹、养心丹这些么?” 四宗主道:“精炼丹的丹毒用那些清不干净的,这个还好些。” 齐恬接着往下看,发现里头光丹丸一样就占了近六成的日常花费,还有约三成在魇魔水上,其它杂项加一块儿只占了一成出点头,便苦笑道:“合着都替他们忙活了。” 几位宗主也都看完了,听了这话一起笑道:“可不都这样么!” 七宗主又道:“若照着前两年的花费,起码能节省一半。如今是由奢入俭难,丹丸只能越吃越往好了吃,现在门里规矩,四级以上就开始领精炼丹,这一项就翻了番了。还有这个魇魔水,从前这一笔是没有的。” 自浑阎林一战之后,各地时不时有魔物现身,闹得现在炼器制符都开始往里头加魇魔水,简直已经成了标配了。 齐恬心知那些所谓魔物不过是天圣门的障眼法,可奈何这“魔”字的出身或者是假的,这伤害值却是实打实的真到不能再真。没有魇魔水,它们真打你啊!所以门里这笔花费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不过她还有一个疑惑:“四级吃元丹便升不了级了?” 七宗主点点头:“不能说一定升不了级吧,反正灵力积蓄速度慢了许多,比用精炼丹得差出一多半来。” 齐恬便问道:“那是元丹本身的功效下降了,还是炼化得不成?” 七宗主想了想道:“可能都有吧……” 齐恬心里记着这事儿,打算自己去买些来瞧瞧。 七宗主想起来道:“你是引灵修炼的,从来没吃过丹丸?” 他这话一出,几个宗主都不说话了。这话头在他们这里说来可算禁忌,不过七宗主同门主向来兄弟情深,也只有他敢这么问。 齐恬老实道:“我在炼岛上时也吃过丹丸,那时候都是三十六分丹,后来偶获机缘,才吃了些小生灵丹。不过之后便没再吃了,所以如今对这些的市售情形都不太了解。” 七宗主笑道:“那你可赚了。要不然,换了现在,要用丹丸培出个大圆满来,只怕没个几十万灵石都没戏!” 这话题旁人也不敢接,就这么过去了。 齐恬记在了心里,转天去大市买了些丹丸回来,灵能一测,发现一样的元丹,所蕴灵能比从前的那些低了许多,连试了几家的都是如此,连九鼎门出的都没见好,不止没好,有一些甚至还不如市面上那些杂牌的。 “换方子了?”这生灵丹的方子可不是那么容易改的,这是谁先动的主意。 再去各处打听了,又没有换方子这一说。 一样的药方一样的炼方,出来的丹丸却只有从前的五到七成药效,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世上“灵气稀薄”,已经稀薄成这样,连灵植灵药里头的灵气都跟着稀薄了? 齐恬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只好先放在一边。 这头又把新买的魇魔水拿了出来,一试,还好还好,还是老配方老味道,倒没有更新换代。她就怕天圣门不停升级,那自己之前山寨的力气就白花了。 她是当这魇魔水是容易弄出来的呢,还一天一方子地换……你这儿换了,魔灵那里认不出来怎么办?! 不管这些,反正没换就行。 这日她就找到了门主,直接说自己能仿制魇魔水,已经试过了,防魔灵没有问题。 门主听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魇魔水……那个天圣门的独门秘方,自家就有人能仿?之前在浑阎林用的就是仿制的?魔兽果然不敢近身?问题是你,你怎么仿出来的?难不成你还真是魔族出身?可这看着也不像啊…… 这都在齐恬的意料之中,她直接道:“我都是无用经上学的,用的门里讲经堂里的古方仿出来的。” 门主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无用经那是二宗的路数,结果现在出了个万古宗的把他们那一路学通了? “古方……果然能用?” 齐恬取了个灵符出来:“这就是仿古灵符制的,不过得用引灵的灵力激发了才有效果,丹丸灵力使出来就不行了。” 门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为什么齐恬敢对这位处心积虑谋夺权位的新门主这么坦诚? 她有作弊器,她能听心啊! 虽说顾忌门主的金丹修为,不敢像听西空克韦似的粘着听一路,一沾即走还是可以试试的。且试了几回之后,她就慢慢发现,门主对心念这一块的看顾和觉察,远没有自家那位“化”了的师尊厉害,就更放心了。 这么一阵一阵听下来,她大概知道门主是个怎么样的人了,才敢有今日之事。 果然,门主没有盯着那魇魔水的仿制,反而问道:“无用经果然是练得通的?” 齐恬道:“至少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有欺人之处。” 门主又道:“可如今界中灵气稀薄……这引灵入体……” 齐恬便道:“无用经上有‘自有天灵’一说,找到自有天灵,便不在乎外界的灵气如何了。” 门主大惊:“你,你找到自有天灵了?” 齐恬点点头。 门主更惊讶了:“这,这不是筑基之后才……” 看来门主也不是对这些一无所知。他不仅不是一无所知,相反,恰恰是知道得多了,衡量利弊,才坚信丹丸之路方是正道。 引灵虽有自有天灵一说,但是这都是在筑基之后才有寻着的机会,但以如今界中灵气的稀薄程度,单靠引灵别说筑基了,能不能升到五级都难说。所以之前前任门主一力要求天地门上下皆以引灵为主,细算起来,根本是误人子弟,他们才不得不走上了联合反抗之路。 怎么如今……好像不太对了? 门主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得的自有天灵?” 齐恬道:“当日被人设计,因祸得福,二级左右便寻着了。” “二级!”门主愕然。 这委实太出乎意料了。不过既然这位说了“因祸得福”,只怕是什么千载难遇的机缘,倒也似乎作不得数…… “二宗里有师兄弟,也在五级七级左右寻着了自有天灵。不过这似乎与各人心境有些关联,我们也还闹不清怎么就能寻着了。” 门主听了这话,面色已经不同方才,这二宗里头的弟子都是门里的修法过来的,能在五级找到自有天灵,这也很了不得了。换句话说,齐恬的经历和出身或者没什么可以借鉴的,但是二宗弟子的经历,说不定…… “不过二力不能相融之事……” 齐恬直接道:“晚辈是寻着自有天灵之后,引灵灵力大增,便把之前服用丹丸所得的灵力炼化了……” 门主打断她道:“如今你已经没有二力之害了?” 齐恬点点头。 门主忽然低头伸出手指掐算起来,齐恬扫了一眼,正宗的四象八变之法,看来门主当年的基础打得也挺扎实。 掐算了一阵,他叹道:“其实我这两年,也开始隐隐觉得……觉得或者,祖师们传下来的,才是正道……虽则里头有许多有待商榷处……丹丸法器,只能为辅,不该全力倚仗……” 门主自升了金丹之后,能吃的丹丸是越来越少、越来越贵,最让他头疼的是,他发现自己引灵的速度快了许多,不,简直是快得要命。好像之前种下的引灵的根忽然活了,又疯长起来。 这下他就为难了,引灵吧,怕到时候这引灵灵力坐大,之前达到的平衡被打破,往后二力之害更甚;不引灵吧,丹丸如此难得的情况下,让他白白看着本可坐享的灵力不管,又如何甘心?! “原来是要吞噬互战才成的……从前的路子倒都错了……”门主喃喃道。 齐恬这时候加了一句:“不过层级越高,二力互融的风险只怕越大。” 门主心里好似想起了什么,一下子没抓住。 齐恬又道:“如今炼岛上那些人,之前服的八十一分丹,丹丸灵力不强,若是加以引导,以引灵修炼为主,或者能看出个大概的情形来。看看到底百人中靠引灵能有多少成才。至少,这个法子能省些丹药的花销……” 门主心思一时还没转回来,齐恬便又接着道:“至于出息……之前在炼岛上有一种合炼之法,倒也可以一试。” 门主这会儿听明白了,笑道:“原是为了这个,这一大圈子兜的!” 齐恬便也笑道:“您看看我这主意可成不成。” 门主略一细思,好么,这能想的都想到了:一者说了引灵修法的好处,不过现在这情势让门中弟子立马转向只怕不能够,这些炼岛上来的正是合适的试练之人,大家看看效果再说不迟;二来又有合炼之法可用,便是此路行不通,光那一宗魇魔水就已经省下多少耗费了;三来这自有天灵的寻法还关系到满门上下的二力之害,却也要有人去试才成的…… 最后门主一点头:“主意是好主意,还得有个交代得过去的说法才成。” 齐恬立马再递上一台阶:“门中在炼岛上待过的,除我之外,还有二宗的一个弟子。” 232.谁是靠山 齐恬把这边的台阶都搭严实了, 别过门主, 扭头就往家跑。 因为方才门主的一句“原来从前都弄错了方向”让她心里一动, 忽然就想到了师尊的病。二力不相容之害,一直以来众人的法子都是“维持平衡”, 齐恬是不知道这个的,当年稀里糊涂顺其自然地就解决了问题。 再看师尊如今用的方子,说到底也是一个“维持平衡”的思路, 那会不会其实这路数也不太对呢? 一想起这个可能, 她心里就火烧的一样,什么也顾不得了,只忙着想回去重新研究一下那些药方。 万古宗所在山谷,还是一片宁静, 就同几百年来的每一天一样。 齐恬匆匆进了里头,直接就往师尊常用的那个石球里扎去。刚一脚迈入,一股灵能风暴冲面而来, 她一道法诀给化解了,如今都已经快变成本能了。 眼见着师尊刚捱过一波灵爆,齐恬在边上等了好一会儿,师尊才传心念过来:“回来了。” 平静如昔, 若非齐恬脑子抽抽试过那万分之一的痛楚,单看师尊的表现, 还真当那些灵爆透身只是毛毛雨。齐恬觉得自己心里对师尊的惊佩又增了一层, 同时也更急着想要把他治好了。 见师尊好转了, 她便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师尊。 师尊听了道:“从前门中前辈也有过此说法, 那方子里头,第五个和第七个都是增其偏性的路子。后来出了许多事,便没有了后文。” 齐恬不解:“那些方子不是当时的师祖前辈们挑出来的么?怎么结果只做了一个方子的丹丸。” 师尊道:“当日搜集了许多方子,不过最后挑方子,倒不能说是他们挑的,嗯,说起来,应该是宗令选的……” 齐恬一愣:“宗令?那,不是……”那不是一块石板一个死物么!怎么还会挑方子了! 不过再一想,自己这个活人大徒弟还是人家挑的呢,这话似乎也不太好说。 师尊道:“具体经过我也不知,只知道当日情形很不好,所以才用了‘天意’,宗令启动,选出了那几个方子来。结果也就最后那一个勉强看着还算像话。” 齐恬皱眉:“那,那师祖们就,就听这,这‘天选’了?”都穿越到修真界了,她心底还是那么唯物,这天选天命什么的,能信么?! 师尊道:“我这情形,也没有成例可依,也只能这样了。” 齐恬想想也是,越是人能力不到的地方,越只能信这些。 “那弟子先看看那两个方子好了。”她之前因为手里有现成的东西,一直在跟那用上了空金杖之类药材的方子较劲,这会儿换主意了。 结果师尊却道:“那倒不忙,我之前看你炼的那几炉丹液,倒觉得有些意思。” 齐恬一直在仿制调整,听师尊这么一说,很是意外,师尊可不懂炼丹吧?便问道:“您看出什么来了?” 师尊道:“似乎那丹液的熔炼过程,与我身上灵力的变化有相似处……似是而非,说不太好。” 齐恬一听这个,赶紧追问:“这丹液变化与您灵力的变化有相似处?那,那是不是就是对症了?!” 师尊道:“形似,精微处便模糊了,所以我才说你不用急着研究新的方子。” 齐恬听完沉默不语,良久,忽然一捶手掌道:“弟子这就重开一炉,您看看是不是果然与您的灵力运转相符,若能似足六成,咱们就换炉直接上原方。” 师尊一愣:“原方?” 齐恬点点头:“之前弟子在夭迢境机缘巧合得了些东西,正好用上。” 师尊细思了一回,才同意道:“如此也好。” 齐恬便拿了丹炉出来,配了一料仿料,照着丹方所载炼了起来。师尊在旁静静看着,齐恬觉察不到他的神识灵力,也不知道他一个没好好学过无用经的,是用的什么看的丹液变化。 这一剂炼完,照旧出了一炉山寨丹丸。当然不能给师尊服用了,不过齐恬也不白糟践东西,都好好收了起来,虽则也不知道收起来能干嘛。 又问师尊,师尊肯定道:“差不多与我灵爆间灵力变化的轨迹相似,只是到了后半程差异大些。” 齐恬乐了,那肯定啊,您那灵力到后来就准备第二个灵爆了,我这丹液要是照个你那个来不得炸炉啊?! “看来这个方子是真的对症的。”齐恬挺高兴,“那咱们赶紧开始原方的吧!” 她的豆芽灵力绵绵不绝,想用完都不成,一炉紧接着一炉没压力。 “不如稍待几日,等我稳定些的时候。” 齐恬这才想起来,师尊这一“稳定期”又已经过半了,再过两日只怕又该下一场灵爆,心里为自己的鲁莽和没心没肺愧疚,忙点头答应着,自去炮制炼方要用的灵药不提。 因这一方要用到的无根木、蚀火珠之类的都是当日天圣门一番设计却失之交臂的东西,齐恬怕取了出来又让他们嗅着什么踪迹,所以一应处理都在师尊这处修养的空室里进行了。这里连师尊这样的灵爆波动都能隔绝,想必这点小小的宝气应该不在话下。 她倒是还不敢拿宝云珠的云气出来做实验,这东西她都给承天门留着了。 这回天地门炼岛之事,十有八九是承天门的手笔,还真是技高一筹便可为所欲为了。若换了从前,齐恬起码得给他们抹上三四把云气,让他们好好感受感受天圣门的热情。 如今她也是见过元婴威能的人了,加上眼下承天门暗中对天地门不满,只怕并没有什么切确的证据,才使了这么一手,实在不是能招惹的时候。更怕一不小心露了行迹,那就真是玩火自焚了。 所以唯今之计,还是自家师尊快快升级,最后一个灵台子,天命所在!到时候,等自己也有了元婴大能的师尊了,哼哼,到了那时!那时!简直想想都把她牛坏了。 ——怎么好好一个自怂自强的异界人,现在满脑子的等靠要思想呢?再说你师尊可几百年没治好了,你哪儿来的这么大信心?简直迷之信心…… 齐恬也是没办法,筑基这事儿看来实在有些渺茫,别说她一个身怀诡异灵力的异界人,就说西空克韦这样大圆满许久的,也没见什么筑基的迹象。现在才知道这大圆满离筑基真的还太远了。 又说门主同齐恬说完之后,回身进了门主阁,放下了一直以来占尽他心思的各种“正务”,一头钻进了书斋,许久才出来。 转日宗主会上,门主便提起了炼岛的“未尽之事”,他道:“此事还得有人主持才好,却不知哪一宗能接手?” 大家都不说话,这事儿现在看着不像是什么好事,一下子管两三百号练气一级的炼岛新人,这就够费劲的了,且也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现成的好处。 七宗主咳嗽一声:“还得有个章程,大家才好拿主意。” 几位宗主都点头:“是啊,是啊。” 门主道:“便是同你们商议这个章程。” 七宗主道:“头一个,得说这炼岛是不是还按着炼岛的意思来?” 门主便摇头:“炼岛是因为能源源不断地过仙门添人手,才有炼岛一说,如今岛都没了,还怎么按着炼岛的意思来。” 七宗主一听,知道这是往后不打算大投入的意思了,便道:“那就接着说,我们最坏的打算是什么,最希望达到的目标又是什么。” 四宗主道:“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跟上回似的再破个什么洞,都跑了完事!” 三宗主摇摇头:“这可不一定是最坏的,若是留了下来,这些人产出的还不够花费的,那就成了咱们白养活一群祖宗了。” 四宗主便笑:“你还是嫌麻烦,总想一卖了事,现在也没有人买了,你还是歇了心吧。” 三宗主不无怨言:“早知道……唉!” 七宗主又道:“那就说好若是哪个接手了此事,门中能给什么支持,又要他守哪些规矩。” 于是几个人就这事儿开始细说起来,门主补充道:“妖兽潮在即,外间事务纷杂,这炼岛之事,我们不打算再多费心神。所以接手之人得自行管理这三百余人,不得给门中添乱。除大阵和起初三个月的阵用灵石外,门中不会再给予别的支持。三个月后,接手之人需得按照之前炼岛产出的三成量,按年上交出息。” 正商议的几个人听了这话都闭了嘴。这回破阵,二级三级的都走没了,剩下的全是一级的,还是消息不那么灵通的一级的。那走的那些,想必就是当日里头的管事,如今是群龙无首,兵荒马乱的时候,却只给了三个月的功夫就要开始交利息…… 且只管大阵的使费,里头种药的法阵难道不是用灵石的?还有丹鼎炼炉的呢。尤其这都是一级的,根本也炼不了丹,产出都指不上,还不知道种出来的药够不够买这些人的辟谷丹的…… “此事……恐怕还得再商量商量。”七宗主委婉道。 门主摇头:“如今几个门中弟子在里头胡乱管着,非是长久之计,需得尽快定下来才好。” 尽快是不错,可你这条件也太苛刻了,能快得了么?! “或者干脆把章程发了明令,看哪一宗弟子有能耐接手吧。”三宗主不动声色地建议道。 ——到时候没人搭理这事儿,你就得改主意了! 门主点头同意了:“好,就这么办。” 结果这消息一撒出去,外头就炸了锅了。 “这也太过了……都是些一级的假修,没了炼岛还留着他们干嘛,要我说不如卖了干净。”这位恐怕是三宗主的知音。 “六宗都栽在这事儿上了,谁挨着谁倒霉,趁早咱们离远点儿。” 现在是七宗的几个在管,本来还以为以后就是他们来管了,算替门里管着一宗大事,结果现在弄得怎么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就去问自家大师兄,西空本来也对这些没兴趣,只一句:“你们谁乐意接就自己接,别指着有别人来帮。”这话一出,七宗的立马都缩了头。 六宗的人起先不想说话,这里头栽了他们的面子的。后来见没什么人愿意接手,便开始跟着起哄:“一群晦气玩意儿,这种东西怎么好放在门里?趁早卖了算了!” “就是就是,都是凡人生改的,能一样么?留在门里只怕晦气。” 他们这话说着,旁人也不往心里去,可有人听了不乐意了,谁?鹿依啊! 鹿依之前已经得了齐恬的消息,齐恬嘱咐了,等别的人都说不要的时候,他们再上,省得一开始就出手人家还以为有什么好处,反闹出事儿来。所以鹿依跟着郎义几个现在才过来,正打算去领了这差事。 结果到了大殿却听到这么说话的,什么叫炼岛上的那群“东西”,你们才东西呢! 鹿依心里一生气就绷不住了:“你们就比炼岛上的强许多吗?!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六宗弟子听了一愣,这门里还真没什么人敢这么跟他们说话。 “哦,我说呢,原来是另一个……呃,‘东西’……”有一个机灵的道,引得边上几个都笑起来。 令雨一伸手,没能拉住鹿依。 枭松直接一伸法器把她钩了回来,郎义也忙道:“办正事要紧。” 鹿依怒视那些人一眼,强自忍了下来。 233.太生气了 奈何那几个已经嚣张惯了, 再看眼前几个不过六七级的二宗弟子, 想想方才鹿依的出言不逊, 便继续反唇相讥道:“靠着四处为奴换了点资源升个级,就真的脱胎换骨了?!” 鹿依不语, 直接过去同那个经办此事的弟子道:“我们要申请接管炼岛过来的修士们。” “炼岛的修士?”还没等那位办事的开口,这边六宗的就笑开了,“一群法阵塑身操贱业的凡人, 凭什么自称修士?!” 那办事的一看这是同六宗的对上了, 不敢搭话,直接闭了嘴在边上站着,也不看鹿依,只当没听见她的话。 鹿依想起自己被逼着过了那劳什子的仙门, 来了这么个腌臜地方,这会儿居然被这些想出这种主意的刽子手称作“操贱业”的凡人,不由得怒火中烧, 回头冷冷道:“是吗?那不知道要靠着这些贱业所出的丹丸才能升级的人,是不是可称为‘贱人’呢!” 所谓精炼丹也好,还炉丹也罢,最基础的原料几乎都出自炼岛, 所以鹿依这一句基本上把所有靠丹丸升级的都骂里头了,打击面不可谓不大。 “混账!你这是在骂门主和宗主们吗?”大帽子立马就扣上来了。 鹿依这会儿可没什么顾忌:“同回炉丹相比, 只吃三精丹五精丹的恐怕更离不得你说的‘贱业’吧……” 六宗就克韦一个大圆满, 另外还有两个八级的, 余下也不过五六七级, 如今同齐恬对上的正是几个六级七级的子弟。不巧的很,他们如今吃的正是五精丹,至于七精丹和九精丹,他们可还吃不起。 想吃七精丹吃不上的人被骂只能吃三精丹五精丹离“贱人”的标准更近,这真是三重伤害,太刺心了,那几个立马也不淡定了。 眼看着越吵越厉害,克韦走了进来,皱着眉头道:“何事大声喧哗?!” 鹿依翻了个白眼,明显就是让人喊来助阵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六宗的几个立马把事儿栽到了鹿依身上,只说她出言不逊,辱骂门中长辈。 鹿依都懒得分辨,只对里头那办事的道:“嘿,别再装瞎了嘿,给我记一下,我们要接手炼岛来的修士。” “修士?”克韦也眯起了眼睛,“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叫的。” 鹿依直接道:“所以不知大师兄从前称全东师叔什么?” 全东师叔就是出身炼岛的,不过如今人家已经“退出门派”了,但这不妨碍她问以前的事儿。 克韦便道:“修士有修士的标准,能进了门派,那就是门派已经认了,同如今炼岛上来的这些可不同。” 鹿依懒得搭理他,仍回头催那管事的弟子。 克韦却道:“这回问的是哪一宗接手此事,你一个七级弟子,就代表二宗了?” 边上一个六宗的上来道:“大师兄,可,可他们大师兄,也是七级的啊……” 噗嗤一声,边上的六宗和其他几个宗看热闹的人都笑了起来。 克韦便摇头道:“二宗本来人手就不足,加上修炼层级也不高,哪里分得出人手来管这个,休要胡闹了。” 郎义便开口道:“且报了,看门主定夺。” 这明摆着说克韦管不了这事儿,克韦面上便不太好看,鹿依有了依仗,又添一句:“总不会再让人随意走脱了便是。” 这话可把克韦给噎着了,不过他也不恼,只施施然回头对那办事的弟子道:“记上,六宗愿意接手炼岛事务。” 六宗弟子连着看热闹的人都是一惊,克韦这是给人添堵来了。之前六宗看守炼岛的子弟又是克扣物资中饱私囊,又是故意毁坏大阵带人脱逃,如今怎么看也不该再沾惹此事。不过话说回来,毕竟六宗是门主的嫡传宗,让六宗继续管理此事,倒是个挽回名誉的机会…… 反正如今有六宗出手,别的就更靠边站了。再看一眼二宗那几个穷酸,恐怕也只能知难而退了吧。 问题现在二宗的穷酸们胆气壮了,何况此事鹿依又几乎势在必得,哪里会惧一个克韦,便也紧跟着对那弟子道:“这会儿能记了?那赶紧把我们也记上。” 边上看热闹的都有些意外,有几个同郎义还算有交情的就赶紧给他使眼色,——何必逞这英雄?!同六宗对上了,之后面子只会跌得更厉害,认怂要趁早! 郎义只当没看见,也对那个办事的弟子道:“二宗申请接手此事。” 那弟子见二宗的大师兄说话了,不再犹豫,也跟着落笔记了下来。 第二天,门主便召集了各宗一起商议定夺此事。 二宗的宗主不知道去哪儿了,郎义便带着令雨枭松和鹿依一起去了,大萌留下看家,万一形势不好,就赶紧去请“小师祖”。 到了会上一看,——对了,六宗也没有宗主,就克韦带了几个人在那里。 不过人家没有宗主,但是有门主啊,克韦几个站的地方就在门主的边上,一眼看去地位气势就与别家不同。 其余几个宗虽没有接手此事的打算,宗主们也都带了几个弟子在身边,看着场面就热闹正式了许多。 人一到齐,七宗主先开的口,把这回要议定的事儿一说,又道:“如今有二宗与六宗都有意接手管理炼岛事务,究竟哪家合适,便要在今日议出个结果来。” 紧接着就把之前门主强调过的几点重申了一遍,说明了门中往后并不会再有什么支持,且接手三个月之后就要开始按规矩上交出息,若有拖延,还有相应的惩处措施。 之后又有几条关于其中人员管理的要求,倒是从前没有细说过的。这些条款听在鹿依耳朵里,越发确信了此事都是齐恬的功劳;而其他人听了,也只当个“珍惜门派资产”的意思领会罢了。 一通说完,门主才开口道:“既如此,你们先各自说说接手之后的打算吧。” 郎义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克韦便先朝门主和众位宗主施了一礼,开口道:“此番炼岛变故,之后种种,弟子难辞其咎。本无颜再提此事,不过后来再一细想,正是败处才是该下力气处。所以斗胆申请,愿尽弟子所能,将炼岛所失弥补一二,才算对得起门中长辈对弟子的栽培。” 几位宗主都面带笑意,听了这话频频点头。 四宗主道:“既如此,你倒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弥补这番损失?” 要知道开炼岛几乎把天地门的家底掏空了,结果如今就只剩了这么些练气一级的塑身凡人,要说“弥补”,实在有点杯水车薪的意思。 克韦从容答道:“炼岛初开时候,也没有二级三级的,过了仙门便是练气一级的能耐,所以如今的情形好比炼岛刚开之时。说起来当时也是弟子等人先接手管理了一阵子,所以还算有些经验。 “说到弥补,便得落在产出上。练气一级能做的事务十分有限,在其能力范围中,产出最高的就是药园。若是弟子接手管理此事,当会把初期重心放在灵药种植上,同时将剩余的产出换做丹丸,筛选出丹丸炼化效果最好的炼岛人,再集中资源,让这些人尽快升级,到二级后便可以投入炼丹……” 四宗主打断了他道:“虽说得十分合理,却有点老生常谈的意思。如今的灵药药圃基本都靠法阵维持,法阵都是要灵石的,你这里集中投入到了灵药种植上,这灵石的花费又从哪里出?之前说了,这头三个月门里也只管大阵的花费而已。” 克韦面露笑意道:“师伯所言甚是,若只按着之前的做法,这法阵灵石的花费就不少了。不过晚辈并没有打算全照着从前炼岛的法子来。之前同天灵门打交道时,看他们种植灵兽的饲草,因用量极大,用寻常法阵耗费过巨,细打听了,才知道他们的饲草也放在了一些新开炼岛上。却是用了燃灵阵,就省下许多耗费。” “燃灵阵?”几位宗主闻言都有几分动容。 “这可是要燃用主阵人自身灵能的法阵,从前多是战阵,怎么现在倒拿去种东西了!” “你这练气一级的去用燃灵阵,多少丹丸够他们用的!” 克韦道:“方才弟子说过,需要筛选出丹丸炼化效果好的那些集中投入升级,另外那些资质不行的,便投入到这些法阵中,无非用些辟谷丹而已,灵尽便换去看园子,养回来了再换来主阵,如此轮换,并无多余耗费……” 鹿依冷冷打断他道:“你耗费的是他们的寿元!” 厅中一静,克韦看看鹿依道:“此乃炼岛人职责所在、使命所在,他们的修路就是炼岛给的,不尽力回馈才有违天道。” 鹿依冷笑一声道:“他们不是仙门凭空捏出来的,原本就是个活生生的人!不过是被所谓过仙门成仙骗了,才会误入了炼岛。若说因得如此,所以要做出些许贡献,也还罢了。你这就用一个丹丸效用为准,把一时炼化效果不成的直当成了活的灵石来维持法阵,全不考虑他们的从今往后,算个什么主意!” 克韦听了这话不由得皱了眉头:“门派开炼岛本就是为了给门中上下提供修炼资源,如今虽炼岛毁了,不得不另寻主意,只这目的可不会动摇分毫!如今妖兽潮在即,各门各派都在拼命为门中搜罗资源,难道二宗反想要用门中弟子的修炼资源来成全自己的什么妄想?!” 鹿依道:“我没什么妄想,我自己就是炼岛出身,炼岛上有炼岛上的规矩,确实可以为炼岛所有者提供一些资源,但是从来也没听说过直接把过炼岛的人当成灵石来用,白白耗费人家寿元的。照你方才所言,那些人成了燃灵阵的阵主,所生灵力只用来维持法阵运行,哪里还有自己升级破阶的一天?这不是白白耗死人的意思?!” 克韦道:“如今炼岛沉毁,当务之急是要尽量减少耗费。等级高确实能提供更高的产出,但是等级本身就得依靠投入。眼前情景,只选那些投入后产出高的来投入,我自觉是最妥当的法子。这位师弟或者受自身所限,考虑起事情来却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 鹿依冷冷道:“若照你所说,那那些白吃了许多高阶丹丸也没见有什么长进的,就趁早把机会让给旁人才合适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更何况这言者本身就意有所指,克韦立时脸就青了。他为了冲击筑基自然已经投入无算,鹿依这话不是摆明了在说他?! “炼岛塑身伪修而已,如何能与门中正经修士相提并论?!”牙缝里蹦出来的字,就差说炼岛出身的不算人了。 鹿依回道:“不是看能耐见真章吗?这会儿又论上出身了?!” 出身,这又是在说他的门主嫡传身份么?! 几个六宗的弟子都愤怒了:“区区七级修士……” “果然炼岛畜生!……” 蓦地,众人都住了口,不知何时,大殿四处的门窗忽然都大开了,如今一股一股浓郁的灵气正不断朝殿中涌来,如风暴漩涡,而那漩涡的中心,就是方才反复顶撞六宗大师兄的“区区炼岛畜生”。 宗主们神识往外头一扫,天地门上空不知何时聚集起了一层淡青色的云雾,其中渐有彩云生成,正随着灵气的涌动,在大殿上空盘旋。 “异……象……?筑基、筑基异象?” “筑基,真的,真的会有异象?” 这时候门主已经起了身,一伸手把众人同凝神闭目的鹿依隔了开来,却是给她护法的意思。 万古宗里,后知后觉的齐恬和自家师尊一起远远看着大殿那边天空,云彩聚集而成的山川草木,最后变成了一株枝丫繁茂的大树,上头累累硕果。 “这是……鹿依她们家的粮食树?……”齐恬又好奇又有些不敢相信。 “这才是正经筑基的样子。”师尊淡淡道。 234.立宗 好好议事会上, 一个练气七级弟子, 说筑基就筑基了, 宗主们都直叹闻所未闻。只听说过服了什么天材地宝忽然破阶的,没听说过同人吵架还能吵升级的, 要是生气管这么大事儿,那筑基丹还凭什么卖那么贵!要是七级就能直接气成筑基,那什么七精丹九精丹的谁还吃它! 令雨十分激动地看看郎义。郎义同鹿依都是大圆满了, 如今鹿依已经筑基, 看来自家大师兄也只差个合适的机缘了。 枭松比较愣,在那儿高兴:“快看,快看!真的有异象!筑基原来真的会天现异象!” 令雨轻轻扯了他了一下,枭松哪里觉得出来, 只在那里看那天上的云彩赞叹不已,跟着嘴里就背起了讲经堂里的各样相关记载,一边背一边点评:“你看, 果然有七彩霞光吧?你看!那道最亮的就是鹿依的灵彩儿!哎呀,这是他来处的样子吧?啧啧,好地方啊……” 令雨只好使劲抬头看天,这二傻子光顾着高兴鹿依的异象了, 却不去想想,这一屋子的金丹筑基, 可都是无声无息就破了阶的, 这副模样岂不碍眼? 宗主们这时候倒没心思听一个小辈胡言乱语了, 他们也都在自问, 怎么自己筑基那会儿就没这些动静呢?还是说其实有动静,自己没看见?那也应该有人告诉啊…… 门主忽然悠悠叹道:“看来是修路不同……” 七宗主便道:“这个弟子,也是半路改的宗吧?” 门主想起齐恬说的二宗也有几个弟子已经找到了自有天灵,看来这就是其中之一了。果然引灵灵力是可以化炼丹丸灵力的!且之后融而为一,就与门中古书所载一致了,比方说这筑基异象,还有这汹涌而来的天地灵气。难怪从前说一门之中大能修士多,门派所在地灵气就会日渐浓郁。再看鹿依灵力飙升的速度,似乎要比在座的宗主们更雄厚几分……这也解释了许多他一直以来的疑惑…… 至于那些各宗的弟子,早已经看呆了。 尤其六宗的,这一个炼岛出身的腌臜货,居然就这么筑基了?他到底是吃了多少筑基丹?他哪里来的这许多修炼资源?难道是炼岛有什么秘密,他是不是暗中从这一回门派的炼岛变故里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好处? 克韦已面无人色。向来淡定稳重的大师兄,什么事儿能让他变了颜色?!可这是筑基啊,这是他心心念念了几十年的大事!结果,正跟人吵着架呢,对手就当着他的面直接连跳两级,声势浩荡地筑基了! 而自家师尊,直接出手就替人护法,自己虽是师尊的嫡传弟子,可真的到了这时候,还不是得靠实力论高低!自己一个亲传弟子的身份,又怎么抵得过人家真刀真枪的筑基实力。最可怕的是,往后,这人就得死死压自己一头,今日自己对他的轻蔑嘲讽,转眼就得还给自己了! 克韦越想越深,越想越觉得绝望愤怒,他实在想不清楚,天下怎么会有如此诡异不平之事! 一个炼岛出身的假修,怎么可能这么快筑基?他不过练气七级而已,怎么可能越级筑基?除非他私底下得了什么天材异宝,那他到底是得了什么?又是从哪儿得的?为什么会落到他身上却不是自己得了?!自己可是天地门门主的亲传弟子!是六宗的宗主!是下一任的门主! 为什么会这样?! 七宗主一眼扫过,看到克韦的模样,赶紧一道清心诀过去,克韦心中乱念一滞,人就直接朝后倒去,幸好两个六宗弟子伸手接住了他,把他安放到了边上的椅子上。 克韦沾上椅子就醒转了,只是眼前这形势,他这一晕更加让他觉得丢脸,一时不知如何面对,索性坐着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漩涡越聚越小,鹿依周围灵气鼓荡,忽然天地一静,一阵灵风以鹿依为中心四散开来,吹到周围人身上,只觉神魂为之一清。紧接着聚集在大殿上空的云彩也渐渐隐去,只余一天彩光,并悠悠天籁,似近似远。 鹿依睁开眼睛,周围的灵能才为之一定,宗主们回过神来,相视而笑:“今天可算开了眼了!” 三宗主一脸迷惑:“那些、那些记载……真的都是真的?……那,那另外的,岂不是也……” 讲经堂的资料大概没什么人看得有他多,不过那些不是早就被证明了只是传说么?怎么如今看来,好像是真的?还是说,其实只有这个是真的…… 四宗主对鹿依道:“小子,你,你可没捣什么鬼吧?” 方才众人所见的一切,鹿依在定中尽知,且所知所感,比众人眼见的更清晰精微,这会儿听四宗主这么问了,便笑道:“弟子不敢。” 四宗主自己也乐了:“嗐,我倒宁可是哪个捣鬼,还信真些儿!” 说着话一抬头看鹿依身后的令雨和枭松,发现这俩人方才明明才是六级的,怎么这下就成七级的了! “你,你们俩……” 令雨道:“方才受了那灵风,便破阶了……” 实则他们几个如今在秘境里待的时间比从前更多了,又得鹿依筑基相感应,便也直接晋升了大圆满。只是身上还有老门主给下的幻诀,所以看上去总比实际的要低上两级。 四宗主愣道:“嗬!这还有这样好处呢!” 三宗主则梦呓似的道:“难怪,难怪,‘筑基时聚弟子为阵,受灵风,时有悟者’,难怪从前有逢将筑基者,便聚集门中弟子围阵的习惯……” 门主等众人平静下来了,才开口道:“门中规矩,宗主需筑基以上弟子担任,你今日既已筑基,又是你们这一辈弟子中头一个筑基的……如今六宗宗主之位尚空缺……” 七宗主闻言差点没一口气把自己噎住,另外几个也赶紧看了门主一眼,又齐刷刷低头看地上,一句话也不想搭。 鹿依一听都傻了,什么意思? 她从前是六宗出来的,要改宗时,还有六宗的师兄说过:“往后你再也别想回来!” 没想到这回门主要自己回去,还是回去当六宗的宗主……这玩笑可开大了…… 要是为了气他们,她倒挺乐意接这个差事的,不过为了气别人把自己搭上到底不太划算,她便开口推辞道:“弟子不善管事,任不得什么宗主,不过弟子有炼岛的经验,且对炼岛修炼的法子也略知一二,弟子希望能接手炼岛的事务,弟子保证,绝不会给门里添乱的!” 克韦听到最后那一句,闭着眼都快要咬断牙根。 门主想了想,点点头道:“既如此,这事儿便交于你了。即日起,你带着炼岛来的这些人,另立一宗,如今只有空名,待里头能出到十个以上的练气三级时,便正式拜殿开宗。一应规矩,还照从前议定的来,你可敢不敢接?” 鹿依傻了,赶紧回头去看郎义,郎义笑着朝她微微点头,她才对门主行礼道:“弟子遵命。” 就这样,本来是六宗跟二宗的争一件差事,结果直接生出一个新的宗来,因为门里新得了一宗主,总得想法子用起来才好。 事已定,会一散,鹿依被门主留了下来。 临走时候,郎义对她道:“实话实说便是。” 鹿依心里有数,果然门主就问起了她越级筑基的事儿,鹿依老实把之前已经到了大圆满,因怕升级太快惹麻烦,所以央求路遇的老门主给压制了修为。 门主一听说这几个还同前前任门主打过交道,想起现在的小师祖据说就得过老门主的亲传,看来此言不虚。忽然想起一事来,“那……是不是还有旁人也掩饰了修为?” 鹿依想起郎义的叮嘱,便把那几个也都交代了。 门主一听,好么,如今二宗居然已经有三个大圆满了!人家还几乎没有从门中揽过好差事,得过什么额外的奖赏,纯自力更生来的。再想想自己“励精图治”,又是开炼岛又是同别的门派合伙做买卖挣灵石的,结果这么些年来弟子实力提升,还不如默默无闻的二宗,一时感到几分汗颜。 “看来二宗的修路……却胜过我们好些……”门主叹道。 鹿依便道:“若不是齐恬,我们只怕也没那个信心。” 说着便把当日齐恬修习无用经,能制符炼丹的事儿说了,又道:“我们见识了她的厉害,才知道那无用经竟是真的,真的可以练出本事来,这才下定了决心往秘境里去,才攒出了起初的灵力。” 秘境里门主自然也去待过的,听了鹿依的话,转日就调了二宗这些人十几年来进秘境修炼的记录看。一看一叹,心说这能耐也真不是白来的。别说如今六宗里的弟子,便是让他本人,在空无一物又动用不得灵力神识的秘境里白呆这么久,恐怕也受不住。 尤其鹿依,前后算起来,已经在秘境里待了几百年了,这筑基筑的可一点不冤枉。 鹿依回去对郎义道:“门主没问我们吃啥了,我就没说。”问什么说什么,才是真老实。 郎义笑着摇头,知道鹿依心里对门主还是没办法太相信。 枭松急着要问别的:“快快快,给我们说一说筑基的事儿,是不是得找个人吵一架,气疯了就能升级了?” 令雨无奈:“要筑基是这么来的,你早都该元婴了。” 鹿依便把自己当时的感受细说了一回,又道:“我觉着还是得先找到自有天灵,再说筑基的事儿。要不然只怕二力不相容,有些麻烦。” 她的丹丸灵力本就不多,在找到自有天灵后,是在秘境里经年累月一点一点磨掉的,倒没有经受齐恬说的刮骨洗髓之苦。 “不过我虽得了自有天灵,在秘境里照样动不得,这就比不上‘小师祖’了。” 令雨点头:“看来各人缘法不同灵力不同,差别挺大。似乎只在心境上有相通处。” 他们几个常在一起切磋,又没有相互防范隐瞒之事,确实都获益良多。 门主从鹿依的描述里,也听出这个来了,再想想剩下几宗里,相争相斗之事不绝,六宗里更是出了克扣炼岛资源中饱私囊这样的事,难道果然二宗的弟子心性都好?只怕也未必吧。 说到底,还是落在修路上。 各自引灵的,和要争抢这世上有限的高阶丹丸的,这两路练法,就已经注定了用心使力的不同了。 门主又在书阁里翻看宗门旧录,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几人在半天里看到炼岛将沉之时的众生相,一时陷入了沉思…… 235.越来越像 若是引灵到了自有天灵之后, 就能炼化丹丸的灵力, 那二力之害可解不说, 只怕个人实力也将大大提升。 门主在筑基期间,满心的门派大事, 起初是想劝说当时的门主改弦更张,别再抱着从前的那一套不放,炼岛开起来, 丹丸吃起来, 好让门中弟子快些升级,门派实力自然也能水涨船高;后来见前门主冥顽不灵,便不得不走上了夺权之路,事成之后, 立马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在他的努力下,天地门也确实越来越“像”一个修仙门派了。 不过, 时至今日,他再回头看时,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多了。 从前许多门中的重要记录,身为宗主的他是没资格看的, 后来升任门主,一心革新, 对那些陈年旧事也没什么兴趣, 便也没去翻看。 结果忽然就出了个太师祖, 闹得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他也不得不从故纸堆里找事由来历,谁知道这一翻却翻出了许多故事来。 若说讲经堂里的许多“记录”还可疑为“传说”的话,这门主阁里历代门主的手迹总没有胡说八道的道理,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些古灵符、古法器之类的实物。最让他不解的是,里头许多灵符灵器,他连其中的炼制道理都看不明白,自然也不敢贸然施用。好容易复制一两个出来,一使也全然不是那个道理。 还有一个让他心惊的,就是其中一些往事的记录。所述的筑基或者金丹层级当日的事迹,换了他们今日的同级修为来,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别的不说,只说金丹能“灵解风雷”,筑基能“撮灵成火”,这怎么可能?灵力只是灵力而已,没有战诀根本不成事,而战诀只有对战的,哪有解化天地之力的道理?更别说这各人灵彩儿不同,那兰彩儿青彩儿的怎么可能施“火”?可在宗门记录上,许多类似这样神乎其神的记载,且根本就没提灵彩儿什么事儿。 还有,从前他便知道,天地门里有许多殿宇,都是先祖们所制的炼器。还是筑基时候,知道这些基本都是出自金丹、元婴之手,也不以为意,只以为升了金丹之后自然就有这番能耐。可等到自己升了金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炼制这些器物的能力,甚至连里头的妙处用意都无法深入体会。 如“大歇”这一处弟子休息之地,人在其中时,灵力的回复就会变快,同时有凝神定心之效,这效果比寻常九鼎门的上品丹丸还好些。可这究竟是怎么炼制的,才能具备这样的效果,他,堂堂天地门门主,金丹修士,却全然摸不着头脑。 在如今的凌霄界中,这样明显的“效果”都是同可见的“东西”联系在一起的,宁神或者回灵,要么就是丹丸,要么就是法阵,或者有些灵符能起一阵子的效果。但是像自家门中这样一处屋宇,不假它物、无需耗费,岁岁年年效力不息的,他真没在别处见过。 让他疑惑的事儿越来越多:太师祖不过筑基的层级却能有四五百年的寿元;宗里守着一个价值不菲的药园子却有个谁也打不开的法阵护着;用了几百年的择宗仪式忽然遇上了正版的,立马被秒成了渣;还有自己师兄弟几个不管是筑基也好金丹也罢,都是无声无息就成了,结果下一辈里头一个筑基的就天现异象,还是个炼岛出身的二宗弟子……再有再有,自己一直看不上的引灵修路,却直接修出了三四个大圆满,反倒是这头几个宗丹丸吃了不少却一直就那俩…… “是不是……是不是我错了?”门主忍不住自问。 没过几天,宗主们就一脸懵地接到了门主的明令,——恢复门中弟子秘境修炼相关规定,恢复讲经堂课业考核安排,恢复宗主轮值讲经旧例…… “师兄,”七宗主被其他几个推了出来,过来打听消息,“这是怎么个意思?” 刚接到明令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老门主“复辟”了,这些不都是当年大家恨得咬牙切齿的东西么,好容易废除了,这老兄怎么又给捞回来了?! 门主心里也很是纠结,许多事情是有权限的,宗主们并不能知晓,所以许多事儿他没法告诉他们。再一个,大家如今都一心信真了服丹升级的好处,而自己这里,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硬证据。 想了半天,斟酌着对七宗主道:“你看看如今二宗的,他们就是在秘境中引灵修炼的,升级速度却并不比我们那里的慢,还有刚筑基的这位,也是引灵的……” “嗐!”七宗主道,“我就知道您恐怕是一时拐不过弯来了!这出一个筑基的又有什么可说处,从前木言和全东不也是筑基修士?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啊!再说真要论起这个来,那最厉害的还是您,难道这还不能说明谁对谁错?又说各宗,那就更不对了!您只看大圆满到筑基的,这可不对,再看看底下三到五级的呢?二宗那速度哪里赶得上!” 门主道:“那筑基的异象又怎么说?” 七宗主道:“这里头或者有什么咱们不知的讲究……不过这异象不异象的管什么事儿?难道有异象的筑基就能比旁的筑基厉害了?您可不能被这些面上的事儿迷了眼呐!” 如此一样样说下去,门主说齐恬等人的古灵符丹术,七宗主就说这些话未必可信,毕竟修炼的机缘谁也不会随便告诉旁人,尤其二宗同大家向来不是一条心的;门主说从前记录中的许多事迹,如今相同层级的都办不到,七宗主就说这都是世事不同的缘故,恐是界中灵气稀薄所致,且这也不是天地门一处如此,“若要同上古的传说比起来,他们那时候的金丹就能移山填海了,只怕如今天圣门的长老也做不到吧?”…… 反正是他有来言,七宗主就有去语,最后七宗主语重心长劝门主道:“您可千万别让人三两句说散了心,您不记得了?那时候师叔就是禁着我们服丹丸的,结果呢?他自己倒偷偷没少吃!这还不明摆着么?难道您说的那些事儿,他就没想过? “退一万步说,就算二宗的修法也有些用处,但是那用处毕竟有限……若果然他们的修路才是正道,那怎么元婴大能都没出在咱们这儿呢?是不是?您现在金丹了,该为升元婴的资源想辙的时候,可千万别走岔了路,要不然,到时候只怕追悔莫及啊!” 门主看看七宗主,苦笑起来,缓缓点头。 七宗主也笑了:“明白过来了?你看看,这些话当日还都是你同我说过的呢!是不是?” 门主呵呵乐了起来,最后道:“明令已经发下去了,我也不撤回了,只是不做硬性的规定,看各人吧。” 七宗主点点头:“这些都是小事,要紧是您心里得明白。” 门主看着这位一直同自己并肩作战的师弟,渐渐的,好像看到了当日的自己。当日掌门师叔把自己叫到了门主阁中,同自己分说那一条条规矩推行的用意时,自己就是这样一条条有理有据地给驳回去的。 最后掌门师叔也是这样苦笑着送自己走的。 那时候觉得这么明白的道理,怎么门主就想不明白呢?现在觉得这么明白的道理,为什么自己就没法儿让人信真呢? 真是世事流转,自己的行事想法却同当日的老门主越来越像了……只因为所知所悟所想都越来越接近,而面临的困境也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门主心里现在很清楚了,二宗的修路是对的。但是这一路有致命的弱点,——慢。它的“对”恐怕要到八级九级、甚至筑基之后才能显现出来,但是丹丸增速的世道,恐怕没几个人能坚持引灵到这个阶段,更何况边上还有别的门派虎视眈眈。 天地门能幸存至今,靠的可不是这几个筑基修士一两个金丹的“实力”,而是无物可图的“无用”。 如果天地门有摩宇门的法阵或者天印门的灵符,那只怕也早就烟消云散了。正是天地门只有几个不怎么起眼的人,和一块空招牌,不值当人家动手,才能延续到如今。 但是,接下来,还有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这回弟子筑基,天现异象,恐怕就已经引起人注意。二宗还有好几个大圆满呢,这要三五年间接连筑基了,那天地门恐怕就藏不住了……但是也没有拦着孩子,不让破阶升级、不让筑基的道理吧? 到时候初生牛犊引人注目,是新生之力,却又不是豪门对手,那时候,又怎么办? 能护住他们的,也只有自己这些人了! 一念至此,门主忽然怔住了,他好像明白了当日师叔不让他们服食丹丸,自己却照吃不误的原因…… 后山半山上,新宗主也正挠头。 “看来短时间内还真的只能把他们圈在阵里……不能叫他们同外头接触太多,万一被人说晕了,以为咱们克扣他们丹丸呢,那就好事成坏事了!” 枭松道:“要不同他们实话实说?” 令雨失笑:“你自己知道自己说的是实话,人家难道就真的会当实话去听了?” 齐恬也道:“若真的让他们看看如今世上的样子,明明大门派都是在吃丹丸升级的,咱们非说引灵才是正路,要换了你,你信谁的?” 令雨道:“尤其丹丸一瓶子下去就能到二级,引灵恐怕不知道得多久,几个人能耐得住这性子。” 枭松叹道:“也是,这就只能眼不见心不烦了。” 所以大阵不能撤,不止不能撤,还得加固! 之后大伙儿再接着商量里面的事务安排,一条条定下来,又推演,再修改,忙得不亦乐乎。 新宗主却陷入了迷惘:“我不是为了能让他们重获自由才争到了现在吗?结果还得圈起来,还得关着,或者还得骗……” 齐恬抽空安慰她一句:“没事,没事,暂时的,暂时的。” 鹿依无语,看他们又定了些条目后忍不住哀叹:“这,这不是同从前一样了嘛!又是规矩又是考核的,这哪里还有好日子过!”痛苦揉脸,“这不是变成我最烦的样儿了么!” 236.離宗 再说炼岛上的人, 经历了一番“天裂”之变, 换了一处所在, 还是一样的药田,还是一样的屋子, 甚至连当日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都原模原样放在自己屋里桌上,好似中间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般。 但是那肯定不是梦。 两位岛主都不见了, 还有那些修炼天才升任的管事, 也没再见过,甚至身边的同伴,也少了几个。 出什么事儿了?大家心里嘀咕,但是没地方可问, 尤其这态势,他们直觉觉得还是少打听为妙。 后来来了几个脸生的管事,看上去比从前的岛主还要厉害, 只当会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结果却悄无声息的,一句“照旧”就算下了令。可如今人都缺了,还怎么“照旧”?想找个人问, 偏从前的各级管事几乎一个没剩,能问哪个?只好凑合着胡乱做了, 心里实在难安。 就这么凑合了几日, 正不知往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儿时, 前殿的大钟忽然响了起来。 “怎么?天又要裂?” “这仙界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厉害的妖魔渡劫呐?” “走吧, 反正如今我东西都带身上了……” 众人已经有了经验,放下手里的差事就朝大殿走去,反正大不了再换个地方,还是一样的活。 到了地方一看,只见半空里浮着一片云,云上居然立着几个人! “啥?真仙显灵了?!” 不知道谁起的头,居然开始大片大片跪倒就拜,闹得起先站着的人都慌得跟着跪了。 “诸位,稍安勿躁。”一道声音响起,说不出的威严,众人一下子都静了下来。 紧接着众人只觉头上一阵清凉,脑子里就多了许多东西。 ——知道他们现在都被选入了“離宗”,接下来要开始进行正式的修行,有许多的课业安排,还有紧跟着的一路考核测试,最终会替他们每个人找到自己适合的修路…… “哎呀,敢情从前都是在试炼我们!” “那管事他们呢?他们难道都没有通过?还是他们去别的地方了?” 对于这个问题,官方的回答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里头可说道的可就太多了…… 没空给他们琢磨,一转眼人人手里多了一个储物袋,里头是一套初阶法袍还有若干灵符以及一瓶上品辟谷丹和一套书简。 看着底下三百来人无限惊喜的模样,齐恬发现原来这炼岛同炼岛还分着等级呢。自己当日上的是承天门下属门派的炼岛,如今看来,估计福利还算不错的。这天地门的炼岛也不知是多寒酸,连个见面的低阶储物袋都没给他们,瞧这下给高兴的! 好在干了这么些年的活儿了,神识灵力都会用,储物袋的用法倒不用再特地教了。 之后就是接连的大课。 头一个要紧的是引灵,光这一门课,前后就有三名仙师指点。连宗主都来给上课了,这可是筑基修士!没想到这世上还真的有筑基修士……这时候再回想从前觉得“法力无边”的岛主,就觉得有点不够看了。 从前引灵的课,只学了引灵入体,练熟了之后主要是用来炼化丹丸的。如今正经的引灵可不是这么简单了,讲究“念念不断”,要把引灵练至纯熟,以至不绝,最终要能做到不管走时行时坐时卧时甚至忙于它务时,都能引灵不断。 “好比把引灵练成你们从前在凡间时候的呼吸一般。你们做事时候,难道会停了呼吸?或者还留意着费着劲才能呼吸?这引灵也是一样的,灵气,在这里就如同你们吸进去的气一般,本就是不该断的……” 这一说大家就明白多了,看来宗主对凡间的事情比从前的管事和岛主们都清楚得多,这也是件大大的好处。 只是这功夫说来简单,真的练起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毕竟那呼吸是生来就会的,不用人管,这引灵可不是,得把一样习得的东西练到这样地步,非下苦功不可。 可这还不是最难的,第二堂要紧的大课更要人命,——神灵法。 上来的仙师先给大家讲了两日的经文,这书简大家都有,也都看得明白,可经人这么一讲解,才发现之前自己以为的“明白”根本一文不值。仙师说了,得“亲身掌握”,才算真的明白。嘴上道理说来一套套,经文倒背如流,身上做起来没有半点功夫,那不叫明白。 那就学吧。 可这东西学起来真是叫人挠心挠肺那么难受。本来大家身上就那么点灵力,用来灌注了腿脚走快些,或者换个法阵的灵石,启动个鼎炉炼火,都还算顺手;可这功法却要人把自己那点灵力,反过来再散成引进来的灵气一般稀薄,同时用这样稀薄的自有灵气化入手边的灵草灵药中,再用神识去感受其合性变化。 说是这么说,光那个灵力倒散就吃足了苦头,哪有那么容易?用灵气裹住眼前的灵植,一旦不是“灵气”,还是“灵力”的话,那用来练功的植株必然随灵力乱动。 你知道那种一看植株又动了、赶紧想要用灵力按住它、结果它直接就窜到半空里的无奈和绝望吗?这真使不上劲儿啊,就好像浑身是劲但就是用不上!这憋屈,真是难以言表,好比非要一个铁塔似的壮汉用他那蒲扇似的爪子捏根雀毫针绣花一样…… 而且你绝对不能起急,你要一心急难免要使劲,你一使劲儿必定灵力凝实,那你那株灵药就不定窜哪儿去了……一、败、涂、地! “原来真的修炼是这么苦的……”大家现在觉得从前炼岛上只要干干活就好的日子简直天堂一般。 “这才对了!我早就觉得不对头,你说就一直干活儿就能成仙了?有这么积德的么?这回倒有点意思了。” “有什么意思?你那株药都快窜出二里地去了!你还有意思呐?!” “对啊,这才有意思不是?就是我办不到,所以这才对,要是说神仙就是我现在这样儿的,那才完蛋了吧!咱不会,得练,所以才叫修炼,所以才能说修成仙了,对不对?” “唉,还以为过了仙门就能成仙了呢,哪知道这么麻烦!” 幸好他们熟悉的活儿也都还在,照样得干活,只是干法变了许多。 比如从前管灵药的其实就是管法阵,能按时给换灵石,可以收了自然会有人来通知,大家跟着采收就行。 现在可不是这样了,一下子种了许多从前没见过的灵植不说,还不是一块种一样的,而是乱七八糟种在一处,跟外头的杂草地一样!完了法阵也用的极少,基本没怎么见过。管地的人就得学着用神灵法去探看那些灵植灵药的灵气状况,然后对比着存进他们脑子里的标准,来判断哪一株能收了。 “我都还没学会呢,这就得用上了?!” 这还不算厉害的,从前都是到了二级的才会被调去炼丹,结果现在说一级就能炼丹了,还不用考核,直接上。每三个人一个丹炉,合炼! 这合炼的基础,也是神灵法,就是得一边体察其中丹液灵气的变化,再一边协作炼制。因为凭他们自己,没哪个能单独支撑完一整个炼程的,所以这中间的配合和默契就十分要紧了。好在宗里允许他们自己搭伙,不合适了还让换,又给了足够的药料试炼,也没说炼坏了要他们自己负责,要不然这一关恐怕就是大家的终点了。 如此,开宗不过五六个月,这三百多人都被虐得快熟了,别的什么外面的世界从前的故人的,全顾不上了。 最可怕的是,就在许多人觉得这些东西估计根本就练不成的时候,有人开始成功了。 有几个能断断续续一整日引灵了,有几个能用散出来的灵气包裹半个叶片一个芽头了,还有两组甚至成功走完了一个炼程,真的炼出了一炉能用的药剂! “噻!真的能成啊……”这么一来,好胜心也罢自信心也好,反正就是众人心里添了一份笃定,越加勤练起来。 这里鹿依给齐恬赔笑:“幸好有小师祖在啊,要不然这灰心的一关只怕就过不了。” 不管是引灵也好,还是神灵法也罢,都是水磨工夫。这些凡人虽过了仙门,心里带的还是凡间的时间感觉,一件小事反复练习一年半载没有动静,只怕心里就得犯嘀咕了。这“坚持”二字本就是最难的,尤其是前途无亮的坚持,一百个里头也未必有一个能做到。 幸好有小师祖在,小师祖动动手,让他们全部都出极品药剂也没有问题啊…… 齐恬心里还感慨呢,想当年她也送过西空几炉极品丹,结果看给人家耽误的!可见这东西也得有个度,尤其对那些本是就没法对自己进行正确评价的人,真的不能乱用。这回她也是听心听了几个月,才选定了那两组,这样的人可也不好找的。 又说门里,门主亲自给新筑基开的宗门,人家也表明了非请勿入,所以别的宗中弟子虽对这个“離宗”有几分好奇,倒也不敢贸然前去打搅。他们最关心的也不是那些炼岛上的人,而是门主的态度。这回筑基的可是二宗出来的,二宗还有两个当场升了一级,这是不是要转风向了,门主会怎么对待这个情势? 看了这几个月,他们总算安心了。 果然二宗就是个不会受人待见的偏宗,就算侥幸出了筑基修士也没什么用,更何况他一个七级的说筑基就筑基了,其中必有猫腻。所以门主除了让他带着炼岛上的那几百号人远远离了,再没有其他的任何表示。 后来的两回宗门间的比试来往,去的还是六宗七宗的人,二宗就跟从前仿佛,有没有这个宗似乎都一样。 别人不说,克韦可是大大松了口气。看来果然这“修路”才是最要紧的,毕竟自家师尊同二宗那些可以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自以为的“出息”,只怕这里看来反是“挑衅”,嘿,可惜那些棒槌恐怕看不太明白! 事实上门主如今往万古宗去的越发勤了,虽则太师祖他老人家是难得见上一面,但是可以同小师祖说说话也很不错,尤其对于如今“離宗”里的各样事务进展,门主更是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能藏多久。”门主也有些忧心。 “能藏多久就藏多久吧……”小师祖听天由命的口气。 237.小冲一把 眼看着離宗的事务渐渐上了正轨, 除了装神弄鬼的时候, 别的事儿也不用齐恬动手了, 齐恬终于可以缓一缓,好好琢磨琢磨准备给师尊炼的丹方。 如今郎义令雨和枭松都已经升至大圆满, 大萌也已经练气八级,但是到目前为止,除了大萌和鹿依之外, 另外几人都没有找到自己的自有天灵。与筑基相比, 他们现在更心急这件事儿,因为没有自有天灵就没法炼化丹丸灵力,二力不相容的情况下破阶筑基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一个闹不好没准就跌到底了, 他们可不想冒这个险。 但是这自有天灵究竟怎么才能找到,到眼前也说不明白。不管是齐恬也好,还是鹿依和大萌也罢, 都不会对他们有所隐瞒,一个个都恨不得把自己找到天灵的过程掰碎了细说了几百遍,众人回回听了都觉得大有所得,但是一到自己上手时就瞎了。 所以现在離宗的事反是大萌管的多些, 另外几个都在想尽办法找自己的天灵,只是一时没见什么进展。 枭松有一回忍不住感慨:“现在要是有哪个跟我说, 只要吃了什么丹丸就能找着天灵, 我砸锅卖铁也要买他一颗试试!” 令雨便道:“不错不错, 然后你发现你到底是被骗了, 白砸了你的锅……” 齐恬补刀:“完了换一个人这么说,你估计还会接着信。” 令雨接力:“因你一旦心灰了,打算要靠外力了,相信靠别人比靠自己更可靠了,这势头就止不住了。” 看齐恬还打算接茬,枭松忙道:“我错了,我错了,我最心疼灵石的,保证谁都不会给,那便不会上当了,对不对?” 齐恬听了这话,忽然想起来道:“大萌那时候就是人多的时候得了自有天灵,他是向来不敢独自待着,大家扎堆的时候他反倒心定;那你的话……是不是多给些钱就成了?” 令雨笑道:“埋灵石堆里没准就能有感应了。” 枭松嘴里说他们胡说,心里还真有点心动,毕竟这主意又不花钱,又不会被骗,是不是试试也行呢…… 转天他就去找了大萌,要好好同他说说这个“安全感”助力自有天灵的事情。 结果大萌红了脸:“我起初确实是那时候大家一起困在冥尊洞境时有了感应,只是后来总也没法子稳定下来。尤其回来后再在一起的时候少了,小师祖那时候还特意陪着我,我一边引灵一边心中不安,心想这样总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就,我就……” 枭松静静等着他,一句没催,大萌稳了稳心,接着道:“我就想让自己改一改这毛病。我就把小师祖给我的辟邪灵符,还有你们给我的那些辟邪护身的法器法宝全部都拿了下来,只身进了秘境,同外头约好了时间,打定主意,决不自己出境! “起初还好,后来就越来越害怕了,明明知道里头就只有自己,还是觉得好像哪儿都是……别的什么……就这么生捱着,后来发现这些怕,原都是自己想出来的。所以只能自己不去想,别让自己得一点空去瞎想,才能不怕。 “就专心于引灵,一遍一遍背诵无用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有天灵就渐渐稳定了,之后就能常定于此境中,等到法阵启动出境时,就没什么再怕了……” 枭松挠头了:“我还打算同你学一学呢,还以为是找个什么能让自己安心的环境,就能找着自有天灵了。” 大萌到:“这样或者也能有点用处,但最后恐怕还是得落在自心上。” 枭松又问一句:“那你现在是不是什么都不怕了?” 大萌想了想:“若是……若是没看见什么的话,应该不会怕吧……”他现在能管住自己不瞎想了,但是他不瞎呀! 枭松听了差点乐出声来。 至于他之后怎么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寻灵路就不知道了,想必十分不易,因每回露面,这家伙脸色都不太好看的样子。 寻灵路一波三折,这头终于选了个黄道吉日开炼救命药的齐恬,也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 空金杖、无根木、蚀火珠、泉髓、活石,哪一样拿出来不得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她老人家都给剁吧剁吧扔炉子里了,还配上了其他放大市上灵石动辄也得以万计的几十种灵药,虽当中八成都是她自己的存货,单只剩下的陆续市购也花了几十万的灵石。 钱对齐恬来说不是问题,连空金杖这样的都用了她还在乎那点灵石么?只要真的有效果,只要师尊能好转,哪怕把她掏空了她也甘心。 可问题是如今她下了如许重本,又严格按照炼方炼制了,尤其此前还仿过百十个不同的组方,说一句万事俱备不为过吧?可怎么等真的原方开炉之后,一路炼程明明都顺利正常,到了结尾时候却死活没法凝丹呢?她费了这么大劲儿给师尊熬了一锅药汁子?难道这所谓丹方其实是个药剂的方子?这让她这个高阶丹师的面子往哪儿放?!她可还带着豆芽灵力呐! 师尊全程在边上旁观,齐恬现在觉得极其尴尬,她与师尊可通心,这事儿想开个玩笑遮掩过去都不成。 她自己还罢了,只是师尊心怀的一点希望,还是自己这阵子一力吹起来的,现在就得了这么个了局,想想他受着的苦,这燃起希望继而破灭的打击得有多大? 齐恬简直没脸面对师尊。 “我明白了…”却是师尊先开的口。 “呃,弟子……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地方出问题了,竟、居然…没法凝丹…”她也不能说没成丹要不您尝尝这汤?这不是一回事儿啊! “我知道这方子的意思了,”师尊的心念仍旧很平静,大概是听懂了齐恬心里的话,便又对她道,“你且细看它当中的灵能变化…” 齐恬一直在探查,并没有停过,听师尊这么一说,就更凝神觉察,却发现并不能“看”到师尊所说的那些“五行流转”,照理说她都能体察到三化了,五行应该不在话下啊,怎么这回却不成了呢? “你过来一些。”师尊道。 齐恬依言往师尊跟前凑了凑,忽然觉得识海一震,紧接着灵能觉察好似忽然撞破了一块飞薄的脆玻璃,进入了一个新世界,无数的明暗小点在她眼前不断交替闪烁,“唔……”齐恬只觉一阵眩晕恶心,身上的灵力都跟着乱了起来。 “哦,还看不了这个……”师尊有几分着急的心念传来,紧接着好似一股极大的能量漫过了她,识海瞬间归于平静,狂乱的灵力转了几个小圈就失了后劲,又顺着灵脉慢慢服帖起来。 这来回不过几息功夫,齐恬感觉好似在鬼门关还是天堂口偷看了一眼,两种感受经历都让她震撼不已,同时对自家师尊的能耐起了深深的怀疑,——方才是二化境?那不是元婴修士才能到的境界么?这还是说的从前的正经修士,现在的那些元婴大能恐怕未必有这个能耐,要不然也不用老跟炼岛过不去了;可,可自家师尊分明连金丹都不是啊! 师尊觉察到她乱七八糟的心念,告诉她道:“这是我修剑所得,同层级关联不大。” 齐恬一听说修剑还能修出二化境来,羡慕得口水直流,师尊笑:“你用制符与法阵只怕也是一样道理,待我好些了,与你拆解几招,或者你就明白了。” 齐恬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您是说这,这丹液没坏?还能用?” 便是方才自觉生死一线之时,她也没断了丹炉的炼诀,还是不死心,生怕直接炼成一炉渣滓,那可又得重来一遍。空金杖之类的虽都只用了一部分,那些灵药灵植却都是一回过的买卖,再来一炉又得五六十万灵石……关键是还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嘶…… 师尊不知如何施为,齐恬同那丹炉的联结一下子就断开了,吓得她浑身不存在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嘴唇都吓麻了,一定神却发现那丹炉中的炼液好似自己活了一般,照旧灵能流转,并不用哪个用法诀催动。 她又看一阵,发现这其中的灵能流转已自成往复,好似当日自己心诀解化的生灵丹丹诀一般,这是这是丹液本身就“活”出了“生灵”的状态。 “这,这家伙是要成精啊……”齐恬又是惊讶又是不解。 师尊见她在自己的层级上也能有所见,才告诉她道:“这丹方的用处,不在于服食,而在其中的生克变化。” 齐恬想起之前想过的“治疗方向”问题,心念一转,师尊那里就肯定道:“你想的不错,是这个意思。” 之前师尊曾同她说起过,山寨方的丹液灵能变化与师尊的灵爆周期有相似处,只是后半程就差大了,齐恬以为这就是对症的意思,所以才下定决心开炼的原方,“这回都对上了?” 师尊道:“到也不能这么说,不过它的变化指出了一个可行的方向。” 齐恬还不太明白,师尊便道:“我得闭关一阵子了,或者数月或者数年。” “我陪着您。”齐恬道,她实在不太放心。 “你在外头就好,”师尊道,“那边的壁龛里有几个阵盘,你取来看看,其中当有可以限灵掩踪的,且把能用的都先用上。” 齐恬闻言紧张起来,寻常师尊的灵爆就是靠这个石球遮掩吸收的,如今居然又要在这之上另用法阵,这是打算干吗? 师尊给她安心:“我只是试试冲击一下金丹。” 齐恬:…… 师尊道:“并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怕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引人注目,所以才让你看看法阵。没事,若是不能用也没关系,大不了到时候推在旁人身上。”还是那么平静的语气,说出“嫁祸”的话来,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这俩真是天生的师徒。 “会不会……不会……”齐恬不知道这话怎么问。 “起码不会比现在更差,你放心,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恐怕我这疾患,就得靠升级才能好转。” 齐恬忽然想起自己初见师尊时候对他灵能的观感——好似把一只大象摁进了一个保温杯里头,那升级是不是相当于扩大保温杯的容量呢? 师尊又催她去看阵盘,齐恬不再犹豫,果然在边上的壁龛里扒拉出七八块阵盘来,只匆匆一看,就让她傻了眼。这些阵盘,绝对都是摩宇门所出,而且个个都是精品。看来天地门同摩宇门的交情够可以的,而且似乎摩宇门也对自家这师尊颇多照拂,他们不会是算出什么天机了吧? 最后挑了其中三块,师尊又道:“其实咱们宗里还有些老古的东西,其中也有阵盘,等以后拿给你看吧。” 然后一道灵气抚过齐恬头顶:“乖,出去待着去吧,为师很快就好了。” 齐恬懵里懵懂出了石球,接连布完了三套顶阶法阵,然后坐在洞门口往外看,一时看看天一时看看地,一时又回头看看, ——这就冲击金丹了?冲击金丹就是这样三两句话的事儿?…… 238.金丹中期 齐恬这之后就不挪窝了, 别人问起来, 她就说是师尊在闭关修养, 她离不开。好在师尊的辈分在那里,也没人敢说她什么, 接下来的几次探秘境什么的,她就没去。 她这面上看起来意态闲闲好似逍遥得很,实则心诀运转不停, 来风解风, 来雨解雨,就没歇过。 没办法,她怕啊! 鹿依筑基就闹出异象来了,幸好声势不大, 加上门里人心不定,根本不愿意信这个,所以说来说去, 都成了鹿依使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为的就是能出头。这同之后门里对她的态度都对得上,——给一个没好处的差事,说是立宗了, 却连个弟子都没给。 这事儿这么稀里糊涂地就过去了。 但是师尊这回是冲击金丹,且他老人家可是此界中最后一个灵台子, 加上修剑自悟就悟到二化境界了, 这要是真的结丹了, 该现什么异象?所以虽说已经把摩宇门的阵盘用了三套, 齐恬心里还是不太踏实,她死命练习心诀解化,就是打算万一天上还起什么云啊雾的,她就给它打散了算了,能搅和成啥就搅和成啥。 也是呆人呆主意。 这下好了,她哪里也不去了,旁人要找她只能上门来。这还罢了,那探秘境少了她可少了多少故事! 枭松他们去了一趟,回来同她感慨:“你不去可真没意思了。” 齐恬道:“难道还有人能欺负你们?” 这一溜的大圆满,还都掩饰了层级的,秘境里又没有越级相斗的禁制,这还不是一个个天然的大坑?怎么会没意思?更何况齐恬人虽没去,力可不少出的,那一沓沓的极品灵符都给得跟毛票似的,要这样还让人欺负,那也没法子了,只好等以后大家都筑基了再一块儿去找回场子吧…… 枭松道:“那倒不会,主要是没那么有意思了。你想咱们那会儿,多有意思!” 是啊,要不就是碰上双头蛇,要不就是捞上轮回乳喝,还一不小心就碰承天门和九鼎门的人,且都没落过下风,面上怂着偷偷给人下绊子都能让人栽个大跟头,能不好玩么?! “现在这几回的秘境都没什么意思……虽也得了些东西,到底都是天圣门、承天门那些人在那儿热闹。”顿了下道,“大师兄还说,门主说了,往后不强行要求咱们完成什么门派任务了。以后想去就去,不想去就能不去,你说说,这是怎么个意思?那时候可是逼着我们非得如何如何的呢!” 齐恬想了想道:“让你们安心修炼呗。没看鹿依都筑基了么,你们也都大圆满了,赶紧收拾收拾也差不多了吧。” 枭松眯起眼睛:“啧,我总觉着,门主好像同从前不太一样了……虽则外头看起来是差不多……” 齐恬点点头,没多说。 俩人聊着,大萌来了,齐恬看了便笑道:“怎么了?六宗又有人催你们交钱了?” 大萌摇摇头:“鹿依说上回交够了,他们要还来问就让他们问门主去。” 说了对枭松道:“我是来请你的。” 枭松乐了:“还有我的事儿呢?” 大萌道:“之前说的定心阵已经着人试过几回,这就准备正式开练了,你不是要找定心感应的法子么?不如帮我们守阵去,没准能有点体悟。” 枭松笑道:“你们抓壮丁是不是也太狠了点,话还说得这般好听,还我有什么体悟,我看是你们找不到人了吧?” 大萌道:“法阵是小师祖给的阵盘,不需人管,不过这几日试练的时候我在边上看着,倒觉得对体悟己心有些用处,——许多事儿他们的模样,就同我们的镜子一般。” 枭松听了这话微微皱起了眉头,一会儿甩甩膀子道:“成吧,成吧,那就看看去,反正如今咱们也不用赶那劳什子的门派任务了。” 这定心阵,还是鹿依同齐恬两个商议出来的。 引灵修炼升级实在太慢了,鹿依有心想借门中的秘境使使,只怕不能成,就来找齐恬讨主意。 齐恬却道:“虽说他们上回封境本是歹意,但那些话却不是假的。从前确实有心性不行的,在里头硬待,最后坏了心境的例子。尤其你这里,还是些凡人凡心,我看倒不忙着进秘境,还是这心境要紧些。” 鹿依便道:“借秘境是为了能‘度日如年’快些升级,那心境说白了就是独个儿待着待不待得惯,我是不喜好热闹的,觉得秘境里比外头可清净多了,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在里头待坏了的!” 齐恬想了半天:“不如先用些定心的法阵,仿着秘境里的模样,进了里头动不了灵力神识,也没旁的东西,只能待着。先让他们都进去练练,这要能成了,再说如何借秘境不迟,要不然现在就算给你秘境,人都待不住管什么事儿。” 鹿依一听也觉有理,当下就把这事儿托付给了齐恬。 齐恬正得了摩宇门的阵盘在琢磨,刚好一边拿这个练手,前后也改了几回,如今算是成了。 俩人都全然没觉察到这是齐恬凭空造出来的阵盘,连个参考的模板和例子都没有,纯原创法阵! 当年天圣门和承天门、九鼎门处心积虑对付摩宇门,其中大半就是为了他们手里的阵盘阵纹,这才是最核心的技术!哪想到现在世道变了,偏远山区有人坐在门槛上攒巴攒巴就能自创阵纹阵盘了…… 鹿依试用了一阵子,发现各方面都挺令人满意,告诉了齐恬,齐恬就给规模化了一下,才有了今天大萌说的“定心阵”。 这法阵自然要用到灵石的,这个也不要紧,齐恬那里存着一堆中品灵石呢,给一袋就恨不得够一代用的。 枭松、大萌同齐恬唠嗑的时候,门主正从此经过,本来想找小师祖聊聊天的,见如今人多,便先过去了。 回到门主阁,想想如今门中的情势,有时候也几疑身在梦中。 那離宗起来三个月,宗主就带了人来交“保护费”了,开口很是谦逊,问门主“想要东西还是想要钱”,要东西有魇魔水、各种灵符法阵、灵药灵植、法器炼矿,想要灵石可以给中品灵石,还很是体贴地道:“现在承天门出的承天丹,听说只收中品灵石的。” 承天丹是金丹修士服用的,这真是都替他想到了。 问题是,这帮人哪儿来的这些东西?二宗的底子门主是清楚的,木言和全东当年也吃着丹丸,也吃不上好丹丸,要有这些,从前的日子也不至于过成那样。怎么短短几十年,就阔成这样了?最叫他苦笑不已的是,若不是他们对他明说了,他一个堂堂门主,也没看出来这些人竟然藏拙到了这般地步! 他选了魇魔水,同时明确告诉鹿依,并没有什么上交出息的事情,说这话不过是掩人耳目,这離宗乃天地门正根传法所在,希望鹿依好好努力。 结果鹿依听了差点没当场辞职,这孩子就不是个能担大事的料,幸好还有个郎义在边上,可见这人的能耐也不能光看修炼层级的。 等找了几个地方,测过这魇魔水的功效,门主更惊讶了,——一模一样!这山寨的魇魔水,居然跟天圣门所出的掐住天下人命脉的魇魔水一模一样! 当天他就去拜访了齐恬,齐恬如实相告,这东西就是她用一些不起眼的灵植调配出来的,至于这调配的方法,就是她从无用经上学的。之后两人一说起三化五行四象八变的事儿,门主发现齐恬学的正是门派传统古法,只是后来大家都把那些当成传说了,没想到今天真的有新一辈弟子走到了这一步。 “若是直接放到大市上,数量少时还好,多了恐怕容易生事,不过若是用来炼制了丹丸法器,或者用来制符了,那就隐蔽多了。”这山寨厂家还给他出变现的主意。 门主心领神会,此后拿着齐恬给的一石缸魇魔水,不知道挣了多少灵石,反正没过半年,好几个宗主都升了一级,一时都成了筑基中后期的大修士。 宗主们只当是门主看到二宗有人筑基,才情急之下掏空了箱底,给他们进补。却全然没听出来门主对他们转换修路的劝解,应该说他们就从来没有把门主的话往那个方向上想过。 再之后听着克韦又编出各样新奇又合理的理由来想多得些资源,或者拐弯抹角想让门主给離宗那边再加点负担时,门主只觉老脸发热,——这就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嫡传弟子! 然而他并不生气,他也没有想过要对“冥顽不灵”的师弟们和“心思阴暗”的亲传弟子撒手不管、任其“自生自灭”,因为他太“懂”他们了,他们如今的想法心思,里头都有他自己从前的影子。 现在他转过来了,再回头看时,会发现简直是密密麻麻的“神迹”在证明着天地门传统修路的正确性,可当时的他就是那么瞎了眼似的什么也看不见。 如今他的师弟和弟子们,就如同当年眼瞎的他自己一般,——得要一些“机缘”……他这样想着。 有时候他也有些着急,心里衡量着是不是把如今门里的一些事儿告诉他们知晓,没准就能扭转他们的认识了。他试着露出去一点,但是他们永远有“合理”的解释去遮掩真相。他又不敢往深了说,人心隔肚皮,尤其修路之争是道之争,从古至今多少大战都是因此而起的,他怕让错的人知道得太多,反要害了门中正事…… 一想到这里,忽然又想起了从前前门主的做法,想起他对自己的“欲言又止”,不禁失笑,“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不在这个位置上,不知道这位置的苦……” 今日看到了二宗几个弟子与齐恬推心置腹的模样,拐过来又正好撞见了克韦同七宗的几个弟子间的相互试探,此时比着一想,一时心中感触,忽然生出一种“世事如磐石,无可着力”的无奈和静默,这两种心念交织在一处,最后都转化成一种不得不臣服的释然。 就那么一下子,心境一动,门主突破到了金丹中期,同时体内二力本有的平衡再一次大乱。 “自有天灵……”闭关月余,好容易稳定了境界的门主,也不得不把主意打到了这上头。 239.浮空药园 门主心里闪现了一个想法, ——若是能先用丹丸升级, 等等级高了之后再找到自有天灵, 二力相融,直接就彻底消除了后患, 岂不美哉?! 当他把这主意告诉齐恬时,该怎么回答,齐恬很是犹豫了一阵。 她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把小门主的事情说出来, 这里头牵扯到太多的纠葛了, 虽说如今门主心念略改,但毕竟是有过权位之争的,尤其是如果眼前说了出来,那不是相当于告诉门主, 其实大家都知道他的门主之位根本是捡来的! 或许以门主如今的修为,不会在乎自己“捡”位的事儿,但是却未必能不在乎“一直被看戏”;可这事儿若是不说, 这位真的这么想就这么做了,还带着那几个宗的宗主“共同上进”,那不是又要糟个大糕? ——做人可真难呐……齐恬抹脸。 最后,她斟酌着道:“如此只怕另有风险, 说来师尊如今的情形,就与当日破阶之时忽然用了丹丸有关;还有, 听说老门主闭关至今, 也是为了二力互融之事, 他老人家是有自有天灵的……” 话不需说破, 门主一听,立马就想到了,苦笑道:“果然是我太贪心了……不错,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看来这等级越高,二力互融之时只怕越危险。” 齐恬塞一句:“恐怕正是如此。” 门主想起来:“哎呀!不成,我得赶紧把那些规矩改掉才行!” 说着话着急忙慌的去了。过了几日,齐恬才听令雨说起,门主把之前刚刚放松的门派奖励又收紧了,以至于底下都在偷偷传,说是门里这几年攒下的资源都让宗主们拿去升级了,之后只怕又要过回苦日子。 齐恬这才明白门主那天急什么,想必是想到了宗主们如今迅猛的升级情形,这要是升太快了,到时候就算转过了念头,找到了自有天灵,二力互融的时候也得吃尽苦头,所以赶着回去掐灭这股苗头。 宗主们哪里知道门主的心思,还以为果然是之前一下子给他们资源给猛了,如今该勒紧裤腰带了呢!不止没一个有异议的,还纷纷积极出谋划策,想要给门里再找几条财路。毕竟如今炼岛没了,可是差了极大一块前景。 门主则在之后时不时敦促众师弟及弟子去探寻“自有天灵”这东西,只说这东西大利修炼。可是这就同从前前门主劝人莫吃丹丸一样,他自己在吃,旁人怎么能信了他的话?不止不信,还当他一个长辈这么耍奸猾! 这里门主自己都没找着自有天灵呢,白口说怎么怎么好,大家又怎么会真的放在心上?! 门主也无奈,然后他也加入了寻找自有天灵的队伍,齐恬和鹿依两个就把各自的经历给他又说了一遍,好在金丹到底不是白来的,门主一听就抓着意思了:“看来这东西还得落在心境上。” 这么一来,门里都挺热火朝天,各有各忙,只是方向却岔开了。 门主急着想找到自有天灵,再用自己的经历来证明此事的要紧和有用,才好赶紧让那群瞎马跑到正道上来。 那边宗主们心里感念门主对他们的好,一力要替门中多发掘些财源,连探个秘境都两个宗主带队了,还同许多二流门派增加了往来。门主每次对着他们报上来的各样进度,总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同时自己找自有天灵的心也更急了,偏偏这又不是个能着急的事儿,真是纠结万分。 这种情形下,市面上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极快地传遍门中,同从前的“一潭死水”模样大不相同了,倒有点“全民皆商”的意思。 如今宗主们正在懊恼一件事,正是一条发财的路子,却可惜捏在了不对付的人手里。 话说从头,自从魇魔水之事,再至浑阎林一役,之前借着新出一元婴长老而风头直追天圣门的承天门就安静了许多。不说他们之前那些所谓抗魔之物的真假,只说这伏魔斗魔之能,就差天圣门太远了,可见到底根基不如人家。 天圣门几百年的天下第一门可不是白来的。说来也奇怪,天圣门厉害了这三四百年,就好像厉害了几千几万年似的,世人说起,就只知道他了! 承天门不声不响了,那是迫于形势,心里自然是不服的。可是短时间里眼看也弄不出第二个元婴长老来了,至于那魇魔水,他们也想法子了,却终究不得要领,实在是没法从人家碗里叨一口走了。 那也不能就这么忍了,还得另外想法子才成。于是不久之前,他们就推出了一款丹丸,叫做“承天丹”,直接以门派命名,可见看重,而这款丹丸据说就是金丹修士用来积攒灵力,冲击元婴的。 因其价格高昂,起初也没人在意,但是之后真有钱多烧包的金丹买去试了,半个月之后就又上门求购,不到一年,这位就升到了金丹中期。 这一下就成了活广告了,别说金丹修士,连一些阔绰的筑基修士都在打听这东西筑基的吃了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想着能不能借一借力,快些冲击金丹。 大概是这承天丹用的药材太多太费,反正这之后市面上丹丸的价格开始普遍上涨,喊着吃不起的人越来越多,许多小门派都开始削减份例,大门派里的资源内斗也日渐剧烈。 追究起来,还是落到界中灵气日益稀薄的由头上。如今能种植灵草灵药的地方越发少了,有些地方便是勉强种了,收成也不好。最让人闹心的是,已经有一些秘境都受到了牵连,产出远远不如从前。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灵植灵药的供应跟不上了,丹丸的价格焉能不涨? 幸好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时候,一种新的灵药种植方法横空出世了,据说采用了这种法子,一样投入,药材的产量能翻番。 如今市面上丹丸贵了,那药材能不贵?这个时候,若能种出更多的药材来,不是勤等着发财?或者便是不拿去卖,只自家用,那也省下一大笔了! 可惜,这样发财的路子,却捏在九鼎门的手里。 “上回就坑我们一回了,那还不是独一份的买卖,这回更险了,到时候还不是他们说什么是什么?我看这发财的路,恐怕连着奴才的路呢!”七宗主说的是当日炼岛的事。 时至今日,九鼎门也没有问过哪怕一句,好像那炼岛的沉毁同他们毫无关系似的,要知道这之前他们还赶着收了好几波的钱呐! “我看天灵门已经在同他们接洽了。”四宗主消息灵通。 “他们是拿来种草?这能上算么?!” “听说先要买他们一套法阵,选地方也得听他们的,往后法阵运行用的东西也是他们给,据说不用灵石催动法阵,不知道用的什么。说是省就省在这上头了……” 因前因犹在,天地门的宗主们虽是看着人家发财,眼睛里恨不得伸出手来,到底也只能看着。尤其向来对开源之事极其积极的门主,这回也一直持观望态度,于是这财路就慢了人好几步。 直到九鼎门的新制丹丸上市,大家才入手了一些拿来分析,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翻来覆去看了,发现还真是一样的丹丸,如今新制丹丸刚出到三精丹,听说五精丹和七精丹已经在炼制过程中了。由于新出的丹丸价格比如今的市价要便宜两成,加上又是一样的东西,九鼎门一下子就几乎垄断了市场。 好在很快别的商家也开始用九鼎门新法种出药材来,成本也跟着降了下来,才算勉强逃过一劫,至于买办那套法阵被狠刮去的一笔,就先不往里头算了。 “九鼎门这回可真是做了件大好事。”吃人的嘴软,毕竟人家让你吃上了吃得起的丹丸,再说不好也说不过去。 齐恬几个却对着那新出丹丸发起了呆,——这是怎么个意思? 他们刚试过,这些丹丸若是服了下去,其化成的灵气好似与从前的丹丸仿佛,但是当中蕴含的灵能却稀薄了许多。若是以齐恬起初的感受来说,就是这些丹丸的灵气更“不好使唤”了,更“粗笨”了,但是只管炼化引入灵脉的人,又没有引灵的灵力可作比对,只怕感觉不到这样的精微差距。 “他们到底用了什么妖法?”齐恬很是疑惑。 令雨道:“你要早两天问还真没人说得明白,如今可托了福了。” 原来是一个门派刚买了一套九鼎门的“浮空药园”,特地请人去帮忙安置,顺便大大炫耀了一番。 “‘浮空药园’?”齐恬觉得这东西怎么听上去就不怎么靠谱呢…… “他们那药园子的法阵能支持几十层的灵药种植,都不消沾土沾水的,远远看去,只一排排高高低低浮在半空里,所以就得了这么个名号。” “高科技……”齐恬道。 令雨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的胡言乱语,并不搭她这茬,又给她大致描述了一番。 齐恬问关键点:“这东西就纯靠法阵催养,怎么反而比寻常的种法便宜了呢?” 令雨道:“听说是因为里头驱动法阵用的东西不同,他们用的不是灵石,而是一种灵渣,这些东西里头灵力含量稀少杂乱,向来并没什么用处,不知道他们怎么使法子给用起来了,这就便宜了一层,再加上这法阵也特异,一个法阵里能容下的灵植更多了,自然单个灵植的成本就低了。” 齐恬叹道:“法子倒是挺巧妙,可这种出来的东西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令雨看看她:“用的人又看不出来,看得出来的人又用不上……这才是最巧妙的地方吧。” 齐恬想了一会儿,问道:“他们自己也用的这个么?” 令雨点点头:“就是他们自己和承天门先用上的,据说都用了好些年了,后来依附他们的门派知道了,一个个都去求,才不得不拿了出来。” 齐恬指头敲着墙,心里算着,点点头道:“这东西积攒灵力时候觉不出什么不妥来,到了要升级破阶的当口,就得吃它苦头!……再有就是对战的时候了,这满身的死疙瘩力,要用的时候根本用不上,一样的战诀,只怕效果都要打折扣。”说完了又笑道,“往后你们去探秘境可就越发无敌了!” 令雨面有忧色:“如今这东西风行开来了,又拉低了药价,人人都只念它的好,只当一样的吃了。咱们几个还罢了,还有那些,一边被大师兄盯着引灵,一边也没断了吃丹丸,只怕这东西他们都已经进嘴了。” 齐恬却道:“若是他们肯引灵,又真的在往找自有天灵的路上走,那吃吃这丹丸倒也没什么坏处,升级慢一点,还得了好呢不是?!” 令雨一想也是,只道:“但愿没有别的坏处吧……” 不久门主来看望太师祖,顺便跟小师祖唠嗑,就说起了此事。 不过他知道的却与令雨所言的不太一样,他道:“那两家虽然合力推出了这东西,门里弟子的分例也陆续用上了这些,但是,他们几个核心宗门在偏远地方照样开着旧式的药园,里头的灵药灵植只供那几个宗使……所以,我总觉得这东西不太可靠。” 齐恬就把自己觉察到的告诉了门主,门主一脸的“果然如此”。 ※※※※※※※※※※※※※※※※※※※※ 一不小心就到第二天了…… 240.寻灵路 齐恬她们能想到的“好处”, 门主自然也想得到, 但是他还另有担心:“九鼎门没什么法阵上的本事, 这法阵应该是承天门的。既然法阵是承天门的,怎么这买卖最后却让九鼎门给做了?……” 齐恬倒没往这边想过, 经门主这么一提醒,也觉得有点蹊跷。这两家私下互动颇多几成联盟,她是知道的, 但是再好也毕竟是两个门派, 如今这浮空药园眼看要称霸天下,这得是多少利益?承天门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要么是核心技术其实在九鼎门手里,要么就是承天门欠了九鼎门一个大人情,或者之后还有求于他。”齐恬分析道。 门主点点头:“此是其一, 再来就是我说的那几个核心宗门都另有供给的事儿。就怕这丹丸还有别的坏处……” 齐恬道:“从前我炼化丹丸灵力,二力合一之后,灵脉中剩余灵能只看量的话, 只有从前的三成左右。如今这丹丸里头的灵力越发粗笨了,或者到时候真能用的会更少。” 门主听了道:“得想想法子,能不吃还是尽量别让咱们门里的人吃它。” 齐恬皱眉:“除非不吃,要是吃的话, 往后只怕天下都是这种丹丸。” 能种灵药灵植的地方越来越少不说,便是种了, 一样的地方产量也远没有用上浮空药园高, 再加上绝大多数人并不能看到其中的灵能变化, 单看个灵力含量都同从前没差, 实在没有还用旧法子的道理。 门主道:“是啊,除非……自己炼制。” 齐恬一愣,门主回过头来笑道:“听说你是大市的高阶丹师?” 齐恬心说我怎么就信了他的话呢?这可是一只老狐狸啊!就算最近明白了道理转过了心念,那狐狸还是狐狸,不过是一只认为引灵修炼是对的狐狸! “啊,哈哈,哈哈,嘿……”标准的齐式应答法。 门主接着道:“门中人等转变想法不是一时一刻之事,如今若下力气去教,时机未到,实在是事倍功半,或者更生逆反,反而不美。尤其如今咱们实力尚弱,正该韬光养晦之时,也不宜在面上大动。所以,这丹丸还是得让他们吃,但是总是越少害处越好,是不是?毕竟都是在天地殿拜过的天地门弟子……” 齐恬头疼:“成了,我懂您的意思了。不过我的丹术本源自于无用经,基础就是引灵的灵力,所以便是我想要传法,只怕也没几个能教的人。若是单说让我提供门里弟子所用丹丸,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如今被卡在了原料这一关上……除非咱们自己能种……” 门主笑着点点头:“正是这话了。关于这药园的事儿,那个……我听说離宗用的种药法,似乎不用那么多法阵?” 齐恬心里翻个白眼,果然这“千防万防,家贼难防”,门主从前疏远的时候看着挺高冷,一直对敌对势力不闻不问不打压,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如今渐渐转过来,一条心了,倒开始不见外了,整个“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门派的,你的我的都是大家的”……齐恬还没这么高觉悟好不好! 但是都让人问到这里了,又有什么法子呢,只好老实道:“有些灵植和一些灵草搭配着种,就不需要法阵了,不过这样生长起来比较慢,比不了用法阵催着的那些。” 门主一脸惊喜:“你这又是哪里得来的主意?我可没在咱们的古书里看过有说这个的!” 瞧瞧,这就“咱们”上了,齐恬老实道:“是练了无用经上的功法后,自己试出来的。” 门主转手给她一个大大的赞:“功德无量啊!” 齐恬心里真气闷。想想自己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只有自己捡人家便宜的,哪有让人家白拿自己好处的道理?可眼前这位,咱又得罪不起,真是无奈。有时候齐恬都想,要是门主是个坏蛋多好,要是他就是一心要为自己敛财搜刮资源的,那多好!虐坏蛋她在行啊! 可惜不是。齐恬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就是一个走上过邪路又迷途知返的大权在握版“郎义”,你说怎么办? 之后令雨来的时候,就换齐恬同他吐苦水了,“你的苦我算是知道了……”觉悟没有那么高的人,被觉悟特别高的人一把拉进了为人民贡献的漩涡,唉! 令雨听了门主的打算,就道:“这事儿大师兄要知道了一定高兴坏了!他这几天正在想法子,看怎么能给那几个眼瞎脑残的玩意儿换正经丹丸吃呢!” 这是令雨对二宗里那几个被郎义手把手带着、还是没能彻底建立起“引灵”信心的弟子的称呼。 “最近总算有两个有点胆气的,在秘境里能待久一些了。”这语气听起来好像还有点小欣慰? 没几日之后,门主在一次宗主会上,就提出了自建药园的倡议,他道:“如今那浮空药园风行天下,人只看眼前之利,却忘了身后大害!别的不说,只那药园的驱动之能,就是一大陷坑。什么时候九鼎门若断了这一供给,那药园就成了空架子了,如此,岂非等于把一门命脉送于他人之手?” 七宗主便道:“我也一直说这个呢!那些没挨过坑的,是不知道这些人恶心起来能到什么地步!就说咱们这炼岛,一回,就把咱们这几十年的家底掏空了,还连句说法都没有,还没地方讨公道去! “这炼岛的事儿最可怕可怕在哪儿?就是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咱们一无所知!所以到底这仙门开得对不对,里头有没有什么猫腻,跟人家自己用的又有什么差别?不知道!这不是让人捏手里了么? “如今又换了药园子了,这更得了!别的不说,到时候万一他们那法阵对药材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害处,咱们不是得满门受害?!我就说了,咱们呀,千万不能买这东西!绝对不能买!太没骨气了,刚被坑过!” 四宗主还有几分动摇:“他们自己不是也用的这个么?真有坏处,他们自己能用?” 七宗主道:“问题就在于你能看得出来他们用的同卖给咱们的是一样的东西不是?” 四宗主闭嘴了。 门主加一把火:“其实他们的嫡传宗和近宗,都另开着旧法药田,所出药材专供这几个宗使用。” 这下大家都达成一致见解了:“不怀好意……” 之后各宗就都领了任务,除了如今用法阵维持着的几块药田,还要寻找门中前山后山其他能种植灵药的区块。二宗这头转身就去办了,等七宗主把勘察用的法器给他们送过去时,发现人家都已经把自己负责的那一片查探清楚了。 “你们也太心急了,等等不行?自己买了法器,寻常又用不上,不是白费钱么!”七宗主道。 郎义谢过七宗主,又恭恭敬敬送了师叔出了门,才拿了那法器回来。 二宗其他几个弟子这时候才开口问道:“大师兄,咱们,咱们也没用什么法器吧?” 郎义点点头:“你们不是用的神灵法么。” 那几个相互看看,一个问道:“那怎么,怎么七宗主还给咱们送什么法器来了,还说咱们自己买了……” 郎义笑笑,令雨接过话来问那几个道:“你们神灵法用的什么灵力?” “引灵……哦,他们……丹丸灵力使不了神灵法!” “所以只能用法器了!” “咱们就不用什么法器。” 郎义笑道:“你们如今的引灵灵力还不太够,要不然,可做的事儿多了去了。” 说着看了枭松一眼,枭松一伸手,翻出几个样式不起眼的戒指来,递给众人道:“喏,拿着吧,有了这个,往后过后山风谷就不用灵符了。” 那几个如今都不过三四级能耐,赶紧谢着接过,枭松又道:“到时候注入灵力就成,嗯,得正经灵力才行。” 几人赶紧答应着,郎义便道:“拿着吧,这都是你们师兄自己炼的。” 那几个都愣了,有两个还把刚收起来的戒指又拿了出来,反复拿在手里看着,犹豫着道:“这,这是中阶法器了吧?……” 郎义道:“所以让你们赶紧好好修炼,你们师兄能耐多着呢,够你们学的。” 枭松赶紧摆手:“引灵灵力够使满七十二路天地诀了再说,要不然我想教,你们也学不了。” 那几个方才放光的眼睛顿时暗了一暗,低头一想,又捏紧了拳头:“师兄说话算话!” 枭松胡乱点头:“你们把神灵法和天地诀练好,什么不能学?小师祖还是大市的高阶丹师和符阵师,但你们得有底子啊。” 令雨也看着那几个笑,又顺手那方才七宗主给的法器扔给了几人道:“拿去同你们的神灵法比比。” 那几个将信将疑接了,还真一块儿往后山去了。 这里令雨看着郎义笑道:“大师兄,这些顽石,可算让你焐热了。” 郎义也笑道:“还得靠你们,这些小子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是见着好处了,才积极起来。” 笑着笑着忽然一静,枭松还在那里傻乐,令雨一把拉住了他,往后一退就给郎义护起了法。 过了半日,郎义才醒过神来,回头朝两个师弟笑起来。 令雨一脸的激动,枭松一脸的不可思议,郎义点点头:“自有天灵……” 枭松一声哀嚎,到一半忽然让郎义捂住了嘴,然后他再一回头,发现一脸欣慰的令雨也忽然定在了那里。 “我的老天!可就剩我了呀!” 转日,一群人在万古宗聚齐了,一堆找着了自有天灵的围着唯一一个还没影的,轮着安慰他:“没事,你看我们不都找着了么?可见这东西就是能找着的……” 这样的安慰也只有鹿依能说得出口。 齐恬在那里掰着手指都给他分析:“你看,大师兄的心结就是二宗别的师兄弟们,所以这事儿有起色了,他心神一松,就过了那道坎儿;令雨一直替大师兄不忿,怕他这样下去迟早耽误了自己,眼看着大师兄成了,他就也跟着成了,这就是连锁反应;鹿依是一个人待出来的,大萌是咱们一块儿陪出来的,可见一人都有一人的道,你还得看你自己的结到底在哪儿才成。” 枭松道:“我不就是喜欢灵石么?可如今我也不缺灵石了啊,怎么还是不成呢……” 大萌皱眉:“是不是还,还不够多?” 齐恬道:“要不成你拿一袋子去……” 枭松抱脑袋:“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忽然一个声音道:“你喜欢灵石,你是为了拿它来干嘛?又或者你是怕没有灵石,怕穷,那其实怕的又是什么?别被一个灵石给障了目,灵石若不是用来补充灵力,那它就是个虚东西,它本身没‘用’。” 大家一回头,不知道门主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旁边,一时都愣住了。 门主大概也觉得自己有点“仗级欺人”,咳嗽一声道:“我也在找自有天灵……听了你们这一通说,我觉着,我的心结估计更不好结了,或者……或者得等你们都筑基或者结丹了,我才能轻松点儿。” 那几个都傻着,还是枭松先反应过来,——太好了,不是我一个人在犯愁嘛! 241.少说多做 门主指点了枭松, 齐恬在边上听了也是心里一动。之前师尊就说过, 其实破阶破的本是心境, 那灵力的变化是随之而来的东西。所以她这筑基也不是卡在了那莫名其妙的豆芽灵力上,恐怕也是心境还不够。 看看边上这几个人, 她觉着自己不该被卡主啊,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心结,她什么也不在乎啊! 什么二宗如何離宗如何, 或者天地门如何, 乃至这整个凌霄界如何,不关她的事儿啊,她只是个过路人,尽自己所能在这个破地方活下去, 可以的话,尽量活好些,至于别的, 她也不懂,也管不上。 “我都四大皆空了,怎么还不能筑基呢?!”齐恬真是想不明白。 再说枭松,听了门主一席话, 还被大萌拉去接着看阵去了。大萌倒不是拉他干活儿,是真为他着想:“咱们自己看自己时, 常看不清, 看看旁人, 再映照自己, 就明白多了。” 枭松之前已经看了一阵子了,模模糊糊有点感受,如今也没有别的更好的主意,就索性跟着大萌去了。 離宗如今是真的“離”,小师祖布的不知道什么阵,简直神鬼难近,里头几百号人自成一体,全然不知道外头真的修界是何模样。 “总不能一直关下去。”枭松替他们发愁。 鹿依却很淡定:“等大部分修到四五级,神灵法修习到能辨别灵气时,就差不多了。” 神灵法明显可以感知到丹丸灵力和引灵灵力的差别,这算是给他们装了“慧眼”了,之后看不看得清,怎么选,就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了。 枭松看阵的时候,就发现这些炼岛上来的人,还真是同他们这些大不相同。别的不说,单只这心思就要杂乱许多。有时候他们的一些行止,他看了都不明白这么做的道理。 说是定心阵,其实人进了里头,那心不止不定,反而更乱了。 因有法阵限制,进了里头不到时候是出不来的,里头又全然模仿的门中秘境,——白茫茫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也动不了灵力神识,更带不了什么可以作空的东西进去,简直比秘境里还无聊。 只看这些人,能进去就静心坐下来引灵修炼的,到不了总数的两成;这两成当中,能一直坚持下去直到法阵开启的就更少了。最后能一定到底的,总共大概也只有三四个人。 余者大多坚持不住,有些一进去一看这情形就蒙了,然后就开始想方设法地想赶紧出去。想了许多法子,到底不成的,或者就慌上了,或者因恐生怒就骂上了,甚至还有嚎啕大哭的。 冷静下来,见实在没法子了,就给自己找事儿做。有的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是背的什么东西,有的就引灵一阵子又瞎耍一阵子,还有索性倒头就睡的,看得枭松直疑心这位是不是鹿依的同乡。 等到出阵之时,就更热闹了,出来大多聚在了一起,有吹嘘的有长吁短叹的,还有偷偷咒骂的。 枭松看了便同鹿依道:“你看看这些人的样子,真是白费你们这么大劲儿了!” 鹿依看看他:“当日若不是齐恬,你现在还不是同他们一样。他们才来几年,你进门派几年?” 枭松被噎住了,哼一声道:“好心没好报!”他本是替鹿依和齐恬他们不平,没想到还挨怼,简直没天理。 鹿依心平气和:“说人家怎么怎么样的时候,先回头看看自己,这才能修心境不是?” 枭松想辩两句,再一想,眼前这师弟都已经筑基了,自己却连个自有天灵都没寻着,也确实训得,便只好忍气吞声,不再言语。 他不说了,鹿依还有话说:“你看他们乱,你没看见他们这些乱的根。引灵的功法他们人人都会,一点也不难。定心阵里处处妥当,也没有什么牛鬼蛇神的吓唬打搅他们。可见这该做的事儿也不难,外头的境也算安,怎么就乱了呢?” 枭松道:“乱在个人心里呗。” 鹿依严肃道:“这话就容易说了,乱的是心,可这心是怎么乱的,为什么乱,这其中不是言语的东西,没法子诉诸言语,才称之为‘悟’。你若总这样‘一言以蔽之’,只怕蒙蔽的却是自己。” 枭松听了心里似有所感,不再说话,只看着下一批进阵的发呆,鹿依也住了嘴,没再吵他。 又说齐恬,自从被门主挖出了越来越多的“秘事”,就成了门主心目中的“宝藏师祖”,想要藏拙是越来越难了。 如今门里可供种植灵植灵药的地方都已经寻了出来,其中还有些地方,别人或者种不了,齐恬却是有法子混种养地的。门主就把这些地都指给了二宗,这就跟归在了万古宗一样。 二宗的弟子如今越来越知事的同时也越来越憨了,得了大片的“劣地”,全没想到要让自家大师兄去找门主理论,反而一脸兴奋地跟着自家几个师兄,琢磨起“改地聚灵”的法子来。 他们本来就有引灵的底子,加上神灵法练了这么些年了,不是離宗的那群瓜娃子能比的。齐恬略加指点,就能上手混掺播种,齐恬一边叮嘱他们放慢速度,一边在边上指点一些更优的搭配。让这些弟子大开眼界,对引灵修炼也更信真了几分。 闲时几个人聚在一起说话,总不免感慨:“那时候浪费了多少功夫!其实大师兄一早就在教我们了,要是早听了现在不是更厉害几分?!” 另一个道:“谁说不是呢!” 事情总是这么奇怪,想明白了回头看时,总是懊悔得恨不得捶胸“早这么干多好”!可真在那个时候,却跟块石头似的,怎么都转不过弯来!这究竟又是何道理…… 另外几个宗早就打听明白了各宗的分地,離宗那就不用说了,说起来其实只有一个宗主,还要管一群假修,分什么地?二宗倒是厉害,他们得的归总一加,只怕比余下几宗加一块儿都多,可是管什么事儿呢?都是些得下重本上高阶灵阵才能勉强种出东西来的死灵地。 再看正经的几个宗,六宗七宗凭本事得的好地最多,剩下几个宗都差不多,——这分法同一直以来的资源分配一样,也是大家心里愿意认的“定式”。 分了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正高兴时候,忽然得知“往后各宗的丹丸,就得靠这些地上来了”,众人惊诧。 “这、这,就算是炼元丹,也得要十年龄、八年龄的灵植吧?更何况三精丹、五精丹……这中间几年……咱们、咱们就等、等着?” “分例呢?门派的分例呢?” “这不是又同从前一样了么?!得,又得往外头找差事去了……” “还是看看能不能探秘境吧。” “丹丸都没有,怎么探秘境?!” 大家心里都乱糟糟的。 等宗主们从宗主会上下来,大家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眼前的局面。 头一个就是那炼岛的事儿了,掏空了门里多少年的积攒,一下子都泡了汤;再来就是这事儿来往的时候得罪了九鼎门和承天门,所以那什么浮空药园是别想了;然后天灵门和夺天门大概也收到了压力,如今正在逐步减少和天地门的合作,反正他们如今在玉墟山下也差不多站住脚了,有没有天地门帮忙都行…… “怎么会这样呢……” “你看,以前还说老门主那时候怎么怎么的,现在换了门主了,还不是一样!” “还是靠自己吧,就跟从前一样,门里没有资源了,就自己外头挣去!” 就在大家心灰欲死之时,忽然上头又有动静,却是出了许多闻所未闻的门派任务,这些任务都带报酬的,报酬还不少。 “天无绝人之路啊!” “不对啊,门里既然能付得起这个钱,那为什么要减分例?” “那还不简单么,这差事肯定是接的外头的呗!” 不管怎么样,有地方当差卖力气就行,只要能换到丹丸,就算有希望。 至于有些一心要往外头发财去的,门里也不管,只是门派任务还是要完成的。如今只有二宗没有门派任务,不过同时他们连像样的地都没了,已经眼见着是个“弃宗”,可不敢同他们比。 再一次宗主会时,之前刚刚升了级的宗主们都心怀歉意:“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咱们就不着急了,不如留给孩子们使……” 门主便道:“如今这样也好。天圣门独掌着魇魔水,狠狠扫了那两家的面子,那两家如今用承天丹网罗住了金丹修士,再用浮空药园把手伸向了天下丹丸,天圣门又岂能坐视?到时候只怕有一场恶斗。我们若卷入其中,恐怕不会好过。不如趁早一拍两散,还得清静。” 七宗主叹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这一下子又回到老路上了,唉,白折腾了这么些年。” 三宗主道:“你不是到后期近圆满了么?门主也破阶了,怎么能说白折腾。” 七宗主干笑两声道:“哈,哈,可惜……后辈里……唉!” 后辈里大圆满都没见多一个俩的,倒是有个莫名其妙筑了基的,还不是自己这边的人,郁闷! 可是不管心里怎么懊恼,日子已经过到这个份儿上了,也只好还这么过下去吧。 倒是门主趁机把自己这阵子习得的神灵法显摆了两下,又道:“说来也是古经上的内容,放在从前就是入门的时候学的,现在是不讲究了,但是你看这效果,别的不说,炼丹炼器却很用得上。” 七宗主一听说这东西有利于炼丹,立马就上心了,自己去翻了一遍讲经堂的相关课程不说,还带了自家大弟子去门主那里求教了一番。 可惜这神灵法非得用引灵灵力不可,这些后来的子弟,基本都是靠吃丹丸起来的,这引灵灵力实在没有多少,使不上劲。 门主道:“看来还得先引灵才行。” 七宗主担心了:“您之前不是说,这引灵之力多了,到时候二力为害,反而麻烦?” 门主故作玄虚:“如今我约莫有点数了,不妨的,要想去除此害,引灵灵力倒要多些才好!” 说了朝七宗主挥去一诀,七宗主接下来,发现自家师兄的引灵灵力深厚了许多,不由面上大惊。 门主笑道:“你知我如何进的中期?就是靠的这个。” 七宗主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大家当时都以为门主是服了承天丹,不过这本也是应当的,更何况后来也没亏待了他们,如今却说是引灵的缘故。 七宗主是聪明人:“师兄……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些动摇了?” 门主一叹:“我不是动摇了,我是……唉,如今多说无益,若宣之于口,恐成无谓口舌之争,反不如推着他们慢慢做去。” 七宗主想了想,郑重道:“好,我这就开始让他们引灵去!只说是炼丹之用。我,我自己,我也跟着你引灵。” 门主心里感动:“倒没想到你这么好劝。” 七宗主坦然道:“我不是好劝,我是信你不会做有害门派之事。” 门主失笑。 就在天地门上下吭哧吭哧种地,为了能炼丹苦着脸引灵的时候,齐恬在万古宗的石球里忽然得了感应,匆匆跑了出来。 山谷里这会儿出奇的安静,齐恬把几重法阵又检查了一遍,一动法诀,直接都换上了中品灵石。 然后往边上一坐,一边守阵,一边看天, ——要敢出云彩,我就打散了你! 242.三事齐发 齐恬行走江湖, 靠的就是一个“怂”字。发财没问题, 是好事, 但最要紧是别出声,闷声发一发就好。 她对引灵的修路没有任何意见, 除了这要命的异象,筑基就筑基,结丹就结丹, 非闹那么大声势干嘛! 尤其自家这师尊, 命数诡异,更不知道会出什么东西了。上回鹿依只怕就有人注意了,师尊的身份可经不起追查,万一那俩下作门派知道了, 元婴直接出手可怎么办? 真是愁死个人。 许是和师尊通心日久,她现在隐隐感应到师尊可能快要突破了。这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同那莫名其妙的异象斗上一斗, 总不能让它坏了自家的大事。 她就在那里静静等着。 再说枭松,这阵子受到了大家的密集关心,再加上之前门主的那几句话,越发乱了, 最后还是大萌的主意,以人为镜, 接着看阵去。 这日他又当班, 看里头的人有的从前乱的, 现在倒能静一阵了, 而另有一些,从前乱,如今更乱,甚至进阵之前就陷入了焦躁。 都在怕什么?为什么这么躁? 枭松又想起来门主的话。长久以来,他都被“穷”所苦,想吃丹丸想要法器法袍好用的灵符,不成,没钱。偏偏又生在这样的世道,条条金光大道都明明白白放在那里,只要拿钱铺路,没钱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然后眼看着那些能迈上大道的人把自己甩得越来越远。 幸好后来遇上了齐恬,引他们走上了引灵的修路,摆脱了对丹丸的依赖,省下了好大一笔钱。齐恬还奉送法袍法器,灵符更是随便给,他们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陡然而富了。 但事实上他心里的忧虑并不曾减少过,虽然不知道理由,说起来如今已经大圆满了,手里上品法器,储物戒子,还有大把的灵符和放从前能把自己吓死的灵石……但是他心里还是不踏实。 比如最近两次探秘境,装备整齐,可心里总觉得没底。为什么?小师祖要守着太师祖,不同他们去了,明明已经大圆满了,心里却一下虚的跟从前五六级时候一样。 “要是小师祖一起去就好了……但是小师祖总不能一直护着我们吧,总有哪天小师祖管不了我们了……那可怎么办……” 鹿依说了,不能随便给自己找个表面的理由就搪塞过去,还是得弄清楚心里的感受才成。 枭松觉得自己好像在一层层剥开迷雾,不,也不是迷雾,是清清楚楚在那里的,只是自己没有那么去细看过。 他看到了依赖,从最初对“外物”的依赖,到后来对“外人”的依赖。他总是想要找到一个什么东西,能够给自己保障,试图寻找一种“只要……就好了”的境遇。 所以即使在齐恬的影响下开始引灵修炼了,他也没能真的靠自己把自己担负起来,比起自己,他总更乐意相信和依靠别人。 “到底为什么总要依赖外界?”这还不简单么,因为自己终究不可靠。 那自己怎么才能变得可靠? 枭松想到了很多路子,自己的炼器和战诀,还有法阵与炼器的结合,还有尽快筑基增强实力… 但是,这些都不对,这些仍是外物,仍旧不算十足的可靠。 到底什么是“可靠”?怎么样才让自己感觉“安全”?枭松不由得想起了鹿依,想起了齐恬,他们都出自炼岛,经历坎坷,更没法一早预设“该有的结局”,他们能做的,大概只有“随顺”。 是的,他只能依靠自己,是的,他自己还很靠不住,往后也不一定靠得住……灵石再多能买再厉害的法宝法器也不能保证事事如己所愿。 所以,世事本来就不是为了自己的“愿”而来的,自己并不能在这世上找到一个恒常不变的“稳定”…自然也就无所谓“可靠”了,世上本来也没什么东西是可靠的,包括自己…… 就在他挖出了这个念头,整个人都丧到极点的时候,忽然心里一轻,好像哪里卸下了一副本来就不该存在的重担,极端的丧中居然生出一丝轻松的舒心之感。 枭松专心感受着这个“丧中乐”,渐渐的,这感受越来越明显,如细水成流,慢慢没过了他的心,整个人都无端轻松起来。 没想到他苦苦寻找这世上真正可靠的东西,最后发现解决之道不在于一个更好的答案,而是消失的问题… 面对着这样奇妙难言又令人哭笑不得的结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周围冒出了许多晶亮的星星,每一颗都生机勃勃,让他看着那么亲切,好像就是他身上的东西。 沉浸在这样的能量里,星星们汇入了他的灵脉,然后引来了越来越多的星星,再之后,好像漫天的星辰都朝他这边飞坠而来…… 齐恬正在感受着师尊那边的动静,几个法阵齐齐“嗡”的一声,她心里道一声:“来了!”凝神戒备,灵能神识和神灵法齐齐提到了极限。 就这时候,忽然感觉到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出现在门派上空,在看那中心点,却是離宗。 “鹿依要结丹?这会不会太快了点……”齐恬脑子都快打结了。 紧接着,在那灵气漩涡之上,出现了一个无形的灵能漩涡,其大小足以笼罩整个天地门。 齐恬知道这个恐怕才是师尊招来的“异象”,心里冷汗直冒,“这玩意儿我可干不过啊……” 废话,她一个筑基无望的,对上灵台子的结丹灵云,扛得过才见鬼吧! 天上可见的祥云渐起,一阵耀人的绿光自云层间漫出。 齐恬忽然生出一种熟悉感,“咔!枭松!” 这时候郎义令雨几个已经赶到了離宗,看大萌和鹿依正在那里给枭松护法,而離宗的弟子们都停了手里的活,怔怔看着天。 “祥云异象!”——他们那里传说都不敢这么编呐! “真的来到修界了,真的走上仙路了……”这些人的心里忽然跟被烙印烙上似的出来这么句话。 几位宗主也陆续到,门主却没现身。 “门主呢?”三宗主问道,弟子筑基可是大事,他老人家怎么不见踪影。 “好像说天地殿有什么动静。”七宗主道。 “天地殿?不会又来个太师祖吧……” 四宗主看看天上堆叠而起的祥云,叹道:“怎么如今都是这般声势了。” 七宗主委婉道:“好像又是个二宗的弟子。” 几位宗主没再说话,心里各有所思。 不知道天地门的开山老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建的这门派是真好热闹,好像一个筑基加一个金丹还不够似的,天地殿里的警世钟也赶这会儿忽然生了毫光,门主只好赶紧过去查看究竟。 警世钟,顾名思义,是警示用的。可这玩意儿几百年没有过动静了,这是要干什么? 门主也是苦,从前都是一任门主退居长老,然后带着下一任门主,毕竟许多秘事讲究需得细说究竟才能明其因果,光看成串的大事记玉简,也不知道里头的奥妙。 可是他这里是直接逼宫得的位置,前门主说是直接闭关了,至今毫无消息,再加上当日他也不是被当做门主培养的,许多门中秘事根本毫不知情。比如眼前这警世钟,他所知道的同宗主们知道的相差不大。 如今只好先从门主阁里找出大串的玉简,再飞奔过去一边实地查看,一边翻阅古书。 “难怪要金丹才能出任门主……”他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句话来,要换个筑基修士,也没法儿在这么些东西里头这么快找到相关记载不是? 其实从前的门主也没哪位要用到这个技能的。 “三响惊门,六响惊域,九响惊天下……”这怎么话说得!合着我还得听完了才知道它警示的是多大的事儿?问题是我知道了是警示多大的事儿,那我也还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门主狠狠翻看古籍记录企图找出还有什么靠谱的说法的时候,“噹……”警世钟已经响起了。 这声音都不知道打哪儿发出来的,反正所有人听了都觉得好像是从自己脑子里响起的。 “这,这就,这就……” 门主毕竟金丹了,神识一扫,就知道这声儿起码已经覆盖了整个玉墟山了。 “这!……” 玉墟山上多少门派!不说别的,只天圣门、承天门、九鼎门几个找上来也受不了啊,自己堂堂天地门门主,却说不明白自家这钟到底在警示些什么,不说自己的脸面,问题是人家能信吗? 没给他多少纠结的时候,“噹……”第二声响起。 第三声响起的时候,汇聚在離宗上头的层云似乎被震散了一些,隐隐还有往出移动的意思。 门主心里更不安了:“这筑基的娃儿出什么事儿了?” 枭松什么也不知道,浑身灵气鼓荡,汹涌而来的自有天灵二话不说就朝丹丸灵力扑去了,这痛,真是洗髓一般。这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穷得挺好的,多亏了穷,才没吃那么多丹丸,要不然现在还不知道被虐成啥样儿了! 齐恬一边感知着三重法阵所受的震动,一边死命想把枭松的异象之上的灵能波动接下来。 就这时候,还忽然传来了震人心魂的钟声,齐恬心里一急,忽然脱了符直接用灵力打出了影诀,随其意至,天空中出现越来越多毫无规则的层层叠云。 枭松的异象被这些云裹挟住了,安稳地浮在離宗上空,只是远处的人就看不到了。 齐恬借着门派高空里渐渐聚集的巨大灵能团,法诀不停,越来越多的云“无中生有”,满布整个玉墟山上空,看得人莫名其妙。 “噹……”钟声已经响到了第六声,天地殿里的门主面色凝重,已经管不上弟子筑基这样的小事了。 这已经过了“惊域”的范围,难道要“惊世”?那会是什么样的灾祸…… “噹……”第七声响起。 门主面如土色。 齐恬感觉到几个法阵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同时师尊存身的石球爆发出迫人的威压,她的灵能感应已经被荡得不成其形,经脉中灵力翻涌,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做的事情到底有没有意义。 她只是在赌,赌丹丸修路的那些大佬们对灵能所知不多,或者无法确切的感应,她的障眼法又脱胎自影符,好似一朵朵浮云自生再生,希望能借此迷惑一下他们那只认外物的眼目。 钟声响到第九下的时候,離宗上方青绿色的云朵开成了一朵青莲,莲瓣上还漾着点点凝露,灵光烁烁。护法的几人相视一笑,只是外头已经被层云所蔽,却是看不到这一幕要命的风景了。 就在那钟声响起之时,齐恬感觉到石球中闷下了一股巨大的威能,同时半空中的灵能团忽然一静,紧接着化成了无形的灵能雨丝落向了结丹之人所在之地。 齐恬自觉也承接了些许,长久未见起色的灵力居然又增长了几分。 在灵能雨下落时候,整个天地门所在之地似乎都被包裹在了淡淡的光华之中,其中的草木砂石,都受了无名无向的照耀,盈盈生辉。 齐恬心中大急,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尽灵能和神识,牵引空中层云,在承天门和九鼎门所在方向的天空里活活聚出了一个图形,却是一张人脸,一张极其俊俏的人脸。 与此同时,第九声警世钟余音将尽,尾音忽然带出了群妖嚣叫嘶吼之声,其中大蕴血腥杀意。 “妖兽潮!” 警世钟的声音整个玉墟山的人都听到了,也都听出了其中的警示之意和最后的妖兽之音。 大家都忧心忡忡起来,其中天圣门、承天门和九鼎门的大佬们面色尤其不好。 ——妖兽来袭警示就警示吧,可是半空里秣鉞那大脸是怎么个意思?! 243.九响妖潮 等看清自己作的孽, 齐恬也觉无地自容, 她也不是故意的, 实在是情势紧急她又不会什么花呀树呀的,只想赶紧把师尊遮掩过去, 嫁祸就成了最简单的法子,加上之前宝珠云气她用过几回了,自然而然就往天圣门和那两家的矛盾上使劲, 结果一发力, 就把秣钺挤上天了…… 啊呀,那也没办法了! 再一想,这事儿应该没人能找到自己这里来吧?要不然可解释不了哇! ——我可真没有心心念念那张脸的意思! 大敌当前,这人都在想些什么玩意儿! 再说灵能普降之时, 宗主们也有些感应,但是受益最大的还是引灵修炼的那一批。 離宗里头好些人直接就升到二级了,还有几个之前引灵用功的都连升两级到练气三级了。再有就是二宗余下那几名弟子, 虽没直接破阶,也感觉灵力大涨了一截。 门主见那钟住了声之后毫光一敛,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绕着看了几圈也没什么收获, 失魂落魄地打里头出来,不料却迎来了这么些好消息。 ——门里多了一个筑基修士, 離宗的弟子里有二百余人都忽然升到了二级, 还有三四个直接三级了。 宗主们也觉不可思议:“筑基一回管这么大事儿呢?” “早知道让他们都聚过来了!”四宗主挺后悔。 “只怕对他们用处不大, 恐怕…这个也得讲究修路的异同。” 七宗主这话一出来, 大家都闭嘴了。 抬头看看,引灵修炼的这么点时间里已经出了两个筑基修士了,另外的那些也跟着水涨船高。这是要变天啊……啧,是不是咱们这山门的风水不太好,哪个掌权就方哪个?…… 不说宗主们心里怎么荡漾,只说齐恬造完了孽之后,自认已“尽力”,就不再管自己生拓出来的漫天层云,赶紧蹲那石球门口等着去了。 等了半天也没什么动静,齐恬有点担心起来,师尊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但是她又不敢进去,正纠结的当儿,听到一声笑:“呆徒儿!” 齐恬慌忙转身,就看到自家师尊正稳稳坐在之前他一直窝着的那张榻上,再不是风吹便散的样子了,那模样…那模样,要说天下真有神仙,那齐恬觉得神仙就该是师尊这样子! 这家伙看着自家师尊傻乐,太高兴了,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觉得自家师尊满身上下都在冒仙气。 灵能习惯性一探,才发现自家师尊并没有好彻底,那狂乱逆转的灵能虽比从前好了些,也只好了三成左右的样子,可看师尊面上的浅笑,熠熠如星的眼眸,这又哪里像个还在忍痛的人! 齐恬立时乐不出来了,哭丧着脸:“师尊…” 师尊笑道:“莫慌,如今去路已知晓,估摸着再破一回就成了。” 齐恬也不知道现在师尊是什么情况,只好试探着问道:“您结丹成功了吧?” 师尊点点头:“还要多谢你的药。” 齐恬苦笑,那一炉费了她多少力气,结果到最后居然凝不了丹……她真的一句都不想提这事儿。 “您现在尚未大好……”齐恬话未说完,师尊忽然一指外头天上,“那是个什么东西?” 齐恬顺着他指的一看,想起自己的“杰作”来。如今她撤了灵力法诀,那天上的云失了管束,就随风自动起来,秣钺好好一张俊脸,这会儿瞧着有点怒目圆睁的意思,眼看着又要呲牙咧嘴,齐恬便不好意思地挠头干笑起来。 她与师尊通着心,这事儿瞒无可瞒,她也没想瞒着。 师尊早尽知她心思,笑骂一声:“胡闹!”不知如何施为,那漫天的云层忽然渐渐淡化,最终隐去,只余下一天晴辉,好像方才的什么云雾人脸都是幻觉。 “凡是异象,岂有渐渐扭曲四散的道理?非得如此,才像话。”师尊道。 好了,看来是个为老不尊的,这可凑一对儿了。 齐恬听了也心中大定,又对师尊道:“还不知道您结丹引来的灵能,有没有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师尊点点头道:“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我还得尽快升级才能保万全。” 齐恬听了咽了口唾沫,——自家师尊这才刚结丹,就惦记着结婴了,再看看自己,筑基那基还不知道打哪儿出呢! 师尊如今虽未大好,却很是喜欢动弹,明明两人都可以传心的,又省力,他却偏要说话。动不动还手舞足蹈的,不过就齐恬看来,自家师尊那手脚随便一个举动,都不知道合了什么道理,美得不成不成的。相比之下,那秣鉞就有点不够看了,光脸好看管什么用?再说了他那脸也没有师尊好看呀…… 妄念一起她忘了自己的心思师尊都可瞬知的,就听师尊问道:“秣鉞是谁?” 齐恬马上答道:“是天圣门圣传宗如今的宗主。” 师尊点点头,齐恬又把之前用宝珠云气嫁祸的事儿说给师尊听,师尊道:“往后莫要再露了那些东西的行迹,此事非同小可,切记切记。” 齐恬听师尊之前说过,他会经过一阵子后忽然知道一些从前不明白的事儿。之前对自己识海里的瓜子们觉得熟悉,但是道不明来历,现在是不是想起来了? 师尊却摇头:“在中间有一阵好似明白了,等醒来又不记得了,只有个大概……这东西恐怕同凌霄境有关,所以你得千万小心才好。天圣门……可是从千多年前就开始算计此事了。” 齐恬忽然想起遗谷里的那些遗老遗少们说的,上一回凌霄境开,似乎就是一千多年前的事儿。上一次就出事了,难道那也是天圣门使了什么手段? 问起师尊,师尊也摇头:“如今还不能确知。” 师徒两个顾着闲话,忘了外头还有连锁发生的大事,可怜“走投无路”的门主,想来想去,大概也只能去太师祖那里碰碰运气了,不知道小师祖知不知道这警世钟的事儿。 结果进来一看,却发现久未露面的太师祖在那里坐着,赶紧上前见礼,再看太师祖居然同自己一般,已经是金丹中期了,门主直接傻在那里了,哪里还记得自己为什么来的! “您……”他都不知道这话要怎么问。 上回见的时候还明明是个境界不稳的筑基修士,这怎么忽然就和自己一样了? 引灵的修路,修到后来都这么野? 门主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好陌生…… 师尊笑笑,开口道:“我本是结丹之时遭逢不测,才至如此,如今得了齐恬的照顾,找到治法了,只是还未大好。” 门主赶紧道:“您需要什么药材资源,只管吩咐。” 师尊笑道:“你有心了,我这徒弟甚是能干,倒不用烦劳你们。” 门主不由得看了一眼齐恬,这太师祖凝丹大败熬了三四百年的症候,居然让小师祖给治好了!可见小师祖的丹术恐怕已经出神入化了…… 齐恬被门主一看,就觉得囊中一紧,——要命,这老狐狸又在打我什么主意! 不能叫他往深里琢磨,齐恬赶紧问:“门主匆忙过来,可是有何大事?” 门主想起来了,便把枭松筑基和警世钟的事情说了,又说起離宗里头齐齐升级的事儿,想起来道:“方才还疑心是门中弟子筑基所致,如今看来,恐怕是托了太师祖的福。” 师尊毫不谦虚,点头道:“当是天降灵能的缘故。” 门主又问起警世钟的事情,把前因后果细细说了,又道:“只怕到时候各门各派都要问上门来,可门中也只有警世钟九声警示天下的记录,并没有关于天上异象的解释。如今妖兽血煞之声,恰合了天示人物,这……就不知道究竟是何意味了……” 师尊看了齐恬一眼。 齐恬哪里知道什么警世钟,她只想着遮掩此事,一着急就成这样了,哪想到还有门里的法宝给打了个配合。这事儿可说不清了,——唉,这也是秣鉞的命! 师尊却道:“从前有两大示警法宝,我们的警世钟是一个,还有一个是摩宇门的震天锣。如今摩宇门的震天锣不知去向,我们的警世钟也长久没有动静了,外人只怕并不知晓其用处。” 别人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意思,那要问上来,还不是想怎么答怎么答…… 师尊又道:“不过……此事确实有些蹊跷。照你方才所言,警世钟响的分明是‘妖域已开’之意,可若妖兽潮将至,怎么别处没有丁点动静?” 门主吓了一跳:“妖域已开?” 师尊点点头:“‘九响妖潮,晨发暮至’,妖风灯亮了多少盏了?” 门主摇头:“一盏也没亮啊……” 齐恬知道妖风灯是妖域边界的标记,通常妖风灯开始亮起,说明妖域将开,各门各派就该准备入境猎妖的队伍了。 师尊皱眉:“所以说有些蹊跷。” 门主道:“此事好生怪异……” 齐恬忍不住插话:“这回妖兽潮只怕有些古怪,咱们得早做准备。” 门主又看师尊,师尊淡淡道:“警世钟……是不会出错的。” 之后门主匆匆告辞,立马召开了宗主会,把警世钟的寓意一说,大家都挠起头来。 “警世钟没错,难道是妖风灯错了?” “那也不能一百单八盏妖风灯都错了吧?” 门主还发愁另一件事:“还不知道旁人问上来时,咱们怎么答复。” 七宗主道:“怎么答复,就实话实说呗,妖兽潮要来了,至于那天上的……大概是说让天圣门好好准备的意思吧……” 说得几个正愁眉苦脸的师兄弟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是事情却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发展,连着几日,并没有哪个来多问一句。别说没人上门,连传讯的都没有。 门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添了狐疑。 七宗主便道:“咱们也不是从前了,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连咱们几个都还糊涂着,何况旁人。既不知其意,加上那日的天象,也确实没法问我们来。” 悠悠数月已过,警世钟响了就跟没响一样,别说妖兽潮,连根妖毛都没见着,那些妖风灯也一直稳稳地暗着。门主和宗主们又是安心,又是担心,简直不知道把心往哪儿放才好。 就这个时候,忽然承天门和九鼎门的两位宗主携手上门来,说是为了之前炼岛之事,三言两语说完,不痛不痒地慰问了几句,又给了点“赔偿”,话头一转却问到了警示钟上。 这里正待客,那边天圣门也派了人上门来了。这回来的倒不是之前上天的那位,而是另一近宗的宗主。 说的也是警世钟之事。 “警世钟九响,又有血煞之音,‘九响妖潮’,我们都预备着呢!还以为这回合了星年,你们这警世钟上头的九星受其拱合所以提前示警了,结果你们那钟上的九星都转过去了吧?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我说,法器法宝失了校准另说,好歹管住了别瞎响成不成……” 天圣门来人言语中怨气颇重,好一通抱怨,又问了几句如今警世钟的情形,承天门和九鼎门也趁机提出想要一块儿过去看看,都让门主以“门派重地,非本门弟子不得擅入”为由拒绝了。 然后那三门两拨人你来我往相互嘲讽了一通才去了。 这里门主皱起了眉头,——怎么警世钟的事儿,那几家好像知道的比我还多?! 回去跟两位师祖一说,小师祖就叹气了,——谁想得到呢,自己只忙着要把自家师尊藏起来,没想到还有一口老钟也能引来这许多注意!再想想離宗里头那一批,还有接连筑基的二宗弟子,天地门,是越来越藏不住了…… ※※※※※※※※※※※※※※※※※※※※ 叒跨了一天 244.被养的虎 门主和几位宗主在一起闷坐着, 边上还有不知所措的两个新晋筑基和老神在在替师出席的小师祖。 他们在纳闷:怎么自己家门主都一时找不全记录的警世钟, 天圣门的一个近宗宗主却了如指掌?到底还有多少咱们不看重的东西, 其实一直被旁人觊觎着,这旁人还是如今势力通天的豪门大派…… “说起来, 当年摩宇门说是有通魔大罪,可到底如何……最后摩宇门的家当都让那几家得了,当时九鼎门和天圣门还因为一块无根木大打出手, 还是咱们和承天门居中说话……”三宗主肚子里装着许多故事, 如今都翻腾出来了。 “那时候咱们还能说上话!”四宗主叹道。 七宗主比较直接:“所以要说他们惦记着我们的什么东西,那没道理一直……毕竟咱们比起当年的摩宇门来可差得远了。” 没人反驳他,他自己又掉个头接着分析:“可若是果然不惦记什么,那怎么对我们的东西这么门儿清?” 齐恬适时咳嗽了一声, 鹿依头一个转头看她,就盼着她能说出点什么来,好赶紧结束了眼前的枯坐放她回去。 门主问道:“太师祖可曾说起过什么?” 几位宗主闻言眉头略动, 没有则声,就看齐恬点点头道:“师尊说过,当年天圣门几家瓜分了摩宇门,都没少得东西。只是当中许多法宝法器的效用似乎与传说中的不太相符, 更有一些他们连启动都启动不了。摩宇门门散,许多子弟流落四方, 这几家也陆续找了不少来询问试探, 到底都没结果。所以……费了好大力气, 抢到手了十成的宝物, 却连三成的效果都没使出来。” 大家听了默默不语,七宗主忍不住道:“所以才没有贸然对我们下手?” 门主皱眉:“当年摩宇门门中高阶修士,基本都在骆合山一役陨落了,他们抢占的都是门中至宝,去问一些寻常弟子,自然问不出什么来的。” 七宗主顺着推理:“那……相比之下,天印门那头他们应该得着十足好处了,——金焰龙符,早先可没听说过吧……” 三宗主书呆子性格:“不错不错,摩宇门门中铁板一块,被他们屠灭殆尽,结果强占了人家的东西却不会使;到天印门这里,他们就聪明了,不直接伸手了,只把他们里头搅乱,那势弱的一方为了谋取他们的支持,势必问什么说什么……啧啧,高明的很呐,果然这‘内部分化’才是显效的一招。所以到了咱们!……咳咳……”说不下去了。 一时大家都不说话了,心里有点尴尬。 要说分化,之前两大修路之争,不是再明显不过的么。只不过天地门里没能争起来,这边刚打算动手,那边老门主就主动退了。自然也不消什么外援,更没有后头的戏可唱。 幸好齐恬接着道:“我们这里他们实在没什么法子,所以之前才会有监听的事。” “监听?”几个宗主还不太接头。 门主便道:“之前太师祖给了个法器,从门里找出来几个法阵,有‘千里闻风’之能,只是后来被生生改成了‘聚灵阵’,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聚灵阵’!后来到处都是这种法阵……原来居然是监听用的么?!” “不对啊,这法阵阵盘在各家手里,怎么能……嘶……”七宗主倒抽一口凉气。 门主接着道:“嗯……我们后来的炼岛之祸,根,多半在这里。” 又看看傻愣愣的师兄弟们,接着道:“当时没告诉你们,就是怕他们什么时候要上门打探,万一哪个沉不住气,只怕反招大祸。” 四宗主头一个受不得这个:“凭什么?!堂堂承天门,做出这样阴险无耻之事,我们难道还不许说了?正该说出来让天下人都知道知道,也好看看他们的真面目!” 门主朝他一努嘴:“喏,就是怕会这样。” 七宗主又想笑又气得慌,脸都扭起来了,到底还是拉四宗主坐了下来道:“想想摩宇门,再想想天印门,如今这世道,占理的未必能活过不要脸的。” 四宗主闻言一噎,咬了半天牙,往桌子上砸了一拳,满身丧气地窝在了那里。 三宗主角度奇特:“唉,没想到,没想到元婴修士,也,也得做这样下作的事……” 齐恬没忍住道:“这同修炼层级没什么关系,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层级高了,无非下作的手段更多些。” “噗嗤!”一直小心翼翼的鹿依乐出了声。 方才暴躁的气氛为之一散,门主也无奈苦笑道:“如今咱们要清楚的是,他们一直没断了对我们的打探。说起来能安稳到如今,也同咱们太争气的不争气有关,——他们想打探的东西,咱们自己都不清楚,他们还能有什么法子?比方这回的警世钟……” 太争气的不争气,宗主们面上都有几分尴尬。 门主又道:“不过如今咱们正路的弟子也渐渐起来了,往后只怕会越来越显眼。我们这些走了歪路的,恐怕还得歪上一阵子才成,得遮着点他们,尽量别叫人注意上了。” 四宗主闻言面上大变:“歪路?你,你说咱们这是歪路……”当年你怎么说的你都忘了吗?!四宗主这话没说出口。 门主叹了一声,扔出一个玉色琉璃样的小东西,对四宗主道:“你试试这个。” 四宗主远远一个法诀丢过去,那东西原地转了个圈,没动弹。 三宗主见四宗主尴尬,还有小辈在呢,便道:“这玩意儿只怕认灵力。” 四宗主听了赶紧换了引灵灵力,那东西闪出一圈淡淡的毫光,就那么待着,全然看不出有什么用处。 刚才搭过话的三宗主不能坐视不管了,也加了一道法诀过去,那东西都不带闪的,完全无视了三宗主的加入。 “这……”三宗主看向七宗主。 七宗主直接问门主道:“师兄,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门主道:“这是天地殿里筑基之后测灵用的。”说着又对鹿依和枭松道,“你们俩试试来。” 俩人道一声遵命,鹿依先出手,一道法诀过去,那玉琉璃先毫光一闪,之后收光内蕴,再放出来时就是冲天一道光柱,里头一个个桃儿形的光球,碰来撞去,活力十足。 门主一伸手给挡了一下,那光柱才堪堪没有冲出屋去。 再换枭松,一样景象,只是光柱里的桃儿形光球变成星星模样的了,一个个闪着贼忒兮兮的绿光,看着让人钱袋发紧。 俩人收了灵力,门主才对一脸惊愕的几个宗主道:“这东西其实你们也试过的,还记不记得筑基之后,进天地殿开宗时的事了?” 几个人都想了起来,当时让大家往一个柱子上灌注灵力,只是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记得老门主还一直叹气来着。 门主便接着道:“我也琢磨很久了,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之前木言和全东试的时候,那毫光稍稍高一些,其中有些隐隐绰绰的东西,到底也不成气候。如今……‘自有天灵’,听说过吧?恐怕这东西就是测自有天灵的。” 三宗主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自、自有天灵’!真的有这个东西?他们、”转过头来,盯着枭松几个,“你们都找到自有天灵了?!” 那三个齐齐颔首,三宗主傻在那里:“所以……所以根本不存在界内灵气稀薄的说法……只要有了自有天灵……界内灵气根本没关系……所以根本不用丹丸,真的有自有天灵,那‘神化万物’也是真的了?那……”他顾自己一路嘟囔下去。 这里七宗主指指齐恬:“你呢,你试试?” 齐恬不太好意思道:“这都是筑基之后才能测的,我还……” 七宗主摇头:“不是测自有天灵的么?我看看还没筑基就找到自有天灵的什么样儿。” 齐恬看门主,门主点了点头,齐恬叹一声,不得已一个法诀上去。 那玉盘一震,好似迷糊了一下,毫光敛入的时间也较之前鹿依和枭松的时候长了许多,好容易一道光柱出来,却是黑漆漆一道,里头有墨色更深的闪电轰个不停,咔嚓嚓,咔嚓嚓,眼见着十分不好惹。 齐恬看众人神色,讪讪地撤了灵力,七宗主先笑起来:“咳咳,幸好幸好,要是那日半空里的脸是你,事儿可就不好办了!” 门主问齐恬:“你自己瞧着怎么样?” 齐恬一脸真诚:“我看着的是绿光里金色的闪电。” “哈哈哈……”七宗主没忍住大笑起来,“哎,小师祖你别介意啊,我,这,就是实在……修行之路,真是奥妙万千呐!” 鹿依几个跟着附和:“是呀,是呀。” 门主道:“小师祖是异界来人,或者有别的什么说法,暂且不提。这回是为了让你们知道,咱们从前想的,只怕是错了,尤其错的最厉害的,就是我。如今再看看周遭,再细想想,若是还沿着丹丸这条路走下去,只凭如今连个元丹的药材都要靠法阵的情形,这路,是不是条死路?再看看引灵这边,自有天灵!” 那几个面上也都凝重起来,七宗主叹一声道:“不瞒师兄说,这事儿我也一直在想,丹丸……恐怕是走不通的。不说别家,只看天圣门,从前多少年出一个金丹,如今多少年出一个?可见连他们也弄不到那么些东西了……倒是没想到咱们自己还有条路可走!” 门主看看另外几个,又道:“尤其如今这几家的做法,细想想,咱们看不上的自家的‘老旧传承’,他们可一个个都虎视眈眈着呢……这又说明什么?” 看着大家愣神,门主又指着鹿依和枭松道:“他们,你们看着是七级就筑基了,这是障眼法,这些娃儿一早都大圆满了。” “啊?!”宗主们被今天接连不断的大招轰得头脑发晕。 门主又笑道:“说起来也是捡了个大漏。”然后对齐恬道,“小师祖,你给大家说说吧。” 齐恬点点头,就把当日偶然发现几大门派的动作,跟着摸去了冥尊洞境,最后阴差阳错在叠境里得了岩骨轮回乳的事情细说了一遍。 别人尤可,三宗主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岩骨轮回乳!真的有这个东西?!之前天圣门明明说过这些都是摩宇门早年为了掩饰通魔罪状故布的疑阵!……” “结果他们自己是圣传宗的宗主驾着天级浮堡悬空掠阵,八级九级的弟子几乎到齐了。” 三宗主嘴唇都抖了。 众人听完了齐恬的叙述,尤其里头那莲池的诡异设计,一时陷入了沉思,良久不语。 最后门主叹道:“你们想想,为什么他们能得着,天圣门承天门那么些人却不能?” 大家依旧默默不语,门主幽幽道:“又有哪个门派的鼎盛,是靠内斗斗出来的呢……” 245.泽及草木 宗主们听了齐恬所说冥尊洞境中的情形, 心里细细琢磨, 那获取岩骨轮回乳的几样设计, 非得要几个人同心合作才成,当中任何一个人起了别的心思, 这事儿就成不了。可偏偏又是这么大的好处,又把那近宝的人限得无力还手,这时候上头那能动弹的, 有几个能忍住心思的?毕竟这一滴神露, 就是一级破阶呀! 来回来去想了,七宗主叹道:“师兄所言甚是,若是换了我那几个不肖的,只怕也是同天圣门他们一样的了局。” 门主道:“这却不是他们的错。” 七宗主苦笑一声, 皱眉想了会儿,又道:“我觉着……今日我们所议之事,倒不急着向门里的弟子们宣讲。该做什么, 指个旁的什么由头让他们去做就好。至于修路对错,还有门中的往事,不如先不说为好。” 四宗主看他一眼:“嗬,平常就属你最宝贝你那徒弟, 这会儿倒先防范起来了?” 七宗主撇撇嘴:“你看,幸好我先想到了!”说着伸出指头来比划道, “头一个, 之前咱们那‘引灵阵’是已经找出来了, 谁知道别的不要紧的地方还有没有?再一个, 那法阵总不会也是那位老人家亲自动手一处处安放的吧?那又是什么人放进来的?三一个,咱们如今听了师兄的话,能转过弯来,那是因为咱们打头是听着那些过来的,可小的这批可不是这么长起来的,说来也是咱们自己造的孽,所以只好慢慢来。先让他们看到看懂了实情,再慢慢往路上引,才能保万全。” 门主听了缓缓点头,四宗主不说话,三宗主也赞成道:“由来这‘定念’是最难改的,更何况当日都是咱们信誓旦旦说要如何如何改,如何如何同天圣门承天门他们一般……如今直说那时候说错了,只怕也……” 四宗主道:“只怕也难说出口。别说咱们说不出口,就是咱们说了,他们也得想,那这回会不会也错了?” 七宗主道:“就是这个道理了。” 于是众人商议之后的行事,至于由头就十分简单了,反正如今正“穷”,这“穷”了吃不上足够的丹丸,往引灵上头使使劲也无可厚非。尤其以神灵法开路,引着他们往丹丸、法阵、灵符上去,先奔着灵石去了,走深了自然知道好歹,那时候再说修路的事儿就水到渠成了。 “得,你们可省心了。”七宗主看着二宗的几个不由得有点冒酸气。 鹿依笑道:“您是没看到咱们大师兄使的那些劲儿。可惜他没能明白您说的‘顺势而为’,只在那里使蛮力,却是有点事倍功半的意思。” 七宗主听了默默一会儿,才道:“寻常子弟聪明点儿是好事,这一宗大师兄,顶门立户的人,还就得敢‘费力’才成呐!” 门主宗主听了这话都点头,看来是心有戚戚。 等都散了,门主送了众人离开,自站在外坪上往远处看,心里五味杂陈。一个人要认错可不容易,尤其坐上了高位,就更难了。这回说之前所坚持之事错了,那下回再号令时,底下的人是不是就得掂量掂量了?可眼前这个错,必须得认。 站在这里,他又忍不住想起了当日在半空里看炼岛众生的情状,从“有别”来说,或者可把他们视作蝼蚁,可从“共性”来说,他们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修界众生的缩影? 大难临头却因“认知”所限,反看不到灾祸的来处,眼睛只盯着常日里看惯的东西,忙着打一下恨的,拖一把有怨的,舍不得没带走的,放不下牵挂的……可真的天塌地陷之时,这些又值个什么? 而如今的凌霄界,是不是也到了天塌地陷之时了? 太师祖说了,警世钟是不会错的。且警世钟这回响了九下,那是为“天下大祸”示警的。 然最可怕的是,大家静等了几个月,却并没有见到什么灾祸的征兆。也没听到任何有关大难的讯息传来。 于是绝大多数人都松了口气,天圣门几家特地跑上门来看了,无非是想确定一下警世钟已经“不准”了。 但是,如果警世钟没错呢? 天下大祸,而界中这许多大门派,手里多少顶级法宝,却未得半寸讯息,这说明什么?说明大祸将至,而这些人都一无所知,包括自己。 再想想看,从前就说界中灵气稀薄,许多地方种不活灵植,需得选定点,再辅以法阵方成。可如今呢?看上去借助“浮空药园”似乎终于摆脱了从前地域灵气的种种限制,事实上却几乎已经没有地方可以种植常规的灵植灵药了。 一个连灵植都活不了的地方,又怎么称灵界,又怎么能支撑起修灵之人? 更别说那些浮空药园出来的丹丸,其所蕴灵力,可称“虚有其表”。看着是灵力,实则施用困难,同从前的丹丸灵力已经大大不同了,更别说与引灵灵力相比。 而这样的灵力沉积在灵脉中,之后又会生出什么样的事故,可就没人知道了。 相对而言,引灵修炼却是一宗行了数万年的修法,却不比这吃了千把年论盛行只四五百年的丹丸靠谱? 尤其自家门中二宗一枝忽然兴起,太师祖也日渐好转,又有一个满身蹊跷的异界小师祖……这其中是不是暗合了什么大势起运? 也许,接下来,该天地门上场了……门主心里默默想道。 自从门里的警世钟响过,几个大门派又陆续派了人来,天地门的弟子就盼着自家能和承天门达成和解,最好再一起合作点什么买卖,早点摆脱这噩梦般的“穷苦”生活。 谁知道那承天门好像是特地跑来同天圣门吵架的,并没有上门示好的意思,又听说当时他们都想去看门里的大钟,结果被门主拒绝了,这就错过了一回搞好关系的机会,往后,自然都没了下文。 “我说门主也太古板了,那钟而已,给他们看看就看看,怕什么的!”有弟子摸一摸自己空空的储物囊,忍不住抱怨道。 “就是啊,再说那钟说是示警的,响了就要大祸临头。结果你看,这都过去几个月了,什么也没有啊!要我说,还不如让他们看看,没准还能看出来到底是哪儿坏了。” “多好的机会!承天门都上门来了!要是能和好,也不用现在这样了……” “说实话,门主如今可不如从前有魄力了。” “嗐,在高位上待久了都这样,不想低头呗,怕损了自己的威严。” “他们倒是威严了,咱们可就受苦咯!” 门主往万古宗去的时候,没使法诀,就这么匿着踪从门中弟子间漫步走过。各样声音,一句不落都听进了耳朵里。 他也不生气,因为当年他就是这么想的,——所有阻碍我挣灵石买丹丸换法器的人和行为,都不可原谅,都是犯傻,都是眼界不够,都是能力不足,都是看不明白这世上的道理! 所以他一边听一边提醒自己,——现在的自己,有没有什么自觉“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地方? 万古宗里,太师祖还在那老地方坐着。 门主上前行了礼,说过几件内外大事,又道:“晚辈想让之前搬去前山的一些宗门,再搬回来,您看行不行?” 太师祖笑笑:“你自做主就好。” 门主不太好意思:“就怕扰了您清修。” 太师祖摇头道:“无妨,这本来就是门里的常例。” 等门主兴匆匆去了,齐恬问自家师尊:“门主搬地方怎么还要来问您的意见?”这往后要弄成习惯了可不好,师尊可管不了那么多杂事。 师尊一指外头,点了几处道:“你看,从前门中的宗门大殿是安放在这几处的,可看出什么来了?” 齐恬扫了一眼,狐疑道:“怎么……都绕着圈?围得跟颗螺蛳似的!” 师尊笑了:“不错,中间就是咱们这一块,再往上去就得住元婴老祖了。” 齐恬再一想自己从前去过的小门主的屋子,确实也在这螺蛳的内圈上,不禁皱眉道:“这……这元婴老祖住的地方可不怎么好啊……” 那上头翻过去就是风谷,另一边是冥雷涧,也没块像样的草木,常年罡风冥雷不息之处,还不如自家这山谷,好歹清幽。 师尊笑道:“正是那地方寻常住不得,所以才给元婴老祖住。” 齐恬听了一愣,这似乎与如今世间常理大大不同。 师尊又道:“‘祖师通天,弟子沐灵’这样的住法,也是为了让门中弟子能沾沾老祖们修炼的好处。” 齐恬听这话忽然想起了当日师尊突破时,天上降下来的灵能,还有因之破阶的離宗子弟们。心里渐渐升起了一种说不清的感动和安稳,良久,方道:“咱们的修路和他们的修路实在太不一样了……” 引灵修炼的等级越高越能庇佑追随的弟子,越无求于世反能泽被万物;而靠丹丸升级的,越到后来所需的灵力量越大,就越需要外界的供给,甚至不得不采取掠夺和欺骗的手段,没办法,毕竟外物的资源总是有限的。 “这可差太多了……”齐恬越想越感慨。 没过几日,从前为着“进出便利”搬去了山门附近的宗门和一些殿宇,都陆陆续续搬回了旧址。 齐恬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正疑惑那些人是不是也想通了什么,令雨过来时告诉她道:“哪儿能呢!是因为这边的灵气浓郁,能种许多灵植,还省了法阵。宗主们回去一说,都恨不得连夜就过来抢地盘了。幸好从前都有定界的,要不然可得闹一阵子了。” “这里灵气很丰沛?”齐恬喃喃道。 令雨一笑:“别怕,你们的地界没人敢占。” 齐恬忽然想起了当日师尊引来的灵能雨,看来不止是人得好处,连水土都能! 只是如今师尊突破的事情只有齐恬师徒和门主知道,门主的意思,师尊身份特殊,最好不要声张。所以眼下齐恬是满肚子的话想说,却也只好咽了,留自己私下慢慢琢磨去。 246.合不合算 天地门渐渐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弟子们不明就里, 许多私底下感慨:“果然是‘穷人穷运回穷地’, 还不如从前老门主的时候了!” 有不愿意惹事的就劝道:“知足吧,好歹咱们这里还有这许多能种灵药的地, 只布些风雨云阵就得,光这一笔能省多少?没听过往后的丹丸药材都得从这里出么!” 那个还要嘟囔,这个就说了:“这神灵法我本就不熟, 你一个劲儿叨叨, 我更难练了。我看啊,你要老这样,趁早换个合脾气的去,省得相互耽误。”这话一说, 边上几个都跟着点头,倒让还想抱怨几句的没了话可说。 “赶紧干活儿吧,这不好那不好的怨起来容易, 怨完了呢?白埋怨来干什么!” 另一个道:“再说了,如今哪家日子都不好过吧?听说承天门都开始关炼岛了!” “啊?”这下众人都惊讶了,“这不能吧?”没了炼岛就没了小生灵丹没了元丹,那他们那些三精丹五精丹打哪儿出?! “承天门的元婴老祖不是刚给开了好几十个新炼岛?你这瞎话可瞎过头了。” 那个急着分辩:“我没胡说!是真的!说是炼岛用不上那么些人, 所以许多仙门就停了,往后不往里过凡人了。还有, 你们自去打听打听, 从前哪年没有新开炼岛的, 再看看今年, 这几个月就没哪家开过新的了。” 见他说的笃定,另外几个也疑惑起来,便猜到:“是不是都用上浮空药园了?听说用上那个就省许多人手,就是一开始买法阵什么的得好些灵石。” 这几个都是三四级的弟子,寻常也没什么消息来源,不过胡乱一猜,最后归结到:“咱们这里还能种灵植灵药,就算不错了……” 又过数月,这炼岛“紧缩”的事儿就不是新鲜事了,大家都知道如今基本上没有门派新开炼岛,而九鼎门和承天门确实已经率先开始停用部分仙门。至于理由就不甚清楚了,只好大家胡乱一猜。 门主和宗主们也说起了此事,门主也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他道:“炼岛从前都能依靠一些简单法阵种植灵植,听说打七八年前开始,有些炼岛上的灵植产量就开始下降,渐渐的竟有不继之势。如今承天门和九鼎门的炼岛中,也有开始用浮空药园的,这炼岛上就不消那么许多人了……” 宗主们不以为意:“看来不止咱们干不下去,他们自己也不成了。” 鹿依挺高兴,私下跟齐恬道:“那见鬼的仙门,停了才好呢!也省得那许多人不明就里,闹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想后悔都没条退路!” 这位都筑基了,心里还这么大怨念,看来这“神仙日子”也真不是人人都想过的。 齐恬想的更深些,她道:“如今是要不了那么多人手了,所以关了仙门,往后若是炼岛上连浮空药园都用不上了,又或者有了什么更好的炼丹法子,更不用人了,那又怎么办呢?” 现在整个界中,据传有十数万个炼岛,若是这些人在“天人”眼里失去了利用价值,那又会带来什么结果? 鹿依听了皱起眉头:“这……应该不会吧……现在只有承天门和九鼎门在关仙门,天圣门还没什么动静呢,可见还是有法子的。” 方才她还直为关闭仙门感到庆幸,转眼又盼望那两家能有什么好的法子能将炼岛的经营延续下去了。 转眼三五年过,大市上的灵植灵药丹丸买卖变化巨大,一边是浮空药园遍布天下,许多从前少见或产量不高的灵植灵药都出货量大增,有几样价格甚至跌到了从前的二三成;另一边非药园所出的灵植灵药在市面上越来越行踪难觅,就算出现几株,也立马让人买走了。 在这种情形下,天地门里种的那些不起眼的药材,忽然有点身价倍增的意思。 大市就在山下,大家都是跑惯的,一边看如今大市上的药价,再看看自家宗门里收获在即的药材,许多弟子心里都美滋滋的。这可是老大一笔钱啊! 结果没想到到了日子,门里发下明令,所有药材一经采收,全部上缴门中,准备集中炼制丹丸。 这下可有些太令人出乎意料了。 自从天地门失了炼岛、又得罪了承天门,再次衰落之后,门里弟子的丹丸定例就减到了从前的一半不到,且其中还几乎没什么精炼丹,都是一色的生灵丹元丹。 为着增加收入,提升技能,门中弟子都开始被迫修习神灵法。可这东西十分不好练,一方面这个只能用引灵灵力,这一代虽同外间比起来依然穷酸,一路修来其实也没少吃丹丸,哪个身上能有那么多引灵的灵力?所以这头一关就过不了。 再来就是这东西练起来异常麻烦,同寻常的战诀甚至丹诀都大不一样。要用心专注,却不能用力过猛,练起来别提多憋屈了。 拦路虎一多,许多人就琢磨开了,——这费力不讨好的东西是不是真的非练不可? 尤其近年来,天地门弟子发现了一件奇特的事儿。不知道什么人忽然开始对他们分发到手的丹丸感兴趣了,愿意用大市上的同等级丹丸来换。一开始是加两成换,到后来加一半,听说最近已经到翻倍了。 这么一换的话,等于被门里减半的分例又涨回来了!实在是意外之喜。 至于为什么会有人愿意这么干,许多人也没心思去细琢磨,反正都是生灵丹,炼化了也都是一样的灵力量,白白多得一些还不好? 一来二往的就有结下交情的,所以许多人一早就接了不少“灵植换丹丸”的邀约。 听说有的人专好他们这种不是浮空药园种出来的灵植灵药的,议定等到时候药材收了,分到各人手里,他们便用丹丸来换,给的价儿也是一个比一个高。所以许多弟子都等着收了药材好发一笔呢!结果现在怎么个意思?都收归门里,由门里来炼制? “咱们门里也没有正经的丹宗啊……是不是要交到外头去,请九鼎门之类的来炼?” “总不会是七宗那一伙吧!那不等于白糟蹋了嘛!” 还有自觉看得更透彻的,“嘿,我们知道这药材值钱,难道上面的会不知道?若是直收直发,依着从前,最多上交两成就两成、三成就三成,他们能得多少?这一下子都收上去了,不就由他们说了算了么?到时候发下来丹丸还是这样,咱们也没办法不是!” “这也是应该的,哪个门派不是这样?你没看承天门九鼎门的那些,同咱们这样的,忙活一茬,到手的连半成都不会有!每年还不是那么些人屁颠屁颠想法子要挤进去?” “就是啊,本来就是层级越高升级要用的丹丸就越多的,这不是都这样么!” 就在大家想要“习以为常”的时候,门里又开始作妖了,——所有弟子开炉炼丹。 这时候就看出天地门的“底蕴”深厚来了,也不知道哪儿找出来的形制各异材质不一的几百只丹炉,往那儿一摆,整个一孙又生子子又生孙,都不知道是几代同堂了。 之前开练“神灵法”的时候,确实都有过探查炼液这一课,还都是各家宗主亲自督阵,没人敢翘课,都老老实实学了。不过那时候用的都是些连灵药都算不上的灵草,炼制出来的药液都倒到山里肥田去了,这会儿忽然让大家直接用自家门里所产的灵植灵药炼丹,这不是开玩笑的么?! “师尊,这,这不合适吧……”好些嫡传弟子都去找自家师尊了。 宗主们很笃定:“神灵法都练这么些日子了,也该试试上正场了。”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您知道这些灵药如今在大市上什么价儿么?” 另一个道:“咱们这些灵植灵药,直接卖去大市上换了丹丸才是最合算的,自己炼制就算成丹率十成十都不如直接换丹丸合算,更别说这炼丹还有折损,尤其咱们这些本来也不是丹师……” 结果向来开明听得进去意见的师尊们这回却都铁了心:“要紧的是借炼丹来修炼神灵法,神灵法过关了,丹术本是随之而来的东西,也不消什么天赋一说。” 退下来的弟子觉得宗主们都有些不可理喻了,门里都穷成这样了,还这么浪费东西!再说了,让所有人修习丹术,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要果然人人都能炼丹,那九鼎门凭什么这么豪气?! 但是他们做不得主,心里再多不平,也只能乖乖听话,却是憋屈得狠了。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既然门主宗主们都这么不讲理了,他们就不得不自己替自己多打算打算。不是炼丹么?那就得下发炼材吧?有些心眼活络的弟子,就偷偷把领到的灵植拿去外头换了丹丸,再另买来药园的灵植回来充数,反正都是一样的东西,也不怕识破。 至于炼制出来的丹液无法凝丹,或者半路就坏丹了,那也无所谓,反正自己已经换得了足够的丹丸。 就在肇始者自觉吃到了甜头,别的弟子看了纷纷开始仿效的时候,七宗忽然出了一件大事。 两个七级弟子升八级的时候吃了两粒用门中灵药换来的破脉丹,结果经脉逆乱,还没来得及救治便直接爆脉了,小命虽无虞,等级一下子回到了三级左右,简直飞来横祸。 七宗主请了小师祖去诊治,结果发现其灵脉中的灵力杂乱无比,其中甚多杂质,非是寻常丹丸可以化解的。一问起来,才知道这两位就是最早开始用门中丹丸换取外售丹丸的,算来已经吃了有四五年了。兼之这回的破脉丹灵质更杂,不止不能助力,反触发了丹毒,才有此祸。 幸好还有个高阶丹师的小师祖,特地调配了药剂帮他们清毒,两人身上涌出来的黑灰色污垢及其气味给七宗的师兄弟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七宗主接着这事往下一追,就带出来了用门中灵植换取丹丸、再用市售药园灵植替换的事情,七宗主十分震怒,直接把涉事弟子踢出了丹术修炼,他道:“既分不出好歹,索性别糟践东西了。” 之后还是大师兄西空求情,才堪堪保住了从前的分例,只是灵植灵药之类却再也休想染指了。 ※※※※※※※※※※※※※※※※※※※※ 这是昨天欠的一更 247.作弊喂招 七宗主将此事上报门主, 门主之后便下令, 严禁门中弟子用本门灵植灵药换取外门丹丸, 违者严惩。 同时其他宗也立时进行了调查,凡有偷换门中炼丹所用灵植灵药的, 一律吊销丹术修习资格,任谁求情都没用。 六宗几个高等级弟子经过此事心中十分后怕,聚在一起时, 对自家大师兄道:“幸好大师兄劝住了我们, 要不然这会儿这丹术练不练倒两可,关键是面子受不住!” 克韦笑道:“你只随便想想去,凭什么人家用一倍半、两倍的东西同你换?是你们有这样交情,还是他们都傻?”说着无奈摇头。当时门里出现这样的苗头, 他也让人去劝了,结果却是阳奉阴违的多,如今闹成这样, 他这个大师兄面上也无光,那又有什么法子! “又让二宗出风头了,就他们那里没有换材料的。”有一个道。 大家听了都忍不住笑:“那可不是么!他们一总儿才几个人,一人一个白看着也看住了。” 如今大家对二宗的心情都比较复杂, 看着还是那个边缘化的宗,但是一口气出了两个筑基修士, 其中一个带着个不伦不类的離宗, 另一个照样在里头安安分分的, 没有自立宗门的意思, 连压一压大师兄气势的试探都没有,也不知道是心机深到了这样地步,还是真的那么无欲无求。 这桩事之后,往外头换丹丸的弟子少了,上丹术课倒是一个比一个认真起来。 废话,那两个就是吃了不识货的亏。虽门里有识货的,那也不能回回买丹丸都求着小师祖一块儿去啊,更何况小师祖同他们也不熟。可见这东西还是得自己掌握才成。再加上又有那么些被“剥夺”资格的,似乎也显得这个学习机会珍贵了几分,就更该用心才是。 但是聪明人总是有的。有人分析一下门主令的内容,说的是禁止用本门的灵药灵植换取外面的丹丸,但没说不能用门里下发的丹丸换丹丸,如今可都涨到一换三了,是不是也值得一试呢? “不好吧……七宗那两位的事儿你忘了?听说就是外头的丹丸吃坏了的。” “嗐,他们那时贪便宜换了假的破阶丹,那东西本来也不常见,可不是看不出好坏来么!但是咱们换的是精炼丹,这难道还不知道好歹?都吃了那么多时候了,随便一试也知道真假。” “咱们元丹换精炼丹?也是一换三么?” “嗬,你这可有点儿太黑心了啊,一换一!不过你想想,是不是跟一换三一样?” 想想也是,三精丹不就是三份元丹才能炼出来的么,更何况里头还有损耗,这么一算,还是赚的。 就这样,虽然迫于压力,没人敢随便拿门里的灵药灵植去换东西了,但是丹丸换丹丸的事儿却一直没法禁绝。 宗主们心里有数,并不加阻止,道理也挺简单,七宗主说了:“这灵植灵药好控制,咱们就限定在炼房就成,不让带出去,他们就没辙。但是这丹丸就难了,难道要在山门设大阵也不让随身带?或者一个个盯上,苦口婆心劝,蛛丝马迹查?没那么多精力!” 所以就算了,“修路还是个人选的。” 齐恬也松了口气,她当时就怕门主下令让她把门里的人都挨个看一遍,诊治一番灵力杂质,再配药熬制剂,那她这几年都得交代在这事儿上了。幸好幸好,门主和宗主们都没提这茬,她也正好省心。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枭松学郎义的话。 鹿依赶紧道:“这话准定是能力不够的人说的。” 齐恬哈哈大笑,她实在是怕担上这些莫名其妙的责任,良言难劝该死鬼,劝一句是情分,但是要让她把人家的修路对错同自己的成败感受联系起来,她还真做不到,在她心里,那些人同她都没什么关系。 尤其她眼下又实在太忙,忙得脑子里装不下别的了。忙的什么?她的“独门战诀”。 这事儿还得打头说起。 早几年师尊默默破阶升到了金丹中期,齐恬看他还是没有好彻底,心里挺担忧,师尊却让她放心,只说如今解决之道他已经心里有数,痊愈指日可待。 话是这么说,但就齐恬的观察,师尊的身体并没有“日渐好转”的征兆,有时候甚至还有点“开倒车”的倾向。于是她又操起了老本行,一边陪着师尊在石球里待着,一边炼制各样药剂,企图调节师尊的灵能结构。 这日,师尊见她炼完了一炉丹丸,便道:“你这丹液中的生克变化尽知,怎么会在战诀上却如此施展不开?” 齐恬听了脑子都快打结了,——这俩有关系么?好像说你糖醋排骨烧得这么好吃,怎么数学最后一题就是做不出来呢? 师尊知她念头,便道:“之前我看你能解化我的灵爆,同这个不是一个道理?” 齐恬想想,要这么说起来,这些确实都合着无用经上所说的三化四象五行七星之变,但问题是这中间的变化方式全不一样,比如说五行之变与七星九曜之变,虽都是变化,不过其中的叠加和转化差距可太大了,实在不是一样东西啊…… 师尊也不再与她分说,只道:“不如你挑一个,我同你练练。” 齐恬能挑什么,她倒是想挑丹术,可之前师尊让她“看”过那一眼,她差点脑袋直接炸了,——能耐没到,也不是什么都能学的。 “灵符?”齐恬道。 师尊不置可否,又道:“你之后可还要往外头探境去?” 齐恬想了想点点头:“要去的吧。虽则咱们的修路不怎么依仗外物,不过这却是他们的依仗,能给他们添点乱也挺好的,省得一天到晚算计咱们什么钟响不响,什么丹丸吃不吃的。” 师尊便道:“既如此,往后难免还有对敌之时,不如学点对战之术。” 齐恬道:“弟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才说灵符啊。 师尊道:“那便直接学战诀好了。” 齐恬傻了:“师尊,我,我的灵力特殊,没有可用的战诀……” 师尊道:“就用你之前解化我灵爆的法诀就成,逆一逆不就是灵爆攻势?” 这个道理齐恬明白,不过这东西可不是说的这么容易啊。解化也是用的三化之法,但是只要识别出几个关键点,直接拆解那几处就能化解来势;但是反过来想要构建出这样一个攻势,可不是几个点就成的了。对战之时,都是瞬息万变的,哪儿有空让她慢慢琢磨,怎么架构出一个像样的攻势来打过去! 师尊却道:“这却无妨,我先慢着打就成。” 就这样,不过白聊天,聊着聊着就成喂招了。 师尊手都没动,齐恬就看到一道光剑从半空里疾驰而来,赶紧试着解化了几个点,却发现这光剑忽然慢了起来,她也得功夫补了几层的结构,终于在光剑离自己三丈远的地方将之粉碎。 师尊摇摇头道:“这样不成,得这样。” 说着他朝着自己甩了一个光剑,然后指尖一动,一道法诀过去,那光剑在半空里就忽然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多余的声息都未闻,好像根本没出现过什么光剑。 师尊道:“能做到这样,逆推时,你才能完全构建出一个一模一样来。” 齐恬傻在那里,——这在讲经堂里都没见过啊! 师尊又道:“别怕,咱们从最简单的开始。” 齐恬问:“方才这个算最简单的么?” 师尊撇嘴:“那个连‘简单’都算不上,就是个意思。” 齐恬咂吧砸吧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反正方才的那个连简单也算不上的“意思”,她是没能完成。 她这里还没顺完心情,师尊那边已经等不及了:“我先看看你能练哪一层的。” 然后又一道淡淡的云气袭来,齐恬根本没看见那是个什么东西,师尊自己给解化掉了,然后嘟囔一声道:“阴阳二化还不成?嗯……” 接下来的一招齐恬接下了一个头,再接下来的一招能接下一小半,师尊一拍巴掌:“那就打三化开始吧。” 显然他老人家对自家榆木脑袋的弟子太过高看,练了半个多月,齐恬半点进步都没有,不止没有进步,她连步子往哪边迈都不是很清楚。 师尊道:“你明明已经到三化境了啊,怎么这个就是不成呢?” 齐恬想想:“我……我反应慢?” 没法子,师尊只好退到了五行。总算有点起色了,齐恬好歹能知道自己每一回差在了哪里。 在师尊常待的那个石球里练了一阵子,这日师尊忽然提议道:“这东西原是个熟能生巧的活儿,咱们不如换个地方试试。” 就这样,师徒两个就转去了对面的石球里。 齐恬一进了里头,四处不见师尊,正要开口说话,就听师尊一道心念过来:“不错,这就开始吧。” 齐恬很是惊讶,之前小门主说过,这地方的“度日如年”效果,只对筑基以下的修士有用,她这个万年大圆满倒是捡了现成的便宜,可师尊都金丹了,怎么来跟自己“同步”的? 师尊笑一句:“此事说来话长,如今你也听不大明白,往后再细说不迟。还是先练能炼的吧。” 如此,师尊俩就这么靠着作弊器,蹭着门中秘境的度日如年之效,练起了五行战诀。 齐恬陆陆续续在里头不知道练了几十年,总算把五行战诀的生变都练会了,以为大功告成,师尊却又拉着她回到了三化境。 不过如今齐恬竟然也能摸着点边了,且常在过程里忽有所悟,每到此时,师尊都会停下来教学,让齐恬好好体悟一番再继续。 等三化第一轮勉强教完之后,师尊道:“现在我发招,你试着用如今现学的来解化一番试试。” 齐恬答应一声,师尊起势却都是之前的五行战诀,齐恬差点就习惯成自然的要用五行战诀去拆解,猛然想起师尊的叮嘱,生生扭转过来,用生疏的三化来应对,颇有些左支右绌。 不过,在这样的艰难对决中,齐恬渐渐发现,同一个五行战诀,用三化来应对的话,忽然多出无数种拆解之法,尤其正对正的“销声匿迹”效果,居然比用已经纯熟的五行战诀还好。 随着这样的体悟越来越深,齐恬应对的也越来越好,同时师尊的变招也越来越多,攻势也越来越猛。 这日齐恬一连正对正全解了师尊的七连雷击,七个紫雷直接在半空里消失了个干净,一套法诀使的行云流水,仿佛天成,师尊也忍不住赞道:“漂亮。” 等齐恬得意过了,师尊才又道:“如今可知道层级愈深,愈能随心所欲的道理了?” 齐恬一愣,师尊从来没给她生讲过修炼的道理,可如今这一问,却好似问穿了自己心里的一层迷雾,齐恬只觉心眼俱亮,连连点头,心里对师尊满是感激。 师尊又笑道:“不忙着高兴,如今你五行战诀的解化和构建都已纯熟,但是三化境只怕解化尚可,构建就难了……” 齐恬不信,接连试了几个,果然不成。再细细体会,却是灵力所限。 她换了两种灵力试图用三化诀构建一个紫雷,到底不成。用自己的灵力时,转到第三变时,底层的灵力就撑不住了,坍塌一角,这紫雷就不知道变成个什么东西。好似用脆薄片盖房子,撑不起那么大阵势。豆芽灵力倒是坚韧好用,但是在随心上就差了许多,倒像一个极好用的别人家的助理…… “还是等级不够啊!”齐恬郁闷了。 她也不想想,这五行三化都是什么层级能掌握的东西,却是眼睛只盯着没有的看,能高兴才怪了。 ※※※※※※※※※※※※※※※※※※※※ 这是今天的一更! 欠更还更,还完了,无更一身轻~~~ 248.被封杀了 就这样, 小师祖在外头一派云淡风轻高人风范, 其实每日在秘境里被虐得找不到北, 等对着人时,一张木脸是越发木了, 透着那么股子不得不看淡成败的了无生趣。旁人不知,还当她自持身份,越发稳重了…… 天地门的“借穷改道”之策初见成效, 尤其二宗的几个在丹术课上露了一手神灵法的妙用, 立时把其他几个宗师兄弟们的好胜心激了起来,——没道理让二宗的一直风光下去! 等神灵法练得略有所成,这对灵力的“感知力”就上来了,再吃外头换来的丹丸时, 就有些不得劲。 “师兄,你上回的丹丸还有没有?给我一粒试试,我这回买的好像不太对味儿。” 那个便道:“还有, 我吃着也不太对,所以没接着吃了,你要你都拿去。” “不用不用,我就尝尝。我这回是跟九鼎门那边换的, 你试试。” 这么换着一试,都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丹丸的灵力……显着这么死性?” 那个道:“我还当你这个能好点呢。” “啧, 这可是正宗九鼎门内门的丹丸, 要不然我还不换呢。怎么也这样儿!” 俩人对视一眼:“得, 把我们当傻子哄呢, 往后不跟他们换了!” 这么一来,渐渐的,都没什么人乐意同外头换丹丸了,精炼丹换元丹也不换,加倍也不换。 之前好好的买卖做不成了,自然有人不乐意,就得问他们:“怎么了这是?好好的这么些年了,怎么说不换就不换了,难道还有比我们出的价儿还高的?” 直接说人家的东西不好?也没个证据。灵力死性不死性的也都是自己的感受而已,没一个能拿出来说服人的衡量标准。再说这回买卖不成了,下回没准还同人打交道呢,撕破脸可不好。 怎么办呢?找个背锅的吧。 “嗐,我们门里的规定,不许我们拿东西跟你们换了,从前管的不严,如今都罚了好几个师兄了,咱们可不敢再犯。” “这叫什么规定?怎么还有这么没道理的规矩!” “谁说不是呢?那也没办法不是!” 这么的,也不知道这话怎么传的,传到了哪里,反正这日门里去采买丹丸的双手空空的回来了。 “好像都说好了似的,不卖给我们了。还说反正我们也不惜得同人做买卖什么的。” 宗主们一听都有点摸不着头脑,还是鹿依说话:“恐怕是如今换不着咱们的东西了,所以反杀我们一手。” 四宗主道:“我说吧?上回那人说要买咱们的灵植,你们都不肯,瞧瞧,现在人家反制了。” 七宗主道:“那什么大药商,还不是九鼎门的爪牙!他们自己不好露头采买这些好药材,怕损了他们浮空药园的威名,就弄了这么些装神弄鬼的人来。好东西咱们自己不会用?不卖!” 鹿依如今看七宗主真是越看越顺眼,这股子横劲儿真是太横了。 四宗主叹气:“你的话是没错,可是你也得想想。咱们总共才种了多少药材?能炼几种丹丸?如今人家不搭理我们了,别的那些丹丸怎么办?” 七宗主道:“还要别的什么丹丸!难道你还惦记着回炉丹还是承天丹?门主都说了,如今有生灵丹和清心丹就足够了,别的根本用不上。” 四宗主冷笑一声:“是么?我就问问你,凡人村的通脉聚灵丹哪里来?这就差不多该下去人了,丹丸呢?” 七宗主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想过这个,便只好道:“总,总有办法的,难道从前没那丹丸,凡人村还不出修士了么?!” 四宗主摇头:“你就是死鸭子嘴硬。咱们现在就靠凡人村添人,没了通脉聚灵丹,怎么选出人来?难道真用古法,等个三四十年也不知道哪个能成哪个不成!” 就是这么巧,今次的弟子就是去采买通脉聚灵丹的,果然跑了几个地方都没买着。 回来讨主意,是不是要出了玉墟山,往别处看看去,门主却给拦下了:“算了,人家就等着在这里卡咱们脖子,就算这回侥幸掏出几颗来,下回呢?不是长久之计。” 那长久之计是什么呢? 这日门主就捧了一堆东西,又找上了太师祖,正是想问一问这个“凡人修行”的法子。 太师祖一听就乐了:“那些过了仙门的,不就同此间凡人差不多?” 门主摇摇头道:“那可不一样啊。炼岛上的都是能引灵修炼的,虽则资质不同,有的快些有的慢些,那凡人村里,如今用了丹丸,能修炼的也不多了……” 太师祖道:“你也说是用了丹丸之后能修炼的不多,那从前不用丹丸的时候又怎么样呢?” 门主摇头,宗门的宗录里都是门中大事,这凡人村的事儿可没什么详细记录,他哪里能知道从前是什么情形。 太师祖便道:“从前凡人村就是人人引灵修炼的,有的通脉早些,有的晚些。那时候要进宗门,都得自己能练到二级三级的,才能参加门选。如今只一颗丹丸下去,没反应的就给定成‘仙路无缘’,同从前可不是一个路数。” 门主立时明白了这话,告辞出来就直接往離宗去了。 離宗弟子如今有一部分已经找到了自己擅长的修路,他们的宗主说了,什么丹丸、灵符、炼器、绘阵乃至养护草木,都是一种借以体会天地至理之路。而之所以有这些分类法门,是因为各人能力心性不同,有所偏向,才分出这许多花样来,以便他们选合乎自性的修炼门路。 加上之前他们莫名其妙升了二级三级,这几年过来,神灵法都有了基础,在定心阵里能定下来的人已经超过八成,同时各自的课业上也有了长足的进步,也更理解了宗主所说的“功夫在诗外”,——没想到定心也能助力法术技能,不是亲身试过还真不太敢信。 看看離宗里如今井然有序的各样炼法,花样翻新的相互切磋和各种匪夷所思的辅助法器,与外头的你争我夺锱铢必较相比,简直是一处“世外桃源”,闹得门主都有点疑惑起来,——到底哪里才更像修界该有的样儿?…… 过了几日,没见门主在“资源外流”上有什么让步的打算,众人正猜测之际,忽然传出明令,——二宗弟子枭松即日起全权接手天地门所属凡人村一应事务。 “二宗的!”大家都很意外。 凡人村关系到门派进新,现任门主从前还为凡人村的事情与老门主起过几次冲突,自其上台之后,这一块事务向来是六宗和七宗在负责,这回居然直接派了二宗的人去,还是“全权负责”“一应事务”,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有什么好琢磨的,这么大的事儿,难道白放着一个筑基修士不用,反让练气弟子去?也说不过去啊!”有人这么看。 还有更明白的:“你们不知道么?今年的通脉聚灵丹没买上,去了村里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这样棘手的事儿,自然不能让嫡传宗去了,可不是谁倒霉谁上么!” “嘿,所以这世道就这样,能耐管什么用,还得看个远近亲疏。从前木言宗主和全东师叔不也是筑基修士?还不是……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了……” 那一头枭松正在万古宗聆听太师祖和门主的教诲,尤其太师祖说的两三千年来的凡人村变迁,枭松都听呆了。没想到自己一直以为“约定俗成”的做法,从前根本就不入流。尤其说到凡人入门其实用的也是《百事无用经》,心里立时一亮。 门主则道:“听说现在離宗里用的许多辅助修炼的法器,都是你炼制的,这样很好,这才是炼器该有的用法。” 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枭松提了一个要求:“我只在炼器上还成,不过还想同小师祖求几套得用的法阵……” 这事儿门主做不了主,就扭脸看太师祖,太师祖咳嗽一声:“不知道这个你是打算走官面的,还是算你们私下相助?……” 门主立马拦了下来,对枭松道:“嗐,什么大事了!这个什么合适该怎么样的法阵,你直同小师祖商量商量去。对了,那離宗里头的什么法阵听说就是小师祖所赠,挺好,要不是今儿去看了,我还都不知道能有这么巧妙的东西!” 枭松看看这俩人的样儿,只好干笑两声没再多话。 门主心里擦一把汗,好家伙,这太师祖开口就想往官面上说,那不得过账了?那得多少灵石!现在门里正困难呢,可不能让他开这个口! 齐恬也听明白了,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 等他们一走,师徒二人又进秘境练功,师尊想起来问道:“那些什么法阵灵符的,他们是不是勒掯你呢?” 齐恬点点头:“尤其门主,简直是个吸血鬼。” 师尊叹道:“可惜他真不是自己贪……” 齐恬点头同意:“可不是嘛,唉……” 你们俩是多遗憾门主不是个贪官呐! 师尊想起什么来道:“咱们宗里应该还有些传承,只是……眼下还拿不出来,恐怕还得再等等。” 齐恬赶紧道:“您不消为这些费神!”又道,“他们说的阵盘什么的,都要不了多贵重的东西,不过搭点功夫。我在秘境里神识灵力都能用,就伸伸手的事儿,不值什么。” 师尊笑道:“你是这么说,今日看了他们,却好像不是这么轻易的东西。” 齐恬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这要是同市面上的比,那是值了大钱了,我自己做就不一样了。” 说着不免有些得意,又道,“您别看我能耐不怎么样,偏财运可着实不错。”说着就把自己当日怎么捡的高阶修士的储物袋,又怎么在浮堡上空黑吃黑,怎么发现的中品灵石等等一一说了,笑道,“我自己又用不上什么,管管他们还是足够的。” 师尊听了也连连感慨:“还有这样的热闹,可惜我当年能动弹的时候也光顾着打了,竟没注意过这些。” 齐恬听了赶紧道:“没事儿,下回您再出山时,我跟着您。您前头打,有什么能捡的该拿的,我来!” 俩人说的有来有往,浑忘了进秘境是干什么来的了…… 249.异事连连 师尊所知甚多, 有时候他自己都说不明白怎么知道的。这回齐恬一说起到处捡东西的话, 师尊就说了几处秘境, 还有许多当年人相争的故事,听得齐恬惊呼连连。 “最厉害的其实还不是秘境, 而是‘先贤遗境’。”师尊道。 齐恬一边说着“我们的修路用不上什么外物”,一边听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激动,赶紧问:“这又是什么?” 师尊一说, 原来就是从前先贤大能们留下的东西, “不过这多少年也没出什么厉害人物了,倒是翻寻的人越来越多,还一找找了几千年,恐怕没什么剩下的了。” 齐恬接着做梦:“您是说那些飞升的前辈留下的东西?”老天, 万一找到一个秘笈是不是就直接化神了! 师尊却摇起了头:“化神,神化万物,可以说这凌霄界就是他们留下的, 哪里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还有‘物’的,顶多就到元婴。不过后来那些一路吃丹丸起来的元婴大能们,为了能化神,估计也已经穷得叮当响了, 恐怕留不下什么来了……” 齐恬一想起大能们为了能攒够破界飞升的资源,砸锅卖铁的架势, 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这么干想想, 也不像一条通天的路啊。 她的来处, 说起神仙来都是俩字,“逍遥”,这身上挂满储物袋揣着成摞的储物芥子,可怎么逍遥呢?尤其越往上手里拿的身上穿的肚里吞的,都越发金贵,有道是物以稀为贵,那“难得之物令人行妨”,哪里还能自在! 一念至此,她是越发不信如今盛行的讲究多吃多占多威风的修法了。 但是这不耽误她接着喜欢灵石…… “如今外间灵气日渐稀薄,往后秘境之争只怕更加激烈,你的战诀还得接着练才成。”师尊总结陈辞。 齐恬点头,又道:“反正听说那些真有大货的秘境都让人设了限制,非筑基以上不得入,我这样儿,倒也遇不着什么太大的危险。” “有备无患。”师尊道。 于是师徒俩总算畅想了一圈发财梦,又回到了基础建设上来,一攻一解,照旧练起了把式。 再说枭松那里,先自己炼制了一些可助引灵的凝神定心的法器出来,又一趟趟往離宗和万古宗跑,试过了有什么不好的、可以改进的,就赶紧重制。毕竟他的出身地就是如今天地门下属最大的凡人村,这事儿可关系着全村老少的真前程,他能不上心么! “小师祖,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回去看看?”枭松热情邀请齐恬。 齐恬想想这地方诡异的繁殖方式,一村儿“老老少少”的“少年郎”,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呸!呸!反正她不想去就是了。 枭松见拐不到师祖,就想往师兄身上使力,最后令雨本着“趁早打发了”的心思,指了二宗的两个弟子给他去打下手,那俩同他正好隔壁村的,挺乐意干这差事。 准备的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就打算启程。 忽然又出了奇事,——几个不该这时候开的秘境忽然毫无征兆地开启了…… 这下枭松走不了了。 因为开启的秘境里就有几个筑基以上才能进的,天地门本来就没几个筑基修士,这得留下来帮忙啊。 门主是不能动的,师尊倒是极想动弹,可惜动弹不了,宗主里头留一个看家,剩下的就一块儿去了。 结果没半天功夫,都一脸迷惑地回来了。 “全开了!……”这是三宗主开口的头一句话。 “什么?”门主不明就里。 “所有的秘境全开了,连开过的夭迢境都又开了!” “啊?!”门主也傻了,这事儿他还从来没听说过。这不都是百多年一开的秘境么,怎么说开就又开了? “进不去。”四宗主也很不解。 “这又是什么意思?” “几个筑基秘境,咱们全都进不去。所有的秘境,筑基以上的一个都进不去,天圣门的几个不死心,想联手轰开云仙境,结果都受了重伤。”四宗主道。 门主坐了下来,“嘶……”这可乱了套了…… “师兄,看来……你说,咱们的警世钟……”七宗主迟疑着道,他在想警世钟是不是知道有什么祸事要发生,眼前这些,是不是什么不祥的征兆。 “嗐!”门主也头痛,“它知道,可它也不知道怎么说啊!” 这边头疼的时候,那边厢一对无良师徒却没想这么多,齐恬正摩拳擦掌:“师尊,秘境全开了,筑基以上不让进!嘿嘿嘿……”若只论练气层级的,那她无疑是最靓的仔了。一想到能在那么多秘境里横冲直撞大捞特捞,齐恬都有点坐不住了。 “莫要掉以轻心,人虽受限,物却不受限制的。”还是师尊淡定。 “那是,那是,弟子会小心的!”齐恬满口应承的,只是听起来不怎么走心。 没过多会儿,二宗的几个人都来了,连刚回来的枭松和鹿依都赶了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接下来怎么办?”大家都没有主意。 太师祖已经回窝了,小师祖摇摇头:“师尊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那咱们怎么办?不对,是你们怎么办?”枭松有点抓耳挠腮了,“早知道别升级就好了!……” 令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齐恬皱着眉头道:“现在外头只剩下浮空药园的灵植灵药了,旁的人或者还不知道,天圣门和承天门里头一些人肯定是知道好歹的。这不都急的要联手破境了么!接下来估计他们得全员出动了。” 想想之前在夭迢境里,那两家都使了法子先人一步入境,一边“格杀勿论”,另一边“布阵阻人”,都是敢下狠手的。 “恐怕到时候难免一场场恶战。”令雨下结论道。 齐恬点点头:“这些东西咱们要不要两可,不过往后迟早要对上的,所以他们得了有好处,就等于对我们有坏处,从这一点来说,这境咱们必须得探,里头的东西也是能拿就拿。——少让他们得手一分,于我们而言都是一分的益处。” 枭松同意:“这话说的明白。” 齐恬又道:“所以咱们这回的目的,不在同人相斗,就在尽量多收东西,让他们得手的越少越好。” 令雨心领神会:“一路匿踪潜行,得手就走,不作意气之争。” 枭松笑了:“那不是咱们一直以来的打法么!” 齐恬点点头:“就是这样,不过这回开的境实在太多了,大家还得做些安排才好。” 令雨又道:“咱们几个好说,还有另外那些呢!” 这说的是二宗另外的那些弟子,齐恬想了想道:“防身的东西我也一块儿准备了,不过要紧是让他们知道分寸,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心里得有数。这回咱们可没法留人护着他们了。” 郎义点点头:“这个我会同他们说的。” 如此议定,分头准备。齐恬这里主要出灵符,枭松炼器,令雨和郎义还得管二宗那帮人,剩下一个百无一用的離宗宗主。 鹿依也不觉得自己怎么不上进,她道:“咱们学的就是无用经,可见我学的最是正宗的!”无赖到底,大家也拿她没辙。 不过好歹她舍得把大萌放出来了,对他道:“这阵子宗里我盯着就成了,真有什么大事,门主也不会看着不管。你赶紧跟着一块儿练练去,能捡些东西也好,赶紧升级也好,就剩你一个没满级了。” 大萌便留了大堆玉简细说日常各项事务,宗主只管点头:“知道知道,我都知道,你只管放心去,有我呢!” 就是有她才不放心呐…… 这时候为“出征”准备的又何止他们几个。 那几个宗的也得了消息,赶紧去找自家大师兄,这时候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不过大师兄都不在,都在宗主那儿呢。 “不知道这回门里能给发些什么东西……”想想如今门里的穷样儿,许多弟子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至少补灵丹是没戏了。”门里就能炼些生灵丹和清心丹,别的丹丸都没在炼,外头又不卖给他们。 “自己买去吧……”只要不让人识破身份,还是有机会买着的。就是得摸摸口袋,如今可真是只出不进了。 好不容易等到大师兄回来了,都一窝蜂地拥上去,不用开口,脸上那表情就都有了。 “门里的意思,这回秘境齐开是异象,到底里头如何说不太好,所以七级以下的就不建议去探境了。” 这话一出口,边上一阵哀嚎。 “不让去了?!”如今本来就没什么出息,能去秘境里逛逛,随便揪根草都是钱,这都不让去了?那还有活路么! 大师兄还没说完:“七级以上的……也不支持去。” 怎么个意思?说白了就是都不让去呗…… “门里是不是舍不得发丹丸?”有人小声问道。 大师兄咳嗽一声:“但是门里也没有派下任务来。” 一时没人开口,气氛十分沉重。 大师兄赶紧道:“也别着急,这几日就会先派一队师兄出去探一两个境,等探明了情况,再说不迟。” 这话倒是不假,转日就听说六宗和七宗的师兄们一起组队探查敌情去了。 过得三天就回来了,倒是挺快。然后门主就把所有人召集到了大殿,细说此事。 上来都没开口,西空和克韦各拿出一块影石,一打法诀,半空里就出现了他们探境时见到的情景。 “天哪……” “这,这地是犁过了么……” “这是秘境?” 画面中,地上岩壁上乃至砂石上,简直寸草不生,有些树的树皮都被扒了,还有些树只剩了个土坑,显是整个让人掘走了。 “这都什么人啊,下手也太狠了!”进秘境也是有规矩的,这回采绝了,下回怎么办? “都疯了,只顾眼前了。” 再之后,就遇到了两拨人在打斗,这边的影石也断了两次,西空直接道:“我们原是匿踪的,被他们的法阵破了,也遭了袭……还有师弟受了重伤……” 这回去探境的全是八级九级的,居然还有人给伤了,且又不是奔着对打去的,路过都能烈成这样? 这时候门主说话了:“此番异象,未知是祸是福。只照门中如今修法,并不十分仰赖外物,实无必要冒此风险。且此回开境,门中亦无任何任务摊派,因此,去与不去,只在你们个人。” 七宗主接着道:“你们也看到如今的情形了,那几个门派都跟疯了似的,且他们多少八级九级弟子,咱们又有多少?由来规矩,秘境中打斗,生死凭天,出来后概不追究。那秘境里头的东西是惑人心目,但是若没了性命,东西再好又有何用?道理都说给你们了,你们硬要去,我们也难一个个守着,只凭你们自己吧。” 就这么一聚一说便散了,什么东西都不曾下发。有几个还侥幸想等宗里能不能给点什么,结果也什么都没有。 连着数日,六宗七宗直接闭门修炼,连出门的人都没有,更别说探境的了。 “他们都是去实地看过的,都这般行事,看来确实凶险。” “有什么法子!人家都是极品高阶法器,咱们有什么?一对上还不是个死!可越这样就越只能躲着让着,越是躲着让着,就越潦倒,往后……还有什么往后!” 却不知另一边万古宗里,徒弟正收拾行装,那当师父则掏出几样东西来递过去道:“你看看这些芥子合不合用,这回开的境多,别到时候装不下……” 250.门中旧藏 六宗七宗的高阶弟子, 这会儿真没功夫惦记那些秘境里去了也不一定能拿到手的东西了, 他们现在正忙着引灵, 西空甚至已经准备要进门派秘境了。 话说从头。 当日听说秘境齐开,门里就决定要先派人进去探看。等六宗七宗的八级九级弟子都到了大殿中时, 却发现还有二宗的两个七级弟子也在。 郎义和令雨如今都是大圆满,但是老门主下的幻术还在,看起来依然是七级的模样。因此事牵扯过多, 几位宗主心里有数, 却都没有与门中弟子说起过。 克韦看了便笑道:“早知如此,方才那几个闹着要一起来的,我就带上罢了。” 说的却是他们自己宗里七级弟子的意思。 郎义面色不动,根本没往心里去, 令雨的微微一笑倒让门主颇觉尴尬。 咳嗽一声,门主先开腔道:“此行主要是为了探虚实,不以敛物为要, 更不能同人斗气。一旦查准,即刻回来,以便商议下一步行动。可记清了?” 几人都恭声应了。 门主又取出几件东西来道:“如今不知彼处凶险,还是多做些准备为好。这是门中旧藏的几件法宝, 你们过来试试,挑个合手的用。不过话说好了, 这是借你们使的, 回头可都得还回来!” 克韦不说话, 西空先笑道:“知道了师伯!您这抠门劲儿咱们还不清楚么!” 七宗主隔空飞了他一掌, 他笑嘻嘻避过也不以为意。 郎义和令雨两个没动弹,先紧着他们挑。那几个一边挑拣,一边灌注灵力试用,都不怎么趁手的样子。 西空忍不住了:“师伯,没有别的了嘛?这都是些什么老古董,根本催发不出来啊!” 七宗主闻言骂道:“再好的你们用得了么?这都是门里的珍藏,不是这时节还且轮不上你们用呢!” 门主又朝郎义和令雨点头道:“你们也来试试。” 郎义和令雨如今也都已经找到自有天灵了,定在天灵境中能对周围的灵能波动有所觉察。所以他两个虽一直没动手挑拣,其实光凭灵能感应就大概知道哪个合自己用了。 这会儿听门主催他们,便上前一步打六宗七宗淘汰的那几样里各取了一样。 郎义拿的是一个刺芒星样的法宝,令雨选的则是中规中矩方方正正一块薄板。 “都试试,看合不合用。”门主看上去很是积极。 俩人对视一眼,同时催动法宝,立时一道赤红焰潮和着密集雷阵翻滚而起,声势骇人。 门主一道法诀将之困在了域内,同时掷出几道上品战符,转眼都被焰潮雷阵吞没。 郎义和令雨同时收手,雷歇潮退,留下六宗七宗几个弟子面面相觑,好似见鬼模样。 这俩东西方才他们都试用过,一个是一道红色温吞火焰,一个是几道颤巍巍的闪电,屁用没有啊,还不如早先用的下品法器呢。怎么换到人家手里就突然老鼠变老虎了? 西空藏不住心思,一伸手:“再给我瞧瞧。” 郎义和令雨二话不说都把东西递了过去,这老兄接过来不死心又灌注两回灵力,还是从前那般半死不活的模样。 “怎么回事儿?你们用的什么法诀催动的?”一脸的疑惑。 七宗主受不住了,咳嗽一声:“咳,你换换灵力试试。” 西空一愣,看看郎义和令雨,想起这俩人的出身来,点点头,便换上了自己积攒的那点引灵之力。 “轰!”一道焰色涌出,只是转瞬就消失了,接着就又变成了之前那一股温柔的焰朵。 “我引灵灵力不够。”西空已经感觉到方才催动法器时触发的巨大能量了,可惜自己的引灵灵力只够那么一下的,想要细品品都不成。 另外几人看了,也纷纷拿起别的法宝试了起来。可惜这一群人中,也只有西空因为神灵法对炼丹有帮助所以投入练了一阵,余者多半只为应付课程,随便对付对付就过去了,私下更不会花时间去练,所以攒下的那点灵力都不够催发一回法宝的。试了半天,还是那副死样活气的模样。 “叫你们好好练神灵法的,都练了吗?”门主冷冷道。 克韦只好应答:“课上都练了的,怕是平时练的不够。” 门主冷哼一声,大是不愉,七宗主拦了道:“都是一个样子,越是如今看着有能耐了的,越不会下功夫去学那些。” 细想也是这个道理,明明原路修的已经远在众人之前,忽然要换一新路,一切推翻从头再来,这谁受得了?所以如今反倒是三宗四宗练出点成绩来了,从前遥遥领先的六宗七宗却多半还把力气使在如何多吃点好丹丸上,在引灵修炼上倒没什么起色。 不过这会子他们心里都开始有点懊悔起来了,门里的珍藏,自己可能就用不上了!啧,不是滋味儿。 门主还不肯放过他们,一甩手,又拿出来一叠灵符。 一边分发一边嘴里道:“喏,这也是门里的旧藏,金贵东西,真是使一张少一张的,若不是这回事关重大,唉,都不该拿出来……” 六宗七宗的都小心翼翼接过了来回端详着,郎义一拿到手,一看这熟悉的材质,这熟悉的符文,甚至这些符文上的小勾小画都熟的不能再熟了,再听门主的话,不由得转头去看令雨。 令雨一笑道:“可不是用一张少一张么……”废话,什么东西不是用一份便少一份的,小师祖再制那也是新的! 郎义只好不去看别人,木着脸低头看着手里“珍贵”的“门中旧藏”。 “你们也先试试吧,要是不成,就赶紧还给我。”门主直接道。 话音一落,那几个都赶紧使起法诀,自然不成的,如今齐恬能耐了,炼制出的灵符越来越厉害,一样的,激发所需的灵力法诀也越来越高阶。他们那点灵力,都打不完一路法诀,哪里能施放灵符。 这就看他们俩的了。 郎义和令雨对看了看,很有默契地同时施用了“古符”,然后转眼俩人就凭空消失了。 “原来是个匿踪符……”克韦心里定了许多,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战符呢。 “师兄,这、这……您能识破么?”七宗主问门主道。 门主面有难色:“倒是有点眉目,只是……也挺勉强,若不是知道他们两个在这里用了符,猛地碰见,只怕就略过去了。” “啊呀!这可真是……寻常的只能瞒同级眼目吧?这个可厉害了,我们是全然被蒙住了,没想到您那里都不清楚。” 门主一脸欣慰:“毕竟是古灵符,自然不太一样的。” 之后那几个“用不了”的自然原路收回去了,门里也没差待他们,一人给了三五个极品灵符,有匿踪的,也有战符。至于门中的那些“旧藏”,自然只能给那些能使的人了。 如此又一通叮嘱,给了几人这回需要查探的秘境地图,就让他们上路了。 最后在秘境里,果然他们几个的极品匿踪符都让人家的法阵给识破了,那俩用了古灵符的倒安然无恙,后来能从十几个大圆满的结阵围攻下侥幸逃脱性命,也是亏了他们两个。显然那边对于古灵符和古传法宝都不甚熟悉,对上之后基本没有招架之力,才让他们得以脱身。 所以眼下西空唯一想的就是赶紧提升自己的引灵灵力,然后能问师尊师伯讨得一两样旧藏的法宝或灵符,那才是往后能扬眉吐气的正道。 至于克韦,倒是还有些旁的想法,只是眼前再有想法,实力不够,也只能作壁上观。 “这回我们是都歇了菜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也一样老实。” 又有师兄弟想起来问道:“咱们回来之后,他们的法器和剩下的灵符交回去没有?” 边上一个道:“交回去了,我看着师尊收起来的。” “这样就好,到底也算公平。” 实际上呢,那些东西他们也用不上啊。 本来郎义和令雨还琢磨着怎么交代二宗剩下那些师兄弟们,结果门里直接来了这么一出。他们倒省事儿了,索性把剩下的分成两拨,一拨跟着枭松回凡人村布道去,另一拨就去離宗帮着鹿依管事。 剩下他们俩,汇同齐恬和大萌,就打算好好探境去。 东西齐恬早给他们预备好了,每人两件趁手的极品法器一件法宝,也不知道她哪儿弄来的,再来就是一人一沓儿各样灵符,其中许多新品种,齐恬解说其用途时十分兴奋。 所以当日看门主拿着从前的“旧版”在那里“用一张少一张”,郎义真是很凌乱,——堂堂门主,怎么能这样呢…… 他不知道他们门里历代出的门主,没溜儿的多了去了,这位就算行事极其方正的了。 师尊对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不感兴趣,他是剑修出身,所以他是这么叮嘱徒弟的:“匿踪潜行做自己的事情就好,实在碰上了避不过,就打吧。秘境里交手,生死凭天,出手重点也不怕什么。” 又把那几个储物芥子给齐恬穿成了个数珠似的法器,“给你放那片叶子边上?那里估计都找不着。” 齐恬心说我都不知道那片障山榕在哪儿呢,别人是找不着。 师尊动了动手指头,齐恬也说不清那些东西在哪儿,就是脑子里多了几个“意象”,简直神乎其神。 徒弟还不放心师父呢,齐恬又叮嘱师尊:“您也好好保重,莫要急着试行那些治法,还是等我回来再说。” 师尊笑笑:“我有数,你放心。”想了想又道,“天大的事,自有为师在,不用怕。” 虽然师尊明明还是病歪歪的,齐恬听了这话却莫名的底气大增,好地顽童得了老祖庇护。 就这样,他们四个直接匿着踪出的山门,先往大市上打听了一圈消息,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如今大市上最热门的是各种秘境地图,动不动就宣称得自九鼎门或者天圣门,甚至还有直接说是上古流传下来的。齐恬一概不信,她道:“如今市面上灵植灵药的价钱,要是真有哪个有地图,赶紧去收东西不好?还来卖这个!” 令雨想的更多:“没准还真有不少是那些门派里流出来的,只怕不是秘境地图,却是黄泉地图。” 以那几家的性子,这般能给对方挖坑的大好机会,岂能轻易错过,里头不定多少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他们几个人少事急任务重,可没空陪着玩儿去。 “这样,咱们熟门熟路,就先去一趟夭迢境怎么样?”打听了半天也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齐恬便建议道。 大家都无异议,就收拾行装往从前发过财的“旧境”里去。 251.怂门狠人 齐恬几个一路上小心翼翼, 结果并没有遇到什么波折, 顺顺利利就到了夭迢境。 “会不会太顺利了点儿……”齐恬心里有点发毛, 这时候太顺的路后头总让人担心埋着别的什么东西。 结果进了秘境,也没见什么陷阱大坑, 里头倒是挺热闹,不止有人,还不少灵兽。 “天灵门腿脚够快的啊!”齐恬道。 看一眼那三个人, 忽然想起来最能给她搭话的那俩都已经筑基了, 剩下这仨都是正经人,只好自己给自己续上一句,“不知道派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物。” 令雨这才道:“这一路上好像都没看见天圣门和承天门的踪迹。” 齐恬点点头:“咱们四处看看再说。” 四人并未分队,还是一起沿着之前的旧路, 往深里走了一阵子。一路上经过许多争斗现场,虽有不少浑水摸鱼的机会,到底也没人伸手。 “咱们走。”不用再往深里去了, 齐恬直接道。 郎义几个都听她的,没二话穿过几处疏林深草打离得最近的门就出了夭迢境。 “同我们之前离开时候差不多样子。”大萌道。 令雨点点头:“这夭迢境是百多年一开的,这才刚过去多久,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 齐恬则道:“里头都是些小门小派, 天灵门都是些六级七级的弟子。”她都开始管旁人叫小门小派了,真是了不得。 如今天下号称“万境齐开”, 那些说不上来名儿的有主境就算了, 最要紧的肯定是那些一个门派吃不下来的无主境。可正是因为那些秘境大到“无主”, 所以更不得不谨慎对待。尤其其中还有好多原是限定筑基以上才能进入的, 如今反了,变成筑基以上的反不得入了,谁知道里头到底怎么回事儿! 齐恬已经亲眼目睹了天圣门操控“魔灵”之举,她也不能不疑心,这回什么万境齐开,后头是不是也有什么鬼蜮伎俩。本想先在这个旧境探个虚实,却没想到那几家根本都没来这里露脸,这下计划就有些打乱了。 若是枭松在,定然会说:“就从东西最多的那个开始探起!” 如今他不在,齐恬就抢了这句台词。 郎义几个想了想,都点头道:“也好,好歹同他们碰了面,才知道事情端的。”说起来大家都有些疑心这事儿到底是不是有什么人力在。若是人力已经大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就更得小心了,说不定连一开始的打算都得改了。 如此议定,一行人就直奔了云仙境,就是天圣门几个筑基修士联手企图破境而不成的那个秘境。只看这些人的作为,就知道这地方定然不差了。 果然这一路上就大不一样了。这云仙境在另一域内,域名滚石山。此处常年紫雷不断,据说从前是修者喜爱的修炼之地,如今除了偶尔有些人需要些特异的药材会过来外,平常都没什么人光顾了。 而那一说起来人人垂涎的云仙境,就正坐落于此。齐恬几个如今是不用乘叶鸢符了,那三个都靠着御风诀,齐恬用的叫不出名儿的法诀,反正都挺快。 因这滚石山地处偏僻,也没多的通道,尤其练气期的,有几处是必经之路。那几条路上,如今就是重重的法阵。破匿的、除符的、截杀、幻神的,不一而足,一些法阵里都困着不少人。前一个天圣门的阵把承天门的一些人困住了,下一个路口天圣门的人又栽在承天门手里。 齐恬几个用的灵符特殊,加上都有灵能感知在,尤其齐恬开道在前,自然都避过了。只是里头这些人,他们也没法子伸手救了。话说回来,救来干嘛! 如今他们传讯也不敢用神识,只能用之前齐恬给的一种传讯符,令雨道:“恐怕前路不善。” 只看这些人一路上下的本钱,就知道好过不了。 齐恬也这么想,心里一动,直接启用了障山榕,又给几人传讯道:“一会儿有什么不对,就赶紧施用归元符。”如今归元符都定在她身上,这样大家一息便能聚头,她有障山榕在,除非元婴亲至,要不然应该没什么人能识破,最是稳当。 就路上这阵势,也别想从几个都知道的门走了,齐恬靠着灵能觉察找到了一个倏忽门,金瓜子引路,众人就进了这众人垂涎的云仙境。 “嘶……”令雨只神识这么一扫,就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真是遍地珍宝啊…… 别的不说,光那个“融合百药”的百年云仙草,如今市面上怕不得上千灵石一株?这里生着一片!更何况四周还散落这赤皮楝、四气弧草、汀泰藤这些有钱难寻的珍罕灵植。这还只不过是他们进来的立足处,往深里去,更不知道会有什么了。不愧是筑基以上才能进的秘境。 “枭松师兄要是知道这……”大萌的话说了一半,上回枭松什么都没见着呢就后悔升级早了,这要看到眼前这情形,自己偏偏还进不来,“我给师兄录个影石回去。”大萌忽然道。 令雨失笑,又问齐恬:“怎么样?现在动手?” 齐恬摇摇头:“你们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儿。” 那几个知道她如今有太师祖教导,本事更大了,都信服她,只说了句:“你自小心些。”便就在原地等着,只大萌拿这个影石真把这周围情状一点不落都录了进去,却不知道该说他对枭松好还是不好。 那里齐恬接着障山榕之力,使一个风云诀,浮在半空里往远处掠去。 她方才把灵能觉知提到极处,觉察到远处有法阵的波动,只是那波动不甚明显,她不能肯定,故此打算先去探上一探。 随着离那波动越来越近,齐恬心也越来越沉,她发现这是一个极大的法阵,主阵阵纹疏疏落落,底下却连着密密麻麻的子阵,而那些子阵的触发点,全在附近所生的各样灵植灵药上。 “阴险……小人……”齐恬心里那个恨。 他们这回的主意,就是仗着古灵符之利,匿踪避过那些门派的法阵,只管收东西,收完一处就换地方,绝不恋战。可眼前这不知道谁的主意,这般阴险,把触发结在了灵植灵药上,那就算他们隐身也没用了,只要少了东西就触动法阵,人家就能觉察。虽不一定能破自己的障山榕,但是毕竟天圣门承天门这样的门派,鼎盛已久,谁知道带进了什么厉害的法宝,只一阵狂轰滥炸,只怕自己也躲不过去。 齐恬沉下心,一边细查整个法阵的结构,一边用心诀快速解化着。 经过师尊的魔鬼式训练,她不仅有了自己能用的战诀,符术阵法上的造诣也狂升了一截。混沌诀“诸法之源”的地位已隐隐可见。 一个法阵摸清后,她心里有数了,再之后又接连在几处珍罕灵植灵药密集处发现了类似的法阵,总计有三四十个之多。 而过了一道深河裂谷之后,对面的法阵却立时为止一变,虽一样是触发点设在了大面的灵植灵药上,那法阵的构造和手法却与方才的迥然不同。 “隔江而治?”齐恬都惊讶了,这也才没多少时候吧,这两个势力就能在这几百年一开的秘境里布下这许多大阵,这得动员多少人力物力,图个什么?进都进来了,做什么不直接收东西? 尤其这云仙境看上去挺大,法阵笼罩的区域虽大,深处腹地更为广阔,若都布上法阵,恐怕得要个十天半月的吧?问题是探秘境也没这么玩儿的啊…… 齐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道理,仗着阵法造诣高,在数十个法阵间穿梭推演,没发出半点动静。 倒是让她发现了两撮掩在重重隐匿下的人,各有十几人,都是八级九级的。她心里算算,天圣门和承天门、九鼎门绝对不止这么点高阶练气弟子,另外的都上哪儿去了? “不会去别的境里布阵去了吧……” 如今有障山榕,都不用怕匿踪符失了效果,加上混沌诀的三化境已经练个半熟,艺高人胆大,她心里疑惑没地方解去,索性往那几个隐匿着的人边上凑去,同时使上了猴脸猪毛鱼给的连心珠。 天下还有比这更高明的听心法么? 可怜那些大门派的隐匿法阵哪里想到还要隔绝这种东西! 听了一阵子,齐恬至少可以确定这留下来看阵的里头本来就没什么大人物了,那些厉害的师兄正忙着去下一处地方搜刮珍宝。 他们在云仙境闹这个阵势,却是为了“引君入瓮”。云仙境声名在外,许多家有筑基修士的只怕手里都有这里的地图,恐怕十有八九的门派都会先这里打头阵。这法阵设在几个入境口和几处浅地的珍罕灵植上,不管什么人,进了这里头看到这些东西哪有忍得住不动手的,只要一动那些东西,就自然被摄入阵中,也省了自己一番手脚。 只是如今他们都知道对岸是对家在动手,为防万一,都不想先“过河”,怕着了人家的道儿,于是就都偎在这阵结处等着“守株待兔”。谁贪心谁先死。 齐恬本来还想探一探,看别处还有什么法阵,听了这些信息,她还省了一趟脚力。 心里有了打算,匆匆回到进来的地方,郎义几个通过齐恬给的传讯符,一直同她保持着联系,倒没有过多担心。 齐恬回来之后,几个人仍用传讯符传话,齐恬把如今的情形一说,又道:“听他们的意思,他们是负责守阵的,只要守住门,把更多的人诓进阵,他们在别处就更少人竞争了。他们的那些厉害人物现在估计正在别的什么地方嚯嚯。如今正好是个空档,他们人不多,还都聚在一块儿了,我有个法子……” 齐恬把自己的主意一说,那四个张着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齐恬又道:“这回秘境开的古怪,里头一个妖兽都没有,想是没通知那边。所以一会儿我这里得手了,你们就赶紧往后头收东西去,前边这些我来。”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回探秘境就是为了“让对方少得东西”的目的而来,但是没想开小师祖要玩这么大。 “好,你当心点,我们,我们尽力而为!” 齐恬又掏出一把戒指手镯等物,都是当日在那个逐财兽的肚子里得来的,如今经过师尊的“检验”,什么是什么总算有点眉目了。她这会儿拿出来的全是储物芥子,一个赛一个的能装。 一人分了几样,“没想到头一个就这么多要收的,大家辛苦辛苦吧。” 令雨几个还在那里发愣,齐恬一道信息过来:“你们往后头去吧,无碍了。” 令雨几个醒过神来,赶紧按着之前分好的方向,一人一片往后抄去,一边神识探路,一边把灵力散出去,跟收割机似的往各种储物芥子里装灵植灵药。 那边齐恬拿出一块用摩宇门那诡异石壁上的石头做的阵盘,偷偷把那两边几个法阵串联了起来,同时几道折转,把看阵的人都关进了对方的联阵里。 这一连串的法阵触发点都在人上了,她又给布了个小小的幻阵在那两撮人外头,这幻阵都没用她自己的东西,还是拿他们彼此的法阵改的。 缩在阵结边上不停给各个法阵换灵石顺便“守株待兔”的豪门弟子们正闲着八卦外头各门派的动向。 “那‘穷鬼门’如今倒可以改名了,穷虽依旧穷得很,只另一个‘怂’却比‘穷’还厉害了。就上回在丰来境碰上咱们的格杀阵,伤了个八级的,你们猜怎么着?就闭门不出了,整个门派,闭、门、不、出,这么些境,不探了!这,这……啊呀,虽说碰着我们准定还是个死,只是这连试都不敢试,也真忒怂了点!” 边上几个听了都跟听奇闻一样:“不是吧?!这也太怂了!” “不可思议,这样还修个什么仙!索性都搬去山下凡人村住得了,妖兽来了咱们没准还护他们一把!” 几个人笑叹着,浑不知他们苦苦守着的秘境,已经渐渐斑秃了。 252.古亡山 四人瞅准空子匆匆洗劫了云仙境之后便迅速离开了。 等离了滚石山, 才松了一口气。郎义和令雨尚可, 大萌虽没遇敌, 只自己吓自己就已经吓得不成,说来还幸亏这么些年来看阵攒下了定力, 要换从前只怕就直接崩溃了。 ——四个人,直接洗劫了一个秘境,还当着三四十个八级九级弟子的面, 这要但凡有一点不慎, 都别想活着出去了。便是事后想想,都觉后怕,没干过这么大的买卖啊! 郎义和令雨也挺意外,没想到上来就是这样的规模, 本来以为就是浑水摸鱼的小打小闹,看这阵势,接下来又怎么办? 齐恬也正想这事儿, 她有连心珠,现在知道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事儿,其中还有许多相互矛盾的说法,一时不知道该听哪头的。 令雨摸出一个玉简来道:“这是之前三宗主给的, 说是从讲经堂里辑录的一些关于秘境的说法。” 几个人都传着看了一遍,里头有几个古境号称六百年甚至八百年一开, 也不知道真假。 “要不要先去看看这些?”令雨问道。 照理说自然越是这样开启间隔久的秘境越值得探, 只是这些都是讲经堂里的旧录, 还不知道是真是假。 “先去这两处看看。”齐恬道。 她说的是号称五百年一开的迷魂境和号称六百年一开的失魄境, 只看这俩名儿就不善。 “方才听他们提到了这两处的名称。”齐恬补充了一句。 “也好。”郎义想了一会儿道。 “这回万境齐开,咱们就四个人,也探不了那许多境。既然为了尽量多收东西,那就去物产最多的地方。若是能得手一处,就抵寻常的多少处了。”令雨道。 大家都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只是有另一句话,他们都没说出口。这样的地方,自然也是高手云集的地方,而他们也不能一直有方才那样的运气。 迷魂境和失魄境都在古亡山,据说那曾经是一处远比玉墟山繁华的所在,数万年前开始日渐衰落,如今只剩下星星点点几个凡人村,连一个像样的门派都撑不起来。 这所有信息还都是三宗主给的玉简上提到的,齐恬曾经在各样秘境资料上下过一番功夫,只是发现其中许多自相矛盾的说法,知道这里头牵扯的利益太大,恐怕市面上流传的各样说法都是真假掺半的,不足采信。而这迷魂境和失魄境,她也在一些传奇故事似的记录中见过几回,从没想过还真有这两个秘境。如今虽一路奔标注的地方去了,心里还将信将疑着。 “没准是什么别的秘境,顶了这俩吓人的名号?”大家一边赶路,还一边讨论这事儿。 “也没听师尊和师叔提起过。”郎义几个也摸不着头脑。 “这地方肯定厉害,咱们都没进去呢,就已经犯上迷糊了。”齐恬笑道。 因那古亡山是一旧域,四面八方都能进入,便没什么人白费心思布什么杀阵留人了,倒是一路上颇多用于监控的纤小法阵和一些同样效果的匿形法器,在他们的灵能觉察下无所遁形,自然都被他们轻松避过了。 “越到这个时候,就越要感谢小师祖。”令雨忍不住笑道。 若不是当日齐恬带着他们走上了引灵修炼的路,后来又都经过神灵法的修炼渐渐找到了各自的自有天灵,也没有如今这番“悠游自在”了。现在他们的灵能觉知,好似一宗天外来的本事,如今世上常用的那些符阵法器根本对付不了他们,只这一件,就占了多少便宜。 “确实如此。”郎义也笑叹。 大萌道:“想想从前探境的时候……”那时候他遭人围攻,还是齐恬救的他,现在他们都不用跟人动手,就把一整个秘境的东西都搜刮走了,这其中的差距,想想都觉不可思议。 如此说着走着,找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进了古亡山,转了两圈,却没在书简标注的地方找到那俩秘境的入口。 “这可麻烦了……”这还不是夭迢境、云仙境这种“著名秘境”,常日里进出有几个口大家都清楚的。这几个秘境是不是真的存在还两说着呢,“不会是那些家伙的什么‘暗语’吧?其实根本没这地方?”齐恬心里犯嘀咕了。 这个时候,她脑海里的金瓜子开始动弹了,往半天里一通乱指。 齐恬心里一动,散了灵能往半空里摸去,结果在极高出发现了一个隐隐的灵能波动,“这秘境开口不在地上?在高空里?” 她想起了自己当年在风谷里的遭遇。 “往这里来。”一句传讯之后,四个人都齐齐往高处急升。 在之前隐约觉察到的灵能波动处,再往上数丈,齐恬发现了一处灵能漩涡,而金瓜子已经跃跃欲试了。 “过来点。”那三个闻言往齐恬身边一靠,齐恬一个灵能护罩把大家一拢,识海里金瓜子一闪,四个人就发现已经进到了一处十分怪异的地方。 这地方好似一个岩洞,眼看着没什么稀奇,只是灵力或神识一探过去,就被莫名弹了回来,之后又落到对面的石壁上又遭一回弹,这一弹又去了什么地方,最后汇聚过来一团乱七八糟的神识感知,都不知道到底是哪儿跟哪儿的情形。 “这是‘迷魂境’吧?”大萌道,靠着传讯都听出他的怕来。 对靠神识走天下的修士来说,这个境的怪异处确实够“迷魂”的。 几个人正要商议往哪里走,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如今我们是合则两利,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妖兽潮在即,好丹丸一粒难求,若还在此耽搁,到时候只便宜了旁人!” 那人似乎有所触动,开口道:“你们天圣门素多狡诈,我怎么信你?” 这个忙道:“现在的我手里有摩宇盘推算出来的此境中今次能出的至宝天材,我知道你手里必然也有,我先把我这份给你,让你先看,如何?” 对面的人显然心动了:“然后呢?你就不怕我不把我这份给你?” 这边的人笑道:“兄台玩笑了,只你如今手里的地图,也该知道为何我会找上你了……”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既需两人联手,你为什么不找别人?” 这人叹一声道:“此话还需我多说么,你我虽在不同门派,其实境遇相似。咱们这位子,多少人惦记着?但凡差了一招,就让人撵下来了,什么同门同宗,都是假的,只有个自己罢了,你说事也不是?” 那人终于被说动了:“此事只你知我知。” 这人笑道:“你我所惧所虑皆尽相同,何须再多说!” 之后便没了声息,想必是两人谈妥了用上旁的什么法子传讯了。 这里齐恬试了几次,灵能感应可以用,灵力不行,但是用神灵法散成稀薄的灵气则无妨,郎义几个也都试出来了,立时心里有底。 这么一来,要从这通道里绕出去倒不难了,但他们可不是为了走迷宫来的,要紧是这里头的物产,尤其听方才那俩人说的,可见这里头的东西非同小可,齐恬的心更热了。 奈何他们手里的资料,只有那零星两句话,连这入口都是得的金瓜子的指点,怎么同人家手里的寻宝图比? “绕出去再说。”齐恬道。 于是四个人靠着灵能感知和神灵法,慢慢往外摸索,齐恬更把神灵法使到了极处,希望能找到那俩人的所在,凑过去再“听一听”那地图的内容。 可惜等他们绕出里头细长的石道,总算到了一处略微开阔点的地方时,那俩人却早就去的无影无踪了。 齐恬又用灵能感知一圈周围,发现并没有别的什么人的踪迹。这下可抓瞎了,连个能偷听的对象都没有了。 大家都挠头之时,却听齐恬忽然传讯,引着众人往一边的碎石塘里走去,语气十分笃定。大家想起她在法阵上造诣过人,或者也已经根据此处水文推算出了什么,立时毫不怀疑地跟了上去。 齐恬的法阵学问虽承自摩宇正宗,可还远没到那样神通广大的地步,她这回是得了银瓜子的指示。 说来也奇怪,之前银瓜子在夭迢境的时候挺积极的,后来似乎就懒了,像这回在云仙境,它基本上就没怎么动弹,也不知道是看不上还是怎么的。难得这回又有反应,齐恬得过它指点得了太多好处,自然深信不疑。 若说初时几个人摸着石头探路靠的还是一个“信”字,走了一段之后,这个信就“信实”了,——他们听到了之前那两个人的动静。 从两人零碎的对话里,知道这两人身上都带了探查此境的法宝,若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出自金丹修士之手。所以他们才能在此神识失灵之地快速行走。 “原是用来防范妖兽的,如今倒用不上了。”其中一个道。 “防人不是更好?”另一个道。 听了这话,齐恬特地放慢了脚步,若是出自金丹修士之手的法宝,谁知道到底多大威力,万一哥儿几个显了形就麻烦了,他们还想闷声一直发财下去呢。 这么不远不近吊着,翻过了一处碎石山,前头出现了一座低矮的石头山,黑黝黝,光亮亮,好似一个被盘了多少年的龟壳。 那俩说了什么齐恬没听到,只识海里银瓜子的动静是越发大了,直冲着那龟壳山一通乱指。 这时,那俩人都各自取出了一件新的法器,小心施用了什么法诀,那俩东西便都浮了起来,两人各乘了一个,忽忽悠悠往那山顶上去。 齐恬几人见机也快速滑到了山下,直接灌注灵力便腾空而起。齐恬集中精神觉察着周围的灵能,怕有什么自家几人不知道的不妥,毕竟那俩好好的舍近求远,不用灵力却弄个什么诡异的法器,总有原因在的。 可留意了一路,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妥来。 飞到半空,才看清这山,虽不高,底盘却铺得相当大,简直不成比例。如今他们几个已经高过了山顶,顺着银瓜子的指向,慢慢往中间晃去。 齐恬的灵能觉知范围胜过其他几个许多,就在往中间去时,她忽然发现在斜对过,也有一人正慢慢往山上来。只是走的很有几分艰难。 齐恬细查了一阵子,基本能确定他们在这里的难处,恐怕是各自的灵力属性造成的。那位明显也想用灵力灌注,却收效甚微,远不如他们的轻松,又没有前头那俩的装备,更难了。 让齐恬觉得奇怪的是,那俩在前头的,似乎还没有发现来人。他们不是有金丹修士给的防人防兽法宝么,怎么没用? 就在那两拨人离的差不多到了寻常神识能感知的距离时,这边俩人才忽然有了动静。 一道光弧闪过,那个竭力赶路心无旁骛的修士立时一命归西。 齐恬已经离得更近了,等“看”清了来人,再看看操着法器一步未停直向中间天材地宝奔去的俩人,有点回不过神,——那俩达成临时合作手里法宝不缺的自然是天圣门和承天门的人,可这个一命呜呼的也是天圣门的子弟啊…… ※※※※※※※※※※※※※※※※※※※※ 太早了还是太晚了 253.难在哪儿?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连来人是谁都不管了就直接下杀手, 你也不怕来的你是的兄弟姐妹啥的……”齐恬心里犯着嘀咕, 脚下可一点没让的,更快往那中间灵能波动剧烈处赶去。 尤其这回她见识了那俩人出手的威力, 自己掂量一下,觉得一回应付个三两个应该没什么问题,这胆子就越发大了, 加上她用的法子本来也比那俩“借物”的快, 没道理让着他们。 这么着,虽是起步各有快慢,却是差不多同时到了地方。 “这是个什么东西……”大萌几个都有点发愣。 那黑背山正中间的地方,有一个黑黢黢的法阵, 那阵纹也是灰黑色的死气沉沉,可这黑沉沉的阵却起了一道淡金色的光弧,把一颗嫩绿带黄其貌不扬的小草芽儿护在了中间。再看那光弧成面, 好似一个透明的蛋壳,上头还隐隐有兽纹时隐时现。 “好高明的法阵……”齐恬这会儿倒顾不上那里头的东西了,“这也不是个天阵,这是什么人设的阵?谁干的?图什么?怎么还没叫人给拆了去呢?”毕竟这迷魂境也许多年月了, 从前又是金丹修士和筑基修士出入的地方,这碍事的法阵还能保存至今, 实在让人想不通。 “这好像是个‘满灵锁’?”还是郎义迟疑着道。 齐恬让他一语点醒, 在细看时, 发现这还真是个号称“天下第一阵锁”的满灵锁。不过这个比寻常天机门卖几万灵石的货色可要厉害得多了。 “如果是满灵锁, 那是不是,是不是把它注满了灵力就成了?”旁的满灵锁一般是这个路子,对路的灵力注入就能满,不是那个灵力可就费劲了,所以才能当“锁”用。在这里,各人灵力不同,认这个比认指纹血型管用。 令雨没管这个,他道:“他们……没发现我们?” 方才大家隔得老远,现在都在这法阵前站着了,虽这个法阵不小,也不过几个屋子大小,那俩人的法宝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 “小师祖的灵符厉害,恐怕遮过去了。”大萌道。 令雨看看眼前的场面,忍不住笑:“这可太有意思了。” 可不是有意思么,那俩费尽心机,又是剖心携手又是击杀同门的,总算到了地方了,如今又得各防一步商量着怎么开这法阵。却不知道边上就是四个别门修士,正淡定围观他们。 “咱们现在可真是……”郎义也不知道怎么说好了,怎么就成这么个局面。 齐恬已经默默研究那法阵挺久了,可这毕竟是从前为难金丹修士的法阵,她只看出个大概,是满灵锁的意思,但也没什么别的巧妙法子可以立时破解。尤其这东西又是拿来守护这古境中的天材地宝的,只怕还有别的什么古怪,她也不敢轻易尝试。 “先看看他们什么打算。”齐恬道。 这俩都是豪门嫡宗,肯定知道的比他们多。 果然,那俩起初还相互试探了两句,发现对方果然也是知晓根底的,才摊开了说起话来。 这地方神识不好用,加上他们都身怀异宝“确信”边上没有闲杂人,便直接开口道:“这‘贪螭阵’得需要灌满了灵力才能开启,中间还不能停,可是以咱们的能耐,只怕差得远了,极品补灵丹也没那么快能续上,所以恐怕还得二人合作才成。” 这也是他们不得不找个搭手的原因,要是能吃独食,他们这会儿就早该死了一个了。 “咱们轮流,每人到一半的时候就换另一个,补灵丹直接先服下,或可勉强一试。”另一个痛快道。 这个便笑起来:“到一半的时候?兄台可不要说笑了,咱们这点能耐,一沾上去只怕立马就力竭了,哪里来的一半?” 那个听他如此说了,也不反驳,只道:“却要试试才知道了。” 齐恬就等着看他们怎么试呢,结果俩人都拿了一个灵符出来,相视一笑,就激发了一个灵符。一道灵力注入满灵锁,那死灰色的阵纹忽然亮了一截,只是那一截光亮没有走多远,便停了下来。另一个知机,也一样施用了灵符,阵纹又多亮了一截,前后看着差距不大。 “怎么只亮了那一圈的?”大萌忍不住问道。 齐恬看了一下道:“这里好像有四个满灵锁,——四个门。” 令雨心里雪亮:“这要遇上了,得打成什么样儿!想必从前也是个惨烈之地。” 齐恬琢磨开了:“我们如果试试的话,那就瞒不住他们了。”灵力一注入,那法阵就发亮,就露馅儿了。 难道只能捡漏?等他们把那满灵锁注满了,阵门一开的时候,我先下手?可那时机也不好掌握,跟网上抢票似的,拼手速了,不够稳妥。 ——人家费半天劲了,你在边上等着捡漏还嫌弃不够稳妥。 再看那俩,你一个灵符我一个灵符挺顺利,谁也没有说直接用自己的灵力去填,显得那么有默契。只是等这满灵锁灵满过半时,这俩人又同时开始放缓了速度,每一个符出去,注入的灵力神奇地减少了。好像两个协作跑步的人,忽然开始高抬腿,小迈步,磨蹭着不想往前走了。 可惜齐恬几个如今匿踪了相互之间也看不见,要不然这时候非得对几下眼神不可。 就这么又来回了不知道多少个回合,那满灵的速度是越来越慢,齐恬都快看不下去了。 天圣门那个终于忍不住了,他一边扔出了自己的灵符大涨了一截,一边对承天门那个道:“这也不是咱们的最后一处该协力的地方,之后起码还有‘牖风’、‘帘曝’、‘门登芯’等七八处,兄台要始终心里存了疑虑,只怕到时候又便宜了旁人。” 承天门这个续上的一张灵符仍旧没涨多少灵力,眼看天圣门的那个又甩出一张高灵符,才跟了一张高灵的,嘴里道:“你说的不错。” 天圣门的这个便道:“不如我们先说定了,到时候五五分账,这株‘日蕴’,取出来之后你我各得一半,如何?” 承天门的迟疑了一下道:“如此也好。” 俩人说着话手里的高灵符没停,这满灵锁中的灵力眼看着越来越满,忽然,远处似乎有什么动静,一道忽忽悠悠的神识不知从何处探了过来。 天圣门那位立时换手扔出了一张带黄晕的灵符,满灵锁的灵力大涨一截,同时其中金光流转,煞是好看。 承天门的看了很是不解:“你这是……” 天圣门的止住他道:“先不忙这里,我们需得先设个法阵,莫叫人摘了桃子。” 这时候那满灵锁的灵力好似定住了一般,并没有因为两人的停止灌注而减少或消失。刚刚故意搅局的齐恬看着天圣门那位最后施放的带了黄晕的灵符十分眼馋,她还没见过这样的符呢。 承天门的人见天圣门的那位已经起身拿阵盘布阵了,皱着眉头看一眼眼前的满灵锁,神情十分复杂。 如今这满灵锁就差那么一点,若是他现在施放一张高灵符,只怕还满不上,还坏了后头的合作;要想一举得手,除非自己出手用自有灵力,可是那么一来,这里一满灵,自己身上的灵力就剩下小半了,到时候只怕那株灵草反落到了旁人手里。 再这么一想,能在一霎时把事儿做到这个地步,天圣门圣传宗的大弟子,真是名不虚传,也不得不防。 这许多心思,转过也只在刹那,眼看是个不得出手的局,他也站起了身,拿出一块阵盘,往另一头布阵去。 就在他们俩把阵盘上的阵旗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那差了一截灵力的满灵锁金光大盛,却是被哪个灌满了。 俩人头一个反应都是怒目而视,立时撒了手里的阵旗,一催法器,便往那贪螭阵飞去。 奈何这地方古怪,他们的灵力用不上,连这法器的速度也受了影响,俩人还没到地方,眼睁睁就看着法阵里的那株“日蕴草”凭空消失了。 “谁?!”承天门的怒喝一声。 天圣门的没说话直接两道金焰龙符封了四下退路,管你什么牛鬼蛇神,打下来再说。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两道战符,居然都在半空里凭空消失了,无声无息地,好似那灵符没能施放似的,哑了。 这可是门主给的金焰龙符,虽说不是顶级的,也堪称无敌了,毕竟能进这里的不是只有筑基以下的修士么?现在是怎么回事。 “你们的人?”承天门大师兄阴恻恻的声音传来。 “除非是我们宗主来了……”天圣门这位脸色也相当不好。 这已经不是让人摘了桃子的事儿了,首先是这偷取成果之人不知道人在何处,他们居然毫无觉察;再来就是这人不知道拿着什么异宝,居然能吸除金焰龙符的战力!若不是自己同眼前这位联手了,只怕遇着这事儿头一个就疑心他们,可眼见着不可能,若他有这样本事,根本不用搭理自己。 “怎么回事……”俩人都有些手足无措,在他们的世界里,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什么门派的练气弟子,能有比天圣门承天门嫡枝大师兄还厉害的法宝,能隐身躲过自己这边的觉察,还能破除金焰龙符。 “九鼎门?……”天圣门的道。 承天门的赶紧摇头:“他们没往这边来,就算来了,也不可能。”他们两家素来交好,这么说应该不是虚言。 “会不会是夺天门的……”毕竟那家炼器了得,也不太会卖他们面子。 可是这会儿猜这些已经毫无意义,这人能破金焰龙符,能匿踪躲过他们的法宝,要是对他们出手的话…… “师兄,这回咱们可万不能分开了。”天圣门的直接道。 “嗯。”承天门的也这么想。 齐恬几个一得手早就飘然远去,倒不知道自己这一手还让俩死对头结成了死同盟,不知算得算失。 “走吧,我们赶紧把这里的东西收一收。”齐恬已经全然不是方才小心翼翼的语气了。经过眼前一役,她基本上可以确定,这迷魂境迷的主要是那些丹丸修炼的魂,对他们这些引灵的倒意外友好。神识虽用不了,灵能感知照样可用,灵力只要不适用于探路,催动法诀灌注腾跃都顺畅无比,简直是天大的对敌优势。 既然天圣门和承天门嫡传宗的首席大弟子都不能破他们的隐匿符,又拿不出什么真有杀伤力的东西,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小心的。 尤其这次秘境开的诡异,本应该成为最大威胁的妖兽,居然一只都没出现。 想想方才那地方,若是山顶上有个十几只七级八级的老妖,那他们就成送餐的了。现在这样,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直接跟着银瓜子上就完了。 就这样,齐恬带着郎义几个,只看银瓜子指向,指哪儿奔哪儿,一路上也遇到了零星几个别门修士,看他们那艰难跋涉的样子,都没好意思多逗留,只赶紧抢人家前头把什么三百年灵草五百年灵药统统收了,省的人家费劲。 “此处同从前见过的秘境都大不一样啊。”东奔西跑收了几株连名字也叫不出的异宝之后,令雨总结道。 这地方没有夭迢境或者云仙境那样成片的灵植灵药,反倒是个满目荒凉的所在,好像只有那么几处能长东西的地方,然后一长出来的都非同小可。 “幸好是这样,要不然我们可费死劲了!”齐恬道。 再又从几波修士手里“虎口夺食”之后,银瓜子安静了下来,齐恬也跟着消停了。 “不找了?”令雨问道。 齐恬道:“没什么像样东西了,就这样吧。”既然银瓜子没动静了,可见余下就算还有什么,也不会是多好的东西了。 “接下来咱们去哪儿?”大萌现在很积极,打他修炼到现在,还没有探过这么爽的秘境,简直像是金丹跟凡人玩儿,抢先抢的都快不落忍了。 齐恬正要说去“失魄境”瞧瞧,忽然发现金瓜子又有动静了。 “又给我们指哪儿去?!”齐恬有些摸不着头脑。 “过这边来瞧瞧?”反正她也没主意,便索性引着人往金瓜子指的方向去。 眼前偌大一个灵能漩涡,可齐恬又犹豫了,因为猴脸猪毛鱼从前给她的那根用来探路的软筋样的东西忽然动弹起来。 ※※※※※※※※※※※※※※※※※※※※ 来了来了 254.境胎 齐恬看了看眼前的灵能漩涡, 再看看那条探路须, 心里有些不确定起来。不管怎么说, 如果这地方同浑阎林那里的遗谷有什么关联,那事情就有些蹊跷了。 “我得另外去个地方, ”齐恬传讯道,“这里已经搜完了,一会儿外头碰头吧。” 郎义几个已经习惯了齐恬如此, 便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处?”只怕她撇下众人以身犯险。 齐恬道:“如今还不能确知, 我得去查探查探。” 既如此说了,想必是同行不便,这几个也没有再多问,只道:“那我们先从这里出去, 就在方才进来的地方附近碰头吧。” 这秘境里他们几个引灵的几近无敌,齐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如此说定, 便各自分开。 那里郎义几个循着来路往出口去,这里齐恬深吸一口气,就钻过了眼前的灵能漩涡。 一晃却并没有回到绿草如茵灵气浓郁的遗谷,而是到了一处荒凉破碎的所在, 其中灵能之乱,让齐恬想起了之前困了自己不知道多少年的离乱境。 似乎整个空间都是破碎的, 齐恬心知不妙, 有心原路退回, 却发现那进来的漩涡已经被拉扯扭曲, 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哪里还能回去。 “这下要糟。”一边庆幸方才没有尝试带郎义几个一同过来,一边又懊恼,早知道自己也别过来就好了。 从前离乱境里头的经历让她明白,这时候真是一步都不能乱走,一动弹没准就被裹进什么境里头了,要出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这灵能再乱,也有个规律在,我就等着,等方才那漩涡再正过来……”齐恬只能想出这么个主意来。 就在这时候,忽然心里一动,紧接着一道心念传来:“你怎么来这地方了!别动,千万别动啊!” 齐恬心中大喜,正想回话,一阵令人窒息的恶臭传来,齐恬差点没吐出来。然后不知道打哪儿伸过来两只毛茸茸的小手,拽着她的胳膊一使劲儿,她就“挤”进了一处地方。 满目青绿,眼前站着一只猴脸猪毛鱼身的家伙,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是真萌,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味道却是要命了。 “哦,我知道了,你等等哈。”那猴脸猪毛鱼见齐恬的神情,忽然想起来了,赶紧晃了晃身子,一阵极其浓烈的恶臭之后终于什么气味都没了。 齐恬明明已经不用呼吸了,但这会儿她还是觉得自己快被“憋死”了。 “好点儿没?哎呀,我忘了你闻不了我这香味儿了!有那么难么?你也够奇怪的,明明大家都很喜欢嘛!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咱们才能成朋友……”小怪物已经絮絮叨叨的自说自话开了。 “方才是哪里?你不是在遗谷么?这里离浑阎林十万八千里,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齐恬直接心念问它道。 “哈!”陆鱄乐了,“遗谷可同你们上头的什么远近没什么干系。十万八千里是个什么玩意儿?你还问我呢,你怎么好好的跑到境裂里头了?幸好你有我的连心珠,要不然你就被碾成粉了!还散在各个境里,老祖出手都捡不全!” “境裂?”齐恬不解。 “是啊,就是境域破了的地方。唉,从前也没那么多破地方的,如今越发多了。”说着不知道有想起了什么,“正好你过来!来来来,我们正发愁呢,看看你能不能帮咱们一个忙。” 说着拉起齐恬就往前蹦,齐恬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好像一闪一闪地闪过了许多地方,再站定时已经到了一群人堆边上。 “让让,让让,老祖,你看我带了谁来?”陆鱄拉着齐恬接着往里头。 那一堆绿头发的紫耳朵的一回头,惊叫一声四散落跑,只剩下中间那棵障山榕。老者看见齐恬有些意外,转而便笑起来:“真是天意了。” 陆鱄还在碎嘴絮叨:“老祖,您知道我打哪儿找到的她吗?境裂!这呆子不知道怎么让人给扔到境裂里头了!要不是我去的快,她就成面面儿了!” 老祖点点头,又问齐恬,齐恬便把自己怎么过来的说了一遍。 障山榕便叹道:“是古亡山的天地双联境吧,怎么这俩也出境裂了……唉,十个瓶子八个盖,救不过来了!” 齐恬听了好奇,便细问起来,老者告诉她道:“整界中灵气日衰,混乱不洁的灵能日益增多,境根受损,本来就有些难以为继。加上上次凌霄境开的时候出了意外,如今越发难了。偏偏这时候,也不知道什么人想出来的缺德主意,想用接境的法子挖出通路来,好先人一步进秘境敛东西去,结果给弄成这样了。” 齐恬听了很意外,便问道:“您是说,如今外头的什么万境齐开,是人为的?是有人故意给打开的?” 障山榕摇摇头道:“这话说对了一半,是人为的,却不是他们的本意。他们本是算到了一处境根,想要打那里悄悄接到那几处大的秘境里,赶在旁人之前先进去搜刮东西。结果没想到如今境根本来就已经不稳了,叫他们挖出个缺来,捆缚不住,一下子把所有能开的境都给震开了。 “他们只知道要秘境里头的灵草灵植,哪里晓得这些秘境还萌生灵气保着整个凌霄界呢?这么一来可好了,多少还没熟的境,都叫生生挖开了,损失多少灵气灵脉,往后外头只怕越发什么也长不了了。” 齐恬听这话,总觉得好像模模糊糊有点什么影子,再一细想,当日夭迢境未开之前,自己在千量野捞云引灵之时,好像就听到了承天门和九鼎门的一番打算,当时他们就是把那里当成了一个“门”,以为是进了夭迢境了。 这如今一晃这许多年过去了,如今这事儿是不是也是他们引出来的? 问起来,障山榕摇头:“这就不清楚了,不管是谁闹出来的,最后危机的都是整个凌霄界。” 齐恬这时候也没空咒骂如今还不知道到底是谁的罪魁祸首了,直问道:“那现在还有没有什么法子补救?” 方才陆鱄那番话,似乎说她来这里还有点用处。 障山榕点点头:“本来是难了,不过……”看看齐恬,又道,“也得看你舍不舍得了。” 齐恬一愣,这是要自己牺牲点儿什么?不会是要师尊吧?!…… 障山榕不知道她心里想法,只看她面上表情,却是木呆呆一张死人脸,看不出丁点东西来,只好接着道:“你……你应该有境胎在身……并不是特异查探的你,实在是上回给你那叶儿时无意间、不小心……嗯,用上此物,或者能把如今那缺口堵上……” “境胎?”齐恬先想到了自己识海里的瓜子们,不过这好像跟境没什么关系吧,那是指什么?她想到了自己之前“捞云气”的场景,“那,那珠子?!……” 障山榕听她语气,只当她心疼了,便劝道:“这自然是异宝不假,要说是天下第一宝也没错了,你逢偌大机缘能得了一个,确实也没道理随随便便拿出来去填旁人作的孽。可是,可是这事儿也是没法子了!毕竟这凌霄界是所有生灵的,真若是境界坍塌,除非你能赶在那之前化神,要不然你就算怀揣异宝,也不过是共化尘土的了局,你说是也不是?” 齐恬木着张脸:“这东西我确实有,您能给我讲讲它的来历么?” 她也不说给不给,障山榕倒有点犹豫了。这位没准如今还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好多厉害,自己给她这么一讲,她倒更舍不得了,那可怎么办?虽说这凌霄界就算真的亡了,自己这里也大不了一死,并没有能多给的,可能救的时候总还是想救一下…… 齐恬没说话,障山榕又看看她那张脸,终于思忖着开口道:“那境胎之名儿,其实已经说白了。此物得界中灵气滋养,渐生成境,成境后又能自生灵气,反哺全界,是为境胎。” 齐恬想起自己曾经沿着许多满布着金色云气的通道,到了那个一团迷糊的地方……再扫一眼气海里浮着的那俩,灵光一闪:“所以,这珠子能长成一个境域,能进去人,能长出草木灵植来……” 她这话似问非问,障山榕却点了点头,接话道:“确实如此。” 这可真是个了不得的宝贝了!齐恬心头都烧起来了。 如今外头什么也种不成,什么浮空药园,种出来的东西徒具其型,虽也叫这个名儿生成这个样子,其实远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大大小小各怀心思的门派,都指着这些秘境里头的东西,可这秘境也不是随时能进的,所以什么下作法子都出来了。 这若是自己气海里就养一个“秘境”呢?不说别的,只说随身一个药园子,这得多厉害?那像这回这样,她进了云仙境就不是这么干了,直接整片整片挪到自己的药园子里让它们接着长!那她还不止一个秘境啊,她还探一路呢是不是?到时候人家等秘境开不开的,妖兽如何如何的,她全不用,自己就有一个,随用随摘,保证新鲜!哇咔咔…… 这想着想着,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那障山榕看眼前这位的模样,心里一叹,虽然自己都尽量精简着说了,还是把人的贪心勾了起来,这事儿看来是没戏了,他们遗谷的遗老遗少们,又干不出动手明抢这种事儿,到时候人家往出一走,他们也追不了,算了算了,天下是大家的天下,自己也算尽力了。 “咳咳,前辈,您看,这事儿是这样的,东西呢……您这里也真有用,且也是为了大家,我自然是愿意拿出来的。不过……这境胎怎么能变成个秘境,您能给我讲讲不能?没准我到时候也用得上不是!” 障山榕一听这话,很是意外:“你,不,您,您愿意拿出来?” 齐恬点点头:“是啊,要不然凌霄界没了,我拿着这东西又有何用!”要是头一回打交道,她还得防着这些奇模怪样的人暗算她,如今她倒没有这一层忧心了。 障山榕闻言精神大震,真的把境胎之事给她细细说来:“境胎要生成境域,就得得五行之力……” 齐恬听得云里雾里,一时理解不了的就先生记下来,一边打算着提到的这些五行之力自己能打哪儿寻去。 等障山榕好大一篇话讲完了,齐恬又问道:“这境胎,里头是不是有时候还会有别的什么东西?” 障山榕道:“有时候会有境种,境种与凌霄境有关,这事情我们就说不太清楚了。” 齐恬觉着这老头儿可能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告诉她,便索性不问了。反正师尊说了他看着眼熟,没准过一阵子就想起来了,不比问个陌生人强? 再看看自己气海里头的两个,那宝云珠是后来得的,不管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的承天门九鼎门还是一路追宝而来的天圣门,都没有见过这东西的本来面目,没赶上;而之前黑吃黑得来的那一颗,结合当时天圣门的做法,恐怕就是那伙人从他们那里抢的,所以这东西从前应该就在天圣门的人手里…… 心念一转,她就把当日黑吃黑得的那颗拿出来了:“给,您看怎么用合适吧。” 255.各有代价 障山榕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正想着这事儿恐怕没个百十个回合谈不出什么结果, 毕竟这界中的修士都是这个路数的, 只看看浑阎林那附近的桩桩件件,就知道这些人但凡要掏出根灵草来, 都恨不得叫你用一个药园去换,更何况这次要的是这么一件东西。 至于什么大局,他们心里是不装的, 要紧是自己, 哪怕说立马这凌霄界就崩塌了,他们也相信多抱着点儿东西死,比穷死着更踏实体面。 所以齐恬二话不说直接把东西拿出来了,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同时也不知道那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都打哪儿冒出来的, 嗖一下子,俩人边上就围了里三圈外三圈,连半空里都浮着两层的眼睛。 “都给我让开!”障山榕咳嗽了一声。 毕竟是此间老祖, 这些个就算对这境胎再好奇,也只好一边死盯着一边往边上让了让。 障山榕看一眼齐恬手里的东西,白莹莹一颗宝珠,灵能密实稳定得好似有形有质一般, 确实是境胎没错,而且还是个新生代的境胎, 想起方才齐恬还问起过这东西里头是不是还有别的, 莫非……罢了罢了, 眼前可顾不上, 等先把这些个窟窿堵住了再说吧。 “这东西借你的,这力气,恐怕也得借你的。”障山榕看着齐恬道,“要修补境根得去外头,我们这里的可出不去。” 齐恬一愣,想想郎义几个还等着自己呢,便道:“这……这修补境根得多少时候?我师兄弟们还在外头等着我,恐怕耽搁不得太久。” 障山榕摇摇头道:“这个可说不好。” 他话未完,边上一个浑身麻黑的东西开口道:“老祖!你,你真的要让人去修那窟窿?就算有境胎了,如今它都离了巢了,哪里能长得那么快,说不得又是白费功夫!” 障山榕道:“这有什么难的,把咱们那几道烟气都转给它不就成了。” “啊?!”这下四下都骚动了起来。 齐恬不明所以,看他们激动了,也只好闭嘴先不提什么谁在等自己的话了。 “您的意思是把那些烟囱都给封了?那咱们往后不是连出去喘口气都不成了!” “那我们不就真的关死在这里了么!” “光想想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就是啊,那又不是咱们弄出来的祸事,怎么还牵连上我们了!” 各样抱怨不一而足,齐恬大概听明白了,想起之前浑阎林那个天阵底下深渊里出来的一股股浓郁灵气,那时候陆鱄就管那地方叫“烟囱”,陆鱄似乎是从那里进出的遗谷。听如今这话,似乎是要封了那几处,把灵气用来养眼前这个境胎? 嗐,还以为就自己得掏东西出去呢,敢情人家这里也有大代价要出。齐恬心里有点不落忍了,这些遗老遗少真是纯受害者,毕竟这里头可没人家的什么事儿…… “都别说傻话了!”障山榕有点生气了,“咱们要是真能随便出去,还用得着等凌霄境开吗?那些透气孔,不过是能透口气而已,真能进出待长点儿功夫的只有毛毛,还不能真离远了,它都没说话呢,你们嚷嚷个什么?!成天说人家修士怎么怎么眼界浅,现在看看你们自己!这窟窿要是不堵上,到时候耽误了凌霄境出世,你们难道就守着那气孔等死?!都是胡话!” 那几个埋怨的听了这番话,嘟囔了两句,没声儿了。 陆鱄开口了:“老祖说的对,还是得先把凌霄界稳下来再说。这幸好她来了,幸好她肯把这样的东西拿出来,要不然咱们可就不是舍点东西替人补窟窿了,恐怕是得给人家的贪心陪葬,不是更冤?” 一阵沉默。 “好吧好吧,反正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反正出去也就一晃儿的功夫。” “不能透气了,大不了咱们用偷声藤,灵识沿着出去看看听听,也没差多少。” “也是,反正那些什么妖和灵关在一处死活要它们融灵的阵势也太惨了,我也不想看,不看就不看呗。” 话风忽然都转了。 齐恬自己替他们想想,如果自己被困在这么一个说不明白到底在哪儿的地方,一待就是千百年,还离不开,如今唯剩的几处能往外头探看的窗户也要被关死了,还不是因为自己的错,那心里真是十分憋屈了。 可她如今能说什么呢?她听着觉得他们最大的根本的出路大概就是凌霄境再次顺利开启,他们这遗谷就能跟着出去了。可是她连凌霄境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为什么上回没能顺利开启,所以也不知道哪里能帮忙的……剩下的还能说什么?唉。 她这回虽没有同陆鱄传心念,陆鱄似乎能觉察到她的情绪,伸出几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拍拍她膝盖,“这不是你的事儿,我知道,你同他们不一样。” 齐恬低头朝它笑笑,也不提什么有人等不等的事儿了,只问障山榕:“前辈,不知要晚辈做些什么?” 障山榕扫视一圈边上的遗老遗少,见没有再胡咧咧的人了,才转过脸来对齐恬温和地道:“这境胎安放的地方,我们会指给你,至于封印灵气的事情,在这里头就能施为,我们就能做。只是如今那境裂已经延伸到了一些其他的秘境里,这些地方需得你去修补一下才好。” “修补秘境?”齐恬傻了。 她连块桌布都补不好,怎么去补一个秘境?再说那秘境都自成天地了,补秘境不是跟补天差不多?难不成她在这儿的小名其实叫女娲? 脑子里乱糟糟的,那障山榕却伸出玉白干枯一根指头,点着她眉心道:“我把修境的功法灌给你,凝神。” 齐恬被吓得一愣,就在她一愣神那当儿,障山榕指尖一亮,齐恬觉得眉间一热,脑子里就多了些东西。 “呃……这,这个……瞧着有点像法阵?又有点像符纹?……嗯……”似乎还有三化四象的东西在里头,她也吃不太准了。 障山榕点点头:“也许吧,本来便都是能量流转之事,不过粗细之分罢了。” 齐恬心说你说得倒轻巧,一句话把一元二气同七星九曜等同起来了,那岂不是说练气的同化神元婴差不多? 障山榕又道:“你先把方才灌注之事好好融合融合,一会儿得先把那些境根裂隙补上,最后才能填窟窿。要不然,只怕他们手里有厉害东西,这里刚填上,他们打别处又挖过来了。到时候窟窿更大了,还让他们白得你一宝贝,可就不合适了。” 齐恬一听还有这个可能,立马道:“都听您的。”说完盘腿往那里一坐,细细体会起突然“知道”的许多事儿来。 那裂隙需要重组碎片,中间的顺序就靠对其灵能结构的感知,这个她自觉没什么问题,就是移动那些碎片的时候恐怕得费大力气,自己的灵力不知道够不够打一个回合的。 再来就是如今出现裂隙的秘境,里头许多她听都没听过,还有知道的一些也是天南海北的,别说修,光跑一遍都不知道得多少时候了。看来还是得先给郎义他们传个讯才好。 等她自觉都弄清楚了,正想开口说灵力和传讯的事情,忽然发现眼前多了个叶子包。也不知道什么叶子这么大,包成了一个小包裹,碧绿碧绿,看着好像就能闻到香味似的,你说它这个裹法儿,是不是有点像粽子?你说它该是什么馅儿的…… “这里头是咱们这里结的一些果子,给你续灵力使的。”一句话把她从邪路上拉了回来。 “正想说这个,我都没筑基,移动那些碎片只怕有些困难,就怕灵力不够。”齐恬干笑着道。 障山榕笑笑:“应该没什么大碍。” 齐恬又说要给师兄弟传讯的事儿,这里可传不出去,障山榕点了一下猴脸猪毛鱼:“一会儿它跟着你去修补秘境,剩下的同我在这里为填境胎做准备,你们自己看怎么趁空儿传个讯吧。” 齐恬一想也是,一会儿天南海北且跑呢。 结果却看障山榕往半空里点了点,对猴脸猪毛鱼道:“一会儿你带她去根通域,要修哪些地方你都知道的。” 陆鱄点点头:“您尽管放心,交给我了。” 齐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陆鱄已经扯着她法袍往另一头去了,一边道:“你可跟紧我,别走丢了。” 齐恬不解:“这是去哪儿?不是要去修秘境么?” 陆鱄点头:“是啊,我带你去,不过那些境我进不去,我就在底下等你。你修完一处,我带你去下一处。” 齐恬一听,心说,好么,敢情这就是个监工。忽然想起来一事,回头朝那障山榕问道:“那什么,前辈,我想问一下,一会儿进了那些秘境,里头的东西我能拿么?” 障山榕愣了愣,想起来这位也是外间的修士,一样逃不过这个“贪”字,叹一声道:“这回封回来之后,只怕要两个时限之后才会再开了。那里头的东西,你爱拿就拿吧。” 齐恬听了心里没底:“前辈,这是不是不拿对界中灵气比较好?若是这样,那我就不拿了。” 障山榕面色渐缓:“已经长成的尽管取用,倒不妨事的。” 齐恬这才放了心:“多谢前辈指点。” 眼看着这俩人打一处树洞样的地方进去便没了踪影,这里几个遗老遗少问障山榕:“老祖,她这算个啥?盗亦有道吗?”让她去修境的,结果她打的主意好像同那些挖洞害人的没什么两样,只差那门不是她自己开的。 障山榕道:“这就算不错的了,好歹还知道问一句。” 那个便叹道:“这凌霄界准定是哪里坏了,生出这么一大帮毁根坏界的东西,好比一棵树上上下下爬满了啃茎吃叶揪拔根的玩意儿,难道就让它们一直这么毁下去?抖搂抖搂给弄下去才对吧?” 障山榕看看它:“你自己也在这树上呐!抖搂起来,你往哪儿走?” 这个想一想,叹道:“真是时运不济,同这么帮东西投生在一个时候了,唉!” 再说齐恬那里,跟着陆鱄走着走着,脚下就变了样子,好似走在无穷无尽的乌云上一般,周围灵能都十分稳定,只是就她目前的经验来说,她分辨不出具备这样灵能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不像土也不像水的,可又有些像土有些像水,说不明白。 “咱们进了根通域了,再往前走走你就能看见裂了的境根了。” 又走一阵,齐恬“眼前”忽然一亮,这却不是真的眼睛所见,而是她的灵能觉察“看”到的东西。一个无比庞大的类似根系的东西,充满了“生”之能量,其巨足可弥天地,中间灵能的流转,充满了“生”的愉悦和希望。 这样的感受渐渐充满了齐恬的心,她忽然有种想流泪的喜悦和激动,好像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本源和意义。 256.高级修理工 齐恬正着迷, 边上的陆鱄忽然传念道:“你不是要传讯给你的伙伴么, 什么信, 你给我,我替你传去。一会儿你进了秘境就不知道忙活到啥时候儿了!” “哦, ”齐恬嘴上答应的,一时却没反应过来陆鱄到底说的什么,陆鱄看她的样子, 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她才回过神来道,“我给他们发个传讯符就成。” 陆鱄伸出六只小手:“拿来吧,我替你发去。就说你有事儿要忙,叫他们别等你了。” 齐恬点点头, 便真的给了陆鱄一个传讯符。 俩人说着话又往前走了一阵,陆鱄忽然道:“瞧见了么?就在那儿。” 这地方根本什么也“瞧”不见啊,齐恬这灵能感知往陆鱄说的方向探了探, 感觉到一阵碎玻璃似的呲呲啦啦,那感觉又好似手指尖上扎了几个瞧不见的芒刺,“啧……” 陆鱄道:“就是那一块,都裂了, 这头得补,那边的境里头也得补。你到时候可小心点儿, 虽比不上你方才立足的地方, 可也是个境域的缝隙, 还是挺危险的。你听我说啊……” 这猴脸猪毛鱼不知道寻常是不是没什么人同它唠嗑, 这嘴这个碎。 齐恬还沉浸在一开始的那种感受里,一边维持着,一边对它道:“那我是先补里头,还是先补外头?” 猴脸猪毛鱼道:“先补外头吧,外头这些补完了,我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先封灵填窟窿,这么一来那些路就被封死了,你在里头干活也安全点儿不是?” 齐恬听着觉得挺有道理,便道:“就依你说的。” 之后她便跟着灵能探知到的感觉,一步步往那碎裂的境根处走去。 走了几步,觉得不太对头,停下来一看,那猴脸猪毛鱼没跟着过来,还在方才说话的地方站着呢。 “你怎么不过来?”齐恬道。 陆鱄摆摆手:“我又帮不上忙,那地方挺危险,我就不过去了。” 齐恬:…… 陆鱄想起来了,又挥挥手里的灵符:“我先替你把这事儿办了去,你先忙着啊。” 说着话,也不管齐恬,四下瞅了一回,不知道借了什么东西,噌一下,没影儿了。 “我说……”齐恬话没说完,见人已经走了,便索性闭了嘴。 让这东西陪着我过来的意义何在?——齐恬都想不明白了! “不会是坑我的吧……”她忽然疑心起来,打从忽然进了这里,到被骗去了一粒宝珠,现在又被扔到了这么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这些什么遗谷,不会是天圣门的孙子们假扮的吧?!” 这人要起了疑心,胡思乱想去,就没底了。 这时候灵能觉知又传过来一阵“生”的感受,齐恬的心稳了稳,“应该不会是假的。”就她如今的见识来说,世上大概没哪个能造出眼前这样的“生之能”来,这种能量的纯净和美好,就天圣门那帮整天憋着害人害己的玩意儿怎么可能装得出来? 心思一收,齐恬集中精神去探查那些“裂隙”。 就她如今的“所见”,这所谓境根,本来也不是一个密实完整的“根”,倒像是无数枝条拧编在一起生成的,中间都带着空隙,枝条间的来往叠沉又合乎某种她尚不能理解的韵律,浑然天成。而这些构成每一条境根的“枝条”,本身就是一股股极其纯净的能量。 这些能量都在不停的变化、流动,自成漩涡,漩涡连上漩涡,又成了一道能量流。而那漩涡本身,又是无数道细小的能量所构成,这些细小的能量,其本质也不是一道道单一的细线,其中任然包含着更细小的往复变化…… 齐恬一层层觉知感受着这些“境根”,好似看到一环套一环的世界,每一个层面都是一幅单独的图画,而这一幅幅生动无比的画卷,又构成了上一个层级的大作中的某一个精巧的细节。 任何一层级的每一次变幻流转,看着似乎都出自偶然,可若是连着它的上下层级来看,又发现这“偶然”是如此的“必然”,到最后也找不见,最初决定这一切的开始和走向的到底是什么。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两块脱出了原定轨道的能量碎块移了回去,同时她的自有灵力已经快用完了。 “这么不经用?”晕晕陶陶的家伙被残酷的现实吓醒了,“这事儿是不是找个元婴或者金丹的来做更合适点儿?我这不太成啊!” 齐恬的境界迅速从“无言大喜”过渡到了“有心无力”,一边她能觉知到那些错乱的碎片,凭着在门派秘境里苦虐出来的三化境,几乎毫不费力地就能找到它们本来该去的地方;可是另一边,她的灵力却完全赶不上灵能觉知的速度,不止速度赶不上,总量更尴尬,打个嗝儿的功夫气就不够了,这可咋整。 就在她又“尽全力”挪回一块碎片后,灵力就实打实的告罄了,与此同时,向来不爱动弹的豆芽灵力却忽然积极起来,默默接了班,齐恬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顺手用它又挪回了一块碎片。 这下好了,豆芽灵力它用不完啊,这头灌注出去,那边又不知道打哪儿回来了,齐恬这会儿急着要完成这桩大事,既然这灵力愿意帮忙,她就顺水推舟了。 就在这样一回回灌注灵力挪动碎片、灵力消耗之后又回满的循环往复中,渐渐的,齐恬发现豆芽灵力似乎在起变化,那绿色的灵力中所蕴的生机之力似乎更强了,同时自己用起来也越发顺手,好像同自己亲近了一些似的。 她一边用豆芽灵力干着活儿,另一边引灵不歇,没过多会儿,她的自有灵力也满了,便又接上了豆芽灵力用于缝缝补补,只是这灵力挺不了多少时候,一旦告罄,便又回到了豆芽灵力,如此两者更替着,豆芽灵力还罢了,那引灵灵力也不是回回都刚好最后一把用完的,有时候剩个底,或者使一半发现不成了,才又去换另一个,中间磕磕绊绊的,让齐恬心里不太痛快。 可转念一想,要不是自己有豆芽灵力这个宝贝,这会儿早就一把一把吃补灵丹了,现在这样还不好?再抱怨就没天理了! 如此一想,转过弯来,便立时心平气和,只等引灵灵力满了便用一回,不够用一次了就换豆芽灵力,丁点不想勉强了哪个。 “果然随顺才是硬道理,省心,省力气……” 这么着,这事儿对她来说几乎毫无难度,尤其在这个什么根通域,这境根整个散发出的生之能量,让她一直处在一种奇怪的喜悦和平静之中,如此枯燥重复的工作做着,也没觉得有一丝不耐烦或不情愿,甚至都没去想这个活儿什么时候能做完,好像这样子就能干上一辈子似的。 直到再也找不到什么乱流的碎片了,一道不知从何而起的灵能贯穿了她刚修补好的部分,又顺着她方才灌注的地方流经了她的灵脉,好似把她也串联到了这些疏密各异的枝条中。 等这一股灵能自她脚底流出,接下来的灵能倒没有再走错路了,只沿着已经修复好的境根奔流向前,可那股灵流带来的合一感,却牢牢留在了齐恬心里。 再回神时,“修完了?这么快!我这就把活儿干完了?……”她还有点云里雾里的,刚才也忘了问那猴脸猪毛鱼了,不知道外头这一块的活儿,在整个工程里占了多大比重,现在自己的完工进度是多少。 想到这个,又发现那陆鱄说是给自己去传讯的,怎么现在还没回来。自己是修了没多会儿么?还是这家伙出什么意外了? 且它不在这里,自己的下一步工作没法展开,怎么去那些秘境她可全不清楚。 正挠头的当儿,一道心念传来:“耽误了点功夫,你修好了?” 齐恬松了口气:“还当你出什么事儿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小小的身影才出现在她的灵能觉知范围中,齐恬先问道:“这里修完了,我怎么进里头去?”没等它回答,又接着道,“你没事儿吧?” 陆鱄心念传来:“没事儿,我传讯的时候看……嗯,然后就耽误了一会儿。没事了,信已经替你送到了。” 齐恬听了点点头,没有多想。 陆鱄又指着那条齐恬刚刚修复好的境根道:“我先送你过去,等你修完了,就用探路须回来,我再送去你另一处。” 齐恬听说如此,便道:“听你安排。” 陆鱄点点头,又道:“这里只能给你送进出问题的秘境,但是到里头具体需要修补的地方,还得你自己走两步。另外,差不多老祖他们也已经开始准备封灵了,不知道那些坏人用的法宝厉害不厉害,要是厉害的话,没准会查到有裂隙的秘境去……所以,你最好修快这点儿。” 齐恬一时没听明白,便与它再次确认:“你是说,没准我正修补秘境的时候,承天门九鼎门的人会突然出现,打我个措手不及?我千辛万苦东跑西颠替他们收拾烂摊子,他们狗咬吕洞宾,不知感激不说,没准还偷偷摸过来要了我的性命,再顺着裂隙跑去捡我的宝珠境胎?你是说……” 陆鱄已经有点转不过弯来了,只好道:“反正你别让他们寻着就是了。” 齐恬心里这个气啊,可同眼前这小东西气什么呢,人家比自己还无辜,比自己还劳心劳力。 缓了缓心情,只好认命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提醒。” 陆鱄更惊讶了,这前后两道心念的语气可也差得太多了些! “呃……好,那,那我这就送你过去……”陆鱄道,“你看可以吗?” 齐恬点点头,然后直接把障山榕那叶片开启了,不管怎么样,反正到时候能进秘境的最多也不过一群大圆满,自己匿踪隐形,他们能怎么样! 陆鱄见她准备好了,六只毛茸茸的手分作三对搓了搓,不知打哪儿取出一根赤红色密布着细小鳞片的须子样东西来,往方才修好的境根边上一抖,上头就出现了远远近近十数个淡红色的斑点。 “唔……先去这里吧,哪儿严重先修哪里!”陆鱄嘀咕着,“好嘞,去吧,修完了赶紧回来呀!” 这算道别? 齐恬不知道,她都没动弹,不知道陆鱄干了什么,反正她好像又被“挤”进了什么地方。 立足处是一处荒漠似的高原,齐恬神识一扫,心里直叫苦:“这地方是有多大啊……” 要说这里真比之前的云仙境大多少,倒也不至于,可去云仙境她是奔着捡东西去的,那当然地方越大越好,可这回她是要找到秘境的裂隙做修理工来的,这地方大可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得自己走两步……走两步……!!!”想起方才那猴脸猪毛鱼的话齐恬就来气,这是走两步的事儿么?! 只好尽量散开灵能觉知,企图从周围的灵能中找到一丝裂隙的线索。 没成功。 照着无用经上所言,混沌诀修到够水准,是可以“闻风知世”的,——打你身边吹过的风,你抓一把,闻一下,这世上的事儿就都知道了。从这个角度来说,齐恬觉得自己有立场怀疑无用经上根本是些胡说八道的玩意儿。 不管怎么说,反正现在她是没法从周围的灵能状态来推演到底哪里出了裂隙。 “唉,这可怎么办……受累倒还好,关键它耽误事儿啊!……”境域裂隙可不是光探境时候关注的那些长满灵植灵药的地方,不定是在天上水里还是地下石头缝里,没线索,怎么找?! 就在她心心念念反复念叨这事儿的时候,她识海里,那出自金云宝珠,从来没动弹过的花瓜子忽然动弹了一下。 齐恬吓了一跳,“什么玩意儿?!” 见她看过来了,花瓜子毫不犹豫地指向了某一个方向。 齐恬心说现在我有要事在身,捡天材地宝这种事儿,得等我干完正事再说! 心里这么想着,灵能还是忍不住往它指的方向多关注了一下,就那么一下,她发现那地方的灵能似乎有些异常。 257.事有先后 那小小一点灵能异常并不起眼, 齐恬方才应该也扫到了, 只是没放在心上。这样的小东西太容易被忽略了, 就像常日里偶尔对什么事儿觉得有点小别扭,又说不太明白, 自己都闹不清,一晃就过去了。 不过因这回有个瓜子的事儿在里头,齐恬就慎重了点, 毕竟之前它的两位兄弟但凡要动弹, 就是大事。没准这回有更好的东西?齐恬差点把修境的事儿扔一边去。 沿着那个小异常追过去,之后它汇入了一股更大的灵能中,好似一切都正常了起来,齐恬心里觉得有点怪, 便接着往下追,结果在那一股灵能再往上汇了一层之后,在某一个节点上, 那小灵能的异常爆了出来,直接跳了两层把上头那一层给带歪了。 “这可太险了……”齐恬心里默默流汗,有了之前的修理工作经验,如今她追踪起灵能来越发娴熟, 这里头的几般变化都能看出几成来。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这世上实在危险, 一点不经意地小马虎, 不知道变成个什么玩意儿就找回来了。 随着后续所见的灵能紊乱越来越严重, 齐恬知道大概找着地方了。 可是这东西怎么修呢?这还不照底下境根似的, 有眼见的“碎片”,把它们按着规矩挪回去就成了。这可没见有什么碎的裂的地方,怎么个修法? 等看清了整个的“扭曲裂隙”,觉知着此处乱做一团随时准备发疯的空间灵能,再看看四下草木繁茂欣欣向荣的样子,恍若两个世界,——可这明明就是在一处时空啊! “以前听人说‘阴阳眼’,我这是不是也差不多算得上了?”没主意也不耽误她瞎琢磨。 这时候那花瓜子就不动弹了,齐恬扫它一眼:“合着你什么本事也没有,就会给我找活儿干是不是?” 转念再想想,这家伙给自己找的活儿却是关系整个界的存亡的,倒也不好说它没本事。 干咳一声:“地方找到了,可这玩意儿怎么修呢?” 猴脸猪毛鱼又没跟过来,试着传了下心念,也没通。 “要不……先找它问一声儿去?” 心里这么想着,一边灵能跟着那大乱处流转不息。 忽然间,她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反正她好像忽然明白过来了似的,“哦,是不是得找着乱的根由啊?” 没人理她。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 这时候她把灵能觉知都拢到眼前的“天塌地裂”处上,发现这“破洞”还真是个没法说的东西。它不是平面上的一个窟窿,也不是说哪儿裂开了,倒像是一整个毛线织成的球里,有一处给织乱了。偏偏这个球又是活动的,里头的东西在不停的变化流转,它这一个小小的乱,渐渐就把边上的也带歪了,之后别处的也跟着遭殃,再之后这球就不是方才的那个球了…… “我错怪你了。”细查了半日之后,齐恬心叹一声。 当然还是没人理她。 她现在有点明白,要解决眼前的“大”问题,其实得把最开始乱的地方找出来,那乱的地方不一定跟如今的问题那么“大”,可能挺小,挺不起眼。 她想起了方才花瓜子给她指的那一线怪异的灵能,方才还真错怪它了,“题我都没看见呢,你就给我指答案了,要不是我实在聪明,能回过这味儿来?!”一边嘟囔着,一边集中精神追上了之前的那团小灵能,准备解决问题。 然后真的问题就来了,——这灵能是有点“怪异”,但是它“不怪”的样子又该是啥样儿呢?还有,就算她能找着它“该有”的样子,用什么方法才能给它一下子改过来? 齐恬全都没有头绪。 总不能傻等着,那就一样样来吧。 齐恬先跟着那能量流转,看着它怎么祸害的周边原本稳定有序的能量,渐渐的,她从被害者受害的过程里找到了一丝线索,“这东西用三化境来解还有点费劲啊。”虽然齐恬还不知道一元二气该是什么滋味,反正她如今的境界来解这个还是挺吃力的。 吃力也没办法,这已经是她所具备的最高端的技术手段了,只能用这个。 如同从前用心诀解化生灵丹的丹诀一般,跟着绕了无数圈,渐渐的她心里有了这灵能“本来面目”的“结构图谱”。又随着推演了一遍,确定无误,这就算找着这扭曲的小灵能团“本该”的样子了。 然后就开始愁下一步。 这东西是灵能,可这灵能太细小了,且流转速度极快,她都不知道能用什么去逮着它。或者不用逮,跟着它跑也行,那她可以用神灵法,可是神灵法散出去的也是灵气,这灵气的灵能又凭什么去改变另一道灵能? 一边觉得没道理,一边死马当作活马医的真的试了几回,果然毫无效果。 “神识?”她本身也没多少手段,都使出来吧。 神识追着那团小小灵能,一路喊着:“变!变!变!”跟着傻子似的,能有什么效果。 这个时候,她的神识灵气都追着那道“小灵能”,神灵法散出去的稀薄灵气同这境域中的灵气偶有碰撞,方才追逐过的“层层递进”的灵能流转同之前修理境根时所见者十分相似,于是齐恬不由得又想起了在根通域时的感受,好似自己与那境根中的灵能流转都是合一的…… 在这样的状态中,齐恬觉得四周的灵能流转似乎都变慢了,变得很慢很慢,她能“看”到这“慢”中的无隙无间,虽是极慢了,却极圆融,每一刻都在流转,而正是这样每时每刻的永不停歇的“变”,构成了某时某刻时时刻刻的“常”。 她终于有机会去改变那个扭曲了的小小灵能团,眼看着那逆转纠结的地方慢慢顺了,齐恬却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影响的它。 肯定没动灵力,因为灵力一点没见少,这会儿豆芽灵力可没接上来呢;也不是神识吧,神识只看到了过程;难道是动了“心念”?那小灵能团就像看到了自己理出来的灵能图谱似的,跟着那结构就改过来了,这么听话? 别是人家“自愈”的吧?齐恬有点疑心自己的作用了。 她还在之前与境根合一的感受中,神识、灵能感知和灵气都追着那小小的变化,看着它汇入了巨流,扭转了眼前如怪兽巨口一般的灵能塌陷,她自己似乎也跟着圆满了起来。 “真好。”笑叹着,正美呢,“铮”地一声,她就不见了。 再定神时,人已经在根通域里了。 “这么快啊!你怎么出来的?我都没接着探路须的信儿,都没来得及去接你呢!” 齐恬一边还在那样万事圆满的感受里,另一边心里的火气蹭蹭的,“怎么回事儿?”语气出奇的平和,实在没法充分传达她现在的心情,“我什么都没干呢……就出来了?你,你再送我进去。”依然平和,但平和得斩钉截铁。 “啊?还进去干嘛,这都修好了呀。”陆鱄不明所以。 “我、什、么、都、没、干!”齐恬咬牙切齿。 “怎么能这么说呢!这秘境的裂隙就是你修好的啊,怎么能说什么都没干呢,你这人可真是的,这有什么好谦虚的,大家都看见的嘛!”陆鱄伸出毛爪子胡噜了两下齐恬的法袍,表示赞赏。 齐恬这会儿很想给它点脾气看看,奈何胸中提不起一点火气来,也是奇了怪了。 “再说这都修好了,我也没法子送你进去啊。”陆鱄接着道,“走吧走吧,往事不必留恋,好汉不提当年,后头还好些要补的呢,前路漫漫……” 齐恬听说猴脸猪毛鱼也没有法子了,心里还没提起来的火就索性放弃了,这种生了也没用的气,生来干嘛…… “再去这一个,好不好?”陆鱄又问她。 齐恬淡淡道:“随便。” 陆鱄点点头:“也是,反正都是你的活儿。” 它又把之前那须子拿了出来,齐恬就又“挤进”了另一个地方。 果然进到里头没多久,花瓜子就有动静了。 齐恬没搭理它,她想先逛一逛这个地方,给自己找点合适的“工钱”。总不能白费力气吧?这一串下来,自己也不容易不是?她学了许多东西,还就没学过白白吃亏。 可惜这些秘境她连名儿都没听过,里头到底有什么该怎么找,一无所知。最可气的是那银瓜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它们瓜子内部有什么协议,反正它现在跟半死一样,齐恬怎么想让它给指个异宝的方向它都没反应。 “得,果然是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你们呐,也靠不住。”齐恬叹一声,也没打算放弃,自己用神识在此处留个标记,就打算自食其力了。 可事儿就是这么巧,她走了一阵子,慢慢把所见地形在脑海里标明白,等标注的地方渐渐多了,她忽然发现,——这地方,她好像知道的。 “怎么这么眼熟?” 可是她确定,她肯定没探过这样的秘境,可那怎么看着会这么眼熟呢? 使劲一想,不知道哪里出来的信息,直接把那张图剩下的九成的空儿都给填满了。 “嗬!”齐恬傻了,“我,我都有这样的神通了?”简直不敢相信。 不过等那图一展开,她看到中间偏西方向的一处冰川,终于想起来了,——这是当年那位玉面大汉带着她横冲直撞找寻的有“冰川”的地方,原来是一处秘境吗?齐恬更惊讶了。 这些秘境既然都是百多年一开的,那那时候应该不在开启的时候吧?那位大汉为什么能带自己随意进出?他到底是什么人……不会运气那么好,自己刚好撞上了天圣长老吧……也不对啊,天圣长老要是有这样能耐,这些秘境早就该都成白地了,哪里还等得着承天门动手?! 齐恬觉得自己脑子都快僵掉了,她实在想不出来这事儿的合理解释。 “会不会这些境根碎裂,那大汉也有份?”开始瞎疑心起来,“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现在修补这些东西,也相当于是在帮他的忙了,那之前塞进我脑子里的地图,就当作报酬好了……” 忽然好像更心安理得了似的,把花瓜子指的地方标了一下,然后就顺着已经知道的地图,四处搜寻起来。 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像忽然涨了见识了,那些灵植灵草炼矿之属,什么能取用什么不该拿,心里莫名的都清楚。她自觉可能同自己修补境根的事儿有关系,但是到底怎么个关系法,她又说不明白。反正有本事没有不使的道理,就这样一路随心恰当地“搜刮”起来。 等该拿的都拿到手了,才又回头去找方才花瓜子指的地方,打算干正事儿了。哪知道心念一动,花瓜子就又另外指了一处。 齐恬大吃一惊:“怎么个意思?这里还不止一处破的啊?!” 先把现在指的地方看清了,又跑回之前标记的地方,发现一个一模一样的灵能异常,这是怎么回事儿?这灵能异常还有镜像的? 先定了心,还用之前的法子,把这一处修好了,一个归元符就赶到了后来那标记处,哪知道却正目睹了它“痊愈”的过程。她还没来得及表达一下自己的惊讶,就又被甩回了根通域。 齐恬觉得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儿越来越多,边上的陆鱄还不让她清静:“哎呀!你怎么又自己就出来了?你怎么出来的?我没接你去啊!……” 齐恬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258.大功告成 工作已经经过了最初的陌生兴奋期, 进入了成熟倦怠期。齐恬不停地被陆鱄“挤”进出现了裂隙的秘境, 然后照例先搜刮一番, 再顺着花瓜子的指向,用自己也说不太明白的方式“修补”“扭转”那些灵能的“大疤”。 每次看到那些丝丝线线的小扭曲生长成大如湖海的“天崩地裂”, 齐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是自己亲眼所见,都要怀疑这其实是不是某一种“特效”, 她没办法接受这样扇动的“蝴蝶的翅膀”。 等那些小扭曲被纠正过来之后, 那些“弥天大疤”又会以各种稀奇的形态顺序恢复成一种有序的流转波动,这景象也让人叹为观止。有一次齐恬修复了一道小灵能之后,那整个“大疤”忽然震颤起来,吓得齐恬以为自己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哪知道人家就靠那么抖着抖着给抖正了…… 现在最让她费力的已经不是找“小扭曲”或者修复“大疤”了,而是她的搜刮大业。 确实有两三个秘境正好是之前那玉面大汉带着她串过门的,她脑子里存了地图, 按图索“宝”,十分轻松容易。可惜只那么两三个而已,剩下的就全无头绪了,她的灵能觉知也好, 神识灵力也好,都探不了那么大的地方, 整得每一回都跟瞎子摸象一样, 在修补顺利带来的“我很厉害”的错觉中, 狠狠给了她一拳, 打完在脸上留俩字,——“无能”。 “其实我要这些东西也没什么用……”有时候这么想着,但是一种“不能浪费”的使命感,让她明明都没什么激情了也不能停下来这劳心劳力的“拾荒”大业。 一颗宝珠给了人填窟窿去,拿出去之前,她已经把里头乱七八糟的陈年积存都挪进了后来得的那颗里,现在这里头都乱成个啥了。 想当年她管半个屋子都常想不起什么东西放哪儿了,现在这阵势,她实在没那个收管的天赋。只学过一招“断舍离”,用在这地方也不合适。 突发奇想的,想起了师尊给的那一串东西,眼不见心不烦,要不从新开始吧,——新收进来的东西换个地方放!从前的……就先别管了。 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再进了一处到处闪电不止的诡异之地后,齐恬就把采收来的东西放进了师尊给的芥子里。 这一放,发现里头地方还挺大,好似不比那些珠子的空间小,只是那东西本身比珠子个头小多了,也没那么好看。 “真人不露相啊……”齐恬赞一声,“这下我把所有秘境过一遍都不怕放不下了。” 然后没多会儿,里头看着又不是那么整洁的样子了。 “这也都是命!”索性只管往里头放,别太细看就行了。再说现在又不是从前,现在有神识了,要拿什么东西一动念的事儿,放在哪儿、整不整齐、归类合理不合理,不都没关系嘛! ——直接消灭了问题,就不用费力寻找方法了,齐恬觉得自己想通了。 正“照章办事”,忽然花瓜子朝着一个方向猛跳不止,齐恬都不用往那边使劲儿,就感觉到一阵阵极强烈的灵能波动。 “不会吧,这,这是直接要塌了?!”齐恬赶紧就想掏探路须出来。 结果一晃,打那处灵能波动最强烈的地方直接钻出来七八个人,一色的大圆满,再看服饰,果然是九鼎门和承天门的人。 齐恬看看四下一会儿红色一会儿紫色、不带停的闪电,心说你们也真会挑地方,刚才那么舒坦的秘境不去,非来这里……我是没法子,你们可图什么…… 反正她一直开着障山榕呢,一边又准备着探路须,实在不行她就打算跑了,倒也没什么好怕的。 一边观察那几个人的动向,一边也没停了手里的动作,她现在也不是刮地皮,都是挑着拿的,想必他们也发现不了什么。 “这是什么鬼地方!”承天门的一个先开口道。 “这应该是雷劫境。”另一个不知道查了什么东西,开口道。 “是这里出的事儿吗?”有一个九鼎门的问道。 承天门的几个都摇头:“不知道,宗主说通神道忽然堵了,摩宇盘只能算到这个地方。照方才看,这里的通神口倒都还在,还能用。” “那咱们现在要干什么?”九鼎门的看来都不怎么接头。 承天门里头一位齐恬之前没见过的大圆满往前跨了两步,另外的都看着他,他看了众人一眼,才开口道:“通神道之事乃门中大机密,万不能泄露一丝一毫……”看几人都点头了,他又接着道,“这回我们是来查看到底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捣鬼,摩宇盘既然算出了此处,可见此地必有些蹊跷,我们的任务,就是把所有异常的情况都找出来,汇总上报,或者其中就有大线索。只要能找到丁点蛛丝马迹,你们就都是头功。” 另外几人都点头道:“但凭师兄吩咐!” 齐恬觉得有点奇怪了,这样的大事怎么不是承天门嫡宗的大师兄出面,眼前这位又是什么来头?怎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来找什么通神道,那嫡宗的大师兄反倒在到处找人联手拾荒? 那几个人说话间已经分配好了任务,一人一处,眼看着就要去找“线索”。 却不知“线索”看他们娴熟的样子,似乎手里是有地图的,正忍不住一步步向他们靠近,哪里还用他们费劲去“找”! 齐恬用上了连心珠,发现现在听心的范围也扩大了许多,她这会儿两用着,一边想要知道他们心里的秘境地图,一边还防着他们会不会发现自己。 障山榕多厉害,他们对她的靠近毫无觉察,不过她的如意算盘也没打成,这些人心里倒是算计事成之后的头功奖赏多些,至于秘境,各自分到一块,都是一片迷迷糊糊的“走着瞧”。 听心不是搜魂,只能听到人家动的心念,他知道但是眼前没想着的事儿就没法子了,只能等。就算等到了,人心念一闪而过还不是那么清晰的,你也没辙。 “整个一半吊子……”齐恬叹气。 不过这时候她识海里的花瓜子已经发起疯来,拼了命在那里一通狂指,全不是平常的淡定模样了。 齐恬好歹还知道轻重,也不去惦记剩下还没收的东西了,赶紧去追那“小扭曲”。好容易追到了一道,还没来得及高兴,忽然发现不远处另一道也不太对劲。如此一边紧盯已经找到的不放,另一边再细查别的,不一会儿功夫,就找到了四五道。 干到现在,齐恬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花瓜子这会儿还不歇着,在那里一个劲儿乱颤,齐恬无语了:“怎么个意思?这怕不是要塌?” 就听得那边几个人还在商议:“开天阵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咱们得赶紧的。” “开天阵?”齐恬心里一动,赶紧顺着那些越来越多的“扭曲”往深里找,没多久,就在方才那些人出现的地方找到了一股诡异的灵能,正不断侵扰着秘境的安稳。 齐恬顺着那灵能跑了一会儿,大概便了解了其中的结构,说实话,这东西比起秘境里头的“天成灵能”实在粗糙了许多,也好懂了许多。齐恬认定此处是“乱源”,便不客气,直接用了修境之法,生生改了其中两节流转。 这两节是她推算出来的关键节点,果然,等这灵能再转过一圈,那一阵阵的混乱就全冲法阵自己去了,灵境中的灵能总算渐渐安定了下来。齐恬这时候发现方才那些“扭曲”竟都渐渐平复了,看来想要对秘境中的灵能造成长久破坏,还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最后只剩下一道细小的“顽固扭曲”,齐恬细查一番,见果然只剩它了,心里才松了口气,——总算对症了。 感受演算一回,灵力神识灵能心念齐动,那小扭曲停顿、然后一震,往回一扭,整个大扰乱都被刷新了。 于此同时,一震灵能冲击传来,秘境的灵能也随之一颤,齐恬心知是那边的什么开天阵自毁了,再看一看那边还在商议怎么分工的几个人,似乎并没有觉察这件大事。 也没空儿给她探究了,下一秒她就又被挤出了秘境,睁眼就对上了一张猴脸。 “嘶……”齐恬倒抽一口冷气。 “我正想去接你呐!”猴脸猪毛鱼挺兴奋,“哎呀,你都用的什么妙法修的境?后头那些个都不用修了!居然都陆陆续续自愈了!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你是怎么办到的?!我说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我真是太有眼光了!不过你连这都会怎么会闻不出我的香味儿呢?!……” 齐恬被它闹得头晕,只听懂了一句,——不用再修了。 “不用修了,那进去逛逛成么?”齐恬问道。 “裂隙都自己好了,还进去逛什么,再说也进不去了呀!”猴脸猪毛鱼道,紧接着又开始追着齐恬问起她如何修复秘境的事儿来,“走走走,我带你去见老祖,你给大家好好讲讲,你这本事可太大了,哎呦,我可露脸了!” 也不知道这事儿同它有什么相干。 不知道猴脸猪毛鱼怎么弄的,等齐恬和它一块儿回到遗谷时,障山榕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一切顺利。”障山榕笑道,神色语气连着周围的气氛都比之前轻松了许多。 齐恬有点迷糊,只好附和道:“啊,还算顺利。” 那里陆鱄不知道又跟障山榕说了什么,障山榕面色一变,问起齐恬道:“毛毛说你都没用探路须就能进出秘境?” 齐恬道:“修完一处,我就被挤出来了,也不是我自己进出的。” 障山榕也面现疑惑,陆鱄不知道又说了点啥,障山榕很是惊讶:“你,那什么,其他的境……自愈?你已经能‘调生’了?” 齐恬根本听不懂他的话,只好把自己做的事儿大概说了一下,又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我修好的。” 障山榕迟疑着问道:“给你的灵果你都吃了?” 齐恬想起那包绿油油的东西来,摇摇头:“没用上。” 障山榕这下彻底傻了,把耷拉下来的眼皮硬撑起来看着齐恬:“你没吃遗谷灵果,没洗过灵,怎么能修补境根和境域?” 齐恬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你也没告诉我这东西该什么时候吃啊……” 俩人大眼对小眼,只觉得事儿好像都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方才还明明已经觉得“大功告成”了,现在怎么有一种说不太好的“狗屎运”还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之感…… 他们这里还犯着糊涂,承天门那边已经翻了天了,——开天阵炸了!通神道全xx塌了!所有的秘境忽然之间都xx关了!!! 259.壕不自知 陆鱄还在不停传递自己知道的最新信息:“她还把那些人拱境根的东西给毁了!‘轰!’完了, 都完了, 这下我看他们还怎么到处瞎拱!她还想进去逛去呢, 叫我给拉回来了,都修好了还逛什么!……对了, 那境胎长得挺好,都融灵了,除非往后它自己熟了开启, 要不然谁也别想找到它!……” 哩哩啦啦的许多东西, 齐恬也听得犯糊涂,里头有些是她的事儿,想必这猴脸猪毛鱼是说了想告诉别人的,另外一些杂七杂八的恐怕是别的人打哪儿知道的告诉它的, 它也一股脑儿说出来又给重播了一遍。 说着说着它忽然来了句:“那些秘境‘咕嘟’一下子都缩回去了,关了!老祖说了,恐怕得等两期之后才会再开, 这下可得好好歇歇了……” 齐恬顾不得琢磨那些果子须子什么的了,赶紧问它:“你说什么?秘境全都关了?里头的,里头的人呢?” 她让陆鱄替她传了讯给郎义他们,说让他们别再等她了, 可那地方是个双联境,还有一个没探的, 他们多半会去试试。这要是给埋里头了可怎么整! “里头的人……自然都甩出去了啊, 秘境孕灵的时候什么修士妖兽的都不能在里头待的。”陆鱄理所当然的语气。 齐恬松了口气, 正要说什么, 陆鱄又拦了她道:“那什么,现在咱们的那些烟囱都封掉了,要想进出都得等机会,有气孔开了才成。你来处的气孔现在正开着,一会儿怕就轮过去了,我赶紧送你走吧……” 齐恬听说如此心里也着急起来,别到时候一等等个百十来年的才能走,那可坏菜了。 “等等,”那俩正张罗,刚缓过来的障山榕拦下了他们,又问齐恬,“你……是不是……”下意识看了一下四周,想起如今已经连出路都封死了,叹一声才接着道,“你是不是找到了境种?” 齐恬一愣,直觉就想到了识海里的瓜子们,便道:“您是说那些像瓜子一样的东西么?” 障山榕抖了抖,赶紧止住她不让她再往下说了,一道识念传进了齐恬的脑海:“此事非同小可,万不可叫人知晓,那境种事关凌霄境的开启,是天下第一要紧的大事呀!” 齐恬傻了,——什么?一直在自己识海里帮着自己来去如风到处打家劫舍劫富济贫除暴安良的瓜子们,居然跟那传说中的凌霄境有关?!那死活打听不出来消息的凌霄境,居然同自己离得这么近?这除了是缘分也只能是缘分了……秘境里都这么些东西了,那凌霄境,凌霄境里头…… 障山榕大约没有读心的能耐,还在那里自言自语:“难怪你不用遗谷灵果也能修补境根了,难怪你从前没有探路须也能进这里来……那时候我就该想到才是……这可东西谁又能想得到呢……” 齐恬听这老爷子都快把自己绕圈里了,赶紧出声:“不知这,这东西又要怎么用呢?” 障山榕赶紧回神道:“到时候……自然知晓。”神神秘秘的。 然后又忽然不安起来:“外头不知此物真用,乱七八糟的信什么的都有,这可,这可不能让人给发现了!这次可不能再出岔子了,一定要顺利开启才好……灵叶已经给了你了,啧,恐怕还不太成,那地方,自来是越黑心的越厉害,越厉害的越黑心,如今你这点道行是显不出来,万一哪一日冒了头……到时候我们可来不及救你去……这个,嗯……” 齐恬老老实实看着老头子嘀咕,自己也帮不上忙,毕竟人家这是给她想主意呢。 障山榕忽然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伸了指头往自己眉心一点,“倏”的一声,出来一片光的叶子,或者说叶子形状的光。那光色融融,说不好到底是个什么颜色,齐恬觉察其能量,吓了一跳,这玩意儿跟活的似的! “噻……”齐恬心说我没说出口啊,再看边上,那群奇形怪状什么颜色都有的各样精怪不知道打哪儿冒了出来,正围着他俩看热闹,这会儿都口水滴答地瞧着那片光叶子。 “凝神,定心。”障山榕的声音传来。 齐恬赶紧定神,然后就眼看着障山榕把那片指尖大小的叶形光华推近了自己眉心,再然后,它就停住了…… “咦?”障山榕有些意外,“你神印门藏了别的什么东西?这是藏了多少东西!怎么会,怎么会满了?……”正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齐恬想起师尊给的那串储物芥子了,便直言相告了,又道:“可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拿出来。” 障山榕皱眉:“什么东西这么占地方!”又道,“你若信我,我先把之前的叶片缩一下也罢。” 齐恬也没什么不信他的,便道:“听您的。”说完松了心神,全不起一点抗拒之力。 障山榕见了面露异色:“你这心神控制的功夫已经很有些底子了。” 说着话打指尖生出一道细细的淡绿色光线来,往齐恬眉心注入,一使神诀,把之前给齐恬匿形用的叶片神缩了一番,不意瞟见了那串“数珠”,“嘶……”障山榕大吃一惊。 心神一晃的当儿,齐恬体内的灵气忽然动了动,一下子把他施放出来的那道淡绿色灵光给吞了。 障山榕赶紧撤出来,好家伙,这贪心地方来的人真不白给啊,饶是自己帮她,都要从自己这里叨口好处走,太吓人了。 接连受到惊吓,一向平心静气的老祖也有点吃不消了,缓了缓才开口问齐恬:“你……你哪里来的这许多境胎?” 齐恬心说你发现了?刚才只给了你一个,你不会还惦记我另一个吧,便笑道:“您有那一个还不够使的?还惦记我这个呢!” 障山榕以为她不想多说,便也不再追问,只叹了一声道:“尊驾恐怕是身负大机缘之人,往后千万保重才好。” 齐恬觉得他这话同化完缘了送句吉利话差不多,只接受他这份好意吧,便笑着谢过了。 这头看齐恬那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儿,心说难怪方才能如此爽快地拿出境胎来,神印门里随随便便都收着成串的古早境胎,可不是大方么! 叹一声人生机缘,又试了一下,总算能把那片光叶子融进去了,想想此人身负如此多异宝,自己这点“赠品”倒也算不上什么了,尤其自己帮她其实也是为了遗谷,更不值一提。 所以等齐恬向他请教方才融身之物时,障山榕只轻描淡写道:“你既得异宝,自然要小心在意些才好,不过送你做些遮掩罢了。” 齐恬只当是平常东西,又郑重谢过了这位老者,倒也没有多想。 陆鱄这时候插话:“能走了么?那通气孔一会儿转去别处了,你出去就不知道在哪儿了。” 障山榕自觉心里疑惑都已经解开了,也不再多留客,齐恬又起身向障山榕及周围人等道别,这才跟着猴脸猪毛鱼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这里出去就是之前的迷魂境么?”齐恬先问的陆鱄。 陆鱄点头:“是的,不过如今那境已经关了,出去应该是在境域之外了。” 齐恬又问:“你说的烟囱关了,往后你是不是就出不来了?”上次这家伙以为凌霄境要开,还冲出去看热闹,惹出一场筑基修士的围猎,总算最后没事。齐恬觉得这次断了那几个口子,对它来说没准也不算坏事。 “是啊,不能随便出去了。不过你有探路须,你可以进来看我来。”猴脸猪毛鱼道,“我嘛,等我能再升两级,就能自己出去了,到时候我就找你去。” 齐恬不解:“他们之前不是说都出不去了么?是不是大家都得等升级了才成?” 猴脸猪毛鱼摇头:“不是不是,我同他们不一样!” 至于到底怎么不一样,它依然说不明白。 这话头聊死了,齐恬正试图拼凑一下线索,分析分析这小家伙的不同寻常处,忽然传来一道无限羡慕得心念:“老祖待你可太好了……连遮天叶都给你了!之前我们要出去逛逛,求他给我们一丝遮天叶光他都不肯呢!现在整个儿都给了你了!这一个得炼好几千年呢!” 齐恬很是意外:“啊?这,这么珍贵……这,这不合适吧?!”方才也没听出来这东西这么金贵呀! 无功受禄,完了完了,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白赚的大便宜一不小心就得连底都赔回去,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掉什么坑里了?——齐恬清奇的脑回路。 “你有境胎,这就跟往后凌霄境的开启有关系了,老祖是想替你遮着点儿,省得到时候让那些黑心的家伙发现了你,那就完了!这是为了你,当然也是为了我们大家。若是下回凌霄境开启再出点什么事儿,我们就完蛋了,说不定就直接灰飞烟灭回归虚空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齐恬不知道这猴脸猪毛鱼说的话能信几分,想了想道:“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我就赶来把你们一个个救出来,反正我不是能进出的么。” 猴脸猪毛鱼高兴了:“你可真不错!我果然有些眼光!” 俩人说着话就到了地方了,齐恬看之前的“碎裂”已经不见了,那灵能漩涡很是稳定,不知道陆鱄说的“转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看,这也是你修好的。” 齐恬很惊讶:“我没修过这个境啊……” 陆鱄乐了:“这些都是些细碎的裂隙,你把那境根修好了,它们自然就跟着好了。” 齐恬一时还搞不太清这个“自然而然”,只好胡乱点头认了功劳。 该走了,同陆鱄别过,又自言自语一句:“也不知道他们进没进失魄境……” 结果陆鱄来了一句:“进了呀,呃。” 齐恬一回头:“你怎么知道?” 陆鱄六只手指对呀对:“那什么,嗯,呃,哎呀,快走快走,一会儿这气孔就关了!” 说着话居然把自己那根须子样东西掏了出来,齐恬一头雾水地被“挤”出了遗谷。 出来一看,自己人在半空里,赶紧一道风诀停住了。再细看下头,之前空荡荡的古亡山,如今密密麻麻驻扎着人,各门各派的旗帜参差飘扬,云舟浮堡停了一地,来来往往的修士好似大市忽然搬了地方。 “什么鬼……”齐恬傻了。 看了一圈,倒是没有天地门的人,废话,天地门总共就出来他们四个,哪有空来轧这个热闹。 一道传讯符出去找郎义几个,等回信的当儿往人群里挪了挪,先打听打听这番热闹的来由。 “如今境域关闭,那灵鱄料也无处可去,守住它的巢穴,不怕它不投罗网!” “只要能捉住灵鱄,咱们整宗起码能连升两级!你想想,那咱们可就……不得了啦!” “灵鱄香飘千里,但凡现了行踪,咱们准能得手,谁还能有我们快?!” 齐恬:…… 260.天下大乱 齐恬正无语, 身边灵能一动, 发现郎义几个都用了归元符, 直接奔她来了。 四个人全都匿着踪,令雨先发话:“回去再说。” 就这么着, 没一句废话的,四个人避过密密麻麻的云舟浮堡悄悄出了古亡山,开始往回走。 路上几次齐恬想开口说话, 意外发现打半空到地上, 满布的密密麻麻的各色管听管看的法阵,灵能结构各异,眼看着出自不同流派,倒似大市上哪家铺子翻了库似的。 “这都什么阵势……”齐恬觉得世界变太快了, 自己不就做了几天修理工么,怎么跟走了几百年似的。 令雨郎义几个只管赶路,一句话没多说, 齐恬这会儿心里没底,也不好多问,几个人就默默低头赶路,恨不能缩地成寸立时回到门里才好。 想想当年他们有要事都得特地出了山门再商议,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变成这样子了。 外头的世道太乱了, 还是家里安全。 既不便言语, 齐恬就索性散开灵能细瞧四周, 一路上经过许多别的灵域, 看着都闹哄哄的,还有一处远远的似乎是天圣门和承天门的起了什么冲突,若非如今事态有异,齐恬倒是挺想凑过去瞧瞧热闹的。 还遇到一些门派似乎同他们一样,也在回家的路上,只是里头颇多伤员,也没匿踪潜行,所用的云舟乘器也都破烂不堪,不知道是遭了什么难。 最让齐恬惊讶的是路过的几处大市。有的满是挤疯了的人,争先恐后地不知道在抢些什么,闹得齐恬都纳闷,——你们这里也有双十一?可转眼再遇到一处,就冷冷清清的,连那大市的屋子都像被遗弃了几百年似的…… 这一路零零碎碎看下来,齐恬心里感觉不太好,这些景象,总不是个稳定繁荣的模样。多少年了都在说妖兽潮,这别妖兽还没来呢,修士自己先乱了套了。 可怎么就这样了呢?之前乱是乱在万境齐开,如今一下子关了,那也好比回到从前没开过的时候,不至于一下子乱成这模样吧?…… 一头雾水回到了门派,然后跟见了鬼似的发现天地门的护山大阵居然开启了。 “妖兽潮开始了?!”齐恬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进去说。”郎义道。 齐恬还在想当年入门的时候给没给过她护山大阵的阵钥,不料那大阵自己就开了,四个人顺利进了山门,二话不说就都跟着齐恬回了万古宗。 一进山谷,齐恬就关了障山榕,那几个也都去了灵符,彼此看看,都笑叹一声。 齐恬忙问:“这都是怎么了?怎么乱成这样!我也没走几天啊。” 郎义叹一声:“虽没多少日子,奈何大事频发,简直改天换地之变。” 齐恬道:“不是妖兽潮开始了啊?我还当我错过了什么呢。” 郎义看她一眼,张了张嘴没说出来,令雨却直接问她道:“这里……什么都能说么?” 齐恬看看山谷里她自己布上的各样法阵,就上她还有灵能觉知在,扫了一圈点点头道:“嗯。” 令雨还是不由得压低了声音:“你是去哪儿了?!怎么弄个灵兽来给咱们送信!” 齐恬心里奇怪,那猴面猪毛鱼替自己发个传讯符而已,令雨他们怎么知道它是个灵兽…… 一说起来,才知道那家伙根本不知道灵符怎么用,拿了齐恬给的传讯符,就老老实实跑出去传“信”去了。当时郎义几个正在失魄境里探境,它就那么直不愣登跑人家跟前把那灵符“传”给了令雨。 迷魂境里天圣门和承天门都遭遇了诡异之事,他们也有自己的传讯法子,如今正打算要在失魄境里捉一回“妖”,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如此消遣他们。 令雨几个匿踪捡宝的时候让人觉察出来了,虽看不到他们,人家也有法子,——他们人多啊,先把那一块“空白”都给围住了,然后往里头狂砸灵符法宝,令雨几个正仗着匿踪之利在其中腾挪,想照个空子一走了事。 这个时候,那猴面猪毛鱼出现了,还给递了封“信”。 它出现的突然,又是在这个时候,那些人就疑心是它之前在为祸,立时一堆攻势就朝它去了。 它倒是不怕这些,几个小爪子扭动一下就都给破了,可不知道怎么搞得,忽然一阵奇香在四周弥漫开来,很快那些人就确定是这小东西发出来的味道。 若是换了旁人或者也不知道好歹,像郎义几个只不过觉得“芬芳醉人”罢了,偏偏对面都是豪门子弟,有见识的,尤其对那些异宝更知之甚详。立时就有两个狂喜吼道:“灵鱄!异香灵鱄!天灵兽!” 那小东西闻言吓了一跳,然后就赶紧想要逃跑,那些人早就跟疯了似的冲过来了。失魄境虽也对神识有些妨碍,却与迷魂境不同,只是能用的范围小些,并不会胡乱折射。所以这些丹丸修士在这里受的限制也小了,加上贪欲加成,速度战力都非同凡响。 幸好那灵兽厉害,七拐八拐往边上去了,然后往半空里一跳,就失了踪影。 那些人自然不甘心的,一边在此处继续搜寻,另一边又派人给门里传讯。郎义几个眼看着一会儿涌进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便也不再耽搁,索性寻了个空子匿踪出了境,在外头探查情形。 他们听齐恬说不要等她了,也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危险,还是另有要事。加上那灵兽已经跑了,又这么多人要追捕它,他们也没法子再找出它来带个回信。只好在外头一遍一遍尝试发传讯符,到底无用。 “小师祖只说让咱们别等了,没说去哪儿碰头,那咱们就在这附近守着,她总会回来的。”大萌的主意简单直接。 另外两人也同意这个说法,于是三个人就续着匿踪符在这附近转悠,等着齐恬现身。 哪知道齐恬没来,别的人倒等来不少,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往古亡山聚集,郎义几个才知道那个替齐恬传讯的灵兽居然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引得这许多人垂涎。 这个时候,他们收到了门主的传讯,告诉他们古亡山传出有关天灵兽现身的话,恐怕会成为是非之地,让他们离那地方远些。 郎义几个商议了一下,把灵兽传讯的话隐了,只说大家如今正在这里,齐恬探秘境尚未回来,他们几个要在此地等她,顺便查探一下各门派的真实目的。 门主只嘱咐他们小心也没有再多言。 之后古亡山上汇聚的人越来越多,除了无数的练气修士,连筑基修士露脸的前后都有几十个,更别说还有那些未曾现身的了。 郎义几个是越等越怕,这灵兽能招了这许多人来,却是替齐恬传信的,一个不好没准还就是齐恬的灵兽,那到时候一现身,——隐匿符也不知道能不能藏得住那灵兽的香味儿……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人群又大乱起来,先是一堆人不知道打哪儿被抛了出来,看落的地方,没事的没事,受伤的受伤,不知道怎么回事。 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嘶吼:“秘境关了!秘境关了!” 一群群的人朝着半空里、岩堆里几处地方猛扑,想必是之前试过的入境口,这会儿自然一个也进不去了,还有直接用灵符和法诀招呼上的,也不管边上还那么多人呢,一不小心沾着碰着了,就是一通乱斗。 然后承天门和天圣门的人忽然集结起来匆匆离开,剩下的人正想走,忽然另一头又来了这两家的新人,这时候就看出人多的好来了,“准定又是哪里有便宜可捡,人家知道信儿了!”观望的人怎么猜的都有,心里愤愤不平者居多。 但是并没有什么人离开,反倒是得了消息过来的越发多了,——秘境已经关上了,都知道秘境关上之后里头留不得人兽,这就更下了心要捉那灵鱄了。 陆陆续续新赶来的人带来别处的消息,哪里哪里一关境震伤了四五十个人,还有几个当场死了;哪里哪里在里头正打斗,一块儿叫秘境给抛了出来还不肯停手,只是在外头打死打伤了又不知道该怎么算了;又有什么人在路上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叫人给一窝端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云云…… 大萌已经看不下去了:“这都要疯啊……” 令雨叹道:“本来如今要得点正经东西就难,好容易开了秘境……结果又突然关掉了,这下难免有的人得的多,有的人得的少,自然更要争抢了。” 郎义眉头深锁,想起之前自家师尊说的话:“靠这丹丸外物拼高低,就是条死路。” 那时候还不觉得如何,如今看看眼前这场景,才知道师尊所言不差。外物有限而人欲无穷,整个凌霄界的人都指着吃这上头长出的灵药灵植来升级成仙,多少够吃的?更别提界中灵气日益稀薄,像样的灵草已经没几个地方能种了,如今眼看着越来越不够吃的,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儿呢? 不敢深想。 “都跟我们一样引灵就好了……”大萌叹道。 话虽如此,却又谈何容易。 就在外头乱得他们几乎无处容身的时候,齐恬回来了。 想起她可能带在身上的“灵兽”,三人有志一同的拉起她就走,先回了门里再说。这地方看得见的许多筑基修士,谁知道会不会有哪家的门主也来凑热闹,万一自家的什么话让人听了去,几万修士在后头追着的感觉他们可不想尝。 齐恬总算听清了事情原委,想想居然还都是自己惹的事儿,可也不能怪她,谁能想到那猴面猪毛鱼这么奇葩的“传讯”方式呢?怪不得回来之后问起,却有几分支吾,敢情它也知道自己闯祸了。 “那不是我的灵兽……幸好你们没事。”齐恬叹了一声道,要是那陆鱄送信连累了自家兄弟,那这笔账可真不知道怎么算好了。 郎义几个也没问那灵兽同齐恬的关系,转开就说起秘境突然关闭的事儿来。这事儿齐恬门儿清啊,可是又不能说。那障山榕再三地叮嘱她了,此事万不可与旁人说起,尤其境种之事,更不能提。毕竟她如今有遮天叶挡着,旁人可没有。当日洛丰之事齐恬铭记于心,这会儿也只好生忍了。 “也好,省得咱们再跑了。”令雨笑道,这回大家可真没少收东西。 齐恬心说我可没少跑啊,不过,这个也不能说,唉! “咱们现在去找门主?”郎义问道。 齐恬点点头,站起来道:“你们稍等我一下,我先跟师尊说一声。” 那几个就在山谷里站着等她,结果没一会儿就听齐恬传讯:“过来吧,门主在这儿呢。” 261.世道已变 几个人进去一看, 果然门主在那里坐着, 不止门主, 还有几位宗主也都在,小师祖正站在太师祖边上不知道嘀咕什么, 看那样儿不知道有多少宝要献。 郎义几个行了礼,太师祖笑着点点头,门主先开口道:“回来就好, 这一趟可辛苦了。” 郎义几个连道不敢, 虚客套还没走完,那边七宗主已经忍不住了:“那灵鱄,你们瞧见了么?” 令雨点头道:“晚辈几人在失魄境时看到了一眼,当时天圣门和承天门拢共有三四十人都朝那灵兽围上去了, 晚辈等……便退了出来……” 四宗主“吭哧”一声乐出来了,又摆手:“不是,不是, 我就是……嗐,人家个个往前冲,你们倒好,调头就跑!不过, 倒也没做错……”三四个人同三四十个人拼什么! 七宗主还追着问:“那灵兽可是一身金鳞面如孩童长尾似龙?” 郎义几个相互看看,一齐摇头:“晚辈没有瞧清楚……” 七宗主拍大腿:“哎呀, 那么好机会, 你们怎么不好好瞅瞅, 这东西可难得瞧见的!寻常都在极深的水里, 一点动静就潜下去了,难得照面。” “水?……”大萌有点意外。 七宗主看看他们:“怎么了?那灵鱄是水中灵兽,鱼身兽面,修得层级高了脸会越来越像人……等等,你们瞧见的到底是灵鱄不是啊?” 郎义老实回答:“我们是在石头山里瞧见的它,附近并没有水面,至于到底……只听天圣门和承天门的人都这么喊了,所以以为就是这个。” 几个宗主面面相觑,四宗主忽然乐出来:“我说,不会是那帮傻小子认错了吧……” 一通追问,听说那东西虽有个鱼的形状,却没见鳞片倒是生了一身的毛,又没在水里,“这准定不是灵鱄啊,灵鱄离水,那不得化形了么!怎么会有傻小子给认成灵鱄的?还一齐错了!” 令雨便把那陆鱄散发香味的事儿说了,几位宗主才恍然大悟:“看来都是那味儿闹得!这学东西最怕这么一知半解的,知道灵鱄有异香,结果遇着个有味儿的就说是灵鱄,偏还真那么些人信!嗐!” 三宗主看不过去了:“也不知道谁,前一阵子天天琢磨着要去捉那灵鱄……” 没人搭茬,这时候谁肯往上认! 门主咳嗽一声:“无关紧要的话休提了,如今外头乱,大家行事都要小心才是。” 一说起来,才知道这回门里开护山大阵,却不是用来防范外敌的,原是为了把门中子弟都拘在里头,不叫他们瞎跑。当日虽有些弟子见识到了引灵灵力的好处,开始发奋引灵,可毕竟还有大波糊涂着的。 一开始见没个起头的,也只好消停了。可转眼就听闻越来越多的“发财”消息,心里能没点儿想法?也不管自己多大能耐了,就偷偷溜了出去。接连出了几桩探境负伤的事故后,七宗主提议,索性把山门一关,落个清净。 所以齐恬几个能顺利进来,是因为那阵如今本就是防出不防进的。 几人便又把在古亡山和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细说了一边,门主和几位宗主听了面色都凝重起来:“今日乱事频发,听得人心惊,只是怎么就忽然成这样了,也实在费思量。” 七宗主也皱眉:“是啊,要说本来秘境也不该这时候开的,匆匆开了一阵,虽说开半拉忽然关了吧,总是已经得着些东西了。这关了就关了,本来就不是该得的东西,得多少算多?这就不错的了。忽然就跟发了疯似的你争我夺起来,闹得不像是修界了,倒像是凡人村抢辟谷丹,不像话了……” 四宗主也点头:“大市也都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齐恬跟师尊通心,这会儿已经把自己一路的事儿都同师尊说了,没一丝隐瞒的。至于跟外头哪些可以说哪些不能说,就看师尊给的口径了。倒不是不信谁,这是修界,你知道的事儿,不是你不想说人家就挖不出来的。为保稳妥,还是谨慎点儿的好。 这儿听宗主们说到这里了,才开口道:“弟子听说此次开境似乎同承天门和天圣门有些干系,想必投入极大,结果……这么几天就忽然关了,恐怕赔了个底儿掉。” 宗主们听了面上都露出笑了,真是一点儿都不矜持,嘴里还道:“这两家家底厚,赔得起,这点小事不怕什么。” 门主看了齐恬一眼,倒把这事儿记在了心上。 郎义趁着这话缝儿道:“晚辈等奉命探境,所得之物……” 门主把手一摆:“早说过此次门中不分派什么任务,亦无需上交所得,只是此事你们自己有数便可,倒不用同旁人多提。” 可不是嘛,还有那么些想要去探境,结果活活被关在了门里的。若知道还有他们这几个“例外”,岂不又要生事。 但是郎义几个这会儿可没心思顾这个,他们是本着自己多拿一点,天圣门这些门派就能少得一分,就算削弱了他们一点实力的心思去的,如今搜了几个境,这许多东西,怎么能都自己拿着?怎么也该上交门派才对啊! 七宗主也笑道:“就是这话了,探境的东西就别往外拿了,你们自己收着,只是也不要到处说去。”又看郎义几个的神情,笑道,“交给门里做什么!要是你们捉了那只什么鬼知道的‘灵鱄’来,说不定我们还能看看,别的就算了吧。” 大萌忍不住了:“可是这回……好些东西呢!……” 四宗主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怕孩子尴尬,咳嗽两声掩饰过去了。 就这样,郎义几个探了一回境,搜罗了这许多东西,居然一点都没交出去。还一个齐恬,方才郎义开口的时候,她正在自己的芥子里使劲翻捡,——她搜刮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东西又乱,到底哪些是哪里得的,她一时还搞不太清,只好凭着记忆往出归堆。 哪知道却说都不用了。 门主和宗主们离去的时候,四宗主忍不住又说起此事,笑叹道:“就三四个人,这么几日功夫,能探了一处还是两处的地方,又动不动就飙上对头三四十、四五十的大圆满,能得了多少点东西?瞧把孩子给吓的!觉得太多了,非得往门里交,我实在是憋不住那乐了。” 七宗主叹一声道:“二宗从前就是引灵的路子,加上那时候他们才几级,可不是没见过什么东西么!” 三宗主却道:“虽没经过什么事儿,我看着倒挺好。他们是拿了这么点东西就觉得太多了,想往门里给了,我那里那帮呢?别说这点东西,就算把那秘境整个给他们一个半个的,只怕还觉得不够使呢!” 听了这话兄弟几个都是一声叹,可这也不是徒弟们本性怎么不好,实在是当年他们几个带着走的那条修路就是这么个路子。想要升级都得靠丹丸,丹丸都得靠外物炼出来,这外物可不是多多益善了么。毕竟要升到元婴化神,还不知道要吃几个境的东西才够用呢。 他们是不知道,那几个是真的搜刮了整个整个的境啊,虽说这回开境的时候不长,但是他们带的人厉害。只是这事儿谁又能想得到呢! 现在郎义几个看着齐恬,齐恬也摆手:“别看我啊,我也不要,你们要不要了?我这里还有许多,分你们一点儿。” “不要了不要了,”那几个都摇起头来,“本来还打算都交给门里的,现在都不要,咱们收着可能干嘛呢?这、这又不能拿出去……” 他们那些东西都不是好来的,几回都是一边搜刮一边害人得的,这秘境同外头的还不太一样,什么秘境产什么东西,许多都有讲儿。尤其那迷魂境里得的就更是如此了,数量虽少,那可都是从前筑基修士金丹修士争抢的玩意儿。 他们能拿出来随便使么?那不等于把云仙境布阵阴人、迷魂境虎口夺食的行径都暴露了嘛!这准定不成的。 “那咱们就自己用呗。”小师祖说的如此容易。 大萌都快要流汗了,他一个练气八级的,拿些外头筑基金丹修士争抢的异宝怎么个用法? 令雨笑起来,叹道:“我发现,自从跟小师祖一块儿混,咱们好像就走定这个路数了。”东西倒是没断过,却都是见不得光的多,最好自用,赠售皆不宜。 郎义想了会儿道:“咱们虽用不上,鹿依和枭松那里看看,他们那里人多,没准有用得着的。” 大萌松了口气,光云仙境他们四个人就盘了整境啊,他虽弱一些,也得有近四分之一境的东西落入腰包了。现在说没人管了,都算他自己的,他,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才好。这会儿听说这些东西能有地方去,一下子踏实许多。 他们一走,这里齐恬就绕着自家师尊转磨似的转开了,方才传心明明已经说过的,这会儿也非得换了嘴绘声绘色地再学一气儿,师尊便那么笑着听她胡说,倒不嫌她烦。 等她一大套说完了,师尊才叹一声道:“以后只怕要开始乱了。” 齐恬点点头:“承天门这回为了开秘境,恐怕已经准备了许多年了,结果一不小心秘境是开了,却是个大敞开,他们并没有赚到什么大便宜。且这秘境说关还就关了,也不知道他们这些日子的所得,够不够抵偿他们布置此事的耗费。 “在天圣门那边只怕也不太好。上回浑阎林的时候,就看他们使法子在偷那些遗谷灵气,这回几道灵气都封存去养境胎了,他们之前对这块依赖的越多,如今缺口就越大。且就如今的形势看来,也实在想不出能从什么地方找补回来。” 师尊念叨了两声“境胎?”似乎模模糊糊能想起什么来,但是又抓不太住,最后也只好放弃了。 转回到齐恬所说的事儿上来,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两个最要靠外物的又最能靠外物的,如今却都踏了失脚,一下子出了甚大的亏空。还不知道这笔账,要从什么地方收回来。” 齐恬拧着眉头想了会儿,笑道:“管他们呢,反正同咱们没什么干系。” 师尊不太赞同得笑笑,却也没多说。 结果转日,就忽然传出几大门的联合追捕令,追捕的却是当年犯下通魔大罪的“摩宇门”余孽。 当日摩宇门四散,许多门人都改头换面入了旁的宗门了,这会儿忽然这么说起来,一时难免人心惶惶。 细问由来,却是说此次秘境大开时,有摩宇门的余孽从中暗算,有的秘境里还给偷偷布下了幻阵,导致一些大门派相互厮杀,损失惨重。后来才发现自家的法阵居然让人做了手脚,而那手法,门中前辈一看,便知是摩宇门手笔。 由此细推,秘境得的好好的,忽然全都关了,还把里头的人震得受伤过半,或者也同摩宇门有关,毕竟传说他们当年确有“先人入境”之能,这回或者就是想借秘境把各门各派的弟子一网打尽,却是用心歹毒。 令雨听了消息匆匆跑来告诉齐恬,齐恬无语,那想“先人入境”的到底是谁,你们心里没数吗?还赖到我身上来! 再想一想,又想通了:“没事,反正他们骂的是摩宇门……” 262.新贵联手 个头小不起眼的时候、把头一缩就算过去了, 趋吉避凶也没有别的什么技术, 就靠一个“怂”字走天下。但是长起来了,显眼了, 遇事想认怂都难, 脖子一缩,没缩回去,白闹个笑话。 这个道理齐恬心里有数,所以她嘴上说着不管自己的事儿, 私底下可没断了打听。 回来问过了师尊,知道自己最后进的那个“劫雷境”所在的地方, 转天她就偷偷溜出去了。门主还以为她还惦记着里头那些东西呢,却说是去打听消息的, 便也放行了。 到了那里, 意外发现许多打斗的痕迹,齐恬心里奇怪, 再细查一回,里头有几道明显是金焰龙符所致,可当日自己遇见的明明是承天门的人,怎么后来他们还跟天圣门的交上手了?想不明白。 在那附近七转八转的当儿, 忽然在其不远处,觉察到一阵极其微弱而熟悉的灵能波动。齐恬使劲想也想不起来哪里见过这样类似的灵能,可这熟悉感却挥之不去。 直到识海里的金瓜子有了反应, 齐恬才想起来:“境……境胎?”莫非是那用来填窟窿的境胎在此不远处? 想想当日承天门的那些人说的“通神道”, 没准还真有可能。 她倒有心去看看那珠子如今长成什么样了, 只是那点飘渺的灵能并不能指出确切的方位,更没有漩涡可供进出,只那么一点好似前世绵延而来的联系,只能算个念想。 虽不能找去细瞧,齐恬也琢磨出点事儿来了。 她交出去这颗宝珠,本是当日在浮堡上黑吃黑得的,当日天圣门为了找这东西就费了好大力气,想起当日阵势,可见天圣门对其之看重。 后来又得的那宝云珠,随便抹点云气出来就能把圣传宗的宗主招来,显然天圣门手里是有追踪这些东西的法器的。 两厢一对,自己给出的这一“境胎”,虽是“种”下去了,没法子挖出来,没准天圣门还是摸着了什么蛛丝马迹。 追过来一瞧,边上却全是承天门的人和法阵,天圣门能不多想?尤其之前自己还几次把宝珠云气往承天门的地盘上抹,这下不是全“做实”了么! 这么一算的话,眼前这些打斗痕迹就合理了。只是怎么这没打成大乱斗,翻到隔了一阵子又弄出个追捕摩宇门的联合诏令来?这可想不明白了,没有现成的线索。 怎么没有?她是不记得自己干的好事儿了。 当日她在云仙境把那两家的法阵给改了,让他们相互被围进了对方的法阵,还把触发法阵的节点从灵植灵药上换到了人身上。 结果可好,有俩刚想出去巡视一下,一出阵看到眼前场景正疑心自己眼花呢,忽然就被卷入了法阵,紧接着对方的攻势就过来了。 那边听到动静,一出法阵,也同样进了人家的杀阵。如此互为刀俎互为鱼肉地斗了几日,双方各有伤亡。等双方的援兵赶到时,才发现里头的法阵有些奇怪。 可是能进来的都是练气级的修士,虽有专于法阵一路的,可眼前的阵盘阵纹被改得太过高明,他们实在看不出机窍,只好先把法阵里的杀阵都撤了,再生拆了阵盘带回去让门中长辈定夺。 结果两家的老人都一眼看出其改阵的手法正出自摩宇门。当年摩宇门号称天下第一门,阵可通天,甚至造出了摩宇盘这样能“算尽天数”的阵盘法器。眼前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改阵手法,也只有他们的人才做得出来。 所以当又一出危机爆发时,两家的长辈赶到,就先制止了弟子间的争斗,又相互询问了一些莫名其妙鸡同鸭讲的问题之后,就把疑心又转到了“摩宇门”上。 天圣门发现承天门或者手里有宝珠,只是并不知其用处,倒是摩宇盘上屡次出现宝珠的踪迹,最后却都一无所获,细想起来好像一直都被愚弄了。 承天门心虚的是自己和九鼎门合力挖境的事儿,好好的算准了的通神道忽然全都塌了,大队人马守护的开天阵也好好的就自毁了,起先他们也疑心是天圣门看出端倪来了,特地来坏他们的好事 。可方才一通对答,对方分明对此一无所知,那能隔了那许多人、用阵盘之力毁去阵盘的,也只有摩宇门了。 加上云仙境的事儿,摩宇门暗中捣鬼之事几乎已经板上钉钉,所以才有了后来的联合追捕令。 齐恬虽没猜到中间这个转变的缘由,倒是判断对了两者如今的关系。 “看来这俩都相信对方没有掺和自己的事儿了……往后嫁祸的手段就不好用了,一不小心挑拨不成我再落个腹背受敌……”连连摇头,想想都觉得惨。 回去把自己查到的事儿跟师尊说了,师尊道:“往后那两处地方都不要再去,那两家既已疑心有人从中暗算挑拨,只怕会在那些地方布下眼线。金丹筑基的或者还奈何不了你,那两家可都有元婴修士的。” 齐恬听了连连点头:“您说的是,我不去了。”忽然又想起一处怪异之事道,“照理说这回秘境大开,最受益的应该是九鼎门,但是他们好像没什么太大动静……有些奇怪了。” 师尊道:“自然是有更大的事,所以顾不上了吧。” “更大的事?”齐恬想不出来,一个靠炼丹吃饭的门派,这个时候不着急原材料货源,还能着急个啥! 很快她就知道能超过秘境炼材的重要事情是什么了,——九鼎门也出了个元婴长老。 “哈……元婴都这么无声无息的吗?”天地门里现在没大没小的人越发多了,自见了几个筑基的异象,他们实在没法子相信一个元婴修士能升级升得这么低调。 “没准是人家不爱显摆呢?”另一个道。 “不爱显摆?!”这个哈哈大笑起来,“没看要连开一个星月的庆典么?这是不爱显摆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九鼎门真的开了结婴大典,请了许多门派,据说连承天门的长老都去了,不过天圣长老倒是没露脸,也是,人家毕竟是老牌元婴了,且听说已经是元婴中期,没什么道理去跟一个晚辈道贺。 为什么都是“听说”呢,因为天地门不在本次邀请之列。 堂堂上古九门之一,现在连人家遍邀四方的大庆都没获邀请,天地门这脸也丢的够可以的了。 不过门里众人倒也没什么太多想法,“上回炼岛就坑过我们一次了,后来丹丸想赚咱们便宜又没赚到,不是一路人,少往来倒好!”有这么说的,只是不知道心里是不是真这么想。 还有齐恬这样真的庆幸的:“那几家现在都是空架子了,这什么结婴,都不说是不是正路,只如今这灵草灵药的情形,这庆典也就一个回光返照吧。” 还有西空这样另类的:“看不起我们……迟早有一天我们的丹术会超过他们,那时候他们想贴上来还得看爷乐意不乐意!” 其实你们现在这里就有丹术远胜他们的,可惜是个属鸵鸟的,脑袋往沙子里一埋就觉得自己四大皆空了。 然而九鼎门并没有像齐恬想的那样“回光返照”,这次庆典之后,九鼎门的声势大振,连带着浮空药园的销售都暴涨了一波。许多从前同天圣门走得较近的小门派也开始购置浮空药园,从前他们可是不屑一顾的。 齐恬还在等一个消息,等了许久还是没信儿,这日宗主会上她忍不住问起来:“九鼎门元婴长老怎么没有开他百八十个炼岛?” 几位宗主不料她对自己的来历这么没忌讳,一时都有些意外,还是门主开口道:“已经有几年没有新开炼岛了,恐怕炼岛上的灵气如今也不怎么样吧。” 齐恬想想自己当日待过的炼岛,虽然也会用法阵,但多是调节风火水汽的多,确实不是此间纯用灵石催生的路子。若是炼岛上也要用上灵石才能种植,那新开炼岛的意义确实不大了。转深一想,她又有些替现在炼岛上的人担心,也不知道洛丰、司徒佳她们现在如何了…… 之后还是令雨告诉的她外头的传言,却是说九鼎门如今新升级的浮空药园,用的灵能更省,出药更快,又不消那么多人手,算起来比炼岛还合算,故此不打算新开炼岛了。 齐恬听了撇嘴:“若果然如此,那新开一百个炼岛,都用上浮空药园,不是平白能多收更多的药材?为什么又不那么干呢?” 令雨听了皱眉:“也是啊……会不会……会不会他们觉得适可而止比较好?” 说完他自己都乐了,就那几家的路数,向来是多多益善的,适可而止这话他们估计听都没听过。 那到底是为什么不再新开了呢? 齐恬眯眯眼睛:“除非是……开仙门的耗费,对他们如今来说太大了……” 令雨听了先觉不可思议,毕竟那几家可都是家大业大的,再细想又觉得很有道理,不由得自己也沿着这条道琢磨开了。 他们还没能把“新贵”琢磨透,那边老牌豪门又出幺蛾子了。 浑阎林和无涯泽两处突发魔兽潮,幸好这两处本来也是有名的“魔域”,边上没什么村落门派,故未造成重大损失。只是几队轮值巡查的修士都遭了毒手,只逃出了零星几人还个个身负重伤。 “妖祸天下,魔行人间”,世人不免又想起这句古老的预言来,“看来是要成真了……”一时人心惶惶。 向来以“抗魔”为己任的天圣门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时,九鼎门和承天门忽然兵分两路各领一队赴魔域抗魔。 让人心服的是,——俩元婴长老都随行出征了。 那可是元婴修士!一步化神的元婴修士!从来只活在传说里的,几百年也没见露一面的,这回居然要出手伏魔了! 他们这么做自然不能是为了自己,那为的谁?自然是为了这世上的人!神爱圣心,如今可算见识到了!一时满世称颂高德大能,承天门和九鼎门的声势也进一步高涨。 齐恬在一边看了心里快要笑死:这承天门和九鼎门当日在浑阎林一战吃了个大亏,被天圣门一个魇魔水虐得颜面无存。恐怕心里早就有些疑心不满,如今好容易兄弟成双了,这就要去找茬。唉,也不知道吃丹丸长起来的元婴修士打起来厉不厉害,会不会殃及我们这些池鱼。 果然,没过两日,又有传言说天圣长老也出关除魔去了。 满天下都在感激涕零地庆幸有“元婴靠山”的时候,齐恬正跑去翻看门中资料,她想尽快确定一下,——本门的护山大阵到底能扛多大的打击…… 263.万事亨通 师尊知道齐恬忙叨的事儿, 便笑了:“怎么可能打得起来……”想了想又道, “便是真的打起来了, 远在浑阎林,你急个什么。” 齐恬道:“那《古事记》上不都有写么?上古时流斗门两个元婴对战, 最后把附近几个域都毁了,过了好几万年都没恢复。浑阎林虽远,也不过隔了三五个域, 这回可是仨元婴, 万一……啧,师尊,我看咱们还是再往远处躲躲的好。” 师尊忍不住笑起来:“上古时候的元婴又岂是如今的能比的?从前还有句话,‘异象为始’, 突破之时天现异象之能,是为该修士此层级上的起始。结婴的异象怎么说的?‘灵涌满域,云火垂天’, 所以才有‘结婴福泽一域’之说。如今你可见着过这样的景象?” 齐恬摇头。 师尊又道:“再说了,这也打不起来。如今升级都靠着外头生出来的东西,真的打坏了哪里,或者拼个你死我活, 把对方的根基所在之地都毁了,那自己必定也落不着好, 之前千百年的苦不是白吃了?谁能这么干。所以你尽管放心, 绝对打不起来。” 结果自然让师尊说中了。 据说承天门和九鼎门到达的时候, 天圣门的人已经在那里苦战了, 援兵一到,气势大振,立时把许多魔物都赶回了魔域。承天门和九鼎门中有不少弟子主张一鼓作气扫荡魔域,索性把这些魔物都除了根才好。结果深入之后却吃了不少苦头,还是自家的元婴长老出手才堪堪救了回来。 之后两位元婴修士相携进了魔域,最后却是空着手出来的,只道里头魔气弥漫,对修士损害颇重,加上魔物狡猾,想要斩草除根只怕不太容易。索性不如在外围建起法阵屏障,以“防”为主,反正这附近也没什么村落门派,只要它们不出这个圈,倒也不用赶尽杀绝。 两处魔域爆发的所谓“魔兽潮”就这样三两下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想想上回自己去的那一趟,折损了多少人,果然还是得大能出手才成。 此事真是雷声大雨点小,不像是什么平定天下大乱的戏码,倒更像是给新晋的元婴大能一个亮相的机会。 齐恬转天就往大市去了,如今门派的护山大阵已经撤了,虽然他们现在正试图往不依赖外物的路上走,但是这护山大阵还是要用灵石的,自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齐恬接连去了几日,大市也不是从前的模样了。当年兴起的各样丹术、炼器的班虽还在开,却少了从前的勃勃生机,里头学的人依然不少,却透着那么股子“不得不”的疲惫和焦躁。 想想也是,丹术越发值钱了,可同样的,材料也没那么容易入手了。如今不照从前似的,漫山遍野找去,不值钱的灵草还能薅着一些,现在几乎所有能用的东西都得靠浮空药园养出来。所以若是手里的钱不够置一套药园的,那就歇菜了,去市场上买去,又一天一个价儿,你说苦不苦! 炼器也是一个样儿,许多有名目的炼矿都让一些有势力的门派占了,听说已经开始有门派去凡人界找矿藏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好像直到这时候,人们才反应过来,敢情这炼矿的量也是有数的,不是凭着运气就能一直挖下去的。 这么一来,许多手里有货的也不想拿出来卖了,先收着,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用上了。毕竟到时候想买还不一定能买的到呢!要的人多,卖的人少,价儿可不就上去了么。再说这炼器炼丹,哪有不炼坏东西的,如今这些料材的价儿真是让人犯不起错了。 之前秘境大开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发财的机会来了,大的秘境恐怕遇上心狠手辣的角色,所以都扎堆往小些的秘境去了。结果散兵游勇都是一个想法,进了秘境才发现,这相对“贫瘠”的地方也一样不少对手。 忙着远交近攻围魏救赵的当儿,秘境“咔嚓”一声又给关回去了!就那么点功夫,拢共也没得着多少东西,被甩出来的时候一不小心负了伤,这得的东西都不够治伤的钱。 等什么新的元婴、旧的魔兽的热闹都过去了,大家才发现,一个“照理”应该开的无主境,这回却没开了。一大群人聚集在那里等着,等了好些日子,什么动静也没有。 承天门和天圣门甚至都用法宝法阵试过强行开启境门,都失败了。 这个时候大家慌起来了,——这些秘境不会就这样算开过了吧?下回就要再等几十几百年? 又等到几个有主境该开启的日子,照样没动静。这恐慌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 能不怕么?! 如今外头能长的都已经是些凡花凡草了,丁点灵气也没的,说白了就是杂草。但凡还能种点东西的地方,都在几个大门派手里。寻常门派和散修们,就指着秘境过日子,这下忽然发现秘境不开了,屈指一算,最近的也得再等个三五十年,这三五十年可靠什么捱过去?再说没有丹丸,自己捱得了三五十年么?! 一下子大市上的灵植灵药价格开始翻着番往上涨,就这样,早出手的那些还后悔得很了,自己今儿卖出去的,转两天想买回来,就得三倍五倍的价儿了。一犹豫没买,再去的时候可就不一定还有了。 赶紧能上浮空药园的赶紧都上浮空药园吧,可他们又忘了,那东西也在旁人手里呢,得,浮空药园也涨了几倍的价儿了。 “总之就是赚灵石是越来越难,好容易赚来了,却越来越不经花!简直见了鬼了!” “兜里的灵石越来越少,大市上的东西却越来越贵,这日子可怎么过!” 没法过了。从前郎义几个还想靠丹丸修炼的时候,说难,但是至少还有些能腾挪的地方,还有犄角旮旯的地方能寻着药材,没什么装备也能接点小活计增加点收入。现在可好了,但凡能自己做的事儿大家伙儿都自己做了,能耐寻常的根本找不着钱路,能耐大的还得紧算着点儿自己的装备和耗费。 尤其几个从前有自有境的门派,这回该开的时候没开,转眼他们就发布联合声明了,——往后自家秘境开启时,将不再邀请外门修士参与。 许多人不忿,反对,但是没什么意义。因为眼前这秘境没开着啊,你要闹都没地方闹去。可这一家家都连着这样立起了新规矩,等到几十年上百年之后秘境再开,“新规矩”也成“旧例”了,是经历空窗期的“约定俗成”。 而被主流世界抛弃的天地门,这会儿忽然悠闲起来。 自从上回被“门中旧藏”们歧视之后,六宗七宗的许多弟子都开始发奋引灵,七宗还在自家大师兄的带领下,一次次冲击门派秘境。虽则打外头看来,这些人几乎都是进去没转个背就出来了,但实际在里头可没少待,怎么也有一天半天的吧。 万事开头难,所以放弃的占一多半,但是坚持下来的很快就看到效果了。毕竟都是六七级的底子,引灵灵力稍微攒起来一些后,就有人觉出其中的效果来了。 这些自己“认为”的效果到底真不真,对不对,他们心里没数,自家大师兄和师尊也糊涂着,问谁?二宗的大殿忽然热闹起来,几乎每日访客不断,郎义自然是来者不拒的,问什么答什么,他巴不得大家都走上正道。 令雨在边上看了替他心焦,一来这白白耽误了自己的修炼工夫,二来这些又不是二宗的,不说功劳,只说郎义这是好心,别人看了没准以为他撬墙角呢。可偏偏郎义是个认死理的,他认为事情本身到底对不对,比这个怎么想那个怎么想的更重要,令雨愁了也是白愁。 齐恬听令雨倒苦水,简直感同身受,——“怎么就那么喜欢管别人的事儿呢!” 她如今正也不得不开管“别人的事儿”。 事情还要从他们几个大发横财说起。白得了那么些东西,几个资深穷鬼都觉得心里难安,赶紧要找地方给花出去。可偏偏这些东西又不是好来的,还不能随便花用,想来想去,就枭松和鹿依那里合适。 本着就近原则,先跑去了鹿依那里。 鹿依听了之后直感慨:“这东西多了也犯愁哇!”想来想去,“我这里好像也没什么要用的,丹丸就辟谷丹是不能缺的,这药材咱们都自己种了,丹丸也是自己炼的。好像……也没什么能用的地儿……” 令雨连连道:“你再好好琢磨琢磨!”她这里人多,要是有合用的路子,这一下子就能去掉不少。 外头正为了这回的秘境资源争得头破血流,他们这里倒是你推我让的。 最后鹿依道:“要说起来倒也有能用的地儿,只是……恐怕还得麻烦个人。” 就这样,齐恬就被动加入了这一件“大事”中。 原来鹿依长久观察離宗的子弟们,发现他们的灵能结构或多或少都有些偏向,有几个在升级的时候都因这种“偏性”功败垂成,“我疑心或者跟他们过仙门时候捏的这个身子有关,若是不能调开这个,只怕往后升级无望。” 齐恬就想起来自己在炼岛的遭遇了,念来城的人有意控制着炼岛中人的修为是一个,另一方面炼岛里头修士的“成材率”也确实不高。难道还真的是这“人造仙身”的缘故? 灵能觉知齐恬用得挺顺,听了鹿依的说法,她也有些好奇,便真的跟过来给人一个个远程“诊治”起来。这一通看下来,还真发现这些人的灵能结构各有偏向。再看令雨郎义几个,一个个都算得上“中正平和”,而她自己和鹿依虽没有他们那么“规矩”,也大致还行。 至于这偏向跟升级的关系,似乎也是存在的,——那几个升了二级的,看着就要好上许多。 “还能这么玩儿?”齐恬心里起了个主意,一时技痒,就真的开炉给炼起药剂来。这可是真正的“一人一方”,不是市面上的大开方丹丸可比。 有两个冲击二级失败了两次的弟子吃了齐恬炼制的药剂后,没过几日就顺利升级了。等他们升级后再看,那灵能结构就圆正了许多。 齐恬忽然想起无用经上所说的“灵丹无方”,所以无用经上说到丹丸灵药,就连上了“神灵法”,再之后就是五行六气之变,并没有如今世上这般百千万个丹方攒一块儿、对方服丹的做法。细思起来,却是那看似简单的五行六气结合神灵法才担得上“千变万化”的丹道神通。 如此一发不可收拾,接连又助几个结构有阻塞的弟子调整灵能、破阶升级。也有一些弟子灵能结构并没有太大问题的,齐恬便略过了,只嘱咐他们勤加修炼好好引灵就是。 也不知道门主是怎么知道的这事儿,等齐恬把離宗的事儿忙得差不多了,就被门主请了去,一通说下来,却是要她帮忙看一看其他各宗子弟的灵能情形。 齐恬听了连连摇头:“我看的都是引灵的,才有所谓灵能结构可言;服丹丸的都是丹丸灵力,这都不挨着。更何况这样的偏差本来也只有过仙门的凡人才有,那些宗里都是界中修士自有灵根的,并没有这样说法……” 门主也很好说话,齐恬说什么他都点头认着,最后来一句:“就先看看,看看是不是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先看看再说!” 就这样,齐恬被迫做起了远程医生,开始探查起丹丸修士们的灵能情况。 虽是一样的活计,这自发自愿的时候做的乐此不疲,换成当差了,就说不出来的不得劲儿。 “这可关我什么事儿啊!……”小师祖欲哭无泪。 264.魔害 齐恬老大不乐意地探看着其他几宗的弟子们, 倒也真看出了些从前不会注意的东西。从前她用灵能觉察, 要不就是为了找门, 要不就是为了破人匿踪,至于一个单人的灵能结构如何, 在这之前她还只给自家师尊细看过。 如今细看这些常年靠丹丸增长灵力的同门修士,发现他们的灵能结构挺有意思,好似什么活物被生生撑在了一个僵硬的架子上, 天长日久, 这活物同这架子还长在一块儿了,可终究活物变不成架子,架子也不能融合进活物,这么别别扭扭的生长着, 连那活物的生气都渐渐磨没了,又还说什么升级的事儿。 门主听说之后许久不语,最后长叹道:“丹丸修炼没有引灵能用的这些功法, 便也瞧不见这里头的害处,只能看到面上的‘快’和‘厉害’,却是个瞎子走死路的局,——不瞎便不至于走上这条路, 走上了这条路必定会瞎,最后……又怎么能救?……” 齐恬这会儿也不觉得是在出苦力做苦役了, 之前她一直不是特别明白这所谓“二力相融”的害处, 毕竟她那时候好像就稍微(?)疼了一下, 便融合成了。怎么到了木言宗主和全东师叔那里就成了大难题, 到了小门主那里更得了,直接跌落境界了。 现在“看清”了这个架子生物的结构,才有了更直观的感受。所谓二力相融,是要把这活物中的架子生拆出来融掉,那自然是架子越大损伤的越厉害,若是架子实在大,而活物真的小,这一拆没准直接把活物拆死了都有可能,或者活物之力根本动不了那架子分毫。 门主思前想后:“还是得叫他们自己能‘看到’了才成。” 受了多少罪拼了多少命换回来的丹丸,你现在说那长成了个“害命”的架子,不管出于恐惧还是习惯,多半都愿意选择“不信”,只有让他们继续引灵,修炼神灵法,直到某一天自己“亲眼”看见了,才有一丝转机。 这之后,门里又发布了许多任务,要开一些新的药圃,要种一些十分麻烦的灵植,又要修复一些门中楼宇上的细小阵纹……一应都是十分琐碎而精细的活计,没有神灵法基础是想都不要想。至于报酬,却不是从前多见的丹丸药材了,而是实打实的高阶灵符和各种法器佩饰,让人看了不免眼馋心热。 各宗弟子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有離宗的宗主十分遗憾:“啧啧啧,就这个,要是许我们参加,三两天功夫就都给他们办了!那些东西就归我们了!可惜啊……”可惜门里没打算带他们玩。 離宗的全都是引灵出身,一路都修的神灵法,现在已经有二级的了,还有一些神识进步不错的,直接小师祖亲授,都已经开始炼丹了。加上他们就死磕一个辟谷丹,那辟谷丹用的药材一年半载就能收一茬,足够他们练手的。 所以现在单从神灵法这个本事来说,那些炼岛上来的已经远远胜过这些名门子弟了。 齐恬忙完了门主吩咐的事儿,又开始一趟趟往大市跑。那些一直关注着她的人都觉得奇了怪了,——她到底有多少东西可以买卖的?至于这么天天去么! 还有不靠谱的猜测:“没准为了凑那老的药费,变卖东西呢。” 远远近近查探半天,不知道自己的行止早就落进那被查探者眼里了,齐恬也没空搭理他们,她这一回一回往大市跑,是有正事的,——她想看看有没有卖魔兽的。 要说来这次魔物泛滥,许多地方据说都遭了灾,后来趁元婴修士的大门派联手剿灭了,这既然是“灭”,那总有死掉的吧?那尸首呢?妖兽都被皮归皮肉归肉丹归丹的卖了,那魔物们呢?这样的当季新品,不放到市场上来试试水么? 但就是没有,别说魔物了,连根魔毛都没见着。 齐恬逛了些日子,等听到有人问起,才跟上去询问:“怎么只有卖妖兽的,没有卖魔兽的吗?” 那店铺的人倒也不觉十分意外了,皱着眉头道:“现在真是穷疯了,好几个来问过这个。那妖兽好歹是兽,东西还能用的,魔物又是个什么?那是邪气凝出来的玩意儿,死了就成一堆邪魔渣滓了,谁敢碰?一不小心沾染了,喝一辈子魇魔水?” 齐恬便顺着道:“我们上回在浑阎林见过一些,有些实在细小的确实不值当出手,跟您说的一样,下来就成飞灰了。不过另外有一些怪模怪样的大个头,实在说来也是个‘兽’,我还想或者有人会拿来卖,别的不说,用在炼器上没准儿就是个新杀器。” 那人不耐烦道:“又是‘或者’又是‘没准儿’,如今丹丸贵着呢,谁能为这点东西冒这么大险!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要是自己想试试,那就自己找去,我们正经买卖,可不卖这样的东西。” 边上有个大概是熟客,还替这人说话:“魔物是‘魔’,有邪性的,万一真的收来了,把别的东西沾染坏了怎么办?听说现在那几处地方的灵植灵药都不能用了!他这话不好听,道理却是正的,开门做买卖,不能单为眼前的想。” 齐恬听出别的来了,追问道:“那里的灵植灵药也不能用了?这倒没听说,要是这样,那这东西还真是别沾的好!” 那人连连点头:“可不是这话么!你们不在这市面上混,许多秘事不知情。前一阵子有人拿了那地方的灵植出来卖,就让查出不好来了。后来还是九鼎门做好事收了这东西,好歹没白瞎。如今世道不好,魔物横行,许多地方出的灵植灵药都沾了魔气,用不得了。真要用,还是得买那些正经的药材,药园子出来的那些才行。” 齐恬听了便琢磨开了,一边郑重谢过那两位,一边就想着是不是要去浑阎林和无涯泽瞧瞧,看看那所谓被“魔气”沾染的灵植灵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出发之前,她先去了几处大市里的灵植灵药铺子,发现如今管那些浮空药园出来的药材叫“正料”,别的什么野路子来的就叫做“野料”,正料的价格比野料的要高许多,据说野料已经出过几回事儿了,有人拿着去炼丹,结果出来的丹丸全不对头,吃下去差点没命,细查之下却是东西已经被魔气沾染了。 现在只有九鼎门有法子去除灵植魔气,只是这去魔得大费一番手脚,所以这收的价儿自然就落下来了。 想想之前有阵子这些野料还挺受追捧,现在说贱就贱了,还有些人手里拿的是魔兽潮之前的药材,想出手也没人肯出高价了,——你说是那之前的,谁知道是真是假? 结果越是这样许多人越不敢留在手里了,自己也不敢用,便越压低了价儿卖;越压价儿卖,人家越觉得这东西恐怕不妥当,就越不肯买,最后幸好有个九鼎门在,总算能换个仨瓜俩枣的。 齐恬细看他们所说的那些“野料”,灵能圆正并没有什么问题,比那些所谓的“正料”可好多了,却被压价至此,真是令人无语。 还有人庆幸:“得,索性现在也没什么地方再长了,卖不上价儿就卖不上吧!” 于是齐恬转身先回了门里,想想郎义忙着对付门里其他宗的上进弟子,令雨得给他帮手,枭松在凡人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大萌可不是做买卖的料子……就只剩下鹿依了。便把如今市面上的事儿跟鹿依一说,又道:“我看不如咱们出手把那些药材收了吧。” 鹿依一听说九鼎门无耻到这般地步,也十分惊讶,便道:“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说那几个老家伙怎么没打起来呢,敢情是达成协议了。正好相互掩护,联手骗人!现在你瞧瞧,一个魇魔水,一个药园,再来一个狗屁不通的承天丹,三分天下,全天下人都替他们忙活了!” 气完了一挥手:“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了!” 齐恬又叮嘱她:“别太露了行迹,到时候那边知道我们毁他们生意,恐怕要对付我们。”毕竟人家可是有元婴修士的豪门大派。 鹿依点点头:“你放心。” 这里齐恬跟师尊说了一声,便想起身往那两处“魔域”去,她实在不相信有什么“魔污灵药”的事儿,所以想去看看究竟。 师尊道:“如今路上只怕许多关卡,你得有个像样的乘器才好。” 齐恬便道:“我直接御风去。”她如今三化境稳定了许多,已经可以脱离灵符法诀成风了。 师尊想了想掏出一个一节指头大小的泥塑样儿小舟道:“这个你看看能不能用。” 齐恬接过来细看半日,也没看出什么来,便问道:“这是您自己做的?” 师尊摇摇头:“都是当日得的散碎东西,说正经东西都在别处,等……到时候你跟我一块儿去取。” 齐恬想起上回师尊给的那一串芥子,里头地方就挺大,这些当年不起眼的散碎东西,放到如今也不好说了。 便道:“那我先试试这个。” 师尊告诉她开启的法诀,齐恬直接在山谷里一试,那指头船就变成了半间屋子大小的一只云舟,跟个掏空了的土豆似的,十分……不起眼…… 小试一番,——灵能神识皆不能查,五行抗性俱满,行速近于金丹全力……这是什么神仙云舟! “师尊,咱们、咱们宗……从前是干什么的?”齐恬实在好奇了,这些号称零碎货色的东西,都厉害成这样,那些还没法取出来的正经传承该得多吓人?!什么门派能厉害到这样田地! 师尊想了想道:“好似没什么正经营生……”没有像如今的九鼎门夺天门这般专精一路,也没有天圣门承天门这样什么钱都敢赚,实在说不上“干什么”的,“不过,咱们宗里之前出过几个化神飞升的……有确实记载的……大概有七八个吧。” 齐恬傻在那里,“七八个”,“化神飞升”的,还是有“确实记录”可查的…… ——自己现在是真正的“神仙同门”了!人家的前辈是“元婴大能”,自己的前辈可是“真仙”!!齐恬觉得自己身上好像都突然冒出了一层金光似的。 “不过……这同我又有什么干系呢?”她这喜欢给自己泼冷水的性子又上来了,“跟首富是校友我就能上财富名人榜么?跟总统是老乡我就能进议会么?跑个龙套我还跟巨星是同事了呢!” 这么一想,嗖一下,方才膨胀起来的那一块儿就瘪了,甚至比膨胀之前还塌得厉害。 “幸好你现在到三化境了,要不然还使不动它,”师尊顾自道,“这些零碎东西,至少也得三化境的才能用上几样。” 齐恬听了这话忽然又回过一点血来,——老祖们留下来的东西是好,如今自己能用上,还有自己的能耐在里头的。这么一想,心就平过来了。 “路上小心,莫要同人起争执,真有不讲理的,你回来告诉我来。”师尊嘱咐她道。 齐恬都点头应承了,才别过师尊,上了那土豆,直往浑阎林“滚”去。 ※※※※※※※※※※※※※※※※※※※※ 中秋好,都赏月了么? 265.残魂 一路上到底有多少陷坑监测齐恬全然不知, 没办法, 那土豆实在跑太快了, 没回过神来都已经到地方了,再些些恐怕就得跑过头。 “叫人怎么不爱钱!”齐恬意犹未尽地叹了一声。这还是她现在要避人耳目, 心里已经暗爽得不行了,想想要是跟天圣门承天门那帮人在一处,明打明来这么一下, 得多舒畅! “你知道你为什么筑不了基吗?因为你就这点出息了!拿个不知道哪个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压了人一头就以为是自己牛x了, 你就不想想,难道化神的时候你家祖宗还托着你呗!唉!”她就不能允许自己太痛快。 一边心里嘀咕着一边悄默默往里走,障山榕她一直都开着的,至于后来给她的那片遮天叶好像根本没什么开关, 倒不消费心。 果然法阵重重,齐恬算计着其中变化一一避过,越往里走越觉得事情不简单, 这些法阵明显重防外远胜于防内,这哪是防着魔物出来祸害的样子?分明是防着有人进去惊扰了魔物! 齐恬越加小心起来,毕竟之前的魔兽潮是三大元婴修士都露过面的,眼前这局势自然也是他们的意思。也不知道其中多少出自大元婴的手笔, 自己一个小小练气,万一真撞上了, 只怕没机会跑回去跟师尊告状。 又越过一重法阵, 她就有了些新发现, ——这从前“魔气”弥漫的地方, 如今居然种满了灵植灵草。而那世人熟知的灰突突遮天蔽日的“魔雾”则被几重法阵限制在了外头,好似一个灰雾凝成的蛋壳,护着中间这一方清明天地。 “好个打算!”齐恬不由得叹道。 这地方既然从前就有遗谷烟囱,域中所蕴灵气自然比别处丰沛,如今外面越发什么都种不成了,这几处当年的“魔域”却成了最后的“福地”。 以浑阎林为例,占地虽没法同整个玉墟山相比,也相当不小了。里头能种植灵植灵药的地方,归在一处,只怕比九鼎门的药圃总数只多不少。在如今这满世界都靠着浮空药园种些徒具其型的灵草维持的当儿,几处可种植正常灵植的魔域,说是“宝库”都不为过。 再看这里里外外手法各异的法阵,眼见着这“宝库”如今也是三家共有的,倒不知天圣门这经营许久的“魔域”最后落得个被瓜分的下场,心里又是何滋味。 人在屋檐下啊!齐恬感慨一声,天圣门虽有天圣长老这老牌元婴,可那两家这几年忽然接连出了两个元婴修士,又偏偏是一直相好的门派,便是天圣门,也不得不退让一二了吧。 “骗吧,骗吧,”齐恬一边看着四下的灵植,一边心里念叨,“这还不知道多少年得收呢,也不知道这里的灵气撑不撑得了那么些时候……大不了,大不了到时候我替你们收了!” 黑吃黑这东西也上瘾啊。 正得意呢,忽然心里一激灵,虽没有明确地“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她本能地感觉到自己可能触发了什么东西。赶紧施放归元符,瞬间回到了入阵之前特地找好的安全点。 “什么东西?”果然有几个修士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齐恬看了心惊不已,她之前习惯了自己灵能的“全知全能”,这回也匆匆扫过自以为安全,却忘了天外有天。且如今这浑阎林的地下恐怕另设了许多机关,这可比半空里的灵能觉知难多了。 猫在一边分毫不敢动弹,就听得那几个修士商量了几句便各自匿踪朝着法阵深处去了,想是要看个究竟。 齐恬这时候忽然发现那几个人里头居然有在迷魂境遇到过的承天门嫡宗大弟子,当时这位就暗中跟天圣门的嫡宗大师兄联手了,如今看看自家门中长辈的决定,果然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恩仇,只有适时的决定。 这位晃晃悠悠往里头去,齐恬就跟在了他身后。见他从随身储物囊中一回一回不知道摸出来多少个阵钥,大摇大摆过了一重又一重的法阵,齐恬起了坏心,使了连心珠去勾他神识,想趁机从他那袋子里偷东西。 就那么一下,齐恬被吓傻在那里,人都往里去了,她还在那里发愣,自然没跟上,只好等自己缓过神来再算着阵出来。 这下哪儿也不去了,往那安全点一待,齐恬心还砰砰乱跳着。 ——方才那位大弟子的储物袋里,居然堆着不少修士的尸首,有一个归堆另放的,齐恬看着眼熟,恰是那日在迷魂境里被自家同门师兄“误杀”了的天圣门弟子。 “他收这么些这个在兜里作什么?”齐恬实在想不明白,若说是像从前天地门“邀买人心”似的,特地替旁的门派把在秘境中不幸丧身的子弟尸身带出来,那这秘境关上也许久了,怎么不见他把这些尸身“还给”人家正主? “或者是为了留个天圣门同门内斗的把柄要挟人?”可是那另外许多杂七杂八的修士尸身又怎么说? 齐恬不由得想起了很久之前,千量野碰到的连环杀阵,布阵的几个修士就是满袋子的尸身,后来还是承天门接手安置的,听说也做了什么法事之类的东西?还有夭迢境里,承天门也没有少布阵,那时候只当他们是为了阴人的,如今细想来……或者还有别的用意? “难道……难道……人身也是一味……灵药?”——嘶,齐恬被自己的猜测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里忍不住犯恶心,虽说人死灵消,也不过一堆骨肉,可这、这心里还是没法子把这东西等同于妖兽、魔兽们所成的药料。 她一边赶紧开解自己:“休要胡思乱想,都是混猜的,这不可能。”一边又忍不住往这条路上挖添证据,越发把自己恶心着了。 正自己同自己闹得不可开交,灵能远远觉着方才出去巡查的几个人都开始慢慢往自己这边走来,“怎么个意思?”这下顾不上琢磨承天门可能的“恶行”了,赶紧把灵能觉知和神识都往自己身上招呼。 “方才沾了什么了?!”看那几个人,手里都拿着法器,眼见着是循着什么踪迹来的。 “怎么办!”这会儿她当然能跑,小土豆滚起来飞快,眨眼就能回去。可若是自己真的露了行迹,这时候一走说不定就把人引去了门里,那才暴露大本营了。 齐恬很久没有这么害怕过,感觉整个人的骨头都被抽了起来,然而她没有慌,只是跟疯了似的把对自己的灵能觉知提到了极处,都差把自己的灵能结构拆了分堆了。 然后,在灵能连转了两周之后,她似乎在其中某一片的边沿上,“看”到了一片淡淡的,不属于自己灵能的“灵能”。幸好这东西是有“灵能”的,幸好世上的东西几乎都是有“灵能”的。若是用灵气或者神识去查探,那就什么也找不见了。 齐恬赶紧用上了神灵法,慢慢的把那点不知道真身到底是什么的“东西”从自己的灵能上“扯”了下来,自从当过一阵子修理工,她现在这神灵法也长进了不少。“扯”下来这东西,虽只有那么一点点,齐恬却觉得说不出来的恶心可怕。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一边用灵力转着“它”不叫它粘上自己,一边琢磨往哪儿搁好。 想想方才自己应该是触碰了什么东西,才惹了这“怪物”,如今得有个恰当地处置才能把事儿圆过去。怎么办好呢?她也不清楚里头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这怪物的来历,所以也没法判断这东西现在要嫁祸到哪里才最合理。真是愁得慌。 那些往这里围过来的人越发近了,齐恬一狠心一跺脚,索性拎着那东西迎了上去,冲着那一袋子尸身的承天门弟子就过去了。一边又开启了连心珠,一时间无数的声音涌向齐恬,齐恬赶紧使上空心术,不叫他们乱了自己的心绪。 “幽灵已经出网了,怎么气息越来越淡?”好几个人都在狐疑。 “又是哪个倒霉鬼自己撞上了吧?那东西神出鬼没的,咱们那灵符预警又晚,等让小心的时候,都xx快撞上了!”有一个道。 “要是撞上了,那他自己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谁知道呢!那东西那么邪性……说不定,说不定还、还认识呢!” “住嘴!”听的那个有点气急败坏了,“别说了!闭上你的臭嘴!少胡说八道!” 那个也不恼,“嘿,我,我也有点慌……这不是说说话,壮壮胆么……” 齐恬大概知道了那玩意儿是他们唤作“幽灵”的东西,好似这些人自己也挺忌惮,从前听着也有人撞上过……这就简单了,齐恬看了看边上几个人,索性跟之前的“熟人”贴近了走。 见另外的那些人果然开始往这边凑,而这人自己看看手上的法器,又看看四周,面上渐现惊恐。 说时迟那时快,齐恬一抖灵力,就把那玩意儿直接甩到了这人的法器上,又特地叫它粘实了一些,才退到一边仔细观察。 就见那人看一眼自己手里的法器,又看一眼天上,再看一眼法器,又看一眼别处,显然已经犯晕了。 等眼看着师兄弟几个把自己围在了中间时,整个脸都煞白了:“快……快用显影灵符……就,就在我边上……” 那几个听闻此话的人面色也不太好,强自镇定着,实际上却连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齐恬在一边听到他们的心念,都差点被他们带进沟里去,七八个人都是满脑子的:“有鬼,有鬼……有鬼!!……” “嘶……”齐恬也觉得身上发寒,——好家伙,方才小爷我是真撞见鬼了?! 总算有个人抛出了一个灵符,一道道闪电劈过,就看一个淡淡的影子出现在那位承天门嫡宗弟子的边上,“嗷!”这人忍不住一声尖啸,飞一般的往边上退去,太慌张了忘了用阵钥,直接就被近边上的法阵给困住了。最让他恐惧的是那个勉强似作人形的“鬼影”还在他边上,一步未离。 眼看着要发疯,边上一个机灵的喊起来:“你手里的东西!扔了!扔了!” 那位一听这话,也不知道真假,就真把那法器往那群人方向扔去,果然那影子也跟着飘飘而来。 这下换这边的几个人飞速后撤了,一边相互催促着:“快用摄魂壶!”“你用你的!” 那影子都极近了,那几个人还在相互推诿,边上忽然出来一人,一道金光似锁链袭来,把那影子一缠一拉,转眼不见了踪影。 方才惊慌失措的几个人才停了下来,看看来人,面露惭色,纷纷上去见礼道:“多谢三师兄出手相助。” 齐恬看清来人,却是当日在雷劫境有过一面之缘的承天门修士,看来这位也是嫡宗弟子,却不是老大。如今看来倒比那顶着大师兄名头的更沉稳两分。 只见他往前走了几步,取出阵钥救出了师兄,问道:“大师兄,你没事儿吧?” 那大师兄虽脱了身,面上却比方才见鬼的时候还惊怒几分,也不答他话,只恨恨“哼”了一声便顾自去了。 这人面色不改,好似浑不在意,回身对另外几个师兄弟道:“不过残灵而已,无需惊慌。如今非常时候,巡查时候最好照着规定的路线走,省得一不小心再碰上什么。” 那几个都连连点头,直道:“记住了。” 等这群人又四散走远了,齐恬才松了一口气。方才那东西,他们又说是鬼,又说是幽灵、残灵,听了半天心念,也只乱糟糟一团恐惧厌恶之意,到底什么来历却打听不明白。 “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不往里头去了。” 齐恬现在已经能确认所谓的“魔污”根本是无中生有之事,倒是这承天门的“看家”本事有点令人意外,自己没见识不明白,不如回家问问师尊,这就转身离开了。 等御风走出了一段,才掏出土豆来乘船归家。 却不知紧接着后头就出现了一人,在她登舟远去的地方转了几圈,狐疑着道:“那屡鬼气怎么没了?” ※※※※※※※※※※※※※※※※※※※※ 这章看了不要怕哈,嗯……会不会提醒得太晚了 266.技术围城 那人在原地接连施放了几种灵符,又另外取出法器来测了, 终究一无所获。 “这如何可能?”来人十分不解, “‘碎魂粘身’, 怎么可能跑得了?什么法阵也遮掩不住啊!”不信这邪, 又试了几回, 才不得不死心, “看来还藏了几手……” 如今承天门和天圣门携手, 说白了都是权宜之计, 但凡能够独吞, 谁愿意分人?!这不都没办法么,控制魔气这事儿只能依赖天圣门, 所以才成了如今这样, 这头两家出人出灵石看守法阵,却只占了三成左右的地方,余下都被天圣门独占着。 今日这人眼见着是熟知法阵的,要不然也不能谁都没惊动就跑到尽里头撞了那东西,除了那一家不作第三人想。 只是如今抓不到证据,便也失了开腔的先机,只好先报给师尊,大家心里有个数才好。 不说这里如何相互协作又提防, 只说那自以为已经摆脱了事端的小师祖匆匆回到门中, 便赶紧跑回万古宗想找师尊说一说这次遇到的奇事。 谁知刚踏进门, 迎面就是一道剑光, 吓得她立在当地以为小命就此交代了, 却没觉得哪里疼痛。再睁眼时,见师尊端坐在那里,面色不太好看,浑身灵能已经乱作了一团。 齐恬大惊失色:“什么人?!”她还当是自家师徒遭袭了。 师尊一道心念传来:“你碰上了什么邪物?为师刚替你清掉了。” 这下齐恬更慌了:“还跟着我?!”然后也知道师尊如今这模样到底是谁害的了,只是枉她自认丹术上有几分造诣,却拿不出什么能让师尊哪怕稍稍好受点的灵药丹丸。 师尊知她心思,便道:“如今不是从前了,一会儿便好。你且说说究竟遇着了什么。” 齐恬便在师尊身边盘腿坐了,一边小心探查师尊的灵能情形,一边把这次浑阎林之行细细说了,最后道:“我分明将那东西甩了出去,怎么还有带回来的!” 师尊皱眉,猜测着道:“我看此物大有阴邪之气,你如今能觉察到的灵能与你的境界相匹配,已经算很不错了,只是此物本非‘一个’,你扔掉了你能觉出来的,却有更散碎的落下了。” 齐恬只好叹气:“技不如人,没话说。” 师尊却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齐恬道:“我坐乘器回的,到了谷里才收。” 师尊略松了口气:“那应该没什么妨碍了,那点阴邪之气应该透不出来。”又道,“为保万全,还是把谷里也先清一清的好。” 齐恬忽然道:“师尊,您既能看出我沾染了东西,那您能收那东西不能?” 师尊点点头:“可以倒是可以,只是你要来何用?外头留下的只是些残气,那点东西方才已经除净了。” 齐恬眼中精光满蕴:“要是不费事的话,您帮我收一收,我找别的地方放去。” 师尊看看她,伸指往谷口一探,回手就给了齐恬一张薄薄的符纸,“喏,给你。” 齐恬眉毛都挑起来了,一边恭敬接过,一边忍不住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升个级破个阶该多好。 再看师尊身上的灵能,果然又慢慢恢复到了并不稳定的“常态”。想想方才的样子,不由得又有点担心起来:“师尊,那、那邪物是不是……十分厉害?” 师尊摇摇头:“远算不上,只是我方才大意了,使了猛劲儿,唉,果然还是不成……” 齐恬听出来了,敢情这位是用牛刀杀鸡了,有点过头,这才放下心来,又说起自己心里觉得古怪的承天门那些所作所为:“实在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师尊面色凝重:“从前有古话,‘魔侵心,妖爱身’,是说魔灵对人心常有侵袭,而妖类则偏爱人身。九鼎门和承天门交好,且九鼎门据传又有豢养妖兽的独门技法,你说这些行事,倒不像是什么修法,反而近于妖法。” 齐恬人都快抖了:“他们不会用、用人去喂妖兽吧?” 师尊摇摇头:“就这回你所中之物来看,恐怕不会是如此粗糙的手法。” 齐恬心里愤恨不已:“我真想查个清楚!只是那东西太厉害,我没法子……”总不能一趟趟往家跑,也不能带着师尊满世界逛去。 师尊点点头道:“若以你现在所修功法,想要去除此物,还得能通达三化、摸到二气才成……” 齐恬心里顿时就凉了,自己的事儿自己知道,她如今三化境将将能稳住,还是拜这一路各样奇遇所赐,有哪个练气修士能有一金丹师尊天天陪着喂招,一喂几十年的?就这样,也才到如今地步,还想通达?还想摸到二气?还不如做梦快点儿。 师尊又顾自接着道:“或者可以借用一下外物。” 齐恬回过神来,眼睛晶亮看着师尊,师尊道:“倒是可以找个护符用,虽不合本门正宗修法,不过如今世道如此,你也不是为了同人争强赌气,倒也……不算违规。” 万古宗正道修的就是自己,什么外物都是为了提升自己本身的修行,而不是用外物来弥补成全什么。可谁让齐恬如今特殊呢,一个练气大圆满而已,却总想去人家有元婴修士的豪门里偷窥点什么要紧事儿,人家可不是这一路修法的,练气修士带个筑基大杀器,碰上了怎么办?所以也只好稍稍“因地制宜”一下了。 于是齐恬又白得了一块护符,师尊一动手,直接嵌她后颈了。 齐恬伸手摸了摸,自然什么也没摸到,想起以前看到的所谓各种护符,都是挂的戴的佩的,没想到自家的却是这样的。跟师尊感慨一下,师尊还觉得奇怪呢,“要紧护符在外头这么晃荡着,能护住什么?” 如此又添了装备,齐恬就又往无涯泽和另外两处传说中的“魔域”去了几回,发现如今这几处地方都是那三个门派的人,真正的“三分魔域”。 至于里头的情形也都差不多,——外头魔气屏障,中间重重法阵,再往深处去就是各家的杀手锏了。 承天门的“幽灵”似乎另外两家也都有耳闻,尤其九鼎门的,还用着一部分。但是要说起对这东西的“惧意”来,却是承天门独一份儿的。明明是他们家发明和运用的厉害杀器,结果最怕这东西的却也正是他们家的人,这可真有些稀奇了。 齐恬听心之法也没少用,却没得着什么真正有用的信息,——怕得都不敢细想,还真有这样的! 她这里的大事算完了一半,至少知道所谓魔污是无稽之谈,另一半却是她自己新添的疑点,承天门到底在做什么,这事儿只怕就她如今能接触的层级来说,离答案都太远了。但是筑基修士金丹元婴那里她也去不了,所以只好暂时存疑。 得空就去看鹿依,看看她那里的大事又如何了。 结果一细说,果然是鹿依做的出来的行事。 若换了齐恬,不知道又要动多少脑筋,找几个影子,才能下手收买那些据说被魔污了的灵药灵植。到了鹿依这里,根本无需如此,她就同大萌两个进了大市直接开了一个收料口,言明了“收购一切低价料材”。 如今大市不是从前了,这些买卖口要开是极容易的,再说他们又明摆着的天地门出身,那“穷”字几乎就是刻在脑门上的,说要买“低价料材”,那是最正当没有的。 立时就有人上来打听了,听说浮空药园选出来的不良品和炼丹备料时出了岔子的半成品都收,便问道:“那些‘野料’你们要不要?” 鹿依又问清了什么是野料,便点头道:“这个也可以收。” 边上便有人插话:“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别为了便宜连命都搭上,这东西已经出过好几回事故了,如今只有九鼎门才敢勉强一试……” 鹿依摇头:“没事儿,我们是拿去给炼岛上的人用的。” 边上的人立马点头:“哦,那就无所谓了。”现在炼岛都不值钱了,何况炼岛上的人。这些被魔污了的药材或者不很好,但是散一散,混在正料里头,没准也没多大坏处。再说了,炼岛上的人,糊弄糊弄罢了。 就这样,鹿依用比九鼎门略低一丝儿的价钱收魔污料材,许多人都乐意直接卖给他们。九鼎门那边虽然远收,但是仗着独一份的买卖,压价不说,好颇多挑剔,让人心烦。还不如这里爽快。 齐恬过来看时,她已经收了不少了,都装在一个袋子里给了齐恬:“你看看,我们也不知道好歹。” 这收购的灵石还都是齐恬给的,如今把买了的货给她也对。 齐恬接过来道:“我先给归一归,看你那里能用的再给你拿过来。” 如此说好了,齐恬没事儿的时候拿出来神识灵能齐上阵,就干起了这“择菜”的活计。 可没几下,就让她看出不妥来了,赶紧又跑去了離宗,找到鹿依就道:“你收来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有没有给别人?有没有人拿去干别的了?” 鹿依连连摇头:“咱们向来跟他们都不挨着的,给谁去!” 齐恬大大松了口气,鹿依忙问她:“可是有什么不妥?” 齐恬看她一眼,叹道:“我说那边怎么随你收东西都不带言语的呢,人家把手脚直接做这料材上了。” 原来齐恬方才分拣药材的时候,发现其中有几样灵能不对,要知道她的神灵法起步就是对的药材,这些东西她一眼就能看出好歹来,这几样明显让人动了手脚,那灵能结构已经转向了,若是还照着之前的药性来使,那非出事不可。 鹿依气到暴跳,拉着齐恬就要想法子报仇,齐恬摆手:“咱们先把这头的事儿弄明白了再说。” 然后鹿依一个筑基修士,就开始跟着齐恬一起挨个查看那些灵草灵植的灵能状况,齐恬告诉她怎么样的算对,怎么样的算错,却是接着干活儿让她重练了一遍神灵法。 鹿依一边干活,一边道:“之前他们给我说什么有人用魔污的灵草出了事故,我就当是哪里故意传出来的瞎话,哄人的罢了。如今想来,没准……还真有人中招过……” 所以现在偌大的大市只有九鼎门收这些东西,毕竟如今药材价高,这魔污的灵植灵药这么便宜,怎么会没有人想冒险试试?恐怕真是试出事儿了,才渐渐死心作罢的。 齐恬不由得又想起了天圣门养的“魔兽”,承天门那说不清来历的“幽灵”,还有九鼎门独门的“除污”秘技,细算来,都是用旁人的人命围出来的“护城河”,最终把天下人围在了自己的“城”中。 围在里头干嘛?饮血啖肉,敲骨吸髓。 267.匿踪还“乡” 本来鹿依已经没打算再接着收药材了, 结果出了这么一事, 她倔劲儿上来了, “那窗口我还就不关了!” 齐恬想了想点点头道:“也行。” 鹿依听齐恬这么说了,忍不住看她一眼:“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打算……” 齐恬想了想道:“没什么, 过几天你同我出去走走。” 鹿依脸上渐渐浮起笑来:“咱们,咱们是不是又要坑人了?” 齐恬白她一眼:“这叫什么话,咱们什么时候坑过人!” 鹿依嘿嘿笑笑, 不知想到了什么, 叹道:“可惜咱们能耐有限,不能一伸手把那帮渣滓都给灭了!你虽顶聪明了,也只能这么来几下……” 齐恬摇摇头道:“天运难为,别说咱们了, 当年引灵的那许多化神大能,不也没禁住这里变成这样么。现在那几家接连出元婴修士,咱们不照样没走他们的路么?风水流转, 人不过随势而已。” 鹿依想想也对,便道:“确实,人强不过势去!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齐恬却又问她道:“你从炼岛出来,那岛上可还有什么要紧的人?” 鹿依摇摇头:“起先也有要好的, 后来渐渐的就都不成了。还有我们那回闹得厉害,能跑的估计都跑出来了, 我没什么人可惦记的。”想了想, “我惦记的人都在门那边呢, 只是这都几十年过去了, 估计也没什么可惦记的了……” 齐恬听了这话心里一恍惚,好似又看到了小宁在镜子前一件件换衣裳的样子,还有不太清晰的父母年轻时的模样,呆了一下,才回神道:“你加点儿紧,金丹就能破界了。” 鹿依乐了:“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俩人别过,鹿依才想起来:“好好的问我这个干什么,难道还想给我这里添人口?!” 这里齐恬回了宗里,就坐在山谷里发呆,皱着眉头脑袋一歪一歪的,一时还在边上的乱草上比划着什么。 “可有什么打算?”师尊的心念传来。 齐恬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才往里头去。师尊如今的情形还不太适合出门,所以也没法子陪她在外头野风地里吹风晒太阳。 进了里头,先看师尊的灵能情形,还算稳定,齐恬才说起自己的打算来。 她道:“如今世间灵气越发稀薄了,那浮空药园也不知道能用多久。物产减少了,便不消那许多粗炼的人手,且浮空药园不比从前的地,用那东西种灵药也极省事,也不用多少人。所以现在炼岛都挺长时间没有新开的,听说炼岛上也开始用上药园了…… “若是,若是眼前情形能维持下去倒也还好,就怕到时候物产越发少了,维持炼岛的费用都比炼岛产出的高,那时候……就像咱们之前那炼岛,那东西也是用什么维持着的,若是一旦不得用了,没人想管了,恐怕就要落个塌陷粉碎入虚空的结果……” 师尊听她讲到这里,手指头略动了动,点点头道:“你说的这个情形确实很可能出现。” 齐恬深吸了口气,勉强镇定了一下,才道:“有多大脑袋戴多大帽子,我知道自己能耐管不起那么大的事儿,但是……我还有几个亲近人,还在承天门的炼岛上,我想尽快把她们救出来。” 说完这话,齐恬默不作声。 她这主意没法跟旁人说,就跟鹿依买疑似有毒的“野料”,那么多人劝,可一听说是给炼岛的人用,立马就没多的话了。只因在这里看来,炼岛上的人,就跟下界养殖场里的牛羊猪差不多,不能说不要紧,但毕竟同真正的“人”没法比。 而她想要救的人偏偏又在承天门那边,她要冒的风险和所求的收益在“正常人”看来根本不成比例,——冒着与天下数一数二的豪门为敌的风险,为了去救两个炼岛上的人,这叫个什么买卖! 之前她心里算过,想着等自己筑基了再去应该比较稳妥了,那朝天门的门主也不过一个筑基修士,自己还是正经引灵升级的,要瞒过他们眼目应该不成问题。可是没想到自己虽一路直通到了大圆满,还顺利择了个了不得的“宗”,只是破阶升级的却似遥遥无期。 更没想到时局会坏的这么快,炼岛这样的“资产”眼看着就要成“负担”了,为防万一,她不得不提前进行这一计划。她本来打算谁也别告诉的,但是师尊问了,她对师尊向来没什么可瞒的,便照直说了。 师尊听完了又伸手动了几下指头,才道:“如此,我便随你走一遭。” 齐恬:“嘎?” 怎么个意思?自己不是要去救两个“老乡”么,谁说要师尊帮忙了?再说他老人家也不适合出门呐,毕竟这刚能坐直了才多久! “用上那乘器,来回应该不会太慢。”他老人家都已经打算上了。 “不,不,不,”齐恬赶紧阻止,“您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不会让他们发现。我已经有主意了,您不用担心,不用跟我去……” 师尊却道:“我倒不是为这个去的。” 齐恬:…… 难道您是为游山玩水去的? 师尊看看她:“你上回不是说当日你在炼岛进了一处‘离乱境’么?出来就得了你识海里的东西。我总觉着这东西极要紧,却是想不起个究竟来。不如趁这机会同你一块儿瞧瞧去,没准还能想起点什么来。” “您……能……”这话不知道怎么问合适,虽说这里都是清净仙身,齐恬觉得直问自家师尊“行不行”也不太恰当…… “无事,”师尊斩钉截铁,“没准四处走走还另有好处。” 长辈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齐恬还能说什么。 “要不要告诉门主他们一声儿?”这就商议上了。 师尊摇摇头:“不用,咱们快去快回就好。” 齐恬一想也是,之前若是自己去,还担心会不会闹出什么不好来连累了门派,现在师尊一块儿去了,虽说是个吹不得风的金丹,那也是金丹不是?不如快些把事情办妥,比牵扯绊闹的强。 两人说走就走,第二天稍事收拾,对外说要闭关,齐恬里里外外不知道开启了多少的法阵,师徒俩上了小土豆,就往齐恬当年“登陆”处赶去。 一路上齐恬给师尊说起自己搭乘浮堡的趣事,又道:“现在才知道那真是个小地方。” 同豪门云集的玉墟山比起来,说是穷乡僻壤也不为过。 没多久就到了,齐恬十分感慨:“当年乘浮堡可过了好久才到的,可见朝天门那浮堡也一般。”毕竟自家这小小的土豆乘器都比它快这许多! 齐恬本来想匿踪在这里等寒剑,弄清楚洛丰和司徒佳的情形再做打算。反正她有连心珠,都不用开口问,甚至都不用露面。 现在这主意行不通了,因为师尊问了:“做什么要等?” 齐恬想起来金丹都可以去仙门那边的,炼岛这点屏障恐怕真不算什么,有师尊的娃就是幸福啊!…… 正畅想,师尊道:“你直接解了他们的法阵不就行了?” 齐恬:“啊?”这事儿是这么办的么…… 师尊道:“过法阵动静小,方便办事。” 齐恬忽然就想起了之前老门主的所作所为,真是一脉相承呐。 俩人匿着踪大摇大摆(好像哪里不对)走到了当日出来的传送阵,这样的法阵对现在的齐恬来说实在没什么难度,反过来也证明真没什么厉害人物打炼岛的主意,要不然还不早被穿成筛子了! 拿出用摩宇门旧址岩壁做的变阵盘,三两下接上那法阵,再略一点拨,师徒二人就到了那一头了。 这边看阵的人还在望天,觉得四下平静如昔,真是个波澜不兴的无聊差事。 进了里头,齐恬还没来得及开口,师尊忽然道:“我四处看看去。” 然后齐恬一个人被扔在了路口,师尊乘着小土豆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怎么跟我想的不太一样?”齐恬说不清到底哪里不一样,反正不该是这样。 得了,赶紧办正事儿吧。 收心打量周围街市,发现这场景几乎跟从前一模一样,好像她刚做了个梦,其实并没有离开过炼岛似的。 照样匿着踪步步行来,从前被废墟堆埋的法阵已经修复一新,边上看阵的人换成了念来城中修士,只是荒巷子还荒的一如既往;抬脚就逛到了十字街,这时候才能确定自己真是离开许久再回来的。 仙缘楼、炼坊、念来城,一切如故。虽则外头已经闹了多少起魔灵妖兽的事儿,丹丸灵药更是一日一变的热闹,这炼岛却似乎分毫未受影响。除了灵植园里,那飘在半空、看着有几分突兀的浮空药园,其他的简直同齐恬离开时一模一样。 现在的齐恬在这炼坊里走动来去自如,实在没见到什么能破她匿踪的东西,更没有什么能挡住她的法阵。 所以她轻轻松松就进了剑阁,——那个从前众人心中的“禁地”。 看着司徒佳在那里忙碌,齐恬一时不知道究竟该不该现身。似乎之前也是如此,她就猫在一边,跟着人家干正事儿的人一起看那些不可一世的人心里的秘密。只是干正事儿的那位忙的事儿变了。 司徒佳如今已经五级了,看她待的屋子,现在的炼坊似乎是她在管,那洛丰呢?寒剑呢? 齐恬没用连心珠,她等了一会儿,等司徒佳稍稍空了点,把一块玉简放在了她袖子里。 现在的司徒佳可不是从前那会儿了,她立马发觉了这东西,一道法诀就往边上的阵令上打去,然后生生停住了,“齐……齐恬?” 听见她的声音,齐恬笑笑关上了障山榕。 “真的!你!”司徒佳眼圈立马红了,“你,你还好?你可好?洛丰说想找你去……” 俩人拉着手,齐恬道:“我都好,我是来接你们的,洛丰呢?” 细说起来,齐恬才知道洛丰已经跟着寒剑出岛了,如今念来城的城主是桐江,炼坊则是司徒佳在管。 齐恬听着觉得奇怪,便问道:“韦蔷呢?”桐江当了城主,炼坊不是该韦蔷来管么。 司徒佳摇摇头,“韦蔷前辈……没了……” 齐恬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司徒佳说起来,却是同万霞相斗时同归于尽的,“桐江前辈晚到了一步,便把万霞碎了魂……” 碎了魂,那就不用再入轮回了,齐恬也不知道这事儿搁这里到底算好算坏。 268.小露一手 司徒佳看齐恬“高深莫测”,便问道:“你是不是快筑基了?” 一句话问到了齐恬的伤心事, 她只摇头:“没什么戏, 一块儿的人里头我最早到大圆满的, 现在他们都筑基了,就我还没戏……” 司徒佳听了连连摇头:“你看看我,这还是守着丹药过的呢,你已经厉害得很了, 毕竟咱们同他们不一样。” 齐恬道:“何况我又尤其不一样……” 司徒佳见她那样子,伸手胡噜一下她脑瓜道:“怎么丧气了?这可不像你!‘没法子的事儿怨了也没用’, ‘有法子的事儿赶紧想法子去’,这才是你不是?” 齐恬闻言笑了出来:“我就这样啊?” 司徒佳也笑:“这还不好?这就最好不过的了。” 齐恬又伸出手:“让我看看你的灵力。” 司徒佳把手伸给了她, 面有愧色:“你给的功法我们一直在练, 只是……唉,总是没法一心一意!” 她为了要尽快升级能跟上桐江的步伐, 常日里又忙不完的事务, 不靠丹丸实在没信心,便两边都走着,话虽如此,到底丹丸那头占的重。 至于洛丰那里就更不成了, 她倒是信齐恬的,就想一门心思只引灵算了。可她还有个寒剑呢,何况俩人还是又又修的, 引灵的灵力同寒剑那边可没什么共鸣, 没法子, 还是得吃丹丸。 “我们俩就算命好的了,起码丹丸不用愁,可顶天了也就眼前这样了。洛丰也同我差不多。” 这个齐恬心里有数,当日洛丰爆发升级,应该同寒剑有关,只是一样的,如今寒剑也不过六七级,自然也没法把洛丰往更高了带。而洛丰一直跟着寒剑的路子来的,资历在那里,更没有什么赶超的可能了,现在能到五级就说明寒剑没有藏私,已经算不错了。 司徒佳看看齐恬,忍不住再叹:“还是你心定。” 齐恬乐:“我那也是没法子。” 想起自己这一路的“无奈”,齐恬都不知道打哪儿说起合适,才想到正事,便道:“你如今能随便出这里么?” 司徒佳道:“随便自然不成的,不过倒也出去了几回了,去了那边的门派。” 齐恬知道她说的当是朝天门,想了想又问:“那洛丰呢?已经在岛外了?” 司徒佳皱眉道:“之前听说寒剑要派去另外新开的炼岛,后来也没消息了,不过……”她不知道摸了个什么东西出来,“你要找她我倒有法子。” 原来她们当日分开的时候,最惦记的还是齐恬,当日因为她们俩的“叛变”,害得齐恬一人流落修界,都不知道能不能过下去。洛丰从寒剑那里得来了一对“同心螺”,为着关键时候相互通气使的,万一到时候哪个先在外头得到齐恬的消息,也好赶紧通知对方一声。 “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司徒佳苦笑。毕竟这里不是凡界,这里隔个仙门就全然两个世界了,若是在不同的炼岛上,还真没法子这么通信。 “试试吧。”齐恬对那东西挺好奇。 结果司徒佳传出信去没过多会儿,外头就响起了客铃声,洛丰竟来的这样快! “我正好在门里!要是回了那边就收不到了!”洛丰眼泪不值钱,都五级修士在炼岛镇守一方了,还是说哭就哭,拉着齐恬的手只管哽咽。 齐恬笑道:“你得拣一个能拦眼泪的功法修一修。” 说得那俩都笑起来,洛丰骂她:“没良心的!”又说,“你到底去哪儿了?我还特地托了人去玉墟山打听了,却说没有什么天地门,更没听说过齐恬这个名号。我就懊恼,你那一肚子的心眼子,怎么就不能折腾点大事儿出来张扬张杨,也好让我找着你!……呜……”说着好没道理的话,却把自己说哭了。 齐恬看看她,心里彻底放下来了。能养成这样的性子,可见寒剑对她真不错,再看这一身上下的上品法器,也不怕半路让人抢了去。 “她说来接我们走的!”司徒佳道,洛丰“嗝儿”一下,顾不上哭了,“怎、怎么了?” 齐恬神识不动,灵能往四周围扫过一遍,就把连心珠打开了,然后一脸郑重道:“我怕炼岛这玩意儿……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司徒佳一愣,洛丰噗嗤笑了出来:“什么叫‘这玩意儿’?!” 司徒佳忍不住叹了口气,三个人说话,饶是过了几十年再碰上,还是如从前一样鸡同鸭讲,真让人头疼。 齐恬老神在在顾自点头:“天圣门、承天门这些大门派,已经好些年没有开过新炼岛了,之前但凡哪家出一个金丹或者元婴修士,头一件事儿就是大开炼岛,一个门派有多少底子,这炼岛数量就是一大宗资产。可如今突然不开了,你们知道为什么?” 司徒佳眉头动了动,洛丰这会儿不觉着好笑了,她道:“因为能过仙门的凡界不够了?” 司徒佳却想到了别的,她道:“如今……我们这里也用上药园了……” 齐恬忍不住心里赞一声,便道:“你说的不错,这就是其中的一个影子。” 那俩面色都凝重起来,齐恬接着道:“现在不用猜了,你们都知道这炼岛是干什么的了。外头升级都是靠丹丸的,越到高级别要的丹丸等级越高、消耗也越大,界中修士数量比万多年前少了许多,这么些东西光靠他们可炼不出来,怎么办呢?就有不知道哪个聪明人想到了炼岛这个法子。 “把凡人塑成仙身,然后困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给他们炼制初级丹丸,他们再用这些丹丸去炼三精丹五精丹给练气高阶的用,再用精炼丹为原料炼制回炉丹供筑基修士用……现在金丹修士据说要用承天丹,那就更不知道要怎么烧料材了。 “外边高等级的修士越多,就越需要更多的丹丸,就越需要炼岛。所以才有天下炼岛十万星的说法,就得弄这么些人为他们劳作才成。但是最近几十年,整个凌霄界出了许多事儿。一会儿魔灵了,一会儿妖兽的,最要命的是界中的灵气越来越稀薄了,稀薄到许多从前能种灵草的地方如今只能生杂草了!” 司徒佳听到这里连连点头,“连我们炼岛上也一样,从前咱们看过的那个药园子还记得不?后来种什么都长不成,报上去,门里先来人给换了几回法阵,终究不成,最后给建了药园,每日里用‘灵丸’培着,一刻不能停的。那灵丸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都得靠外头运进来。” 齐恬点点头:“这东西是九鼎门的独门买卖,可是,嘿,他们自己里头的嫡枝嫡宗却是不用这种药园子种出来的货色的。反倒满世界去找从前旧法子采种的灵植灵药。只是如今他们几千几百年来惯了采收东西的地方忽然什么也采不到了……” 洛丰撇嘴:“最好这样,最后大家都一样,只有这药园子里种出来的东西,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矫情到什么时候去!” 齐恬摇摇头:“他们倒不是矫情,实在是他们对这药园子里出来的货色好坏心知肚明,但是这药园子又是他们敛财的利器,总不能说不好,但是但凡有一点机会,他们也不想用这里头种出来的东西。” 司徒佳立马问道:“这……这里头种出来的东西不妥当?” 齐恬点点头:“让你们好好练你们又不练,但凡神灵法有点底子,也能看出这些东西的灵能灵气十分死性,虽看着好似也能‘炼化’,实则阻塞经脉,最后都成了拖后腿的渣滓。” 正要再说,洛丰忽然脸色变了变,踌躇了一会儿,开口对司徒佳道:“有没有……有没有别的,别的更稳妥的地方?说话,找个地方说话。这里恐怕……不是不信你,就是这个地方它本身就……”都不知道她要说啥。 司徒佳一愣,见齐恬倒是一脸坦然,想了下道:“跟我来。” 一行人就中断了谈话,匿着踪到了从前的灵植园里,最后到了一处看着很是荒僻的地方,司徒佳道:“这里之前种不出药来就废弃了,本来想起药园的,也不合用,就成这样了。” 所以不管是剑阁还是如今归她住着的桐江院,都不如这里不招人注意。 “浮空药园丹丸阻塞灵脉之事,是哪个告诉你的?”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洛丰一脸的尴尬,幸好现在大家都匿着踪,倒看不到各自神情。 齐恬道:“不用人告诉,我们自己看出来的。” 早在刚才洛丰到了没多会儿,齐恬灵能就觉察到了另一个人,不用说,除了寒剑还有谁。所以她才开了连心珠,方才那些话,倒有一半是说给他听的。 “就算如此,又与炼岛有何干系,你又说要来救她?!”寒剑的声音一如从前高高在上,齐恬心说我都大圆满了,你一个练气七级的这种口气同我说话,有没有搞错! “界中灵气日益枯竭,浮空药园生出来的灵药灵植根本不堪用,真正能用的灵药已经极少了,那还要这许多炼岛做什么?若炼岛本身是无耗费的也罢了,可炼岛仙门的维持,本身也是个无底洞。两厢一对,炼岛就成了一处没多大好处却挺烧钱的地方,若没人想管了,失了维持,炼岛又将如何?我没那么大能耐,管不了多大的事儿,只想把自己的朋友从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崩毁的地方带走,有何不可?” “哼……”寒剑冷哼一声,“却是不劳你动手了。”反正洛丰他已经带出去了。 “齐恬,你,你觉得这,这样的事情,大概什么时候会发生?”司徒佳有走的机会,但是她眼前还不能走。 齐恬摇摇头:“这我可说不准,反正能走自然是尽早的好。” 司徒佳叹了一声,齐恬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在凡间的家人,之前已经开过一次凡门,所幸当时得了桐江相助,她很是给了族中一把助力,又让人带了信回去,只是这回音却要等几十年。如今眼看着就快开第二回了,她自然不能轻易离了这里。 洛丰却道:“我们倒还好,如果真的……那炼岛上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炼岛……” 寒剑道:“如果此事成真,炼岛自不必说,外头的日子照样不会好过。都是死路一条。” 齐恬便道:“谁说的?我们不就走的活路么!引灵修行,不靠丹丸,便用受制于人。” 寒剑的声音:“口说无凭,且看看身手。” 说着话,半空里忽然出现了一只半人半兽的怪东西,一转头看定了齐恬,就朝她扑来。 洛丰惊呼:“小心!” 就看齐恬忽然显了身,好像特地要叫她们看清似的,那怪物接连几道攻势都在半路上就失得无影无踪,还没等那几人反应过来,就见齐恬抬手两个法诀,三道光弧分别切中那怪物颈、胸、腹三处,只听嚯啷一声,那东西竟直接解体成了一堆碎块。 司徒佳和洛丰都惊呆了,尤其洛丰,她是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和厉害的,却没想到自己的闺蜜更厉害! “齐恬!”眼看着洛丰要扑过来,齐恬赶紧止住她,“我没骗人吧?都是照着给你们的那书简上练的!” 一句话说的那俩都有些惭愧,都止住了步子。 这头齐恬心念电转,正苦苦思索怎么才能灭了那“醋剑”心里的无边妒火,——天耶,都清净仙身了怎么还有这样的乌龙!我要真有这心思也不能对洛丰下手啊!真是天晓得! 269.小事化大 这要不是有个连心珠, 齐恬就算再怎么猜, 也猜不到寒剑心里想的啥。 可这事儿就这样, 凭是站在这头怎么想怎么荒唐可笑的想法,到人家那里“设身处地”一番, 好像也不是全没道理。 毕竟当年因妖珠之事寒剑与洛丰结缘,这又又修可不是别的什么拜师结盟可比的,这得有天定的缘分才成。心性功法时机但凡有一个合不上, 就成不了。所以这修法虽好, 却没多少能使上劲的地方,只能看天。寒剑能在一处小小炼岛上寻着自己这一“天定之人”,得是多大的福报! 可好事多磨,这凡人界上来的人虽一样得了仙身, 却总有从前过往纠缠不清。尤其叫人无奈的是,她们那仙门之前的点点滴滴林林总总,都是真的扎根在心里的, 而这一段恰恰自己全然参与不着。不仅参与不了,就算有心打听了解,对方也乐意给你讲,你也没什么可能做到“感同身受”, 何况这“身”就差了老远了。 洛丰是个重情义的,从又又修来过, 这样的搭伴最好, 比那些一心算你多我少你该如何的强的多。可这好处要是被另一个人惦记上了, 那就成了天大的坏处了。 别的什么同吃同住分享丹丸的小事儿就不提了, 只说当日俩人已经确定又又修且见了实绩,自己替她炼化妖珠所付出心力她也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说好了此生相守来世相寻的。结果呢,那人打流放地打了个转回来,自己的伴儿就一声不吭抛下自己跟她跑了…… 饶是后来总算还惦记着自己,要紧关头那天平还是朝着自己这头倾斜了,但是她心里可一刻也没有放下过那人。自己带她正大光明离岛进门,她头一件事儿就是去打听那人。还把自己这些年送给她的几件东西拿去大市上出手,换了灵石请人往玉墟山打听去! 幸好未得消息,修界险恶非凡间能想象,或者这人在不在还不一定了。以为能松口气呢,结果没想到这位命大运更大,转眼就大圆满了。还对自己的人不死心,这又跑来想把人拐走。难道以为仗着自己层级高,就能为所欲为了么?!…… 寒剑思绪翻涌,对着齐恬心里又急又恨,万般往事涌上心头,这连心珠才算起了作用。 齐恬心里苦啊,人寒剑心里想的事儿都是真事儿,自己上回也真的把这俩都带走了,这回也是为了来带她们俩离开的,三个人在门那边就有交情,到了这里说相依为命也不为过,感情是真的好。可这不是他想的那样儿啊!但是怎么给人解释不一样在哪儿呢,要是凡身倒还有许多可比划探讨的,现在都清净仙身了,她能说明白的事儿现在没有! “你疯了!”洛丰生气了,对着寒剑怒气冲冲。 寒剑冰着脸冷哼一声没搭话,洛丰更气了,齐恬感应到寒剑心里的滔天委屈,哪里还敢耽误,赶紧拉着洛丰道:“别,只怕他有误会,他们这里的人……哪里能懂咱们那里过来的姐妹之情,还当我有什么企图,拐带你们来了。” 洛丰还是生气:“都给他说过好几遍了呀!” 齐恬也无奈,你给一生来就看不见的人说八百遍彩虹的模样,你觉得他能懂? 可她能怎么办呢,她也不能直眉楞眼过去跟人说:“我不惦记你媳妇儿,你放心。”再说这人估计也不懂媳妇儿是怎么回事儿。 唉,文化的差异才是最大的差异。 “她不会跟你走的。”寒剑冷冷道。 齐恬点点头:“我知道。我以为你们都还被困在岛上,所以才急着过来的。现在既然都是想走就能走的,那我就放心了。” 寒剑忍不住又冷哼一声:“天地门也是上古大派,你如今筑基在即,也该是里头数得上的弟子了。怎么凌霄界大难在即,却只管着自己一两个亲近人,岂是大丈夫所为?!” 齐恬心说你死就死在这儿了,我不是大丈夫,完了还跟你说不明白我是谁。 洛丰一听寒剑说话的语气,想想齐恬的性子,只当这俩人又要动手,却见齐恬一脸平静答他道:“你也说了这是凌霄界的事儿,我又不是这里的人。这地方的灵气稀薄难道是我用光的?浮空药园这样的东西是我想出来的?炼渣滓丸卖给别人把好材料都或抢或骗过来给自己用的也不是我啊……我知道自己没什么大能耐,能给自己的亲近人通个气我就知足了。” 其实她还有许多话可说,她还想说你一个从这个炼岛管到那个炼岛、把人关在里头当畜生养的大丈夫,跟我说啥天下大义。但是她没开这口。 寒剑道:“如今秘境忽开再关,几个最近该开的秘境都没有开启,可见想要再进秘境,只怕要多等一期。妖兽潮在即,从前凡妖兽潮或魔灵大战之后,必定伴随着界中灵气大损,以眼下的情形,若再灵气大损一遭,只怕连那浮空药园也种不出东西来了……你把她们带出去,不过是换个地方受罪而已,又算什么仗义了。” 齐恬听前面的觉得挺有道理,自己还往深里想了一下,若是真的到了那个程度,别说种灵植的灵气,引灵的灵气还能有么?如果这样……后头的简直不敢想了。 再听最后一句,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了,——这话什么意思?合着我还得把你们整个凌霄界都变成真仙境才算真仗义了呗?什么玩意! 她就不说话,这醋坛子不就是为了显着他自己更仗义更大丈夫吗,那就由他去好了。自己此来不过是为了司徒佳和洛丰二人,既然话已经带到,她们俩也差不多算自由之身了,那自己的目的就算完成了。至于这位想树立崇高形象的,就由他去呗,爱咋演咋演。 只是她不说话,人家却另有捧场的,洛丰大概是同自家伴儿商议事情商议惯了,听他这么说了,便跟着问道:“那该怎么办才好?到时候什么丹丸也没了……剩下的一点,只怕要抢破头。” 寒剑却道:“如果……你们之前试练的修法果然行得通的话……” 齐恬不爱听了:“我就是练的这一路,你说行不行得通?”怎么说的好像她当年就是骗人似的,那书简虽是烂了街的便宜货,但里头的东西却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我有几个同门师兄弟,从前也是吃丹丸的,后来半路改了修法,如今基本上都已经到大圆满了,其中还有俩已经成功筑基。” 司徒佳和洛丰脸上都有几分动容,尤其洛丰还狠狠瞪了寒剑一眼,她当日就铁了心要跟着无用经练的,却是寒剑百般阻挠,现在看到结果了吧?这位就是一祸水! 寒剑接着问道:“他们都找到自有天灵了?” 齐恬一听这话,忽然对寒剑刮目相看:“你也知道这个?” 寒剑又冷哼一声不答她这话,齐恬心说你要是鼻炎就趁早治去,听他如今心念,倒是醋海渐平,也不知道是想通了哪个关节。 还是洛丰接的话头:“他……家里也是世家,从前,从前也有先祖,同村先祖修炼到了元婴的,不过都好几千年前的事儿了……你知道他们这里,也没那血脉家族的传承,就,就一个生生殿……” 洛丰说的不清楚,但是齐恬还开着连心珠呢,寒剑心里随着洛丰的话泛起来的事儿她可都听明白了。看来这位还真有点“村学渊源”。 想了想便直接道:“你说的不错,这最要紧的其实就是自有天灵。找到了自有天灵之后,便对外物几乎无所依赖了。” 寒剑又问:“所以,他们都找到了?” 齐恬点点头:“是的,我们师兄弟几个确实都找到了各自的自有天灵。” 寒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可齐恬听着他的心念呢,便顾自往下说道:“几个人里头,除了我,还有另外一个也是过仙门来的,如今都筑基了,剩下的几个都是凌霄界中人,当年从凡人村进的门派。如何找寻自有天灵,我们也琢磨了许久,最后似乎还要落在心念上。这个我也都写下来了,本来就打算要给她们的。”说着话直接往司徒佳和洛丰手里塞了块玉简,顿了顿,又伸手递了一个给寒剑。 寒剑犹豫了一下到底接了过去,洛丰在边上看了轻轻松了口气。 齐恬又接着道:“之前我们门中的一个炼岛,因为失了维持,塌了……”洛丰听到这里忍不住惊呼一声,齐恬摆摆手,继续说道,“门中长辈出手,把炼岛上的人都带回了门派,如今……也正在试练这套功法,有零星几个已经升到三级了。” 洛丰皱眉:“只有很少人升级么?” 没等齐恬接话,寒剑直接道:“修炼本来就是越往上越难的,尤其前头无人引路时,能最先破阶的都非寻常人。” 洛丰看他一眼,似乎有些埋怨他乱接茬。 齐恬这会儿对寒剑倒改观起来,这也是连心珠的好处了。 自己说了这些事儿,洛丰心里只念着她同寒剑别再起什么冲突,司徒佳则反复算着下界家族之事。而寒剑,只这么点功夫,就已经从炼岛的危机推演到了资源枯竭之后整个凌霄界的乱象,同时已经开始思考如何让自己出身处的凡人村村民修习引灵功法,包括那些如今已经进了各大门派的同村兄弟也最好赶紧改道…… 他的道理极简单,界中灵气将尽,仅剩的那些资源肯定会往上集中,而他们村虽是个有着光辉历史的“古村落”,现在却连个筑基的修士都没有,绝对是最先沦为“一穷二白”的那一批。既知前方死路,何不趁早改道,难道还非得等撞到南墙再回头? 从这里,他又想到了自己现在所辖的炼岛,原来之前他就已经觉察到了朝天门对炼岛的依赖似乎在减弱,如今听了齐恬所言,两下一对,许多之前存疑的地方也一下子想通了。这下他以“城主”身份,又开始考虑炼岛居民引灵的可能性,如何与眼前的门派任务相结合,是不是有两全之法。 若是果然能行,那天下炼岛岂不是都可以自救?到时候真的无人管时,只要能凑齐传送阵所需灵石,便不至于落入绝境…… 齐恬一路听到这里,心里些微有些惭愧,——看来方才说我不算大丈夫,倒也不全是逞能之语。 她自己不够大丈夫,但是她挺乐意看到旁人的大丈夫行径,所以就顺势把離宗里头那些炼岛修士的修炼之法捡着要紧的说了几样,甚至还给了洛丰和司徒佳一人一套定心阵,“你们自用也好,拉着旁人一起用也罢,都是有助修炼的。” 从一开始带俩人走,到暗搓搓打起了天下炼岛的主意,谁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你什么都替我们想到了!只是你又不能待在这里,等你一走,咱们有个什么变故相互都没法知晓……”洛丰这好赖人的性子恐怕是改不了了。 齐恬这会儿倒也在琢磨这事儿,若只为了洛丰和司徒佳倒不至于,反正现在哪怕炼岛立时要沉,以她们的身份也出得去,倒不担心了。只是寒剑那里几桩他没说出口的打算,齐恬倒很在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有人往正路上走,总是好的。 可是她那点能耐,也没什么解决办法,她的传讯符就算不错了,但可管不了这么远的距离。 就在她闹心的时候,一道心念传来:“把这个给他们吧,往后也省得你一趟趟跑了。” 齐恬觉得手里多了几件东西,心里那个美:“有师尊的娃是块宝啊!” ※※※※※※※※※※※※※※※※※※※※ 评论功能升级,暂时不能展示,所以你们的留评现在都跟私信一样~~~ 270.瓜子老家 师尊给齐恬的“法宝”, 看上去像几样随地捡来的枯树叶子, 且不管是换了神识还是灵力去探, 都是一样结果,只有灵能觉察能看到其中复杂的波动。 “各自烙上神识就成了。”不知道人在何处的师尊道。 齐恬依言把东西拿了出来, 却有四份,便索性寒剑也给了一个。再说不给他也不成呐,这人都这时候了还整天一副端着的城主模样, 可见了齐恬拿出来的枯叶, 就跟那什么见了什么似的,差点没劈手抢了。 “凌霄叶……这,这是不是凌霄叶?!” 齐恬咳嗽一声,这东西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啊, 她不是也才刚拿到手的么! “是有叫这个名儿的。”听到师尊的传念,齐恬才答了他的话。 “天地门……上古复兴,是真的。”寒剑心里心念迭起乱成了一团, 齐恬能耐还不够,听不懂“意”,没整话整念她通心也没用,所以也不知道寒剑这嘀咕的两句是什么意思。 只是他忽然转过了身, 头一次正眼看齐恬道:“我会尽快把这一修法告诉更多的人,末路也是新生, 没准……没准是到了改换乾坤的时候了……”他使劲镇定着, 但是声音还是有些发颤。 这回轮到齐恬发愣了, ——怎么个意思?我就留个微信号, 怎么就闹这么大了?…… “咳,”清清嗓子,“那什么,先各自留个神识烙印吧,往后咱们就用这个联系了。”到底怎么联系她还不清楚呢,只好一会儿再说。 可就在她往那叶片上烙下神识的时候,那叶片忽然就隐入了她手背,然后她就不知道打哪儿看到三条清晰地纹路,好似方才那叶子上的叶脉。没过一会儿,那三条纹路相继亮了起来,她不费劲就分辨出了各自通向的人。 “哇,这个好神奇!”洛丰正把自己手举起来,朝着太阳一通猛看,甚至还用力搓了搓手背,不停地赞叹着。 司徒佳则直接给齐恬传了一道“试讯”,齐恬感觉像直接收进识海的,便也紧跟着回了她一道。 回头就看见了洛丰的傻样,还有边上一脸冷漠眼神却忽然温柔许多的寒剑,心里对这个“妹夫”越发看好了,——不错不错,连我们都忍不住要嫌弃,你看着还挺乐在其中,要不你们俩是一对儿呢! 齐恬现在觉得这又又修原来也不是她原先想的又邪恶又啥啥的东西,或者也是清净仙身的好处吧。 此间大事已了,又有了这几张神奇的叶子,齐恬现在心里踏实得很。 司徒佳知道齐恬必定还有许多其他事务要忙,并不多留,倒是洛丰还打算三个人一块儿住几天好好叙叙旧呢,齐恬哪里敢从她这主意,一个劲儿摆手摇头,表示自己同她没那么多私话可说。 “你看你,你怎么了?”洛丰还觉得齐恬不太对头,“那时候她来多罗巷,你俩还老住一块儿说不完的话呢!现在咱们不用赶差事了,不是更好?” 寒剑听说齐恬当年跟司徒佳还有过这么一段,一时心里吃不太准起来。齐恬听着他心里不知道该把自己定义成“渣”还是“坏”,简直欲哭无泪。 “我还有要事去办,你如今也管着炼岛一摊事儿了,可不是从前了。那什么,能耐越大,责任就越大,是不是?赶紧赶紧,各忙各去要紧。”这样言不由衷的话都说出来了。 但寒剑听了倒觉得她还算知道几分好歹,不知道传了什么话给洛丰,洛丰撇嘴:“好吧好吧,你们都是有担待做大事的人,我没志气,也不好拖累你们。再说往后咱们可以用这个聊天,那就跟从前一样了!” 齐恬也顾不得这位会不会真的把这联络线用成聊天群,眼前先别过要紧。 既说要走,他们就要往外头送她,她又不动了:“我还想去之前的离乱阵看看。” 寒剑道:“自上回……之后,那离乱境便没有了,门里特地派了人过来瞧过,也没有找到踪迹。” 齐恬还是道:“我想自己过去看看。”又道,“一会儿我就直接从那边走了,你们也不用再送一回,就此别过吧。”又看洛丰,“你好歹有点神仙样儿行不行!” 把刚红了眼圈的洛丰给气笑了:“好,好,好,我知道了,就得没心没肺的才像神仙呢!” 司徒佳拍拍齐恬的手:“你自己小心着点儿,这是那里如今的布防……” 齐恬一笑:“不用了,我另有法子过去。” 司徒佳无限羡慕:“有能耐就是自在!” 齐恬看她:“心里挂着自己说了不算的事儿,再大能耐也自在不了。” 司徒佳只好苦笑,她知道齐恬说的她,可这事有自己做不得主的,心难道就都凭自己做主了?要她别管下头的父母家族,只管自己修仙成神去,她做不到啊!唉! 齐恬再看几人一眼,“走了,再会!”说完话开了障山榕,一道风诀就往刚刚出现在半空里的土豆上飘去。 这里司徒佳和齐恬还罢了,寒剑发现自己神识灵力齐用都再寻不着此人分毫行迹,心里更是惊讶不已,再想想方才的凌霄叶,对自己今后的打算又越发笃定了。 再说这里齐恬上了小土豆,就见师尊在那里端坐着,赶紧先查看一遍他老人家的灵能状态,见还是老样子,才松了口气,又谢过方才师尊的援手,笑道:“我之前还想了一路怎么安置她俩呢,结果现在,根本没一个跟我走的。” 师尊点点头:“世事岂能皆如人所料。” 齐恬便问道:“您找到什么了吗?” 师尊没直接回答,却道:“过去瞧瞧吧。” 这点距离,小土豆打个颤儿就到了。 还是那样“暗无天日”的模样,只是有灵能觉察在,齐恬已经今非昔比了。 自然没有什么离乱境了,但是齐恬往当日“穿梭”永冻永暗域的“灵能墙”方向走去时,识海里的金瓜子却激动起来,一个劲儿在那边转啊转的,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等在前头。 顺着它指的方向,齐恬站到了一处墙前,并没有找到任何可以通过的灵能漩涡。只是她随便往别处怎么走,金瓜子始终坚定地指着这边。齐恬无法,便索性在这定点上等着,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墙”上忽然起来一点波动,渐渐的那波动越来越大,最后生生打里头“钻”出一个漩涡来。 齐恬与自家师尊日常通心,漩涡一出现师徒二人就站了过来,“不知道对面是什么……”齐恬实话实说,上次是在两个流放地之间穿梭,这回可不一定。 师尊站了一会儿,点点头道:“且过去看看。” 齐恬便用一个灵力罩把师尊也围在了里头,再一动心念,金瓜子一闪,俩人就打漩涡穿了过去。 “哎呀!” 没想到睁眼却是那处她薅走了许多灵草的“山谷”! “不对啊,秘境不是已经都关了么?!”如今她已经知道这些瓜子外头套的壳子可以当“境胎”,这个山谷眼见着是金瓜子的壳,那境胎生出来的自然就是“秘境”了,可秘境现在都关了呀! “恐怕与其出身有关。”师尊道。 齐恬看看识海里正翩翩起舞的金瓜子,心知多半是它的缘故,也难怪它高兴了,这可是它生出来的壳子,都不知道在里头待了多久了,现在好比重回故乡,能不激动么。 “此处并不稳定,似乎没有全然融合……”师尊喃喃道。 齐恬拼尽了力气用灵能去感知了一回,什么也没有感觉到,知道自己果然还差的远了。 再看看四下的灵植灵药,许多值了大钱的东西只是如今她已经知道灵气养境的事儿了,自然不会再打这些东西的主意,不过看着心里乱算一番错失的资财,暗暗佩服自己的败家能力。 师尊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什么,顾自往上头走去,齐恬只好赶紧跟上。 再看师尊走的方向,就是自己当年发现灵能漩涡的地方。难道那单行线又开了?也不知道那位前辈走了多久了,至少自己如今不用再怕那山高谷深的了…… 心里乱糟糟的跟着师尊往前走,眼看真的有一个灵能漩涡在那里晃悠,齐恬心都咚咚乱跳起来。 “那什么,咱们这可就要走了。你这老家,你多看一眼是一眼了,往后也不能为了这个再跑回来,你就心里记得这样子,偶尔回想回想得了……”为了能让自己镇定下来,她都直接跟金瓜子说上话了,谁会理她?! “此处灵能甚是怪异。”师尊忽然开口道。 齐恬白看了半天,除了知道那是一个通路,别的一概感觉不出来。差距,这就是差距。 “恐怕得出去看看才知道缘由。” 齐恬点点头就打算用金瓜子过门了,师尊问道:“这些东西你都不取用了?”毕竟当日为了探秘境多得点东西,他这当师尊的还特地给多整了几个麻袋呢。 “不了,留着它们滋养灵境吧,反正也没人会发现它。”之前扫荡秘境是为了不让对方得到,如今既然都没别人能找过来,她就省了这力气了。 “也好,那走吧。”师尊道。 齐恬故技重施,又把心念传给金瓜子时,金瓜子那一闪缺似乎闪得比从前都要亮许多、简直好像要把那整个山谷都照透了似的。 齐恬觉得自己快瞎了,被活活晃瞎的。 幸好只那么一瞬。出来再看,果然是那处冰川深谷、绝壁高崖。 她还在那儿感慨,师尊已经往前去了,到了一处冰凌如簇的地方,师尊皱起眉头道:“就是此处法阵,才让方才那山谷能量如此不稳。” “法阵?”齐恬看着那一堆冰凌发愣,好半天,才终于看出其中合于阵道的地方,再细看时,越看越奇,越看越入迷,简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所为何来。 师尊在她一旁静立着,并没有言语。 “啊呀!坏了!”齐恬突然十分懊恼地喊道,她刚刚一轮轮一层层看得入神,忽然发现最外围有几个节点残缺了,“这可怎么办!”就像追剧追一半发现后面几集下架了一样。 “能修么?”师尊对这种花里胡哨的活儿不太在行。 “推算倒是行,但得有修阵的工具把阵纹补上去,它这还不是绘制的阵纹……等等……” 齐恬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从珠子里掏出来一个挺特别的小储物囊,又从这袋子里头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盘子,却正是当日那玉面大汉所赠。 271.摩宇赠言 齐恬看了看手里的东西, 再看一看那毁损日久的法阵, 心里就犯起了嘀咕。 眼前这法阵极其高明, 要不然她也不会看得入迷,但是又恰好是她看得懂的高明, 要再深些只怕她就迷糊了。再加上这损毁的程度,和自己手里这合用的工具,——这事儿怎么透着那么股子设计劲儿呢? 师尊道:“但试无妨。” 齐恬心里一定, 有个金丹师尊就是不一样啊。 遂无二话, 专心如一,开始用自己学自摩宇门的阵法之术试解其所缺,再用那修阵盘小心牵线绘纹,一丝丝一缕缕, 随着一点点的修复,那法阵灵能也如她所愿地流动起来,齐恬心里越来越定, 补的也越来越快。 尤其在这修补过程中,她对法阵之道的理解也在逐步加深,这跟之前修境根时候又不同,修境根时她更多得到的是一种“体会”, 而修眼前这个法阵,却像是在用自己毕生所学解一个包罗阵法万象的谜题, 许多从前已经“学过”却不甚“清晰”的东西, 在这一回回的推演和反馈中忽然“活”了过来, 终于不再是舌头上脑子里浮着的字字句句。 等最后一道阵纹修补完毕, 那法阵还没有如何,她识海里的金瓜子却旋转起来,金瓜子上的曲奥细纹随着它的旋转组成了一幅幅图形,这些图形上头都由更细密的花纹组成了单个的齐恬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念却莫名心知的“字”。 随着金瓜子转出来的“字”越来越多,这些字在齐恬的心里组成了一句“语句”,只是说不出来,更不知是何意味,只觉那一句形成时,好似忽然得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能量,不知其来不知其往,更不知得之何为。 大地一阵微微的震动,齐恬呆在那里,好似进入了之前修补境根时经历过的“合一”状态,只是这次比上一回的更猛烈更清晰更短暂。上次的感受若比作一壶清茶,今次就好似一口烈酒,一下子灌进心里,齐恬差点没绷住。 师尊忽然伸手朝四下点了几下,大地的震颤渐渐平息了下来。 齐恬好似从某一个地方被拉了回来,定定神,看看师尊看看四周,一时有些不知究竟。 再看识海里,金瓜子已经平静下来了,方才那一幅幅图景仿佛都是幻觉,但是却一帧帧清晰无比的印在齐恬心里,好像放大点都能看清下一层的细纹点画一般。 运行一遍灵脉,照样二力并行,也没见什么变化。齐恬心里一阵失望,方才这样经历,她还以为是筑基的机缘到了呢。怎么还是这幅样子! 紧接着,就在她神识扫过气海之后,赶紧又转了回去,——两颗……两颗?! 她之前气海里一只浮着两颗珠子,之前要填境根的窟窿就给了障山榕他们一颗,应该只剩一颗了啊,怎么现在还是两颗! 给出去的那颗是属狗的还是老马?自己找回来了?! 神识再往那莫名多出来的珠子里看去,一下子傻在那里了。 这是颗活的!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这颗里头是活的!有树有草有花有山有石有水……等等,怎么,怎么莫名有些眼熟?——小、小仙谷?! 齐恬认出来了,这就是自己进出过两回的那个种满了灵植灵药的仙境似的山谷!也就是金瓜子的老家。自己刚刚从那里头出来的,怎么一会儿就换成它跑自己肚里了? 她想起了金瓜子的异动,还有那句说不出来的咒语。 “是你干的?” 金瓜子明显听不懂她的话,顾自己在识海里浮来游去,一副世事全不关己的模样。 “且看阵中。”师尊忽然开口道。 齐恬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刚修补好的那个法阵又变了模样了,便赶紧再去探看,结果神识一沾上就“看见”了一个挺正常的隔音修炼法阵,就像是哪位前辈在此修炼之后落下的。 但是这明显不对,不该是这个样子。齐恬停下神识,再用灵力试探,果然一样结果。再换了灵能,才摸到了掩在其下的真正阵门。 要借这阵,更不容易了,若非齐恬得了摩宇门的传承,又真心下过一通功夫,尤其在自家师尊的虐待下破天荒的以练气之身摸到了三化境,恐怕在这阵外徘徊个几年也未必能破门而入。 便是现在“万事俱备”,也未见得轻松多少。 闲话少说,只说齐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解开了阵门,进入阵中,却在阵中得到了一个更小的阵盘。 拿出来师尊俩细看一遍,不明所以,齐恬便索性试着开启了法阵,在开启法阵的一刹那,一道识念传入了齐恬脑海。 “留存境种,以待大用;法阵大道,定根在心……;妖界异动,或有祸生,域开之日,需保本根……” 打头有几句是“明言”,后头许多“意会”,齐恬赶紧用心念传给了师尊,却还是有许多无法传递之余意。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齐恬更迷惑了。 师尊道:“恐怕是去追查妖界异动之事了,当日警世钟响起,又是妖潮之示,明面上看不见什么动静,实地里或有大动作。” 警世钟响过之后妖兽没来,倒是秘境都开了,一下子大家都奔这头去了,谁还记得什么妖兽警示的事儿。毕竟又没见着什么灾祸,至于眼睛看不到的地方,那就更顾不过来了。 经师尊如此一说,齐恬也皱起了眉头:“不叫的狗会咬人,它们这么无声无息地,是要憋大招啊!保根本是什么意思……” 师尊道:“域开之日,应该是说妖兽潮到来,共域大开之意。从来都是争相前往猎妖的,恐怕今次还得当心妖兽从共域里出来,那就要为祸人间了。” 在共域中,去的的都是有实力的修士,就是为了猎妖去的,自然好说;这外头留下的自然都是些老弱病残了,更何况还有那许多凡人村,这妖兽要是打出了妖域,外头可就要遭难了。 “这恐怕是那位前辈留下的讯息。”齐恬道,可是她想不明白那位玉面大汉为什么留下这样的口信,他本来是打算留给谁的…… 师尊道:“能用法阵牵制境域,除了摩宇门不做第二人想。” 齐恬有些吃惊:“摩宇门……摩宇门不会真能算尽天下事吧……”或者这位是算到了他们师徒两个会来这里?还算到了她有金瓜子能收这秘境境胎? 这些话眼前却没人能给她答案了。 又略待了一会儿,没再见有其他神异之事,师尊道:“走吧。” 齐恬点点头,又环视四周,冰川雪山,绝壁深渊,那时候哪里想到会有今日,同样的,今日又如何望得见几十上百年之后的日子。果然到了哪里,过日子终究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当了“神仙”也未见多大长进。 一叹,再看识海里的几颗瓜子们,这逍遥自在劲儿,尤其那金瓜子,齐恬觉得它今日的姿态尤其怡然自得,“老家随身带着,可不是踏实么!”齐恬忍不住愤愤。 明明换个人恐怕要乐晕过去的大好事,到了她这里就生出点别的别扭来,也是天赋异禀。 上了小土豆,这地方已经不在炼岛之内了,师尊不知如何辨认的方向,没多久俩人就回到了万古宗的山谷里。 “为师闭关去了。”师尊道。 真是言而有信。说过闭关就一定闭关,虽然略晚了两天。 齐恬送师尊进了那石球,自己在一边发呆。此次炼岛之行与她之前所想全然不同,本该出现的重头戏一幕没出现,倒是旁枝末节的占了更大的分量。尤其寒剑那里的诸般打算和她最后得的那些东西,直到现在她都没能真的反应过来。 从前刚来这里的时候,她就想过,什么时候也有个能种东西的芥子境域,才算不枉来这一回。到时候自己在里头想种灵芝种灵芝,想种人参种人参,外头一日,境中千年,什么好东西都有,那真是…… 可如今真得了这样的东西了,她早已走上了相反之路,不指着外物给自己添能加彩了。于是一样东西,忽然变出两种滋味来,闹得齐恬心知嘀咕:“唉,看来许的愿还是要尽早实现才好,别等喜好都变了再来,到时候大家尴尬……” 略略收拾心情,她倒不怎么想那活珠子的事儿了,反正人摩宇门前辈留言了,这东西就是以备往后大用的。说白了就是暂时存在她这里(你确定?),以后赶上正事,自然有它的去处,就跟那个填了窟窿的珠子一样。从这个角度说,如今倒是越少用它越好,省得往后用惯了反掰扯不开,不是闹心么! 未雨绸缪到这份儿上也真是够罕见的。 她现在更挂心的反是寒剑那番打算,和他当时推演出来的那些事情,若情势果然如此发展,不惟炼岛,只怕这整个凌霄界中都要生出一大批“无丹可服,无灵石可赚”的大闲人来。可也不知能“安享”这份真“清闲”的人又有多少。 “没丹丸吃就不吃呗,正好跟我们引灵。”齐恬想着,挺不当回事儿。反正这些生灵丹也好、精炼丹也罢,又不是凡人村的辟谷丹,不吃会饿死,这些不吃没准反得好处呢! 可事儿却远没有她想的那般容易。 她这里假装“护法”没两天,就让门主请去上宗主会了。 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还是又要抓她壮丁,结果却是外头的事儿,——接连有人“爆灵断脉”,原因却没人说得清楚。 齐恬一听那描述,就道:“就是吃那渣滓丸吃的吧?”跟凡间那“美味”的渣滓丸相比,浮空药园种出来这这些才是真正的渣滓。 天地门弟子里当年就出过这事儿,所以大家都知道,门主点头道:“想必是这个缘故。” 四宗主更觉不可思议:“也是见了鬼了,这些人难道不配着吃清灵丹?只要定期吃了,丹毒自然就清了,怎么还会拖到爆脉的地步!” 齐恬摇摇头道:“这不是一般的丹毒,而是那些药材炼出的丹丸灵气有异,虽看着好似炼化了,其实堆积在灵脉里难以运行,若某一处阻塞得狠了,便容易成爆。那清灵丹原是去丹丸偏性和丹杂的,同这个还不太对症。” 七宗主有些后怕:“幸好那时候咱们有决断。”天地门本来也没几个人,可经不起这里爆一个那里炸一个的。 三宗主道:“但愿经过这事,他们能看到这些丹丸的不妥来。那九鼎门也该吃点苦头了,欺世敛财,这下总该到头了!” 之后齐恬就详细给门主话诸位宗主细说了一遍那些丹丸灵力的不妥处,连到什么阶段有什么症状都能大致推断出来,门主让大家都细细记了,再去各自宗里自查一番:“我们是定了规矩了,难保有还硬往死路上走的,能拉一把是一把。” 各宗主回去一查,果然有中招的,幸好症状尚浅,一边勒令不许再服市售的丹丸,一边又要想法子医治。 这时候齐恬就没再伸手了。若是从前全然不知而中招的,那她愿意帮一把;这都三令五申禁止服用正料所制丹丸,还不听,还觉得里头有便宜可赚,觉得自己的决定比较明智的,那就让他们沿着自己的聪明路走下去呗。天地门门人是不多,所以更不能浪费人手在这样的人身上了,有这功夫她多帮几个走正路的调调灵能结构不好? 同时这事儿也给她自己心里打了个底子。若真按着寒剑所想,那往后“布道”范围只怕越来越大,光炼岛、凡人村这就得多少人!但是自己几个只负责“布道”,把正路指给他们看,可不管把人一个个拉上路来。路标在那里,愿意走别处的也由他去。 “嗯,就这样!” ※※※※※※※※※※※※※※※※※※※※ 评论等升级完之后会正常显出出来的,别急 272.神丹现世 最后, 那几个在灵爆边缘徘徊的弟子都被本宗宗主强制闭关, 进入全日制引灵修炼, 再也不许吃一点丹丸,连门中自炼的那些都不让吃了。 在看完了外头灵爆修士的惨状后, 这几位都吓得不轻,幸好自家宗主还愿意相救,哪有不从之理。 等引灵过一月半月的, 视其情况又被相继轰进了门派秘境, 这下更得了,在那里头除了引灵别的真什么也干不了。每过三两天,放出来修习一下最基本的神灵法,再轰进去继续修, 如此往复,倒是没什么人真的爆脉,情形也有好转的迹象, 众人才渐渐放下了心来。 齐恬在一边看了,心里都是对这些宗主前辈们的佩服。这真是又做了试验又救了人,两不耽误。反正如今这东西根本不知道能怎么治,引灵, 用自身灵力去冲击那些“死气”,也算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做人得小心呐, ”齐恬忍不住自我警醒, “走到这样的死路上, 除了听人摆布还能怎么样?”想想自己若不是遇上了老爷子, 只怕后头少不得得想主意弄丹丸吃,那现在的灵力就该是架在架子上的死蛇了,然后又没有修神灵法,根本看不出浮空药园的不妥来,再奋力吃上几年的“正料”,今日这些人的惨状就该落到自己身上了! “老爷子也不知道在哪儿,我往后一定得好好孝敬他!”死抠门的人突然良心发现道。 转念再想,除了天地门里头这些长辈宗主劝了又劝还一定要往邪路上走的“该死鬼”,只怕外头还好多“冤枉鬼”,自己这样的“幸运鬼”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让他们有机会往正路上挪挪? 这么想着,她又坐不住了,就往大市上去。 现在大市上一片人心惶惶,丹丸和药料市场一片混乱,有人把自己手里的丹丸都拿出来打算卖掉,也有人取出所有家当打算收药,更有人卖了一半后悔了收起来不卖了,也有店家看不明白如今这阵势索性关了门打算等情势明朗了再出来做买卖。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越来越多的人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了“药料”,只是有些人怀疑的是浮空药园的“正料”出了问题,有的人则疑心那些爆脉的人吃的丹丸里是不是被掺了便宜的“野料”。 “我们种出来的药材绝对没有问题的,你们这样什么都疑心起来也不太像话了。” “就是,我们的药料大部分都卖给九鼎门的,若真有什么不妥,人家怎么会收?” 这些好容易置了药园,种药卖药的,最听不来对他们药料品质的怀疑。 “话也不能说得太满,”有人道,“刚爆的那俩,向来吃的都是九鼎门的丹丸,难道九鼎门出的就一定好了?你们忘了之前魇魔水的事儿了?若真的同魔灵有关,其实他们也不是那么很在行的。” 另一个道:“他们不是能除药料的‘魔污’么?” “问题不就在这里了么!他们说他们能除,谁知道是真是假?是不是?都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这一说把另外几个也说含糊了,“我还打算多添点钱往后就吃九鼎门的丹丸呢,你这么说的话,连这都不保险了。” “再看看,还是再看看,起码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出的岔子。” 也有不在乎的,“谁知道那些人私底下又吃什么了,我吃着挺好。”接着吃,为了表示自己的“无所谓”,还多吃点,没过两日,这位也爆脉了。 “丹丸恐怕真的有问题啊……” “就算不是丹丸的问题,那药料也逃不过。” “没准两个都有问题。” 紧接着他们又发现奇怪的地方了,“怎么出事儿的都是咱们这些人呢?他们大门派的怎么没听说有这样的事儿?” “对啊,那位吃的丹丸都是九鼎门的铺子里买的,难道他们门里弟子吃的其实不是这些?” “好么!把这些有魔污的都想法子卖给我们了,还卖的比别人的都贵,吃完了还爆脉!完了他们自己都拣好的吃,当我们傻子了!” 渐渐的就开始有人往九鼎门的铺子里退货去了,九鼎门也没有二话,只要验过果然是他们这里卖出去的,就都给退。只是退是退当日卖的价,这收回来之后,转天再想买,可就不是这价儿了,得再加两成! “嘶……是不是咱们想多了?要是真有不妥,他们怎么敢再拿出来卖?还卖得更贵了!” “也是啊……” 这么的,许多别的店铺立马也有样学样起来,那些当日气冲冲退了丹丸的人,观望了几日,心里发虚,添点钱又给买回来了,白折腾一回! 九鼎门的管事嗤笑一声:“嘿,还挑呢,赶明儿什么都吃不上的日子还有呢!” 门里却没有外边这么淡定了。 浮空药园当日借助了承天门在法阵上的造诣,两家许多底下的往来,这药园法阵也是承天门对九鼎门的谢礼。浮空药园法阵驱动用的不是灵石,而是向来灵力混乱一文不值的灵渣,这才是药园最大的优势。 这东西他们私底下已经试用了好一阵子了,自然不是在自己门中试的,用过一部分炼岛上的修士,又在几个小门派里试用了,后来还特地掩去身份在大市开了些不起眼的小铺子,售卖浮空药园的灵植和以此为原料炼制的丹丸。 也确实出现了一些不妥,比如升级比较慢,或者升到四级五级后就越来越难,也有不少人出现了心浮气躁不得不增加清灵丹定心丹使用量的情况。 但是这些细算来都不是什么大事。从前吃生灵丹,五级就是一个坎儿,到后来都得吃三精丹五精丹,新丹丸并没有比从前的差多少。 至于乱心神这个就更没法说了,一个是改换丹丸可能引起不适应,再来心神这东西本来也说不明白,或者是如今差事不好找,灵石不容易挣造成的呢?不能都归在丹丸上。 如此前后试了四五年,也没见出什么大事,加上门中消耗日增,妖兽潮将至,实在急需用钱,跟承天门略一商量之后,便把浮空药园推向了市场。 也是时运加持,正逢界中灵气急降,浮空药园一经推出就成了热销品,到了后来基本上但凡买得起的就都买了。而九鼎门除了这起头的药园大赚一笔之外,之后还能从持续消耗的“灵渣”上“日进斗金”。 他们把灵渣炼制过,称作“灵丸”,那灵渣几乎没什么成本,制成灵丸之后虽比烧灵石便宜不少,对比成本来说也是暴利了。 在这样的财力加持下,九鼎门的实力日盛,才能供出一个元婴大能来,眼下没准还能添几个金丹修士。所以这浮空药园说是九鼎门的盛势根本都为过。 可怎么就忽然出了灵爆断脉的事儿呢?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 九鼎门不能出头认这个事儿,但是心里知道九成九跟药园有关,所以赶紧抢在众人之前细细研究开了。 他们找到了几个灵爆受伤之人,偷偷接到了与外界隔绝之地,再从其丹丸服食和功法修炼等方面事无巨细地探究起来。最后基本上百分百可以确定,这些人的灵爆与其个人体质有些关系,但是造成灵爆的根本原因就是浮空药园药料所炼丹丸。 “他们吃的比较多,加上从前咱们试丹,前后不过四五年时间,被选中的那些人虽吃了不少药园丹,但是同时也还在吃别的丹丸。如今一者是服的时候长了,二来也是因为现在基本上所有的丹丸都是正料所炼,所以……就目前来看,这些人现在爆脉,有他们自己身体的原因,但是……身体原因影响的只是、只是早晚,如果持续吃下去,只怕都,都会……”负责此事的几位宗主现在也头大的很了。 “不能让事情发展到那样地步!赶紧想法子,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必须控制住!”门主下了死命令了。 事关门派存亡,连门主和元婴长老都没法干坐着等了。这时候就显出门中有高手能人的好处来了,没过俩月,九鼎门终于研发出了另一样控制局势的新制丹丸,——护脉丹! 此丹丸能修护灵脉、增强灵流,还能让同样层级的灵脉里容纳更多的灵力。说白了长期服用护脉丹的修士,与同级修士对战时,灵力总量就强对方几分,简直是赢在了起跑线上。最重要的是护脉丹增强灵脉,自然就减少乃至免除了灵爆断脉的风险,实在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一举不知道多少得的“灵丹妙药”! 这么好的神丹,自然价钱不可能太便宜,不过九鼎门本着“为自己的产品负责”的原则和心情,尽量压缩了利润,用几乎不赚钱乃至赔钱的价格在大市上销售丹丸。 因为他们发现,“之所以会发生灵爆的情况,是因为浮空药园所养灵植灵药所蕴灵气的活性和灵性要大大胜过从前野料所制丹丸,所以一些没怎么吃过好丹丸的人,长时间吃了,灵脉就经受不住这样的冲击挤压,才致生了事故,实在是好事变成了坏事。” 但这里头说来说去还是有他们的原因在,都怪他们突然给界中修士带来了如此“高能”的药材和丹丸,所以他们打算负责到底,索性再献给尊贵的顾客这一味新的“灵丹”,为大家增强实力破阶升级保驾护航! 九鼎门太给力了,太有社会责任感了,简直让人感动。 尤其护脉丹一经推出,果然爆脉的事儿就出的少了,不仅如此,听说之前灵爆伤了灵脉的人,吃了这丹丸之后都见好,或者连续服用一阵子就能恢复旧况,到时候一样能修炼升级。 这不是神药是什么? 九鼎门成功化危机为转机,实现了产品线和利润的双突破,真是可喜可贺。 穷到连个浮空药园都置办不起的天地门正对着辗转得来的“神丹”发呆,——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啊,这都行?! 齐恬试着吃了一粒,自测完之后道:“这东西是冻灵脉的,把灵脉变的石硬坚厚,短时间内灵爆自然就可以避免了。不过若是同那些药园生灵丹配着吃,到时候堵的越来越厉害,还没法一下子爆出来,等到整个灵脉支撑不住时,恐怕就是爆一个死一个的结果了。就算不死,也废了,连凡人都比不上。”凡人好歹还有灵脉呢!这都爆成渣了,只好真清净吧。 门主心里焦急:“这样下去得害多少人!咱们得做点什么才成!” 七宗主叹道:“转换修法?这事儿咱们可以说,但不能大肆宣扬。真让他们盯上了,摩宇门的下场就是咱们的明天!” 真是,有心无力最磨人呐。 273.方觉晓 如果放任事情发展下去,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人会开始吃护脉丹, 同时知道自己得了“护佑”, 更能放心吃药园丹丸了,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即爆即亡”, 连救都没得救。那时候整个凌霄界又会是何模样?! “绝不能坐视不管!”想都是这样想,可真要管,又怎么个“管”法呢? 现在界中灵气枯竭, 那几家都变着法子吸人血养自身, 谁敢去拔他们抽血的管子?元婴大能一伸手,就问你们哪个能出来挡这一下? “还是……还是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三宗主道。 从长计议又从哪里开始呢?照样没什么现成可用的法子。 “得让人知道,还有别的路可走。”齐恬道, “现在大家只能捏着鼻子吃那些东西,是因为信着升级只能靠丹丸,打架只能靠法宝, 一力往外物上去了,不知道修炼修的原是自身。引灵修炼虽慢,也比吃那些毒丸子强吧。只是如今他们都没往这路上想,咱们把路给人指出来, 自然会有有心人去试。” “却是想的简单了,”四宗主道, “他们如今吃丹丸虽难了, 从前几十上百年都是靠丹丸升级过来的, 一下子说换条路走, 哪个肯信?这路行不通的。” 七宗主却问道:“如何让人知道有引灵之路可走?” 齐恬也有点挠头,毕竟那《无用经》也不是什么武功秘籍,实际上都烂了大街了,一个灵石一打,可越是这样的东西反倒越没人当回事儿。非要藏着掖着打哪儿哄来抢来使了大价钱买来才值得一试……等等,藏着掖着? 门主在那里道:“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们见识见识引灵修炼的厉害。” 二宗那些人当年定心引灵,还是因为见识了齐恬的厉害;如今门里其他宗的弟子,也是经了门里的各样任务,尝到了神灵法的好处,才开始发力的;再有六宗七宗那些高阶弟子,则是看到了“门中旧藏”在引灵灵力催发下的威能,急着闭关引灵去了。 可见这人要使劲,就得给他看到明明白白的好处,光说个天地至理,哪怕再怎么有道理,也引不动几个人。 但这事儿放在门外就不好操作了。 头一个,让谁去当这个出风头的人物?不管是谁出去,这一下子就得成了靶子,若是事情发展不顺还罢了,若是真的成了势,越来越多的人因他转换了修路,那这人就是那几个门派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不是相当于把命赔上了么? 然后什么门中发布的别有用心的任务,乃至那些“门中旧藏”,说起来也都“不足为外人道”,这法子就出不得山门,自然也没法拿出去用。 所以门主这主意是对,却跟没有一样。 “如果咱们有哪个成,倒可以一试……”七宗主很有几分惭愧,如今说起引灵灵力来,他们连二宗的几个弟子都比不上,想想历代真意,有些愧对老祖们。 “二宗……不是也出了几个……”四宗主道,他们几个不成,不是也有引灵筑基的同门在么。 门主叹道:“不管是咱们里头的谁出去,最后必定会把火力引到整个天地门上,这说起来却要怪我了。”若不是他当日迷了心要革新、逼走了老门主,或者现在门里也有元婴修士了,就能同外头扛一扛。” 可这时候说再多的“如果”、“当初”,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或者想一个没人出面的主意?”齐恬道。 大家都看着她。 齐恬咳嗽一声:“要说起引灵修炼,咱们虽然也成,但是头一个还得说当年的摩宇门。就算摩宇门后来门中有不肖子弟犯下了通魔之罪,可当年他们的势力可是实打实的。这个时候,丹丸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吃,就算能吃,也越来越贵了,还得搭着新的护脉丹吃,更多了一重耗费,谁知道以后还出什么事儿?寻一寻当年摩宇门的修法,也是人之常情吧……” 门主听了点起头来:“此事倒甚是说得通。” 七宗主道:“恰好这几年出了多少回‘追捕摩宇余孽’之事,摩宇门的旧事也被翻出来说了又说,只需稍稍加点风,往修法上引一引,应该就能成一时议论。” 齐恬道:“如此一来,大家都开始想找摩宇门当年的修路正宗,现在市面上又没有,说不得就得去搜寻搜寻摩宇门的旧址分舵什么的,或者有运气好的,正好找到一些当年门中大能的修炼札记……那可都是了不得的好东西……” 四宗主撇嘴:“那一场大战,还能剩个什么?真想知道这个,他们还不如找摩宇门散去其他门派的人问问呢!” 七宗主却笑道:“这个主意不错。” 四宗主道:“是吧?我这就是最简单直接的了。” 七宗主看看他:“谁说您了?我说小师祖这主意不错。” 四宗主一噎,瞪他一眼:“嘶……” 七宗主不理她,仍跟齐恬接着往下商议:“摩宇门一处是骆合山大战遗址,这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他们当日还有一处旧址。在那里的时候,可没什么通魔通鬼的事儿,都是正经修炼的。所以,要是从那里找出点什么来,那可就……太好了……” 三宗主接话道:“要是能找到些法阵的东西,那可值了大钱了!” 门主眸光闪闪,不知道已经想到哪里去了。齐恬尽量低着头,不与他目光相触,省得又被抓壮丁。 可低头难道就有用了么? “既是摩宇门的传承,里头肯定要涉及一些法阵之事,要说起这个来,恐怕又得烦劳小师祖了……” 齐恬心叹“我何必多这个嘴呢?天下人走什么修路关我什么事儿呢?我自己赶紧筑基不好?” 此事机密,只与会这几个人知道,所以所有后续事宜自然也就这几个人分担了。 齐恬不得已,加上她这回炼岛之行又意外得了一些摩宇门的东西,那套阵中的“留言”,中间有法阵的那一部分,只几句明言,其他许多只可意会的信息,直接灌到了她的心里,倒让她的阵法造诣又上了一台阶;所以这一回要布置的“摩宇门传承”,少不得她得多出点力了。 而她这一番频频出手,也给了几位“后辈”极大的冲击。门主还罢了,如今跟万古宗走的近,已经不知道多少回被太师祖秒成渣渣了,心里早已习惯成自然。 倒是几位宗主,之前只知道齐恬在法阵和灵符上都有些造诣,在入门前就已经是大市的高阶丹师了。如今一细接触,才发现她对这些东西的理解之精微深刻,居然远在他们这些筑基修士之上。 这可太不合常理了!有道是一级一天地,这大圆满听上去跟筑基只差了一口气,实则全然是两个天地。可眼前这向来不出众的“小师祖”是怎么回事儿? 齐恬乐意解释,一说还说到了修法上,说到无用经和自有天灵以及神灵法和灵能感知上。 于是等这事儿差不多完成之后,几位宗主都相继闭关,不为别的,都忙着引灵去了。 门主在一边看着却是又欣慰又担心,欣慰是这些师兄弟们总算定了心了,担心的却是二力互融的问题。等他们到找了自有天灵,一互融还不定融出个什么来,偏偏如今世事变幻瞬息万变,又有个不知道何时会来的妖兽潮,万一刚好撞上了,那可就…… 但是他们如今都已经筑基了,若是不能尽早找到自有天灵,那想要彻底转变修路就希望渺茫了,所以他又不能拦着不让他们上进。 “难呐,难呐!”门主觉得自己可以改个号,叫“太难”。 天地门高层集体投入到仿古景点的设计建造之中,想的时候不过一个大概,真的要做起来才发现里头许多细节。幸好有个讲经堂,又有一个熟读经书的三宗主,总算都能找着相关的记录,前后对照着捋顺了,竟也没有大的纰漏。 之后又是一些器物和法阵的东西,这就有些难了,又幸好有个齐恬,摩宇门的东西在她手里就不是个事儿。闹得七宗主都疑心了:“你是不是本来想投他们门的,后来听说上古九门排第一的没了,才找到的这里……” 等事情终于搞定,忽忽悠悠数月已过,大家摩拳擦掌打算到外头去传播一些“流言蜚语”的时候,却发现外面的世界变得比他们还快。 头一个是护脉丹的热卖,这事儿虽一早在他们的料想之中,只是眼看着这么些人都毫无顾忌乃至争先恐后地买那九鼎门新出的灵丹,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就没有一个起疑心的么? 再一个就是如今又兴出了什么“洗窟”的说法,与从前的“探境”相对。这会儿没秘境了,只是缺钱缺东西的却越发多了。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啊,怎么办?到处寻摸去。什么废弃的药园,曾经有门派打理过的山原谷地,其中尤以寿元将尽的修士最后的归息之地最受热捧。 别的不说,要是能捡着人家留下的储物袋,那就算发财了。 “连这样的钱财都要挣了……”三宗主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七宗主很淡定:“看看那些药丸,这都是在大啖活人,算计一下死人又算个什么!” 齐恬则暗自庆幸,幸好大家这一番功夫做得早,要不然再等等只怕他们就该往古门派旧址里摸了,那时候再做手脚就难了。 还有一个现在只能算方兴未艾的不起眼的小买卖,却在齐恬心里引起了挺大的震动。 什么东西?“幻境”,说白了就同从前炼岛上的“仙缘楼”仿佛。从前洛丰就挺迷这东西,当时炼坊里许多人都把日常的钱大部分都扔进了那楼里,有时候甚至闹得连丹丸都续不上了。更有甚者,索性直接把丹丸给断了,只在那幻境里一会儿金丹一会儿元婴的过瘾。 怎么如今炼岛之外的凌霄界也兴起这个来了?且看着生意还挺不错的样子。 她心里模模糊糊又有了一个打算,先没同其他人说,倒是回去跟自家师尊说起此事来,叹道:“这正经修界跟炼岛学了,还能好?!” 师尊叹道:“如今修炼资源日渐匮乏,许多人或者连基本的丹丸都时不时得断顿,又没有合适的差事可做,这样的‘穷闲’可不好享的。幻境所用幻阵,所费不多,倒算一个消磨时光的去处……” 齐恬听了哭笑不得:“堂堂修界,居然要‘消磨时光’了么?”引灵的一刻就是一刻的功夫,哪有什么时光需要消磨?丹术阵法符术,什么不能学?哪一样东西钻进去不是深不见底,却要平白另外花钱去白费寿元,这到底是何道理! 说来说去还是修法的问题,不过既然有人兴起了这个买卖,说不得却是另一条隐秘有效的路子。 于是过了几个月,玉墟山下大市那边最热闹的街上,悄悄新开了一家玩幻境的地方,名字就叫“方觉晓”。 274.幻子铺 这个铺子挺不起眼, 也没什么花哨的推广, 就在街角那么静静蹲着, 价格也中不溜的,说不上便宜说不上贵。但是有去过的人, 总忍不住再去。 不为别的,实在是里头幻阵的效果太好了!太真了!许多大家过瘾来的天材地宝,别家的幻境里总显得有些发虚, 粗糙, 有点糊弄事儿的意思。这家可不是,那真是真真儿的,有时候拿到手简直就想往自己储物袋里头装,这一摸才知道这会儿的“自己”不是真的“自己”。 “我再去看看那‘无根木’去!”这就是一位被珍罕灵植迷住的。 “天呐, 这要是真的该多好!唉,玩别的家我都没这样的想法儿,这家太真了, 我打里头一出来,就像被生抢过一遍似的,白白少了那么些东西!”这位听着都快成症候了。 “你再接着往下走,等结了丹, 据说还会发现一条极品灵石的矿脉!” “我天!……”声音都破了。 里头的步步高升和遍地财宝,对比着外面“九鼎门的三精丹好像要涨价”、“护脉丹现在只能买最小份的了”让人焦头烂额心情抑郁的琐碎破事, 任谁都不愿意在外头待着。 吃两粒丹丸, 随便炼化一下, 就赶紧奔幻子铺里去了。“幻子铺”, 这是如今大家给这些用幻境娱人的店铺取的名儿,“幻子”也不知道算个什么子,不知道跟寻常的“疯子”“呆子”又是何关系。 只是这家幻子铺越往后玩越稀奇,闹得那些熟客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你玩到哪儿了?我好像哪里弄错了,现在都快玩不下去了!”这位很是懊恼。 那个道:“我也不太对头,能挖的地方都挖完了,应该找到新境域才对吧?可是死活找不着!” “你们都犯傻啊,”有人指点道,“这是什么地方?修界啊!难道就找东找西的找一辈子?你们都攒够炼法宝的炼材了吧?直接化神飞升去上头看看,还在这儿瞎琢磨什么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嗐!常日里的没出息劲儿都带进那里头去了!对对对,赶紧飞升!赶紧的!” 可是这一真的往飞升上努力,发现又不太对劲儿了。 结婴的时候就不算轻松了,好在那时候东西还算多,探上个三五个秘境,就能凑一副好丹丸。可这结婴之后,域中的东西在这之前就消耗的差不多了,这元婴升级要用的丹丸可了不得,恨不得几十个境的东西凑一块儿才能出个一颗半颗的,加上之前一路嗑丹丸嗑到结婴,中间为了加速又用掉了不少好东西,现在手里这些,看着数目是不少,可真算起来却怎么也不太够。 “这可怎么办……” 撒开人手满世界找起来,真的没有别的什么境域的入口了,那些常年不会关闭的秘境也已经梳头似的不知道梳了多少遍。真的没东西了! 要不……自己种? 幸好幸好,总算自己还能种。门派赶紧扩招,同时招弟子和杂役,底下照样分宗,每个宗都规定了需要上交的修炼物资。 日子好像一下子又好过起来了。 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许多灵药田就开始大块大块的枯萎,细一追究,却是地上灵能不够了。再之后,为了搜刮最后的物资,先利用门人掠夺外界,等外头刮干净了,就开始内部的清洗。 毕竟升级靠的就是丹丸,那些什么同伴也好弟子也罢,现在白白在这里根本产出不了东西,对已经“独步天地”的主角来说基本没什么意义了,“人”哪有“物资”要紧,所以这时候为了节省最后的物资,少不得要对这些人动手。 但是又不能明着来,怕他们一下子明白过来,虽不是自己的对手,若毁了那些修炼物资,那自己灭他们也没什么用了。于是开始往丹丸里掺毒,在神识功法上做手脚,总之越早灭尽这些人,就能省下越多的东西。 等世上几乎光白一片,他们也终于把能搜刮的东西都搜刮出来之后,却发现事情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简单。毁一界换一仙的路子好像走不通,“我成仙后管它洪水滔天”这话也得等真能成仙再说。 却成不了。 有一部分大概是下手晚了还是手法不够老练,“抢救”下来的物资却不够最后的升级丹丸和各种法宝法器的。还有一部分好容易凑够了东西,却发现那些能炼制这些东西的人已经没了,而他自己并没有这个本事。 另有零星几个“真豪杰”,算计精准,还真把这些东西都凑齐了。 最后在升仙台时,一道灵光下来,要测“仙能”。 然后他的法器够厉害,满格;防御的法袍也够厉害,也是满格;丹丸也是活金丹了,照样满格;但是他自己却不太够分量,几样“仙题”过来,事关天地万物的运行法则,他哪里能知道,所以居然只测出来一个底。 于是,最后他的法器、法袍和丹丸都顺利破阶升仙了,要去那边给仙人们使了,而他自己却别落下了。 “岂有此理!”这玩家都快疯了,“这哪有分开算的!” 付出越多寄托的希望就越多,他能在这么严苛的设定里玩到这个程度,花了多少心力精神?!现在居然这么个结果!谁做的这幻阵?出来,我不打死你,你出来叫我瞧瞧! 当然没人理他,只有半空里飘来一道云,落下一句话来:“成仙的是你?还是你的东西?” “放屁!放屁!我的东西就是我!要不然怎么叫我的东西!” 然而,没有人理他了…… 这么个幻子铺,一年年开下去,居然没有让人给砸烂掉,也是这地方真的民风淳朴。 只有玩成这样还不死心,或者对之前的支线情节忽然有点感触的人,往回再摸摸,就会发现另一条不依靠外物的修路,继而展开另一个起头苦逼郁闷,而后渐入佳境的故事中。 帮着搞花样的大萌还问过齐恬:“干嘛弄成这样?不是为了给人拉上引灵的修路吗?这么憋屈,他们会不会玩不下去啊!” 齐恬自有一番道理:“这条路修起来就是这个滋味的,要是连幻境里的都受不了,那真练起来哪里还能坚持。与其这样,还不如索性在这里头多练练心,没准等以后引灵,心还定一些。” 鹿依则道:“这路修法才是正路。但是我们干什么就得上赶着一个个告诉他们去呢?就得难着点儿!从前进门派还不是谁都能进的呢,进门派是为了什么?修行,得指点。咱们现在就好比是个门派,怎么能不试试心性就随随便便教人能耐?太跌份儿!” 结果当然是让大萌说中了,这幻子铺的买卖实在算不上红火,但是齐恬和鹿依都觉得挺正常,反正她们本来也不是为了钱财来的。反倒根据阵中人的反应,一直不断改进着其中的剧情,慢慢的支线剧情越来越多,人在其中的选择余地也越来越大,维持法阵的消耗自然也随之增长。 “幸好用的是中品灵石,要不然还得另外找人来看着。”鹿依笑道,她还跟齐恬商议,“你说我要是在離宗里头也弄一个这样的,会怎么样?” 齐恬看看她:“你们那里现在本来就是一个‘幻子铺’,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鹿依想想也有道理。 这日俩人又要去换灵石,却听几个顾客在那里聊到了这个,他们道:“如今承天门在兑灵石呢,一千一灵石兑一块中品灵石。” 另一个道:“你这已经是早先的价儿了,现在都一千二了。” “嘶……”大家都倒抽一口凉气。 “嗐!要是我刚到手的那条灵石矿脉是真的就好了!我就给承天门兑上一些,叫他们欠上些人情,没准往后能用上。” 另一个忍不住笑:“你还给承天门卖人情!真是真幻不分了。” 又道:“他们这么急着要中品灵石干什么?难道是维持着什么坑人敛财的法宝法阵?” 之前被他笑的人忍不住说回给他:“还说我?你难道不是真幻不分?!” 几个人都笑起来:“还真别说,从前也不会这么想,现在自己都干过一遍缺德事儿了,再看看这些豪门大派的作为,总觉着里头好像有点什么似的……” 众人皆点头,还有一个激进些的道:“所以我现在都不吃那丹丸了。之前就有爆脉的,可在那之前呢?几千年来哪里听说过有吃丹丸吃到爆脉的?我疑心这东西不稳当。那护脉丹恐怕也是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的。还是不吃稳妥点。” 另几个只觉讶异,笑道:“你可真是找了魔了,这幻境幻境,本都是‘幻’的,哪里有真?你居然都信起来,可不是疯了么!” 这个“邪心”坚定:“反正我觉得这些事儿都有点经不起琢磨,索性不吃,我还踏实了!还有那个引灵修炼的,我也去找了,真有那些书,书上真有那些话!我也试着练练,没准能成呢?至少省了丹丸花费了!” 边上的人都觉不可思议,只说他疯了。 只这一两个“疯子”,真的照着上头所说的无用经练了起来,尤其让他们惊讶的是,这引灵修炼一开始练,境里境外居然能连上的。这幻境里的一些‘境中境’竟意外对引灵有所帮助。这下好了,人家花几个钱来里头过一把凝丹结婴的瘾,他们倒是换成了培训班模式,只是这事儿他们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于邪性,都不敢往外头说。 等引灵有了一些些底子,根据里头的剧情,他们又假戏真做地练起了“神灵法”,这下就更不得了了,一试之下发现那丹丸的灵力根本不听使唤,跟引灵的灵力相比,简直就是个死物。 “丹丸……浮空药园……护脉丹……牧人敛资……这,这幻境,是真的?……” 生平头一回,出来找乐子的,结果就玩,还玩出冷汗来了,——这也忒吓人咧! 有了神灵法打底,再顺着里头的思路看外面这些门派的所作所为,尤其整界中日益枯竭的灵气,再看为了搜刮点炼材在先辈遗窟里大打出手的修士,和炼化了之后比从前的丹丸灵气更死性的“药园丸”,层层帘幕在他们眼前一层层撕开,严酷到令人心惧的事实一点点展现出来。 世界,忽然不是他们从前认识的世界了。 开了几年店铺,赔了多少灵石进去的齐老板终于见到了一点成果,回身算算进过铺子的人,和最后走上引灵路走到这一步的人,一对比人数,叹一声,——这概率比中彩票没高多少哇…… 275.异路 齐恬很是好奇承天门为什么突然需要这么多中品灵石, 偷偷查了许久, 也没摸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看来这还是件大事。”因为她能接触到的都是些小喽啰,而这些人只知道“敛石”, 至于其究竟用途,多半根本不关心,就算有好奇的, 也是道听途说再加自己胡思乱想一番, 没什么可信的。 “哼,一点求真的精神都没有!”齐恬暗自愤愤。 承天门却该庆幸有这样不好奇的门人子弟,要不然有的人开着连心珠在人堆里钻一回,还不什么都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 她这个幻子铺多多少少已经开始起到作用了。尤其到摩宇门的修法渐渐传开来时,许多之前“愤而弃铺”的顾客,又转回来了。因为他们发现那“天下第一门”的修法, 好像跟这个“该死的幻子铺”里头的经历有些相似之处。 再到里头碰上那些“老前辈”,知道人家真的有走上这样的修路还得了好处的,就难免有些心动,真有不少跟着试练的。只不过这练法就是那么各色, 所以起头那一部分总能刷去一大半,这个齐恬也没办法, 只好说“成仙从来也不是批量能成的”吧。 与此同时, 齐恬又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儿。 他们当日在摩宇门旧址布下的“宝藏”, 虽已经竭尽全力, 但是毕竟假的真不了,还是有些许纰漏。在后来有人陆续找到东西,“摩宇门的修路练法”也渐渐传播开来之时,这些小破绽就成了不信这个“邪”的人的攻击重点。 让齐恬奇怪的是,这些疏漏总是不经意间被弥补了,不知道怎么就给圆回来了,甚至还因此牵连出更多上古第一门的修法和从前获得的至今无人能逾越的成就。倒比的如今的那几家豪门面上不太好看。 尤其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试练此法时,心里就不由地起了亲疏之别,再看当日灭了摩宇门的那几家,心里难免犯起嘀咕,——摩宇门修炼升级全靠引灵,一不借外力二不重外物,有必要通魔么? 至于有的传说说那些人通魔原是为了门中内斗,那怎么那几个人受围攻时并没有摩宇门内的弟子出来“大义灭亲”,反倒是骆合山一战几乎全军覆没?这看着不像是内斗,倒像是合力抵御外敌啊。 小小变化如风积细沙,虽还没成什么大势,也已经有人觉出不对来了。 谁?九鼎门。 引灵修炼死慢是真,但是神灵法却是只要有点灵力就可以开始练的。确实不容易,可不能同找自有天灵比,这东西只要下功夫,能定心,总能摸着门道的。 等神灵法一入门,调用灵力时,就会发现引灵灵力和丹丸灵力的巨大差异。等神灵法继续精进,对自己身上各样感知越发灵敏时,那“药园丹”的死性就再也瞒不过人去了。 “难怪会爆脉!”有几个先入门的有些后怕道,“幸好一直穷,吃不起他们那配套的丹,要不然只怕都活不到得闻大道这一日!” 另有人道:“卖这样害人东西的门派,说传下这样修法的门派有通魔之罪,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渐渐的,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大,自然也传到了九鼎门的耳朵里。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之前爆脉的事儿就闹得门派差点下不来台,好容易弄出一个护脉丹来了,现在怎么又开始挑剔上丹丸的灵力了? “有一群穷鬼实在凑不出买丹丸的钱了,就四处搜刮去。不知道哪个撞去了从前摩宇门的地方,打石头堆里寻出几块阵盘玉简来,说了一套摩宇门旧日的修法。不用吃丹丸,只引灵就成。就这么着,都疯了,开始拼命说咱们的丹丸不好。”一个了解事因的弟子回道。 “咱们铺子的买卖怎么样?影响大不大?” 几处铺子一对,买卖生意倒一切如常,“那些嚷嚷着不吃丹丸就可以修炼的本来也吃不起什么丹丸,所以对咱们的买卖倒影响不大。” 没几日,九鼎门推出了会员制,买丹丸够一定数量了便能加入会员,往后护脉丹还有别的一些新出丹丸,都先在会员当中销售。 这下又炸了锅了:“怎么个意思?穷就不让买新出的好丹丸就不让护脉了,穷就该死是不是?!” 九鼎门的人接了上头的话,只冷眼看着他们,连搭理都懒得搭理。 而那些顺利加入会员的修士,看看那些门口骂骂咧咧的,忽然觉得九鼎门的丹丸更值得买了,而且自己的人生仿佛也莫名上了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台阶,有一种发自储物囊的踏实感。 至于后来各种丹丸陆续涨价,他们的身体已经被这些丹丸控制了,想停都不成,那就又是后话了,不影响眼前这一刻的愉悦。 同时,九鼎门为了昭示自己的实力,在之后短短时间里,接连推出了几款新丹丸。开售优惠大酬宾,许多九鼎门的老会员,真的一步登天,吃下丹丸就升级破阶了。简直就是活广告,那些丹丸之后销售的火爆也可想而知。 而之前听着风言风语也疑心过九鼎门的那些修士,索性没钱的也还罢了,有钱捂着口袋的现在就有些后悔了,许多连夜赶去买了不知道多少丹丸,凑够了入会资格,却被告知如今等待入会批准的人过多,需要多候几日。 这个会员资格多候几日倒没什么关系,问题是这新出的丹丸要不就是数量有限,要不就是价格限期优惠的,自己要等久了,那这回就赶不上了! 赶不上了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当日信了那些胡话呢? 现在回头想想,什么摩宇门,如果摩宇门果然那么厉害,怎么会给灭了呢?要说他是被陷害的,那也是他自己没本事,要说不是受的陷害,那他们就是通魔了,至于为什么通魔的,这个重要么?事实上他们就是这么干了! 再看九鼎门,这丹术独步天下,别的不说,人家现在有元婴长老,就是九鼎门的丹丸供出来的,所以怎么会有不好呢?说他们丹丸不好的,细看看去,不过是一帮本来就买不起丹丸的穷鬼罢了,典型的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似乎这样九鼎门还觉得不够力道,之后数月间,九鼎门内接连有筑基修士突破结丹,短短不过时间,九鼎门中又增加了三个金丹修士,和四五个筑基修士。 只这一样,连天圣门和承天门的风头都叫它盖过了。 “九鼎门不可小觑。”之前说他家的丹丸如何如何的传言,也不攻自破了,九鼎门的生意经此一役不仅没受影响,还更上了一层楼。尤其又培养并恐吓圈养了一批忠实顾客,想必下回再有什么传言,他们也轻易不会相信了,真是可喜可贺。 齐恬眼看着大好形势又被一个回头浪打得四散,只好叹气。 师尊却道:“如今一无料材二无灵气,他们就算能赢了眼前的一时,往后又怎么办呢?” 齐恬一想也是,如今这势头就是朝着利好引灵修炼的方向去的,他们只管把这门路敞开了让大家知道,至于有人信有人不信,有人愿意苦捱试试引灵,有人还是相信丹丸升级,那也是他们各自的选择,自己不用管那么多。 这里心一松开,那头又有好事寻来,却是枭松邀请小师祖有空的话去他们村里看看,说有一些小小进展。 齐恬从前对凡人村这一块还不怎么热心,后来听了寒剑的出身和他今后的打算,倒觉得这无用经上所说的“凡乃仙根”没准是对的,所以便打算前往一看。 跟师尊说了一声,师尊一个灵台殿出生的娃儿,天地门就是他家,也不知道什么父老乡亲的事儿,听说齐恬要去,只叮嘱一句:“顾好自己。”便没有别的话了。 齐恬打点行囊,同郎义他们打了声招呼,结果令雨就非要跟着去,鹿依要不是挂着个宗主的名儿实在走不开,也挺想跟着去的。 想了又想,齐恬还是没同门主说,就这样同令雨俩人直奔枭松出身的凡人村去了。 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些凡人村的名字挺有意思,许多都暗合了七星九曜的变数,枭松所在的村叫做望舒。是天地门根下最古老的村落之一,如今人也不少,只是听说比当年最繁盛时候已经差了一多半了。真不知道当年是何等盛况。 听说天地门的仙师来村里了,一时老(少)少爷们聚起来不少,来行礼问好的,来表达谢意的,不一而足。 这地方虽说也都是清净仙身,常日里也都靠辟谷丹活命,只是这言谈举止里头就比那些“上仙”们多了一些烟火气,让齐恬心生亲近。尤其看他们除了辟谷丹,有时候还煮些古方的汤水喝,齐恬就更忍不住把他们当“自己人”了。 结果这一身本事的小师祖来了凡人村,别的什么要紧大事一件没干,先把村里常饮的七八个古方汤水都尝了一遍,甚至还出手帮着修改了一下配方比例,据说对修行更有好处了,也不知真假。 “小师祖……”枭松终于忍不住了,“您看这,您的事儿是不是忙得差不多了?” 齐恬看看他:“是不是有事儿要我干?我就知道,你们几个才没那么好,哪里可能白叫我过来散散,准定又在算计我。” 枭松嘻嘻一笑:“您不是说过,‘万事皆可修’么?咱们给您找点新鲜事儿,也不差是不是?” 齐恬看看这个一脸不正经的人都已经筑基了,自己这里还毫无动静,真是老天没眼。 哼一声,“说吧,啥事儿!” 原来枭松在自己家乡一待多年,真的筛选出许多能修行的苗子,从前靠丹丸的时候,他们都是一粒丹丸下去没见效果,直接被判了“死刑”的,没想到在他的要求下,跟着一起引灵修炼,居然都顺利入门了。 只是时候一长,发现里头有许多人的“坎儿”来的特别早,这二级还没上呢,就出现了一边引灵一边漏的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有一次与大萌说起时,大萌讲到之前齐恬用药剂帮離宗的一些弟子调整灵力结构的事儿。枭松一听就记在心上了,才有了今日这番相邀。 齐恬听了直挠头,好家伙,離宗才几个人,你这里多少人,一个凡人村!得有上万人吧?自己怎么一个个给调过去,这辈子都别干别的事儿了。 枭松又摸出几个破破烂烂材质不一的玉简石简来,递给齐恬道:“这是村里从前老古时候留下来的调身的方子,早就没人用了,这炼法也不知道什么人会。要是按着这个上头的意思,不过把人的偏性归归类,大概有个二三十个方子就都能调了,至于谁该吃什么,上头也都有对应的说法的。就是不知道真假……别人我也不敢给看,不敢问,就寻了你来。” 齐恬听了好奇,接过来看了几句,就忘了外头的事儿了。这方子明显走的是灵能调节的路子,主架构是五行六气,里头暗含的变化却是三化的,甚至有一些已经到了二气的地步。这也太高明了! 看齐恬看得入迷,枭松在一边放心地笑了。 276.失控 齐恬发现这些古方里, 把人的灵能结构分成了若干种模型, 每一种容易出现的偏差在修炼其间都可以用药石进行调理, 以助人过关。但是好几个方子中都提到:“外力或可为一时之助,若为常, 则成害”,又说:“修成者自去其邪”,又说“能生于灵, 灵生于心, 心生于神”云云。 这些话倒是同之前师尊说的有些相似,当日师尊虽得自己这孝顺徒弟费尽力气整了一锅“药汤”,却不是“服药”而愈的,反是“观药”起的效果。 且经那次之后, 师尊便说如今前路已明,再不许什么汤药丸剂之属了,连当年那锅“老汤”都还了齐恬, 令她无事时常拿出来参悟。可惜齐恬如今灵能觉知不过三化境而已,实在看不出其中的“生化万千”来,只例行公事每过一阵子便取出来对看几日。 这回枭松给的这些方子,倒比她之前所知的要深, 却又是她恰恰踮脚伸胳膊能够得着的深,这一看就入起迷来。 等醒过神来, 知道自己已经掉坑里了, 得了人家的好处, 总不能全没有报偿, 便道:“你等我几日,我得先试炼一两个方子方能作数。”又道,“只是这事儿便是真成了,也不过是个推力,甚至连外头那些破脉丹的本事都比不上,你也不要期望太高。” 枭松点点头:“我知道。其实他们能够引灵修行就已经十分知足了。不过如今才修没几日,就一边引一边漏,若是能把这个修补两分,便是多花点力气还能有两份进益,就算极好了。” 齐恬点点头,又道:“我之前给離宗的一些子弟调过,当日助他们破关升级了。只是时候一长,他们的灵能仍会偏回去,所以这个根本上也是修行的功夫,药石不过一时之利。” 这事儿大萌也都同枭松说过的,枭松心里清楚,只让齐恬放心,他和村里人都没有指着这个就能如何登仙升级的想法。 打好了预防针,齐恬才开始挑选方子。她已经发现这些方子也是有分类的,三五十个方子,大概分起来可作六类,分别对应六路偏性。从中选出了最根本的几个,看一遍所需的料材,她就在自己兜里扒拉开了。 说起来如今世上,除了吃这门饭的九鼎门,还真不知道谁家能有她这么丰富的储备。 果然都有,一概不用他求。 同时她也发现,这些方子所用之物都算寻常,属于稍稍有些灵气的地方就能种出来的,有几味甚至近于杂草。再一想这方子的用意,立时觉得世事皆在理上,更对创方的先辈钦佩不已。 之后齐恬就在望舒村住下了,一边炼炼自己的汤,一边尝尝人家的汤。 时候长了,她发现这凡人村是个挺神奇的地方。因为所有人都是打一个生生殿里出来的,出来就是个小小子儿了,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同谁有感应招来的娃,所以每个娃都是整个村的娃。 至于辈分,也不知道他们按着什么划的,不管有没有道理,只要大家都认了就成。 尤其让齐恬意外的是,这个她以为会“闭塞”的地方,实际上消息灵通的要命。只是各种消息真假掺半不好辨别,反正光那么一听是够热闹的。 想想也是,这凡人村里的人,自从出了“丹丸定命运”之后,没吃过丹丸的就等着吃丹丸,吃了丹丸的能修行的就去修行了,不能的就彻底死了心。虽也难免有心灰的,但毕竟一个村里能修行的才几个,“失败”者多了,慢慢就不把这“失败”当“失败”了,老少爷们一结伴,照样接着过日子。 他们又不用种四季食粮,也没有寒暑之苦,一瓶辟谷丹就直接逍遥了。这许多空闲,可干些什么呢? 除了大市上会有一些凡人可干的活会请他们之外,剩下的时间多半就在闲逛。 闲逛闲打听,再聚在一起传闲话。 齐恬看着一群“青葱少年”在那儿日常八卦,简直三观碎裂,这也太具冲击力了。 好在现在有引灵这条路子了,正经筑基修士说了:“只要持续练下去,就一定能入门,绝无例外。”这下好了,入门了的自然要整日继续引灵,没入门的就说明还不够努力,不是更该引灵? 就这样,也改不了他们那一贯以来的爱好,抽空还得八卦两句,纾解身心。 这日齐恬就又听几个人在那儿说大市上中品灵石的事儿,说承天门现在把兑换中品灵石的兑率都提到一兑一千八灵石了,可见是真的着急。 另一个说,也不知道他们遇上什么大事了,之前只他们家忙活,现在九鼎门也跟着来了。不过他们手段就多了,直接用丹丸出面,用中品灵石有有限购买资格,只这一下,就比承天门高明了多少。 又说这两家到底是一路事儿呢,还是各归的各的,或者是九鼎门在帮承天门的忙? 细想一下又不太对,若可以这样,那承天门何必再多付那一千八的灵石…… 齐恬听了就往心里去了,还问他们:“天圣门没什么动静么?” 那几个笑道:“天圣门的肉头之厚,可不是那两家能比的。你想想,人家一个元婴修士独霸了好几百年,什么地方的灵石矿脉找不着?只怕就是都叫他们挖走了,所以那两家如今要用才抓瞎呢!” 齐恬倒没想过这个可能。 再想想当日以自己那点小小的优势,都在几次探境中大得好处,那天圣长老元婴几百年了,碾压整界,估计真是敛东西都快敛吐了吧。有这样的长辈在,所以如今天圣门的吃相就要比那两家新贵好得多,果然还是得有底蕴啊……可这底蕴听起来怎么好像哪家先出了流氓头子似的…… 反正齐恬是心里挺羡慕,带入进入想想都爽翻了,啧啧。 但这事儿她放心里了,之前就好奇,这会儿更好奇了。 等头一茬几个方子都炼出来了,找人试用之前,她跟枭松说了一声,说先出去一趟,找点材料。 这倒也不全是谎话,有几样不起眼的灵草,这一试之下发现用量挺大,她兜里可没收这些东西,所以得去收一波。 枭松如今是不担心齐恬会落跑的,跟她留了传讯符就顾着忙自己的去了。 这里齐恬在大市转了几圈,这东西实在不值钱,都没得卖,只好自己去野地里薅去。只是如今能长草的野地也不好找了,转了几处,收了一些,齐恬突发奇想,就取出小土豆往浑阎林那边去了。 那里外围好歹还有些灵气,她记得应该生着不少这样的草,不如一次多弄点儿,反正往后都得用。 兴匆匆到了那里,还没靠近,就发现了异常。 那几家联手布下的护卫法阵范围忽然大了许多,她想要找的那块地,恰好也被围了进去。 “这也太狠了吧……”齐恬忍不住腹诽,“里头那么大地儿还不够你们造的?得,你们干脆把这一山都占了呗!哼,没脸没皮!” 一边骂着,一边仗着土豆之利往里头游,没过多会儿,她就停了下来,“魔兽?!”她灵能感知到前面出现了许多灵能波动,全是之前据说已经被几大豪门联手镇压消灭的魔灵。且其能量看着比之前还狂暴了许多,灵能波动也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你们升级了?!” 齐恬不由得抖了一下,那些恶物若再升一回级不知道要变成什么东西了!简直想都不敢想。 “天圣门这是打算要用这些来对付之后的妖兽潮?能成么?”齐恬心里猜测着。 紧接着她就否定了自己这一想法,因为她“眼看”着有几头魔兽闯过了什么法阵,把里头种着的灵植毁了个精光,同时由于它们自身的魔气,似乎连那种灵药的地也受到了影响。 “失控了?……”齐恬不由得冒出这个念头,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还没等她细想,那里就出现了一队修士,“混账,又毁了一处!” 另一个道:“赶紧把它们轰回去!” 紧接着就是各样法器灵符往上招呼,但是明显效果不行。 “你们没拿错东西吧?怎么好像不太管用?” 那个道:“没错啊,这些都是加了魇魔水的。” 各自确认过了,合力再上,效果还是不尽如人意,那些魔兽明显是受到“惊吓”大过于受到的“实际伤害”。 “让天圣门的人过来帮一把手吧……” “他们巴不得看我们笑话呢,哪儿会来帮忙!”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谁求的救,天圣门的人还是来了,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总算把那些魔兽轰走了。 这边几个承天门还是九鼎门的便道:“你们有能耐,能不能一次斩草除根?这一下给轰走了,一会儿它们再回来,我们这里是别想安宁了,你们就这么乐意一次次跑?” 天圣门那几个苦笑:“上回魔灵泛滥,还是长老们联手才压下的,咱们算个什么东西,还能说斩草除根了。能轰走就不错了。” 在一边听心的齐恬,却从几个天圣门的门人心里听到了极大的无奈和惊恐,她得到一个事实,——天圣门的魇魔水对这些魔兽已经没什么效果了。门里已经接连发下来几种不同的水,效果都不成,已经有人在试用时丧命魔爪。 他们奉命来驱赶魔兽,用的还是宗里最顶级的法宝,就这也只能轰一轰而已,且是对付这些外围的魔物。如今最里头已经没人敢进去了,之前炼生浮岛上的炼魔场出事,只好匆忙把浮岛停在了这边,现在都不知道里头的情况。 他们这些人如今只想赶紧混完这一阵,跟别的宗换了班,就算逃出生天。 齐恬听闻此事,心里狂震,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之前看到过的那些“阵笼”,难道他们所说的“炼生浮岛”就是当日自己几人乘坐的那个?或者说他们有不止一个地方用于搞这样的“炼生”试验? 她有心往里头去,土豆滚了一阵子,一道极强的威能传来,齐恬便默默调转船头,速速滚离。 ——那是金丹修士,如果这里出的事儿都已经惊动天圣门的门主了的话,那自己的好奇心最好暂时控制一下。 从这里出来,她索性又去了其它几处魔域,倒没有发现浑阎林这样的“魔兽泛滥”的情况,但是那些种着灵植的地明显不太对头。之前齐恬就想过,如果这地的灵能不足以支撑到这些灵植灵草收获,那又当如何。 倒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这些地上的灵气好像都往地下深处钻下去了,不知道又要去滋养哪个境胎还是怎么的,这么一来,这些种在地表的灵植就抓瞎了。 再看看四周围得加强法阵,她可算知道承天门这么急着要中品灵石干什么了。这些企图抢种抢收的大阵,不是中品以上灵石也驱动不了,可这日夜不停地烧着,又得多少算够!齐恬心里大概一算,都替他们心疼。 “啧啧,就怕用上这样的‘榨汁阵’也保不住什么了……”齐恬一边感觉着那些地上的灵能,一边叹道。 277.饯别 之后齐恬在给望舒村的村民们炼制古方药剂的同时,就没断了对那几处“魔域”的关注。 就她所知, 那几处魔域对天圣门等几家豪门来说意义非凡, 一旦发生巨变,不知道究竟会有多大影响。这不是简简单单的“盼对家倒霉”的大喜事, 世事流转, 尤其是这样的豪门巨擘, 同世上人事都有太多的关联,一旦它们遭逢重创,恐怕远处看热闹的都难免被波及。 所以她这阵子心情很是复杂,一边想着这几家又是联手扯谎欺瞒世人,又是下重本封禁一域偷种灵药, 结果却眼看着要落个颗粒无收的下场, 还真是报应不爽;另一边又想着那许多灵药到时候灵气断供就活不了了, 真那么白白浪费了也不合适吧?自己要不要伸把手给它收了?可这时候伸手合适么?千万不要贪字当头因小失大! 再又忍不住心里替那几家算账, 九鼎门如今的声势就靠着丹丸来的,浮空药园是一个, 可后来的那几样新出的丹丸明显不是药园丹的路数了, 可见另有依仗。但是不管怎么说, 丹术再厉害, 没有原材料也不成。这几处魔域要是绝收,他们往后的戏可怎么唱? 而承天门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承天丹,现在据说买卖还是不错的, 只是外头名声不显。毕竟这承天丹就是给筑基以上修士用的, 天下筑基修士才几个, 人家的买卖不用让外头知道。这些筑基修士,身家一个得顶寻常练气的一千个一万个,承天门这买卖是标准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于是最后同九鼎门一样,还落到了一个丹丸原料上。 至于天圣门,现在看上去更是倒霉连连。头一个就是那魇魔水好像没用了?那些他们之前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培育出来的魔物,如今似乎有失控的迹象。于是手里掌握的一个大杀器,转眼就成了自己的对头。虽然不明就里的外人看不出什么变化来,他们自己只怕要呕血三升吧。 再来就是关于那个炼生浮岛的说法了。当日那浮岛,说是一个小世界都不为过。如今居然因为魔灵失控就直接给停在浑阎林这边废弃了,这又说明了什么?当日上头可还有许多药田呢,难道都不要了?再说好好的魔灵怎么说失控就失控了? 齐恬思来想去,忽然就想到了那浮岛上几个大池子里头的药液,想到了一直被天圣门独占着的几处灵气“烟囱”。如今因为要养境胎,遗谷的遗老遗少们想法子把那些灵气都封起来干这个了,天圣门忽然就失了这一大宗灵气来源,恐怕有些伤筋动骨。 想必那炼生浮岛上头的“种植业”“养殖业”,当年或多或少都借了那些灵气之力,——只那炼生魔灵的阵笼,就不是寻常的灵力可以支持的。这么算来,这回的魔灵失控,恐怕也同失了那几宗灵气补给有关。 天圣门的天圣长老独霸天下几百年,这样的机关设计也不知道有多少,相比之下,承天门和九鼎门这俩就有点不够看了。所以现在市面上这两家动作频频,而天圣门看着没什么动静,好似不如他们势盛,实则还是有底子,才能稳得住。 只是当日他们独霸天下资源时为所欲为,布下了太大的摊子,如今一处处失了依凭,那些布下的局却不知要如何收场了。好比如今失控的魔灵,还有这恐怕要颗粒无收的魔域。 越往后想,齐恬越觉得心惊。她怕以这几家的实力,为了维持早先的一些“基业”,在失了常规的资源之后,不知道会不会打出什么害人祸世的主意来。世人的实力可差了他们太多,若他们果然打算如何,只怕这整个凌霄界都要成了“炼岛”了…… 只是这些“大事”,她不知道的且不论,她知道的那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罢了。比如那几处魔域,难道她还有本事给人家补灵气不成! 唉,终是本事不济,徒叹奈何。 再说这“有心有力”的一边,等她终于把几十个古方的药剂都炼制出来之后,这边的任务就算告一段落了,同时她自己对混沌诀的领悟也更深了一层。只是心里的无力感却也在随之加深,——好像自己本事再怎么长,也永远解决不了世上的问题。 枭松不知道她发愁的那些事儿,倒是一团的高兴。 齐恬开始跟着他一块儿给那些“卡住”的人施药,又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现象。这些偏性大的人,在修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出现类似于“生病”的状态,这是他们这里从来没有的事儿,所以他们一眼就看出来是修炼出了岔子。 而齐恬炼制的药剂,按方给药之后,基本上就“药到病除”了,之后便能继续引灵修炼。 但是齐恬在边上看着,发现非常明显,这些人重新引灵之后,灵能增加的同时,那个刚刚被药剂修正过来的偏性也在随之增加,照这个路数发展下去,只怕不久之后就又需要“来一壶”了。 “不是长久之计啊。”齐恬叹道。 结果那些人自己也挺知道自己的事儿,“仙师不用放在心上,咱们能再接着修一段,那就是托了您的福了!还想成仙怎么的?再说了,就看咱们这样儿,也不是能成仙的人呀!” 那个道:“就是就是!就说我吧,就是性子躁,我也知道不太好,可这就是我呀!我这没本事的时候,一路走过去,中间撞棵树,都恨不得立时把它砍喽!这要是我也结个丹筑个基什么的,还不得天下大乱呀!这样就成了,我觉得喝了您给我这药,我这两天性子都好了几分!” 于是大家都开启了自黑模式,你一句我一句的,把边上的人都逗乐了。 齐恬却忽然想起了那句“灵生于心,心生于神”来,还有混沌诀里头对一元二气三化的体悟层级。之前她一直疑惑上古既然有那么多大仙,怎么会没有大战的记录呢。说起一两个有过“毁域”之争的,还明写了是“堕落”。 是不是因为随着等级的升高,矛盾是越来越少的?…… 只那么一下,她好像又摸到了什么边儿,心里一空,整个人就静了下来。 灵脉中的灵气随之鼓荡翻涌,如天海相得,大有逍遥之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回过神来,发现枭松和令雨都看着她。 见她看过来,枭松瞠目结舌:“就这样?没了?” 边上令雨拉了他一下,显然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头的。 齐恬苦笑一下:“你以为能有什么!” 枭松老实道:“你方才的样子,怎么看也是该升级了啊……” 令雨白了他一眼,都无语了。这家伙自己筑基了,说话都不知道注意点儿。 齐恬叹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实则照着书上所言,我确实是该筑基了的,但是……就是不成……”从前她还能归结到异界的出身上去,可后来师尊都说过了,多的是异界人破界升仙的,所以这个不是理由。 而照着混沌诀来说,她能摸到三化境,筑基简直妥妥的。 令雨安慰她:“那时候你不是说过了么,别的都是空的,只有对天道法则的领悟才是真的。你既在这上头精进了,筑基也好金丹也罢,总有一天会来的。” 齐恬听了这话心里舒服许多,朝令雨笑笑,又回头白枭松一眼:“就是,看有些人,筑基了又怎么样!” 枭松乐了:“我本来也没觉得怎么样啊……” 玩笑一番,齐恬便说起了离意,她道:“我这里的活儿也干完了,好处也得了,差不多也该走了。” 她这阵子不时外出,令雨和枭松都是知道的,听她这么说了便知道是真有要事,枭松道:“成,忙你的去吧。这里若有个什么,我再找你去。” 不过令雨却有了另一个打算,他道:“我暂时不打算回门里了,先在这里待着吧。” 细说起来,才知道跟着齐恬忙活的这一阵子,他对丹术颇有了些体悟,这回虽不是炼丹,但是这些古代方剂给他的触动却比向来那些丹方大的多。所以想要留下来,跟踪看看这些药剂服下去之后的效果,以及后续还有没有什么可操作的余地。 齐恬听了挺高兴:“这些房子所蕴道理,本就比那些常见的丹方高明。你能在这上头有所得,可见是有这个缘分。” 枭松却道:“你不管大师兄了?你要不在,只怕他这老好人做起来就没底了,自己的正事儿就不知道耽误到什么时候去了!” 郎义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寻常也只有令雨还算能制住他,令雨若不回门里,那大师兄可就怕真的要“鞠躬尽瘁”了。 令雨笑道:“如今不比从前了,越来越多的人找上门来请教,不用大师兄一个个去求。且看大师兄这回破阶,恐怕他的感应还得从这些地方来,我拦着倒害了他。” 齐恬点头道:“你放开了这个,只怕你还能快些升级。” 令雨看看她:“我倒觉得你多半得遇上一两件真放不下的事儿,才有希望了。” 齐恬大笑起来:“只听说心无挂碍的厉害,哪里还有求执非往牛角尖里钻的道理。” 令雨叹道:“破阶不就在一个‘破’字?无碍又哪来的破。你是太厉害了,什么难的也难不倒你,什么扎心的也伤不着你,反倒难遇这个‘碍’了,又说什么破……” 齐恬笑道:“我就当你夸我呢!好吧,等我找找这个‘碍’去,找着了我就来谢你。” 既已说定,接下来几日齐恬就带着令雨又把这几样古方里的各种窍要好好梳理了一番,其中有一半左右的方子令雨已经能炼了,其他的一时半会儿恐怕还学不了。至于枭松,白白筑着个基,在丹道上却实在没什么体悟,只能出把力气。 三个人约好了,等药剂不够用的时候提前通知齐恬,她再过来炼来,又给令雨留下了许多药材,供他试炼。 事情一毕,齐恬便告辞离去。 叫枭松哭笑不得的是,村里父老知道齐恬要走,特地赶来给她送别,还特地挑来了一担子各样汤水。 身家只怕高过门主的小师祖郑重谢过众人,还真拿出一溜瓶子来一样样都给灌了进去,——那可都是用来装要紧药剂的玉瓶!这会儿拿来盛菜汤了…… 完了她老人家还不知道打哪儿掏出来一堆等级不高的储物袋,回赠给了那些乡亲。 看他们彼此叮嘱深情道别的样儿,枭松简直要怀疑齐恬才是这个村出生的那一个,自己只怕是个假的。 278.新财路 回到门中, 再往大市上转去, 大市里依旧人来人往, 只是卖的东西看着越来越花哨,也叫人越来越难分辨其真实的效用。 在回来的路上, 齐恬又去探了一趟魔域。发现不用自己纠结了,那里已经空无一物,——所有的药材都被移走了, 不知道这几家别处还有什么地方, 能容下这许多药材。 想想也是,这些灵植灵药本身值钱,它们的幼苗种子也一样便宜不了。这几家当日能一气儿把这几处地方都给种满了,也是相当见实力了。 齐恬当日还想伸把手呢, 现在看来却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几处魔域,除了浑阎林,都恢复了旧貌, 只是比从前越发死气沉沉了,齐恬觉得就这样儿,没准日子久了还真能培育出什么“魔物”来。却是又想多了,之后再去时, 却发现这几处“魔域”连魔气都在日益减弱,那速度甚至比当年的“灵气”枯竭速度还快。看来要不了多久, 这些地方连“魔域”的名字都保不住了。 只有浑阎林, 如今却是实打实的“魔域”了, 里头群魔汇聚, 就靠几个天阵支撑着。可这些天阵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齐恬想不明白的是,天圣门明明已经没有能力掌控它们了,怎么不赶紧想法子绝了后患,反倒闹得如今这样不尴不尬的,难道还对“失控”之事不太甘心? 看看那几处渐渐恢复成寻常“旷野”的“魔域”,再看看如今越发阴沉可惧的“浑阎林”,齐恬忽然明白过来。看来这几处所谓魔域,也都是天圣门的“创作”,如今这几处的灵气都没了,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再用“魔”来遮掩自己的“窃灵”之实,自然弃之不管了。 只那浑阎林,现在却成了一处真正的“魔域”,外头却还围着无数天圣门设下的法阵,另外那两家也不知道是同天圣门达成了什么协议,还是果然不知内情,反正是没有再伸手管这事儿的意思。 齐恬心里恨不得立时把这地方给毁了,绝了这后患才好。只是这里如今还是天圣门的重地,她要是敢露面,那就真的是以卵击石了。 “得了,有元婴大能在呢,我急个什么!” 只好这样安慰自己两句罢了。 回头把事情都说给了师尊,师尊也皱眉,没法子,他老人家剑修出身,估计能想到的也是一灭了事,但是他也不过金丹,还是个病废了的金丹,这困境同自家徒儿仿佛。真不愧是一家人。 虽没有法子,还是把事情告诉了门主,让他心里有个数,免得日后真出岔子,让人打个措手不及。 门主听了此事三观又碎:“天圣门……简直,简直岂有此理!” 齐恬经了师尊同意,索性把天圣门如何灵妖合炼魔兽的事儿也说给了门主听,还有之前那三家联手霸占魔域,在里头试种灵植灵药的事情也详述了一遍。 门主听了呆愣良久,最后叹道:“师叔说过,执外物论高低的修法,本是魔道。如今我才知道这话不错。” 齐恬道:“他们的魇魔水已经没用了,但愿他们能另外再炼制一些能抗那些魔物的东西出来,要不然……只怕大家都得遭殃。” 门主苦笑:“如今人人都在防着妖域的妖兽,哪想到本界本域内就已经养出了了不得的魔兽了!” 回头赶紧去翻门中典籍,看看老祖们有没有说过怎么伏魔。 自然没有的,老祖们只管说人该怎么修,怎么发现自己的疏漏不足,如何自强圆满…… 至于什么妖啊魔啊的,你自己厉害了还怕它们? 这话是没错,可如今这世道不是那时候了。现在是你踏踏实实修炼到了七级八级的,人家一个五级的就养着俩金丹的魔物,你说你怎么办? 门主抹把脸,看来还得看自己了。 这种时候就得能耐最大等级最高的顶上去,给下头的撑出一片天才对,太师祖能耐倒是大,可是身子骨不行,只好自己这个徒孙代劳了。这时候再看看一身本事,可就是不升级的小师祖,心里就有点不高兴了,——这家伙不会是在偷懒吧? 说起这个,小师祖心里还苦呢。 把这次在凡人村的事情跟自家师尊说了,尤其自己那“顿悟”一般的感受,最后叹道:“连枭松都以为我要升级了呢,还同令雨两个给我护法,结果……啥也没有……” 师尊点点头,没有说话。 齐恬又说起自己种种推测,最后说到令雨的“无稽之谈”,——“令雨还说是我太心无挂碍的缘故,我说这无挂碍才是该有的境界吧,难道我一脑门子官司,整天这个也放不下,那个也想要,才能升级?升天还差不多!” 师尊却道:“这话……倒也不无道理。” 齐恬差点没噎住:“道理?这话能有什么道理……” 师尊笑笑,问她道:“天圣门豢养魔物之举,你有何看法?” 齐恬皱眉道:“这就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儿!又恶心又恶毒,还奸诈!” 师尊道:“如今魔物失控,你打算怎么办?” 齐恬一愣,这事儿跟她啥关系啊,她能干的不是都已经干了么,其他的她也没法子,总不能硬上吧,那不是自寻死路么!便摇摇头道:“弟子没……没什么好打算的。” 师尊笑着点点头:“此事是个比方。所谓无挂碍,乃是看清了世事因果,知道此事因何而起,如今在哪个程度上,之后是生是灭,是长是败,什么事儿会大概在什么时候起个什么作用……都看清了这些,事情还不能出手时,也知道在等的是什么时机,事情该出手时,便是身死命亡也在所不惜……无碍,是因于‘了’的。” 师尊没有再往下说,齐恬有点不好意思了,自己方才话说的太大了,什么“无碍”,自己且算不上呢,便笑道:“是了,我不算什么心无挂碍,我就是,就是个……‘事不关己’吧!”说完不好意思的嘿嘿乐起来。 师尊一笑,也没有再多言。 之后便是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只是齐恬还是不停得往大市跑。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明白目睹了那几家这一场“大失败”的。她不知道那几家的底子到底有多厚,也不知道这点损失对他们到底有多大影响。所以她只能一次次往大市跑,企图从市面上的各种消息里,摸出点蛛丝马迹来。 果然,没过多久,天圣门的魇魔水对魔物无效的消息不知道打哪儿传了出来。据说是有几个什么小门派的人,结伙往浑阎林去,想看看那里有没有可用的炼矿,或者别的什么值钱的东西。 因知道那里原是魔窟,所以特地带足了魇魔水去的。结果真到那里,遇上了魔物,那什么魇魔水,根本丁点用处都没有。还是几个兄弟舍命替他们断后,他们才逃了出来。 细算来,这次他们压上全副身家,也算做了万全准备,却都毁在了天圣门那屁用没有的“魇魔水”手里,心中悲愤,回来便往天圣门的铺子里讨个公道。 天圣门自然多的是法子应对这样的事儿,从说他们的魇魔水不是正宗,到认为他们使用的比率不对,到最后反正落个“死无对证”。 当日魇魔水的“抗魔”效果是多少人亲眼见证的,而今次所谓的“失效”却根本没有别的什么人证物证可依,尤其这几个人又是结伴前去,如今死的死,活的活,里头可说道的事儿实在太多了,想都推到“魇魔水”上头,却有些难以服众。 事情一直扯皮下去,到底信天圣门的人比信那几个修士的多,最后那几个人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被摆平了,闹了一阵子就没再来了,事情就算过去了。 这一波热闹齐恬还没回味完,忽然又传出话来,这回说的却是九鼎门的新制丹丸不对头。现在满世界的药材基本上都出自浮空药园,而九鼎门推出的新制丹丸,号称不用配合护脉丹使用,因用的不是正料,可如今魔物横行,他们用的不明来历的药材,会不会受了魔污?之前爆脉的事儿还没说明白呢!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希望九鼎门能说明他们的药材来源,九鼎门不胜其扰,最后终于被逼无奈,道出了这些丹丸的炼材来历,——原来这些丹却都是些“荤丹”。 九鼎门向来有豢养妖兽的能耐,又有用妖丹入药的炼法,如今草木灵药不易得了,他们这一路技术可就值了大钱了。尤其这些妖兽又不是灵兽,还不用吃什么灵草灵药,用些更小的妖兽作饲料喂养就成。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只可惜九鼎门养妖兽和妖丹入药的法子向来不外传不说,便是他们自己门中,也只有最核心的弟子方能习得,却是叫众多流着口水的门外汉“徒叹奈何”。 接连这样大大小小的热闹,旁人或看或不看,过了也就过了。 齐恬听了却有些惊心。 无他,只因这里些事儿里头居然看到了天圣门的动静。便是九鼎门或者挑事在先,天圣门这些做法也不是无的放矢,他们是在打听九鼎门种灵植的地方?还是真的觊觎他们的荤丹炼方和豢养妖兽的技法?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因为这就说明天圣门也攒不住了,也稳不住了,他们现在也进入了出大入小的阶段,也在狠命找东西填补自己的缺口。 对他们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一旦发生了缺口,从底下那些小喽啰身上是尅不下什么大东西的,要下手自然要找大个头的。比如承天门或者九鼎门这样的。 而这几次不成章法的热闹,齐恬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他们在相互试探出招。 “完了,只怕要乱!”齐恬心里越发担心起来。 外头的反应则同她大不相同,一直在试图到处找寻漏网的灵植灵药的人们,忽然发现了一条新的发财之路,——猎妖。 九鼎门这次被迫公开了几个丹方,里头用的妖丹标注得十分清楚,既然可以入药,那就是值钱货! 一时千量野上头几乎人满为患。 齐恬看了更挠头了,——这玩意儿也是个抓一只少一只的买卖啊! 279.九鼎盛世 自来界中向以灵植灵药为重, 九鼎门豢养妖兽之事从前常受人鄙夷, 所以这“荤丹”本不是主流。可是世易时移, 荤丹毒性大,那也比“没丹”好吧?尤其如今正料所炼丹丸还需搭配套餐服用, 也没从前方便了,倒是这些“荤丹”,刚刚大显身手让许多人顺利破阶升级, 谁还疑心它不好? 九鼎门在丹丸中重用妖丹的事儿被揭出来之后, 本来还有几分担心,结果一看这市场反应,好么,简直要谢谢给自己找茬的那些人了。不仅消去了从前的隐忧, 还无形中又做了一次推广,简直是坐等捡钱的节奏。 齐恬却有些看不太明白了。 她问师尊道:“如今看来,这几家手里的药材只怕都不多了。他们上上下下都是靠着丹丸升级的, 药园丹的不妥当,别人不知道,九鼎门的总应该知道吧?怎么这时候不把好药材省下来用在自己身上,却一个劲儿在市上贩售起来, 图个什么?” 师尊道:“你看他们如今的丹方,‘重用妖丹’, 这妖丹也是有级别的, 如今秘境不开, 光外头那些零星妖兽, 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妖丹。他们上头的那些,要的可不是这些货色。” 齐恬反应过来:“妖兽潮?入域资格……” 师尊点点头:“这也是我的猜想。灵草灵药已经指望不上了,但是妖兽潮却可能带来大量妖丹。只是这入域资格是有数的,向来是大门派定数。上一回就是天圣门说了算,他们自己就几乎得了其中的一半,剩下世上人分一半。这回承天门和九鼎门都急着出元婴修士,只怕也有在为这个打算。” 齐恬心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道:“可是……咱们上次得的留言,那意思似乎是劝我们别往里头掺和。” 师尊道:“他们却不会那么想。” 齐恬叹道:“不错,就算我把这话拿去劝他们,只怕也是个笑话,没准还是个掉脑袋的笑话。” 因上次他们是“闭关”中出去的,所以这事儿还没法立法同门主说,眼前看来倒差不多到时机了。齐恬跟师尊商议了,就打算哪天借着外头那几家的什么大动作,把疑似摩宇门传讯的话透给门主。 这时候门主却在烦难另一件“大事”,——本已疏远的夺天门和天灵门,近日忽然又同这边亲近起来。 “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门主皱眉。 七宗主道:“要不就是看上我们的东西了,要不就是想借我们的力。” 四宗主道:“我看是为了妖兽潮入域的资格吧?那三家之前一块儿抗魔,都穿成一条裤子了,他们这里想要搏一搏,自然得多拉拢些人手。” 三宗主叹道:“这样的人物,实在不该多打交道。” 七宗主乐道:“师兄放心吧,他们也懒得同我们打交道,不过为了咱们如今还有点用处罢了。” 如今人家并没有摆明车马说到底要干什么来的,只是稀里糊涂一团和气,也没法子拒之门外,门主只好挤出笑脸被迫营业。 一来二往之后,回来同几个宗主道:“你们都猜着了!” 这天灵门和夺天门如今都产业大兴,却是有些出乎玉墟山上几家的意料,所以他们这会儿又需要一个“本地人”来坐镇了,顺便借用一下“本地人”的地盘屋宇做些买卖。 “傀儡?”七宗主挺意外。 门主点点头:“夺天门如今的傀儡生意比他旁的生意加一块儿还好,玉墟山这边就算还没兴起,但是世风如一,想必要不了多久,咱们这里也遍地傀儡了。” “要那么些这东西做什么!”三宗主想不通了。 七宗主却想起几件事儿来道:“从前大家都是探秘境,什么人能拿什么大概都有定数的。如今是疯了,真是什么地方都去,什么东西都要。可偏偏能找到东西的地方又越来越少,难免就有撞上的。可这些地方又不是秘境,自然都受法则所限,越级没法儿打,——这傀儡可不就有用了么……” 四宗主也想起来了:“之前在说骆合山那里又来了一场‘傀儡大战’,好像就是为了找摩宇门的旧物。” 门主叹道:“那就难怪了……” 傀儡不是“人”,自然没有在凌霄界法则的限制范围内。所以练气级打起来的时候,如果能甩出来一个筑基期的傀儡,那不是稳赢了么! “而且现在猎妖……听说许多三级的修士反打不动二级的妖兽,说不得也只好用这些了。” “还有这样的?那还猎什么妖,赶紧重新好好练练去吧!”三宗主道。 七宗主闻言苦笑:“他们都是靠丹丸才能升级的,如今手里没有点像样的东西,能买着什么丹丸?不打才真什么都没有了。” 三宗主又叹道:“之前是满世界找灵植灵药去,现在没了,连灵气也没了。好了,九鼎门给指了方向,有都奔着妖兽去了,可那妖兽的数目难道会比灵植灵药多?只怕要不了多久也没了,到时候又靠什么升级?” 七宗主道:“您说的没错。所以现在已经分层了,——‘有钱服丹,没钱吃空。’那些还有余力打世上找出点什么东西能拿去换丹丸灵药的,就还能接着吃这些升级;什么装备法宝也拿不出来了,吃不上丹丸了,那就老实学着摩宇门传出来的法子引灵吧。” 三宗主听了乐起来:“这穷的倒得了好了。” 四宗主摇头:“这不是自己想明白了立心去做的,而是穷得没法子不得不这么干,这能一样?何况那修法,咱们还不知道?便是定了心的,也未必能熬过最开始那一段去,更何况这些本就出自无奈的。尤其这些人身上本来就有几级的丹丸之力在了,再比一比日夜不辍引进来的那点灵力,能定心坚持下去的只怕少之又少。” 七宗主道:“师兄说的虽是丧气话,却是实情。” 门主又道:“天灵门也是一样的道理,如今那些食料好得的灵兽也是许多人求购,他们正打算运一批过来。却是想安排到咱们这里。” 七宗主忽然想起来道:“别,师兄,不能答应这事儿。” 那几个还没反应过来,七宗主皱着眉道:“您忘了上回了?它们那些兽儿可没少毁咱们的药田。那时候药田不值钱,现在咱们这里,最值钱的恐怕就是这几块药田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门主道:“你不说我还真没往这上头想。” 再往深里一说,倒觉得天灵门好像跟做买卖相比,倒是对自家这几块地更感兴趣一些。门主不由得想起了齐恬说过那几家在魔域里大动作种灵植灵药结果都颗粒无收的事儿来,这……现在不会几块地,就成了“怀璧其罪”了吧。 门主觉得自己的一些认知需要更新升级了。 “这要说起来,外头之前种东西种太狠了,现在都荒了。倒是咱们这里还有几块地可用,而且……好像还越来越好用了……”三宗主的语气里又是忧虑又是得意,也挺纠结。 那怎么拒绝人家好呢?这事儿也麻烦,没实力的人家,不仅跟人合作的时候得小心翼翼,想不跟人合作都如履薄冰似的,没法子,谁也得罪不起! 可这回他们没愁几天,人家那边主动不跟他们这儿联系了。过了一阵子,就发现天灵门和夺天门都在九鼎门的场子里开启了自己的买卖,这才是真正的“攀高枝”啊,如今九鼎门的风头可真是独一份的。 这头九鼎门同这两家也忽然走近了,还合作了买卖,势力更涨一筹,已经隐隐有些力压那两家的意思了。 许是为了张扬这一点,反正这回那两家的新铺子开业,整的十分热闹。 齐恬跟着二宗的几个子弟也去看了一回,那些傀儡,最高的已经出到“近金丹”了,近于金丹,这得多厉害,而且还是“无层级要求”,也就是说,练气一级都能用这玩意儿。 “啧啧啧,往后斗法就不是斗法了,是斗灵石……”二宗几个弟子一脸艳羡。 有一个引灵修的略好些的,已经有灵能感知了,站了一会儿,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郎义:“大师兄……我,我怎么觉得,觉得我,我好像能,能知道那、它的机……关……咳咳……”后面的不说了。 齐恬和郎义都听懂了他的意思,齐恬一笑:“要不然你以为咱们的功法就是摆设么?!” 这二宗弟子见自己这一模模糊糊的“能耐”得了小师祖的肯定,立时跟打了鸡血似的,——看来神灵法练好了,是真的能“知道”这些傀儡的机窍所在的,那还不容易破么?呃,也不能说一定很容易吧,但起码这就把那东西的厉害去了一半还多了吧?要是再能加上大师兄说过的那些功法,那就…… 人家今日开业大吉,这位已经在畅想怎么把那些傀儡都大卸八块了。 郎义心里更淡定,他是见过齐恬打“逐财兽”的,多厉害的东西,就那么两下,就被齐恬整瘫了,还白得了人家一肚子的货。眼前这些“贵货”,比起逐财兽来可差得远了。 齐恬这会儿也在自己的珠子里把当日那只“逐财兽”傀儡翻出来了,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撇着嘴连连摇头:“这夺天门不成呐,这些东西还好意思拿出来展示?” 当然这话她是肚儿里说说的,要是现让一个夺天门的人来问她,那她保管把他们的这些傀儡都吹出花儿来。 与人为善嘛,对不对,干嘛说人家的东西不好,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嘛!——虚伪恬。 “我还没玩过炼器呢……也不知道这东西难不难……”又抬头看一眼人家那些傀儡的价格,“啧啧啧,这门手艺可也挺值钱……” 都这会儿了,也都看明白这势头了,仍旧放不下这个钱。 回去了心里也还琢磨着那个傀儡兽,师尊与她通心,立时知道她在弄些什么了,便道:“你要炼这个,却不用再从头开始学了,你只细想想,这东西与你制符的通处,或者就有点意思了。” 齐恬一听,心里就一阵迷糊,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明白。 忽然道:“那我还得找个厉害的兽儿看看才好。” 师尊笑笑,未再多言。 齐恬一边琢磨,一边又对师尊道:“您说我这难道就不算‘有挂碍’么?总有不明白做不来的事儿,然后我给弄明白了,能做出来了,这一路上可也挺愁人的。” 师尊道:“你说算就算吧。” 齐恬不满意这个说法,自己嘀嘀咕咕半天,又想起来问师尊:“那您现在可有什么挂碍没有?” 师尊笑道:“你天天往外跑,我怎么能没挂碍……” 齐恬乐了:“其实我在外头也挺担心您的。不过好在咱们这里是修界,老祖们留下的云舟也够快,要不然我可真不敢出远门了。”毕竟自家师尊这身子骨不成。 好听话这么说着,转日她就往浑阎林去了。 她想看看那“魔兽”,——若是我能照着那样儿来几个,可就热闹了! 师尊看着那土豆一路滚远,也只好笑笑。 280.在此一举 齐恬之前因为要分辨什么得吃什么不得吃, 开始苦修的“神灵法”, 后来神灵法越来越见功力, 这些吃不吃的反而许久没有提过了。再之后的炼丹也好,绘阵制符也罢, 都是一段时间里,一心沉溺其中,并且真学有所成, 而且还因这些技能得了不少好处。 所以如今因这傀儡的热卖而迷上炼器, 好似也说得过去。 只是她自己心里却明白的很,这回的事情很不一样了。 那时候学炼丹制符,她心里眼里基本上只有这些事情,至于外头的大事, 她能摸到的只是一些边边角角,往后会怎么样?她没去想过,“差不多还是现在这样呗”, ——是这样的心理基础。 但现在不一样了。 界中灵气枯竭,那几大家既然愿意花如此重本在魔域开药圃,想必是真的被逼上这份儿上了。他们已经愿意为了得到那些灵植灵药投入这么庞大的花费。可见这些炼材的重要,可见他们的迫切。 然而, 却失败了。 这条路走不通了,但是他们那需求必定还在, 甚至更加迫切, 而就齐恬所知, 她也想不出来, 这灵气枯竭的界中,还有什么别的地方能够支持他们重新获取如此大量的炼材。 如果真的哪儿都不成了,这几家为了实现他们的欲求,又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呢? 这在齐恬心里就是个炸弹。她隐隐觉得如今他们做的一些事儿,可能还在一个平衡之内。比如九鼎门售卖那些荤丹,能得到的好处,比那荤丹本身的价值要高。但是之后呢?如果他们只是为了借此造势,多得一些妖兽潮猎妖的入域资格,那等这个目的一达到,往后他们还会售卖丹丸么? 还有那浮空药园,也是消耗东西的,虽是不值钱的灵渣,但是这些渣渣,在这世上也不是取之不尽的。等这些灵渣也不够数了呢?药园丹都吃不上了,那时候又怎么办? 大批靠丹丸升级的修士,直接就“到头”了。如果没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直接面对这样的“绝望”,为了掠夺“升级”所需的灵力,会不会有别的更可怕的修路出现? 如果果然有更“可怕”的修路可走,那些比他们更早“无丹可服”的金丹修士元婴大能们会不会忍不住先出手?如果他们真的出手了,那这界中,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这些事儿齐恬都不想去想,又忍不住去想。有时候她乐意去大市上待着,看着人在那里为一瓶丹丸几样炼材讨价还价,好像这样的日子还能继续几百几千年似的。好让她安慰自己一句“你看看,就你多想,你觉得这世道没救了,是因为你看到的少,没准人家多的是别的你不知道的法子!” 可惜后来连天圣门都不淡定起来,都开始同九鼎门起冲突了。这又让她怎么相信“其实他们还有别的法子”。 这时候她想开始好好学一学炼器这个事儿,是希望有个东西能让自己沉浸进去,忘了外头这些乱七八糟似乎处处都是证据可就算真的证明了自己也没有什么法子可想的事情。 所以以前学各样技能是奔着往后的“大好前程”去的,而如今这次投入,却有点在等另一只靴子落地的不安和焦躁里找个东西转移注意力的意思。 只可惜,世上最难骗的大概就是自己的心了。 她虽一门心思往炼器上面靠,但是耳朵还是不停地在收集各种外界的信息,不由自主地在试图证明和反证自己心里关于大局的恐慌。 这日她又试制了一批小兽儿傀儡之后,便又出门奔浑阎林去了。 如今她几乎把这里的魔物,当成自己炼制傀儡的模板了,刚试炼的这些,就是按着她一直观察的一种小魔物来设计的。里头她不敢进去,这些都是外围的。 虽然自觉有灵能感应在,已经算是“看透”它们了,但是等自己试炼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还有许多细节并没有那么清晰。只好一遍遍来回观察修改。结果这傀儡没见炼出多少来,倒是神灵法和三化境得到了不少的提升。 “轰!”她刚找到呆惯的地方,想等那几只小魔兽过来,忽然传来一阵天崩地裂的声响。 “快走!”“有……”“师弟!……”“畜生!……”“啊!!……”一整团的声音冲入了齐恬脑海,她想要赶紧关上连心珠,但是方才那一震之后,她好像被什么东西定在了那里,神识灵力一概动用不了了,连肉身都动弹不得。 赶紧让心里安静下来,紧接着更多饱含了惊骇恐惧愤怒的心念袭来,齐恬只好使上了空心诀,只让那些感受在自己心上流过,知道那些本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又要暗幸幸好这心念是冻不住的,要不然可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许多人命丧一瞬,齐恬看不到那场景,也听不见什么声音,但是她感觉到了那些混乱的心念。 再之后,几股混杂着暴怒和悲苦的心念袭来,其力道之大,差点没把齐恬的空心诀给破了。 “魔……”齐恬认出了这种感受,她之前在遗谷烟囱的天阵下面,经历过这样的“心境”。 只是如今传来这几股心念比上次碰上的更暴烈更痛苦,齐恬现在没法儿逃走,又关不上连心珠,只好被迫承受着这些她根本不想体会的“感受”。 齐恬觉得自己快不行了,这种苦痛,好似与生俱来无可逃避,它不是因事因人而在,而是这生命本身就是由这样的滋味组成的,每一丝生之能都根植于一份悲苦,乃至于似乎连死亡都无法彻底摆脱它。 在这份悲苦往上生长,长成与这个世界相交的地方,就化成了一种满含了暴烈的愤怒。这种愤怒充满了对生的厌弃,一种恨不得要整个世界为自己所受的苦难陪葬的怒意滔滔。 一边的悲苦阴沉似暗夜墨海,另一边的暴怒凶残似烈阳血涛,两者一而二,同时往两头撕扯,好似要撕裂灵魂一般。 齐恬已经没有了,这个壳子里只剩下那些汹涌狂暴的情绪,她只能“感知”,不能“躲避”,不能“逃离”,更不能生出一点“怨怼”。现在只要一点点她自己的情绪为引,那些本非她的能量就能将之裹挟增强,进而让她分不清哪个是自己,哪个不是自己,最终就会成为一个“不是原来的自己的自己”。 这是齐恬从未遇过的凶险,从前遇着的大难,多半是冲着命来的,顶多活不成;这回的却是冲着神来的,一旦败了,那就不是死活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齐恬能做的只有空心,彻底空出自己,任那些不是自己的情绪来回冲刷,深刻体味不属于自己的生之感受。 渐渐的,不知从哪里开始的,在她定住的那一片“空”中,出现了一种了解和原谅的“慈悲”。了解了那些魔的苦痛源泉和它们的残暴成因,清晰看到了这一环一环无可奈何的注定,好似一张不同以往所见的图画,无所谓美不美、喜不喜欢,图只是图,已经在那里,并不因人所见所思而改变。 就在她生出这样的感受之后,那些汹涌的情绪忽然有了变化,苦痛和暴怒依然存在,但是忽然出现了另一个更有序的东西,过了好一会儿,齐恬收到了一段模模糊糊的心念:——你是谁? 齐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它,就算能回,她也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能听懂她的心念。因为传来的这一问虽是这个意思,却十分含混,好似一团不怎么清明的意识。 “你是……人……?”那道心念又一次传来。 齐恬努力摸清对方的那种心念频率,尽量模仿着,回了一念:“我能帮你们什么?” 那边沉默了许久,才回来一句更含糊不清的话,“帮我们……分解……死,彻底……完全……” 齐恬又问了一遍,回来的还是类似的一念。 齐恬还想再问时,忽然整个空间为之一松,她刚想动神识灵力,忽然又是一滞,一阵极大的威压传来:“原来师兄已经得了炼魔之法,难怪之前一力阻拦我等除魔了!哈哈哈哈哈哈……” 每一声笑里都含着无数的尖刺利刃,齐恬“感觉”到有不少魔兽亡于此笑声中。 她自己也十分不好受,剩下的那些魔兽情绪越发狂乱了,同时不知来自何处的威压已经越来越厉害,似乎还在叠加。她神识灵力俱不能动,就是一块活着的石头,可再这么下去,眼看她这块石头就要碎成一摊“石子儿”甚至“石粉”了。 一道蓝色的闪电无声而至,齐恬动弹不得,灵能觉知却“眼见”着那闪电要劈中自己了,——我怎么这么命苦……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力气去怕“死”了,她现在比较好奇自己到底会以哪一种死法谢幕。终于要结束这辛苦的炮灰之旅了么,也不知道这趟死了能不能“死回去”…… 在魔物们汹涌的情绪中,她这几个奇葩的念头以清奇的身姿漂浮其上,竟也没有生乱。 “快……离开……”之前的魔物之念又传了过来,“他们,我们,同归……于尽……” 齐恬心里苦笑,——你当我不想走么!唉……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一念,那道闪电就劈中了齐恬。 齐恬觉得身体一轻,——死了?就这么死了?倒也……不怎么难受嘛…… “哈……”一道笑意心念传过来,把她吓了一跳,“谁?!” 这一问问出来,再看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万古宗,正在师尊之前总待的那个石球里头,师尊瘫坐在身边,浑身灵能乱得随时能炸开一般。 “无须担心……为师,为师需要闭关,冲击,冲击元婴了……” 齐恬欲哭无泪。看眼前情形,明显是师尊舍命救了自己,结果他老人家伤势恶化,眼看着要不好。可您这一恶化了就要闭关升级又是个什么道理? “您闭关吧,我在这里守着您。”齐恬急速道。 “放心,为师不是求死来的,本来,本来也差不多该进阶了……这次,是赶巧了……” 齐恬哪里敢信他的话! 一个风吹就倒的筑基修士,刚升金丹没到三十年,就差不多该进阶冲击元婴了?这差不多打哪儿差的! “去……外头,替为师护法。还有这个,给门主。” 师尊说完话,齐恬没来得及答他,人就已经被送出了石球,再想往里去,不成了。 “师尊!”齐恬跪了下来,心里跟被雷劈了百八十遍似的。 好在她和师尊长久通心,即使现在师尊闭关,师尊的生死她还是能感觉到的。 齐恬转身就往外去了,她要去找门主,把师尊交代她的事儿办了,然后就回来守着这里,守着这个石球。如果师尊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就,她就跟九鼎门和天圣门拼了! (咳咳,可是,师尊不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么……) ※※※※※※※※※※※※※※※※※※※※ 评论系统恢复要等半个月之后,现在继续玩单机版的 也很有意思,嘿嘿嘿 281.所为何来 齐恬牙根咬得发疼, 心里烧得发空, 一边告诉自己“世上没有后悔药”, 一边拼了命想把脑子运转起来,去想想方才经历的事儿到底意味着什么。 却是没什么效果, 整个人都发飘,脑子里辗辗转转都是方才师尊身上的灵能情形,从来没有这么乱过, 即使是当日跑出来“收徒”之后都比现在好太多了。而这之前, 他老人家已经基本稳定在了一个不算太好的状态,现在这种稳定被打破了,齐恬不知道后面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在她心里,师尊一直是“有星宿”的, 是带着真正的主角光环的,她从来也没想过师尊真的会出什么大事,她心里想的向来是师尊真正康复的那一天, 自己就可以横着走了。可是现在,事情好像跟她想的不太一样了。 她一个异界人,从进了那要命的有饭不吃非要吃药的地界开始,就是一种“流浪”的状态。她不断地调整活下去的“姿势”, 只是为了让自己尽量活得舒服一点活得安全长久一点。 天地门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定点,一个不需要在小环境里随时准备斗个你死我活的地方, 尤其有二宗的那一群师兄弟在, 自己也算有了个可归属的“团伙”。 只是自己一路来, 遇到过的稀奇事儿实在太多, 许多“不足为外人道”,所以虽同人心里亲近,嘴上行动上却得另有个衡量计较。这是修界,不是谁可信就真的可信的,只因他便是想要守口如瓶,却有的是人有法子挖出想知道的事儿来。 直到遇上了师尊。她这藏了几十年的狗屁倒灶的事儿无一不可说无一不可问,师尊不仅知道的多,还自带诡异的“智库升级”功能,什么事儿过一阵子他就忽然明白了,想起来了,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这么些年来,她都习惯了同师尊通着心,一时解不开的疑惑,她想的也是“以后师尊会想起来的”。尤其她那一直“一人独行”状态的修路,也是碰上了师尊,才得到了真正的指点。想想自己在三化境的所得,比比之前跌跌撞撞的粗疏学法,才知道有师尊和没师承有多大的差距。 更别说她那让人尴尬的“小师祖”身份,自从她顶了这个名儿,从前最爱蹦跶的克韦、西空等人,都尽量避免同她见面了。先不说到底能不能给她添堵,只这见了面先得行一个大礼他们就受不住。 可现在,自己这大好靠山似乎要被自己挖倒了。要不是自己没事儿跑浑阎林那样的地方去,也不会遇上元婴斗法,也不用师尊拼死相救,也不会让师尊一伤至此…… 所以,说来说去,都是天圣门和九鼎门那些狗屁元婴修士的错!!! ——这弯拐的…… “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尝尝什么叫‘无还手之力’!”想想自己之前的遭遇,她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屈辱。 也是,一个练气修士让两个元婴修士压制得动弹不得,还真是屈辱得很了~~~ 不说齐恬这里怎么心焦犯二,再说那浑阎林里头。 九鼎门长老把气机提至极处,承天门长老也站在了他的身后,那边天圣长老却撒开能网把一众魔兽掩在了其间,双方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候,他们的量场忽然被一道天雷给破了,虽只小小一个转瞬即逝的空缺,也让他们吃惊不小。 “什么人?!”承天门长老先开口道。 “不是人,是天雷。”九鼎门长老肯定的语气里也带着疑惑。 就这么一下子,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发生了改变,天圣长老道:“二位此来,究竟意欲何为?总不会真是冲着我这些小猫小狗来的吧。” 九鼎门长老笑了:“师兄的爱物,我们可不敢妄想。只是师兄既爱此物,或者对妖物倒没那么大兴趣了?” 承天门长老见他们两个搭话,心里松了口气,他就怕这俩真的打起来,自己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可是天圣长老成名日久,不说别的,只说他那把九曜金龙抟,据说都已经养出器灵了,实在深不可测,能不为敌还是不要为敌的好。 天圣长老淡淡道:“原来是为了这个。” 九鼎门长老还没来得及开口,承天门长老便忙着打圆场道:“师兄见笑了,我等后进,有些急于求成而不知深浅,若有甚误会,还请师兄海涵。” 天圣长老不语,九鼎门长老笑道:“师兄所言甚是,却是我们礼数不周,多有打搅。师兄今日既不便议事,不如我们改日再谈。”说着一振臂,便欲离开。 天圣长老这才道:“且慢,”略顿了顿,又道,“请这边叙话。” 九鼎门长老与承天门长老相视一笑,便并肩往浑阎林深处去了。 就如师尊之前所料,——这些人是打不起来的。 说白了天下就是他们几个人的天下,如今且还远没到你死我活的时候,又何必徒增敌手妄冒风险。 齐恬心焦得脑袋发晕,在去找门主的路上,想着一会儿门主若问起时自己该如何答复,这才想起来,——师尊在元婴大佬们眼皮子底下救了自己,那些大佬们又岂能善罢甘休?这要是打上门来…… 脚下越发快了,到了门主阁,门主好像一早知道她会来似的,正在那里等她。 “太师祖跟我说过了,幸好你没事。”齐恬还没来得及开口,门主先开口说道。 齐恬有点发蒙,“师尊跟您说过了?” 门主点点头:“说你有些危险,要去看一下。还让我开启了护山大阵,说等你来找我时才能撤阵。” 说着话在那一通法诀把护山大阵关了,还嘀咕:“如今这灵石可不好找了……” 齐恬甩甩脑袋,把师尊交给自己的玉简递上去道:“这是师尊让我转交给您的。” 门主接了,神识一扫,面色一肃,问齐恬道:“太师祖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 齐恬一脸惨然:“很不好,已经闭关了。” 门主皱起了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问齐恬道:“他老人家有没有同你说过,这……这妖域开时……咱们,嗯,真的一个都不去?” 齐恬没想到师尊选这个时候同门主说此事,想了想便道:“师尊确实说起过,此次妖兽潮恐有阴谋,或有毁根基之难,所以还是守山为上。” 门主有点难办了,现在门中子弟在他们的坑蒙拐骗下九成九已经开始走上了引灵修行之路,其中有一些还学得相当不错。不过“只管引灵,摒弃外物”这样的话,几位宗主和门主本人从来没有直接说出口过。 许多事情都是这样,先动嘴,反而容易起争执,最后争个多少年也未必见定论;索性明确了方向,直接一点点做起来,把人引上了道,反倒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他们是这么打算的,也是这么做的。 所以眼前可还远远没到宣告“摒除外物”的时候,外界现在荤丹盛行,妖丹妖兽也越发值钱了,正人人打算趁妖兽潮发一笔大财,这时候说“咱们不去了”,能成么? 他是门主,可门主这个身份并不能保证门中弟子都听他的话。 齐恬直道:“若果然到时候有妖兽破域来袭,门中得尽量多留些管用的人才好。” 门主听了这话,看她一眼,面上轻松了许多:“不错,只要我们几个在,余者……实在不听劝的……也只好随他去吧。” 齐恬又道:“这次的妖兽若是准备破域,其实力恐怕不可小觑,能耐不济的话,进了里头也未必能捡便宜。” 门主忍不住道:“既如此,倒是该多派些人手守住几处通路才对……咳咳……” 这话说不下去了,妖兽潮来袭,妖灯所照之处即为共域,妖灯共有一百零八盏之多,有定有变,有生地灯,有随风灯,次次不同。去守通路?若是那些豪门大家还可以勉强如此打算一番,自家这“穷鬼门”,穷其力大概也就能守个一处半处的,这哪里是守门,这不是下注么! “太师祖所言不差,还是守山为上。”门主一锤定音。 等从门主这里出来,齐恬还在疑惑师尊救自己的事儿,果然没让那些元婴修士起疑心?也就是说那时候他们居然没“看见”自己?之后也没有“看见”师尊?那他们这些元婴修士到底能看见些什么…… 想着想着,心里忽然一动,想起了师尊的“二气”境,按着混沌诀上所言,二气境对应的就该是元婴了,所以师尊如今虽是金丹层级,实则对天地法则的领悟已经高于金丹,所以才能够在元婴修士跟前“瞒天过海”? “是不是那些吃丹丸的元婴修士……真论起能耐来,其实要打个折扣?”齐恬忍不住一路想下去,“所以我要是能升到金丹,那是不是就能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 这些从来没有在她脑子里出现过的“狂妄想法”,经了这一次事故,开始压不住似的时时刻刻往上冒。也不知该赞她“雄心壮志”,还是笑她“痴心妄想”。 之后她便回到了宗里,往那石球跟前一坐,潜心修炼,希望自己的实力能尽早配得上自己的野心。 那边门主也赶紧找来师兄弟们细说这回的“太师祖传讯”,几位宗主十分意外,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猎妖对我们来说对阵历练的意义大于猎获妖丹,尤其如今换了路子,更用不上那些了。太师祖既如此说了,自然要守山为重。其实哪一次都有打里头窜出来妖物的事故,虽不成气候,但若叫凡人村撞上,可就倒霉了。” 凡人村里的人遇上妖兽,好比没等级的妖魔遇上修士,全无还手之力,只能任妖宰割,其惨可想而知。 “太师祖既说有‘伤根基’之祸,恐怕还真得当心点凡人村那里。”三宗主道。 四宗主不以为意:“只要咱们的大阵不破,什么妖也别想跑后山去,你只管放心!” “可是……跟那些小子们怎么说呢?”大家犯难在这里了。 进入共域每次都有人数限制的,只是这些限制向来是越往下的越小,一级二级的你要愿意,都可以去。只是里头碰上个一样一级的妖兽,它们多半成群,一来几百上千个,这低级修士去是去了,出来却难。所以一般除非门派特意安排的历练,要不然三级以下的修士是极少入域的。 只是如今外头这阵势,到时候恐怕三级以下的修士也难坐得住了。与其在外头等着,还不如进去搏一搏。 他们尚且如此,门里那些高等级的弟子,不知道多少都指着这回进去发一趟财呢。就算现在换了修路,对丹丸的依赖减少了,但是灵石总没人嫌多的。现在妖丹可值钱的很呐! 这种时候,就算是门主下令,恐怕也难免“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还真是个麻烦事儿了。 ※※※※※※※※※※※※※※※※※※※※ 看到有同学在猜是不是快要完结了, 还早,这才刚到转折的关键时刻 282.机关算尽 就在门主和宗主们苦思对策的时候, 家里的宝贝老钟又响了。 这回是六下, 有长有短, 对应着一查,——灭门之祸。 “啧, 这玩意儿当年哪个前辈写的?只这名儿看着就不老吉利的!”七宗主皱着眉头道。 上回是妖祸天下的预警,这回换成灭门了,到底是上一个警告的祸事比较大, 还是这回的更厉害?——这时候还有能闲心思琢磨这个的, 也就齐恬了吧。 她还琢磨:“这到底是响的声儿多比较厉害,还是响的声儿少厉害?” 没人搭理她。 现在她哪儿都不去,要找她只能上门来,也就鹿依、大萌不时过来瞧瞧她。 这会儿鹿依就跟她在一起, 她在哪里闲琢磨,那个也未见得靠谱,还跟齐恬乐:“你说说这回该谁上门来了?这回再来说要看钟, 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对吧……” 她们消息不灵通,现在外头才没空管他们灭不灭门的事儿了,——第一盏妖风灯亮了。 妖风灯,又称“信灯”, 是妖兽潮将起之时会亮起的灯,传递的是“妖潮将至”之“信”。同时这妖风灯还是此次将开“猎妖域”的范围标记, 有道是“灯之所照, 即可生妖”。到时候一百单八盏妖风灯亮齐之后所围的区域, 就是接下来的“修妖共域”, 无数的妖兽会在这其中现身,得了入域资格的修士便可进里头大杀四方去了。 可是这回的第一盏妖风灯,亮的不是“生地灯”,而是“随风灯”。 生地灯是一直定点在那里的灯,妖潮过后,这灯虽灭了,但是灯身还在那里。 随风灯则是每一次妖潮来时,临时显形的灯,妖潮过后,这灯多半就直接消失了,只有极少数情况会灭了之后灯身定在那里,就转成了生地灯。 是以生地灯偶尔也会发生变化,但是这样的变化极小,所以一旦有妖灯亮起,所有生地灯附近的门派或者凡人村就会开始搬离,因为反正不管随风灯出在哪儿,这一片是肯定保不住了。 灯齐之后会“显域”,而后“定门”,之后就开始随队入内猎妖去了。因为这妖域中偶而也会出现“倏忽门”,却是个管出不管进的所在,所以还得防着有妖兽趁机出域为祸,都是当时的豪门大派组织人手巡查防范。 虽说不上什么铁律定规,但是每次最开始亮起的,总应该是生地灯。可这回不知道怎么了,居然是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随风灯先亮了,——这又是个什么玩法?大家心里都有些犯嘀咕。 天地门这里,门主和宗主们是一口气刚松下,又换一口吊了起来。 松口气,是因为有了警世钟之预警,当然应该以保门派为要,所以接下来“守山不出”的令就算“师出有名”了。那吊起来的一口,自然也是因为这警世钟的警示。 ——灭门之祸?老祖“钟”,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啊! 师兄弟几个正没个抓挠,门主忽然又收到传讯,定心收了细看一番,便递给了宗主们。却是老门主的传讯,里头说的也是让他们“守山护村”,又道此次妖潮“大异寻常”,提醒他们不可“因小失大”。 看着这位好容易让自己哥儿几个给挤兑下台的“老顽固”传来的话,门主几人面色都有些复杂,七宗主看了几遍,忽然叹道:“我可真是够怂的了!我现在真盼着师叔能回来!哪怕他什么都不干,只在这里坐着,我们也得个长辈看顾,心里踏实。” 四宗主忍不住看看他,又看看门主,心里佩服这位的“口无遮拦”,——好家伙,要长辈看顾才踏实,你是看师兄不够靠谱的意思? 门主倒没说什么,一叹道:“若是太师祖无恙……也还好些……”这话却是认了七宗主的心思了。 毕竟这妖兽潮三百余年一遇,他们这,这都没经验呐!尤其这回又出了这许多“意外”“特例”,更觉得心里没底了。偏偏这担子还就在他们几个肩上,除了担下来没别的法子。 “先把明令发下去吧!”门主道。 那几个都一起点头,便都分头该干嘛干嘛去了。 等底下弟子们见自家宗主回来了,心里都踏实许多,迎上去个个都有许多话想问。 宗主们看看自家弟子们见到自己时面上那神情,不由得心里失笑,——唉,总是自己能耐不济,才会一到关键时刻就指望家里长辈吧。 看看二宗那些自家宗主多少年见不着面的,不也靠自己升级的升级、筑基的筑基,恐怕太有依仗有时候也不一定都是好事。 二宗的自然都跟着自家大师兄,大师兄又带着他们去了万古宗,然后发现離宗的宗主也在。 “这次门派不打算派人进妖域猎妖了。”郎义道。 齐恬点点头:“这回事儿颇为蹊跷,警世钟这就响了两回了,之前几百年也没出过什么动静。” 她这话一说,那几个原来还觉得不去猎妖有些可惜的二宗弟子,也不由得心里一紧,一时也顾不上那“捡钱”的诱惑了。 齐恬又道:“还有凡人村那里。我这阵子走不开,一会儿咱们商量商量,看能用什么法子给村里也加几道防线,以防万一。看需要什么东西,等凑齐了,你们谁送一趟去。” 大萌便道:“成,我正有事要找令雨师兄,到时候我去就行。” 这么着,根本没人去管“门中此令”究竟合不合理,是不是有待商榷,反而一股劲儿就往“严防死守”去了,那几个本还有几分“闲心”的二宗子弟,也被这气氛感染了,好像真的妖兽要直扑天地门来了似的,一心跟着计划起来。 尤其小师祖再一甩手给他们换了身装备,这事儿就更显得真了,差点都直接表态“誓与门派共存亡”了。 他们这里管自家的“小事”,外头真正懂行的则都翘首盼着这回入域资格的分配结果。这些资格都捏在那些豪门大派手里,可不是域门一开,谁爱去谁去的。 域门本身没有限制法阵,但是那域里可都是妖兽,还有数不清的高等级妖兽。这要是单枪匹马进去,那就不是猎妖了,那叫送人头。 所以要进域猎妖,必须得有组织,得组队,得抱上合适的大腿才成。 从前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天圣门战队一个。因为元婴修士只有他们家有,然后世上的金丹总共也就那么一些,谁去谁留,到时候都一样分利益;只到了筑基修士开始就有点争的意思了,天圣门直接拿走一半的名额,剩下的让别个自己分,所以这争,也是剩下的那些家争。 之后所有的收获,说到底都是跟上述门派实力挂钩的。大头自然都是天圣门拿,且人家到底拿了多少也没人知道,——天下只一个元婴大能,他做了什么得了什么干预了什么,没人能看见,这就是最大的底气和靠山。 但是这回不一样了,天圣长老虽资历老,但是九鼎门和承天门却有两位元婴大能,这俩门派还向来走得近,说不得就要联手的,这可又该怎么说了? 元婴们分定了,才知道下面的路该怎么走,他们这些跟着喝汤的才知道该从哪儿下嘴不是? 还以为这次有得扯皮了,结果妖丹没亮足十盏,消息就传了出来,——天圣长老闭关冲击元后,此次妖潮不进妖域了。天圣门本次由新晋金丹的嫡传宗宗主带队,跟随九鼎门和承天门的元婴长老入域。 天下哗然。 天圣长老不进妖域了?那不就相当于把此次妖潮的大宗好处直接拱手让人了么!这可怎么说的,难道天圣长老……寿元?……不会吧,元婴修士不是三千年的寿元么,这可还差着老远了。 也有消息灵通的道:“妖兽潮才多大点好处,天圣长老冲击元后成功的话,之后就等着化神了!化神飞升!这一次妖兽潮能猎多少妖兽,卖多少灵石,换多少丹丸,这都是对咱们这些没出息的来说的。眼看着要化神的大能修士,这点东西哪里看在眼里!” 另有人道:“莫非是入域的资格有限制,元婴修士只能进两个?要是这样的话,上回天圣长老已经去过一次了,这回让给两位新长老倒也合理。” 还有瞎猜的:“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天圣长老如今都元婴中期了,真要猎妖兽,他随时就能去妖域,根本不用像咱们这样的等妖潮。所以啊,没准人家天天猎妖,早就猎腻了。” 说什么的都有,齐恬听到消息,却忍不住想起了那日浑阎林的事。 “天圣门养魔的事儿被他们发现了,所以以此要挟,换得了天圣门在妖兽潮里的退让?”齐恬琢磨着,“可是这也不合理啊,为了一场妖兽潮,得罪元婴前辈,这怎么算也划不来吧?难道是现在界中灵气枯竭,之后的关键就看这回的妖丹收获了?……这可也不怎么靠谱……” 手里信息有限,齐恬实在推断不出来什么可信的结论。 接下来就眼看着九鼎门和承天门几乎垄断了金丹这一层,其他门派多的也只占了一个名额,好在金丹人数不多,勉强还能达成共识。到了筑基这一层就彻底乱了套了,九鼎门和承天门居然只分出了两成的名额给余下那许多门派,要知道小门派的门主也常由筑基修士出任,更别说大门派里的宗主们了,这么点哪里够分的? 而且还有天圣门在呢,天圣长老只是不进妖域,又不是死了!这剩下两成里,不得先分他们一成啊?要知道从前他们都直接拿走一半的! 今年分的都什么玩意儿!未免太不讲理了! 可这事儿向来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那些门派虽诸多不满,但是没人肯先开这个口。废话,大家都不说话,你先说了,到时候进了里头,人家金丹元婴不带你玩了怎么办?! 说白了人家有元婴修士,本来就是人家说了算的。只是九鼎门和承天门这回的吃相委实有些难看,基本上把自己门中和依附门派中的筑基修士都带进去了。 “唉,新贵心黑啊……” “抢钱还不懂得注意姿势。” 各样调侃不满,也只好私底下嘀咕嘀咕。 倒是齐恬有点摸着什么滋味似的,“他们……他们是不是得了什么消息,知道这回猎妖会出‘大货’?”毕竟这边自家的警世钟一会儿说妖祸天下,一会儿说会被灭门,这翻译过来是不是就是说这回来的妖兽里头,会有许多了不得的家伙? “啧啧啧,化形老妖的妖丹!那可真是……尤其对元婴修士来说,估计是真的值得搏一把了吧。” 再想想自家这头的做法,和那两家的行事,齐恬又有点泛酸:“你看看,人家有能耐的,就能‘迎难而上’,咱们这样的,就只能‘望而却步’。可见行事强横,也得先够‘强’了,才能‘横’呢。” 再之后就是其他几个相互之间势均力敌门派之间的“资格大战”了,没别的法子了,从前都是聚一块儿开会商量,最后有些家出点血把那名额“买”走,有的就靠兄弟多,硬抢。 这次不成了,一则各家手里实在也没什么东西了,二来外头太贫瘠了,妖丹的意义非凡,三者轮到他们只有一成的名额了,靠讲道理实在讲不圆。 说来说去说不成,就只能听拳头的了。 筑基修士开了擂台,最后谁赢了谁去。 这一片热闹中,不声不响的天地门就显得很另类,尤其听说他们这副样子,还是被自家的“老钟”给吓的,就更招人笑了:“门不成,人不成,连门里的法宝都不成,偏偏门里的人还就愿意信!” 天地门里的几个呆子则在讨论,——要是妖兽先去打承天门或九鼎门了,咱们要不要去救? 也是想得太多…… 283.白忙一场 二宗的傻师弟们长久跟着自家师兄, 加上还有个莫名其妙的小师祖, 现在已经差不多被“驯服”了。不管外头的热闹纷争, 一力帮着师兄们又是炼器又是绘阵制符的,都是打算给凡人村送去的。 不干不知道, 这一干才知道几位师兄的身家居然都这般丰厚,再看如今一个个大手笔的样儿,就知道这回的妖兽潮只怕真的不好过。你看平常哪儿见过他们这么使钱! 最有意思的是小师祖, 在给凡人村预备物资的时候, 遇着什么觉得合适的,就随手扔点给他们。就这样,也很不得了了,到底是上古宗门的嫡传, 小师祖真是太阔气了。 这日几个人还玩笑:“就这阵子小师祖给的,只怕都够拿外头去换个入境资格的了!” 另一个便道:“可见那地方真不值当去的,要不然小师祖和师兄他们还不早去了!”是不是?这几位明显不差钱, 可也没见哪个为那入境资格的事儿烦过心。 “咱们的修路用不上那些东西,再说了,警世钟也不是瞎响的。”小师祖淡淡道。 自然没人敢说上回的“九响妖潮”,都过去几年了才见着妖风灯亮起, 这……要说不瞎就不瞎吧,顶多算迟钝点儿。 小师祖又道:“这回是‘灭门之祸’, 可上回的九响妖潮就是整域而言的, 可见这回这个也不定就是说的我们一家……咱们也指不上别人, 只好自己多预备预备吧。” “啊?”那几个可从来没从这样清奇的角度想过, 要不说跟着长辈涨学问呢! “您是说,这,那‘灭门’,没准儿是别家?!” 小师祖不置可否:“这谁说得好啊。上回那九响妖潮,总不是说妖兽潮出在咱们这里吧?一个道理!” 这才有了那番商议,——要是妖兽破域突袭,打的九鼎门和承天门,咱们怎么办? 那两家现在可一个筑基修士都没剩,练气级的名额都是跟着筑基层级走的,算算估计连练气的高阶都得走一大半。这要是真招了妖兽了,谁能抵挡? “嘶……好阔怕……”二宗这几位弟子被自己的想象吓着了。 離宗宗主说话了:“这怕什么的,他们不是大堆厉害人物在妖域里头猎妖呢么,这不就算报仇了嘛!” “啊?……”看来自己几个之所以升级慢,主要是心力不够,跟前辈们的心思想法都差得太远。 二宗这里聚堆犯傻,其他几个宗可就不是这个模样了。 练气级的名额是跟着筑基级走的,筑基前辈们一场擂台之后尘埃落定,于此同时,一些练气期的入域资格便出现在了大市上。 ——买买买! 买下这样的资格,就跟定了对应的筑基修士,这些筑基修士又有对应的金丹前辈可靠,如今这世道,只要进进去,随便猎几个妖兽回来,就是大价钱! 人人这样想法,这入域资格的价儿自然也一路飙升,到了后来,光有钱都不管事儿了,得拿得出能表示“诚意”的东西才行。 二宗那些已经被“洗脑”完毕的另说,其他几宗“知事”的,“消息灵通”的,打一开始就在等这样一个时机了。 知道这回是承天门和九鼎门带队就知道自家门派要歇菜,从上回的炼岛就闹得有点僵,加上后来那钟头一回响的时候,人家跑来关心一下,还没让人看到东西,这关系能缓和得了么! 这回又有第二次钟响,又说有老门主传讯,也不知道真假,反正这事儿门派是不会出面了。 那怎么办?就只能看个人了。 你自己凭本事弄到的入域资格,宗主们便是知道了,也不好说你什么。至于说有什么妖兽来犯的可能,那妖兽不都先出现在妖域里的么,那自己进去先瞧瞧也没什么不对吧?反正要紧的是东西能到手,至于什么道理理由,还不是随便说,反正人舌头都没生骨头! 可难就难在怎么才能弄到手,入域资格,本来流出来的就不多,自家门里又素来穷,哪里能出得起那许多灵石! 就这样,他们也没死心,仍没断了打听。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日还真让他们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说是一个小门派,门主得了入域资格,手里还有两个练气级的名额可用。因他的亲传弟子之前受了伤,得用到几味要紧的药材,且得是没被魔污过的早年野料,还得是足年的。所以,要是有人能拿这个来换,灵石什么的他们倒不在意。 这不是撞到枪口上了么! 天地门之前探境出任务,可也没少得东西。加上后来门里出了许多新规矩,又自己开始种灵植灵药,自己炼丹,有些不常见的灵植灵药他们就都压在自己手里了。想着往后或者什么时候还用得着。倒没想到能派上这么大的用场! 只是他们个人手里就算有,那量也不会太大。那位门主为了救治自家弟子,要的药材量却委实不少,这却得想想法子了。 他们这里犹豫的时候,那边已经有人凑齐了药材换走了其中一个名额,这就只剩下一个了。 七宗得了消息,都说给自家大师兄了,几个师弟都道:“大师兄,要不咱们大家凑一凑,要是能够数,您就把那名额换来!到时候您去里头得了什么东西,难道会白亏了我们?” 西空也不是不动心,不过他向来怕自家师尊,便道:“师尊特地同我说了,这回只怕要出事儿,让尽量待在门里,凡事也好有个照应。” 那几个不乐意了:“宗主他老人家也是听的门主的,可门主……您想想,要真是这样,那六宗这会儿急什么呢?恨不得都快要摸到咱们这里来了!还不是为了替他们大师兄凑药材换那资格么!” 这个也道:“咱们可不能让他们抢了先!大师兄,您得赶前头筑基才好!” 西空苦笑:“我?就算现在筑基……又能怎么样……”人家二宗这会儿都已经出了俩了,他们,终究是晚了。 “这可不能这么比,咱们修路不一样,再说了,老门主向来对二宗好,谁知道私底下给什么东西吃了!咱们就论咱们这边的,反正,不能输给六宗!” “就是,就是!”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心思。 “再说吧……你们也就看个热闹,谁知道那边到底怎么打算的,再说了,这么明打明的这么跟师尊反着来……不太好……” 他这里犹犹豫豫的,没多久,就传出来六宗大师兄得了入域资格的消息。 七宗的几个弟子恨得捶胸顿足,可又有什么法子呢,谁让自己没到大圆满,自家的大圆满师兄又总是前怕虎后怕狼的,这不,让人抢先了吧! 克韦去找门主说的时候,话也挺好听,“域门一关之后,许出不许进,弟子进去若能探得些风声,也好早些回来报与门派知晓;再来弟子在如今这层级上也滞留许久了,也想着能不能借此机会得些历练,或者能给往后升级破阶加点力气……” 瞧瞧人家这谦虚劲儿,都不说能直接筑基,只说能得些历练。 门主笑道:“你这入域资格都已经到手了,还说这些何用。既已如此,那便照着你自己谋划的去吧。” 克韦看看自家师尊的神色,未见怒容,倒显笑意,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又道:“那时候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不敢先来师尊跟前说大话。” 门主笑笑:“你倒是沉稳。” 就这样,六宗大师兄成了本次妖兽潮中,天地门里唯一一个手持“门票”的弟子,一时风头无两。 这里鹿依不干了,来找齐恬道:“门主怎么回事儿?一边让我们准备好抵御强敌,一边就让自家徒弟进妖域猎妖发财去了?这是何道理!要是买个资格就让去,难道咱们还差钱了?!” 齐恬笑道:“这话你可说不来,你那资格得靠打出来的,你上不上?” 鹿依摇头:“我没说我,我说你呢!我去了那种地方有什么用,你去了才好。你每次随便去探个秘境都能发笔横财,这要是进了妖域,没准还带几兜子妖丹回来!……还有妖尸,你知道现在枭松炼器可最爱要这些的……” 齐恬无语:“打住,打住,我用你替我打算?!” 鹿依回过味儿来了:“不是,我不是为了说这个,我就是说门主,他,不公平!” 齐恬想了想道:“克韦谋划这事儿肯定也有一阵子了,这警世钟的钟声他也听见的,老门主的传讯门主也发了明令,门里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可人家就是不听,另有自己的打算,门主能怎么样呢? “尤其他都花了这么大代价把资格争到手了,难道还能拦着不让他去?要真这么干了,只怕到时候更生怨怼,别等妖兽来了,他再临阵倒戈替自己花出去的灵石报个仇,那才完蛋了! “所以……他爱去就去吧……道不同不相为谋,老祖们都说过了,所谓门派,原是同一修路的人集结在一处便于相互切磋探讨的,这既然不是一路的,便是顶了个同门的名,也不是真的同门,自然也论不上什么师徒父子了,门主也是顺势而为。” 鹿依听了,想了许久,才叹一声道:“这人要真是因此发达了,那往后就更不会把门里的决定当回事儿了。” 齐恬道:“他要因此发达了,那也是天许他发达的,咱们只能管咱们自己的事儿。” 门里其他的宗主们也都是这个意思,——这人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去猎妖的,拦不住,那就不拦着了。 等一百单八盏妖风灯亮完,妖域已定,域中人尽数离开,眼看着就要开域门了。 这里克韦特地选了个日子,一群六宗弟子给他在山门口送行,阵势闹得挺不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奉命出征。 到妖风灯光华大绽之时,便是妖域门开之日。 无数没有资格的修士把几处域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就是为了看看那些“幸运儿”是怎么意气风发地走上“发财路”的。 等几个高过山顶的血色门洞于半空中渐渐显现时,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 “承天门的是从这个门走么?” “九鼎门是不是得分几路?” “天圣门今年……算哪一队的?……” 正胡思乱想时候,忽然天空里传来一声人言:“九鼎门承天门携手护尔等平安,遇险行令,即得援手。” 这声儿好似天上的人发出来的,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那些有入域资格的人,手里忽然都多了几个灵符。 有人率先反应过来,赶紧朝着半空行礼:“多谢二位长老!” “元婴修士!” “元婴长老!” “方才是元婴在说话!” “天哪,我听到元婴大能说话了!” 一时准备入域的还好,倒是那些不相干的吃瓜群众激动得不行。 元婴大能和金丹前辈们什么时候进的妖域,打哪儿进的,根本没人看见。 筑基修士也只看到了一部分,吸引人群艳羡目光的主要是手持入域资格的练气级修士。 等看着他们鱼贯而入,穿过了那血色大门,又过了一阵子,才有一个声儿道:“人已到齐,重开再会。” 大家知道这是有资格的人都进去了,便等着看域门关闭。 等了半日,见那域门还是那么血色一片,看热闹的人便忍不住开始议论起来:“这门现在是……关上了?这看上去同开着的时候一样啊!” 另一个道:“不对啊,书上说着域门关闭的时候是白色的呀,这不还红着的么!” “到底关没关上……” “看不明白啊……” “是不是人还没到齐?” “不是那样的,时间一到,人没到齐也关掉的……” 如此围观了一阵,终于有人忍不住道:“你们看着点,我过去试试。” 好几个人拦他,这人坚持要去试试:“到底关没关的也看不明白,我心里快别扭死了,赶紧让我试试去是正经。” 拦不住了,结果这人进了那门,就没有再出来。 “这……不会有事吧?……” “会不会,会不会其实,其实这次人数……没足?” 这话一出口,立时有两个练气八级的朝那门发足奔去,结果也没有再出来。 “域门还能进!!!” 人群骚动起来,许多胆儿大的开始往那门里钻,却是一个也没有回来。 “不会是个什么陷阱吧……” 众人正猜疑,忽然一个刚刚进去的人打里头出来了,站门边上接连发了几道传讯符,这才又回身往那门里走,居然又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几个人急匆匆赶来,一看那门,便道:“大哥没有骗我们!真的还开着!” 等这几个一进去,许多方才还有些疑虑的都开始跟着往里钻。 没过多久,消息就传遍了天下:“妖域域门大开,没资格也能随便进!” 284.关门大吉 这一下都疯了, 最开始是一部分胆儿大的人进去试探, 再之后就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往那域门里钻, 尤其又出了心底仁厚不独占好处的,进去了又出来给要好的人传讯报信, 这下更去了人疑心了。 如今还在犹豫的,多半都是犹豫自己的层级够不够进去发财,倒不怕那域门是不是有诈了。 天地门自然也受到了冲击。 别的不说, 只西空一听说这消息, 便立马收拾东西准备进妖域猎妖去了。 “人家可是花了大价钱去的,咱们白去还不去?”一想起这事儿他就发笑,想想之前克韦凑了多少人的药材,还不知许出去了多少好处, 才得了那个入域资格。可瞧瞧现在!谁爱去谁去! 不说猎不猎妖,单只这一点,他就恨不得立时进里头找克韦去, 只把这事儿告诉他,看看他当时面上的神色,就算没白跑这一趟。 六宗那边几个七级八级的自然也要去的,废话, 自家大师兄一个人背了这么大成本进去了,结果如今都是“白进”的, 那自然要多去几个, 才好匀一匀成本, 不至于亏得太惨。 另外几宗没有大圆满, 七级八级的还有几个,一看如今的样子,也都挺心动。之前是让灵石物资给限住了,现在谁都能去,那还不去? 至于说现在进去的,手里都没有元婴大能给的求救灵符,但是当时前辈们都说了会护入域的人平安,进去了再去求一求不就成了么! 白来的大财当前,什么“难处”也不难了,什么“艰险”也不险了,心里想的全是“等我猎了妖兽,发了财如何如何”的话,简直没东西能阻挡。 门里,凡是求到门主跟前的,门主略问几句,说明利害,之后便都“只凭你们自己做主”吧。 这么着,没几日,几个宗里又有几个高阶弟子匆匆忙忙入域猎妖去了。 只到了西空这里就没这么顺当。谁让他是他师尊的“爱徒”呢,七宗主又是个拧性子,说死了也不放他走。 西空求了又求,见自家师尊就是不松口,不免有些泄气,便道:“您看克韦他们,门主不都准了么,您就偏不叫我去,到时候他们都筑基了,我还这么待着,您面上就好看了?” 七宗主怒道:“你懂个屁!他们那些,门主不是‘放’他们走了,是‘放弃’他们了!警世钟响起,门中大难在即,结果一个个都为了自己的一点好处,不管不顾地要去猎妖,这是一宗师兄该做的事儿吗?!” 西空被宠惯了,听了这话还顶回去:“警世钟上回还响过‘九响妖潮’,不也没事儿么。再说了,这入域猎妖也不光都为了自己,能猎了妖兽回来,门里不是也一样得好处?咱们虽是师兄,那也是自己一步步修炼出来的,这,这又有什么该不该的……” 前几句话尤可,最后一句把七宗主惹恼了:“你说的什么?你们这师兄都是你们自己一点点修炼出来的?你们得的药材丹丸都是你们自己的能耐得来的?半点没有偏旁人的?!” 西空心里有些发虚了:“那,那也不是咱们强要的,这不是,不是您给的么……” 七宗主都气笑了:“是啊,是我们瞎了眼了看你们几个资质可以的,把修炼物资都偏了你们,那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为了让你们早些长起来,能复兴门派,能带一带底下的师兄弟们么?难道是让你们白得了好处,更一心只顾自己去的?!” 西空听了就有些心冷了,——敢情师尊待我好,也不过是希望我往后“有用”罢了…… 如此师徒两个越发说不通了,七宗主拧脾气,只一个“不准”,西空等了几日,实在无法,就索性趁着七宗主在门主阁议事的时候,伙同几个师兄弟偷偷溜出山门,奔妖域去了。 “师尊就这脾气,如今在气头上,怎么说也说不通的。可那域门也不会一直开着,等不起啊!大不了到时候回来了再跟他老人家认错吧!……”西空是七宗主宠大的娃,对自己师尊的脾性很了解,见如今事情紧急,便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七宗主在门主阁远远看着他们几个离开,闭上眼睛长叹一声。 三宗主道:“师弟还是心热。” 门主却道:“想想当日师叔看我们,心情估计差不多……” 这话说的师兄弟几个都咳嗽起来,却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七宗主回身叹道:“想不到扑心扑肺却养出这样的子弟来!我实在对不起门中先祖!” 门主笑笑:“想是咱们从前的修路不成,只靠着一个外物来的,自然都把个外物当成根本了,既是根本,那别的自然都可舍去了。什么道义也好,恩情也罢,都没有能让自己升级破阶的‘资财’来的要紧。沿着这个路数走,最终世上只有一个自己是重要的,其他的不管人还是事物,只分成‘有利’和‘无利’的罢了。” 七宗主道:“所以这局面竟也不都是他们的错了。” 四宗主冷笑一声:“不是他们错,却是他们的‘笨’,他们的‘蠢’!从前修路倚重外物没错,但是咱们这不是改了许久了么?神灵法他们也都练了,许多还都用上了,怎么就没见开窍呢?再看看二宗那边,当年难道真的一点丹丸都不吃的?你看这回,怎么就没一个问上来,想要去猎妖的。” 门主闻言把一块玉简递给他们,笑道:“喏,他们都在忙这些,哪里有空去管猎妖不猎妖的事儿。” 那玉简上却是这一阵子二宗和離宗给凡人村预备的法阵物资清单,其中许多法阵还是从前没见过的,有一半能借用天力,能省些灵石。 四宗主一看就来劲了:“那什么,师兄,能让他们帮着改一改咱们的大阵不能?咱们这阵什么都好,就是实在太费钱了……” 这无赖劲儿一下子把一直有些黯然神伤的七宗主都给逗笑了。 门主倒没笑,点点头道:“等小师祖破阶升级之后,说不定还真能试试。” “唉,难道真是修路的缘故?怎么有能耐的人都在那路上!……”四宗主略有不甘地叹道。 这阵子他们同小师祖一块儿待着的时候多了,发现这区区练气大圆满,对于天地法则的领悟竟要远高于他们,这还没筑基呢! “幸好辈分在那儿……”三宗主略感庆幸地道。 再说齐恬那边,听说妖域如此“异象”,心里更狐疑起来,“那不会是个什么陷阱吧?” 之前进夭迢境,天圣门和承天门就都用法阵作弊了,更别说浑阎林那里借用天阵困养魔兽的事儿了,可见这里的人是用惯了法阵坑人的。 “应该不会。”鹿依消息灵通点儿,“有进去了之后,又出来给亲近人报信的,这总不会又错了。” 齐恬还是不信:“谁知道是不是个障眼法。” 鹿依听着也皱起了眉头:“反正这次的事儿都挺怪异,同从前记录的常例都对不上。” 大萌刚从枭松那里回来,把一路上听说的事儿细说了,又道:“如果真是陷阱,那把这许多人诓进去,又为着什么?” 鹿依道:“咱们这里都说猎妖,谁知道妖那头是不是也说‘猎人’呢!多诓点儿进去就多些猎物吧。” 大萌道:“那又说有灭门之祸?” 鹿依道:“里头的都逮完了,没准儿就该出来逮来了。” 大萌道:“正都在说这事儿呢!这妖兽要是破域而出,又能从哪儿出来呢?倏忽门是有,那也不是每次都有的,而且一闪即逝,难道它们能掐会算,已经能推算出倏忽门的所在了?恐怕不能吧,连咱们这里都不能呢,妖还能比咱们强?还有说就从域门出来的,那更不可能了,域门只通人的,妖要是敢靠近,就会遭天雷直劈,绝无幸免之理,除非到时候出来的全是化形的老妖……” 鹿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堆化形的老妖……啧啧啧……” 又去问齐恬:“你不是精通阵法么?能不能算一算,看这回妖兽打哪儿来?” 齐恬看看她:“警世钟都说了,是灭门之祸,管它打哪儿来,不都一样么!” 他们这里稳坐泰山,界中不少人都过域门进域去了,最难过的是那些一直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进去瞧瞧的人。天天跑去看域门关了没有,没关,他也不进去,在那边转圈,等天色晚了,就回去了,第二天又匆匆跑来看,也不知道到底忙个什么。 终于有一天,一些人又围着域门探看,却见那域门的血色慢慢暗了下去,好似鲜血渐渐凝固了一般,不一会儿就变成了暗红色,再之后转褐,终于变成了黑漆漆一个门洞,入天幕低垂,在郎朗白日里看着十分邪气。 “这……是关了吧?” “关了不是该是白色的么!” “没准儿,没准儿如今改规矩了?……” 消息传出,越来越多的人赶赴域门探看,也有不少人过去试了,自然是进不去。不止进不去,连靠近都不成了。离得还有数丈远,就没法再靠近一步,硬往里走,则浑身好似被烈焰笼罩了一般,逼得你不得不后退。 “太邪性了……从前并没有这样的记录。”许多人都开始心生疑虑。 “那个,他们那些进去了的,没事儿吧……”有人问道,可这话谁也答不上。 “域门什么时候重开?” “妖灯一灭,整域消失,不用再开域门。” “啧,所以还是该光亮亮的白门才对路啊……”到时候妖风灯一灭,这些“白门”融入天光才不突兀,如今这样儿,难道是大晚上灭灯?——想不明白。 那黑洞洞的域门自天垂下,人们越看越觉得心里不安,渐渐的就开始有人四处打听求教,最后求到了天圣门,想问问天圣长老,此次妖兽潮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可惜天圣长老尚在闭关之中,自然没法答他们的问题。 而由九鼎门和承天门出人所组的巡查队,在绕着妖域一回回的巡查中,天天对着那些门洞,也渐渐的有些心里不安,只盼着此次妖潮赶紧过去,自家长辈能无恙归来,对于什么发财不发财的,倒不那么惦记了。 齐恬本来可以过去用灵能探查一下试试,可是这边她感应到师尊的闭关似乎并不顺利,自然更不敢轻离一步,至于什么妖域妖潮的事儿,里头有九鼎门和承天门的两位元婴大能,外头还有天圣长老坐镇,哪里用她这一个小辈费心思,便也放下了。 界中如今总算安定了下来,只是一下子少了许多修士,尤其是高阶修士,似乎就少了不少热闹。 “他们进里头发财去了,咱们没那命,那也不能闲待着,该挣蹦还得挣蹦。”许多人收拾心情,照样该洗窟洗窟,该探矿探矿,也时不时传出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发现了一片灵药,什么人洗窟得了什么法宝的话。 日子似乎很快就恢复到从前的模样,那响过的警世钟好像又白响了…… 285.灵丸之秘 除了那高悬天地的漆黑门洞, 和受命巡查不歇的护卫队, 剩下的人很快就把这进也进不去, 问也问不出消息来的妖域丢开了。 “能怎么的?真要是里头有点什么,咱也帮不上忙了!还是个人顾个人吧!”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心思。 便是偶尔有些真有至亲好友去了里头, 心里放不下的,很快也顾不上了。 只因界中一样头等要紧的机密,忽然露了出来。 正是那掐着满界药园命门的——灵丸。 如今界中能出灵药的地方, 九成九点九都是浮空药园。说浮空药园掌着全界人破阶升级的命脉也不为过。这浮空药园也不是光浮那儿就能长药材的, 还得靠东西驱动。这驱动之“能”,从前类似的法阵用的都是灵石,这浮空药园用的却是一种叫“灵丸”的东西,也是九鼎门的独门买卖。 这灵丸价儿比灵石便宜许多, 也是一开始浮空药园盛行的原因之一。只是后来随着界中药园越来越多,更至外间已经没法生长灵植了,这作为驱动能的灵丸的价儿就稳不住了, 也开始慢慢往上升。 之后有人开始抗议,说九鼎门敛财太过,嘴上说什么因界中灵气不足导致灵丸成本上升,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此, 根本没人知道。要么索性把灵丸的制法公布出来,让大家看看, 是不是真的该越来越贵。 九鼎门自然不肯的, 过了一阵子, 便推出了“天地人”三等灵丸, 人等灵丸还是从前的价格仿佛,后两者价儿就高了许多。这一出来,带着“正料”的标价也跟着复杂起来,开始有“天正料”、“地正料”、“人正料”、“混正料”等区分,连带着其中的猫腻也越来越多。 抱怨的人自然不少,奈何这本来就是九鼎门的独门买卖,说白了,就如今这形势,人家要是恼了,索性把药园一收,往后不卖灵丸了,人家都留着自用去,余者又能如何?反正他们自己种出药材来自己就能炼,如今世上只要是丹丸就不愁卖,不一样挣钱? 所以这事儿虽闹得大家心里不舒坦,却也没人敢逼得太过,至于那“灵丸”的制法,也有各种传说,只从来也没见哪家制出来过,可见这些传言都信不得。 那这次怎么就有人信了呢? 因为这回这消息,是从九鼎门里头传出来的。 话说这回九鼎门和承天门联手,一下子拿走了近八成的入域名额,老老少少一整串进妖域里发财去了,留下一些虾兵蟹将,如何能收管住九鼎门偌大家业,自然容易出疏漏。 这还没过几天呢,一个九鼎门在荒僻远山上的分舵就炸了。周围的门派听到动静,赶紧过去救援,等把人救出来,把地方大概打扫了,才发现这是一处炼制灵丸的炼场。 好巧不巧的,去救援的人里头就有懂炼丹炼器的,那些东西大概看过,想不明白都难。尤其据说还有人“捡到”了几个玉简,里头就是灵丸炼制的炼方。再看其中的成分炼材,主要就是没人要的灵渣,再配上一些别的配料制剂,先用水炼法,再用炉炼,整个算起来比炼丹可容易多了。 “九鼎门可够黑心的……”看过炼方的人道。 可这炼方到底真不真?没人能打保票。好在这方子上的东西都不贵,炼程也容易,有几样制剂更是这爆炸分点现场就有,不如索性炼制试试。 结果这一炼还真就炼出来了,——好么,原来这“金贵”的灵丸就是这么来的! 那几个九鼎门的弟子醒过来之后,这方子早就传出去了,加上这分舵所在地恰好就是一处灵渣的矿场,这下更没什么可瞒的了。 九鼎门里也一早得了消息,可如今门里连筑基修士都没几个,还都一人管着好几宗大事,等好容易找到人了,把事故报上去,外头灵丸的炼方都已经传遍了,整一个回天乏术。 “事情只怕不简单。”留守的筑基修士也不是吃素的,“若那灵丸的炼方果然让人得了,这样大的一宗财富,他怎么肯这般宣扬?若是怕我们的手段,那就该趁早闭嘴,若是贪那笔钱,那就该昧下方子自炼,如今这样传得满天下都知晓,怎么看也不对。” “看来是有人在暗算我们。” 几个人相互看看,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天圣门。” 这回妖域之行,天圣门吃了个大亏,外头只道是天圣长老要闭关,他们几个留守的都是得了上头提点的,让他们小心着些天圣门,知道天圣门这回退让原是吃了自家的设计。 自家的长辈也说了,若是天圣门有什么动作,先不用管他们,能忍就忍了,不能忍的便记下,等大家回来再算账。当时还在一起猜他们可能会对什么动手,特地加强了几处药园的护卫法阵,倒没想到他们会来这一手。 细想来却甚是高明,——把灵丸之事昭告天下,又借了这么一个事故,便是自家长老回来之后想要找他们,都没个可说的把柄。 “也太小看我们了!”众人失笑。 那灵丸的炼方传了出去,可里头那几种制剂的方子可没地方找去,连他们几个都还不知道呢。光有那么个粗方,没有制剂,又怎么炼?想要买制剂?还是只能来九鼎门。这下好了,买个灵丸不过花一份的钱,要买制剂可得好几样呢,这制剂难道能便宜? “且看他们怎么折腾!” 制剂固然是一方面,但是另一块主料,——“灵渣”,却不用那么些技术含量,能找到矿脉,能挖到就成。 “灵渣可以炼制灵丸,灵石不是一直有的,那灵渣难道就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如今满世界的浮空药园都指着灵丸,这灵丸都指着灵渣,你说这灵渣值不值钱?便是如今不值钱,往后也只会越来越值钱!” 这道理太容易想明白了,所以想明白的人很多,行动也很快,“挖灵渣”没几日就盖过了“洗窟”和“捡漏”的风头,成了新晋的“求财大道”。 之前许多灵渣的大矿脉其实都已经在九鼎门的控制之下了,只是怕大规模开采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所以他们都是找到了地方,就让承天门用法阵先占上,等往后再慢慢取用,也省得找地方堆藏。 可这回不知道怎么搞的,许多法阵都让人找到了缺口,那些法阵又没有攻击之能,只让人破了掩藏,就像开了大门的堡垒,顶不上多少用了。无数的“淘金人”长驱直人,拿法宝灵符往自己储物袋里收灵渣,好似万蚁分蛇,谁能拦得住?! 九鼎门赶紧向承天门求救,可承天门里头能传习到法阵之术的都是极核心的人物,这回基本一个也没留在外头,都进里头猎妖去了,所以虽有同仇之心,却也爱莫能助。 两家剩下的那几个筑基弟子,对上十万百万计的因被金钱蒙蔽双眼而至战斗力爆棚的修士,哪有胜算?何况他们还想留着自己的小命尝尝结丹的滋味呢。既然毫无胜算,那索性就不要出面吧,反正当时门主也只是说让大家留心那些法阵,如今大家也真的留心了,也发现不对了,但是救星没法来救,那也怪不到自己了! 就这样,一时大市上的储物袋买卖大火,许多大容量的价钱都已经翻番了。 法器法宝的买卖也跟着高涨,因为明抢暗偷的事件也越来越多,有的时候甚至都发展成了一伙人同另一伙人的火拼,目的自然就是那一摞摞装满了灵渣的储物袋。 这些消息齐恬都是“听说”的,她不出门,就在家里守着自家师尊待的那个石球。 “我平安点,师尊也平安。”她这么想着。 只是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心念还是什么感受,齐恬也说不明白,反正她“觉得”整个界中的灵气似乎越来越少了,如果以灵气比喻可呼吸的氧气的话,从前是“空气稀薄”,如今却一路朝着“无法呼吸”的境地去了。 再听鹿依说的“淘金潮”,齐恬忍不住想:“是不是这灵渣其实也同界中的灵气有瓜葛?之前灵石挖没了,再然后灵植灵药也种不成了,现在连剩下的这点灵渣都保不住了……以后,这里会不会就变成一个凡界了?可是……这里的凡人可是清净仙身呐……” 简直替他们愁得慌。 天地门的弟子自然没法参加这场淘金盛会,因为他们的门主和宗主都相信不久的将来就要发生“灭门之祸”,所以白去的妖域也不让去,眼见着会越来越值钱的灵渣也不让挖,只叫他们天天往大歇里一坐,引灵修炼。 也许真的会有灭门之祸吧,只看看如今这样子,天地门极可能被满门“穷死”,那还不算灭门?! 穷的不好过,那富的日子也未见得舒坦。 “往后就……就靠卖制剂吧……”看着一个个的护阵被淘金客们撕开口子,九鼎门的留守弟子只好这样打算了。 可惜老天没眼,连这样的打算竟也不打算让他们打算成了。 有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仅仅几个月的时间里,居然成功制出了炼制灵丸所需要的制剂。两家还不是一个路数的,可炼出来的制剂竟都能用,已经有不少人试过了。 “这怎么可能?!”这些制剂的炼法都在嫡宗手里,连他们这些旁宗的筑基修士都不知道的,这些根本没什么根基的小门派,凭什么制出这样的东西来?! 想派人去查,可能查探这样事务的人现在手里都有别的活儿要干,当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算好的,现在拔哪个都容易乱套。 只好“再等等”。 那边齐恬刚收到枭松的传讯,说令雨如今神灵法炼得好,尤其在丹道上,不仅许多望舒村的古方能炼了,连那什么灵丸的制剂都能炼制…… 齐恬赶紧回信让他们千万不要把这些制剂的方子泄露出去,“灵渣大量开采,似乎也于界中灵气有害。” 枭松又回道他们并没有打算宣扬此方,不过外头已经有人试制成功这些制剂了。 齐恬觉得脑瓜疼,她现在心里有十足把握,这所谓灵丸秘方泄露之事必定与天圣门有关,这什么制剂的试制成功,恐怕也少不了他们的手笔,毕竟他们连“魔气”都能制出来! 天圣门如此作为,自然是为了断九鼎门的后路,报今次妖域之仇。浮空药园如今能买的差不多已经都买了,九鼎门之后的财路主要就在灵丸和丹丸。先破了灵丸,再将他们的“荤丹”方子往外一撒,九鼎门往后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了。 这几家你算计我,我算计你,闹得挺换,却没发现把对方逼到墙角的同时,自己脚下站的地也已经越来越不稳了。 最让齐恬无奈的是,他们这些没打算跟谁争、没打算害谁的池鱼,就要白白跟着遭殃,“这也太没天理了吧!!!” 286.猝不及防 大家都欢天喜地地开始采灵渣炼灵丸, 没几个人去想九鼎门如何, 这买卖不就是这样么, 你有能耐的时候你赚,别人有法子了还能禁着人家别使, 专让着你?在这样的“大是大非”跟前,别说元婴修士了,神仙都不管用! 九鼎门的那几个一看连制剂都有人炼出来了, 便知道事情不好。这下也不犹豫了, 赶紧把门主他们临走时留下的穿域符发了出去。 “穿域符”,毕竟是有元婴修士的人家,如果真的什么通信的法子也没有,他们也不敢一下子走这么些人。到时候妖兽打成山, 回来老窝让人端了怎么办?再厉害也不能就搬去妖界住吧?所以这都是留了后手的。 几个筑基修士把已经查明的事儿大概一说,赶紧就把灵符发了出去。 当时门主特地叮嘱了,不是“危机根本”的大事不让用的, 可这回整个“灵丸”的产业几乎都让人摸透了,连灵渣矿都被盗抢了大半,也很够格用一回的了。 发出去之后,大家便松了口气, 赶紧手里该忙的事儿接着忙去,一边就等着看自家长辈会有什么对策。 过不得数日, 外头互传浑阎林魔爆, 无数魔物不知受了什么感应, 自魔域深处涌出, 附近几个天圣门的分舵遭袭,几乎无人生还。 “魔潮!”这妖域都开了,巡查队一日日巡查不辍就防着会有妖物破域而出,结果那头还没见有什么动静,这边魔物先破域冲出来了,这,这是约好的么?! “妖祸天下,魔行人间!”这句长久被人遗忘的预言好像真的要实现了。 天地门里,三宗主和四宗主带了人欲往浑阎林去,只是之前那云舟坏了之后,门里就没再置过新的。平常再怎么说转换修路不把外物放在心上,事到跟前还得抓瞎。 齐恬把自家的土豆船贡献出来了,本来她熟门熟路的很该跑一趟,不过自出了上回的事儿,她这好奇心就埋土里了,更何况这回魔潮出的奇怪,里头一个不好又有元婴修士的手笔,她这样的实在不适合过去看热闹。 既然宗主们要去,不如出借一个乘器,也是个意思。 她这打算挺好,结果两位宗主上去一试,——驾驭不了。 齐恬立时想起了师尊所言,若不是她已经摸到三化境的边了,只怕都不容易操控这云舟。两位宗主转换修路日子尚浅,看来还使不了这个。 这就尴尬了。 别说她这里离不开人,就算她能走,这会儿也不敢上去了。 幸好门主出面试了下,金丹中期修士,总算能用,略试了试速度,索性也不带弟子了,就门主带着俩宗主速去速回一趟。 没多少工夫仨人就回来了,把七宗主吓了一跳:“这么快?!” 门主看看齐恬:“这是宗里旧物吧?” 齐恬点点头:“是的,师尊说都不知道多少代传下来的。” 七宗主便对齐恬道:“我能试试不能?” 三宗主和四宗主就看着他怎么摆弄,上去白呆了半天,原样下来了,对着门主道:“师兄,等眼前这事儿一了,我可要踏实引灵修行了。您说的什么二力互融的凶险,我也顾不上了!” 门主闻言只好苦笑。 七宗主这才想起来几个人是干什么去的,忙问起浑阎林那边的情形来,门主皱眉道:“那地方有许多大阵,不知道怎么破了,就涌出来这许多。这些魔物也奇怪,没见往旁处去,毁的都是天圣门的几处地盘。看着不像是什么‘魔潮’,倒像是复仇来的。” 七宗主便道:“这妖域的门关上没多久,九鼎门就出了这么桩事儿。如今外头只顾着热闹了,可细想来,这炼制灵丸这等机密之事,怎么会随便就炸了炼场,九鼎门就没个防范?还有,既然这灵丸就是灵渣所制,那么些灵渣大矿,就由着人进去随便采?这实在不像九鼎门行事的样子。” 四宗主道:“起先看那传出来的炼方,虽有灵渣,可里头的制剂总还在九鼎门手里的,结果才过了几日,居然连这个也有人炼出来了!嘿,这九鼎门还真是流年不利。” 三宗主看看他:“鬼才信什么流年不利的话,这后头能没人动手脚?” 四宗主乐了:“你看,所以今次那些魔物就都朝着天圣门去了,可见这就是‘风水轮流转’的意思。” 齐恬不管这些,只问道:“逃出来的魔兽多么?有没有厉害的老魔物?” 门主摇摇头:“天圣门这回进域的人不多,外头有的是人手,我们去的时候,人家早都料理干净了。便是真有什么厉害的魔物出来,这会儿也成尘了。” 齐恬叹道:“就怕到时候妖魔齐出,几家的护阵能挡住这样的攻势!” 妖里头她见识过七级的铁翅蚚和天妖级的同心蝰,魔就更厉害了,当日在浑阎林诛魔会时遇上的就基本没有敌手,后来她再去时,虽没碰面,只灵能感受到的能级,就比从前又不知道涨了多少。若这样的东西都成了“潮”,她简直不敢去想…… 几位宗主看着也还没太把眼前的事儿当事儿,倒是门主面色有几分发沉。 魔物与天圣门的关系,齐恬已经告诉过他了,这回他们虽是匆匆前往,他也发现了几处异状。在离浑阎林最远的一处天圣门分点,只看残留的焦痕和隐隐不稳的域空,便知道当时战况之惨烈。 这些天圣门“家养”出来的魔物,连天圣门都已经要用上这样等级攻势才能与之抗衡,若是不知根底的遇上了,不是死路一条? 尤其这回涌出来的到底有多少,是不是都已经屠灭殆尽,天圣门也没给个说法。如今他们是“受害者”,本不对其他人负有这样的责任。不知道是不是连他们自己也忘了,——这“害”明明就是他们自己养下的。 齐恬之前配出了山寨版魇魔水,所以这些魔物她没有打算在账上过,可没想到现在魔物们也进化变异了,那她之前的“专利”就不值钱了,同时还立添了一个大威胁。没了魇魔水,只靠寻常攻势,那些魔物只怕比一般的妖兽更难对付。 可她本来那法子,也是买了天圣门的“原版”模拟出来的,并不是针对魔物的特性自行研发的,如今连人家原版的都没出来呢,她这山寨的水平再高,也成了无根之木,真是愁也无用。 “早知道当年踏踏实实研究一下那些魔物和魇魔水的关系就好了……”起码知道里头怎么个生克流转,如今它变了,大不了自己跟着变,可惜没有“早知道”,“如果”本来就是自己跟自己玩的游戏而已。 天圣门那边的魔害究竟如何还未得准信,忽然九鼎门几处药园也遭了魔攻,且受灾的几处地方都离浑阎林挺远,也不是聚在一处的,这中间的一路上并不曾听说过有什么“魔”的踪迹,难道魔已经能匿踪避过这许多修士和门派的眼睛了? 一时大市上的法阵买卖大盛,更有许多门派都二话不说开启了护山大阵,这妖潮还没见什么溢出,魔物就已经连害两个豪门大派了,实在惹不起,赶紧护着点还心安些。 九鼎门几个留守的筑基子弟都快哭了,自己是倒了什么血霉,怎么天圣门这般不要脸起来。 这回入域资格虽有自家设计在先,可最后的结果总是大家讨论定下的,怎么自家师尊长老一走,他们就这么翻脸不认人了!先把灵丸的事儿泄露出去,又偷偷帮那些散修毁坏矿脉法阵,结果被自家小小教训了一下,就直接撕破脸,把魔兽弄去自家药园了!这药园可是九鼎门的根本所在啊,对药园出手,简直同宣战差不多了! 九鼎门这几处药园,用的都是传统的法阵,得使灵石的。他们把灵渣炼出来的灵丸卖给世人,换回灵石来就都用在这药园里头种别的灵植灵药,以供门中几个宗使用。 别的不说,他们长老往后破阶升级的药还指着那几处药园呢,结果居然有魔兽闯药园!幸好药园防护周到,未成大害,可是只这用心就太过险恶,让人生气。 于是第二张穿域符很快就发出去了,人家有元婴修士坐镇,自己这边几个筑基的可不敢硬碰硬,当面顶不敢,告状还不敢么! 天圣门那边也正苦不堪言。 不知道什么人捣的鬼,明明已经被大阵围住,正准备要设计炼化的魔兽们,忽然从阵中闯了出来,可他们再去看时,那大阵并没见什么漏洞,那这些魔兽是怎么出来的?! 许多人都怀疑是九鼎门动的手,天圣门几个金丹修士却不如此想:“那大阵,便是承天门来了也不可能毫无痕迹的放出魔物来,除非,除非是摩宇门出手!” 这自然不可能的,如今世上虽还有不少摩宇门的旧人,不过早就改投他派不说,便是这些人真的还心系旧主,也没那个能耐。当日摩宇门中高手,差不多都已经在骆合山一役陨落殆尽,便是真有几个漏网的,也不成气候,没道理这个时候出来招惹自己。 “那到底是谁干的?” 不知道,查不出来,也没见丁点线索,且如今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回逃脱的魔物非同小可,且由于此前一段因缘,这些魔物对天圣门都恨之入骨,真的让它们走脱了,往后只怕自家的各处分舵就难得安宁了。 门主也几次问起新制魇魔水的进度,虽也拿出来了几样,看那效果却同没有差不多。 “唉!”门主只能长叹。 自家门派费尽力气终于弄出来这一“魔物”,同时研制出了“魇魔水”,好比手里同时握了两把神兵利器,真是进可伤人退可自保,顺便还能奠定一下天圣门“天下第一门”的地位。 结果现在闹得魔物失控,自家的魇魔水也失效了。同时这些失控的魔物还对天圣门这个“生主”满怀仇恨,这好好的神兵利器,忽然转头要起自己的命来,细细思量,怎么不叫人心惊? 幸好有天圣长老一句话:“天生万物尚有生死,一法没落岂非常事?再想法子就好,何须哀叹!” 如今门中已经集中了许多人力物力研制新的伏魔之物,只是眼下还没见成果,更叫人心里不安的是,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要多久才会见着成果。 现在魔物又出现在了远处的九鼎门药园,实在同他们毫无关系,他们还在担心他们在那附近的分舵呢!只是这话只怕也只有他们自己肯信,——有时候能耐太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这日门主又去看过魇魔水新制的情形,刚回到主殿,忽然接连收到传讯,赶紧拂袖扶风直往高处去,却见远处九鼎门山门处,隐隐有暗红光色映照天空,好似给天涂了块不怎么好看的胭脂似的。 “他们又要做什么?难道真要把那药园的事儿算到我们头上?!” 另一头天地门的众人也发现了九鼎门的异状,齐恬试图联系自家师尊,却只得混沌一片,只好同鹿依两个紧紧站在一处,朝那诡异的天色眺望,一边将灵能觉察提到了极处。 “噹!……”警世钟忽然重重响了一声,只这一声。 “开启护山大阵!”门主下令道。 齐恬心里乱糟糟的,忽然想到:“看来这钟声是响的越少事儿越大啊……” ※※※※※※※※※※※※※※※※※※※※ 错别字明天再改了哈 287.噬魂附身 血色衬着九鼎门神丹峰上的淡淡金光, 好似末日彩霞, 无数的人扶风眺望,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大家试图接近细看时,一声清鸣, 九鼎门的九鼎大阵开启,九个光华各异的穹顶围合,把整个九鼎门笼罩其中。 “护山大阵!九极大阵都开了!” 与此同时, 越来越浓的血色自九鼎门长老所居的神丹峰倾泻而下, 血雾滔滔,汹涌却静默。渐渐的,整个九鼎门诸峰都被血雾笼罩,神丹峰的金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青峰如簇的九鼎门, 成为一片暗红的雾海,血气渐浓,最后的峰岭轮廓也没于血海, 只剩血茫茫一片。 “妖……?” 那暗红的雾气同妖域域门新开时的颜色如出一辙,不免让人往这上头猜想。 “啧,不会是天圣门把九鼎门的妖兽园开了吧?这下好了,妖域里头的出不来, 自己养的先出来了!”许多人对这阵子两大豪门所出的“异事”都有所觉察,这时候就按常理推想。 齐恬立在谷口, 眼看着那九鼎门群峰被血雾淹没, 成了庞大的玉墟山中一朵暗红的火焰, 或蕴毒的妖菇。灵能觉察并没有捕捉到任何异样, 但是她的心里却极其不安,眼前这景象,任谁看了都知道绝不是好事,可究竟是什么?她又没有分毫线索。 “如果师尊醒着就好了……”忍不住叹道,可惜师尊那头传来的始终是混沌一片,全不同从前的清明宁和,这一闭关,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出关那一天。 一会儿鹿依给她的传讯到了,——她现在跟着门主和几位宗主在门主阁,齐恬现在守关护法,哪儿也不去,鹿依便不时给她传讯,告诉她一些最新的消息。 承天门已经给九鼎门发问询信号了,九鼎门回曰“一切安好”,他们又开了护阵,这下别家也不好多问多管了。只是那样儿怎么看着也不像“安好”的模样,偏偏那护阵又厉害,想打探一下都不成。于是只好团团围着,高低观望,指望能看出点讯息来,却被那些迷雾所阻,究竟一无所获。 更多小门派都求上了天圣门,想从他们那里打听些消息,天圣门只说九鼎门如今情形与他们毫无干系,别的更多的话也没了。 鹿依道:“门主也前去查看过,九鼎门的护阵实在厉害,里头的情形并不能探知。” 齐恬心里想着:“若是九鼎门里头的妖兽暴乱了,难道那妖兽这般厉害,还会启动法阵?所以这法阵想必还是九鼎门里头的人自己启动的。或者是同天圣门对上魔兽差不多,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关起门来清理门户?……” 她虽一个劲儿把事情往轻了往好了想,到底不能说服自己,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厉害,却没个可抓挠处。 这会儿她又深深感觉到了自身能力的限制,如果外头没事,自己出去查探就是多此一举,外头如果果然有大事,自己这个能耐出去又是送人头的节奏,说来说去还是能耐不成。 其他门派的做法都差不多,并没有哪个能断言九鼎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哪个敢振臂一呼说破了他们的护阵进去瞧瞧,只是随着笼罩九鼎门的血雾颜色越来越暗,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天地门又因为自家那口老钟的预警,门主按照规矩,下令所有归属天地门的凡人村都迁往各自生生殿附近,并且派弟子前往协助,同时还重点巡查了各村生生殿中的若干阵纹。 到底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门主也没明说,只把相关的门派条例展示了一回。这个从前最“叛逆”最“时尚”的门中精英,现在越来越有老古董的倾向,许多时候简直比之前被逼退任的前门主还“复古”。真不知道他当年那一场忙的什么! 只是如今他的位置极稳,几个宗主都唯其马首是瞻,所以便是底下弟子对其做法稍有怨言,也阻碍不了大势。 就在天地门把几处生生殿都巡查修补完毕,又增发了一波法阵灵石之后,九鼎门那边又有新情况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没见丁点动静,有人跑去九鼎门之前的几处分舵,却没找见人,承天门之后又给九鼎门发过几次问讯,得到的回答大同小异,只说无事,回复的暗记也都能对得上,实在没什么可疑处。 可这样子怎么看也没法让人真的放下心里,所以围着的人越来越多。 这日,不知道怎么的,开始有人猜测是九鼎门在炼制什么秘方引发的异象,又说人家主家都不要人多管,大家在这里围着白耽误功夫也没什么意思,就回去了。渐渐的这走的人就多了,尤其远路来的,成群结队就走了。 没过几日,天灵门一队人新往玉墟山这边来时,半路上几匹六级碧髯犬忽然示警,随即离开既定路线往偏僻处奔去。天灵门这回带队的有两个筑基修士,知道六级以上的碧髯犬能嗅千里,看它们这阵势,便一边给门中传讯,一边跟了上去。 到地方一看,却是一处乱石堆,满覆苔藓的石头间生着许多杂草藤蔓,怎么看也是处久无人至的荒地。 那几只灵兽到了那里便低声咆哮不止,见主人不悟,其中一只忽然伸手脱去一甲,直接一道碧血溅上了石堆。那石堆立时如冰凌就火一般融了开来,再看时,哪里有什么石头苔藓杂草藤蔓,却是一堆修士尸身。 有的干枯如槁木,风一吹便直接碎成了片,有的却容色新鲜得好似刚刚睡着了一般。 这好好的忽然出现这许多修士的尸首,着实把天灵门众人吓了一跳。正要商量个主意,忽然所携灵兽都低声吼叫起来,同时一片淡淡的雾气渐渐围将上来。 两个筑基修士立马掣出法器,同时招呼灵兽,戒备还击。却没见到半个人影,再一回头,队中一个四级练气修士已经到了下去,整个身子迅速枯化,好似一下子连魂带精气都被抽干了一般。 “什么人!”两个人都朝半空里连连攻击,一边喝道,却无丁点回音。 “师叔!”又一个三级弟子好似受到了什么攻击,吓得直往两个师叔这边蹿,刚要接近时,半空里一道烈焰,直接将他焚成了一堆青灰。 “谁!……师,师尊……”筑基修士大怒,一定神却发现出手的是自家师尊,“这……” 来的正是天灵门现任门主,也是金丹中期的修为,还未搭话又接连出手,或打半空,或攻弟子,等发出一道光弧,不知道把什么东西给圈缚住了,才开口道:“他被妖噬魂附身了。” 一边说着一边接连施放烈焰,朝那圈缚处烧去,没一会儿,那圈缚中显出几个淡淡的影子来,最后化成一缕烟尘,风吹四散,那圈缚才落到了地上。 “妖……妖兽?”两个筑基修士惊魂未定。 天灵门门主点点头,又道:“你们先回去,守住山门,我去去便回。” 说着一伸手,送了自家子弟一程,而后自己只身往另一边去了。 未几,妖兽现世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凌霄界。那些被发现的尸身主人,正是之前从九鼎门附近离开的修士。 九鼎门很快被包围了,更令人心惊的消息不断从各地传来,刚刚“见过”的人,转眼让人发现了“尸首”,好多惊现过的“尸首”,若干天之后又在别处“活过来”了。 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许多人已经被妖兽噬魂附身。更可怕的是,这种手法几乎可以完美躲避如今常用的各种破匿显形之法,不管是过法阵,还是过灵符,甚至已经出现了在门派各宗殿出入无碍的案例。 “太狡诈了!”各门各派都恨得不行。 从前见到的妖兽,虽是敌手,好歹也是光明正大明刀明枪的来,从来没见过这样行事的。尤其最让人焦心的是,——现在不知道什么人能信,没有有效手段能快速分辨出哪个是人,哪个是妖。 一下子所有的人都被“孤立”了,唯一能信的只有自己。 可是以单个的能力,又怎么跟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妖”对抗?或者转眼,就根本没有这个“自己”了。 天地门里,门主带着宗主们,把宗主会搬到了万古宗。现在门主无比希望自家太师祖能尽快好起来,实在是他翻遍了典籍,也没见关于这种妖物的记载,也就没了现成的对策,甚至连可供参考的资料都没有。 齐恬听几位宗主说了许多外头发生的诡异事件,开口问道:“这些妖兽此来的目的是什么?” 大家都楞了一下,如今噬魂附身就把人都折腾惨了,各门各派基本上都在着力研究如何分辨人与妖,至于什么妖兽的目的,还真没人提过。 齐恬又道:“妖兽肯定跟九鼎门那边有关系,要么就是从那里进来的,要么就是借九鼎门的‘异象’吸引界中注意力,掩饰自家行踪;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事儿都不是从前典籍上记录的‘妖潮’可比,这明显是有计划有组织的。既然如此,就一定有它们的目的在,我们得搞清楚这一点,才能知道它们接下来的大概动向。” 几位宗主听了都频频点头,话很有道理,可是这个“目的”眼前也没什么线索。 齐恬在这“异地”生活日久,早就练出了一身依靠蛛丝马迹拼凑事实的本领,便一点点扒拉着道:“各处都发现了一些‘人身’,以妖之能,这些东西想毁去的话应当是能毁去的,但是它们没有,这就是一点可疑;如今出现的妖踪,几乎都是‘噬魂附身’的‘妖灵’,这些‘妖’的‘身’又在何处?再说,假如这些尸身都没有被发现,这些妖灵的事情都顺利进展下去了,最后是什么结果?这个结果,估计就是它们眼前想要的东西……之一……” 三宗主脸色忽然大变:“‘吸魂’……” 大家齐刷刷转头看着他,三宗主镇定了一下,缓缓道:“讲经堂里有先祖留下的异闻录,其中有说到妖的修法,里头就有‘吸魂’这一路。不是什么妖都行的,得是本身灵高身弱的心妖,它们练一门秘法,脱灵之后可以附身于人,吸魂为己用,可迅速增加修为。不过据说此等修法犯了天忌,虽能快速变强,但是之后的劫数也极重的,多半会陨于天劫,不得善终,甚至白修一场,转世灵昧不存。” 三宗主很快就找到了那书简,众人细细看了,再与近日外界所出事故一对,——“看来还真是这个……” 那些“妖灵”一旦被识别出来,基本无法逃脱,可见本身真没什么大本事,同时打了这许多,也没见着一个像样的“妖尸”,这也与书上所记相符。 门主点点头道:“看着像是某一族的妖兽企图吸用修士的魂魄来快速提高修为,这对它们本身的修炼了说并没有多大好处,所以最大的可能是——有大妖在‘练兵’。” 齐恬面色一变:“不好!得赶紧去看看九鼎门的那些凡人村!” 288.妖祸天下 门主立马也想到了, 如今他们手里有“小土豆”, 实在是一大利器, 但是这就需得他亲自出马才成。 心下略转,便道:“若果然如此, 只怕到时候就不只是九鼎门凡人村的事了。门中大阵开启,师弟留下照看,从今日开始, 严进严出, 万不能轻易放人进来。两位师兄与我一同走一趟吧。” 三宗主和四宗主都点头起身,又把自家的几个高阶弟子叫来叮嘱了一番,便收拾东西准备与门主一齐外出。 门主又递给七宗主一个储物囊,七宗主一看, 却是满袋的灵石。这自然不是宗产,应该是门主自己的东西,门主道:“宗里这些人, 到时候只怕要多依仗大阵护持,这些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七宗主皱眉:“师兄,你们万一与人对敌, 丹丸补灵若受限了,只这灵石可用, 都留给了门里, 你们怎么办?” 门主正要说话, 一边的小师祖看不下去了, 一抖手递过去一个储物戒指,又道:“这个给你们,我这里还有一些,应该够大阵用一阵子的了。” 七宗主看门主接过戒指,便在一边乐:“到底是万年古门,家底就是厚实!一出手就是高阶储物芥子,啧啧,外头花多少灵石只怕还买不着。” 再看门主面色,好奇了,也探了神识过去,一扫,下巴差点没掉下来:“中品灵石!” 这下三宗主和四宗主也忍不住过去看了,储物戒指里,堆了大概半屋子的中品灵石,半屋子!中品灵石! “小,小师祖……”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齐恬道:“都是祖宗保佑。”把几位宗主和门主都逗乐了。 这话虽是半句笑话,可齐恬现在真的越想越觉得“世事皆有因缘”,自己一回回狗屎运攒了一堆不敢用的宝贝,没准就合该用在这一回了。不管怎么说,东西能用来救人救世,就是最大的用处,总比用来显得自己有多“暴发”好。 门主和几位宗主也心有所感,相视一笑道:“且看看天意究竟如何吧。” 临走前,门主还特地去離宗看了一回,又叮嘱了鹿依和大萌几句,这才带了三宗主和四宗主,坐上小师祖那里得来的“小土豆”,直奔九鼎门而去。 这里鹿依对齐恬道:“门主这是打算多久才回来?这一通嘱咐,怕是能管个二三十年的。” 齐恬想想自己来处有些战乱频发之地延续数十年的动荡,再看看眼前诡异的妖潮,叹道:“但愿能快些过去……”她现在开始无比怀念之前大市的热闹繁华,还有到处打野探境,琢磨得的灵草灵植能卖几个钱的无聊日子。 没过多久,门主他们传回消息,九鼎门下属的凡人村差不多都成无人村了,只有生生殿附近还幸存着一些。 有一些人直接藏身在生生殿中,门主他们到那儿的时候,里头的人见了都直接想启用生生殿的法阵进行攻击,看攻击无效才知道来的真是“自己人”,尤其见其中还有高阶修士,还以为是九鼎门的人来了。 等听说是天地门的人,那些村民便直接问道:“九鼎门的已经都让妖兽给吃了么?” 门主几个不明此话,再一细问,这些人便说起了当日遭遇。 “一阵灰白的雾气不知道打哪儿起来的,然后这人一个个的就眼见着被抽干了似的,风里还有细细的声响,也听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咱们立马给九鼎门报信求援了,然后都退到了村中法阵里头。结果没多久,真的来了几个九鼎门弟子,开阵放了进来……” 结果这几个弟子直接把阵关了,紧接着就有人转瞬又成了“干尸”。 “那些人是妖兽的帮凶!我们赶紧逃,没处可逃,那些法阵他们比我们熟。还好,我们几个往生生殿这边走了,他们追过来的时候,生生殿突然起了毫光,把他们逼退了,我们知道在这里能保命,才呆了下来。又给外头的人传讯,让他们过来,只是……一共也没来几个……” 边上一个道:“有几个是我们村的人,我们都远远看见他们了,都招呼他们进来,可是却被神殿挡在了外头。他们还拼命招呼我们出去,有个同他们要好的真的出去接他们去了,结果,成了碎灰,就眼看着的,成了纸片似的一张,不晓得被什么撕碎了,碎成了灰……” 三宗主赶紧把妖兽噬魂附身的事儿给他们说了,那几人听了连连道:“是这样,那些人恐怕就是被妖兽附了身的!只有神殿能认出它们来!” 门主查看了一遍他们所在生生殿的法阵,九鼎门是豪门,下属凡人村的生生殿都维持的不错,既然如今能在此处安身,且比出去乱跑的好。便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辟谷丹,准备再往别处看看去。 这些凡人谢过门主等人,又问道:“九鼎门到底怎么样了?” 门主摇摇头:“如今他们被大阵笼罩,又有血雾掩藏,隔绝神识灵力的探查,外头难知其内情。” 这几个凡人却道:“恐怕他们里头已经都被妖兽占了。如今留守的几个筑基仙师,都是咱们这里几个村出身的,咱们接连发了这许多求救信出去,没道理不来相救。更不能派那些已经被妖兽附身的玩意儿来祸害咱们!” 其实门主几人心里也这么想,只是那九鼎门的大阵可不是好对付的,一共九个,可拆可联,如今开到了最高的九级大阵,除非承天门或者天圣门出手,或者摩宇门复生,天地门可没那实力。 只好点头道:“多谢告知,我等必将此事传于各大门派知晓。” 凡人村的村民站在生生殿口,送门主等人离开。 坐上小土豆,三宗主道:“这几个人已经心神不稳,若不是我们赶来,只怕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得疯了。” 方才几人暗中施手,已经救治过来了,四宗主叹道:“你我都已筑基,只听他们说来当日情形,尚且心惊,何况他们不过凡人。我只把这样儿放到我们宗里想想,就不好了!他们可都是一村同殿的亲人。” 三宗主问门主:“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四宗主道:“现在才知道你之前的安排,竟是大有深意。老祖们真是都替我们想到了……唉!” 他们发现九鼎门凡人村的情形,就立即联系了枭松,枭松便把如今天地门凡人村的情况传了过来。几乎所有的村民都被迁居到了生生殿附近,同时生生殿里所有的阵纹都得到了修缮加强,还有许多古迹也照着旧日说法恢复了过来,更有不知道哪儿弄来的古怪法阵,罩了村子一重又一重。 想想之前警世钟响起,却是要守护凡人之意,门主下令按照旧例修殿迁居,如今跟九鼎门的遭遇一对,这不是先祖显灵是什么?! 所以如今他们也算“无后顾之忧”了,既然知道生生殿可以护人,就先把这消息传播出去。 门主道:“消息已经散出去了,大门派的生生殿多半无事,倒是那些小门派或者无门派归属的凡人村还得尽快修缮神殿才好。” 两位宗主都点头,三人就紧着往偏远处的凡人村奔去,这时候就显出带上三宗主的好处来了,他管讲经堂多年,里头一大宗就是界中凡人村和生生殿的记载,这不派上用场了么! 其他宗门对天地门的动向没有关注,收到天地门的传讯才知道自己严防死守的妖兽已经开始对凡人村下手了,便也想赶紧派人去查看。 只是凡人村里但凡可以修仙的都已经入了门派了,留在村里的本都是些修路无缘的人物。神殿修缮,让他们打扫打扫还差不多,修缮阵纹就非得在法阵上有些造诣的高阶弟子出手才成。 可这个时候,派什么人去合适? 九鼎门一系就不说了,承天门和附属门派里的高阶修士也走得七七八八,剩下本就没几个了,让谁这时候冒险去查看凡人村生生殿的阵纹合适?尤其还得迁居,这可不是送个口信的事儿,让凡人自己搬得搬到什么时候去,自然也得修士出手帮一把才成。 没人愿意这时候出去,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让那些跟自家村里有联络渠道的弟子赶紧给传信回去,让村民迁往生生殿附近居住,至于阵纹的事儿嘛,只能再商量。 说起来门派中人九成九都是凡人村出身的,这时候家乡有难怎么能不伸把手?伸把手是伸把手,问题是如今一伸手恐怕就不止是手的事儿,一不小心连命都搭上,不得掂量掂量?更何况,其实在许多人心里,这“能修行的人”和“凡人”,本就不是“一种人”了…… 也有人想起了天圣门,天圣门如今留着多少筑基修士金丹大能?这些事儿若是能得天圣门出手,不是不费吹灰之力么?立马就往天圣门传讯求救去了,这一求才发现,还真不少人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各路求救信跟巨浪似的往天圣门涌,可见这天下第一门也不好当的。 天圣门自己还不安生呢,都说他们高阶修士多,可如今浑阎林就占了多少人手。 浑阎林里头的魔物都疯了,若是索性冲出来祸害一界,他们或者还忍了。但是如今这些魔物只要脱逃,就一力冲着天圣门来。这要是成了气候,不说自家得多费多少手脚,只说这情形就得遭人猜疑。尤其现在他们手里已经没有能克制魔物的“魇魔水”了,要是当众对上,那自家辛苦多年建立的“伏魔”人设可就彻底崩了。 所以如今天圣门就想把这些魔物都锁死在浑阎林中,再想法子给控制回来。 只是如今控制的法子没见什么进展,而锁死的难度却越来越大。门中已经开始有宗主担心,会不会出现魔物再次变异,最终天圣门既无法控制又无法与之对抗的结果。若果真如此,这些魔物又都针对天圣门,那真是一桩心腹大患。 这个时候让他们分神去管什么凡人村的事务,他们实在没那个心思。 不过,由于各处来讯实在过多,门主也把事情拿去跟天圣长老讨主意了,结果回来却丢下一句:“静观其变。”却是疑心如今这局势,里头有那两家设陷的意思。 “门主,那那些凡人村……咱们就不管了?”有两个宗主问道。 天圣门门主道:“先顾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就好。自古以来凡人村皆有所属,没有道理他们出人供起了门派,如今有难却要我们来管。那些门派白待着做什么!” 又有人道:“还有些凡人村落,附近并没有门派……” 门主道:“天道轮转,优胜劣汰。这些凡人村连一个门派都供不起,本就不适合修界了,林中枯木,池边衰草,本也是天意天道。” 众人如此也已听懂了门中的意思,便都领命而去。 反正他们自己的凡人村,自然都好好的,就是人有些多了,想要都迁居于生生殿附近也难,好在法阵都不缺的,料应无碍。至于外边的,天圣门虽大,可大门大派事儿也多,实在顾不过来那么些闲事,只希望他们都能顺利渡过难关吧。 天圣门天圣峰上,天圣长老远远望着血雾笼罩的九鼎门,看看手里那一团宝珠云气,暗暗道一声:“但愿你们言而有信!” 289.神门妖窟 天圣门的按兵不动, 让那些向它求援的门派面上十分不好看, 他们虽没给回音, 可是却派人巡查了自家的凡人村,这意思就很明显了, ——谁家的事儿谁家管。 “天圣门也不是从前的天圣门了!”许多人对天圣门的所作所为表示不满。 “唉,如今就他们家还能指望,另外那两家……”也有人叹。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受到攻击, 再看看那被血雾笼罩的九鼎门, 所有人心里都认定妖兽该是从那里出来的。早已没有人围观了,怕被伤及。只是偶尔远眺的时候相互问起,“九鼎门……里头还有人活着么?” 在天地门传讯之前,都没人能说明白这回来的是什么妖兽。现在据说是妖兽中的一族, 古称“弱心妖”,能修炼一门“脱魂附身”的妖法,再从被附身的人身上吸取魂力, “噬魂自强”。 这些妖本身没什么战力,若是它们原身出来,五级修士起手就能灭个十个八个的。可是一旦附身成功,事儿就难办了, 因如今各门派手里并没有能轻易识别“人”与“妖”的法器,尤其附身之后它们还能直接借用人身, 怎么也比它们的原身厉害许多。 “谁家赶紧弄出一个能辨别人、妖的东西来才好!夺天门这回不也没去多少人么, 怎么不使使劲儿呢?!还有天机门, 法阵难道不能用在这里?若是摩宇门还在, 没准早就弄出来了!”许多人指不上自己,只能指望别人,结果越指望越上火。 如今都知道妖兽厉害,各门各派开启大阵,闭门不出,倒也相安无事。除了最开始不明就里,还忙着围观九鼎门异象时失了一批人手,如今修士这边倒没什么祸事了。 至于凡人村那边,妖兽如此厉害,许多门派便是想去救,也不知道怎么救,更怕一不小心搭上了自己,想来想去还是“保存实力”为上。 “其实这样的事儿,就该那些大门派出手才对。怎么进妖域猎妖的时候那么积极,如今妖来咱们这里了,反倒没人管了呢?不是笑话么?!” 其实也不是笑话,而是最真不过的“真话”。这妖兽连个“原身”都没有,又会附身,又能噬魂,去打了就是个有赔没赚的买卖。要不然你换个铁翅蚚、同心蝰、肉蜻蜓来试试,保管不是如今的模样了。 大家升级靠的什么?得靠外物资源,还得靠自己的命。这弱心妖又要命又没货,谁要出这个力?难道就为了一个名声?名声值个什么,难道还有哪个是靠名声升的级破的阶? 只有天地门还在不断发出讯号,通报何处凡人村又遭受了何种攻击,情形如何,需要什么救援。 一些门派起初听了惊心,再后来都不想伸手管了,见他们还在那里哔哔个不停,就觉得有些烦人了:“这天地门也是难得出回风头,可也有些不知分寸了。这事儿自己要做就做去,老说给我们听干嘛!” “就是,这凡人村有生生殿在,死了转眼就投生回来了,能有什么大事……” 天地门门主和两个宗主已经跑了数十处凡人村,其中有大半已经遭到了攻击,幸好他们之前传令还算及时,也是这回来的妖兽数目不多,所以许多村人尚有机会逃到生生殿附近,得以保全性命。 只是渐渐的,他们发现这些妖兽侵掠凡人村的速度似乎在加快,不知道是它们数量增多了还是等级提升了。更要命的是,许多凡人聚居地的生生殿已经毁损,更别说里头的阵纹了。这生生殿若只是阵纹修缮,倒不算费事,可已经倒塌的要重建,就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尤其要用到的材料也不是随处可得的。 这许多凡人,没有神殿的护佑,天地门几人又不能总在一处待着,这可如何是好! “让附近的门派收留一下吧。”三宗主道。 四宗主摇头:“只怕悬。” 许多门派连自家出身的凡人村都不想管,何况这些无亲无故的凡人。 他们试着同一些刚刚修缮好了神殿阵纹的凡人村联络,有一些愿意收留异村人的,便送了一些过去。只是这些凡人村的神殿本就不大,护力有限,太多了也管不了。这么一通忙下来,只去了十之二三,还剩下数万人无处安置。 “带回咱们那里?”这却也不是个好主意。他们现在来去自如,靠的是小土豆,可小土豆的设计不是为了运输使的,根本带不了那么些人。换个寻常的云舟?云舟上没有能抗拒妖兽的法阵,行驶速度又慢,路上风险实在太大。 就在不得主意的时候,门主忽然收到一个传讯,在那里呆了好半天,三宗主催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满脸不可思议道:“摩……摩宇门传讯,将开灵台殿庇护村人……” 三宗主道:“是了,上上回的妖潮,也是他们开殿护的人。” 四宗主问道:“摩宇门?重……重建了?” 三宗主也才反应过来:“对啊,谁传的讯?” 门主摇头:“只有摩宇门的标识,不知道对方身份。” 摩宇门与天地门的关系,这传讯标识是做不得假的,“摩宇门的人也被妖兽附身了?想借我们的手来个一网打尽?”四宗主猜疑道。 门主道:“如今被附身噬魂的修士,尚没有出现过五级以上的,这传讯则出自筑基修士之手。且这些妖兽连生生殿尚不能靠近,更别说灵台殿了。” 三宗主又想起来道:“灵台殿,他们的灵台殿没事?” 先天灵台殿本有八十一座,界中大盛时又有许多再生灵台殿,只是后来随着灵台殿断了灵生,许多灵台殿都荒废了,有些干脆都倒了,或掩于荒草或埋于尘土,便是现在说得出名姓的门派,许多也没有灵台殿了,这摩宇门几百年前就四散了,居然灵台殿没事,还能庇护如此多的凡人? 门主道:“且去看看再说。” 这时候就看出有“神器”的好处来了,这一路上想必也有不少妖兽布局,他们还偶遇了一艘被困的天圣门云舟。看着也不像需要援手的样子,他们便也没管,直接掠过,全没受到阻挡。 “这法器还得是老东西好。”四宗主叹道,想想自己筑基之能,却连这个“老东西”都驾驭不了,心里又忍不住有些郁闷。 说话间就到了齐恬几个曾经盖过“宅院”的逍遥谷,摩宇门这回重建,并没有在骆合山附近,而是在出迁之前的门派旧址,也是当日他们几个“故布疑阵”之地。 门主忍不住咳嗽一声,看来自家的行事只怕早落到人家眼里了,借人名目行事,虽不是为己,到底不甚妥当,想着到时候见了新任门主,还得解释几句才好。 结果一落地,刚传了讯出去,就见一熟脸出来相迎,——却是当日天机门的一名宗主。 “这……”这位宗主当年也是摩宇门出身,门派散了之后,他便转投了天机门,怎么这会儿又换上了摩宇门的服饰,难道是天机门借了摩宇门之名?还是……门主和两位宗主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位上来见了礼,笑道:“我们收到门主传令,知道门主不日归来,便都依讯赶回来了。” 这话说的无比自然,就像说家里长辈要摆席,族中子弟都过来吃饭一样。 “哦,哦,那门主……”天地门门主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这位笑道:“门主都挺好,只是眼下还有事要忙,一时无法赶回。知道如今许多凡人村神殿受损,恐怕村人遭难,便让我等赶紧修复灵台殿,好派上用场。”又看看门主几人,知道没直接带人过来,便道,“正好门中浮堡闲着,您看……” 门主也顾不上礼节,已经把灵能查探和通心都用上了,见果然无异,才点头道:“如此多谢了。” 那位宗主赶紧摆手道:“不敢不敢,此乃界中大事,我们本该尽力的。” 这浮堡可不是一两个人能开起来的,这位又传讯出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五六个筑基修士,带着三四十个高阶练气弟子。 门主一看,好么,里头光他认识的,就有天印门、天灵门、夺天门……几处的,还有几个似乎出自依附承天门、九鼎门的小门派,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聚起来的,遥望一眼山门,里头秩序井然,哪像一个重建不久的受创旧派!心里对摩宇门的感佩之情油然而生,“这才是‘神不散’啊……” 这些人想是专门驾驶那浮堡的,上去各归各位,问清了村人所在方位,便整装待发。 门主几人担心那边的法阵撑不了太久,便没有上浮堡,仍乘的小土豆先走一步。 他们佩服摩宇门的厉害,摩宇门众人看到那灰不溜秋一闪而逝的云舟还感慨呢:“到底是老门派!” 门主几人匆匆赶回,果然有一处法阵已经摇摇欲坠,再看外头围攻的,却是一群五级的练气修士。 “鼠辈敢尔!”四宗主大怒。 门主一把拉住了他,沉声道:“且慢。” 门主自从金丹之后,引灵速度加快,加上几次心悟突破,已经找到了自有天灵,灵能感应提升极快。这会儿神识灵力往那几人身上一扫,已经觉出不妥来,换了灵能感应探上去,那异状就越发明显了。 “都已经被附身了。” “啊?这,可还能救?”三宗主于心不忍。 门主摇摇头:“试过方知。”说着一道法诀下去,那几个修士都被巨浪冲到了一处,转眼被一个水环紧紧束住。水环的水色急变,那些修士面上也忽红忽白起来,又过一阵,门主忽然扔出去一个淡蓝色星纹葫芦,不知什么颜色淡淡的东西挣扎着被收了进去,那几个修士便直瘫到了地上。 三宗主先近前看了,见几人生机犹在,却魂魄不全,面上为难起来。 门主扫了一眼,面色越发沉重了,赶紧又连续几道讯息传给了各大门派门主。 四宗主看了便道:“你还不死心,还同他们说些什么,他们是不会管凡人死活的。这些没能耐进修路的人,又不能替他们炼丹挖矿,也不能种养药材,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只怕还不如妖兽有利可图。” 门主道:“他们之前懒得管,是想着反正凡人轮回能再投生到生生殿;可如今你看,这剩余魂魄已然不全,另一些又已经被噬魂,这……这真的还有投生那一天么……” 两位宗主面色也沉了下来,别家如何他们不知,天地门传下来的说法,“凡乃仙根”,所以凡人村有难是警世钟的独声预警,毁根之难。就如今各家的表现来看,显然众人对眼前灾难的严重性还估计不足。 “这些人怎么办?”这几个修士,若是留在这里,转眼就成了妖兽的饵料;若是带走,又交给谁去? 幸好身上的衣饰无改,还能看得出谁是谁家的,门主便又发几道讯息,通知这些修士的门派前来领人。 只是等浮堡到来,村民们都陆续登船之后,也没见哪家前来。甚至连个回音都没有。 已经被妖兽附身噬魂的弟子,让他们再领回去?这不是引狼入室么! 于是这几个被救下来的“烫手山芋”只好也上了浮堡,一同运去了新开的摩宇门。 于此同时,那团浸泡着整个九鼎门的血雾终于消散了,九鼎门的九级大阵仍然开着,只是护阵里头不见一个修士,苍翠山色换成了腥红绵延,不见神殿楼宇,只有妖洞密布——这从前修界的豪门大派,俨然已经是一个妖窟了…… 290.相安无事 齐恬一看到血雾散去后九鼎门的模样, 忽然道:“他们不怕咱们了……” 鹿依起先没听明白, 再一想, 便道:“你是说它们现在已经有恃无恐了,所以才敢露脸?” 齐恬皱着眉头:“起先这阵势, 估计是为了防着我们攻打九鼎门吧。它们当时根基不稳,只好装成那副样子来吓人。” 鹿依忍不住笑道:“哈哈哈哈,攻打九鼎门?那可是九极大阵!哪个敢打!何况一直传讯, 他们那里又都回说无事, 更没人会轻举妄动了。” 齐恬还在叨叨:“要是当时大家联手直接打过去就好了……” 鹿依更乐了:“当时?就现在你喊一声试试,看哪个会来跟你打去。”又道,“起先失了一批人手,后来也没见怎么着, 再说这些妖兽又没个妖丹皮毛可图,谁提得起那个劲儿来!” 齐恬便叹:“只怕以后由不得你提不提得起劲儿了。” 说着又疑惑:“这些妖到底打哪儿过来的?如今这阵势,总不可能真的只来了一批小妖吧?明显有人在指挥, 要不然怎么知道去攻陷九鼎门?”九鼎门现在里头无人,家底却丰厚,能选对这个地方,就不是寻常的妖了。“还有, 这也没多少天,它们怎么就有恃无恐了呢?” 没过多久, 门主他们传讯回来, 答案就出来了, ——等把之前那一批村人送去如今的摩宇门之后, 他们再转去凌霄界另一头,发现那里的村人几乎被猎绝,只有生生殿还在的村,能零星保全几个,其它的多半只剩一地骸粉。 算起来那几处凡人村不比这边的少,“至少百十万人被吸魂了……” 凌霄界大,凡人村更多,天地门一再传讯,但是那些没有门派依附,又没有生生殿的凡人村只怕得不着消息,便是得着了消息没有人去救护,遇上妖兽一样是个死。 齐恬更想不通了:“它们用的什么法子,能这么快在这许多地方间穿梭?还有,咱们是有界中地图,才知道凡人村的位置,它们怎么能找的这么准?尤其许多地方之间还有天堑,这些弱心妖能耐又不高,又是怎么过去的?” 没人能答她,远处九鼎门的腥红岩崖或者知道答案。 齐恬自己说了:“有内奸。” 那边门主和摩宇门的一群目前还没有明确职务头衔的筑基修士也这么认为:“是不是跟什么人串通了?” 外头的门派自然也不少这样想的,再看看如今这形势,最惨的就是九鼎门,整个悄无声息的就被灭门了,据说还有零星几个弟子正在承天门处托庇,也不知道他们家的门主长老什么时候能从妖域里回来。 这么看的话,九鼎门应该不可能是跟妖兽串通的人,没谁这么傻,把自家老巢都拱手相让了,图什么?那承天门似乎也不太可能,谁会知道有妖兽来,还把自家高阶修士都带走啊! 嗯……又没有去妖域太多人,又恰好跟九鼎门有不少冲突的,可就只剩下那一家了。 “所以这回求救也不理人,想必是同人有什么交易。”有人同之前的事儿联系起来了。 “绝不可能!”更多的人反对这样荒唐的想法,“怎么可能?!你们忘了当年魔物侵袭的时候,是谁替我们挡下的了?忘了魇魔水亏本大卖的是谁了?更何况天圣门是天下第一门,那两家后起的根本没法比,他们做什么要同妖兽联手!要真为了灭九鼎门,用得着借妖兽之手?更何况灭了九鼎门与他们又有何好处?!” 这不知趣的一下子把人姓名给说破了,这谁还敢往下说?只好跟着附和:“谁说天圣门了,天圣门可有天圣长老呢,怎么可能同妖兽沆瀣一气。” 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反正现在看着那妖兽也没打算对修界如何,就算真要对付它们,也不该是自家出手,还是等那实力强劲的来自证清白吧。 但是摩宇门和天地门就不一样了,这两家是吃过名门正派的苦头的,还知道许多让人惊掉眼珠子的“秘事”,所以他们接受起“大门派中恐有内奸”的话,就顺利多了,甚至已经可以直接往下分析。 “先不说可能是谁,这人同妖兽合谋,总有个目的,会是什么呢?” 远程参加“会议”的齐恬想了想,就给门主传讯了,她道:“如今界中灵气枯竭,多余的修士不仅不能生产更多的修炼物资,反而成了争夺修炼资源的存在。这对那些只靠丹丸升级的高阶修士来说,可能是一个很大的转变。” 门主直接给翻译了一下,道:“修炼资源不足,或者需要借妖兽之手清除些人。”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把摩宇门几个都吓了一跳,他们之前想的都是,——是不是这个人同妖兽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交易,没想到还有这么残酷的角度。 门主又道:“从前开炼岛也好,直接给凡人村下发丹丸加快修士筛选也罢,说到底都是为了增加人手。因元丹之后,许多升级破阶需用精炼丹、回炉丹甚至九九通天丹,没有那么多人手根本集不起这些东西来。可眼下灵植灵药日渐稀少,这许多人白待着,得了东西多半用于自己消耗了,对上头的人物来说,实在是弊大于利……” “灭……灭门?灭族?……”摩宇门的修士们已经被灭过一回门了,可不想再来一次。 远在家里的齐恬和鹿依也听到了这话,俩傻子忽然齐齐以拳击掌:“灭门之祸!对上了!” 这玩意儿对上了可有什么好激动的…… 结果这一通战局分析,就直接把根基扭过来了,不是等着“联手猎妖”了,而是得“小心求存”。 修士里头已经出现了妖兽的联盟,没准还是挺有影响力的人物,所谓“同门”之亲,“人|妖”之别,在这些人眼里都是不存在的。他们要的只是自己的利益,只要自己能破阶升级,哪怕把这一界都献祭给了妖兽,也没关系。 这时候再等着谁出来振臂高呼一声,然后大家一块儿上,围剿了妖兽,不太可能,或者说便是真的出现了这样的情况,里头也难免有诈。 “敌手”分了明暗,“自己人”就更少得可怜了。 之后门主几人就待在了摩宇门这边,帮着把附近的一些生生殿和灵台殿都修复了。摩宇门的法阵之能,也让门主和两位宗主颇有所得。尤其两位宗主发现摩宇门中人居然都有雄厚的引灵基础时,更感惭愧,同时也越发坚定了引灵的决心。 都是筑基之能,一旦下定了决心,没多久便能念念引灵不断,门主在一边看了又觉欣慰又觉忧心,那二力互融之事,实在是压在天地门乃至所有两路同修修士头上的大石。如今只知道得先有自有天灵,而后炼化丹丸灵力,可如今几个正行此路的人都毫无消息,这条路究竟走不走得通还两说着。 “眼前现成的路都已经是死路,这条路虽困难重重,也得走着先。”其中关隘两位宗主心里也都有数,但他们还是觉得得先找到自有天灵再说。 门主忙于此间,倒把自家门派丢一边没空多管,闹得七宗主直同齐恬叹气:“你瞧瞧,知道为什么摩宇门同我们从前一直都好不了了吧?管旁人家的事儿比管自家的多!” 齐恬笑道:“只因他们看明白了,这‘旁人家’的事儿,原就是‘自家的事儿’。” 七宗主听了大笑。 如今虽说留下守山,可一没见妖兽来犯,而没见魔物突袭,真是实打实的“白守”,虽一直修这里挪那里的不得闲,心里却没多大压力。 这日又安排事务,鹿依便道:“那些妖兽到底什么打算!难不成就这么在九鼎门待下去,同咱们成邻居了?这倒有意思,往后整个凌霄界都是共域了。” 齐恬道:“它们要么在等什么时机,要么在做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儿。” 有时候她脾气上来,恨不得立时出去探查探查。可一想到自己的能耐,还有外头的形势,再有一个被自己连累得生死不明的师尊,就不得不冷静下来。 “加强防御总没错的。”还是七宗主主意正。 “这会儿筑基以下的谁敢出去瞎跑!一不小心就缺了魂了,转世的机会都没了,那才真是彻底玩完。” 之前门主他们救下了那几个修士,把事情通知给了所有门派,是想提醒众人不要再观望了,凡人村所受的灾损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厉害。 可结果却同他们期望的正相反,——更没有人愿意伸手了。好家伙,这些妖兽如此厉害,自己要是先上了,那说不定下一个连轮回机会都没有的就是自己!算了算了,眼前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还是看高门大派的吧。 那高门大派在忙些什么呢?九鼎门已经喂了妖了,天圣门只顾自己,承天门呢?这家同九鼎门好的跟一个人似的,现在自家兄弟让妖兽给活吃了,他们居然毫无反应? “都这时候了,难道还能冲去跟妖兽拼命?再说他们也没剩几个像样的人了……” 众人猜测时候,忽然又传来消息,说承天门在某处遭遇妖兽,损失惨重。 一时皆惊,——妖兽对修士出手了!而且还是承天门的修士! 同时那些一直认为此次妖兽之事与天下第一门有些关系的人,也觉得又获得了一些有力证据。 齐恬心里嘀咕的更厉害,只是方向不太一样。 ——承天门遭遇妖兽之地,正是当日他们法阵破域到雷劫境的所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候,实力十不存一的承天门跑去那地方干什么?难不成还想再破一回境,好钻里头避难去? 齐恬到底忍不住了,仗着自己有障山榕给的遮天叶,想过去瞧瞧。 可如今没有小土豆在手,万一同妖兽遇上,没准就真回不来了。 七宗主知道她心思,赶紧拦下来道:“祖宗,你可别瞎跑,现在太师祖的情形只有你只觉察,你要再出个好歹,我是顾你好,还是管这里好?让我省点儿心吧!” 鹿依问了:“是不是筑基修士就没什么事儿?” 七宗主看看她:“目前为止是这样,可这不管什么,总会有第一个的……” 鹿依不以为意:“没事,我多带点儿灵符。”她知道齐恬如此着紧,这事儿肯定极要紧。 七宗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拍腿:“得了,不是想知道那地方的情形么?我同你去一趟,速去速回。” 齐恬知道这时候自己这层级真是个大限制,便掏出一堆灵符来递过去道:“你们拿着点儿防身使吧。” 七宗主接过来一看,连连咂嘴,他可算知道什么叫“知识就是财富”了。 俩人说着就真的瞒过门中其他人等,匆匆去了。 他们一走,齐恬才觉出害怕来。好家伙,这会儿要是妖兽来犯,那可就没别人了,只有她自己……就算把她自己都算上,也挖不出一个筑基修士来了…… 幸好没多久鹿依就传来讯回来,她同齐恬相处日久,知道齐恬要看什么,传回来的讯息十分详细。 齐恬看了心里越发疑惑,看那些痕迹,承天门在这地方试了不少法阵,还都是威力巨大者。只是有些乱,眼见着这回精通法阵的没留下几个,光顾着“大力出奇迹”了。可是这些法阵虽乱,看效力看着却都是一个路数的。 ——看着不像是要“开”什么路,倒像是想尽法子想“堵”住什么…… 291.不时之财 鹿依和七宗主出去了之后, 没有立马回来, 又跑了几处别的“小战场”, 也都一一传给了鹿依和远在摩宇门的门主他们。 这事儿是七宗主提议的,当时他们还准备万一遇上了妖兽, 怎么想法子抓几只回去好好研究研究,结果根本什么也没遇上。 等七宗主逛完了几处“战地”,打算回门派了, 鹿依又有新想法了, ——她想去炼岛看看。 “这些妖兽如今只管对凡人出手,这凡人村的凡人我看已经差不多了,不知道它们会不会惦记上了炼岛……”还有一句鹿依没说出来,她还担心妖兽如果过了仙门往下头去, 那可真是大灾劫了。 七宗主听了也觉此事非同小可,“这些玩意儿侵袭凡人就变强了许多,如今已经敢露脸出来同咱们当邻居了。要是再让它们把炼岛上的人给扫一遍, 那恐怕咱们的魂儿也保不住了!” 如此俩人就真的又往几处炼岛的通路上去了,但是并没见妖兽入侵炼岛的迹象,倒是一些连接炼岛的小门派城镇,如今还挺兴旺, 好似妖兽之事同他们毫无干系一般。 鹿依看不过去,同一处市场上的修士说起来, 那位却道:“不是说妖兽只吃凡人么?咱们都是有灵力在身的, 不用怕。” 鹿依听了都笑:“谁同你说只祸害凡人的?你瞧瞧这个。”说着就把前阵子刚遇上的承天门弟子惨况给这人瞧了, “就前两天的事儿。” 那人大惊失色, 又有些不敢信似的:“你是骗人的吧?不是说那些妖兽已经让玉墟山的豪门大派围住了么?就因为他们没对修士如何,所以还说要饶它们一命?” 鹿依跟看傻子似的看看对方,然后把这阵子的事儿都大概说了一遍,想起来问道:“你们这些消息都是哪儿来的?” 这人道:“就是同昌窑那里说的啊,那是大门派的矿场,只有他们消息最灵通。” 鹿依便记住了那个地方,又随手甩了个玉简给那人道:“我们就是种玉墟山来的,妖兽到底怎么样我们也不敢说,这些是已经发生的真事儿,别再被人骗了!” 见妖兽果然没有对炼岛动手的意思,鹿依这才跟着七宗主回了门派,齐恬见他们回来,也大大松了口气。 鹿依见了便笑道:“你怕什么?远地方一点没见影响,日子同咱们这里从前一样。” 说着就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告诉了齐恬,齐恬则开始往下一个劲儿地追问细节,鹿依见她这番模样,心里也紧张起来,问道:“这不会也是妖兽搞的鬼吧?” 齐恬摇摇头:“不知道,但是这好好的真事儿就被传得这么假了,里头总有人撒谎,不管是人还是妖。” 鹿依听了皱紧了眉头:“那些被妖附身的人,咱们用灵能觉察还能瞧出来,可那些没被附身却跟妖站在一边的,咱们可就没办法了……” 说着又看看九鼎门那方向,咬牙道:“索性出来大家痛痛快快打一场也算了!如今这样半死不活的,到底算个什么!” 许是天人有应,还真有人忽然拉开架势,准备要同妖兽决一死战了。 谁?承天门。 “还算有几分血性。”鹿依称赞道,又问七宗主,“咱们要不要去帮忙?” 七宗主摇摇头:“门主传讯回来,说得再细查查才好做决定。” 承天门没有直接攻打已经被占成妖窟的九鼎门,而是在一处旷野上围住了一队妖兽,欲将之歼灭。 他们同时还给各大门派传了讯,把自己以及其他一些门派近期受袭的事儿说了一遍,又道:“妖兽狡猾,欲以专攻凡人之态以迷惑我等,同时借吸魂以自壮,若放任其杀掠,必养虎成患,后果不堪设想。” 这话说得挺有道理,天地门很摩宇门也是这样看的。如今同承天门的几次遭遇战,已经说明这些妖兽不是只冲着凡人来的,同时可见其实力已经较最初提升了许多。 承天门一系的门派已经陆续派人加入,同时天灵门、夺天门等与承天门略有交情的大门派也开始动起来,可都这时候了,那天圣门却仍旧不见动弹。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那一小撮被围困的妖兽没等来援兵,便被承天门为首的联军绞杀了。一时众人忽然觉得这些妖兽并没有之前想的那般厉害,不止不厉害,甚至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眼看着“邪不压正”的趋势明显,各门派胆气一壮,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联军,开始于各处追踪猎杀妖兽。虽中间偶有损伤,总体来说都是压倒性的胜利。 之前承天门已经发现,这些妖兽没法附身于高阶修士,所以此次出征的都是六级以上的修士,甚至许多筑基前辈。而这些弱心妖,一旦无法附身,就基本上没什么战力了,与高阶修士一对上,都是瞬间灰飞烟灭的节奏。 齐恬还守着自家师尊,天地门如今高阶修士不多了,就没掺和这个热闹。由于他们之前在保护凡人之事上出力甚多,这会儿倒也没人说他们什么。何况那里还有一个巨无霸也没见有什么动作,更轮不到天地门吸引眼球了。 猎妖进行非常顺利,眼看着不日就可围攻九鼎门,把这些“误入”的妖兽彻底清除了。 也怪这进程太过顺利,以至于在战事推进过程中,还有空去关注别的。这一处忽然出现的灵石矿,就是诛妖之战的意外收获。 在这个灵植灵药都生不出来的地方,找到了一处灵石矿脉,这真是天降巨财了! 只是这东西出现的时机不太对,仗还没打完,妖兽还占着九鼎门,联军在此驻扎,又说不明白这矿到底是谁家先发现的。到底是先商讨明白这些灵石的归属比较好,还是把妖兽诛尽了再说好? 承天门的意思是想要先诛杀妖兽,“趁着如今一鼓作气把这些妖都除净了,等界中清平,再来说这些灵石不好?” 许多门派也同意如此做法,只是过了两日,忽然都改了主意,都愿意眼前就定了分法把东西分好了再去猎妖。 他们的道理也十分简单,——“如今出力的只我们这些,等着捡便宜的却不知道有多少。如今人多口杂的,这矿脉又不是别的,也藏不起来。一会儿我们在前头拼死拼活地杀妖,他们在后头正好把灵石都取走了,这事儿,他们可干得出来!” 更有人道:“这里打过去差不多就该攻九鼎门了,兜里多些灵石,便是丹丸不够的时候也不怕了,却等同多带了条命。” 虽说这些妖兽看着弱,但是九鼎门的九极大阵可不是它们的东西,那是号称天下三阵之一的护山大阵,大家还是多做点准备的好。 承天门见众人皆是此意,也没可能一一劝说,便决定依众人之意行事。 这灵石矿要开采倒不难,这里这许多筑基修士,一齐动手便了。难却难在这个分配上,按着什么分合适呢?承天门是肯定该拿大头的,这回的诛妖之战还是人家发起的,一路上也是人家一直冲锋在前。但是这回的灵石矿的发现,却委实同他们没什么干系,当时许多门派的人都在,恰好承天门的人都不在。所以这个占“大头”到底该多大,就有待商榷了。 另外就是那些依附于承天门的门派,因这层关系,好像就高人一等了似的,自觉也该多分些才对。但是更多的门派认为去了承天门之外,剩下的都该一视同仁,要论高低,也该按着对这次灵石矿发现的贡献大小来,怎么也不该按同承天门的亲疏来。 两边都觉得自己的主意正,又不想直接对上,便都去拱承天门,想让承天门来“主持一个公道”。 可承天门自己该拿多少能拿多少都没个说法,让他怎么做主?! 也不知道怎么的,很快就传出风声来,说承天门的意思,这回的灵石矿就同之前的入域资格一样,他们和依附于他们的这些门派该拿走其中九成,余下那一成才是剩下那些门派分的。 那几家都气乐了:“怎么个意思?要不是咱们眼睛尖,探的又仔细,这灵石矿还在地底下躺着呢!谁能有份儿?早知道这样,咱们就都不该说出来,自己偷偷挖了完事!” 另一个道:“承天门这回起首诛妖,这个功劳咱们是认的。可真要说出多少力,只怕也未必。他们名头虽大,可拢共也加那么些人,咱们虽名声不显,这人数上可不差他们的。要我说,真要这么论,索性就按着这回参战的人数来平分,也算是上天支持咱们诛妖报仇。” 这主意一出,那些只来了几个高阶修士的门派不干了。怎么个意思?合着我们三个筑基,就同你们三个练气六级一个分法儿?凭什么! 那就按着层级来?层级越高的分的越多?又不合适了,这层级高的也不见得个个冲锋在前,而且这让那些满门没个筑基修士可出了十几个大圆满的怎么想! 齐恬听鹿依细说了此事,只觉得不可思议:“这一路上还打出灵石矿来了?怎么可能?!”当人家天圣长老是吃素的么?独一份的元婴修士当了几百年,居然还有漏掉的灵石矿让这群人捡着了? 可若说是假的,那谁在骗人?目的何在?再说能一下子骗过这许多人的眼睛,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鹿依见齐恬一个劲儿不知道嘟囔些什么,便问道:“怎么的?你想捡漏?” 齐恬摇摇头:“这都多久没出现过灵石矿了,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你想想咱们上回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再想想上一回说找到无主的灵石矿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 鹿依也皱眉了:“灵石矿竭了几百年了……只有些秘境里偶有发现,外头好像还真没听说过……”又道,“什么人能这么大能耐啊!能生生弄出个矿来哄人玩儿!” 齐恬叹道:“只怕是个饵,这一下猎妖的联军只怕要散。” 话刚说出口,七宗主匆匆赶来:“完了完了,好好的妖不打,人同人打起来了!” 鹿依看一眼齐恬,问七宗主道:“是那灵石矿出什么事儿了?” 七宗主点点头:“正商议不出个像样的主意,忽然有人来报,说那灵石矿……已经被采空了!就这么几天!在这许多人眼皮子底下!” 鹿依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齐恬便问:“大家都在那里一块儿待着,根本动不得手,说不定是另外的什么人干的。” 七宗主连连摇头:“要命就要命在那里头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一对,还,还就是承天门……” 齐恬叹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鹿依道:“他们一看那些‘线索’就信真了?就不想想这没准是个圈套?” 七宗主无奈:“那些门派都派了人一直分段守着那灵石矿,若是一般手段,绝不能一点惊动都没有。倒是承天门的法阵……而且之前也确实有承天门弟子提起过这个主意。”承天门的法阵连秘境都能破,想必别的类似的事儿也没少干,已经名声在外了。 齐恬只问一句:“谁同谁打起来了?” 七宗主道:“承天门一系同另外那些,已经动上手了。” 齐恬跟鹿依都无奈了:“以承天门之能,不会自证清白?”什么法阵什么真言符,都用上啊,这时候可不能背这样的锅。 七宗主叹一声:“没法证清白了,他们有个弟子胆气壮,直接说了句:‘拿了便拿了,你们又待如何?!’” 鹿依瞠目结舌,齐恬却问道:“几级弟子?” 七宗主道:“是个练气大圆满。” 这下连妖兽附身的可能都没了…… ※※※※※※※※※※※※※※※※※※※※ 有同学说,看不见评论好寂寞…… 292.新仇旧恨 七宗主把这些情况传给门主之后, 门主回了更多的细节, 结论同齐恬的一样, ——恐怕有人捣鬼。只是到底是什么人捣鬼,眼前却没有线索。 鹿依道:“我怎么越看越觉得那一动不动的可疑呢?他们之前伏魔的时候多积极, 如今换成妖了,他们就不说话了,这是不是有交情不好下手?” 齐恬道:“魔是他们自己造出来的, 打给大家看看, 还能顺便推销一下魇魔水,又坐实了他们天下第一的身份。至于这妖嘛……不知道是有交情,还是有交易,又或者想借妖兽之手把这凌霄界中争抢剩余资源的人删去一些……” 鹿依听了连连咂嘴:“好家伙, 这对他们来说真是一举多得的好买卖!” 七宗主掰着手指头道:“如今资源不足,要那么多人也不能生产出更多的东西来,反倒要消耗许多, 所以这不管是人同人打,还是妖同人打,死的越多,对剩下来活着的就越有利;这妖兽如今看来不堪一击, 以天圣门的实力根本就不用怕他们的,所以哪怕承天门这群人到时候落个跟九鼎门一样的下场, 天圣门自己再出手灭妖也绰绰有余;要是他们真的暗地里跟妖兽有什么交易, 那就更没道理动手了……” 齐恬点头道:“是啊, 人家现在又是唯一的元婴大能了, 他便是一直冷眼旁观,整界的人都觉得他混蛋,那也奈何不了他分毫……” 鹿依听了又羡又恨:“修炼层级压死人,没能耐的命就贱呐!” 七宗主叹道:“从前老门主总说那一路修法到最后都是死路,我们总不明白,看人家噌噌升级,哪里会是死路?!如今才知道,这人心都这么认外物为真的话,确实难免把这一界送上绝路。” 齐恬道:“有什么办法呢?按照这个来,越是能抢能夺能算计旁人的就越容易升级,升级越快就越有能耐抢越多的人,到最后胜出的就是心最狠手段最厉害的那个。结果这一界中能耐最大的人是最不把这界中的人和物当回事儿的……这样的界不亡还亡哪个!” 鹿依一边听一边想,心里越惊慌,连连道:“咱们得赶紧强起来才成!咱们虽不用抢人家的来补自己,可奈何边上都是这么起家的强盗,到时候惦记上咱们,咱们又没能耐反击,那可就惨了!” 七宗主看看她:“你才明白过来?你以为我们这阵子法阵套法阵的是在忙什么……” 鹿依急了:“可这光有法阵也没用啊!要是天圣长老想要咱们那钟了,您不给,他硬拿,咱们这法阵能挡得住么?” 七宗主想了想,咽口唾沫道:“他要便先给他!等咱们厉害了再去拿回来不就成了么!” 鹿依乐了:“也是,先活下去是根本。” 七宗主道:“就是这话了!所以特地来告诉你们,这阵子千万不能外出,也别惦记那什么灵石矿和灵石了,总之就是离那些打来打去的远远的,以防引火烧身。” 齐恬和鹿依都点头:“您放心吧,我们知道轻重。” 之后七宗主又直接下发了明令,各宗都依令而行,七宗主笑笑:“现在可省心了,这不听话的反正早都走了……” 这是七宗主的伤心事,他自己说说也罢了,可没人接茬。 众人本以为那什么灵石矿之争虽是个圈套,但也不会真成什么大事,到底什么人拿的,这么多东西,总能查明白的。事情一旦水落石出,那之前的种种误会自然迎刃而解。 可事情就是这么奇怪,那许多灵石,真的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任何一家肯承认拿过哪怕一块,可当时那许多灵石,可都是这么多人亲眼看着,亲自把守的。这“凭空消失”就有点太欺负人了。 承天门的急脾气弟子一句气话,引得双方动了一回手。最后承天门的筑基修士出面,替他分说了,再次申明承天门并不曾擅取过灵石。 但是却有人在那剩下的空矿山里发现了几张阵盘,一看那等级就不一般,这里头也只有承天门能有这样的法阵。 承天门承认了那些阵盘确实是他们的,但是这些阵盘并不是他们放去那里的,而是他们前一阵子失窃的。而且他们失窃的阵盘还不止这几个,另外一些要紧的至今还没找到。想必这些阵盘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这下那边开始追着阵盘问他们灵石的事儿,他们却反过来要查最先号称发现阵盘的人同他们阵盘失窃事件的关系。 尤其在这调查和自证的过程中,承天门有几个高阶弟子中间有一阵子去向不明,承天门起先意图瞒骗,被识破了之后便只说是去执行门派任务,至于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有何证据,却一概不答。 双方一来二去失了和气,这一日又起争执之后,承天门索性带着自己这一系的人马直接走了,与剩下那一群分道扬镳,联军自此一分为二。 剩下那些人发现此事,却是怒不可遏:“好一个承天门!一家独吞了所有的灵石,给我们来个死不认账,再一走了之!实在卑鄙至极!” 承天门这回虽主力尽出,留守的实力十不存一,但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家多半还是个敢怒只敢言的状态。大骂特骂,别的办法却也没有了……抢回来?难道他们会把灵石都随身带着?自然早就运回门里去了,承天门的大阵可不是他们这样的能破得了的。所以除了骂,也没有别的更出气的法子了。 可后来事情又发生了一些变化,过了一阵子之后,承天门那一系的联军也分化了。天灵门、夺天门这些同承天门有些交情,之前也给足了面子的门派,忽然拨转马头,另立一旗,虽要继续诛妖,却同承天门不同路了。 这边的打听了才知道,那承天门一口咬死只说自己灵石分毫没拿,那几家已经尽量给他们台阶下了,想了无数遮掩的说法,只让他们分出一部分来,结果承天门简直铁公鸡上身,坚持自己没拿,什么也不肯吐出来。 这些门派心中不满,再看承天门如今行事,也不是个可以合作的,便索性分开了事。 若只如此也罢了,偏偏之后承天门又调转头来,把几个最先发现灵石矿和那些法阵的修士直接带走了。说是为了调查他们家阵盘失踪之事。 这下可把大家伙儿都惹恼了!承天门实在欺人太甚! 所以转脸那些门派就联合到了一起,反把承天门的队伍团团围了,要他们交出人来。 承天门并不理他们,只管查自己的,过了几日,不知道到底查出什么来了,才把人放了回来。 可这一放又没有全放回来,有几个门派的高阶修士居然被扣下了! 天灵门和夺天门受人之托前去交涉,带回来的说法却是,——那些人不是他们带走的。 “胡说八道!我明明看到他们的人来掳走我们大师兄!”一时许多人作证,看到那些人都是被承天门的人带走的。 承天门却又是老套路,——死不承认。凭人家怎么说又有多少证人证据,他只一句“没有”,到后来甚至有些恼羞成怒,说是对方栽赃陷害。 越吵火越大,几个七级八级弟子脾气急的,就索性动起手来。上头的还没来得及劝架,其中一个被认出来当时带走了几个别门修士的承天门弟子就被制住了,这人还想下杀手,立时被边上两个别派弟子给反杀了。 承天门大怒,这里两个下手的弟子却一脸意外,——刚才没想下死手啊…… 说话间那承天门弟子人死魂消,几个储物袋跌落下来,有筑基修士神识扫过,面现惊怒,直接一道法诀给挑开了,其中两个储物袋里都是带着矿渣的灵石,另一个袋子里却滚出来几具尸身,——正是那几个被扣留至今的别门弟子。 “你们欺人太甚!”眼看着自家的师兄弟没有被妖兽所伤,却死在了这号称要率众猎妖的名门大派手里,同门们哪里还忍得住,立时奔着同级别的承天门弟子扑了上去。 这里承天门的几位筑基修士也傻了眼,一边赶紧结阵抵御攻击,一边怒问:“这是哪一宗的弟子?!” 有一个筑基修士犹犹豫豫得道:“看着,看着像是……像是本宗的……” “混账!”为首的这位大怒道,“你们暗中行事,为何不通报?!” 那位宗主也是一脸的黑线:“不,不不,本宗并不曾指派过这样的任务……我,我也不知道这孽障居然……必定是伙同了他人……” 接连几个大阵起来,把承天门的修士护在了其中,筑基修士出手,又把几个还在对敌的承天门弟子给捞回了阵中,又对外头道:“本门必会给众位一个交代,还请稍安勿躁。” 外头的虽不想罢手,可承天门有法阵之利,而唯一有破阵之能的天机门似乎也没想动手,便只好停了下来,在外头隔着法阵围观,一边骂骂咧咧。 里头承天门直接令几个宗主换宗细查各宗弟子的储物袋,看还有什么被钱财迷了心的混账。 结果一圈查下来,并没有再查出来什么异常。 之后又轮换着查了几圈,仍旧一无所获。 那为首的筑基修士直接只身出了法阵,走到那已经没命的承天门弟子身边,拿出几样法器来不知道查了什么,又细看了一回那两个储物袋和倒出来的东西,眉头紧锁,似是十分不解。 这边的人便问道:“如今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承天门这位一脸无奈,叹道:“不管诸位信或者不信,我们从来没有下过要偷采灵石的命令,更没有乱杀无辜。前日请来几位,都是为了找寻本门几块要紧的阵盘。这几位仙师也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们也因此得到了一些线索,如今正忙着要回去细查此事。眼下这孽障身上怎么会有这些东西,我也一头雾水……” 这边的听了更气了:“那不如把贵派的弟子都请出来我们好好问问,——既然你不清楚怎么会有这样谋财害命的事儿,那只好我们帮你查查了!” 承天门的赶紧把自家彻查的事儿说了一遍,又道:“可见门中并没有别的弟子涉足其中。” 这边的都气笑了:“贼头儿说小贼们都没偷东西,只这个露出来的是个坏的,当我们傻子么?!” 另一个失了人手的门派更怒道:“只怕是有的人仗势欺人,却是要硬逼着这些人都当了傻子!” 承天门的这位又好声好气的解释了几句,可这会儿哪个会听他的?! 最后只好叹一声,问道:“那依各位,此事该如何解决?” 这边的人道:“只把那些恶人都交出来,再把灵石矿都吐出来再说!” 承天门的无奈了:“都说了我们手里并没有什么灵石矿,也没有别的弟子参与其中……” 有个人高声道:“你说没有就没有么?不如让我们自己搜过才算!” 承天门修士闻言面色一凛:“尊驾休要得寸进尺,我在此好言分说,是因事有蹊跷,怕中了恶人的计谋,非是怕了哪个!我们没做便是没做,只问心无愧,你们不信便不信吧!” 有人怒道:“这人身上都带着尸身,还这许多新采灵石,你却说你们没做过?难不成他不是你们承天门的人?!” 承天门修士道:“此人造恶乃是他自造,与承天门何干!人既在此,便由你们处置罢了!” 说着也不欲再多言,就转身要往里头去。 失了人手的几个门派大怒,一掣法器,高声叫道:“好,既然要打死了才得见真章,那咱们就多找几个证据出来!”说话间已经接连的高阶灵符炸向承天门的护阵。 承天门的自查了半日,见这边不依不饶也已经怒火攻心,一见这样阵势,便有修士道:“人不是我们杀的,你们非说是我们杀的!灵石我们没拿,你们非要说我们抢夺财货!既如此,索性如了你们的愿!” 阵法一变,护阵直接成了杀阵,一时彩光齐飞,死伤无算。 ——这时候谁还记得什么妖兽不妖兽的事儿! 293.真·幻术 承天门的法阵了得, 杀阵一起, 没过几回合, 那边就已经倒下了十几个人。他们一早列阵,这边则一直在激愤之中, 一旦交手,就成了有心的打脑热的,自然一打一个准。 这边原是一盘散沙, 见承天门真的下了黑手, 有些门派便惊慌起来,不由自主开始往后退,那冲锋在前的失了照应眼看着伤亡更重。 就在有些人以为今次要全军覆没在此时,承天门的杀阵却停了下来。 那个为首的筑基修士道:“如何?若我们果然又劫财又害命, 如今便拼着这联阵,大家死战一场,又是何结果?!” 这边的人惊魂未定, 听他这般说了,一时倒骂不出来了。——若对方是人面兽心的,还能骂他一句不要脸,可若对方果然兽面兽心内外一致起来, 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筑基修士看了看众人神色,才接着道:“此番事故, 你们细想去, 难道就没觉得分毫不对?想咱们界中, 这几百年来, 何曾见过无主的灵石矿?这地方难道就偏僻成这样了?不说别的,只说各位都能‘意外发现’此矿,我们这些手握各样探查法阵法宝的门派反漏了它几百年? “退一万步说,若真的是我们想要动手私吞了那些灵石,又怎么可能在那矿中留下这许多痕迹!不说旁人,只若我们几个扫看一眼,不过挥挥手的功夫,也不会让它们留着了!众位细思,可是这道理不是? “不瞒众位,事实上如今我们的心思根本管不上这些,只因门中丢失的几个阵盘非同小可,且其中牵扯甚多,也无法对外人一一说明,这才留下了貌似许多‘破绽’,实在我们真的一不曾偷采过那不知如何出现的灵石矿,二不曾胡乱杀过人。这事儿如今越看倒越像是有人给咱们下的套,至于目的,众位想想,咱们团结一致是为什么来的……” 有强力杀器在前,又有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话在后,对面许多人也细思起来,这一琢磨倒真是不少蹊跷之处。可是那灵石当日确实是真真切切眼目所见,且也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看到,难道那妖兽有这样神通,能把这许多人都给骗了?它们要是有这本事,那也不会让大家一路追杀至此了! 果然,有人高声道:“那些灵石都是我们亲眼看见过摸着过的,绝不能是假的!至于说伤人性命,眼前这些人难道不是你们杀的么?!” 这边正要说话,忽然一个不知道什么门派的六级弟子哆哆嗦嗦指着那人道:“这,这人不是……不是人,他,他同我们不一样……” 那人瞪他一眼,怒道:“你说的什么鬼话!你才不是人!” 那六级弟子想是怕了,往自家门主跟前凑了凑,才鼓起勇气道:“他的灵能同我们的不一样,他,他可能已经被附身了……” 这家的门主都不是筑基修士,只是个练气大圆满,听自家弟子如此说了,便挥手一道灵符朝那人打去。这边承天门的一看对头自家打起来了,一时都有些错愕,却是为首的那位筑基修士脑子快,也紧接着一道藤索过去把那人给捆了起来。 可这人也不是单人来的,他家的长辈还不乐意呢。一个筑基修士伸手一道烈焰就朝那藤索烧去,却让承天门的另一个筑基修士一阵雨给灭了,又劝他道:“仙师不必动怒,我们且看个究竟再说。” 那被捆住了的修士大怒:“你们才是妖兽!我就说一句公道话,你们就想借机灭口!谁不知道妖兽根本不能附身高阶修士,要我说那个信口雌黄的才像妖兽!” 承天门的修士问方才开口的那位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对头?”他们是没那能耐分辨出什么来,可是至少这位说的话明显更有利于自家,自然选择先信他的。 那位修士一脸窘迫:“晚辈练过引灵的功法,能觉察各种灵能,这位,这位的灵能同咱们都不一样,里头有一片腥红,而且那腥红的还在变大!” 他这话一说,方才围在那被捆修士边上的人都不由自主后撤了一步,这位被捆的修士看着是七级的能耐,现在妖兽的牙口已经这么好了?…… “胡说八道!”七级修士简直怒火攻心,“妖兽要附身也先找你这样的!” 承天门的也吃不准了,几位筑基修士轮番拿神识灵力探了那七级修士半天,也没探出什么不对来,“咳,这位小兄弟,你练的什么功法?你能看出他的不对来,那你知不知道怎么把那妖兽逼出来?” 那位修士一脸尴尬:“这个……晚辈……晚辈练的功法是古书上的,从前摩宇门就用的这个……” 边上一个想是知道他的,一脸看不上道:“他那狗屁功法原是幻子铺里练出来的!什么古书,说得好听!” 这下边上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了,这场填上了许多人命,又牵连着一笔巨财的风波,怎么越闹越像儿戏了,连幻子铺都出来了…… 承天门的也是骑虎难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那人:“那你知道怎么破这妖法么?” 那人面色比方才更窘了,却没有丝毫退意,他道:“我看那灵能似乎很惧火,哪位前辈擅长正火的,可以试试……” 被捆住的修士闻言挣扎起来:“你这妖人妖言惑众!……” 承天门的人已经快扛不住了,成不成的,只想赶紧了了这事儿,也不等这修士说完,其中一个一伸手就出去了七八个火环,把那藤索替换了。 被困修士的面色立时狰狞起来,他家长辈不敢对承天门的如何,只好转脸对那六级修士道:“若没有一个像样的交代,你便等着给我徒儿陪葬吧!” 那六级修士听闻此言,显是吓到了,越发用力朝那边看去,好似真的在使什么功法一般。 没一会儿,就听他道:“它要逃了!” 话音刚落,火环上空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水波样影子,似乎要乘风而去。而火环中的七级弟子,好似忽然被抽干了一般,轻飘飘躺到了地上。 这里承天门的修士赶紧收了法诀,众人都急着去看那倒地的修士,见他生机虽未绝,面色却已经同死人仿佛了。 “被噬魂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边上围着的人又忽的一下子散开了。 同时却见一边的六级修士往那里端坐着,似在抵挡什么,没一会儿,见他睁开眼道:“它往那边去了!” 随着他指的方向,众人发现一个七级修士面色忽然变了变,果然那六级修士便喊道:“它又想噬人魂魄!” 这回没有人犹豫了,接连几道深浅各异的红光朝那人袭去,灰白如水的影子很快浮现在那人头上,正想再动作时,一个漆黑的小壶出现在它身边,这东西都没来得及挣扎,便被吸进了壶里。 承天门的弟子一伸手,那壶就回到了他手上。 “到底是大门派!”众人松了口气,方才的剑拔弩张,这会儿忽然又换成了同仇敌忾。 承天门的却对那位六级修士很感兴趣,直接对他道:“小兄弟,这回可多亏了你了!看来你的功法正好对付这些妖兽,你可能不能给我们细说说这功法的练法呢?”既然说是从幻子铺里学来的,倒不用征求他们门中长辈的同意了。 这位修士听说这话,面上又惊又喜,连连道:“晚辈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着眼看就要跟承天门的人走,这边人群里却有人开口道:“慢着。”众人看去,却是天机门的一位筑基修士。 他朝大家笑笑道:“之前只说这妖兽只能附身五级以下的弟子,所以咱们这回特地带了六级以上的过来,没想到妖兽的本事却涨了!方才若非这位仙师慧眼,只怕我们不知道又要中了什么圈套。如今人人自危,难得仙师有能克妖的功法,又不吝教授旁人,我等厚颜,想求仙师把我们这些愚鲁之人也一并教了,可千万莫要只管那些聪明厉害能进三大门的才好……” 这话带了几分戏谑,说得边上的人也笑起来,更有不少人跟着附和,只言都想听一听这位的克妖功法。 那六级修士听了满面通红,连道不敢当。再看承天门的几位,如今也不好硬把人家拉去自己法阵里了,便也都一块儿束手站着。 六级修士想了想,打储物袋里摸出一块玉简来道:“这功法并没有什么稀奇处,只是需得要引灵的灵力才能使得,这引灵又极慢,所以起头很耗功夫……各位前辈不嫌弃的话,便请拿去看吧……” 承天门的看也没看众人,便先伸手接了过来,不过神识一扫,便点头道:“果然得费些功夫。”说着话就把那玉简又交还给了那修士,天机门的那位才又从那修士手里接过去玉简,也扫了一眼,点头不语。 承天门的便对他道:“师兄,如今人人都想学得此法,我看不如咱们出回力,多拓印一些出来,大家分一分还快些。” 天机门那位连连点头:“师兄所言甚是,如今却是紧要关头,宁快勿慢。” 说着话俩人便动起手来,到底筑基修士,那玉简里头也没多少东西,没多会儿,便出来了百十个玉简,都按着门派分了下去,各门再自去拓印自己的不在话下。 “这东西可学到什么时候去!”起先跃跃欲试的人,等玉简到手,细看之后,都忍不住叹起气来。 别说他们当中不少人根本没有引灵的基础,就算有那么几个身上还有点引灵灵力的,那个神灵法可也不是说练就能练的。 便有人去跟那六级修士打听:“您这个有带灌注的没有?” 现如今的功法哪有不带灌注的,哪怕多花几个钱,省事儿不是? 那位老实答道:“晚辈未曾见过带灌注的,功法铺里也没有此功法的单独书简。”都是扎堆一块灵石一捆卖的书里头摘出来的这么点子玩意儿。 那就只能生练了?唉!许多人叹气。 便又问他:“那您这个是练了多久出的效果?这玩意儿是不是一开始练了就能看穿妖法的?” 那位便道:“晚辈愚钝,练到第八年的时候才有些成绩……” “嘶……” “什么?!” “我去……” 练八年?别说八年,如今这形势,八个月也受不了哇! 最后大家决定,往后就都一块儿行动,尤其这位修士,需要得到最高等级的保护。同时还遣人四处去找,看还有没有别的会此功法的人,都尽快请过来保护起来才好。 这一来,虽不知道有没有用,越来越多的人常日里没事就围着这位,不是问这个问那个,就是企图劝说他出些个“带灌注”的书简。 倒是几个承天门的修士知道避讳,不止不往这位修士跟前凑,反倒常故意离得远些,想是知道练功的人都不喜旁人打搅吧…… ※※※※※※※※※※※※※※※※※※※※ 有同学问我的微博,微博倒是有的,但是基本不太上,所以其实跟没有差不多 ^_^ 294.妖急 妖兽可以攻击七级修士和摩宇门古法可以驱妖破妖法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许多之前照着摩宇门的功法练过一阵子的人, 都赶紧把这门功夫捡了起来, 那些没有试过的也赶紧开始尝试了。不过大市那些一块灵石一摞的功法倒还是这个价钱, 并没有因为里头的“宝藏”而增身价。 玉墟山下的一些修士看过那功法之后忽然觉得莫名眼熟,再一细琢磨, 嘿,这不就是街角那家幻子铺里头的练法么?!当日听说谁谁就借那幻阵练了什么稀奇的功法,看来那幻子铺却是一处练功的好去处! 可是就在这些人鼓起勇气出了门, 匆匆赶到那幻子铺的时候, 却发现铺子早已经关了。 如今妖兽横行,加上这一下子连七级的修士都会被附身噬魂了,敢外出的人越发少,是以便是想找个人打听几句这铺子的来历去处, 也没处找人去。不得已,只好纷纷留下传讯玉简,希望什么时候铺子再开, 或者店主看到的时候能跟自己说一声。 自然是等不到什么回音的。 因为两个不靠谱的店主也得了消息,正为眼前“出名的危险”担心。 她们是想用这个幻子铺引更多的人走上引灵修路,但是她们可不想因此招来妖兽或者那些披着人皮的妖兽。 齐恬一听到门主的传讯,马上让鹿依前去把铺子关了, 还把里头的阵盘都拿了回来,同时接连施用了几个灵符, 务必让人找不到线索才好。 好在自从妖兽附身之事一出, 这幻子铺里头也许久没来人了。毕竟这些地方没什么像样的保护, 要是真的来一个被附身的跟自己关一处幻阵里了, 那才真的“亦真亦幻”了。 七宗主倒是挺高兴的:“瞧瞧,这不是巧了么!要不是早这么些年下的这些暗功夫,能有现在这番踏实?”想想又道,“不过这事儿门里知道就行,外头还是别传出去的好。如今正满城找会神灵法的人呢,说是要赶紧保护起来,能信?还不是想找过去替那些人保命!这万一有个不防的,都是头一等的靶子。” 要不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这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至于撤了铺子,齐恬是这么解释的:“咱们开那铺子不也是为了能引人走上引灵的路么?如今妖兽帮忙了,大家都知道想要在妖兽口里活命,就得练这一路功法,这不比开了十万百万的铺子强?引灵再怎么难再怎么慢,大敌当前,保命的时候,总得使劲练了吧?所以咱们那铺子倒没什么用了,说起来还算功成身退。”毕竟那位六级修士说是幻子铺里学来的本事,那八成就是自家铺子里的客人。 七宗主挺赞成这做法:“收了挺好。之前妖兽一边狠命提升修为能耐,一边装出不堪一击的样子,如今看来恐怕就是打着赶紧升级再围攻咱们的主意。如今知道还有这一路修法能破它们的妖法,只怕就要提前动手了。它们妖再多,也没有咱们这边的修士多。他们靠吸魂赶紧升级,咱们靠引灵就能识破它们,这时间耽误久了,咱们这里能识破他们的人一多,就凭他们一群弱心妖,若使不出‘附身挑拨’的手段来,不是迟早被咱们灭了?所以这时候咱们不能冒头,容易被针对。” 齐恬听了连连点头:“您说得再对没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妖兽真的同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没过两日,承天门那一拨人就忽然遇上了大群妖兽,同时摩宇门旧址也遭到了妖兽的围攻。 七宗主听说消息,一边替摩宇门着急:“这才刚刚重建,门主长老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待着呢,就遇上围攻了!也真是命苦。”另一边又替自家庆幸:“幸好咱们不起眼,没招来那些祸患。” 要知道这护阵可真烧灵石,且一旦被攻击,那灵石就烧得更厉害了。如今界中可实在没什么灵石了,真是烧一块少一块,所以这仗啊,能不打还是尽量别打。 幸好门主那边很快回话,摩宇门并无大碍,据说还给了妖兽一个厉害,近期内应该不敢上门来了。 承天门那边就比较险了,幸好之前得了这位六级修士,加上他们修炼此法的修士多半有走动的,所以经他介绍,承天门夺天门等门派的筑基修士直接出动,又请来了十数位炼成了此功法的修士。 这些修士层级多半不高,五级六级的为多,七级的就凤毛麟角了,再往上就没了。 不知道是因为他们本身层级的关系,还是这个功法的缘故,他们虽能用灵能感知到被附身者的“不对”,但是感知范围并不大,幸好这东西没有“耗尽”一说,要不然就真的杯水车薪了。 当日那被附身的七级修士也是因为开口说话,引起了注意,才能被一下子找到。他要是默不作声在里头谋划什么,还真不一定能及时发现。 大门派到底是大门派,见是这样结果,一方面派出筑基修士往各处再另外找有此功法之人,另一方面开始琢磨怎么借着这些人的能耐造出别的能针对妖兽的法宝法器来。 这一下子夺天门和天机门就显出来了,两家一个炼器一个绘阵,都是凌霄界中数一数二的门派,自有一套开发新产品的流程。两家各自接了两个有功法在身的修士过去,就开始试制针对妖兽的法器和阵盘。 有人便感慨道:“可惜天印门的人没来,要不然出一些能克妖的灵符不是更好?” 那个道:“亏你还能想起他们来!” 天印门自从几百年前分裂内斗之后,虽一方上台稳定了局面,还顶着那名号做着制符的营生,声势却日渐衰落,到如今许多早年间的“天印符”早就成了传说,满门之中已经无人会制了。这号称天下第一符的门派,现在许多时候都得靠别的门派中长老门主给制些“宝符”来维持门面,实在令人唏嘘。 就在大家紧锣密鼓就地研制新武器的时候,妖兽好像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毫无预兆地对他们发起了进攻。 在这之前,他们也已经同妖兽大大小小打过几十场了,次次不是全歼就是半灭,那些妖兽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可这回却全然不同,妖兽来时同之前仿佛,一群雾蒙蒙看不明白形状的东西,这边照样一堆颜色各异的法诀打过去,结果那堆灰呼呼的东西并没有减少,反而更快地朝这边涌来。 承天门和天机门立马结阵,企图把所有人围在里面。结果几个阵盘上的阵旗和灵石先后被人破坏,这里还没找明白到底是谁的出的手,那边妖兽已经涌到了眼前。 几乎瞬间,许多修士忽然掉转矛头,朝着自家的师兄弟动起手来。 “岂有此理!天则何在!” 有人高声喊道,却是因为许多人混战中都是越级乱打的,凌霄界的法则在这个战场上似乎都失效了。 同时,几个能识妖的修士也忽然遭到了攻击。这些修士都有专人护着,可是这回攻击他们的人中,就有不少正是“专人”。幸好妖兽们眼前对筑基修士还无可奈何,几位前辈齐出手,先把那些人保了下来,又由两个筑基修士坐镇,把他们都围进了一个大阵保护了起来。 他们同时启动功法,不断有经过他们“查探无误”的修士被放进法阵,同时被认定有“妖气”的则遭到全力火攻。等逼出那妖兽时,就是承天门显身手的时候了。 大家发现,承天门这些高阶弟子,似乎人手一个“黑壶”,却是对付那妖兽的第一法宝,能把妖兽吸入其中。承天门表示,等壶中妖兽够数了,便会一起启阵炼化妖魂,让它们直接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天机门却道:“那些妖兽已经吞噬了人魂,若是真的炼化了,会不会也伤了人魂?” 这话却没人能答了,承天门的“炼妖”之举也只好往后压一压,以免出现什么不可挽回的错失。 打到后半程时,夺天门几样新制的法器开始立功,这些法器形状像一个个圆环,主要是束缚之用,其上多绘火攻法阵,连其中的材料和炼法,也都是以火为主。那些被附了身的人一旦套上这个,几息功夫就能把妖兽逼离人身,进而或收或镇或摧毁,却都不难。 如此一场大战,打了足有两日,总算把妖兽大军打退了,剩余人等要进过“慧眼”们的“鉴定”却还好费一番功夫。 再看那些被妖兽附身过的人,有一些极快被救下的,不过精神差些,吃了些定心养神的丹丸便好了许多;而那些被附身了一阵子的,就比较麻烦了,虽然生机还在,却有点呆呆傻傻似的;最惨的是那些被附身之后攻击修士,结果被修士反杀的,多半活命无望。 承天门看完便对夺天门的道:“还得请贵派多制出一些束妖的法器来才好。倒是有一旦有被附身的,咱们就用这个对付,一来可尽快救出人来,而来也免了自相残杀。” 夺天门的点头道:“众位放心,本门自当尽力而为。” 他们也只能这么说了。如今界中资源耗尽,许多炼矿都短缺,尤其这些法器又是新研制出来的,成品率还不高,这一算上去,要出一个束妖环所费不菲。夺天门虽也是大门派,可比不了那三家,没那么些东西能往里头贴补的。 所以这场面上,事情只好先应下来,至于到底能出多少,那可不敢保证了。 可就算这束妖环能出个千百个,若是妖兽都有今次的水准,只怕这群人打不到九鼎门山下。 妖兽附身噬魂,这回是他们动手对打了,才容易发现它们。若它们什么时候偷偷来,只附身噬魂,不对其他修士动手呢?就算之后被慧眼扫射时发现,那被噬魂的人只怕也救不回来了。这多少人够这么填的!尤其他们现在已经能对六级七级的修士下手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能附身大圆满、乃至筑基修士,那又如何是好? “如此打法,不是长久之计……”几个门派的人都想到其中关窍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现在妖兽们附身的等级越来越高,噬魂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有一人开口问道。 大家听了一细想,忍不住身上一抖。若照着这个路数发展下去,往后便是都用上束妖环,想要从妖兽口中救人也越来越难了。或者被附身之后几息,那魂就被吸尽了,可怎么救? “它们是怎么升级得这么快的?!” “我们吃丹丸炼化升级,它们……只怕是吸魂升级的吧……” 吸魂升级,所以再用这样的模式打下去,一边的人越来越少,另一边的妖越来越强,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 “要不,要不咱们还是散了吧,先回门派,至少门里还有护山大阵……”有人建议道。 承天门的筑基修士赶紧看向“慧眼”们,结果慧眼们却都轻轻摇了摇头,这是说眼前这人并没有被什么妖附身?唉! ※※※※※※※※※※※※※※※※※※※※ 再坚持两天,很快就恢复评论了 虽然没事儿的时候也没见几个说话的…… 295.围杀 扛过这一役, 大多数人都知道如今形势不太好, 妖好像不是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弱。于是有的就开始生了退心, 甚至已经开始商量到底什么地方能避过这场妖灾,这些妖横竖都是妖潮里来的, 等到妖域关闭时,自然都走了,只要能活到那时候, 就算胜利。 更有一些人思来想去发现还是天圣门最稳最靠得住, 想着能找着什么门路进天圣门去,不管怎么说,有元婴修士庇护着,怎么也比现在这样的强。 只可惜现在整个天圣门都跟匿了踪一样, 声息不闻,想要加入?先活着见到人再说吧! 夺天门夜以继日地炼制法器,除了已经试用过的束妖环, 还开始往一些已有法器上镌刻新阵,也不知道到底管不管事。而那些“慧眼修士”身边的保护力量也大大增强了。 有些人看清眼前局势,索性趁着这空档开始修习引灵功法,只是这终究是少数, 大敌当前前途不明的,大多数人心里都乱糟糟一团, 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干别的。 而那些妖兽似乎并不打算让他们苦恼太久, 没过两天, 便又围了上来。 “怎么回事儿?!还杀不光它们了!”大家很是意外, 毕竟之前妖兽冲突之后得许久才会再遇到新的一波,而最近这回虽跑了大半,但总体被诛杀的妖兽数量只怕比之前几次遭遇战加一块儿还多,怎么它们反倒不用休息了,这就又来了?还是说,它们的数量多到足以支撑这样的车轮战? 且这次妖兽来的突然,只承天门来得及起了个阵,连天机门都没赶上。这些妖物好似一下子从地底下还是天上冒出来似的,等人发现,已经没时间再布阵了。 等交上手,跟上回更不同了,除了在半路上就被法诀法器灵符给轰死的,余者只要沾上人,便立时安静,再没见对边上人发起进攻的。 这么一来形势就诡异起来,刚刚震天的喊杀声,短兵相接之后,忽然都沉默了。大家都手掣法器或指扣灵符茫然四顾,不知道对面站的这位是敌是友。 慧眼们听从承天门的安排,按着法阵的布置来配合“扫射”,效率虽然大幅度提高了,奈何底子受限,再快也有限。 在慧眼的识别下,不断地有“异族”被识别出来,紧接着就是束妖环招呼,只要被挤出了人身,就是一顿法诀灵符直接打到灰飞烟灭。 如此“静默”的战争,却让人更心生惧意,尤其眼看着方才还和自己对了眼神的同门忽然被束妖环罩住,再出来时有的面色苍白,有的就直接倒地了;那方才自己看到的到底是谁?!只这一念,就让人心里发毛,恨不得离所有的人都远远的。 等全部都扫过一遍,被诛杀的妖兽也有几百之多,众人终于松了口气,正想聚起来细说几句时,忽然又有人被束妖环圈住了。 “不是已经找完了么?”许多人深感诧异。 更多想明白其中关窍的人面色渐渐难看起来,——好狡猾的妖! 这些妖兽没有妖身,整个好似烟雾一般,若非用意细查,实在不容易发现。尤其它们如果从人脚下进出时,那更不容易被觉察了。 所以那些慧眼在扫射它们的时候,它们也不是就停在那儿不动的,慧眼不能同时把所有的人都拢在“识别范围”之中,只要他们有轮换,这些妖兽就有腾挪的空间,就能在人身上来回转移,以躲过慧眼们的查探,且依然能不断地噬魂,——只不过是对不同的人噬魂。 还好有承天门和天机门的法阵,联阵起来之后,经过查探的修士便直接被拎进法阵,眼前那些妖兽还破不了这些阵,算是个最后的堡垒。 等换成这样的做法时,却再也没找到一只妖兽,只是不断有人倒下或者面色忽变,——眼见着是妖兽为了自保舍他们而去了。 从此之后,只要护阵一打开,妖兽必来,都是一样的套路。只附身噬魂,既不打斗也不企图惹事挑拨,一旦面临被发现的危险,便直接扔下人逃命。 因为神识对这种弱心妖的探查力不强,所以这里的绝大多数修士在面对这些妖兽时,就像瞎子对上沉默的恶狼。在被附身前毫无所觉,等被附身之后便万事皆休。若是命好能尽早得到解救的,丹丸吃下去还能修补一下心神,若是迟了一些,救下来已经是魂魄不全之身,再遭遇两回便直接成尸身了。 不管是发起这场“战役”的承天门,还是后来加入的“战友”们,都被这样接连不断的“默战”打得身心俱疲。他们几乎看不见获胜的希望,那些筑基修士虽一身的能耐,奈何看不见妖的所在,再厉害的法诀也不知道该朝谁招呼。 尤其越到后来妖兽们的技法越娴熟,倒下的或变虚弱的修士越来越多,被逮到的妖兽却越来越少。眼见着修士的神魂把它们养得越发厉害了,同时修士们也越来越像毫无还手之力的肥肉,换着姿势任妖宰割。 承天门的几个筑基修士开始结队往外头去主动猎妖,可他们这样的做法,却又让留守在大阵中的其他门派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些人是真的去猎妖了,还是打算扔下大家不管了?可是他们也不能问,因为这时候人家就算真的要一走了之,他们又能怎么样? 真到了紧要关头才知道,原来“愤怒”真是一钱不值的东西。 承天门的筑基修士打着猎妖的名头,还真的杀了几只散兵游勇的倒霉妖兽,不过他们这回的目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想商量一些事情。 大阵里还有许多别门别派的筑基修士,也不知道人家能耐如何,不敢随便用神识说这些事儿。所以才想了这么个主意。 “眼前这样下去,只怕根本撑不到攻进去的时候。”其中一个道。 另一个接了话头:“所以什么‘咱们必须得是头一个打进去’的话,也说不上了。” 之前一直为首的那个沉默了,显是心里十分纠结。从前门里的大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来指手画脚了,可如今那些能撑事儿的都走了,事儿却不会跟着去,他们几个为首的不站出来还能指着谁? “可我们若真的撤了,到时候别家再起军时,我们就算再加入,也只能跟人家后头。万一……我们也必定会受牵连。” 一时另外几个也沉默起来,良久,一个粗豪些的道:“大不了就是个死!如果咱们再这么打下去,到时候只怕就不是死了,恐怕要落个魂入妖口的下场,连转身再来都等不到了!若是躲过这一劫,就算到时候旁人如何猜疑,哪怕咱们长老门主都回不来,最后也落个死……至少,不会是这样灰飞烟灭的下场!” 他这话一出口,有几个紧跟着就点起头来:“是这个道理。” 又喃喃道:“从前只能附身二级三级的,如今已经能附身七级的了。不管怎么样,它们是妖,咱们是人,它们总不会想要在这里一直待下去!只要等它们都走了……” 为首的那个却道:“你们别忘了,它们之前可是靠吸凡人的魂魄起来的,咱们若是一撤,这里这许多人都喂了它们,只怕转眼它们就连筑基的也能噬魂了!” “那也不怕!咱们回了门里,就有大阵护着。就算它们厉害了,能一家家打过去,也且轮不到我们。到,到时候,咱们门主长老他们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为首的看看剩下几个人,似乎都是这样的心思,知道无力挽回,便叹道:“如此却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买卖!……” 边上一个接话:“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咱们现在人手也不多了,再让妖这么耗下去……” 为首的便道:“如此,咱们也得先把其他人护送回去才好。”虽然别家也有筑基修士,可如今他们是“主家”,再说,越少的人去喂妖,对大家也越有利。 听闻此言,有两个人张了张嘴,似乎想反对,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等他们打定了主意,再回到驻地时,却发现成群的妖兽正围着那护阵。这些妖兽他们都不曾见过,都是实打实的“妖兽”,有皮毛甲骨妖丹的那种。这会儿它们正使出浑身解数在攻击大阵。 在护阵上方,飘着一团淡灰色薄雾似的的东西,正是那些噬人神魂的弱心妖。 几个筑基修士在阵外与那些妖兽缠斗,虽然占据了上风,却因为妖兽数量实在太多,无法同时顾及大阵,眼看着大阵已经开始晃荡了。 承天门修士见此场景,二话不说直接朝顶上那些弱心妖攻去。 妖兽们估计算数不太行,没看出来方才还少了这许多筑基修士,一下子受到攻击,就有些手忙脚乱。尤其弱心妖又不经打,对手都是筑基修士,它们也没法使用“附身大法”,在损失了大波同伴之后,剩余的那些一腾身往远处飘去,而同时,围阵的那些妖兽忽然齐齐朝着大阵发出致命一击,之后便紧跟着弱心妖们撤退了。 筑基修士们追上去一通猛攻,妖兽们落下了一堆各色妖尸后,残部远去。 紧接着身后一声震动,承天门的大阵到底还是被破了。 几个人面上都不太好看,——这大阵已经是他们手里数一数二的护阵了,这下被毁,还不知道修不修得回来。 “多谢前辈相救!”阵中的修士们出来道谢,一脸的惊魂未定。 承天门的几个修士这会儿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便道:“我们带的护阵已经被毁,妖兽之前隐藏了实力,故意诓骗我们至此,只怕前方还有埋伏。再往前去,只怕凶多吉少。且如今妖兽已经能附身噬魂七级修士,同早先不可同日而语。我等……我等建议众位先回门中依靠护山大阵休整一阵,再、再图后事。” 这相当于当众宣布“认栽”了,承天门的几位修士面上都有些发窘。 但是众人只听了这话,便立时开始商议如何安全撤退的事,未见丝毫犹豫,闹得那几个承天门的又是意外又是无措。 如今妖兽实在厉害,尤其承天门的大阵在大家眼前毁了,许多人想想自家护山大阵还不抵承天门那个呢,回去能指望得上?更何况一路上危险重重,能不能到得了还两说着。 忽然有人提议道:“仙师所言甚是,只是我等门派中并无甚可依靠的护阵,眼下大敌当前,倒想恳请仙师收留我等一二,不知……” 这话一出,立时许多人附和起来。 承天门几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推拒也不是答应也不是,——这,这刚刚看着挺顺利的,怎么发展方向这么诡异?! 296.绝境 一开始说这个提议, 承天门的就插不上嘴了,最后只有天机门、夺天门这样几个“家大业大”回自己家去, 剩下的大大小小不大不小的门派居然都打定了主意要跟着承天门的回去。 “这……”为首的筑基修士简直苦笑不得, 谁能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哎呀, 仙师,就请行行好,救救命吧!再说你们那么些人去了妖域, 咱们过去,也不至于没处站吧!” “就是了,各位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对啊, 若不是奔着你们,我们也不会跑这里诛什么妖来……” 一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倒叫承天门的修士听了苦笑不得。他们是去了不少人到妖域, 那也都是高阶修士,金丹筑基的一个门派拢共能有多少人?别的门派还有五级六级的想蹭个入境资格,在他们这里八级以下都免谈的。可这一个门派里,这练气八级以上的才多少人!哪里就像他们说的那么“空荡荡”了。 可若是直说不接纳他们,这话又不好说。当日确实是自家发起的诛妖之战,他们也确实是投奔来支持的,不能现在一看妖兽厉害,就扔下人家不管了。 但是真的开门让这许多人进去, 这里头的风险可就太大了, 这样的事儿他们这个等级的可做不了主。 那为首的等众人都说得差不多了, 才开声道:“众位愿意与我等一起抗敌的心意我们都明白了, 只是敝派向以法阵收管门人,自进山门起便是重重法阵,要在其间行动,或用阵令或有阵印,这两样都非我等能做主操控,而若无阵令阵印,便无法入阵,便是里头有人接应也不成的。 “是以众位若是真的陪着我等回到门派,到时候只怕也入不得山进不得阵,只能在山脚客舍暂居。那里倒是处清净之地,只是却不在大阵的护卫之中……” 那些人一听这话,顿时有些泄气了。 “你们堂堂筑基修士,会连这点权力都没有吗?”有性子直的就索性问了出来。 为首的承天门修士笑道:“您高看了,此次妖潮门中重心都在布置进妖域猎妖之事上头,我等留守的,只管看管日常事务,阵令阵印这样的大事,实在轮不到我们过问的。” 大家再想想之前争抢入域资格时候的劲头,再看看眼前几个,恐怕真是在门里没什么势力根脚的,才会落得个守山门的差事。 此路不通,那只好另寻他路。天机门这几家近来同九鼎门和承天门有交情的,入域资格也没少得,留守的人自然也都“做不得主”。如此一来,这一大群人,竟没个能踏实去的去处了。 场面一时尴尬,幸好救星来了,——妖兽这次去了没过半天就又卷土重来了!而且这数量还暴增了一倍有余,气势汹汹毫无遮挡得冲了过来,眼看着是要一决生死。 哪头生哪头死?这边刚刚一个大阵毁了,又起了些龃龉,这时候大敌来犯,越发心里没底了。 承天门修士一声叹,把剩下的一个压箱底的护阵取了出来,天机门的看了一眼便把自己家那个又收回去了。天机门虽以法阵名闻天下,真的要说起高阶法阵来,却远不是承天门的对手。 几个筑基修士同时出手,总算赶在妖兽攻来之前把法阵支了起来。然后所有筑基修士带上八级以上修士便直接出阵御敌。 还没交上手,就听里头几个“慧眼”一声惨呼,命丧当场。 “弱心妖!”两个承天门修士赶紧回了阵中,把剩下几个慧眼修士护了起来,一边让他们赶紧找出已经被附身的“内奸”。如今阵中这许多人,要找出妖兽附身之人谈何容易。再加上他们刚刚目睹同伴惨死,心中不稳,连着这探寻之能也跟着下降了。更何况那些妖兽也学乖了,不止会“息事宁人”,还会“乾坤挪移”,有识妖之能的人手又少了一半,全是此消彼长之势。 护阵中已经有弱心妖护入,这护阵也识别不出来人同妖,都一总儿护在了里头。 外头又是大批铁甲厚肉的妖兽,等级虽没有太高的,却经打而善硬冲,都不顾自身生死只往护阵上使劲儿。 筑基修士一边在外头屠妖,一边又要照看护阵中的众人,两头都十分吃劲。真是腹背受敌。 “啊!”护阵中又一个修士倒下了,他正要施诀时被里头的筑基修士发现了,这位手上没有束妖环,直接一招毙命,却没见那妖兽的踪影,看来那妖兽已经赶在身主倒毙之前逃走了。 “别动手!”承天门的修士道,“它不停换地方,你没它快!得枉死多少人!” 方才出手的修士不乐意了:“他要是没有被附身,我如何打得了它!咱们可都受法则限制的!” 承天门的修士平息了一下心情,换了语气道:“您说的没错,您打过去的时候他是被附身了,但是被击中之后那妖物并没有一并受伤,反不知道走脱去了哪里,并不能阻止它继续伤人。”说着也不等那人再说,直接扔过去一个束妖环道,“还是使这个吧。” 那修士接过了,也没有多话。 这边承天门修士却因这位的“法则”之说想到了主意,偷偷神识传讯对那几个“慧眼修士”道:“你们几个人专看七级的,余下的扫看剩下的那些。” 他想到妖兽既要借人之手行凶,自然奔着层级高的下手才对,所以那些七级修士被附身的几率极大。 果然不出所料,立时找出来几个不对劲儿的,这边直接束妖环招呼,灭杀当场。 只是混进里头的弱心妖没有除尽便不能彻底放松,最要命的是他们也无法确认到底除尽了没有。 天机门的一个修士对承天门筑基修士道:“前辈,要不咱们在里头再起一个法阵,像上回那样,看过无误的便进那里头去……” 承天门的苦笑道:“我们之前毁了一个,实在没有这么大的法阵了。” 这位道:“我们这里还有几个,防护力没那么强,大倒是尽够大了。” 说着就拿了一个阵盘出来递了过去,承天门这位刚伸手接上,忽然那阵盘化成了一道毫光,自他手上升起,一圈圈缠绕起来,转眼就缠到了双肩。 “好妖孽!”筑基修士大怒,就在他要挣脱那光索的时候,一道红光袭来,把他紧紧圈在了里头,“束妖环!” “你!”承天门修士赶紧一道神识传讯向外头战得正酣的同门求救,同时用灵力从身上取出法宝,开始拆解身上的束缚。 外头得到消息的承天门修士大吃一惊,立马调头回来,同时这位被困的筑基修士也已经挣脱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不过几息功夫,两人便都法宝在手,直指方才得了束妖环的那位筑基修士。 于此同时,就在承天门筑基修士被困、外头的还没有赶到的空当儿,剩下那几名“慧眼”也都被瞬间诛杀了。 “不是我!”眼看着承天门的修士要对自己动手,那位修士也急眼了,赶紧把自己方才得的那束妖环拿了出来,“我的在这里!” 承天门这位已经快气疯了:“除了你,还有谁!”他可是筑基修士,这里头一群八级以下的,怎么可能困得住自己。 “可真不是我啊!你要不信你们用束妖环缚我一下看看!”这位索性把法器往怀里一揣,站那儿等着他们验证。 承天门为首那位修士没带犹豫的就用束妖环把那人给圈住了,半天,果然没能“挤”出什么来,一时心里又怒又疑,直接撤了环,冷冷哼了一声,眼看着还不信那人。 再看方才给自己“送”阵盘的天机门弟子,早一脸苍白坐在地上了,同门正在拼命往他紧闭的嘴里塞丹丸。可见刚才虽是“他”动的手,其实却真不是“他”的意思。 承天门修士见此场景,心里一股怒气好似要喷出来一般,强自压下之后,再一细思,不禁颓然。 ——“如果他们果然已经能对咱们动手了,那……此地恐怕就是我等的死地。” 方才差点被打那位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喃喃道:“真不是我啊……” 承天门另一位修士看看他道:“即便真不是你,可能对我师兄动手的总是妖,可见妖力只怕比我们想的要强得多!” 那位为首的道:“此番是我们大意了,它们一路示弱,就是为了诓骗我们,继而又是暗中施法挑拨,又是附身为乱,无非是想不费手脚多收割生魂,好助它们自己升级罢了……嘿,之前一直说天圣门如何,如今看来,却是他们最聪明……” 另一位听了也不由得心生悲意,如今他们自己的生死还不可知,只眼前这些人,只怕不一定保得住了。话说回来,这许多修士的生魂喂了妖兽,只怕对筑基修士噬魂也是迟早的事儿。 “九鼎门这帮混账……” “住嘴!”那位说了一半,却被为首的这位给拦了话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且先杀个痛快,权当猎妖了!等杀退了这一波,再作安排!” 他们在里头原是为了保护那几个能识别“妖兽附身”的“慧眼修士”,如今人已经都没了,他们也不用再继续待在里头,索性直接往外冲去,法宝所指,大片光华乱闪,妖兽纷纷倒毙,——对付传统妖兽,他们可是有一套的! 被“活活抛弃”的低阶修士们一看眼前场景,都紧张起来,“前辈!前辈!你们可别丢下我们不管呐!这里头还有妖兽……” 自然没人理他。 护阵里的人相互看看,忽然都有志一同地散了开来,相互提防着,谁也不敢信,——没了那些帮他们辨别妖兽的“慧眼”,他们又回到了从前人人相疑的状态。 忽然,一个修士倒下了,毫无征兆的。 没人敢近前细看,反而退得更远了。 只是退远了又有何用,这点距离对妖兽来说根本没有什么远近之差。 外头的修士还在猛攻,好似打不尽的妖兽,不断地有妖兽尸身落下,但是转眼又有新的妖兽补上。他们法诀灵符不停,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为什么而战。 若是为了自己,这时候一走了之才是最合适的选择;若是为了护阵中的人,里头正不断地有人倒下,而他们却毫无办法。那人倒下时,妖兽已经离身了,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妖兽现在又附身在谁身上了…… “啊!!!”有几个八级九级的修士已经快陷于疯狂,他们的灵力已经不够了,却连服丹丸的时间都没有,不停地有妖兽扑上来,打下去,又上来,好像永远也打不尽。 “他们,他们是想把我们尽歼于此……”承天门的修士忽然转到这一念,心里一动,试着接连一阵猛攻,往上腾身欲脱离此处,上到一半,几只长翼妖兽显出身形,双翅扑出一片风刃,把他活活逼了下去。 “七级妖兽!” 七级妖兽已经相当于筑基修士的能耐了。 “九鼎门!!!”承天门修士一声怒吼,语气里满是绝望。 297.南天印 就在众人陷于绝境之时, 外围的妖兽忽然慌乱起来, 紧接着, 铺天盖日的烈焰如涛涌来,隐在妖兽中间准备伺机而动的弱心妖头一个撑不住, 妖兽多半听其指令,被围在中间的修士们眼看着方才合围的“妖兽墙”裂开了一个口子。 口子对面也是一群修士,只看他们指诀翻飞, 各样高阶灵符接连不断, 妖兽们显示十分忌惮,不停往边上退去。其中一个个头特别高的竹竿样身形的修士忽然朝着半空里扔出了一张灵符,紧接着一道亮光升起,好似半空里又多了个日头一般, 一只只透明如轻纱一般的弱心妖浮现在了亮光之中。 另外的修士配合熟练,一连串的艳红灵符袭去,那些轻纱躲避不及, 只化成一阵烟气失了踪影。 承天门的修士看清这些“救星”的衣饰,却是天印门的,“火潮符!天印火潮符!”边上天机门的修士语气十分激动。 “天印门来救咱们来了!”大阵里头的修士也欢呼起来。 “天印门?是真的天印门么?天印门能打得过妖兽?”承天门的低阶修士层级低眼界可不低,天印门的实力大家都清楚的, 自家筑基修士都奈何不了的妖兽,天印门怎么可能对付得了。 “有妖兽!”大家正在疑惑的时候, 有人指向了大阵上方, 只见半空里也浮着几只淡淡的弱心妖, 几个赤色灵彩儿的修士赶紧出手, 立时打去了几只。 外头承天门的筑基修士见了立马回了阵里,他的灵彩赤色微带金韵,出手瞬间便已击杀了余下几只弱心妖。看看阵中,又看看外间,直接传讯给新来驰援的天印门修士道:“师兄,阵中尚有妖兽,我等分辨不得,还请师兄施以援手。” 天印门的修士没答他的话,回身便直朝大阵走了过来。若换了从前,承天门修士可不敢轻易放他进来,——谁知道眼前这位是不是妖心人身的!可眼前若非他们出手,自家这些人只怕都得交代在这里,倒也无甚可疑了,见他过来,便赶紧相迎。 那修士也不待他开口,直接扔出来三道灵符,每一道都化成一个无数小红水泡组成的穹顶,朝着大阵中的众人罩去。那罩子尚未落下,就见半空里浮出几个淡淡影子来,似想往边上逃跑。承天门的修士一指法诀,那妖兽立时化作了飞灰。 等几个罩子全部落下,里头的人只觉得身上发紧,头顶发凉,忍不住要打颤,“妖兽!”果然有妖兽被“挤”了出来,一旦现身,那罩子里就会闪现小小的淡红色烟花,妖兽一接触到便直接散成烟了。 几十阵烟花闪过,组成三个红色罩子的小红点齐齐一顿,炸成小小烟气消失,众人只觉身上一轻,赶紧都过来拜谢。 天印门的修士微微颔首,并不多言。 这边承天门的修士也开口道:“多谢师兄相救,此番若非师兄出手,只怕我们就凶多吉少了……” 天印门这位瞟了他一眼,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还需自求多福才好。” 这话说得承天门的都愣了,怎么个意思?救了我们然后奚落我们?可听这话好似又含了别的什么意味……承天门的修士一边想着,一边细细打量一下,忽然发现这位服饰上的一处细节,面上就是一变。 那位显然也看出他的变化来了,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如今大敌当前,前事不提,且请善自珍重。”说了这一句,便顾自己出阵走了。 外头的妖兽潮已经退去,众人把余下这些专门绊他们脚的处理干净之后也没有再追击。 来相救的那拨修士只同天机门、夺天门几位略说了几句,便直接率部离开了,倒让这头刚刚升起的一团高兴又换做了忧虑,——要是妖兽再来可怎么办! 承天门撤了大阵,筑基修士们聚到了一起说话,天机门的拿出一个储物袋来道:“这是方才天印门给的灵符,专能识破妖兽行踪的。我们分一分吧。” 这回承天门从头到尾没有说话,都让天机门主持了,拿了灵符谢过众人,便带着自家几个往边上去了。 “师兄,怎么了?咱们之前亏在看不见它们,如今天印门有灵符可用,想必以后会好很多,师兄也不用过于忧虑。”这位安慰他道。 承天门为首的这位长叹一声道:“天印门……却不是那个天印门啊!” “师兄何意?”几位听了都不解,天印门同自家还是有些交情的,方才的服饰确实是天印门没错,不知道自家师兄在说什么。 为首这位又叹一声:“这位的天印纹,是玄赤二色的。” 承天门的几位听了都是一愣:“玄赤二色?怎么会……当日不是都拆了么?如今天印门用的是单色玄色的啊……” “难道……会不会……那摩宇门不是重开了么……” 为首的这位皱起了眉头:“这回妖潮,实在是……不知道妖潮过后得是怎么样一番天地了!” 当日天印门被挑唆得内讧,一群人在天圣门承天门九鼎门这些门派的支持下把另外一群打压到底,中间流血丧命的代价一点也不比妖兽潮时候的少,之后那玄赤二色的天印门就成了只剩下玄色的‘正天印’了。 今日来救之人,衣饰上的符文却是双色的,一如从前未曾割裂之时,这群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意欲何为? 承天门修士发现方才临着“死”固然不易,如今逃出一劫看“活路”似乎也并不轻松。 他又把方才两人的对话说了一遍,便有同门道:“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还想找我们的账?又不是我们对他们下的手,原是他们自己人打的自己人,怨谁来?!” 那为首的叹道:“话虽如此,如今却是我们得求着他们,别的不说,只说方才那些灵符,我能不要?……” 大家听了不免又想起之前直面绝境的感受,一时都挺不是滋味,有一个忍不住道:“但愿长老门主他们快些回来……” 为首的那位面色变了几变,终于忍不住道:“我总疑心,这回,会不会那头其实是知道的……倒把咱们给害了!” 另一个只觉不可思议:“应该不能吧?咱们固然不好过,他们可是连老窝都让人给端了!再说不是还有巡查的人么?还有跑我们那里去的那些,怎么看也不像知道这事儿的。” 那个道:“这些自然都不知道的,都被撂下了,能知道什么。” 大家深思一回,还是觉得不太可能:“高阶的走的虽多,可门里八成以上都是低阶修士,他们这回也没少损失,且说到底,这些人才是门派往后的实力基础所在。” 起先不知究竟,如今见识过弱心妖的厉害,知道那九鼎门门中众人多半凶多吉少。再想想如今妖兽数量大增,往后恐怕只会越发源源不断,到时候这凌霄界可就真说不清是修界还是妖界了。 “听方才天印门的意思,似乎他们那边也聚集了些力量,看着是要攻上山的意思,万一真的叫他们得逞了,只怕……” 真是赢也愁,输也愁,只怪自家站在了这么一个尴尬的位置,众人实力又不济,闹得如今这般进退维谷。 再说天印门那边帮着这里击退了一波妖兽,又放下一些克妖灵符,便直接回程了。 看他们去的地方,却不是众人熟知的“天印门”所在的水文山,却同重开的摩宇门同一方向。 原来这里从前也是天印门的旧址,如今略一修缮,立起山门,便算回来了。 一段时间之后,声名远播,为了跟已经有的天印门相区别,外间都管他们这里叫做“南天印”。不过他们的山门上还是如从前一般,只天印二字,阴阳两线,一玄一赤,恰如他们身上的服饰。 这南天印同重开的摩宇门颇有相似处,头一个就是这里面的弟子都是各处投来的,或多或少同从前旧门有些渊源;再来就是这门里这样那样忙得不可开交,却没见门主露过面,这些人只管听那几个层级最高的筑基修士,至于各人分管的什么该是什么头衔,一概不知。 于是天地门的门主就走不了了。 这两家拿出许多东西来,也不避讳人,却都得金丹修为才能解化。如今这金丹修士可不好找,正好近边就有一位,还是“自家人”,自然有什么都直接求上去了。门主于是只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迟了回门的计划,在这里坐镇。 闹得七宗主都忍不住传讯问他:“师兄,要不索性咱们也搬过去得了!” 这摩宇门和天印门的路数跟自家现在走的挺相像,守在一处还能相互照应,多好。 却被门主一声“胡闹”给斥退了。 齐恬几个每日介等着外头传回的各种消息,越听越心惊。 尤其是承天门联军的遭遇,都大大出乎了界中人的预料。尤其一开始捷报频传,大家都相信不久的将来就可以打进九鼎门,扫清妖兽,换天地清明。所以才会有越来越多的门派加入其中,也是希望到时候又能练兵又能立功,没准还能顺便发笔小财,毕竟那九鼎门里头多少好东西,妖兽哪里能认得出来! 可谁想到情况急转直下,忽然就被个什么灵石矿给绊住了,紧接着发现了可以附身七级修士的妖兽,再传出摩宇门的功法可以识妖,又满世界找懂这功法的人前去助阵,只当这下总算万事俱备了吧,接连几天没有消息之后,却传来联军差点全军覆没,幸好得了天印门援手的话。 这是怎么回事儿?等了许久,才等到妖兽设计围杀联军的细节,再听说如今妖兽里头已经出现了七级妖,且种类和数量都暴增了几十倍,弱心妖已经开始可以影响筑基修士了…… “这传瞎话都不敢这么传呐!” 各地的大市已经都空了,既没有买家也没有卖家,没人想出去碰妖兽。 许多小门派开始给大门派传讯,希望能托庇其下。有大门派同意了,结果小门派在前往途中遭遇了妖兽,全军覆没。还是大门派的筑基修士前往找寻时才发现的零散尸首。 这下更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了。 无数的人开始向天圣门祈求,请求他们出军杀灭妖兽,却都没有得到分毫回音。 “难道天圣门也,也被妖兽?……” 这时候真不知道是希望他们都好好的只是见死不救的好,还是希望他们真的已经落入妖兽之手不得声言的好。 幸好还有天印门和摩宇门,摩宇门以一门之力庇护了许多凡人,天印门手里有能破妖术的灵符,且两家的联军已经开始救援各处被妖兽围攻的修士门派,且至今未见败绩。 “老天垂怜!总算还有个靠得住的!” 这时候好似没一个人再想起摩宇门从前的“通魔之罪”,至于天印门的“彼此真假”就更不用分了,哪个厉害哪个就是真的! ※※※※※※※※※※※※※※※※※※※※ 评论可以评论了^_^ 298.古亡行 天印门这回救了承天门一众, 回去之后细说起来, 门主照常把众人言谈都原样传回门里, 以便家里参考防备。 结果齐恬却从里头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承天门的人一边打妖兽一边喊出了‘九鼎门’?这是在呼救?就九鼎门如今那模样,也救不了他们啊……听着有怒意?有怒意……生气, 恨,九鼎门……当时情况紧急,近于濒死, 甚至可能被噬魂……会不会, 会不会是说他们如今落到这个境地,都是九鼎门害的?”齐恬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试图理清思绪。 边上一个帮腔的,鹿依道:“可不得恨九鼎门么!估计这回一下子占去那许多入域资格, 就是他们的主意!承天门这头想想,要是自家长老门主没走,他们也不至于落到这样境地, 啧,真是越想越恨吧……” 齐恬总觉得事儿不是这么简单,不过顺着鹿依所说的,她又摸到一点:“这次细想来也有些稀奇, 九鼎门承天门这回简直是不要脸地直接抢入域资格,甚至还为此特地找天圣门的秘事相挟, 逼着天圣门让步……这相当于彻底闹翻了。他们虽是两个元婴修士, 可天圣长老已经元婴中期了, 眼下都说要冲击元后, 元婴修士的期差可不是练气七级八级之间的玩闹,那俩这么得罪这位‘前辈’,难道没什么依仗?” 再同他们得罪这位的目的一结合,齐恬有个大胆的想法:“会不会,会不会是九鼎门或者承天门……应该是九鼎门,得了什么消息,知道这回妖潮会有什么‘大货’,所以才带着几乎全门上下的高阶修士入域发财去了。且能让他们都这么决绝的,说不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妖料’,——拿来炼丹一粒‘破阶’,甚至一粒‘飞升’的那种?”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那他们的“孤注一掷”就可以理解了。毕竟只要得了东西,到时候前辈就变“晚辈”了,自然没什么可惧处,眼前的险还是值得一冒的。 但是他们恐怕不知道外头会是这么一副景象吧…… 同时也不知道他们在里头到底真的“如愿以偿”了没有。 说起外头的景象,齐恬还有一件更想不明白的事儿,——怎么妖兽还带扩招的呢? 如果一开始就有这么些妖兽的,怎么当时不出来,非等到后来联军成了,又识破了弱心妖的种种手段,才出来助阵?即便是为了弱心妖噬魂自强,它们那小身子骨,有这些大妖保驾护航不是更容易达成目的?这一批批的死了多少,才冒出来这些老妖,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尤其一点,——这么些妖,都是打哪儿来的? 起初大家都默认了是从“妖域”出来的,还有人疑心是九鼎门自己养的妖兽“造反”了,刚好厉害的“饲养员”都不在,妖兽趁机称王,朝着低阶修士报起仇来,才成了如今这副局面。 但是这明显不对啊。九鼎门养这么些弱心妖干吗?就算真的有什么同天圣门一般的“秘密研究”,果然养了这么些弱心妖,那现在这些又怎么解释? 九鼎门还能养这许多七级大妖?若果然如此,当年他们也不必对天圣门的那只用来试探世人的“铁翅蚚”穷追不舍了。 齐恬满脑子迷迷糊糊的,想着想着,渐渐的好像不是她自己在想了。许多从前的旧事也一件件浮了起来,在她跟前打转。她想起了之前千量野自己误入宝珠的时候,碰到的场面。九鼎门的修士再给承天门的修士送丹丸,之后没多久承天门的长老就冲击元婴成功了……当时好像还说起为着这个丹丸需要偿付什么代价,而承天门得负担其中的一部分。 又想到了,承天门开的各种境,当日千量野那处“境”也是承天门想法子开的口子,只不过后来被自己捡漏了,这些人可是能把境根钻出洞来的人……九鼎门还说之前什么事儿也多亏了承天门。 九鼎门善养妖兽,但是却没见它们的铺子里出现过什么妖兽的皮毛骨甲,只以“荤丹”一路胜天下。相比之下,以饲养灵兽出名的天灵门,除了有给人做伴为助的灵宠外,偶尔也会有意外身亡的灵兽炼材出售。 今次妖潮细算起来简直可以说是从九鼎门开始的。 一直以来大家都认为是妖兽先攻占了九鼎门……这倒是没错,不过,攻占一听就是由外而内打进去的,但是事先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以弱心妖当日的能耐,九鼎门中那许多七级八级的修士,没道理一点声息都没发出来就直接被群灭了,如果还有老妖助阵,那动静就该更大了,绝不会是之前那副模样…… …… 越来越多的事情挤满了齐恬的脑子,齐恬觉得自己耳朵都在嗡嗡地响,好像抓到了什么,又没抓住,——这样的感觉简直让人发狂。齐恬快受不了了,赶紧心念一收,好像给自己的脑子按下了暂停键,乱糟糟的拥挤忽然一空。 总算清净了! 可这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了一条极其微弱的心念,只有一丝极微弱的波动,若非她常年空心诀练习不辍,只怕根本觉察不了。 “陆鱄?”齐恬认出了那心念的来处,那心念似是十分紧急,齐恬心里一动,“不会又是境根出什么事儿了吧?!” 得去一趟遗谷! 但是师尊还不知道什么情形呢,她不能走啊! ——真是没把妖兽放在眼里。 “我与你同去。”师尊的心念传来。 齐恬吓了一跳,如今师尊的灵能看着好似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这时候跟自己出门? 赶紧道:“您别管了,您接着闭关,我也不去了。” 师尊的心念有一丝笑意:“无妨,我与你同去。此事不了,恐怕灾劫绵延无期。” 齐恬心里疑惑,什么事儿?难道师尊知道了什么大事? 师尊没有答她,反而道:“且收拾几样得用的东西出来,你打算去哪儿?” 齐恬也在想这个问题,她去过两回遗谷,一回是从浑阎林进的,另一回是从古亡山那里进的,只是上回他们关了几个“烟囱”之后,现在要再进去恐怕没从前方便了。 再一想浑阎林那里的魔物,便拿定了主意道:“还是先去古亡山看看。” 师尊道一声:“好。”便没有再答话。 齐恬这里赶紧跟一无所觉的鹿依道:“你赶紧忙你的去吧,我得进去给师尊护法了。” 鹿依知道她如今守在这里寸步不离就是为了自家师尊,听了这话信以为真,就真的辞了去了。齐恬又叮嘱她这几日不用过来了,等她出来了自会联系她的。鹿依答应着就顾自去了。 这里齐恬就开始预备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预备的,如今最厉害的弱心妖到底多厉害她都是道听途说,只知道这玩意儿怕赤系灵彩的法诀,那就多预备些火系和雷系的灵符。至于别的五花八门的妖兽,那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走一步看一步。 如今麻烦的却是乘器的事儿,之前一个土豆给了门主了,现在自己手里就一些大路货,实在看不上。这才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了。 幸好一会儿师尊出来了,伸手就拿出了几个形状各异的小玩意儿,对齐恬道:“我如今不能随意动用灵力,你能使得了的只有这几个……”再看看自家徒弟,心有不忍道,“等为师过了这一关,到时候咱们换个大的坐。” 齐恬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个!想想那小土豆,简直可称“神级乘器”,结果自家师尊这儿还有“一把”呢! 赶紧伸脖子看:“您看哪个能快些稳些的就好。” 师尊道:“这等级的没有太好的了,你随便挑一个吧。” 一堆颜色略差着些的泥块子,齐恬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挑的,随便拿了一个道:“那就它吧。” 师尊不以为意,点点头,想了想又把剩下几个递过去道:“索性你都收着吧,往后要用的时候好用。” 齐恬看了师尊一眼:“都……都给我?” 师尊不明白她这一问何意:“就你我二人,我又用不上,不给你给哪个……” 齐恬赶紧谢过师尊都接了过来,一边往口袋里揣,一边心里默默流泪:“独生子女就是好哇……” 师尊又打家里的那个竹筒里头掏了些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出来,倒是没递给齐恬,想必是这会儿她还用不上。 俩人收拾停当,也没跟谁说一声,就直接上了乘器出阵奔古亡山去。 路上齐恬还想给师尊说一下这阵子发生的事儿,结果师尊道:“我都知道了。”也不知道他打哪儿知道的。 齐恬把自己脑子里转的烦难也同师尊说了,又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师尊叹一声道:“过去瞧瞧便清楚了。” 这不上谱的乘器也嗖嗖的快,不知道是妖兽赶不上还是瞧不见,反正一路上没遇着什么阻挡。尤其出了玉墟山更往远处去时,越发人烟稀少,渐渐彷如进入新开无人境。古亡山这一带从前就荒凉,如今越发看着如废墟一般。 一入了古亡山,齐恬空心诀运起,细细感受心里收到的那一念,渐渐的,那一念好似强了几分,齐恬心中一喜,便赶紧试了几个方向,往那心念渐强处飞去。 她本来就担心上回那处入口是移动的,这会儿不定转去哪里了,只怕不好找。没想到陆鱄这连心珠还有这等妙用,真是帮了大忙了。 就在她感受到的心念越来越清晰,紧着想要找入口的时候,一大团识念直接“轰”进了她的脑海。好似走路上忽然被从天而降的一大堆雪给埋了一般,又像是接着一个力道惊人的球,结果人跟着球一起飞了出去。 幸好有空心诀,忍着猛烈的头晕恶心的劲儿,齐恬赶紧把那团心念接了下来,再一点点化开。 陆鱄这一团心念都不是往常常用的言语,里头包含了许多非言语能传递的信息,以齐恬对它的了解,本想置之不理先的,结果打头就听到了“妖兽”“通道”“修士门派”等话,立马改了主意,索性直接把云舟悬停在那里,专心解化起这一团心念来。 ——有一道境根被破到了根髓,让人用许多法阵撑成了一个通往异域的通路,从前没什么大动静,所以遗谷的遗老遗少们也未曾觉察到,近来忽然许多妖兽过往,导致根髓毁损严重,它们才发现了。 ——这根髓可不是境根那么简单,这得是极大的主根上才有的。若是根髓耗尽,到时候整个界别说灵气,整个聚会因缘都散了,实在是塌天大祸。 ——还有关于根髓所在的地方,以及根髓修复的方法,障山榕还特地指出了齐恬身上带的那串数珠,每一颗都是一个境胎,若能用上,或者还有一线转机。 陆鱄的心念夹杂在其间,全是催促之意,只让齐恬赶紧去修,“它们来往都在消耗着根髓的先天之能,晚了大家就都完了!”“你快去快去,不用见面细说了!”“修补的法子都在这里了,你都知道的!”“赶紧,快!” 齐恬把空心诀运到了极处,才算勉强把这团念头都装了进来。 回过神来才忽然意识到这团识念的意思, ——九鼎门同妖域之间有通路?! ※※※※※※※※※※※※※※※※※※※※ 这几天都更得晚,大家早上看吧 299.天意所属 在“看到”那条通路之前, 齐恬都没敢相信这个事实, ——堂堂修界豪门, 原来一直同妖界有来往。只一旦接受了这个前提,那些胀满了脑袋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儿便都忽然穿了起来。 ——所以面临绝境的承天门会满怀恨意地喊出“九鼎门”的名字, 九鼎门同妖界的来往想必这几个筑基修士里头有知道的,甚至可能九鼎门那维持通路的“法阵”还有他们的助力在。 ——妖兽入境其实不是从妖域出来的,而是从与九鼎门的通路进来的, 所以才会出现当日九鼎门被妖气笼罩的情形。如今再细想, 或者那连通妖域的通路的出口,就在九鼎门的神丹峰,神丹峰,住的可是长老…… ——所以九鼎门能有那么厉害的“荤丹”技术, 他们的妖料根本不是靠自己养妖兽得来的,恐怕是直接从妖界进的妖丹。话说回来,妖界那头与他们交易来往的又是哪个?恐怕就是如今日渐坐大的弱心妖了吧。也只有它们, 九鼎门才敢放心大胆与之接触,只是恐怕也没有料到有这一日,这些弱心妖会借由那通道直接过来占了他们老巢…… “害人害己!”齐恬忍不住道,造了一个通路在那里, 结果害得如今整个凌霄界真的“妖行天下”了,而他们自己的低阶修士都惨遭屠戮, 养大养强了妖兽不说, 他们自己门派的根基也没了。就算去的人能都再回来, 只怕没个一二百年也恢复不了元气。 更何况如今的凌霄界已经不是从前了, 灵气枯竭,再要养出这么些修士来,恐怕没那么些资源。 不管是谁造的孽,如今她才是那个得去修锅的人。 那通路的两头,一头在妖界,一头在九鼎门,打哪边开始都不可能,好在通路原是条路,不管在哪儿给它堵上就完了。 陆鱄扔过来的那团识念里,大概还有障山榕的手笔,里头有一段类似功法的东西,如今齐恬已经“意会”了,这是用来定那受损境根所在的,里头有句诀窍:“不在此,不在彼,只在其在处。”说起来就是一句废话,可齐恬打其中领会到的,却是那“通路”恐怕并不是此间常见的能定个远近彼此的“路”。 就如当年的遗谷,明明从浑阎林进得,一转头又自古亡山进去了,而在外头看来,这两处可真是离得天南海北的。 师尊对齐恬道:“就在此处试试。” 齐恬一听便明白过来了,既然自己能在这里接收到陆鱄的心念,如果能自这里“入境”万一有什么疑问,就能随时求助,——如果她到时候还能分出立起来传讯的话。 说试就试,齐恬仍旧把云舟悬停于半空,然后自己下去,找了一处感应最强烈的地方,铺开阵盘,就运起了方才心念包中所得的“功法”。 几乎没费什么事儿,齐恬就忆起了之前在修境根时进入的状态,好似同这天地间流转的灵能联通了。同时,在她进入这样状态的一刹那,识海里的花瓜子开始缓缓旋转起来,随着它的动作,一道道极细的丝丝缕缕释放了出来,在不知何处组成一个个玄奥的符纹,这些符纹连接在一起,好似一道“活的”咒语,最终如花绽放似的开出来一道“门”。 也只能说它是“门”,因为通过“它”,齐恬能感知到另一处所在,还有那里的一些模糊情形。但是若有人想在这世上哪里寻到这道“门”,顺便进去瞧瞧,恐怕尽此生也不能如愿了。这原不是此间世上有彼此远近的“门”。 或许是齐恬的错觉,她好像感觉到了一阵来自遗谷老少的惊叹…… 且不管这个,她还得顺着那门进去好好摸索一番。 齐恬觉得自己的“感知”不是“感知”,而是她“自己”本身,她“自己”变得细细碎碎,需要同那门里的世界一丝丝一缕缕接上头,才能真的“看到”一些东西。 这“接法”,也在方才那心念包的功法里头,只是齐恬用上了三化之能,过程无比顺遂,好似她已经来过一千遍一万遍了一般。 渐渐的,齐恬“看到”了成群的妖兽,踏着成片的闪闪烁烁的光华在快速奔跑,里头传来了充满杀意和戏谑的嘶吼声,这是追逐猎物的兴奋;紧接着,她又看到了一些零散的“人”,有的确实是“人”,而有的“近似于”人,他们在彼此交换着什么,嗅起来满是提防利用和算计的气息;再之后又有关于光华的假象,里头有欺骗的味道;还有两头都是妖的场景,讨价还价,妥协降服…… 于此同时那承接着这些妖形人影的光华,正在慢慢变暗,里头细细碎碎各种形状的光点正在逐渐变大,进而稀疏,似乎随时都会消亡。 不用哪个指点,齐恬就认出来了这一片片光华,应该就是陆鱄所说的“根髓”,这些光华所蕴含的能量比齐恬之前接触到的流经境根的能量要大得多,同时也许是因为当年当修理工的经验,她对这些光华有种说不出来的亲近感,好似婴儿对母亲的天然感受。 现在她明显感觉到这些光华的“疲乏”,只是这种濒死的“累”里头没有一丝怨恨和不满,只有默默的承受和顺其自然。 “我得救它!我得救它!”齐恬心里一念强似一念。 但是这个不好救,不是上回碎裂的境根,齐恬能用“拼图法”按着三化流转的规律给它拼回来,也不是一个损毁的法阵,可以用灵能重描阵纹;更不是灵力不继,可以给它加点什么。 这根髓没有来处,要说起来,就是来自于“虚无”,又浑然天成,中间并没有人力可及的地方。所以既无法补其源头,亦无法改其流向。好似既定的命运,——无从更改。 齐恬心急如焚。 她现在对世界的“感知”已经变了,现在这凌霄界在她“眼里”不是一个“界”了,而是一个“活物”,或者是一棵树一朵花一粒种子。这整个界都是这活生生的能量在这时空里的一个投影。 而如今,这一界本源的能量正在被抽干。 “办法!告诉我办法!”齐恬也不知道在像谁求救。 这时候,一道稳稳的心念进入了她的“感知”,方才被她接收的“心念包”里,更多的东西被“释放”了出来。如果不是这道稳定心念的扶持,只怕光这回释出信息就够齐恬喝一壶的了。 幸好现在有靠山了,齐恬专心在里头找寻起“挽救”的办法来。 又是一段难以言表的内容,若非要说,这法子大概可以算作一台“接续”的“手术”。需要把一个活境,像方才齐恬接入自己一样地把它接入到那个门里。 如此一来根髓便会转向,那处所谓的“通路”自然也就不存在了。这种空间维度里的“不存在”,保管那些相关的人也好妖也好,费多大的力气也不会再找到。 可这差事有多难?就像要让一把椅子和自己“感同身受”一样! 齐恬只往“能怎么做”上去想,一丝也没在意此事的“无计可施”。 先找到“活境”。 就像天定这事儿就该她来似的,她还真的收着一个已经能生长灵植灵药的“境胎”,都不用想,齐恬就知道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活境”。 如今外头可谓寸草不生,她这一处能种灵植灵药的珠子,就好似自己随身带着个“秘境”,这是多大一笔财富?!更可惜的是,这么长时间,她心思也不在那儿,里头这许多东西,她都没来得及动呐!这就要给出去了……你说说…… 齐恬这会儿也顾不上心疼了,念头都不往那里转,要不然再赔上一笔“心痛”不是更亏了么! “去吧,去吧,唉,我这是真真的破财消灾啊……” “娘咧,破的是我的财,消的是整界的灾!老天有眼,报应不爽,那些妖兽可得拿什么来赔我呢?还有九鼎门的那些老少混蛋们……” ——不许心疼还不许骂人么?! 她如今人在空心诀中,骂起人来都是一句句的干干净净清清楚楚。 然后她就把那粒“活珠子”取了出来,这个“取”也挺神奇,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取的,那珠子好像忽然多出来了许多触角,密密麻麻的触角,好似这不是一个单独的东西,而是从什么活物上头卸下来的要紧零部件,跟着无数密密麻麻的神经…… 齐恬脑子里转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把珠子推到识海,还在那里停了一会儿。 她可记得这东西就是金瓜子的“老家”,如今要把人家“祖宅”送去别处替人顶罪,不得让人好好告别一番? 结果人金瓜子只朝着那珠子闪了一下,那珠子也跟着亮了一下,就完了,好似随便打了一声招呼一般。 齐恬心里不爽:“得,还是你们看得开。” 再之后她就没空贫嘴了。她现在得把连着自己的那些丝丝缕缕解开来,再同这珠子上的丝丝缕缕连接在一起。这可真是个细致活儿,尤其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那成百上千万的丝丝缕缕中的每一丝每一缕居然都还不尽相同,不是随便能对上的。 而这些“不同”,显然比她现在所在的“三化境”还要高深得多。 “嘿,我连这个都看得出来了?真是劳动令人进步……”她全忘了方才是谁帮她解化的心念包,真当都是自己的能耐了。 等连接上的多了之后,之前“人在戏中”的齐恬慢慢退到了“旁观者”的位置,对那些“连接”有了更深远的“觉察”。她发现那些“连接”本身就是一种“生”的能量,这从能量处在永不停歇的变动之中,而这种变动并不是杂乱无章的,里头都是一层一层严密的嵌套,上下传递,一丝不乱。 这时候她有点相信古书上所说的“闻风知事”了,或者真的能够以小见大到这样的程度吧…… 等她终于把整个境胎都接入到了方才出现的“门”中,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完全从其中“解脱”出来。 还是有许多丝丝缕缕跟着自己,而且那些丝丝缕缕还有不断生长的趋势。 “完了,我也走不了了!这玩意儿还带殉葬的!”齐恬吓了一跳。 就在她自己疑神疑鬼的当儿,那门里的状态却发生了变化。 方才那些已经濒死的光华忽然齐齐往下一降,继而形成一张光毯,托在了新接入的“活境”之下。好似一只托着珠子的手。而那珠子上之前接续上的丝丝缕缕,开始慢慢往那光华中延伸,虽是极慢的,但方向坚定。 在那些丝丝缕缕不知打哪儿钻进了那片光华之手后,那光华的颜色越发暗了下来。 齐恬吓了一跳,再细看时,发现是里头那些方才已经胀大的光点又缩小了,同时还有更多新的细如针尖的光点慢慢浮现出来。 “嘶……”齐恬从中感觉到了蓬勃的新生之意,有些怀疑,“这,这是不是算成了?” “哈,忙活一场,白送出去一样宝贝,我是什么都没得啊!”心念转过,齐恬玩笑一句打算打道回府。 也不知道怎么闹得,是许愿灵验了,还是老天爷耳背听错了,齐恬只觉得有什么景象顺着她的“感知”就直接冲破了屏障变成了眼见的现实。 一时无数的心念涌将上来,心神一阵冰冷,“这是什么玩意儿!” 再一睁眼,周围白茫茫灰突突一片,一阵阵冰冷的尖刺正往心神上刺探。 “弱心妖?!”齐恬大吃一惊,“老天,这算哪门子报酬!” 300.打法清奇 别的不说, 齐恬这时候是十分理解承天门修士当日的心情了, 她现在也想高喊一声:“九鼎门!xxx!” 不过她现在分不出这个心力去骂, 那些雾气一样的弱心妖,飘在身边只如不存在一般, 并不能有个丁点摸着碰着的感受,但是它们好像在哪儿不该长的地方长了专门针对神识灵力的长针,正不停地朝着齐恬放冷箭。 齐恬有心用个法诀或者灵符给它们点厉害看看, 奈何根本动弹不得, 神识灵力稍微露出点破绽,感觉就会被趁虚而入。 既然进攻无望,好歹先严密防守吧。 这时候她就发现现学现用的好处来了,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亏白受的罪, 方才在那里给境胎做“精密手术”的时候练出来的本事,转眼就在这里用上了。 等她使起空心诀,把自己的心绪一定, 就觉察出那些刺向神识和灵力的“小针”所带的“念”来。这些“念”说它们是“念”都高抬它们了,根本没什么意味可言,只像是一些零散的能,正随着刺向神识和灵力的攻击一次次试图“沿路而上”。 齐恬不知道别人那里什么情况, 她这里灵力本来就特殊,所以那些刺向灵力的试探, 直如泥牛入海一般, 根本没有什么效果。 倒是那刺向神识的让自己稍稍有点“刺”和“冷”的感受, 但是那些试图进来的“念”, 则无一例外地都被拒之门外了。 显然那些妖兽并不打算死心,也不知道它们脑子是怎么长的,一个个都跟上了发条一般,只管一试再试屡败屡战,似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齐恬刚觉察到这里,心里还松了口气,可随着它们的“刺扎”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似乎许多能量更强烈的“刺”也加入了进来。神识虽未被攻破,却渐渐不稳起来。 知道放任其如此猖狂下去恐怕不行,可是她从来没见过这东西,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知道不能白白挨打,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还手,真是愁煞个人! 在这“无法”的时候,她就想起那些“无法之法”的好来了。 从前刚学无用经的时候,她心里多少次吐槽这玩意儿的“假大空”,说的道理都玄之又玄,可什么能直接拿来用的法诀灵符都没有。整个一“好听白话”。 说到法诀不讲指法灵彩儿,只奔着什么天地变化去了。你搞清了天地星辰的运行规律,碰着高手该挨打还挨打,管什么事儿?! 后来阴差阳错真的据此入了四象八变、七星九曜之境,才渐渐相信起其所言的“变之根本”。 眼前这个从未遇过的敌手,若是照着几百年来市面上通用的法子,那就只能束手就擒了。为什么?你没有准备对应的法宝灵符,也没有可以克制的法诀。既都在“所知”之外,除了认怂还能干吗? 但是偏巧她之前练的是“无法之法”的无用经,那这事儿就得走着看了。 齐恬聚起心神,放下敌我恐惧,仔细去感受那些神识上传来的“刺感”和“冷痛”。 渐渐的,那些感受在她心里有了些模糊的图形,好像一针刺破琉璃时上头会显现出来的碎痕。她之前的“无伤”其根本是那些留在她神识上的“随痕”能很快地被弥补恢复,而之所以随着刺扎越来越强越来越密她的神识会出现不稳,也是因为密集的“复原”已经渐渐超出了她神识能量的极限。 既然有“行迹”,齐恬就不怕了。 无用经上说了,世上的诸般变化都逃不过那几个模式去,尤其她如今已经摸到三化境了,许多东西觉察得更细更容易。 在一次次在脑海中“留存”那些“裂痕”的图形之后,积攒的图形越来越多,渐渐堆叠在了一处,每一个都在朝不同的方向变化旋转,或快或慢。齐恬先在其中觉察到了一些合乎四象八变的结构,之后又有一些合乎七星九曜或者五行的,零零碎碎。 齐恬想把这些东西融合在一起,试了又试,还是差着点什么,差着几个关键的点,虽只几个,却可以翻出近乎无穷的变化来,齐恬现在可没有功夫一一去试去猜。 还能有别的什么法子? 她心里起了一念,一闪而过的,几乎没有迟疑,她忽然把自己的神识防御撤销了一块,然后几道“针刺”夹带着散乱而气势汹汹的“念”直闯了进来。往齐恬的神识中一落,立马反客为主,试图把神识中的点点滴滴都往自己的形制上拉。 它们不知道,就在它们试图“同化”旁人的同时,也把自己的“底牌”露了出来,齐恬紧盯着那几番变化,几息之间就把方才缺失的那几个点补全了。 方才略显杂乱的诸般变化就水到渠成地统一到了三化之中。 “原来是这样的……” 齐恬终于明白了那些“攻击”的结构,她起了兴趣,不管神识里头那些还在使劲“招兵买马”外来者,反而调转矛头,指向了那些针对她灵力的攻击。 这些攻击在灵力上也形成了不同的图形,只是齐恬灵力的修复速度太快了,都没用自己动手,那豆芽灵力简直在那儿舔着舌头等着,只要妖灵一动手,它这里赶紧就把那痕迹平复了。 齐恬观察了一番图形的结构,发现同攻击神识的有七八成的相似。 “啧,这结构只差了这么一点点,就能攻击灵力,又能攻击神识?”齐恬想了想,口水差点没流出来,“老天,攻击神识的法诀!”这三化境里弄清楚了灵能结构,再往外头转一圈,不就是法诀了么?这要是成了…… 真是在火坑里都改不了那贪心的劲儿。 再看那豆芽灵力的样子,齐恬又起了“邪念”,——你好像喜欢这个?那多给你点试试…… 把灵力防御一撤了一截,眼看着成群的攻势涌来,齐恬心里暗暗叫苦,只怕这下玩大发了。 结果那些攻势一进来,就被豆芽灵力给围上了。 豆芽灵力向来“颗粒细腻”,说白了即使到了三化境,齐恬能感知到自己自有天灵的大概结构,可对豆芽灵力还是几乎一无所知。人家就纯得那么好像根本没有“质”一般。 而这回的妖兽显然不同寻常,齐恬眼看着它已经开始“改造”豆芽灵力,而且还真成了几丝。 本以为豆芽灵力会一口吞掉这些“异常”,没想到这家伙不仅没这么干,好像还挺诊视这些“异物”的,直接把这些东西顺着灵力的漩涡往后运,就这样在灵脉里流转起来。而这“异类”所经过的豆芽灵力,好像也多多少少起了点变化,以齐恬的能耐还看不清其中的细节,只知道这东西似乎更“活”了一般。 “要死!我这是引狼入室了!”齐恬心里惊慌起来。 再看那“异物”流转了几圈,那“异”处就越来越少,最后与豆芽灵力归于同质,再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齐恬心里猜想:“这是在‘炼化’那些‘妖力’?”这一念头把她吓了一跳,好家伙,她这身上已经有自有天灵、豆芽灵力、同心蝰留下的蛇晶余能、修补境根时得到的“过境痕迹”、还有陆鱄的通心珠、障山榕的遮天叶……她可不想再来点妖兽的什么东西,这,自己可不想活成“联合国”啊! 好在在那之后她防御再起,想必可以严防死守,她这会儿也不打算再看豆芽灵力卖弄了。 可显然人豆芽灵力并不是这么想的,现在即使齐恬不开防御,只要那些妖兽攻来,它就能“隔空”吸了那些试图进入灵脉而不能的“能”和“念”。 “叛徒!内奸!”齐恬都快气死了,这豆芽灵力的所作所为跟“开门揖盗”有什么区别?! 她又后悔自己方才不该鲁莽行事,让它尝了甜头。可再一想,说不定人家根本就没指着她会给开这个快速通道,只靠着人家方才平复痕迹的积极劲儿,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只靠它自己就能走到眼前这一步。 自己神识还在承受攻击,同时本来没有后顾之忧的灵脉则四门大开,齐恬的“大好战局”急转直下,一时都不知道是怨天好还是怨己好。 事到临头,埋怨生气都不是她的作风。 先看看能做点什么! 齐恬这会儿已经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运起了灵力,按着方才以三化所解的灵能结构,直接试布了一个解化的灵能朝着几个将要落下的攻击送去。 两者在近身处轻轻一撞,便都直接失了踪影,只留下一点细细的灵光,随着她一直不歇的引灵进入了她的灵脉。齐恬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灵光的实质,便被紧盯着的豆芽灵力一口吞了。再看这馋鬼的模样,若不是齐恬的灵脉锁着,简直恨不得把舌头伸到外头来接那些星星点点。 齐恬大概一点模糊的感知,只觉得这东西好似同方才根髓中所见的忽大忽小的光华有些相似,倒是没觉出什么恶意来。“难道方才开门揖盗也是为了这个东西?”齐恬心里好奇,只是没人能给她解这个好奇。 一击奏效,齐恬也不管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豆芽灵力吃了到底好不好了,只心诀不断,自有天灵随心而动,形成各样结构,迎上去解化那些妖兽的攻势。同时落星如雨,豆芽灵力也吃了个饱,还有一些与她的自有天灵结合了,直接汇入灵脉,也未见异常。 同时她也试着甩出几个针对性改良过的灵能去对付神识上的攻击,试了几次之后居然也起了效果,且一战之后也一样有星尘落下。只是这回是落到了识海里,齐恬这才惊觉自己的诸般防御好似都对这东西毫无效果。 “幸好不是坏东西……”齐恬心里冷汗直冒。 有时候想想,她这一路能活到现在,真是运气,但凡那个节骨眼出点事儿,也早没了……也不知道世上有没有专管运气的神灵,很该去拜拜才是。 随着运用纯熟,齐恬心诀使得越发快了,同时还在不断修正两边出击的灵能结构,不知道改了几万次,在某一个点上,“咔嚓”一声,两者重合了! ——齐恬捏出了一个灵能结构既能够解化针对灵力的攻击,也能够解化针对神识的攻击! 她还不能确知这个事儿到底有多厉害,反正肯定算个能耐,心里不免小小得意。 既已化一,她就不客气了,只防守已觉不够过瘾,渐渐直接迎向了那些攻势,早在它们攻来之前就把它解化了。随着战线越推越远,齐恬在等着“接”攻击时,有几个法诀直接打到了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妖兽身上。 让她惊讶的是,那被打中的妖兽就这么“化”了一点。好像之前打来的攻势本就是这些妖兽自己的组成部分化成的。 ——嘶……你们打架不是使力气扔法宝,却是卸胳膊卸腿抠眼珠子砸人的?!这,这…… 齐恬都不知道怎么评价这样的打法了。 不过势分敌我,她就算有点“佩服”这些妖打架路子的“清奇”,手上的攻势却不能停的。 而且不得不承认,看着这些妖兽就这么被打得越来越“薄”越来越“小”越来越“缺”,也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儿,这样的稀奇她从前还没看到过,觉得比那些一动手就流血丧命的情形“文明”得多。所以她不仅不会停手,为了不示弱,也跟着开始摸索试行一些“清奇”的打法,以保持战场风格的统一。 就这样,随着她最后一轮“以七星九曜之变载三化法诀”的“清奇”打法结束后,之前围绕着她的那一片浓雾都消散了,同时也不知道多少点星光落到了她的识海和灵脉里头。 “这就打完了?……”忽然还有点不过瘾似的…… “醒了?……”一道心念传来。 齐恬一愣,她明明睁着眼的,可好似“又”睁了一回眼,发现自己人已经在乘器上了,师尊正在边上看着她。 “嘎?”齐恬糊涂了。 师尊点点头:“咱们回去再说。” 301.天圣劫 齐恬还云里雾里的, 师尊心念催促, 师徒二人便乘着灰不溜秋的山药豆云舟急匆匆赶回了门派。 这一趟齐恬觉得是“去去就回”了, 师尊却告诉她俩人在古亡山已经带了半个多月了,齐恬惊讶不已。山谷里法阵都没动过, 也没见鹿依的传讯,看来她还真等着自己“出关”了再找她了。 等回了宗里,师尊直接带着齐恬钻进了那个石球里, 这才慢慢说起话来。 齐恬见师尊的灵能状态同之前差别不大, 只是那个“即将爆发”的感觉越发明显了,可这看着可不像是“灵能圆满”的冲击破阶之象,反倒有些像身不容魂的“将死”之人。 师尊知道齐恬心思,便对她道:“为师无妨, 只等个合适的时机而已。倒是你……” “我?”齐恬赶紧自查了一番,“我怎么了?” 师尊摇摇头,又道:“到时候你若是感觉有二力互融或者神识起伏等变化, 莫要心慌,只管随着大潮去,走到哪儿算哪儿,什么筑基不筑基的事情, 全不用去想,可记住了?” 齐恬听了一边连连点头, 一遍暗自兴奋, ——师尊的意思是自己没准可以冲击筑基了?破阶在即?那可太好了, 我可等了好长时间了…… 又说起她在古亡山的遭遇, 师尊点点头:“我已尽知。” 齐恬忽然想起自己慌乱之时,那道忽然稳住自己的心念,那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心神,再看看师尊,心里雪亮,都不用问,准是师尊救了自己。想想忍不住叹一声,自己这运气和福分是真都不错,但是难道一辈子都靠一个无敌的师尊就完了?那也太不稳当了…… 之前盼了多少年,只希望遇上一个靠得牢的靠山,这下真的有了,她倒又觉得这样不太对。可见这东西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空想想的感受多半当不得真。 既然师尊尽知过程,那就再好不过了。刚好中间有几处疑惑,她就老实不客气问了起来。 结果师尊只答了她其中三成,余下的却只道:“往后你自体会了方能知晓,却不是如今言语能传明的。” 细说起来,才知道她那许多“如有神助”的状态,原是在师尊的扶植之下才有的,这也是因为两人通心日久,且相互之间没有一点疑虑私藏的缘故,心念转换传递才能如此顺遂。而正是因为有师尊托底,她才能“瞥见”一些更高层级的体悟,却也成了她的“疑处”。要解这些疑虑,自然也只能等她自己真实踏入那个层级才行了。 “原来是这样……”齐恬又是高兴又是失望。 高兴是自己已经看到更高一层的光景了,是不是说朝那里去的路也更近了呢?伤心的却是自己这一场下来自觉很显了些厉害,闹半天结果是踩在了师尊的肩膀上……这就差了威风了! 师尊觉察她的心念,笑道:“你放心,那些都是你自己的本事。我不过是帮着你稳住心神,快些解化那些心念中的信息罢了。” 齐恬咧嘴乐了,又赶紧把自己揣摩出来的对付弱心妖的法子跟师尊说了一遍,又道:“弟子觉得没准儿可以制些护符,只要激发了,估计就能让那些妖兽不敢靠近。要再加点料,没准还能反击!” 师尊点点头:“若真能如此,倒是能派上许多用场。” 齐恬一听如此,立时就要做去。 那在这边就不合算了,还得去那头的度日如年秘境才好。急着要走,又回头看师尊,师尊见状笑笑:“你只管去吧,为师如今并无大碍。” 齐恬这才放心去了。 一进了那头的秘境,立马收起心神,先细细回忆了一遍同那些妖兽的大战,忽然拿出摩宇门石壁的石头来,往上头记录下了无数鬼画符似的图形。却都是她的心神感应所得,旁人怎么看不知道,反正在她来说真是宝贝中的宝贝,算是这一场大战的“战利品”。 这几千几万个图形具都记录了下来,她心里对于妖兽的攻势和灵能结构有了更深刻的理解,都不用再多想,取出一沓灵符挥手即成。没一会儿,她手里已经有了两沓儿高阶灵符,其中一边是克制妖兽的,而另一头却是模仿妖兽的。这就是她从前制影符落下的病,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看见了不仿制一回过不去。 接连对战了几回,两头都不断调整着,那战符很快就行了,却是那影符让齐恬起了兴趣。 之前齐恬只觉察了它们攻势的结构,反着就打回去了。如今要模仿人家,却发现这结构的特异处。这东西一旦进入了人的灵脉或者神识,便会开始席卷周围的能量,将其变形成自己的格式,然后抽取组合据为己有。 可是灵能和神识各人各异,实在没有道理这么轻易就跟着旁人改了,所以要启动这个变化,得需要一种特殊的至纯至净的能,让任何能量都能接纳,它们再以此纯净能量在启动点,才能将改变的漩涡激发起来。 同时他们将这些能量同化了之后,又能抽取储存于自身,而不是齐恬之前想的那样,——直接吸魂自强,都补给自己。不是这样的,相反,他们倒是更像蜜蜂,自己固然也消耗一部分,但更多地却是为了旁人。 ——到底便宜了谁?齐恬觉得这些弱心妖后头的那个大佬,才是谋夺这些能量的真正黑手。 再有一个让她觉得新奇的就是这种抽取,不管是从灵力开始“顺流而上”,还是打神识“攻入”,最后都能摸到魂魄上。 灵力和神识都通着魂魄?这个她之前可没听说过类似的说法。 还有就是她这次的遭遇,不说后来自己的厉害手段,只说前面那些弱心妖不管是针对她的神识还是灵力,好似都无法轻易攻破。却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自己身上的豆芽灵力,还是因为自己的魂魄同这里的终究不一样? 由此她又想到了那无数的炼岛。以起初阶段弱心妖对于凡人的手段来看,凡人的魂魄对他们来说也是“大补”之物,那怎么会轻易放弃那么些炼岛呢?炼岛上城主才不过练气五级六级,他们只要进去了,不是如狼入羊圈?这么大的便宜不捡,又是为了什么? 齐恬起先疑心是那仙门还是炼岛的什么防备对这些妖兽有震慑,如今却有些怀疑是不是下头来的这些人的“魂魄”不太合这些妖兽的胃口?如果是这样,那她当时的“无敌”状态就很好理解了。 可到底是哪个原因,如今只能存疑,一时半会儿没法证实。 “等什么时候鹿依跟它们打一回就好了……不对,人家已经是筑基修士了……”这小师祖心里不知道都打算的些什么! 把心里的疑问捋一捋,压一压,照旧回到该做的事儿上来。 等炼出了无数的护符还有能堆满几屋子的各色灵符,甚至差点还给自己炼了个法器,小师祖才志得意满地出了境,准备找个机会对着妖兽试试,看看效果。 她刚出来,就收到了鹿依的传讯。 “嘿,你看,这人还真不经惦记。”笑嘻嘻收了讯息,转眼就懵了。 什么?妖兽打天圣门去了? 鹿依在传讯里说,之前一直同妖兽“相安无事”的天圣门,最近不知道撞了什么鬼,几处分舵都忽然遭到了妖兽的围攻,连山门都被冲击了几回,许多之前抗妖积极的门派都闲了下来,过去救援人家又没有传信,不去呢又怕得罪人,现在正各处传讯符乱飞,商议对策呢。 齐恬也有点懵。 她之前觉得以天圣门之前的行径来说,他们如今的做法都是可以理解的。 他们从来就是不管旁人死活的主,要不然也做不出养魔为恃的事儿来,什么道义诚心在他们认为的“实力”面前都是笑话,所以只要能对自己有利,能巩固自己的江湖地位,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超额利益,什么坑蒙拐骗,烧杀抢掠,大概没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所以早先这阵势,那妖兽敢直接霸占了九鼎门,可见实力不凡。 他们若白白撞了上去,恐怕也得出伤亡,再说那九鼎门和承天门如今与他们已成相争之势,能让那两家出点血,削弱几分实力,他们应该是乐见其成的。 旁人眼里看的或许是“人”“妖”之别,在他们这里比较简单,只分个“你”“我”罢了。 什么妖,什么人,不是自己这一头的,于自己无益的,都算对家。对家自己打自己相互消耗,他们凭什么要插手。 而天圣门如今的行事作风怎么来的?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天圣长老一人独大数百年,观儿知爷,大概也可以料想这位是个什么人了。 所以让元婴长老直接出手还天下一个太平,这样的想法,也只有那些认为贩售“魇魔水”是“慈善事业”的人敢巴望了。 再从妖兽那边来说,看弱心妖的设计,似乎真是为了搬运魂魄之力快速升级,既是饿了要吃肉,没道理放着兔子不打非要吃老虎。所以这些妖显然也不想惹天圣门,两家互不侵犯,所以才能有之前那样的看似诡异实则极其合理的“局部和平”。 那现在怎么好好的又打上了呢? 之前的基础哪一边坏了?天圣门发现妖兽做大终究要威胁到他们了?如果真的是这样,元婴长老出手,就不该是如今这局面了吧! 所以应该是妖兽不想再同天圣门保持友好了,那又是为了什么?不够吃了?外头的实力虽然在逐渐增强,想要像起初那样大口吃肉是越来越难了,那也不至于一下子开辟新市场就怼到天圣门这样的硬骨头上吧。 还是说天圣门手里有什么一直未曾露面的老妖想要的东西?或者两家起了什么仇怨?…… 想不明白,齐恬觉得这事儿怎么看怎么稀奇。 她不知道,九鼎门里神丹峰上都炸了锅了,——“通道塌了!” 这通道用了几百年了,而且两头加固过,加上还有修士这边用什么可以算天下的盘算了又算的,怎么可能会塌?别说轻易震塌了,就算真的山崩地裂,连这玉墟山都碎成渣,那通道也不会塌的,它就不是这里的东西!那是“神路”! 唯一的可能,是有人一样调用了天地元力,才能对其造成损伤。 而能调用天地元力的,只有元婴以上才成。 “老小子欺人太甚!想是怕我食言不给他东西,就使出这样诡计,想把我们都留在这里!”一道缥缈难测的声音似怒非怒地吼道。 “可是,可是圣神,这些两足吞丹兽应该不知道咱们的神路啊,不是只有那,那俩家的知道么?” “哼,元婴修士,元婴大能!没准人家早就什么都知道了……不过看我们演戏罢了。能动用天地元力,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既如此,圣神就偏不要让他得逞,如今四象具现,只余其一,您就捏死了,让他元婴老死于此!” “哈哈哈哈哈哈哈,难道我原先还真打算给他的么……”一道长笑,忽远忽近,这到底是妖是鬼! 齐恬还在那里使劲儿分析战局变化的根由,觉得这两头都是心黑腹黑的老货,实在不知道到底什么东西触动了他们,真是深不可测。 却不知道那俩老货叫她师徒两个坑得好惨…… ※※※※※※※※※※※※※※※※※※※※ 又晚了,抱歉抱歉,明天估计还不成,得忙过这一阵子才能提前了。 302.谋过了 不知道天圣长老是怎么想的, 还是说他老人家闭关冲击元后的传闻是真的, 那妖兽们疯了似的围攻天圣门各处地盘, 其中两处直接被攻破,里头的门人弟子近乎全灭, 连着玉墟山这边都有几个附属联阵出了问题,还失了几个凡人村;居然都未见天圣长老出手。 以至于许多人怀疑是不是天圣长老其实也已经偷偷前往妖域,根本不在门中?要不然但凡睁着眼, 但凡还有一点血性, 也不能看着妖兽这样欺负自家人啊。 实在是元婴大能的心境,普通人理解不了。 齐恬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自己的事儿,看大拨妖兽忽然冲到了玉墟山这头来,心里很是埋怨天圣门, “真是害人精!”这话说他们虽也不算冤枉,但是眼前这事儿还真不是他们自己惹来的。 好在如今齐恬已经过了“追究责任”的阶段了,反正不管谁砸的锅, 她也补过这么多回了。有什么法子,同这样一群眼睛只看着鼻子尖、坚信人生价值就在于能吃到什么丹丸用上什么法器的人生在了同一时代,为着不给他们摧毁的世界陪葬,只好拼了命弥补这些人闯下的祸, 同时还得留心做好事别留痕迹,省得白招了怨恨。 所以如今既然天圣门已经把妖兽招来了, 那自己这边也得预备起来才好。 于是没过两天, 天地门就下发了许多新制的灵符和护符, 只说是驱妖避邪的, 众人知道自家门主如今战斗在最前沿,只当是摩宇门还是天印门传来的“高科技”,赶紧都恭敬领了,跟着宗主学用法。 等听说这些东西全都得用引灵灵力,不禁暗暗擦了一把冷汗。自从这妖兽潮开始,越来越发现这引灵灵力简直是保命的神器。若非当日门主和宗主们要求,这般辛苦的修路,哪个有那定力一路走去?如今做了这么些年门派的任务,大家多多少少都已经有底子了。 加上之前风头最健的六宗和七宗起头,许多人都开始往门派秘境里修炼去了。 妖潮开始之后,七宗主传门主令,规定门中子弟都需要进秘境修习,无一例外。这么一来,就算那些一开始想偷把懒的也没路可走了,只好老实修去。 却没想到如今这引灵灵力的用处是越发的大了。 除了门中,鹿依还亲自往凡人村跑了一趟,把小师祖的新产品做了下推广。 回来却同齐恬道:“我看你往后再丹道上的成就,或者要被人超过了。” 齐恬都笑了,她如今虽法阵和灵符做的多,但是丹术可是她的起点!什么人能超过她? 鹿依说的却是令雨。 原来令雨自从跟着齐恬在望舒村摆弄了一回古方,忽然对这其中的道理变化着了迷,之后索性就待在了那里,一边给枭松帮手,一边就在不断改进那些古方。 “这家伙现在给自己炼各样药剂喝,隔三差五换一个方子,我看都不用引灵了,他只靠这个就成了。” 齐恬皱起了眉头,——这不是又回到服食丹丸的老路上去了么! 鹿依递过去一个玉简道:“我也说不明白,他让我把这东西给你。” 齐恬赶紧接过了细看,这一看就愣住了。 之前望舒村那古方就是用于调节人身自有灵能结构的,许多人修炼卡关,其实就在于灵能结构偏向过大,好似一个各色的形状要过圆融的管道一般,卡在那里了,自然难以精进。 那些古方把人分了几种类型,每种下面又有细分,却是按着人身上的灵能结构偏性来的,各有特点,也各有解法。 只要把那偏性调节过来了,人的形状一变,伸出去的长角收回来了,凸出来的大包缩小了,形状变得规整一些,就容易过关。 后来齐恬也发现了,这个偏性十分不好改,即使靠着药剂改了一阵子,过了关,等之后练起来,多半还往那方向去,药剂的作用毕竟有限,尤其越到后来这改灵能结构需要的能量也越大,寻常药剂恐怕无可奈何。所以这偏性不改,只靠药剂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没想到令雨却沿着这路子摸出了一条新的“丹修”之路。 他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一边细查自己的灵能结构特性,一边用药剂调整,同时又再追踪观察药剂炼化之后自身灵能结构和其它方面的变化。 随着对自己的理解越来越深,他用的药剂方子也在不断变化。据齐恬看来,好似从一开始对灵能结构表面的调整,慢慢一步步往那结构特性形成的根源去了。 所以他这看着虽是靠着“药剂”在升级,实际上却是靠着“体察自身”在精进。 “嘶……”齐恬倒抽一口凉气,“这会不会就是从前的罪魁祸首?” 鹿依听不明白。 齐恬看令雨这路练法,越来越觉得同无用经上所言的“丹道”相近。想想看,若是从前正路的修者原是用这样的法子来修炼的,相当于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研究对象”,把药剂当成了“理解产出”,再用自己理解的思路所制的产品用于研究对象,查探其变化是否符合预期,从而验证自己对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确…… “万物皆可修。”原来还能这样! 可是试想一下,这样的做法,在那些只相信“眼见为实”的人看来,那就是大能们一辈子都靠着药剂升级上来的!什么体悟什么比对,这些内里的东西是看不见的,能落在人眼里的只有“服食药剂”继而“升级”,服食药剂就升级,一直服食就一直升级…… “所以都开始吃丹丸了吧……”齐恬喃喃道。 鹿依听完齐恬的解释,撇嘴道:“里头的道理都不知道,就敢跟着人买药吃,这炼法也只他们敢信!” 这样的追根溯源也不是眼前该忙的事儿,齐恬自觉受了挺大的启发,赶紧把自己最近在与妖兽对战时候得到的一些灵感也传讯给了令雨。令雨回道“醍醐灌顶”。 鹿依叹道:“看你们说的热闹,我却一点都没悟着什么,真是白出一回力。” 齐恬安慰她:“你同咱们不一样,你本就是靠没心没肺升的级,往后还接着更没心没肺才能结丹呢!” 鹿依看看她:“你等着,我就快六亲不认了!” 他们这里各样防守做着,聊着各自的体悟所得,再得空看看那头的热闹,真是逍遥的有点不太好意思了。 或者老天都看不过去他们这副模样,这一日,毫无预兆的,不知道怎么的,那些本来在围攻天圣门的妖兽忽然往这边扑过来了。 七宗主正要给门主传讯,却先收到了门主发出的讯息,说摩宇门那边遭到了妖兽的大规模进攻。 “肯定是天圣门捣的鬼!”齐恬直觉道。 这却只猜到了一半,天圣门自然有煽风点火之嫌,但是那妖兽可不是老实听天圣门指挥的,吸引它们火力的根源,却在齐恬本身。 此番妖潮,别的妖兽就算七级的八级的,那也还是从前的老方子老味道,该怎么打怎么打,都是有记载和经验的。最让人恼火的却是那名不见经传的弱心妖。从前妖潮从来没见过它们的身影,要不然也不会只有三宗主从讲经堂的旧录中见过一些零散资料了。 所以怎么对付弱心妖,是这回妖潮的重中之重。 引灵有成的能靠灵能感受识别被妖兽附身之人,天印门又出了可以识妖迫妖的灵符,只是这些都已经是“马后炮”了,都是妖兽已经附身噬魂,造成伤害了才发现的。 齐恬阴差阳错经由同弱心妖的一场说不太明白在哪儿打的“大战”,自觉摸透了它们的底细,紧接着就出了直接能防止被它附身的“护符”和可以反制将其攻势反弹的“战符”。 这么好的东西她也不能都自己拿着,自然要同大家分享一下。于是门里众人都有了,凡人村也有了,门主那边自然也没落下。 一系列做法,都延续的他们一直以来的“严防死守”风格,“准备做得再怎么充分都不算过分”。 结果这回好像“过分”了…… 妖兽们起先因为神路被毁疑心中了元婴修士的暗算,如今元婴修士只有天圣长老一个,以为老小子同自己耍心机,立时掉转枪头要让他知道知道好歹。 结果天圣门受到攻击却只防不攻,天圣长老更是一再传信试图询问妖兽如今做法的缘由,坚信其中必定有 误会。 见天圣门也付出了惨重代价,天圣长老却是这个态度,妖兽们也有些不确定了。 正在这个时候,天地门自以为隐秘地备上了驱妖避邪的护符。 他们自己虽还要不上,摩宇门那边可零零碎碎打得没停过,这样的“高精尖”武器,自然一到就被发放到了最前线,妖兽们很快就带回了消息。 老妖一看,若非对弱心妖了解至深,绝对不可能制出这样的战符来!再一联想神路崩毁前后离奇“阵亡”的大批高阶弱心妖,——他的最核心部队,之前对天圣门那点怀疑就立马转向了。 天圣长老何等人物,他虽不知道妖兽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只看这阵势,便知道“可为我用”。 等老妖听说摩宇门的法阵、天印门的灵符还有天地门的上古传承,兼之这几家又是救凡人又是救小门小派的就没有消停过,立马觉得这几家坏自家大事的可能性更大些。 随即停止了对天圣门的攻击,反而转头要求天圣门配合自家对那几家的“围剿”,天圣长老未给回音,老妖却相信他肯定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要求。 “圣神,那,那元婴靠得住么?他可连自家弟子被咱们吸魂都不管的……”他们妖都干不出这样的事儿来,“何况他这回话都没说一句。” “嗤,”老妖笑了,“你忘了那人告诉我们的话了?他们同我们那里不一样,咱们只讲能耐,别的什么都是虚的。而他们这里,凭是背地里做了什么,面上的话需得好听,不可落人口实。你看他们养的那许多怪物,怎么同外头说的?他若不想答应我,早就该讨价还价了。这不吭声,却是同意了的意思。只是人家是元婴大能,同意这样的事儿可说不出口。这样的事情,在他们这里是可做,但是不可说的。” 边上的妖们都摇起头来:“圣神,咱们还是得想法子回去,这些两足吞丹兽太过阴险,便是臣服于圣神,也难管得很,没什么意思。” 老妖咬牙:“可是如今要回去,就只剩下那一条路了……” 这下众人都不说话了,看着都挺发愁。 “不过既然这里有人能毁我们的神路,说不定也有法子替咱们再找一条出来!”老妖道,“或者等我尽快化形……那便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而天圣门那里,等看到妖兽开始大举进攻摩宇门和天地门这些,终于松了一口气。 天圣长老则对着前来讨主意的亲徒弟、天圣门门主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303.妖乱 妖兽来犯, 家里就俩筑基修士, 先看了一回外头的情形, 发现最高层级也就是一群六级的金趾猁,鹿依撸胳膊挽袖子就想上, 让七宗主一把给拉住了:“你干嘛去?!” 鹿依一挥手:“您别动,我一个人出去就都给它料理了!” 七宗主道:“你傻啊!这么好机会,怎么不让你那些师兄弟们练练手!” 鹿依有点发蒙, 这不是妖军来犯, 应该尽快诛灭么?怎么还有这样的操作手法。 七宗主道:“多少人破阶升级的体悟都是打出来的,这人呐,没被逼到绝路上就不容易起劲儿。”说着话一道传讯符已经出去了,“来来来, 咱们往边上让让,给他们掠阵。” 没一会儿,后面乌泱乌泱出来一大群人, 分宗站好了,七宗主道一声:“各宗听令行事!” 之后就开始按着灵彩儿和层级分队,七宗主又令众人都先佩戴上护符,拿好战符, 然后按顺序出阵迎战。 第一批出去的是郎义率领的七级八级高阶弟子,直接一波无差别战符开路, 对方妖兽一抵挡, 大概看出属性生克来了, 便分了灵彩儿拿出法器进攻。紧接着出去了一波五级六级的弟子, 都按着高阶弟子的要求各自按灵彩儿加入战斗。 在后面的三级四级弟子手里全是战符,负责远程进攻,连零星几个一级二级的弟子也被轰出了阵,全都罩着灵力护罩,按着七宗主的要求,要用灵能感知觉察战局变化,给前面的师兄们提醒。 打过来的妖兽都是经过多少场战役了,还没见过这么清奇的打法,——连一级二级的都派出来送死了! 毕竟他们之前要么就是打承天门联军那种全是高阶修士组成的,要么就是围攻天圣门这样的豪门,或者有打过几处小门派,那也都是厉害的来战,眼前这家恐怕真是没人了吧。 高阶修士们打得正热闹的时候,忽然后排那些低阶弟子脑瓜顶上炸起来成串的烟火,“弱心妖!”鹿依知道齐恬这几样灵符的用法,一看这场景就知道出什么事儿了。 原来这些弱心妖一直偷偷混在妖兽群里,打算趁机收魂捡便宜的。结果天地门大方,直接送出来这许多低阶修士,美食当前,它们实在按捺不住,就出手了。 可谁知道这些不中用的修士身上居然都佩戴着太中用的灵符,这一下子非但没能吸着魂,反把自己人饶了大半进去。妖兽知道不好,赶紧撤退,那些黑心修士却不肯放过,只见成排的灵符投来,半空里炸起了各色烟花,好不耀目,而此番前来的弱心妖也就此全军覆没了。 弱心妖一死,那些别的妖兽忽然不积极起来,不知道彼此商议了什么,就有点且战且退的意思。 修士这边,门里头的指挥官没有发布追击令,但是外头这些修士可都是当年无缘妖域的“可怜人”,兜里多半不富裕。所以眼前这些妖兽,在他们眼里不止是来犯的大敌,还是一群行走的灵石,在打得过的情况下能轻易放过?打不过都得拼一把看看! 所以妖兽们忽然发现自己想走还走不了了,这群人明明是防守的,这打着打着居然直追到山下来了,这未免欺兽太甚。索性改了主意,先让他们吃点苦头再说! 可苦头又哪儿是那么好吃的! 毕竟它们这头是急着想要回去找自家老大拿主意,对方可是追钱来的,这灵石当前,六亲尚且不认,况乎妖兽。那灵符和战诀都拐着弯儿往最疼的地方打,尤其他们几个明明等级也不见得高,怎么三三两两一搭配起来就把自己克制得全没脾气,这之前怎么没碰上过这样的修士? 妖兽的“一鼓作气”渐渐被磨得没了锐气,而那些修士却越打越兴奋,就像眼看着要领工钱了一般。 势头变化,最终几个厉害的妖兽独自闯出了包围一走了之,而剩下的那些自然都被猎杀了。 天地门一战得胜,先把满地的妖兽尸身捡回了家,再由这阵子出了许多炼器任务的弟子门人掌刀,皮毛骨甲得了一大堆,个个欢悦人人兴头。齐恬觉得好像看到了一场远古部落的狩猎狂欢。 “你看看,明明已经都开始引灵修炼了,但是得了这些东西还是高兴得不成。”鹿依道。 齐恬点点头:“灵符法器也算耗费,有出的总该有些进项。”说着话就帮着收拾去了,如今她因弱心妖对经脉魂魄等事有了些体悟,这妖兽也是活物,或者也有可以提供参考的地方,索性一块儿忙活忙活吧。 七宗主则把几个宗的高阶弟子聚到了一块儿,却是在说这回大战的人员调配,有什么执行得好的,有什么错漏,又有什么灵彩儿搭配的新发现。 高阶弟子们练习此事已久,这回却是头一回实战,效果惊人的好,一听七宗主问起,便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许多人感慨道:“若是从前有这个,咱们探秘境的收获起码能再多个四五倍不止。” 七宗主撇嘴:“没有引灵的功底,你们能来这个?这回的疏漏,说白了还是体察不足,归根到底还在灵力不够深厚,这是底上的功夫,也没人替得了你们,只看看二宗的,一样灵符使出来就是你们几倍的战力!” 结果等此间事务一完,这群人都结伴往秘境里去了,一待就是七八天,倒让七宗主挺惊讶。 给门主传讯细说此事,还道:“果然是尝到了滋味才肯下力气。” 门主那边刚杀退两拨进攻,听七宗主说了家里的战况,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哭笑不得。 怎么妖兽大举来犯这样的事情,到了自家就生生过成了节庆一般,一众弟子毫发无损不说,反倒落了大堆的妖尸。只好叮嘱七宗主注意门人情绪,万不可因此生骄云云。 倒是齐恬在看了自己灵符的表现后心下起疑,——这些弱心妖怎么如此不济,比之前自己遇上的那群可差太多了……看来咱们门派还是够低调,人家就没派厉害的角色过来,瞧瞧那些妖兽,天妖一个没有,最高等级的不过六级,弱心妖也没见稍有功力的…… “被人瞧不起真是件好事。”齐恬心里挺高兴。 她却不知道当日她遇上的那些都是镇守神路的核心部队,是老妖的心腹所在,结果莫名其妙被人一锅端了,它还不敢声张。毕竟当日那些妖兽肯过来这边追随它,也是看了它实力猛增的面上,如今若让它们知道自己出了这番变故,那后路就不好说了…… 所以它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赶紧重建自己的心腹力量,可是这又谈何容易! 弱心妖虽易得,但是能脱身吸魂的却少之又少,它这回是得了天地元力之利,才能批量产出妖灵。如今神路被毁,天地元力没了来源,自己手里的妖灵可就死一个少一个了。 再加上当日那一批能快速成长,那是得了天时地利的,吸了多少凡人的魂魄才有的成果,现在哪里再去找这么些凡人来! 所以这回特地派了一队跟着妖兽去打实力较弱的门派,就是为了能多吸些魂魄。至于什么护符,只要妖兽们先出手把符毁去,妖灵便又如入无人之境。之前出过一些能识妖灵的人,都已经被歼灭,余者对着妖灵都如睁眼瞎一般,根本不用惧他们。 可谁想到出师不利,这头一队出去就全军覆没了!现在可没有能新增替补的妖灵了!这一毁就等同于剁了它一只手!而且怎么会都死了呢?一个都没逃出来?隐身乘风都不行?不该呀! 赶紧找了负责此次进攻的妖兽来细问,结果发现妖兽那头也损失惨重,十去九不归。 “他们的护阵十分厉害?”老妖问道。这些两足兽偏喜欢弄这些东西,虽好用却极不好懂,若是旁人用来对付自己就更闹心了。 “并没有碰到他们的护阵。”妖兽头领答道。 老妖吃了一惊,细问起来,那位却说不清楚对方究竟厉害在哪里,只听层级也不算高,说来说去还是弱心妖都阵亡了的缘故,“若是能附身他们一批,咱们就能里应外合了,可不知道怎么的都被它们给发现了,然后给炸了下来。” 老妖听了心疼得一抽一抽的,这不仅是自己的手下,还是自己的输血管啊!没了它们,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化形! 等这位走了,老妖陷入了沉思,——看来对方已经发现对付妖灵的法子了,而自己这头通路坍塌,再也不能从那边进来源源不断的兵力,没了天地元力也没法子再催生新的妖灵,真是弹尽粮绝!偏偏这时候自己最大的王牌却让对方破解了,也是祸不单行。 “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得另外想法子了!” 于是没过几日,各处大小战场忽然都消停了下来,妖兽好像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门主那边跟摩宇门和南天印的人一起,趁机满世界修复生生殿和灵台殿去,齐恬这里则加班加点赶制各种灵符护符,而天地门的凡人村则在枭松的带领下开始用齐恬教授的法子炼制克制弱心妖的法器佩饰。 妖尸的下脚料和部分妖丹都运去了離宗,让他们拿去炼丹炼器,齐恬还从中挑了一些人来教授制符绘阵的技法,发现其中许多人做的都比外头的高阶修士还好,也有几分意外。 鹿依道:“他们几乎都是引灵的灵力,自然不同。” 其实她一直很想让離宗的人进门派的秘境去修炼,只是各方反对声音太大,终究不成。如今也只好靠着齐恬炼制的法阵来强化修炼一下,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可虽只是这样,離宗的人进步却一点也不比外头的慢,让她心里略感欣慰。 界中平静了一阵子,有些地方的大市据说都恢复了一些人气,高阶修士开始在一些小会上交换修炼物资,感觉再过一阵子的话,只怕一切就能渐渐恢复了。 可妖兽并没有真的消失,就在众人胆子渐渐大起来的时候,许多门派又遭到了妖兽的攻击,最让人惊讶的是,巡查妖域的那群修士也遭遇了妖兽。 把近来发生冲突的地方连起来细看,齐恬发现这大概形成了几条路径,都是朝着妖域那边去的。 “这是想要进妖域里去?” 再细看战报,这阵子与妖兽的遭遇战,却未见半点弱心妖的踪迹。 大多数人都认为妖兽这是打算离开了,正争论到底要不要乘胜追击,毕竟它们这都算溃逃,可见不敌修士,不如索性都给留下来,却是一笔好买卖。 齐恬却拎起了心,看看那已经熄灭了红灯火焰却依旧满山漆黑的九鼎门,再想想自己救回的那一段境根,——妖兽恐怕是没有退路了…… 她现在很想知道弱心妖那一伙来这边的目的,还有,这目的现在到底实现了没有? 与此同时,被法阵重重围困人迹罕至的浑阎林中,忽然又起了淡淡的雾气。 304.魔物可用 妖兽大军沿路打了几个门派后, 就在合风谷顺利会师了, 之后就再也没有进犯任何门派, 笔直朝着妖域的几处大门杀去。 流着口水在妖兽屁股后面盯着看了许久的人们,在看到一队七级天妖之后也彻底歇了心思, ——自家可不是对手,旁人去打了,输赢也不会分给自己, 更不用惦记了。 眼看妖兽大军离妖域越来越近, 大家一边惊讶这许多妖兽是什么时候打妖域出来的,又庆幸幸好它们不准备在此长留,要不然真要打起来还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另一边又疑心是不是过来的妖兽都在这里头了,它们这是真打算打妖域回去, 还是想再从里头招出一帮来…… 各样猜测一天一变,可这东西还不是旁的,凭你再怎么猜, 也没个地方可问去,没法儿验证,真正的胡猜瞎猜。 “不管怎么样,等妖域再开, 事儿就算过去了。”许多人都这样想的。 “别说下回我多半赶不上,就算转世投胎赶上了, 我也不想再碰着这群东西……”几次大战死里逃生的修士也有这样口气的。 可就在大家觉得妖潮大难已经差不多可以过去了的时候, 承天门的护山大阵忽然塌了, 紧接着就是接连的噩耗, 没等众人闹清楚究竟,承天门也已经焦黑一片,灰气隐隐,不是人间模样了。 “怎么回事儿?这是妖兽的诡计!”故意吸引大家目光,让人放松了警惕,结果后头却在酝酿这样一场恶事。 紧接着发生的事儿让他们更坚定了这个猜测,因为那些已经到了妖域附近的妖兽,居然又调头往回走了……回去了……朝着承天门和九鼎门方向去了…… 齐恬看着变了色的承天门和比从前还黑的九鼎门,心里的不安越来越严重。这回承天门遭的事儿肯定有妖兽的手笔,但是恐怕又不止是妖兽而已。 因为那些淡淡的雾气,和远处传来的灵能残余,让齐恬有一种熟悉感,——这不是天圣门养大了又失控了的魔的气息么?! 对付弱心妖她有一套了,但是魔她可不知道要怎么办,那魇魔水都已经没用了,天圣门都只会严防死守这一招,她能干嘛! 之前已经渐渐回暖,觉得日子就要恢复正常的人,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怎么好好的承天门也完了,所以天圣门一直不肯与那些妖兽正面过招,是不是因为他们其实知道对方的真正实力。他们没准儿是在等余下的人把妖兽都喂饱了,好剩他们独个儿活着吧! 齐恬也把目光投向了天圣门,不过她同旁人想的不太一样。 她是知道那些魔物的来历的,之前也几回接近探查过浑阎林,以浑阎林如今的防守,那些魔物又是怎么逃出来的。是妖兽帮的忙?妖兽对法阵要是有这样的本事,那许多之前被攻打过的小门派也不可能活下来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天圣门默许了这样的行为,或者更坏一点,没准是他们双方加深了什么合作。 魔物早就不在天圣门的掌控之中,天圣门虽然投入巨大,也没见研制出新的魇魔水。既无法再用廉价高效的手段进行控制,一圈圈法阵围着又日夜消耗资源,那还不如趁妖潮来袭,把魔物也放了出去,只把妖魔归作了一类,天圣门也正好趁机脱了这箍儿。 至于要面对魔物展现已经没有的“伏魔之能”的难处,以它们如今的“闭门不出神功”,也很能对付了。 齐恬把自己所知的关于魔物的事情和眼前的猜测赶紧告诉了七宗主和鹿依等人,之后又传讯给门主那边,也没忘了通知一声枭松。 一直满世界修“古建筑”的门主他们得到消息赶紧回了大本营,还没等做好准备,大批妖魔已经杀到跟前。 “魔物!”看着一团团被浓黑烟气缠绕着的似兽非兽的怪物,众人都大吃一惊,门主已经收到齐恬预报在先,可是等见到这成群的身具“妖魔”二气的诡异“敌手”时,也还是吓了一跳。 最麻烦的是,“这东西怎么个打法?” 还没等他们这边排兵布阵,那边魔物已经带着一群皮糙肉厚的妖兽直接冲向了护阵。 如今这一片的护阵都出自摩宇门之手,大阵小阵连环穿插,防性层层加固,可不是等闲之物。饶是如此,这一大波攻击也把最外围的两个法阵打得摇摇欲坠,可见这些妖物的厉害。 “这是吃了什么了!”同妖兽们不止交过一回手的摩宇门天印门修士们都惊讶不已。 这边门主眼见如此形势,没有丁点犹豫,直接拿出法器越阵而出,一片碧波向周围荡开,妖兽们身形受阻,攻势随即一缓,同时碧波一退,底下冰针如林,又带着破甲破防的加成,一下子就把底层的妖兽刺了个对穿。 “金丹修士!” 妖兽中居然有能口吐人言者,让这边的修士十分吃惊,“化形老妖?” 却见妖兽群中突然飞出几只极小的淡黄色黑纹小鸟,一扇翅膀朝远处去了,一边飞一边还叽叽歪歪:“金丹修士!那还玩儿个屁呀!” “人语鹂。”摩宇门的修士认出了这几只满口脏话的飞禽,又不太敢相信,“还真的有这样的东西啊!跟书上说的一样!”合着也只是纸上学问。 “从来没在妖潮里见过这玩意儿,它们不是妖潮里的妖兽啊,怎么会混进来的……” 许多人连这妖兽的名儿都不知道,自然没人能答他这样过于专业的疑问。 就这样,一大拨气势汹汹地来了,结果直接门主一出手,叫妖兽认出了金丹身份,那些妖兽和魔物都没带犹豫的,直接朝后头扔出一堆毒液魔气,调转头,走了。 “嘶……”仗还有这样打的?护阵中列队完毕,正准备出来跟妖兽们拼命的修士都傻了眼。 “难怪它们不打天圣门了。”那头还有元婴修士呢,就这些见到金丹修士就避走的劲儿,哪里敢得罪。 至于天圣门为什么也不对妖兽出手,就没人提了,怕猜对了太得罪人。 何况在没有妖兽的时候,大家在探秘境也好,争势力范围也好,不乏你死我活之举,所以如今往日敌手遭罪,人家第一门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门主则细看了一回地上混在妖兽堆里的三五具魔物尸身,索性收了两具起来让人送回了天地门,好让家里了解来敌,早做准备。 这里“复兴门派联盟”莫名其妙小胜了一场,还没回过神来,就传七零八落几个地方的承天门和九鼎门附属门派遭到了妖魔联军的攻击。消息传出来的时候,那几处地方都已经成为一片焦土了,有人赶去救援,只看到零星几具尸身。 这几个门派中,有几个是之前就跟妖□□过手的。当日凭借着护阵之利和天印门摩宇门给的灵符法器,也挺到了援军来救,没想到这回再对敌时,竟没能坚持两个回合就阵破人亡了。 “那些魔物状若癫狂攻势猛烈,恐怕多半是坏在它们手里。” “已经有许多人试过了,魇魔水已经对它们没有丝毫用处。” “难怪天圣门都不肯出面了……”他们家的伏魔神水眼见着对“魔物”没了威慑,恐怕他们也没什么可倚仗的了。 “没看咱们怎么挺过来的么?他们需要什么水不水的,有元婴长老在,就没人能动他们。” “唉……”一群人齐齐长叹。 从前没事的时候,什么三级五级,七级八级的也很像回事儿,高一级就是一级的能耐,相互之间为此争个师兄弟排名的规则或者资源的分配也当真事儿似的。如今真到了妖祸天下魔行人间的时候,才知道这些芝麻绿豆的分法真的只能骗骗自己。 只有大层级才是绝对的实力。 可是如今整个界中,金丹修士才几个?! 尤其妖域一开,承天门和九鼎门这两家就连元婴带金丹走了个一干二净,另外几家有金丹修士的,也多半想法设法跟那两家套上了近乎,能走的也都走了。眼前能数得出来的,除了天地门之外,还有夺天门和天印门还有一两个金丹,其余的则是有和没有一个样儿,——都在闭门谢客的天圣门里头。 就靠外头这两三个金丹,妖兽大军却分了这么多拨,同时七八十来处大战局,他们哪里管得过来?! 且没多久又传来噩耗,——天印门门主重伤。 仅存的三两个金丹,这就又去了一个。 至于天地门里其实还有一个货真价实的金丹,只是不太能用,这事儿就没什么人知道了。门主连摩宇门和天印门那里都没提及过。他是看过门中旧录的,这位“碰不得”可得好好保护才成,不是拿来跟妖兽魔物火拼着玩儿的。 “天圣门真的要看着大家死么!”接连十几处门派被妖魔联军攻破后,许多人忍不住了。 “走!咱们这就去玉墟山天圣峰!反正在这里留着也是个死,索性去到他们门口,看他们是放我们进去,还是看着我们死!”有人眼看着自家护阵无法抵挡妖魔的进攻,连这样的法子也想出来了。 “就是!我跟你一起去!反正左右是个死!” “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咱们被妖魔杀光!” “明明有元婴长老在,却袖手旁观,这回所有死去的人,看是妖魔所杀,其实一半是死在天圣门手里!” 有人劝他们:“还是算了吧!这世道谁该管谁的,咱们又不是他们的门人弟子,他们凭什么管我们?你去了也是白去。” 还有人道:“之前他们自家几处分舵被打了个稀烂,也没见元婴金丹出来报仇,何况咱们!” 如此劝住了一批,还有一批坚决认为“能力越大便责任越大”的修士走上了“投靠托庇”之路,真的结伴往天圣门去了。 又说齐恬这里收到了两只魔物的尸身,又是意外又是惊喜。想当年她还在大市上拼命找过这东西,只是天圣门看得甚严,那许多阵亡的魔物,愣是一个都没流出来。没想道如今得来全不费工夫! 只是她没有见过之前的魔物,所以如今这些忽然同妖兽混在了一处的魔物究竟有何不同,她可就说不出来了。 一边遗憾一边细查,发现这魔物同常见的各样灵兽妖兽都大不相同,不管是肉身还是残余的灵能,都乱得不可思议。不像是依循天地至理好好生长出来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捏出来的拼凑货。 想起陆鱄所言,这些魔物本是天圣门利用禁忌法阵以妖兽和灵兽生造的“融灵”之物,想想丹丸灵力与引灵灵力相融时的艰难苦痛,那好歹不过那么一阵,而这些魔物自诞生之日起就终生处于这样的痛苦挣扎之中,单只想想,也令人不寒而栗了。 齐恬自上回跟弱心妖一战,在灵力魂魄上有了些体会,所以如今看妖兽也好看魔物也罢,不知不觉就朝这个路子上去。 结果却又让她看出些蹊跷来,——这些魔物怎么残余灵能里还有弱心妖的气息?难道是……附身? 305.收割 齐恬还不能肯定事情是不是如她所想, 但还是第一时间把这种可能告诉了门主, 同时让他们在出战之时千万记得佩戴灵符。 没过多久门主就回传了许多各地战局的散乱资料, 他现在对这个跟自己隔了好几个层级的小师祖无比信任,尤其相信她的一些判断。这回给的资料也是他各处搜集来的, 但愿齐恬能看出点端倪来。 没法子,自从妖魔联手之后,修士这边的形势就越来越差, 凡遭遇对战的, 筑基以下几乎无人生还。而一旦碰上这边有高阶修士的时候,那帮魔物又擅长掩踪脱逃,反正总是打得过它们的找不到它们,打不过它们的却躲不开它们。 短短两月, 界中修门已经去了十之二三,而妖魔的实力则在眼见着增强,再这么下去, 只怕到时候凌霄界真的要成妖界了。 而那一枝独秀的天圣门,依然不问世事,衬着外头的血腥战乱,倒真像浮在地狱上的一座圣山仙城。 当日想要赶过去威逼投靠顺便教他们做人的修士们, 一大半在途中就殒命妖口,剩下的一些勉强到了天圣门附近, 却赶上了一队妖魔联军, 拼死大战一场, 也没见天圣门伸出半个手来, 最后还是天印门承天门天地门这些“复兴老旧联盟”赶到救下了剩余的零星几人。 算算这一趟“旅程”,足付出了九成有余的人命代价。 “什么天圣门,见死不救,该叫天魔门才是!”对天圣门的怨言越来越多,但是天圣门仍旧好好的,而那些恨它怨它时时要怒斥它的人却在不停地死亡。 齐恬鹿依几个没有空去骂天圣门,鹿依的道理很简单:“要是我如今能一掌打破它们的护阵,那我就打碎了叫他们也尝尝妖魔侵掠的滋味。可我不能,那我空骂来何用?” 七宗主夸她们两个想得开:“说白了就是能耐!人家有元婴大能坐镇,又有四五个金丹,要不要对妖魔出手,主动权在人家。余者死的死,亡的亡,他们不觉得跟他们有甚干系,不搭理,便是不忿不平又能如何……修本就修的道,他们的修的,恰是这么一条道。” 齐恬想想也是:“他们一路就是靠‘物’起来的,谋算摩宇门和天印门的法阵灵符传承,满世界占尽天材地宝,‘人’在他们的体系里,本就不值钱。别说外头这些人了,若是妖魔直打进去,愿以八颗‘一粒化神丹’换天圣门金丹以下满门性命,恐怕上头那些人也是关心那丹丸的真假效用多于弟子门人的生死存亡。没法子,这一路修法,原是以物以万物对己之‘效用’论天下的……” 鹿依听了却问:“那咱们这一路修法呢?” 齐恬道:“咱们的,或者是以自身体量天地法则的吧。” 七宗主咳嗽一声,“小师祖,你方才说的什么‘一粒化神丹’又是何物?莫不是你们宗里旧录上所记?” 齐恬看看七宗主:“我随口瞎编的,您听着是不是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七宗主撇嘴:“我还当真有这么个东西呢!要真有这么个东西,如今天圣门的做法倒是都说得过去了。” 齐恬皱眉道:“这东西虽是我瞎编的,只怕差不多的东西不是没有呢。” 这话一出来,七宗主和鹿依也都沉思起来。 天圣门从前也是要脸面要威望的,为了维持“天下第一门”的光彩,也不时做点立牌坊的事,忽悠一众不知就里的修士奉他们为此界擎天白玉柱。虽里头多半欺世盗名之举,至少人家还愿意花精神花力气来“欺”来“骗”。 如今可就粗糙了,恨不得在额头上写明了“你们算什么东西”、“我只要我好就够了”、“管你们去死”…… 怎么就这样了呢? 七宗主叹道:“已经不畏人言了,也不知道是真的不要脸了还是以为元后修士真的能一手遮天。” 鹿依道:“也不是不畏人言。您想想,就现在这打法,妖魔越打越厉害,咱们又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升级突破太多,天圣门一堆高手就是不出手,只怕到时候咱们这些‘一肚子人言’的就都该死绝了。那他们还怕什么人言?最多剩下几个金丹修士,能拉拢就拉拢,不能拉拢元婴长老抬抬手就灭了,——不耽误事儿啊!” 七宗主听得汗都快下来了:“哪里至于如此!你也太胡说了!” 紧接着的两场大战,却似乎正在证明鹿依的“胡言乱语”并非没有可能。 之前妖魔联军分了无数小队,不断进攻偏远地方的一些小门小派,“复古联军”人手有限,疲于奔命也没救下来多少。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复古联军,随着专门对付妖兽的护符和各样战符投入使用,部分门派得以保全。 但是在最近两次大规模遭遇战中,天地门提供的护符却失去了效用。那些魔物好似得了什么指令,上来便先攻击护符,那护符的效用本在于克制弱心妖,自身没那么厉害的防御,实在经不起魔物的针对性攻击。只要这些护符一碎,根本不会再有补用的机会,立马就会成为魔物的俘虏。 而齐恬根据门主传来的战况,也基本能确定,如今那些弱心妖估计就附身在“魔物”身上了。 想起之前自己在浑阎林时候用通心珠感受到的“魔念”,以魔物们时时刻刻被苦痛折磨得凌乱的心念,弱心妖要趁虚而入实在太容易了。不过并没有见它们对魔物噬魂,却不知道是这魔物的灵魂过于痛苦不合它们的口味,还是珍惜这难得的“座驾”,舍不得下嘴。 不管弱心妖是因为什么原因维持了同魔物之前的“和谐共生”,这对修士这边来说却真是个棘手的问题。 弱心妖虽可怕,但是它们本身弱得很,所以只要能把它们逼离人身,便只剩下显形这一件事要做了。一旦显出踪迹,三级五级的练气修士都能消灭它们。 但如今它们却得了个“魔壳”,想起当日弱心妖“攻击”自己时,传来的那模模糊糊的“念”,用来对付自己这样的固然不成,但是用来对付那些本来就心念凌乱的魔物呢?只怕魔物们根本不会怀疑那些“念头”本不是自己的。 这么一来,弱心妖的短处忽然被弥补增强了,同时它们依附在魔物身上,再通过魔物杀敌吸魂,可比从前直接附身修士还快得多。 齐恬又想起了弱心妖所得魂力的“传导”,这些弱心妖吸的魂力越多,背后的真正黑手就得到得越多,若对方是想依靠这个法子快速升级破阶,那就难怪眼前是这样“遇强则退,遇弱收割”的打法了。它们都是那个背后老妖的工具而已,真正需要修士魂力的是那只老妖。 那这只老妖此番偌大一场谋划,就都说得过去了,——为了尽快破阶升级。 说不定就是九鼎门与之常年来往,让它发现了人可以利用妖丹增长修为的道理,反过来发现妖也能用人的魂魄助力升级。 这是修界,没有法律道德正义这样的说法,他们只相信自己的层级,他们也只追求这个。 再反过来想想,天圣门同这妖兽之间必定有什么协议在,就同妖兽追求的升级破阶一样,天圣长老唯一关心的应该也是这个。这里不是凡间,天圣长老对万万人的匍匐下跪或者重重进贡没什么兴趣,他要的眼前是元后,以后的“化神”! ——妖兽手里有修士“化神”的秘密! 齐恬忽然想通了这一点。 ——妖兽企图吸人魂魄助力自己“化神”!虽然不知道妖兽那边升天走的什么路径,是不是也叫“化神”,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着急,一者或者跟两人的寿元有关系,二来眼前确实是个大好机会,再来么……齐恬又忍不住想到了据说即将开启但是却没在江湖上听到任何风声的神秘的“凌霄境”……当日陆鱄说过,那遗谷按规矩只有“化神”修士才能随意进出,而遗谷就是前次凌霄境开启失败的“遗物”,那是不是凌霄境跟化神也有什么关系? 齐恬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聪明了许多。 旁的猜测先不管,这弱心妖已经附身魔物的事情却得尽快让众人知晓。 同时齐恬又一头钻进了度日如年的石球,开始琢磨改造升级自己的灵符产品线。 只是这回却不太顺利。因为有魔物的攻击在前,想要维持护符的防性,就得加上护罩类似的东西。而所有的护罩,都得有持续的能量支持,在遇到攻击时还会增加对灵能的消耗。所以这就得是灵符与法阵的结合了。 想通了这一点,齐恬很兴奋。这两样她一直隐隐觉得有共通处,只是一直没碰着合适的机会试验一番。如今却是“被迫”走上了研发道路,正准备撸起袖子大干一场。 激情来得容易,落到眼前真正的事情上就没那么轻松了。不是热情够大,事儿就一定能顺利的。尤其人的热情还那么容易熄灭。 齐恬接连碰壁了七八回之后,开始反省是不是走得太快了,以自己三化境的层级,想要融合两个七星九曜为根本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儿戏?! 鹿依来送消息的时候,听她如此说了,便道:“对旁人来说或者是难了点,但你不一样啊!你想你给我们那里做的法阵,连摩宇门的看了都惊叹说不可思议呢!你别着急,慢慢来,你想那魔物天圣门弄了多久才弄出来的,又废了多大劲儿才给弄坏的;那妖兽还不知道借了什么东西来的咱们这里呢!这样大因缘的东西,你自然也得稍稍费点功夫的,要是一眨眼就成了,那,那他们也未免太没面子了些……” 齐恬觉得鹿依很特别,她那些很没道理的思路你沿着去想还就真觉得挺有道理的…… “你说的对。”只好接受这通歪理。 这日又在冥思苦想,忽然接到一道师尊的心念:“且去瞧瞧宗令。” 齐恬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师尊说的应该是山谷里嵌在土里的那块石壁,记得当日自己看过,确实是法阵同符文的含义都有。 便遵师嘱往山谷里参详去了。 齐恬这里短时间不见成果,外头妖魔联军对修士的进攻却越来越密集。 门主传讯道:“从前战后常有掳人之举,之后便在荒野发现零散尸身。那一队妖魔常要过一阵子才会再度出战。如今却不同了,已经少见掳人之事,而一队妖魔常攻占一处后快速收兵,随即转战别处。等如妖魔兵力翻倍,攻势加成,修士门派临之则如残雪曝日,伤亡速度已超往日二三倍……” 齐恬一想到弱心妖,就明白了它们的“掳人”和当年不停有人“失踪”的原因,应该都是弱心妖噬魂炼化需要一定的时间。而如今之所以不需要了,自然是因为它们噬魂的速度更快了,说不定它们也有升级之说。 而同时,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幕后的老妖也更强了…… 306.去目以心 齐恬把所想略捋了捋便同七宗主和鹿依等人说了, 七宗主听完面色沉重, 叹道:“但愿是我们多心了。” 话传到门主那边时, 他们也正在商议此事。门主已经把天圣门从前种种作为告诉了承天门和天印门的人,这两家都是当日吃过天圣门苦头的, 也从来没有试图把他们当成好人来想,但是门主所说这种种,还是大大超过了他们的设想。 “真是恶魔……”这一句喃喃, 当中没有什么怒气, 反倒许多寒意。 那妖灵附身的修士还有迹可循,这样天然心似妖魔的人却让人无从分辨,尤其对方的层级还极高的话,那就更防不胜防了。 “看这样子, 只怕是要用满界人的性命同那妖兽做什么交易。”门主道。 “哈!”摩宇门的修士气极反笑,“天下人的命难道是他们的么?他们说了算?!” 门主一叹:“他们只要承诺绝不插手即可。” 众人默默不语。 现在的形势,即使把整个修界里除天圣门之外的修士都加在一起, 只怕也不如天圣门的实力强。若他们果然同妖兽之间有什么约定,那确实只要不问不动,就同伸手帮忙一样。 这次妖兽潮从一开始就起的诡异,后来更是怪事跌出, 几乎人人穷于应付,不知不觉间一抬头, 发现情势越来越像要被团灭的节奏。有着急的有泄气的, 更有惶惶不安到没主意的。可若照着这节奏发展下去, 不管是看淡也好看重也罢, 只怕都活不了太久了。 许多门派之间开始相互埋怨,埋怨当年没有花力气去救那些手无寸铁的凡人。 看看如今这些妖魔的做法,就知道生魂对它们来说大概就如最高等级的极品丹丸之于修士,只要有足够的生魂,它们就能迅速升级。 再想想九鼎门异状忽起时,这些妖兽对修士并没有太过招惹,而修士们为了自保,也懒得去管它们对凡人村的侵扰。 却没想到这一点“自保”正好让妖兽们轻易得到了升级破阶的“第一桶金”,完成了原始积累之后,就露出獠牙开始扑向修士了,那份“自保”终于有效转换成了“自残”“自尽”…… 可这时候怨来又有何用,当日起首诛妖的承天门,如今也已经让妖魔联军破了护山大阵,一门修士逃出来的寥寥无几,听其所言,当日妖兽围攻承天门,他们都没想到门派大阵会这么不堪一击。眼看着低等级修士根本救不过来了,几个高阶修士抵挡了一阵子,见大势已去,才硬起心肠弃门远走。如今说起当日战况,只道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而那些当时找了各样理由推三阻四的门派,如今也是被灭的被灭,还勉强撑着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妖魔扫荡了。出出不去,守守不住,说是活着,不过等死罢了。 众人把如今妖魔联手噬魂破阶的话和天圣门恐怕与妖兽有暗中交易的猜测都一股脑儿传了出去,——反正都这会儿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猜对了那就是撕破了那些人皮恶魔的面目,猜错了以天圣门至今见死不救的做法也不算亏他们。 朝着置身事外的天圣门抛去无用怒火的时候,最让人心惊和绝望的现象也渐渐显露了出来,——灵台殿无声无息,生生殿也没有降生几个人。 之前凡人受到妖兽攻击的时候,许多门派不管不问的理由是:“凡人丢了性命转头就能投胎到生生殿里再活一次,死对他们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大事。更何况如今凡人村的那些本都是修路无望的,说不定死一回再来还得了好处呢!” 后来天圣门识破了妖兽噬魂之事,说到魂魄不全者转世恐怕艰难,许多门派照旧充耳不闻,毕竟信了这个之前的话就立不住了,还是不要信比较省事儿。 没想到这一场连人带修士死了怕有万万人之数,到跟前却只有零星几十个生生殿新生儿,还不能肯定是不是这次殒命之灵投胎而来的。 “不是死……是,是魂散魄消?……”这一认知才真正的让他们打心底恐慌起来。 凌霄界中的生灵都有转世之路,这是共识,所以要保护神魂,所以才有凌霄令。照之前的说法,等级高的灵能直接投胎到灵台殿,一般的灵就投去生生殿,从新做人修行。而所谓修行根骨的好坏,也同上一辈子的积累有关。 有了这个认知在,所以对于生死,他们这里的看法感受和齐恬鹿依等人大不相同。 可如今,事实证明,被妖兽噬魂之后,恐怕就直接“死透”了,连转世投胎的可能都没了。 之前抱着“大不了一死”的信念,不积极得让齐恬都感到奇怪的修士们忽然恐慌起来,其惊恐万状又让齐恬感到不可思议。 有的门派居然整门自尽了,在妖兽魔物都不知道在哪儿的情况下。 他们想的也很简单,反正要是跟妖魔一交手就是个魂散魄消的下场,那还不如自己了断了,重新投胎,没准能耗过这一段,到时候转头再来,不过费事几十年,总比转世无望来的好。 最叫人哭笑不得的是,这道理一传出来,居然立时成风,许多人真的抢在同妖魔对上之前先自我了结了。而那些一时还打不定主意的,能犹豫,也是因为觉得那个法子听上去好像真的算不错。 “岂有此理!”门主收到各地消息,真是无可奈何。 “要是人人都像他们这样一死了之,那等转世投胎再来是,只怕那些生生殿就已经成了妖兽的饲养场了,出来一个吃一个,更不费事儿了!” “这算什么狗屁法子!不就是一死,然后等着旁人给他们打回个清明世界么?!” 等又过了数月,也没见哪处生生殿降生多少新生儿,那些犹豫的人渐渐不再犹豫了,毕竟死后如何只是传说,万一那些妖兽能“食鬼”呢?自己失了肉身不是更不能抵挡?尤其这许多时候也没见那些聪明人投胎回来,这事儿好像也不怎么靠谱。 更多准备活着争一争的修士开始聚集起来,小门小户的护阵和实力都不够和妖魔联军碰的,只有团结起来,才有赢的希望。 在聚集迁移的过程里,难免有些伤亡,这些遭遇反倒更加坚定了他们的信念。 齐恬那里,则一直对着宗里的那块石壁发呆。初时看此物时,觉得似有所悟,好似里头有什么了不得的道理。但是等真的想要往里深入时,那一圈圈一丝丝的纹路,又都变成了一个个迷局,根本摸不着头脑。 她试了无数种法子去解读,都不得要领,那赶觉真如隔着七八十重的靴子挠腿上的湿疹,这不得劲儿的感觉让人发疯。 “不以目观之,当以心观之。”师尊给她传念。 啥意思?齐恬想了想,把眼睛闭上了,然后用神识灵力和灵能感知轮番往那石壁上扫。 师尊似乎轻轻叹了一声,齐恬有点不好意思了,——这话的字她都听明白了,但是这意思她不明白啊! 又过了好一阵子,在她又换着花样用了几种无用功之后,忽然一种“感受”传到了她心里。 齐恬赶紧凝神放空心念,只定在那一点感受上,再去“看”那石壁上的东西。 这一刻,她的眼睛睁着,在看,但是却与寻常的“看”大不相同。 寻常看东西,看到的是“东西”的“名相”,看到石壁,脑子里就有“石壁”或者“宗令”这样的概括。看到上头的纹路图样时,随着目光移动,自然给区分成了“七星纹”、“七星异纹”、“镇狼纹”、“太金廉贞纹”……等等,然后脑子里自然开始运转这些纹之间该有的几种变式和关系…… 可眼前她的“看”,却是没有声音的。那一线线一丝丝的东西就是它们本身,它们没有名字,没有应该符合的变化定式。她“看”它们,就仿佛一面镜子照出它们本来的样子,没有经过她自己的定义加工。 这是这么一来,一下子涌入她胸口脑海的能量好似巨潮一般袭来,这些“知”都是来自于这个石壁上的,但是这些“知”都不是齐恬之前学自摩宇门或者本门的任何知识可以“言表”的。说它是一种“知”毋宁说是一种“能”。 齐恬头一次,感受到真正的“知”的“能”。 然后她之前想不通的关于法阵与灵符相融的几处阻塞,一下子都通了。通得十分简单,好像“本来就是这样”,好像她一早都知道的,好像那真相一直都在那里站着,只是她刚刚才发现。 “唉,我又靠的师尊……”齐恬一边为自己的所得感到兴奋,一边又为自己太过依赖师尊感到惭愧。 “我给你的不过是个引子,你若没有这个根,再多引子也无用。”师尊安慰她。 但反过来说,根再有,没有引子,不是照样找不到方向么?或者没有师承的话,自己不知道要摸索几百年才能体悟到这玄妙的“去目以心”的观瞧之法。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齐恬甩甩脑袋,跟师尊说了一声,便匆匆进了度日如年的秘境里,开始新一轮的制造业升级。 外头不过短短十数日,齐恬从里头出来时,已经装满了几个储物袋的新品——“符阵”。 想先拿去给师尊瞧,师尊却道:“事不宜迟,先赶紧送出去吧。” 齐恬知道师尊与自己通心,会这么说应该是知道自己新做的这个东西果然管些用处,便依言先去找了七宗主。 没多久,天地门上下,和联军那边都更新了装备。 只是这里头又出了一个难处,——这符阵是得用灵力支撑的,虽不用太多,但是得一直支持着才成;再一个,这符阵只能用引灵灵力开启和支撑。 还真不是齐恬故意难为人,她这里头还融入了当日妖兽对她“久攻不入”的原理,深挖起来,却同引灵的灵力大有关系。引灵到一定程度,就能得到自有天灵,所以其实每个人引灵的灵本身就是各不相同的。正是因为这一点,那些与修士本身不相契的妖能才没有那么容易攻破和同化,而丹丸灵力就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了。所以这地方必得用引灵灵力才成。 好在这符阵齐恬下来大工夫,已经把能耗降到了最低,所以真的只需要不丁点儿的引灵灵力就够了。 但是奈何这世上还真有不少人是一点引灵引灵都没有的。 从前一回引灵识妖,这又来一回引灵灵力启用符阵,只要想活下去,就逃不过这条路了。就这样,在战火纷飞中,许多修士开始得空就静心引灵一番,无用经的心法也大肆流行起来,大家都需要通过这个尽快达到“念念引灵不断”的境界,才能两不耽误。 门主一边为众人修路的转变感到高兴,一边忍不住冷哼:“非逼上这地步,你们才肯下点真功夫!” 同时越来越大的压力也让他更常想起那几个因二力相融而闭关至今的同门师兄弟,还有那位当年被自己气得无语的师叔。 “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你们回来了……”眼看着因众人装备更新升级而越发疯狂的妖魔联军,门主也忍不住轻轻叹道。 307.替死 然而老门主自传来一封让门中人等按着旧日规矩庇护凡人村并且加强门派护山大阵的传讯之后, 再无音讯。连着界中乱成这样, 修真门派毁伤近半, 也没见他老人家再发出什么警示。 门主不由得有点担心,他想起了那个不需要资格的“入域”大放送。当日老门主叮嘱门中人等万不可往妖域中去, 必须守山为上。但是警世钟的声响意义想必老门主他们也都清楚,而当日这样形式,多半都会猜是妖兽有什么幺蛾子。所以要防范灾难, “入虎穴”必是其中一项选项。 老门主死命叮嘱不让门中弟子进妖域去冒险, 那他老人家是不是自己去了?…… 一想到这个,门主心里就有些发慌。 外头妖兽已经折腾成这样了,这还是客场作战,还是在修界, 就能掀起如此大的风雨;那妖域里头呢?此番妖潮以来的种种异事,修士多半并不知情,那这样的“异象”到底是什么人操作促成?不是人, 只能是妖了。 一群一腔兴头,准备进去猎妖发财的修士,对上处心积虑谋划多时、已经能够对妖门开关等事施加影响的老妖,赢面又有多少…… 真是不敢深想。 尤其九鼎门和承天门, 这两家界中新贵,但凡能留下一半的人手, 也不至于落到如今下场。 数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别说那些入域去的还有没有能回来的一天, 就算能回来, 这一片焦土,不知道要几百年能恢复生机。 再看如今界中,妖魔联手实力越来越强,而修士这边,虽有一部分开始明白过来了,走上了引灵修炼合联合抗妖之路,可还有不少心里迷糊着,甚至依然有趁乱霸占别派产业的事件发生,真不知道这些人脑子里都装的些什么…… 门中齐恬带的“生产队”日益壮大,越来越多的门中弟子加入进来,一边帮门派无限度增强防御,一边努力往外输出“武器弹药”。 同时引灵修炼也越发积极了,因为目睹了小师祖的“神乎其技”,——有什么一时难以凑齐的材料,小师祖看过,转眼就能找出个替代方案来,且照着做了,还都能行得通。 对此,小师祖的解释都是:“神灵法练到后来,就是这效果。不止丹药,炼器、制符、绘阵,都是一个道理。” 活生生的例子,无限光明的道路,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当然,其中也不免出现一些引灵练功入迷,恨不得整年整月待在门派秘境中,不问世事的。齐恬也没多说什么,人各有志,她不想勉强哪个。 她如今对这些事儿如此上心,倒不是她忽然正义感还是责任感突破晋级了,而是发现师尊对这件事儿异乎寻常的关注。 师尊向来是不管外头的事儿的,可如今许多战局细事,都会反复问起齐恬确定其中细节,齐恬知道师尊如今身子骨并不见好,实在是关键时刻,不该如此劳心。反正自己有这方面的能耐,能够多做一些,让这边多一点胜算,或者可以减轻师尊的忧思。 她甚至开始准备给那些刚刚开始引灵修炼的外门弟子提供一些辅助修炼的法阵,还有一些远处的尚未被攻击的门派,是不是也需要先准备起来。门中从離宗弟子到其他宗门的师兄弟们,在引灵修炼中都遇到过各种各样的问题,后来也都得到解决了。这些经验是不是也可以收集一下,发给那些新入门引灵的修士,让他们少走些弯路,也让那些一直犹豫或者信心不足的更有点底气…… 一时间好似多了无数可以做的事儿,齐恬一边捋一边不仅感慨:“这人心就禁不住热,心一热就烧命啊,你看看这忙的!” 正在她有条不紊地默默努力工作之时,之前师尊给她同几个小姐妹保持联络的法宝有了动静。 “齐恬,你,你到时候,金丹……记得回家帮我看看……看看我家里……我,我……” “齐恬,司徒佳只怕要遭殃了!” 一条来自司徒佳和一条来自洛丰的消息,她几乎是同时收到的。 之前分开的时候,齐恬还以为洛丰会把这东西当聊天群似的那么用,结果并没有。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老是处在“不在服务区”状态的缘故,还是洛丰怕打搅自己,反正几乎没怎么用起来过。 没想到这一热闹,就是这样的话。 齐恬一下子整个人都抽紧了,还没等她说话,师尊便道:“我与你同去。” 这会儿也没空说那些有的没的了,齐恬点点头,赶紧取出乘器,师徒二人就奔朝天门那边去了。 齐恬直飞到当年三人“登陆”的云门边上,发现边上的“岗亭”早就没了人,那传送阵也碎成了渣,再用灵能去探,没见一点回音,——对面一片虚空,哪里有什么炼岛! “炼岛……没了?”齐恬想起了天地门当日那个碎入虚空的炼岛。 “她们说过可以走的!来得及的啊!怎么会来不及!炼岛怎么会突然碎了?!是妖兽?是妖兽还是魔!”齐恬脑子转个不停嘴上也不停,一句句听着又是疯狂又是理智。 “找一下别人看。”师尊道。 齐恬回过神来,赶紧联系洛丰,一会儿就得了回音:“我们在朝天门,这帮混账!” 齐恬闻言,二话不说直接驾驶乘器就往朝天门所在地去了。 到了那里一看,只见一边是数百名修士,其中有两个筑基的,余者高低阶皆有,身上都是朝天门的服饰。另一边则是数千名修士,只是层级要低上许多,身上的服饰也不统一,一个个义愤填膺的神情。 齐恬这会儿也管不上打听了,直接开了连心珠,这一听之下,差点没把她气炸。 这朝天门原是依附于承天门的,只是没料到承天门这样的豪门大派居然会让妖兽钻了空子,这一下就随着九鼎门一起覆灭了。有几个承天门的修士跑了出来,为了尽量远离妖魔联军,就索性来到了偏远的朝天门避难。 朝天门听这几位修士细说了那边的战况,一个个忧心如焚。如果承天门的实力都不是妖兽的对手,那朝天门这样的门派不是迟早成了妖魔嘴里的点心?如何才能保得性命,众人都绞尽了脑汁。 承天门的人过来的时候带了几块阵盘,据说能够防御一阵,甚至不比承天门之前的护山大阵差。只是这样的护阵要用起来得极大的灵能支撑,承天门这回高层尽出,许多门中库藏根本没法打开,所以这几个法阵虽厉害却都没派上用场。若是朝天门这里能用起来,或者能帮着撑过这一波劫难。 “这些妖兽无非是为了升级而来,这升级也不是无止境的,它们求的无非就是一个化形。既如此,只要我们能撑到它们达成目的离开的那一日,就算逃出生天了!” 话虽如此,可连承天门都支持不起的法阵,朝天门这样都数不着的附属小门派又怎么可能撑得起来?!所以这主意虽好,却是一个画饼。 有道是途穷生恶,这日几个人再商议时,忽然想到了一个可用的灵能来处,——炼岛。 炼岛的仙门就是用灵能在维持的,说起来其实根上都是从天圣门那里来的,承天门不过依样画葫芦,虽不知道里头的道理究竟,反正能用就行了。 这几个承天门弟子虽不是门派核心人物,对炼岛业务倒还知晓一二,便出主意不如索性把炼岛维持仙门的灵能用来支撑护阵。 “可是那么一来,炼岛恐怕就毁了……”那仙门是炼岛的根基所在,有仙门才成的炼岛,若是仙门一毁,那炼岛就不复存在了,“上头可都是几千几万的人呐……”朝天门的有些犹豫。他们在这里存在的一大理由,就是替承天门看守管理这些炼岛,若是炼岛都没了,那他们往后的地位可就堪忧了。 承天门那几个看出他们的心思来,便笑道:“你们只管想去,连眼前都保不住了,还说什么往后!” 朝天门的人只听说过外头战事如何厉害,到底不曾亲见,而这炼岛的好处可是真真切切拿到现在的,让他们现在说用这实实在在的好处去换一个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来的灾难的防御,总是下不了那么大的决心。 “到时候门主他们回来了,只怕要责怪我等。” 承天门的听了便不说话了,让他们说什么?——我们门主只怕是回不来了……能说么?万一往后真的回来了呢?自己几个日子怎么过? 瞧瞧,一到自己身上,就知道怎么想“往后”了。 如此扯皮许久,终于有一队妖魔联军摸到这一片来了,只一个照面,就灭了附近两个九鼎门的依附门派。 这下朝天门的修士忽然觉得“眼前的踏实”比“往后的荣耀”重要多了,那炼岛毁了就毁了吧,还是保自己要紧。 “那许多人可怎么办呢?” “傻了不是?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儿么!”有聪明人立马想到了,“妖兽不是得吃人升级么,只要能快些升到化形,他们就到头了,也不用再吃了,咱们不是都逃出一劫?就算他们一时半会儿吃不够数,只要有人能排在咱们前头被吃,咱们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这炼岛又能给咱们提供法阵的灵能,又有那么些等级又低又无处可去的人,不是正好?!” “妙啊!”刚刚觉得这炼岛一毁,那许多人要不要找地方安置还是个问题,这换一下思路,麻烦忽然就变成资源了!可见这思路转变是多么重要!看问题的角度又是多么的重要! “赶紧先通知他们,让门里的人先回来……” “别!别先把话说出去!他们在那里时候长了,难保有几个相知要好的,若是先知道了,只怕就要流出去。这话儿一旦说破了,事情只怕要多费手脚。咱们只直接把仙门的灵能掐了,他们那些都是管事的,一觉察到了,自然会回来问我们,我们接到消息就装作要彻查原因的样子,再让他们赶紧都过这边来……到时候派人用云舟一装,兵荒马乱的,该放哪儿就把人放哪儿……不是更省事儿?” “还是你想得周到!就这么办!” 就这样,在几个承天门修士和朝天门上下的通力合作下,他们顺利切断了几个炼岛的仙门灵能,仙门有异,城主们立马觉察到了,果然纷纷回来询问。 这里就装成一副意外的模样,一边说正在查,一边又说可能是妖魔所为,让他们赶紧先撤出来,等仙门稳定了再回去。为防万一,还特地派了门中高阶弟子一同前去接引过仙门而来的“下界人”。 “我们当时忙着收拢各处人手,没想到司徒佳那里也遭了难了。我与她匆匆通了两句话,知道她那里也准备开始撤离了,相互叮嘱了几句便没有再说。可是没想到这回刚好是她们那里仙门开,开的正是咱们来处那一界,她在那里守着,就是为了这一日。也一早准备好了要给家里带去的东西。所以旁人都开始走了,她还不肯走,只掐着时候在那里等着,照理说差不多这时候就该开了,但其实那时候仙门的根儿已经叫他们给掐断了,根本就不会再开了!她一直等,一直等……谁劝也没用…… “桐江执意要带她走,结果门里同去的人说先把上头的人都接走,到时候来修缮仙门之时再接她不迟,反正仙门总是要修的……桐江信了他的话,先带岛上人回了这里。结果,结果转眼炼岛就崩了……”洛丰已经没有眼泪了,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什么声儿来,一旁寒剑看着她面沉如水,眼中掩不住的怒意滔滔。 门中这番打算,还是他从家里人那里打听出来的,没想到自家尽心尽力辅佐了几百年的门派,居然会干出这样的事儿来!炼岛上的人被困在岛上,一生为人作嫁也罢了,如今居然还要被这些“主子”们想法子骗来喂妖魔,这是修门干得出来的事儿?! 齐恬开启连心珠,这里又没有金丹修士,众人心思于她寸寸皆明,包括那些“聪明人”的龌龊主意…… 308.镜法 自妖兽潮开始, 齐恬一边分析个中原因, 一边试图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立足之地, 但是,好难。 这里是修界, 本就是个讲究实力的地方,他们这里没有仁义礼智信,也没有法律法规, 只看谁的等级高谁的装备厉害。 所以从前大家都盼着开秘境, 人人可以进去薅灵草猎灵兽,完了用它们的命补在自己身上,让自己升级破阶更上一层楼。若是自不量力,或者歹命碰上了厉害的妖兽, 有去无回者也不在少数,也没有人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倒是碰上了没准还捡几个储物袋, 算是跟妖兽分了一瓢羹。 这回的妖兽潮也是如此。 不管九鼎门那里是哪里得来的消息,——还很可能是个假消息,反正他们确实是打了要进去发一笔横财的主意才撕破脸抢名额,又把所以自己的以及和自己亲近的都带进了妖域。他们是准备去大屠杀的, 杀妖兽,得妖丹骨甲, 弥补如今界中日益匮乏的修炼资源。 只是这回妖兽技高一筹, 好像把他们给骗了, 让他们精锐尽出都进了妖域, 又把妖门一关进出不能,他们再从九鼎门的通道大举进犯,一举就占了九鼎门的老巢。 再说它们此行的目的,其实同修士也如出一辙,修士要它们的妖丹给自己升级,他们要修士的魂魄给自己进补。若猎妖是合理的,那妖兽这回也自有它们的理在。 齐恬不知道师尊是怎么看待这个界和他的关系的,从她自己来说,她同这个界没什么关系,这界里的修士也好妖魔也罢,害过自己和跟自己略有交情的一样都有。 她其实也算不上一个“修士”,她的仙身是假的,是捏出来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其实她跟那些“魔”有相似之处。 再说此间修士,寻常时候进个秘境也一样要占先机,对靠近者“格杀勿论”;或者用浮空药园还是魇魔水、窃听阵相互欺骗谋算;现在有个妖魔在了,就忽然要把这些“世仇”看成是一个“整体”,齐恬觉得挺勉强。 而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实力最强的选择置身事外,有点实力的也不想把实力用在保护凡人这样无聊的事儿上,等凡人成了妖魔滋补的第一桶金,实力大增的妖兽一回头朝着修士们扑过去时,他们才开始感慨“早知如此”!而他们也不是可惜那些枉死的凡人,他们是可惜当时不知道不救凡人会害到自己。 承天门组成联军,除了当时以为妖兽好欺负之外,还为了要先杀进九鼎门去,好把里头一些关于妖兽来处的痕迹收拾遮掩掉,以防哪一家先一步攻陷九鼎门,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到时候连累他们自己。 至于那些怕到自杀的,趁乱占便宜的,盼着别人赶紧打跑妖兽自己好捡现成的……齐恬实在没法子把这各样人物都归为某一个需要她拼尽全力保护的“整体”。 所以她其实不觉得自己有要“救”什么人的责任和义务。 她如今做的这些事儿,是因为她人在天地门,她的师尊是天地门的宗主,所以她就跟着门派的安排,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 如果师尊是天圣门的人,那她现在只怕正忙着打探天圣长老的打算,再看看能不能把他惦记的东西抢了,让自家师尊先化个神结个婴什么的……才不会去做什么诛妖驱妖的灵符法阵。 所以她就是这么个“冷漠”的人,没什么正义感,没什么太大的同情心。 她的仅有的那点感情,都只是对自己亲近的人,比如司徒佳和洛丰,比如大师兄令雨鹿依他们,还有一直勒掯自己的门主和宗主们,不知人在何方的老爷子和小门主,跟自己在同一口锅里喝过汤的望舒村的老少爷们……当然还有自家师尊。 至于山的那边海的那边的什么朝天门落地门,她真的没什么心思去想。 但是现在,这些人忽然跟她发生了一些联系。 她的顶亲近的好友姐妹,叫这些人给害死了。虽然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她自己也应该负有一定的责任,——瞅瞅,即使这时候,咱都这么讲道理。但是,他们确实骗人了,还打算把炼岛上的人都当成饲料似的想喂什么喂什么。 以前齐恬没同意鹿依说的一个个去“颠覆”炼岛政权,是因为就她所见,这些炼岛的根子不在那“岛”上,而在于这整个界的修法上。单纯依赖外物的修法,是以最少的人占有最多的资源为胜利的,这修路不变,最后的格局必然是层层压榨。 而凡人,恰是知道的各种信息最少,能耐最小,又最好骗的那一群。若这些心里眼里只有自己的“仙人”刚好有本事能“使用”这些凡人,那这些凡人是怎么也跑不了的。 再说其实好好看看外头的“真修界”,里头门派之间、人之间的关系模式与炼岛上并无本质差别,——一群能耐通天之辈,以骗术诱导和实力恐吓相结合,按着自己的需求,随意“使用”那些不如他们的人的身和命,并且让那些人相信“这样活着才是对的”。 这样的“大定式”不是一个筑基修士和一个练气大圆满能解决的。 所以她一直觉得想要改变炼岛的命运,得从改变界中修士的修路开始。 确实不是能迅速见效的一条路,但是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根本的法子了,而且如今眼看着似乎已经开始发生了一些改变,没准再过上个几十年,炼岛的情形就可以得到真正的转变。尤其还有離宗这些人的“真身”试验,可以摸索出炼岛居民在修界的生存模式。 一切看上去都挺顺利。 可是有人等不及了,他们自认为发现了炼岛居民的“最佳用法”,——替自己去死。 齐恬的美好设想恐怕等不到实现的那一天了。 于是齐恬被迫要“主动”做一些事儿了。这些事儿没有门派的指令可以依循,她没法子再“跟着”做,她得自己给自己一个行动的原则,自己的原则。 齐恬忽然就有了一个主意,就像之前以心观物时候那样,像“镜子”映照一样来行事如何? 比如……救人的也会被救,害人的……也会被害……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现在围着承天门的,是寒剑这边的家族人等,还有他所管辖的新生炼岛上的过界凡人。这个地方新开没多久,所以上头的人数还没过万。 倒是齐恬匆匆看过,发现这些人身上居然都有引灵的功底,心里不由得对寒剑多了几分敬佩,看来当日他说的话并不是随口敷衍,同时这执行力也十分惊人了。 现如今他们正在同朝天门“讨个说法”,朝天门和承天门的三两个筑基修士在那里站着,看都没有看他们。这一群连个大圆满都没有的“反对势力”,还是过仙门而来的凡人,凭什么来同自己说话?再有那几个此间修士,恐怕是同凡人待久了,脑子坏了! “你们凭什么毁我们的岛!你们凭什么想把我们喂了妖魔!”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都是骗人的!放我们回去!我们要回来处去!” 各种声音,悲愤已极,——但是,毫无用处。 在讲究道义的地方都不能保证道义不缺席,何况这根本无所谓什么是道义的地方。 朝天门一个修士匆匆打里头出来,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就看朝天门的筑基修士一挥手,一道疾风拂过,两方阵营中间就多了一条“鸿沟”,把两边的人清楚分开。紧接着,只听得“嗡”地一声,护阵启动,一道光穹把朝天门同笼住了,那些炼岛修士则被排除在外。 “不好,肯定是妖魔来了!他们想让我们在外头喂妖兽!”有人大喊道。 人群一下子就慌了,开始拼命想往护阵里去,护阵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好破的,何况他们的实力也实在太差。 但是如今灵能珍贵,这些人虽层级不高,但蚂蚁多了也咬人,这一齐法诀往护阵上招呼,虽然护阵是不会怎么样,但是能耗却一下子上去了许多。 “把这帮‘东西’赶走!”有几个朝天门的弟子不耐起来,索性直接拿了法器冲出护阵,朝着人群就是一轮灵符。一下子哀嚎声起,许多人纷纷往后退去,剩下几个还不管不顾的,立时吃了几下高阶战诀,幸好边上几人出手将他们救下,要不然只怕不用等妖兽就没命了。 “再敢冲撞护阵,格杀勿论!”一个朝天门修士厉声喝道。 余者都齐声相应,“格杀勿论!”声震四野,余音不绝。 齐恬给立在不远处的寒剑传了个讯,她方才把云舟停在了半空里,自己开了遮天叶下来找的洛丰他们。 寒剑接到齐恬的传讯,微微一愣,转眼便开始密集下指令,方才那些乱哄哄凄惶不已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开始结队列阵,同时往后撤了颇远的距离,好似真的怕了朝天门修士的攻击。 “哼!”修士们冷哼一声,连多余的话都懒得说。 紧接着寒剑感觉到自己手上多了个东西,翻过来一看,是个式样古朴的储物戒指,神识往里一探,却是满满的灵符法器。他又凝神似在细听什么,接着就神识传起话来。 几个看着十分精干的五级六级修士走到他的身边,他给每个人递了个储物袋,又蹦出一连串的古怪暗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些人点头领命而去。 “他们在干什么?”朝天门里看热闹的修士有些好奇。 “把最后的灵符什么的用一用,总要拼一拼的,人嘛,不见棺材不掉泪!” “呸!他们也算人!” “嗐,我看还不如给我们呢!这不都是白瞎么!” 与此同时,齐恬往朝天门那边蹭了蹭,转手掏出一块岩石阵盘,正是她用摩宇门岩壁的石材所制。 一边用灵能跟上朝天门的法阵,一边开始在岩石阵盘上插放阵旗,还时不时往他们护阵上小攻两下,跟蚊子咬似的,能耗没有变化,朝天门的人也懒得多管。 渐渐的,齐恬感觉到远处巨大的灵能波动朝这边疾驰而来,想了想,她就把连心珠给开了,同时运起空心诀,体察着越来越清晰的各种魔念妖思。 果然是妖魔联军! 这时候若有人能看见她,只怕要吓一跳,——一个貌不惊人的修士,手捧一块怪异的阵盘,上面插着黑白灰三色阵旗,双眼好似两个空洞,好似看着眼前所有的一切,又好似什么也没看在眼里。 309.该死不能死 远处妖魔联军渐渐近了, 齐恬的注意力越来越集中到了中间的那些魔物身上。 太奇怪了。这些魔物身上同时有两道灵能波动, 一道是魔物本身的, 一道自然是弱心妖的,之前齐恬发现弱心妖似乎没有把魔物噬魂的打算, 现在细看了,发现这些弱心妖附身魔物与附身修士所用的方法大不相同。 它们此刻虽附身在了魔物身上,但是魔物们似乎对此毫无觉察。它们那些一贯凌乱的念中, 不时有弱心妖的念渗入, 而它们显然把那些当成自己的念头了。 如果说附身修士是在噬魂的话,附身魔物更像是在“迷魂”。 “好高明的手段……”齐恬心道,只是这些弱心妖又是如何进的浑阎林,并且顺利附身于这些魔物的呢?只凭那只智计百出的老妖, 还是另外有什么了不得的帮手…… 齐恬心里转过这个念头,眼看着妖魔渐近,却是没时间细想了。 护阵里的朝天门弟子中, 大部分也是头一回见着妖魔联军,齐恬开着连心珠,能感觉到他们的恐惧、震惊和庆幸。庆幸有炼岛的人在外头,这么多人, 总够这些妖怪吃个饱了吧! 至于妖怪明日又饿了怎么办,他们还没心思去考虑。 很明显整个妖魔联军都是中间靠前位置的弱心妖在指挥, 它们一边指挥着妖, 另一边用念影响着魔。齐恬感受着那些杂乱的念, 试图探知它们的战事安排。 这一大群没有防护的低等级修士自然成了联军的掳掠首选, 可就在它们行军不停,打算直接扑过来的时候,忽然一连串的灵符朝他们攻去。这些灵符全都带了挤魂的效果,魔物没怎么样,附身在其上的弱心妖可吃了亏了。 它们心中大怒,控制着魔物把近前几个修士一把掳了过来就打算噬魂,也不知道怎么的,这眼看没命的修士又让魔物一把给扔回来了。接二连三,都是如此。 朝天门在护阵里头看不真切,直吓得不成:“这些恶魔居然真的吃人!一口一个!” “天爷!可千万别往咱们这里来啊,那些要是不够吃,咱们再多给你们一些也成呐!” “咱们还有多少个炼岛?” “你放心,这只是个小的,另外几个的人还在云舟上呢。” 齐恬则大大松了口气。 她之前就发现弱心妖吸魂似乎也有限制和偏好,——人家只吃本地人。 炼岛上的都是些下界来人,虽是被生生捏了个清净仙身出来,那魂魄却没改,也不知道是辣还是涩,总之人弱心妖不爱这一口,没看这尝一个扔一个的么。 所以她之前给了寒剑大批灵符,一方面是抵御魔物妖兽的攻击的,另一方面又会给弱心妖造成一定伤害。 只看那幕后黑手花了这么大力气给弱心妖找了个魔壳来,再对比一下妖潮开始时候弱心妖的打法,齐恬觉得如今这弱心妖估计挺金贵了,若是这边的炼岛修士又不能提供魂魄的能量又会对弱心妖有伤害,说不定它们就会撒嘴不吃,大家就算逃出一条小命。 虽然炼岛修士的层级实在是太低了,但是好歹他们都有些引灵的基础,齐恬有的是灵符,好歹还能扛上一扛。 她却算的不错,几次交锋之后,妖魔联军果然换了方向,摆出不打算再跟这帮没滋没味的“渣渣”纠缠的阵势,倒有些要往朝天门去的意思。 朝天门里头的人也看出来了,他们又惊又怕又疑惑,——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不吃那帮凡人,还冲着我们来了?不是说妖兽之前上来的时候先吃了不少凡人么?现在是怎么了?吃腻了?吃腻了你也不能吃我们啊!你,你们再尝尝,兴许多吃几口就吃惯了…… 弱心妖发出了指令,一群穿云枭先朝着朝天门的护阵飞去,绕过一圈,忽然齐齐张嘴扔下无数的白色闪球,直打到护罩上,发出滋啦啦的声响。 “不长眼的畜生!”里头的修士骂的厉害,却没有一个“挺身而出”,像方才教训炼岛修士一般给点颜色看看的。 两番空袭之后,一群坚甲厚肉的走兽开始冲击护阵,护阵上灵光点点,眼看着能耗大得吓人。 齐恬还跟吊死鬼似的浮在半空里,手里捏着那个阵盘,指头都快僵了,终究没有打出法诀。 她已经把那护阵解了快一半了,动动阵盘,顺着妖兽们的攻势引动其偏性,就能让这护阵立时碎了去。 之前她是这样打算的,——你们不是想要拿炼岛的人来喂妖兽么,那先尝尝自己投身兽口的滋味吧。 但事到临头了,她终究下不得手。 不说里头人等是不是个个死有余辜,只说白白帮妖魔吸了大波修士的魂魄,这些弱心妖和背后的老妖必然实力大增,到头来苦的还是界中其他修士。 这些“饲料”虽有死不足惜的,奈何这饲料产生的营养会养大了妖兽,反害了更多的人,因此这些“该死”的反而不能死了。 要为司徒佳报仇的怒意渐渐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悲凉和无力之感,——就这样跟这帮垃圾绑在了一条船上,她真是不甘心!可不甘心也不能怎么样,至少现在不能。 齐恬把连心珠使到了极处,把那几百修士的心念听了一遍又一遍,把其中十数人死死记在了心里。 “但愿你们能躲过这一劫。” 等到妖魔退去的那一日! 把阵盘收了起来,齐恬深深吸了口气,空心术一起,定了心念,转向魔物们探去。 齐恬记得之前自己在浑阎林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可以模糊表达心念的魔物,不知道是不是等级比较高的,反正今天这一群她听了半日也没见哪个有这样能耐。 “那日‘听到’的到底是不是魔物?”齐恬都有些不确定起来了。 不管是不是,反正现在这群是没法用“对话”的形式了,齐恬现在一旁细查了半日弱心妖影响它们的方式,然后找到了一条路子,——交流不易,捣乱还不易么?! 之后凡是弱心妖用念渗透,她便在边上偷偷补一个其他方向的,甚至反的。 她当日跟许多弱心妖交过手,眼前这几个相比之下可弱多了,加上齐恬这修路本就在心念上着力甚多,这块儿的底子寻常修士也不是对手,何况一群小妖。 接连几番下来,弱心妖的念就有些起急了。 忽然,齐恬感受到了一阵非常缥缈但意义明确的“念”,这些念好似是从弱心妖们的“心”里钻出来的似的,齐恬立马不敢动了,她觉得这道念很可能就是背后那老妖所出,她可不想现在就露了行迹。 她这里一安耽,那些魔物立马就又回到了妖兽的控制之中,只是这回妖兽没有指挥它们再战,反而在边上列阵静候,不知道打算干什么。 齐恬一看这阵势,只怕老妖要显灵,这下也顾不得那些没来得及报的仇了,赶紧给寒剑传讯,让他率众撤退。 “刚刚联系上了其他两个炼岛的人,他们还在云舟上。” 齐恬想了想:“他们那云舟大么?” 寒剑一愣,回道:“大小同浮堡仿佛,只是上头没什么楼宇,做得粗陋些。” 齐恬道:“那就好,索性你们一块儿乘了离开这里也罢。” 寒剑没有回话,洛丰道:“咱们,咱们能去哪儿呢……” 齐恬想想这大概得有几万人,也不是个个都有引灵的底子的,如今他们是不用怕弱心妖,但是别的妖兽或者修士他们可不是对手。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好安心修炼。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一道传讯:“带他们来这儿。” 却是门主。齐恬心里一动,知道应该是师尊告诉的门主,便赶紧对寒剑道:“不如就去摩宇门那里吧,他们之前也收留了不少凡人。” 洛丰犹豫了:“成么?我们,我们可不是……这里的凡人……” 齐恬笑道:“你看看我,这里不讲究这些,无妨的。”又说起離宗,“我们那里也有。” 洛丰听了心里略定,寒剑默默半日,方道:“好,我带他们过去。” 齐恬这时候才想起来,寒剑本是这里的世家弟子,如今朝天门没亡,他这一走,恐怕要担风险,便道:“你们族人,若有愿意走的,不如也一块儿走吧。”齐恬顿了顿又道,“如今只怕跟着炼岛的人,比跟着那帮人模狗样的靠谱得多。” 寒剑犹豫的那会儿就已经把事情前后想明白了,听齐恬这么说了,他便先谢过了,一边给人传讯,一边在前头引路,带着浩浩荡荡数千人往另两处云舟隐匿的地方行去。 这里齐恬也回了自家的乘器,在半空里跟着这群人。 那边朝天门的修士都快看傻了。 自家费尽千辛万苦准备的“饲料”顾自走了,而这些“食客”们却排排坐把自家围在了中间,这到底是怎么会事儿?! “把他们拦回来!”许多弟子气急败坏。 说得容易,这会儿谁敢出去拦截呢?前头还一堆拿着刀叉等着开饭的呢!看他们的意思似乎不爱吃下界凡人,自家这回却是白费了一场心思,没准还要替人填空! 幸好,不知道怎么的,这群妖兽似乎闻到别处的什么味儿了,围了他们半日之后,居然直接调头走了…… 护阵中的朝天门弟子只觉的腿一软,恨不得瘫坐到了地上,这一日,他们委实尝到了“死到临头”的滋味,这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恐惧,真是再也不想尝了。 但是危机并没有真的解除,从前没见过的妖兽联军,今儿亲眼瞧见了,它们的实力也看到了。今日它们走了,明日呢?后日呢?等它们再回来时,自家这里又能多了什么了不得的手段,能保全这许多门人弟子的性命? 没有的,还是只能看运气。 “赶紧,赶紧再多接几条仙门根过来!”筑基修士也有些疯狂了。 “再把,再把另外那两船上的人都放出来,放在外围,围成圈,护住咱们!遇到妖兽就让他们打!拼命!他们能进仙界还是咱们的手段,也该他们报恩了!” “妖魔,妖魔好像不吃他们……”有弟子低着声儿道。 “那就让他们去打!妖魔不吃他们不是正好?正好可以无所顾忌地打!传令下去!炼岛来人凡杀灭妖魔者,立赏精炼丹五瓶!擢坊主、城主、岛主!……” 筑基修士正喋喋不休,外头匆匆回来十数个六七级的弟子,起先还不敢放他们进来,特地用承天门带来的识妖符验证无误,才开了护阵。 几个人进来之后就喊开了:“那帮炼岛的人来,把咱们的云舟抢了!还把那些炼岛上的人也带走了!只把我们轰了下来……” “什么?!”朝天门和承天门的修士都吓了一跳。 方才那些炼岛修士撤离,只当他们是要躲避妖兽,找地方落脚去了,没想到居然胆大包天去劫掠自家门中的云舟! 那两艘可是门里最高级别的云舟!这一回能装几万人的云舟可不是便宜货啊!居然,居然就让他们这么给劫走了?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再凑够换两艘云舟的资源,今时不同往日,灵石可不好赚啊! “你们,你们……你们……混账!”朝天门的筑基修士气得说不出话来。 “弟子,弟子等也无能为力,他们等级虽低,可手里的灵符厉害,全是高阶上品灵符,甚至极品灵符,许多战符咱们,咱们见都没见过……” 朝天门的还要发火,承天门的那几个却反应过来了:“灵符?天印门?呵,果然,趁火打劫这样的事儿,谁碰上了都不会放过!” 那边齐恬正同寒剑、洛丰还有其他几个炼岛上的高阶修士商议接下来的安排;倒是南天印的弟子们忽然觉得后脖子有些发凉,好像遭了贼风似的。 310. 种瓜得豆 等齐恬看着那几千人也上了云舟, 看着那俩“巨无霸”, 心里忽然有点没底起来。 她是个混不吝的性子, 那是因为通常情况下她只需要对自己负责,从到多罗巷到进天地门, 要好的姐妹兄弟有那么一些,但是她还有更多没法同外人说的事儿。而她也没少仗着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东西生出更多“不可说”的事情。 没事,栽了她也认了!就这么自在! 现在忽然要对几万人负责, 她就有点发蒙。 万一路上再遇到妖兽怎么办?如果老妖亲自动手呢?天圣门会不会横插一杠?…… 越来越多的“可能”让她脑子有点发紧。 “无妨, 你且用舟上的系绳连住那两艘云舟,自然无事。”又是师尊的稳定后援。 “您可千万别动用灵力,要怎么干您直接告诉我,我来。”齐恬一边找出师尊所说的系绳来, 一边对师尊道。 师尊笑道:“好,一会儿我告诉你如何做法。” 就这样,齐恬在这山药似的云舟后头, 找到几根山药须子似的“绳子”来,先同后头云舟上的寒剑打了招呼,再把这两根系绳系到了那两艘云舟的须弥扣上,然后就感觉到一阵灵能波动随着那绳子往后涌去, 紧接着那两艘硕大无朋的云舟就这样直接“隐形”了。 是真的隐形,神识灵力皆无法探查, 以齐恬的能为, 也只能感觉到一些微弱的灵能波动。 “太神了吧……这, 这是什么神仙绳!”齐恬瞠目结舌。 万古宗真是个有历史有内涵有沉淀的宗门……宝藏宗门…… 之后师尊直接心念告诉她“带球跑”的操作要点, 齐恬试过一回,不禁偷偷擦汗,——幸好她经过弱心妖那一战对三化境的体悟又加深了,要不然师尊这些传念只怕自己还操作不来。 “天下没有白受的罪啊!”齐恬挺感慨。 如此舟行不停,山药虽快,带了那两云舟可就不太成了,多花了几十倍的功夫,才到了“重新营业”的摩宇门。 门主一路上都同齐恬有联系,那云舟和凡人的情形也都大概知道,但是摩宇门和天印门这些看到眼前的“大阵势”时,都吓了一跳,——这么多人!凡人!炼岛凡人…… 摩宇门之前得到门主的通知,已经准备好了延展的护阵,奈何这一下子实在来了太多的人了,而且这些人的等级又实在太低,多半都还不能断了辟谷丹,若真的都在这里住下,护阵问题不大,落脚的屋子和之后的物资却都是大问题。 这下齐恬更头疼了,好在寒剑几个还算有威信,那许多凡人老实待在云舟上,并没有出什么乱子。 “可是这总得想法子啊!”齐恬道,“这做法一下子风行起来了,之后会过来的凡人只怕会越来越多,这里一共多少个炼岛来着?十万多吧好像?……这要是一个岛上有三五万人……”她都不敢算了。 “那倒不会。”门主道。 一说起来,齐恬才知道他们在路上的这段时间,朝天门的事儿已经遍传界中,如今已经没什么人打炼岛的主意了。 因为,朝天门已经被碾成灰了…… 当日他们匆匆忙忙劫了人家的云舟和准备待客的“饲料”离开,朝天门就在那里干瞪眼。据说中间妖兽们似乎还撤离了一阵子,朝天门的人还向周围那几个新近被灭的门派所辖炼岛发过讯息,看那意思似乎是想再多借一些“仙门灵能”来用。 只是没等他们花言巧语骗到那些炼岛的仙门能量,那些妖魔却去而复返了。 不仅之前走的那些回来了,还增多了几倍的兵力。 大家都说估计是朝天门的护阵太扎眼了,妖魔联军决定增加兵力投入,一下子把周边的分队都聚了过来,倒是成全了周围别的门派,让他们有了转移逃脱的时间。 朝天门借用的承天门的法阵虽然厉害,到底没能抵过妖魔联军的攻势,没多久就被攻破了。 据说这回妖魔不知道发了什么狠,没让一个修士逃脱,连筑基修士都未能幸免。有几个实力尚可的承天门附属门派,之前也各处赶去救过些人,朝天门这一趟他们却没赶上。说是妖魔联军太过厉害,根本来不及救援。 也有知情者说,他们之前忙着救别的门派,说是救人,其实主要是冲着接收人家的炼岛去的。而朝天门的炼岛都让自己给毁了,无利可图,白冒风险谁干?!所以他们才“没赶上”。 不管怎么样,反正后来他们“路过”的时候,发现朝天门已经是一片焦土了。根本看不出来那地方曾经是一个修仙门派,甚至修士尸首也没见着几具,“都成渣了……好似嚼碎了吐出来的渣滓……” 整个门派的屋宇尽毁不说,连地上都让人刨了一遍,不知道是在翻找什么,还是妖兽里又多了遁地拱土的角色。 虽不知究竟原因,大家思来想去,还是把朝天门的“惨状”归结到了他们用了仙门灵能的事情上。或者这仙门的东西会让妖兽们发狂,还是会引起它们的什么兴趣。反正不管怎么样,这玩意儿还是少沾染的好。 “所以不会再有别的炼岛上人需要安置了。”门主总结道。 齐恬还没回神,她还在想朝天门的遭遇。 自己没有动手,结果这些人都让妖兽给一锅端了……她心里没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地方,反而担心着妖兽的实力恐怕又大涨了一截。再有就是这回的打斗怎么这么不一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或者是对上了筑基修士,战况自然不同。” 至今为止,还真没听到什么筑基修士命丧妖口的事,就算门派保不住,他们要走脱还是不难的。 “朝天门的筑基修士真的都让妖兽给害了?那里可不止朝天门的,还有承天门的筑基修士。三四个筑基修士,怎么可能都让妖兽给害了……”齐恬想不通。 “妖兽里头也有七级老妖,那也相当于筑基中期的实力了,若是天妖,那恐怕都够筑基后的。遇上了真动起手来,朝天门的修士未必能占便宜。” “那也得起码出四五个七级妖兽。怎么会有这么多高阶妖兽去打这么一个小小的门派?”齐恬还是想不通。 “所以如今都猜是那仙门的缘故。”门主道。 齐恬摇摇头,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点什么线索,但是又抓不住,“等这里的事儿忙完了我过去瞧瞧。” 她不知道,当日她偷偷用心念与弱心妖对着干,让魔物几乎脱了掌控,闹得老妖都直接给弱心妖指令了,当时一边面对的是几千个炼岛来的“渣渣”,另一边却是脱逃的承天门修士和一直依附于承天门的朝天门修士,后者自然更值得怀疑,尤其他们用的法阵等级极高,还连着不知道哪儿来的澎湃灵能…… ——这一切在老妖看来都太诡异了。最让它不安的是,这地方居然出现了“扰心”的功法!若是此界中真有什么门派具有这样的能耐,眼前他们或者还没发现弱心妖附身魔物之事,一旦他们发现了,再都用此法干扰弱心妖的控制,那之后的仗就没法打了! 就算通过接连不断的征战,参战的妖兽和魔物们都能不断升级,对它而言也毫无意义。如今这妖魔联军里,不管是魔物也好,还是看它势头厉害前来投奔的妖兽也罢,于它都不过是保证弱心妖顺利噬魂的工具。它需要的是弱心妖噬魂升级,然后逐渐能吞噬更高层级修士的魂魄,给它带来更多的生魂能量,好助它尽快化形。 如果有门派扰乱妖魔心神,导致弱心妖没法噬魂,甚至被挤出魔壳,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它一发现朝天门这里有“扰心”的迹象,就赶紧集结了当时能调用的所有兵力,把朝天门围了几重,同时亲自通心指挥,保证朝天门中一个人也跑不出去,彻查此功法来历,在噬魂的同时甚至不惜自损功力对几个筑基修士用上了搜魂之法。 ——当日朝天门是想让炼岛的人排成几圈围着他们保护他们的,没想到这个心愿实现了一半,围倒是真围了好几重,却是妖魔围的…… 老妖最终一无所获,这才断定之前的“扰心”迹象只是偶然之事,只是这时候“被错怪”的朝天门已经成飞灰了。 齐恬不知道自己当日虽没有动阵盘,狠心放了朝天门众人一马;私下对妖魔渗念的干预,却埋下了朝天门绝根覆灭的主因,甚至还牵连了好不容易从承天门大难里逃出来的承天门修士。 如今只打算着“过阵子去看看”的齐恬,现在只想赶紧妥善安置这几万凡人,根本没空细挖那头的究竟。 因为如今的妖兽都已经能灭筑基修士了,所以摩宇门之前所布护阵还得重新评估升级,他们才刚复兴没多久,人手有限,凡人安置这边只能保证必定护在护阵之内,其余的实在顾不上了。 可炼岛修士如果只是这么安置的话,他们就一直会是个“累赘”,他们需得升级,学能耐,把他们对付弱心妖的优势发挥出来。 正没个法子,门主忽然匆匆来找齐恬,一问却是接到了太师祖的传讯。 三人都在云舟里坐定,师尊道:“你知不知道咱们后山还有个‘生元岭’?” 门主想了想:“您是说‘云亘谷’那里么?” 师尊点点头。 门主便道:“晚辈在辑录上见过两笔记载。” 师尊又道:“那云亘谷中足可以容纳这些人,再多百倍也无妨。界中这样的地方有许多处,只是如今还有门派镇守的就只剩下咱们那里了。” 门主呆住了,这不是正常路线升迁的就是不行啊,门里这么多事儿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齐恬搭茬了:“您的意思是把这些人都带去咱们那里?” 师尊点点头,又道:“只是路上得尽量少留下痕迹才成。” 门主已经回过神来了,完全同意太师祖的说法,——这些凡人本身不算什么大事,但是收留这些凡人却容易引起注意。天地门能安然到现在,和一直以来低调到近乎透明的作风有很大的关系。尤其如今他们一个门主两个宗主都在外头,家里就一个老人带着一个混不吝的新晋筑基看家,更不宜出头招风。 “有咱们的云舟带着还不成么?”齐恬问道。 师尊叹道:“若是上头的人都没什么出格举动,问题倒是不大,只有一些灵能残余,除非金丹元婴出面追踪,寻常的轻易发现不了。就怕有人留下了什么,那就显眼了。” 齐恬皱眉:“您是说船上有内奸?” 师尊道:“算不上,他们自做此事,并不知后果。” 这几万人也没法子一一排查,齐恬便先去琢磨怎么不留痕迹的事儿。 这日她又帮着摩宇门和天印门绘阵制符,又把那两家的筑基修士吓了一跳:“这位仙师,您真不是师承我们哪位长老的么?”虽然他自己都闹不太明白自家到底有什么长老…… 齐恬也不知道怎么答人家才好,含糊道:“或者因为咱们的功法都根自无用经?所以有相通处。” 一会儿有一个修士跑来道:“师兄,鬼游谷那里的接引阵已经布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引寒气看看?” 齐恬一听这名字就觉得有些耳熟,边上一个看她琢磨,便道:“那里原是一处筑基修士进的秘境,据说里头能出鬼游鱼,不过下一回不知道又要等几百年呢!” 齐恬眼睛一亮,赶紧屁颠屁颠跑回去找自家师尊:“师尊,我想到不留痕迹的法子了!” 311.蚂蚁拉牛 当年齐恬闲极生事在金瓜子的指引下钻了不知道多少个灵能漩涡, 最后到了一处冰壳熔岩的所在, 还稀里糊涂截胡了那么多筑基修士惦记的鬼游鱼, 结果自己在水潭里晕了好些日子,最后也没能筑基。细想来到大圆满之后, 她实在没少惹事,也没少得好处,可就是没法筑基, 不知道是何道理…… 放下这个不提, 现在听说附近就是那处地方,她就想起了过灵能漩涡一路“瞬移”到千量野的主意,所以兴匆匆跑去告诉师尊。 带人过灵能漩涡她是试过的,带的郎义他们几人。可问题是现在不是几个人几十个人, 是两艘装了几万人的云舟浮堡。她只顾着想到了主意,却没深思这一点。 跟师尊说完,她自己就回过味儿来了, 一脸的尴尬:“不过,不过此事恐怕还需从长计议。弟子,弟子还不一定能不能……估计是不太成……” 她之前带人一起过漩涡,用的是灵能笼罩的法子。如今她灵能感应的范围虽大了许多, 可一下子笼住两艘云舟浮堡,这个……再说这中间万一漏了一个俩的咋办。 越想越没底, 师尊却道:“可以试试。” 齐恬差点没跳起来, 这可不是自己冒点什么险的事儿, 试试就试试, 无所谓的;这后头好几万人的性命呢,带去了天地门,若是路上露了行踪,那就又牵连了天地门里的门人弟子,这可不是一句“试试”能轻松带过去的。 “算了,我还是再想想别的更稳妥些的法子吧。” 向来不强求的师尊这回却有点强硬:“时间已经不多了,你的这个法子甚好,速度能快上许多,且基本没什么人能算出行踪来。只是你自己多费点劲。” 齐恬忙道:“费劲我倒是不怕,我就怕这事儿出什么岔子,那么多人的性命呢……” 师尊道:“若是留在这里,或者露了行迹,不过早晚,总是活不了的。” 齐恬一听,好嘛,看来自己那不安稳的路线还是首选的“好路子”了,便只好应承了:“那弟子就先勉力一试。” 也没有二话,师尊直接就让她把山药同后头两者的联系又加固了几道,然后就束手一待,只管看她施为。 齐恬心里直犯嘀咕:“这连个心理准备的功夫都不给啊……” 再想想师尊如今做法,是不是有什么危险将至,赶紧也歇了妄念,专心提起灵能感知来。 经了与弱心妖的莫名其妙一场大战,齐恬的灵能感应又强了许多,似乎连引灵的速度都提升了。说来也见鬼,自己这引灵不歇的,也没见说有“满溢”“装不下”了的现象,可怎么就一直不筑基呢?合着自己这灵脉的弹性特别好,特别能存东西? 想也无用,空心诀一起,把灵能感知提到极处,一鼓作气想把后头跟着的两艘云舟都笼到里头,太难了……使劲儿!拼一把!——“哧”,齐恬感觉自己漏气了…… 尴尬,太尴尬了。 “沿着那几道系绳试试。”师尊一如既往的淡定,没有半点嘲笑的意思。 齐恬赶紧凝神照着师尊所言试起来,一秒钟都不想在方才那情境里多呆,赶紧翻篇儿! 说来齐恬还从来没试过把灵能感知“沿着”某一样特定的东西探过,向来都是撒网似的网住什么算什么,今天被师尊一提醒,她也没细想,就真的这么操作起来。 这一试,她就发现能这么做恐怕不是因为她的能耐,而是因为那些系绳的材料比较特殊,电线能导电,这玩意儿它能导“灵能”。 “这可太神了……”齐恬想着等忙完这个事儿,她得好好研究研究这几根绳子。 ——等办完眼前的事儿,她要忙的还挺多! 之前她用“撒网”法笼罩那两云舟的时候,那两个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她得把这两艘所在的范围都笼在里头才成;现在一借用这个“系绳”,就变成一和一的关系了,更集中好操控。 头一次没能包圆,又试了一次,就成了。 虽借用了“神器”,要一直维持在这个“感知”程度上,齐恬还是觉得非常吃力。 “灵能觉知这东西不耗什么灵力神识的啊……”齐恬心里纳闷,从来她都觉得这东西就跟开着的灯一样,该多亮就多亮,不费力,却没想到提升上限会这么辛苦。最让她郁闷的是,她还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累”,这种“吃力”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不足”? 不知道,师尊若是可以告诉她准定早说了。 “那便过去吧。”师尊看齐恬已经试好了,便直接安排道。 “啊?”齐恬吓了一跳,这不是挺大的事儿么,不该安排安排?再跟云舟上的人解释解释什么的。 师尊还是那句话:“时间已经不多了……” 齐恬只好点头:“好,那咱们现在就过去,不过门主那里……” 师尊道:“我已经同他说过了。” 齐恬心里更纳闷了,您同他说过了,我怎么不知道呢?可再一想,人家金丹之间的对话,自己一个筑基都没到的不知道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么! “云舟上的幻阵已经启动了,他们并不会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师尊好似知道她的心思,又来了这么一句。 齐恬这下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答应一声,就驾着山药带着那俩云舟,一起匿着踪往鬼游谷方向去。 还没到地方呢,识海里的金瓜子就滴溜溜转起来。 齐恬心说你倒是挺认道儿,一想又怕它是想让自己去什么奇怪的地方,便自言自语:“这会儿有要事在身,真有什么好地方,等咱们跑完这一趟再来,成不成?”瓜子们自然没有回话。 最后到了之前她走过的“灵能漩涡”附近,发现金瓜子指的就是这个方向,齐恬努力维持着对那两艘云舟的完整的“感知”,又奋力分出一丝来,去感受那个“门”。 她方才只想到要拉住云舟,忘了算还有这一块的用量了,虽没多少,却差点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容易分出来了,也“看到”灵能漩涡了,果然还在老地方,同从前一般模样。 齐恬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了股劲儿,——老天能做的都做好了,接下来就要看她自己的了。 “师尊,您可坐稳了!” 这过漩涡能有什么“稳不稳”的,这么二的话也只有她说得出来了。 紧接着她心里一空,只盯着那灵能漩涡,另一边死死拉着那两艘云舟,识海中金瓜子一闪,再睁眼时已经换了地方。 “呕……”齐恬莫名犯恶心,觉得整个脑仁儿都是泡沫状的,灵能感知还死死连着后头艘云舟。 “成,成了……哈,呕……” 这也得亏是这里,要换个文就得疑心是不是有了,不知道是感了魔气还是妖气了。 师尊却“铁面无私”起来,“继续。” 齐恬愣了愣,倒没有怨言,反而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安。自家师尊自然没有虐待徒弟的习惯,这唯一的解释就是——要出大事了! 这是回去的路,那是不是说门里要出大事了? 妖魔联军要攻打天地门?! 天!赶紧回去!现在只有七宗主一个在家!哦,还有鹿依,那个可指不上啊!毕竟人家是靠“啥也不想干”升的级! 齐恬强忍住一阵阵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眩晕,舍了对这种“不舒服”的在意,只管感知灵能漩涡,再死死拉住那两艘云舟,靠着金瓜子的能耐,一闪一过地在界中乱窜。 几次之后,齐恬觉得自己的脑壳都快要化掉了,似乎整个人都已经变成了一坨灵能感知的发生器,别的什么都没有了,也不能有,她不能在意灵能感知之外的任何东西,要不然这种异常会让她瘫成一团啥也干不成。 而师尊也没有帮手,也没有多余的安慰,只一句:“继续。”有时候甚至还挺没人性地加一句,“快!” 齐恬心里信死了自家师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丁点不曾怀疑他这样指挥的合理性,甚至还越发给自己加了压力和动力,——师尊着急,一定是大事!必须得完成任务! 这条路她走过两回,大概有点印象,行程过半的时候,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了。 之前觉得自己像发射灵能感知的机器,现在连机器都没了,只有那两个方向的灵能感知,一个负责找路,一个负责拉客。 再后来师尊是不是仍旧在说“继续”“快”她也不清楚了,渐渐的那灵能感知好像也不是她的了,或者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她”。这只是一个在持续发生着的事件,但是这个事件同她没什么关系,她好像根本就不在这里。甚至到最后,她连这个“事件”本身也感觉不到了…… “沿着这个路走。”等师尊的一个心念传来,齐恬全无自知地驾驶着山药,带着身后的两艘云舟在千量野上走出了诡异的步伐。然后在某一个定点上又出现了一个灵能漩涡,都不用师尊再吩咐,她本能地带着俩云舟就打漩涡里钻了过去。 师尊在边上看了似乎有些意外,正准备再传的念也没有传出去,——已经到地方了。 四面高山,中间围起一个个堪称“辽阔”的深谷,谷中拔地而起一座座笋样高山,互不连接,好似一片巨大的笋园,却未见竹子。 “到了。”师尊道。 齐恬还在那里发蒙,她还“融化”着,还没聚起来。 过了一会儿,齐恬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多了一点亮光,很亮,有点绿意,充满了生机,然后地上忽然长出一根嫩绿的小茎,攀爬了一阵子,就连上了那点光亮,一下子,那光亮就比从前更亮了几千几万倍,齐恬觉得自己的头发估计都发光了。 再然后,这亮光同那小绿茎长在了一起,好似天生如此,边上开始生出更多颜色各异的光斑光点,这些东西上头都有纹路,那些纹路都无比复杂,且在不断流动演变,每一个都似活的一般。 等他们都长到了一起,变成一棵奇怪的树,齐恬看着它,觉得无比骄傲和心安,忽然想着:“这树可种哪儿呢……”这念头一起,那树就忽然长出树根来了,齐恬看着那树根也觉得莫名眼熟。 只是那根的须子一挠一挠的,似乎总找不到能扎根的地方,齐恬看得心急,急着想给她指路,“那边,地上!地上!” 那根须却似乎根本听不懂她的话,还在那里空舞一通。 齐恬这个气啊,这一气,好像突然凝实了什么,紧接着感觉什么地方一沉,忽然就多了个“身子”。 一睁眼,发现自己在日常制符炼丹的石球里,脑子里一下子多了许多东西,“师尊!”齐恬急了,她怕自己又被挪地方了。 “醒了。”师尊的心念传来。 齐恬松了口气,赶紧出了石球,果然师尊就在外头坐着。她先探看一下师尊的灵能情形,却把自己吓了一跳,她忽然看到师尊的灵能里头有许多流转的玄奥符文,“这!……”齐恬吓傻了,师尊这是,这是什么情况?! 师尊看看她:“原就有的,你刚能看见罢了。” 312.远近亲疏 齐恬再细查一下自己, ——毫无变化, 没有筑基, 没有突破,还是个该死的练气大圆满。 齐恬觉得自己已经有些“过于圆满”了。 看着自家弟子一脸丧气的样儿, 师尊忽然问道:“你觉得筑基到底是什么?” 齐恬木然答道:“筑就道基,变得,变得更厉害, 更强。” 师尊点点头, 又问道:“那你现在变厉害了没有?” 齐恬试了一下灵力神识和灵能觉知,确实都变强了许多,看来自己的灵脉弹性果然很好,只好苦笑着点点头。 师尊便笑道:“那不就成了。”见齐恬又想开口, 便道,“这筑基不筑基的,往后你也不用再惦记了。” 齐恬愣了一下, 悲从中来:“您,您是说我,我这辈子,这辈子都筑不了基了?” 师尊没有直接答她, 反问道:“那到底什么算筑基呢?” 这话又绕回来了。 齐恬定了定心,感觉一下灵脉里澎湃的灵力和精进了一大截的灵能感知, 确实没有什么“传统”的筑基迹象, ——灵脉本身并没有变化;但是她的灵力确实更深厚了, 灵能觉知也更精微, 神识也灵敏了许多,所以这,这到底算个什么呢? 师尊没有再说话,只那么坐着。 好半天,齐恬搓了一把脸,又好好看了一回自己,怎么说呢,就像没名没分地得了个仙女儿当媳妇,当然不能算坏事,可总好像差了点挺要紧的东西……不得劲儿,但是又不太好意思抱怨,毕竟好处挺实在,可这么实在的好处,怎么就差那么点名分呢?! 她咧了咧嘴,用最快的速度接受了现实,然后问自家师尊:“是不是要出大事了?” 师尊不解:“什么?” 齐恬更不解了:“之前,咱们过来的时候,您不是说了么,‘时间已经不多了’,到底是什么大事?” 师尊摇摇头:“并没有什么大事……” 齐恬愣了:“没有?这,您不是说,那您,这……” 师尊道:“以你的灵能觉知,一直提到那样的限度,是撑不了多少时候的,所以自然得赶紧。” 这话没毛病,齐恬确实是一到地方就直接瘫了,后头的事儿基本直接断片儿,这个“时间不多”倒也能解释得过去。 没等她回神,师尊又道:“人是你带回来的,不如过去瞧瞧吧。” 齐恬点点头,师尊又道:“之前那五行水可还在?” 这是说当日费了老大劲儿炼的药剂,结果根本没用上,也不能说没用上,没喝,师尊看着看着就直接结丹了。再对比一下自己这个死不筑基的徒弟,这万古宗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霉运了,几百年收了自己这么个弟子…… 她的心念师尊尽知,只是师尊既没有开口劝导,更没有斥责,只在那里等着齐恬给东西,好像她的那些闲心思果然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似的。 “在的,”齐恬回过神来赶紧答道,说着便取出一截子粗树枝样的东西,双手递给师尊。 师尊接过了,笑笑道:“你自己那儿可还有?你也可以试着看看。” 齐恬点点头:“弟子这里也还有一些。” 如此再无他话。齐恬看师尊的灵能情形虽多了许多从前见不到的纹路图形,但是那大体的结构并没有变化,仍是那么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失衡爆炸的模样。她有些不放心,还想在这里守着,顺便再看看新出来这一层的变化,看是不是能找着什么法子来医治自家师尊。 可师尊却催她道:“快去那儿瞧瞧吧,只怕他们人手不够。” 师命难违,齐恬只好领命往那云亘谷去。 说来也稀奇,她一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那地方,又是怎么出来的。可脚上好像就记得那路似的,不用细想,直接扶风就朝后山去了。 从前得用去她们几张灵符来对抗的罡风,如今对她的灵力护罩毫无威胁,齐恬一边随风游走,一边忍不住感叹:“总算涨了点本事。” 到了地方,才发现那谷底的一根根“山笋”原来都是空的,里头是一个个彼此相连的小洞窟,每一个都如同一间小小的屋子,如今那些凡人们便正住在里头。 “好家伙,塔楼!”齐恬看清了眼前情状,忍不住惊叹。 “你可算来了!”鹿依跌跌撞撞跑来,“累死我了!” 齐恬问道:“都安置好了?没出什么岔子吧?寒剑他们去哪儿了?对了,这老远我神识就能探看,是不是该起几个护阵?” 鹿依连连告饶:“你歇一歇吧,我们刚把人都搁进去,哪儿得空管你说的那些。如今都是按着炼岛来分的,喏,那一座里头是人数最少的炼岛,这边的三个,和那边的四个,是另外两处炼岛上的。” 齐恬看清了方向,知道她说的人数最少的炼岛应该就是寒剑他们那里,便准备一会儿过去瞧瞧,看看大家接下来什么打算。 这里鹿依已经叹开了苦经:“真是要命啊。这一个个都是捡回来的命,怎么都那么稀里糊涂的呢!还不知道哪个瞎传的话,说我们是要把他们养在这里当妖兽的饲料,结果好几百个想要往外冲。要不是七宗主来了,我可真懒得管他们了。就让他们出去好了,看到底是谁想喂妖兽呢!” 齐恬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头,想起了之前师尊说的“不算内奸”的事儿来,也觉得脑袋在悄悄变肿。 鹿依还跟那儿说:“还有非要问清楚咱们这里在哪里是什么地方的,又问我是什么人,我只好瞎编了一个。最好笑还有在炼岛上掌权掌习惯了的,上来就跟我们谈条件,说要想降服那帮人,需得许他什么什么职位什么好处,他便有的是法子……唉,要是当日就真的让妖魔一口吞了,估计也是个糊涂鬼!” 一口气说了不知道多少件不可思议的奇事异事,最后道:“不是我说,要是当年我闹着想要劫炼岛的时候,知道劫来就是这样的玩意儿,那我趁早就死心了,谁爱管谁管吧,反正我是不想管了。” 齐恬道:“那離宗的你不是管得挺好?” 鹿依笑道:“那是里头的‘聪明人’都快走没了,只剩下一些一级二级的,再说咱们那炼岛是新开,上头还没那些树大根深的‘世家’,这些人真是太难办了,一肚子的心眼子,全不在修路上。我说,我知道门里的意思,凡人是仙根,咱们得留根。可这能不能挑一挑?这留根也不是瞎留的吧?那些坏根孬根留着干啥?没用不说,还带坏了好根!” 齐恬问她:“七宗主怎么说的?” 鹿依道:“他老人家说,门主的意思,我是管过炼岛修士的,有经验,这儿就交给我了!” 齐恬点点头:“那就是你的事儿了,你问我干嘛?” 鹿依都傻了,什么意思?这就都想甩手不干了?把这么些麻烦秧子都扔给自己?自己可不是郎义,可没那么大耐性…… 只看她眼睛越瞪越大,没等她发火,齐恬就开口道:“一会儿我替你把阵布上,里头的事儿你看着办。你不是都已经开始瞎编了么?接着来啊!我同你说,咱们这些人的魂魄,妖兽吃不了。外头如今那些什么魔物妖兽的都好对付,难就难在那些弱心妖身上!”说着特地看了鹿依一眼,才道,“如今它们都已经开始噬魂筑基修士了!你想想,练气的撞到它们手里,还不是一口一个?完了吃完了它们还能变更厉害!” 鹿依点点头:“我听说这事儿了。” 齐恬也不管她是听说筑基修士遭难的事儿,还是妖兽不吃炼岛修士的事儿,只顾自己接着道:“所以你得想法子把这里头能用的人挑出来,让他们这个能耐发挥出来。至于要怎么分,不一样的人又怎么不一样的用法,咱们就不懂了,这都是你的事儿。” 鹿依起初听了有些懊恼,她最不喜欢揽事的,尤其眼前还是这么桩烂事儿。她之前是凭着“炼岛”这一个名相产生了“同命相怜”之意,结果现在发现这一个名相盖住的东西太多了,里头太多她看不惯也不喜欢的人事,所以看到齐恬来了,她还以为能甩锅呢。 结果不仅没甩出去,还让人一再强调了几遍“这是你的事儿”,但是这句话再多听几遍,就听出不一样的意思来了,“这是我的事儿”,那就……我说了算呗! 看鹿依面色变化,齐恬又加了一句:“这里都是炼岛上的,城主岛主什么的恐怕根本没留下,那剩下的心眼再多……嘿,有七级八级的没有?你可是筑基修士啊!” 鹿依眯起了眼睛,看了齐恬一眼:“成,我知道了,我得忙我的去了。我先看看这里头的讨厌鬼到底有哪几种讨厌法,不讨厌的有不讨厌的教法,讨厌的自然有讨厌的教法,哼!” 看着她去了,齐恬才去找了寒剑和洛丰。她的意思本来是要把他们几个带出去,结果寒剑没同意:“这些人当日都是我带出来的,之后我也不能不管他们。” 齐恬看看洛丰,见她一脸“夫唱妇随”的模样,便也不再相强。倒把之前鹿依说的几种情形说给了他们,问他们的看法。 寒剑叹道:“我管的这处是一个新开炼岛,所以没有那些事儿。我之前待的那里,”说着看了齐恬一眼,其意自明,接着道,“那是承天门最早一批炼岛里头的,所以里头接的凡界也多,各样势力也多。炼坊里头的或许还好点儿,那些散修,尤其那些自认为是‘世家’的,许多人跟朝天门、承天门的关系,都是越过城主岛主的,如今都混在人堆里,确实不可不防。” 齐恬听了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又问寒剑:“桐江有没有过来?” 寒剑摇摇头:“她在朝天门里认了师承的,早就走了。” 齐恬一叹,一想,又一叹。 头一叹是想到了司徒佳,当日桐江也是让人骗了,以为可以回来再接她的,所以才先走一步。谁知道最后变成这个样子。只是如果桐江知晓实情,司徒佳若铁了心要等,那桐江也不能给她陪葬吧…… 一想却是想到了桐江因在朝天门里有师承,所以早早回了门派,那想必也是在门里守着,所以当日护阵里那几千眼睛里,有一双是她的。自己却没认出来,或者还有其他“熟人”的,自己也没认出哪个来。 不管有谁,最后恐怕都没能逃脱妖魔联军的围剿,没走的司徒佳没了,走了的桐江也没能活下来……是又一叹。 听懂了寒剑和洛丰的安排,加上齐恬知道寒剑还带了自家族人出来,想必也不缺管理的人手。便索性又给了他一些辅助修炼的法阵,“实力才是底气”,这话寒剑肯定比她明白,倒不用多说。 出来之后,齐恬到底没有去看从前那些“故人”。 再回到门里,门中弟子也在说遥远的地方的妖魔如何残暴厉害,一个依附于承天门的小门派,里头还有几个筑基修士的,都让妖魔给灭了魂。听说这个门派为了自保,还动用了承天门的炼岛的灵能……炼岛上的人自然也完了…… 在这些故事里,朝天门已经传得连姓名也没有了,那炼岛上的几万还是几千的人到底是死是活也只是个猜测,个中的算计衡量、往来博弈更无痕迹。 而炼岛崩塌之时,有一个不知根底的傻姑娘为了要给下界的家族带去修界资源,死等不走,最后与炼岛一起碎于虚空……这样的事就更没人知道没人提及没人关心了,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事儿就像天那头的一粒灰尘。 蚂蚁拉牛把自己都差点给“扯化”了的齐恬,耳里听着这样的“事件梗概”,已经分不清什么是远什么是近,什么是小什么是大了。 313.遇魔 自从朝天门一役之后, 不知道妖魔是一次吃太多魂魄吃伤了还是怎么的, 居然相当一段时间里没有大的动作。天地门与摩宇门之间的讯息往来也越发频繁, 大家都在猜测这些妖魔到底是在准备些什么。 很快就有动静了,却不是妖魔联军发起的, 是九鼎门和承天门下属的一些门派之间起了内讧。 细究起来,才知道原来是在争夺炼岛。 承天门和九鼎门手里都是无数的炼岛,其中一部分是“托管”的, 交由一些依附自己的门派来打理, 他们定时排门人下去巡查,自有奖惩;另一些则是直属的,分归在他们门中的各宗内,这里头说起来也是一地鸡毛, 为炼岛收益的盘剥和分配年年都能闹出好些事儿来。 如今这俩巨无霸精锐尽出奔了妖域还不知道有回无回,留下来的弟子被灭了九成九,那些曾经“直属”的炼岛, 这会儿就隐约变成“无主”的了。 之前还没有人敢打这些东西的主意,毕竟在妖域里头的才是主力,自己这边占了,到时候人家那里回来了, 又怎么说? 可朝天门这边的事儿却了他们一个由头,——为防那些暂时“无主”的炼岛让人借了“仙门灵能”, 他们只好暂且接管, 等妖域里头的那些回来了, 他们也好完璧归赵;要是一直没回来, 那他们也只好一直替人管下去了。 这都是一个系统内的,什么炼岛什么身价,大家心里都有数。既然都要出头,谁不想捡个值当动手的?所以这就对上了,开始还能谈两句,后来了索性直接动上手了,——有能者居之。 齐恬听说这些事儿,都气乐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界中被灭的修门都过半了,那妖魔联军一日比一日强,这一阵子忽然偃旗息鼓,从之前的经验来讲,肯定也没憋什么好屁。这关键时刻,不说好好筹谋一番,看看如何克敌求存,倒先抢起炼岛来,还为了炼岛相互大打出手! ——“这里头是不是有被妖兽附身了的?”鹿依猜测道。 齐恬也不得不这么怀疑了,要不然实在说不通啊。 七宗主却道:“他们不是不知道妖魔厉害,就是因为知道厉害,所以才不管不顾抢起炼岛来。朝天门的事儿一出,他们一边看到了妖魔的厉害,另一边也知道了仙门灵能的用处。虽说朝天门最后没落着好儿,但是那仙门灵能却是真有用的。到时候能不能用、怎么用先不说,先把东西攥在手里要紧。” 齐恬咬牙道:“朝天门的教训,他们还没看够么!” 七宗主道:“人到了绝路上,一根稻草也要抓抓看,何况这些仙门。” 鹿依比较直接:“他们也是傻了,这仙门灵能虽有用,那也是连在护阵上才好使。朝天门那回是因为有承天门带去的护阵,难道承天门另外跑出去的修士还人人身边都带着一两个如此厉害的护阵?要没有够好的护阵,寻常货色,妖魔一轮攻势就能直接轰过界的,再多灵能有什么用?哪怕你有个海呢,你那瓶儿不成呐!” 齐恬想了想道:“不管怎么样,不能再出朝天门那样的炼岛之事了。” 鹿依一听也哭丧了脸:“是了,是了,千万别再收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了!” 七宗主安慰她们俩:“这个你们倒不用担心。如今经了朝天门的事儿,都知道炼岛修士不好用,不止对付不了妖兽,还容易给自己招灾。他们如今所求应该主要就在仙门灵能上,咱们这里的凡人应该不会再增加了。” 凡人没用,人家只要仙门灵能,说白了到时候凡人就让他们直接跟着炼岛碎于虚空,他们才没空再派什么云舟浮堡的去接人,反正接来也没什么用。 鹿依和齐恬都听傻了,一时简直分不清到底是“有用”的时候让人接出来去喂妖兽比较好,还是“没用”了索性没人管没人问好。 七宗主看看俩人神情,又笑道:“我也就那么一猜。” 齐恬却觉得这事儿很有可能,既然已经有人开了先河,到真的顶不住的时候,没准许多人愿意试试的。至于眼前,只怕炼岛上的丹丸也是众人觊觎的重中之重。 炼岛上的城主岛主多半是门派的人,现在这些附属的小门派想要跟豪门大派里头的弟子讨要这一岛的出产,只怕又不是件简单的事儿。 “不成,我得过去瞧瞧去。”齐恬道。 七宗主知道拦不住,也知道齐恬的乘器厉害,便道:“您是长辈,我们可做不了您的主。” 齐恬看看他,七宗主又道:“反正都在门里留了魂牌的,倒也不怕什么。” 一提魂牌,齐恬忽然想起来了,便问七宗主道:“那个凌霄令不是留了魂记的么?现在这许多人死了,却没见生生殿生出多少新人来,是不是可以查查这个?” 七宗主道:“那都是天圣门、承天门、九鼎门那几家弄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用还两说着呢,说不定就是借个由头骗钱的……咱们这个好歹人真出了事儿魂牌有反应,他们那东西,只说是保人在此界中轮回的,轮回的事儿谁说得准?还不由着他们扯了么!” 齐恬听说这话,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天圣门养出来的魔物,以及承天门用在阵中的那些残魂,这俩好似都在人魂魄上头下功夫了,那凌霄令同这些污糟事儿会不会也有什么关系呢?如果真的有关系的话,如果这两家真的能在人的魂魄上动手脚的话……那,那这俩豪门大派,就是俩鬼修啊! 她没敢把这猜测说出来,实在是没什么证据,且也过于惊悚了。 这里七宗主既然说管不了她这个长辈,她便回去跟师尊说了。 师尊这回却没说要跟着她去,只道:“你如今灵能又突破了,不如新制些灵符试试再说不迟。妖魔们沉寂良久,再要出来时,恐怕声势更胜往日,还是多点准备的好。” 齐恬听了觉得有理,便一头钻进了另一边的石球里,开始自己的小作坊作业时间。 这一待又是十几日,出来之后这边辞了师尊,那边还给七宗主和鹿依留了许多新制灵符。 七宗主试了一回之后惊诧不已:“小师祖真乃天才人物!这,这还在练气期就能制出这般灵符来,若待来日筑基结丹,那可了不得了!” 齐恬面上笑嘻嘻道声不敢,内里五脏六腑都快碎了。 一个人上了山药乘器,出了天地门,就往浑阎林去了。 这是她一开始就打算好的,要去看看魔物们如今的情形,尤其想要找找那个能“略动人话”的大魔王,想告知弱心妖制心的实情,它们若果然是被欺哄的,打这里解开,没准能给那老妖致命一击。 只是如今人在乘器上,被方才七宗主那一句“来日筑基结丹”给闹得自己都快成魔了。 虽然当日齐恬已经尽量“想开些”了,这些日子以来也一直忙着该忙的事儿,并没有再沉浸在筑基无望的挫败感中自怨自艾,但是她的心里毕竟没有放下这件事儿。 她不是这里的人,但是她被捏成了这么个诡异的清净仙身,所有从前喜欢的事儿都断了路子,除了修仙她还能干吗?这修炼她也从来没懈怠过,有时候甚至比“本地人”还敢拼还努力,但是结果却得了个“筑基无望”的了局,这又是为什么?! 难道她这一辈子,就要老死在这“大圆满”上头?圆满个大头啊!她要筑基,要凝丹结婴,要化神!! 一直压抑着的这点不甘,在去“寻魔”的路上全部爆发了出来,齐恬觉得自己都快要成魔了。 幸好还有空心诀。 齐恬感觉自己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那个“愤怒”的自己,然后她又看到了苦苦等着仙门再开的司徒佳,还有拼了一辈子终于能在朝天门里得了师承、遵师命回到朝天门最后却遭遇了妖魔联军的桐江,还有早已同归于尽的万霞和韦蔷…… 再之后,是更多的人,那些她叫不出名字来的修士或者凡人,有的是一具尸首,有的只有一部分,还有的生魂被噬,只剩了一个壳子,那残存的一点点生机正在渐渐熄灭。 这里头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真的为之拼搏了,但是在行进的路上,忽然被终止了行程。 齐恬的那点愤怒,忽然失去了助燃的材料,——“至少我还活着……”她想,“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可能就没了 。” 这个念头忽然让她心定了许多,这么多日子以来,她想的最多的是自己什么时候能筑基,倒是没想过什么时候会死的问题。 “总觉得这世道欠了我许多东西……可我来的时候本也没带什么过来,再者,我大概忘了,其实生活原本还可能更悲惨的……”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这一念头,把她的那点不甘连根冲走了。 回过神来的齐恬觉得自己方才的怒意有些莫名奇妙,甚至还忍不住笑了笑。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模模糊糊接收到一道心念,那零碎的心念表达着一个意思:“谢谢……” 齐恬大惊,她现在还没到浑阎林,且她的山药乘器的隐身可是相当高级别的,居然让人识破了?!齐恬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备战状态。 “不是……敌人,你……不是,当日,你,逃……” 散散碎碎的念头,伴随着一些感受递到齐恬心里,正是当日齐恬在浑阎林遇险时候感觉到的东西。 “是你?可多谢你了!”齐恬想起当日那个提醒自己快跑的心念来。 “呵……”那头传来一些细碎模糊的感受,齐恬认不太出来。 “其他人呢?”齐恬尽量把言语转换成一种接近于感受的东西传过去。 “都……许多,走了……不知道,要走……” 齐恬想到了那些联军中的魔物,“你呢?你不走?” “不走,不知道,要走……”齐恬觉得它的意思可能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走。 齐恬现在也不能确认这位到底是不是魔物里头的“老大”,或者类似的角色,眼下看着这位对魔物的行为似乎没什么控制力,自己之前的如意算盘只怕要落空。 便试探着,把自己知道的弱心妖控制魔物的事儿,转了无数种解法,慢慢传给了它。 对面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愤怒的感受好似月夜的巨浪一波比一波汹涌。 “放,放我……出……我要,带,他们,走……死……” 这团心念里有血腥杀意有绝望的苦痛和心疼,齐恬听得十分难受,好像自己的心也被挤了起来似的。 “你为什么能通心?你现在在哪儿?”齐恬接连问道。 “在阵……因为,鱼,猴子,细毛毛……” 齐恬听明白了它说它被困在了阵里,然后它能通心是因为鱼猴子和细毛毛……等等,鱼,猴子,毛?这不是猴脸猪毛鱼么! 齐恬把陆鱄的意象传过去时,那头回来一股难得的柔软温和之意。 “嗐,那家伙是不是见谁给谁一粒连心珠啊!”齐恬都无奈了。 314.原委 齐恬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既然已经找到了这位好歹能说上话的“魔”, 那就赶紧先把人救出来吧。 通心珠也是有距离限制的, 既能说上话,想必离得不远, 准备用灵能觉知探查前,她先多问了一句。结果那魔告诉她说,自己在“天阵”里头。 齐恬都傻了。 她现在人都没进浑阎林, 那天阵可在浑阎林尽里头, 那魔怎么同她说上话的……想到对方估计也有通心珠在身上,想想之前陆鱄与自己的千里传音,猜测估计是通心珠的原因。 这下倒省得找了,天阵所在地她是知道的, 直接过去就成。如今难却难在,怎么才能过去? 从前天圣门在这附近的各样布置就已经十分惊人了,自己还在这里遇过一次险。如今只怕更甚从前, 别说能不能把那魔物好好带出来,只自己能不能顺利进去都还两说着呢。 “走着瞧吧。”也没别的法子了。 结果往里头一走,却全然不是她所想的样子,——不止不曾加强什么防御, 连从前的那许多布置也都已经拆得七零八落了。 “这是……拆东墙补西墙来了?……”齐恬现在眼力多尖,看那些毁弃的法阵里头缺失的部分, 几乎都是可以复用的东西, 所以才有此一说, “这是谁干的……” 想想别的人应该没道理摸到这里来, 就算来了,这些出自承天门、九鼎门的东西也没这么好翻捡,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天圣门的可能性最大点儿。但是天圣门难道也已经穷到这样地步了?连这些东西都要搜刮…… 心里这么猜那么猜,也没个定论,脚下不停,直往那天阵所在处去。 等到了从前停船的“码头”,看到那艘“废弃”的浮堡的时候,齐恬还是吓了一跳。那浮堡从前几乎是个仙岛的模样,上头楼宇屋舍不说,山川河湖尽有,可如今却像个纸扎的冥器似的在那儿悬着,空荡荡的好不渗人。 “看来能拿的也都拿走了……”齐恬用灵能觉察探了一回,“没了这里常年逸出来的灵气,什么也干不成呐!”她看到散落在四下的“阵笼”和干涸的“药池”,不禁有些感慨。 这也没过多少年吧……齐恬在这里待得不记年月,加上时不时往秘境里“蹉跎”个几年几十年的,更没数了。只直觉觉得不可思议,当日让多少人艳羡的“浮岛”,如今居然成了这般模样。 再往里去,有几个虚架的法阵,对齐恬来说并没有丁点用处,大概也只能防范一下那些横冲直撞的妖魔罢了。 现在齐恬越发肯定眼前这阵势多半都是天圣门所为了,如今那两家式微,他们才敢趁着妖潮把这些魔物得用的都放了出去,不能使的就困在天阵,省却了巨大一笔花销,同时把所有能用都搜刮了回去,也算贴补这些年的投入。 “看来是彻底放弃‘伏魔大业’了……”齐恬看看那些废弃的池子和笼子叹道。 本以为顺顺利利就可以找到天阵救出那“老魔”,结果却发现天阵基本上已经被毁了,周围的悬崖峭壁几乎整座塌了下去,把当年那深不见底的烟囱砸了个半满。 齐恬通过连心珠,知道老魔就在这个“天阵”里,这可怎么办,她这里神识灵力灵能觉知都用上了,也没摸到一根“魔毛”呢! 只好把自己遇见的状况跟老魔说了,再想其他法子。 老魔回来的心念却十分惊讶,齐恬模模糊糊听懂他说的是他那边的天阵和山谷一切正常。 齐恬这下真的傻了,——怎么同一个地方,还有“你那边”“我这边”之分,而且还“不一样”?! 再三确认了,只怕所谓“天阵”不是同一个地方,老魔的心念虽级别不高,来来回回几次,也总算说明白了,——没错,就是这里。 “时空错乱了?”齐恬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你等等我。”没法子了,齐恬想起这里从前通着遗谷的,如今那烟囱虽没了,自己好歹还有跟探路须在呢。没准从另一头能找到什么入口可以进那天阵。 想着就找了那探路须出来,在其指点下,拐了几个地方,终于找到了一个灵能漩涡,金瓜子从来不掉链子,一闪,齐恬就进了一处草木茂盛的熟悉所在。 “呀!你怎么来了?!”一道惊喜的心念结结实实砸了过来。 齐恬还没来得及回话,那猴脸猪毛鱼就已经出现在她跟前了,“你怎么来了?!凌霄境有消息了?不是来一个个带我们走的吧……”它还停留在上次见面时候说过的话里。 齐恬摇摇头:“凌霄境不知道,凌霄界倒是真的快完了。” 陆鱄却似很知道这件事儿:“他们也确实太胡闹了!老祖都生气了!” 齐恬想起上回修补根髓的事情来,便向它道谢:“上回还多谢你了,要不然只怕我们完蛋得更快。” 陆鱄摇摇头:“这可不是我的功劳,老祖说让我试试,到底成不成的,本就七分看天意的。”说了又十分得意地看看齐恬,“你很不错,说明我的眼光就是很好!” 齐恬听它说起这个,忙把自己要救老魔又遇阻的事儿告诉了陆鱄,又道:“从前这里的烟囱关了,是不是还有别的从下头进去的通路?还有如今我看那边的山崖都已经倒了,老魔却说还是原样,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陆鱄幽幽道:“唉,应该是那只该死的幻兽干的吧……” 齐恬心神一聚:“幻兽?” 陆鱄说起原委,齐恬才知道如今这场大祸的前因后果。 妖界同修界也有相似处,就是势力之争。妖也有拉帮结派的,通常是物以类聚,力气大的看不上身子弱的,脑子好的看不上只有肌肉的,如此等等。这回的幻兽和弱心妖这一支,就属于被绝大多数妖看不上又提防着的一群。 它们本身没什么战力,也没什么别的能耐,就一味在心神上下功夫。不管是听心还是改念都是让人讨厌的行为,加上它们易知旁人的心思,而它们自己暴露出来的心思却总是真假难辨的,所以基本上各类妖界势力都不喜欢与之为伍。 偏偏这一劫中,弱心妖这一支出了厉害人物,就是那个幻兽。这位强在制幻,这东西不用什么妖力天灵,纯粹就靠它的自身心念,简直没什么消耗,又无法破解。尤其它又能知心制心,在这个基础上再制幻,几个人(妖)能逃得过?! 它不忿弱心妖这一支在妖界的地位,几次三番闹出大动作来,想要争上一争。奈何总是实力不济,又没有真的哪一支愿意同它们合作,导致蹦得越高反而摔得越惨。它又不是肯认命的,就想尽法子想要提升自家实力。 刚好九鼎门和承天门那边开出了一条通妖路,从前也陆陆续续有交流,只是双方相互提防着,并没有多少交易。自从这只幻兽摸到了这一门路之后,先自曝其短,示弱于前,再偷偷将大批妖丹妖料拿去与之交易,还额外换一些修界的修心功法和灵符法阵等物。 在同修界的交往过程中,这幻兽渐渐发现了修士的生魂对自己的升级极有用,只是修士们实力过人,比一般的妖兽还厉害,它实在不是对手。且如果就靠自己一个个去吸魂炼化,一者容易暴露自己过于危险,二来速度也太慢了。于是它就把主意打到了弱心妖离身噬魂供奉自己的路子上。 试了上百年,才算有点眉目。再之后,以它的知心制幻之能,要让那些有往来的修士听信个什么谎话自然十分容易,尤其这里头还加上了几十年的铺垫。最后终于让九鼎门和承天门相信这次妖潮里头会有八级将近九级的顶级天妖入域,其妖丹对九鼎门这样的丹道大门来说,恐怕与仙丹仿佛,也难怪那两家当日如此阵势了。 为了让他们信真,幻兽甚至还真的出手忽悠了一些高阶天妖入域,它这是防着修界那边还有别的路子能打探消息,尽量把事情做得更“真”些。 等那边妖域的妖门一关,它这里就带了弱心妖过去“噬魂升级”了。 “那边又不是只有那两家厉害,还有别的门派,它就不打算在账上了?”齐恬忍不住问道。 “听说他那边还有深知修界的什么神秘人物在,这个噬魂供奉,包括后头什么故布疑阵的事儿,也都有那人给出主意的。” 齐恬听了更不解了:“什么神秘人物?难道是修士?修士能去妖界?” 陆鱄挠头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修士……应该是能去妖界的吧。那妖域不就是同时把妖界和修界给重叠了么!” 齐恬忙问:“那怎么去妖界?” 陆鱄看看齐恬:“你想去?别人我不知道,不过你都能来这里……没准还真能去……你等等,让我想想哈,你可以先这样,然后再……哦,这个也许有点危险,你看是不是这样比较好,你看哈……” 齐恬没听它胡咧咧,她头一回听说这妖兽入侵,里头还有“神秘人物”的事儿,别的不说,起码这位肯定告诉了那幻兽如何“制符”天圣门的法子。要不然以那妖兽的能耐,就算把承天门和九鼎门骗走了,也完全不是天圣门的对手。如果它不能保证天圣门不会对自己出手,那这次“远征”就整个是一“笑话”。 “到底是什么人……天圣门的仇人?九鼎门和承天门的仇人?啧……”齐恬觉得暗地里对这三家不满的人可未免有点多,不过能狠辣到借妖兽之手,还能想得出“噬魂”这样法子的人,这都不是一般的狠人了。 “你们是不是同妖界也有‘烟囱’?”齐恬想起来道。 陆鱄点点头:“从前是有的,后来不是都封了么。” 齐恬又问:“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妖兽?” 陆鱄小心翼翼:“也不能说认识……” 齐恬想起来道:“你之前说过什么‘离幻镜’,是不是同那妖兽有关系?” 陆鱄咋舌:“你怎么什么都记着呢……那虽也是幻系的,不过可不是妖兽,不过要论起来,也有点关联,但是也不是那么大的关联……” 齐恬看看它,陆鱄只好举例子:“就比方说我和那种只能在水里待着的‘灵鱄’,你看看,是不是有点关系?但是我可不是那种笨家伙!” 齐恬心里忽然闪过了一点什么,又问它道:“那个魔物,你送它连心珠了?” 陆鱄哈哈大笑起来:“你怎么这么笨呀!它的心神那么不稳,怎么能用连心珠?!我教它一点定魂的心法它都学不会呢!唉,它要能学会点,也好少受点苦。” 齐恬无语,她想不明白那那魔物怎么能同自己联系上的,陆鱄知她心念,便道:“你心念强呗!”然后又出了鬼主意,“不如我把这定魂心法和分魂诀都教给你得了,你有空好教给它们,让它们早日分魂,能活的就活,能死的就死,也比这样整日生不如死来得好。你说好不好?真的,我当日就是看它们实在太可怜了才创出的这个心法。 “那些修士真的太坏了,我本来还想弄个反噬术出来,让他们自作自受一番试试呢!不过后来想想他们自己也跟木偶傀儡似的,也是别的人要他们这么干,他们才这么干的,这事儿要算账,就得找那个最大的坏蛋才成,可那个最大的坏蛋我也见不着……要不我把这反噬术也教给你好了!哎呀,不过我这还没弄出来呢……” 齐恬被那猴脸猪毛鱼叨叨得头疼,还没来得及细问,那家伙已经把那两大段心法直接穿给齐恬了。 齐恬只好接了下来直接解化,然后那陆鱄又说话了:“哎呀!你现在心力怎么这么强了!你真该好好问问去,你是不是得的我们家祖上的什么传承啊!哦,哦,你这样的话,没准可以去试试那离幻镜唷,反正你对上那幻兽,迟早还是要经这一场的,不如先练练也好……对对对,就这样,我先替你问问去!” 说着话人就没影儿了,留下齐恬一个人在那里风中凌乱。 315.离幻镜 “我不是来讨主意看怎么救那老魔的么?现在是什么意思……”看看已经没了踪影的陆鱄, 齐恬简直欲哭无泪。 知道这家伙不靠谱, 只是没想到这么不靠谱。 正不知如何是好,一道兴奋异常的心念传来:“快来快来,它同意了!” 齐恬都快哭了,——来哪儿?谁同意了?同意什么了? 幸好陆鱄的“真身”转眼也出现了, 拉了齐恬就要走, 齐恬赶紧问它:“这是要去哪儿?!” 陆鱄觉得她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去借离幻镜啊!” 齐恬一边跟着走,一边努力理清这其中的关系,——自己要救老魔,结果发现老魔所说的位置的情形和自己所见不同,陆鱄说这是那只幻兽干的, 所以现在去借那个什么离幻镜, 是可以用来破那妖兽的妖法的?这倒不错…… 胡思乱想间,人已经随着不知道飞了多远。 “哎?……”就听陆鱄纳闷地哼唧了一声, 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人呢?你去哪儿?”齐恬赶紧传心念。 丁点回音也没有。 齐恬只觉得后脑勺一紧, ——不会吧……自己这“魔”还没救出来, 又得先救一“猴儿”? 想起这离幻镜的主人同那妖兽之前似乎有些说不清的关联, 再说那幻兽就算再如何厉害, 能利用根髓之力可不是凭着那点幻术能换来的, 自己同陆鱄有交情,谁知道那妖兽在这遗谷里头是不是也有自己人呢……毕竟这里头的遗老遗少们看着都过于淳朴,被人三言两语骗了也不是不可能, 尤其若对方同自己还带着点儿说不明白的“渊源”的话…… 如果果然如此, 那如今这妖兽的小伙伴是想要对自己出手?不知道陆鱄方才同人说了什么, 就凭这小子那嘴碎的德行,估计什么知道的都说了。那这妖兽想把自己困在此处?阻止自己救那老魔?还是想索性替那老妖出手,把自己料理了一了百了? 不管是哪个,总之是要对付自己就是了。 成了,那就看看人家打算怎么对付自己吧。 齐恬一下子把灵能觉知放到了最大,却没能“看到”些什么,周围一片混沌,倒有些门派秘境里的意思。因知道这位也是“幻系”的,所以齐恬直接开启了空心诀,她倒要看看,这幻系家族的遗民要怎么给自己“制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仍然什么也没有出现,齐恬的心里忽然开始不安起来,她有点担心对方会不会对猴脸猪毛鱼不利。毕竟这陆鱄在别的上面虽神叨,在心力这块却是个天才,——谁能随随便便说“弄”出来一个反噬的功法就弄出来一个?也只有它了吧。这么一想,陆鱄简直是幻系的天生克星!这位今日会不会索性把他们俩跨种族好友给一锅端了呢? 就在她疑心暗生之时,心底忽然就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的求救的心念。 陆鱄! 齐恬立刻认出了这心念的念主,心里越发焦急起来,看来自己猜对了,这位幻系的朋友果然没憋什么好屁! 这时候最不能乱,毕竟对方最擅长的就是“制幻”。要怎么对付它呢?齐恬想起自己这一路过来遇到过的各种幻境,已经过关的方法。 荒巷子的老爷子就试过幻符,不过当时自己可没有识破,还是老爷子自己动的手,这不能算,尤其现在回忆起来,许多细节也记不太清了,更难说那“幻境”究竟幻在何处,反正就是跟真的一样就是了,把自己吓得够呛。 还有仙缘楼里头的幻境也算一个,那东西似乎是抓人的心念再延展出去的,所以自己才会看到了小宁,还有自己那可以随便吃香喝辣的出租小屋。因自己知道那不能是真的,又想到他们为什么“知道”这些东西,所以才赶紧退了出来。 算得上挑战的应该是炼岛上的那回,心念一起,就真的在“门后”看到了一个新世界,遍地珍稀的灵植灵药,自己怕一不小心让对方把“肥豆芽”和“燃灵鬼焰竹”给牵扯出来,赶紧制心一念,全神贯注地用心诀拆解起生灵丹的丹诀来,到底让他们什么也没瞧见…… 想到这里,齐恬心里一动,紧接着她念头一转开始专心致志思考曾经吃过的各种美味,尤其是各种肉食,包括生肉的质感纹理,火和炭的热气,锅的厚度和铲炒的碰撞,冒油滴油的滋滋声,冬夜和盛夏傍晚哪里飘来的炭火与油脂交融的香气,咀嚼声,微焦的肉和火候恰好的脆骨的口感,食物滑过嗓子的瞬间,落胃的充实感…… 咸鲜的,辣的,甜辣的,咸甜的,鲜甜的,汁水充盈的,脆香的,酥松的,软韧弹牙的,绵糯的,柔中带脆的…… 多少年不曾细想的滋味,如今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倾泻而下,高涨的情绪和滴答的口水一样势不可挡。 蹄髈,红烧的、风腌的、咸的炖鲜的;羊腿,烤的、先蒸后炸的、卤而炸的、清汤的、压冻切片的;鱼,清蒸的、红烧的、过油浇汁的、剁泥成圆的、生片的、生剔丝拌料的;还有飞水晾干炸过定型再拌上豉汁蒸透的鸡爪,热水冰水热水冰水过无数次再入卤汁浸渍入味的鸭掌,被剔去骨头踩了一脚芥末的鹅掌,鸭头,鸭脖子,鸭舌头,鸭血,鸭肠……粉丝汤!九转大肠,肚包鸡,胴头,酱骨头,羊头肉,烤牛舌…… “呕……”齐恬正想得投入,飘飘欲狂时候,忽然收到了一道十分煞风景的心念。 “太可怕了……呕……”光听那心里的感受,齐恬判断这位估计苦胆水都快吐出来了,——如果它有苦胆的话。 “你赢了,你赢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道。 周围的一片混沌忽然四散,四下还是青草绿树的模样,果然还在遗谷里。 齐恬对面瘫坐着两个“人”,一只脸色发绿的猴脸猪毛鱼,一个一身灰白现在脸色比衣裳还要灰败的人面……身上都让大斗篷样的衣裳罩住了,看不出是个什么“身”。 “你……呕……”猴脸猪毛鱼伸出一边的三只手指着齐恬,刚想开口说话,赶紧用另外三只手捂住了嘴。 齐恬看了忽然心生艳羡,——看来这二位的五脏六腑都还完好无损,不像自己,想吐都没东西可吐。 “你是怎么发现,发现入了幻境的?”那位灰衣人有气无力地问她道。 这位如今也用的传心,不知道是恶心得说不出话来了,还是本来如此。 齐恬老实道:“晚辈并没有觉察到人幻境之事。” “那你,那你为什么开始想法子破,破我幻术?” 齐恬道:“晚辈只是因为不小心想了太多往事,怕前辈有读心之能,未免白送了太多信息,所以只好顺着再多想些从前的旧事,好把之前别的事儿掺淡一些……” 那位显然注意力偏了:“从前旧事?!你,你方才想的那些,难道,难道还是真的不成?!” 齐恬点点头:“自然都是真的。” 猴脸猪毛鱼:“呕……”一下把自己弹出去老远,连连摇头摆手,表示自己已经无力参与到本次对话中去了。 那位总算还有点职业操守:“居然是真有其事!难,难怪你的心境能造得那样真……” 齐恬又问:“不知晚辈是从何时开始入的幻?” 灰衣人直道:“你自己想去!” 齐恬便道:“想是晚辈开始担心陆鱄开始的……” 灰衣人叹一声:“难怪这家伙一直说自己找到了一个如何如何有天赋的主子,可惜不肯让它认主,只能当个伴儿……没想到你的空心诀已经能练到这样程度,只是时空之感仍在,尚未能堪破,总坏在一个‘忍’字上。若等你连这个也破了,那恐怕什么幻境也拉不动你了。” 齐恬见陆鱄那样子,知道眼前这位并不是敌人,便诚心解释道:“晚辈此来正是因为幻境难破、无法救人,才想问问它有何法子可想,结果它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拉着晚辈来见前辈了。” 灰衣人想也深知陆鱄的性子的,点点头道:“它同我说了,你估计一早已经中了那妖兽的幻术,想要借我的离幻镜一用,却是小看了这宝贝的用法。”说着又问齐恬,“你既破了我这一题,我便帮你一次,你现在说说看,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齐恬看了看那灰衣人,再看看已经一头栽进水池子里正努力自我清醒的陆鱄,空心诀运到极处,心底生出一种极其安定的感觉来,才对面色渐变的灰衣人道:“晚辈想跟前辈请教彻底破除幻境之法。” 灰衣人看着她,它的脸是人的脸,但是也不怎么像真的,因为太“像”人了,反而不像真的了,倒是那双眼睛同整张脸的气氛不太一样,尤其这会儿,瞪得老大了,还带了笑意,齐恬甚至从里头看出隐隐约约的“二愣子”几个字来…… “你可真有趣!”灰衣人乐了,“你不是刚刚找到了破幻之法了么?怎么还来问我?” 陆鱄从边上水池子里吃力地倒爬了上来,吐出两口清水,说齐恬:“你白费了一次好大的机会……你,你怎么不说要那离幻镜呢……” 灰衣人狠狠瞪了陆鱄一眼,陆鱄吐得七荤八素的,根本没瞧见。 齐恬更疑惑了:“晚辈,晚辈不知道啊……” 灰衣人问道:“你方才开口问我之前,做了什么?” 齐恬知道灰衣人了不得,真能凭空“知心”的,连连心珠都不用,便老实答道:“晚辈怕这等好事又是幻境来的,所以尽量把空心诀提到了极处,想确认一下真假。” 灰衣人又问:“那你怎么又开口问了?” 齐恬迟疑道:“应该……应该不是假的……” 灰衣人便问她:“你如何知道不是假的?” 齐恬心里又想起了方才那种十分踏实的感觉来,只是这东西没法说明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灰衣人见她这模样,又乐了:“这本就是说不出来的。你心力越定,空心诀越深,就越知道什么是自己心里生出来的东西,什么不是,再看外头这些,件件都不在你心里,再看你心里,也没有原不是你生的念头,这两厢对应的‘实在’,就是‘真’。有了‘真’,那‘幻’自然存不住了。” 齐恬听这话,似懂非懂,陆鱄这会儿稳定点了,又来帮腔:“你说会帮她一个忙的,现在她说了要学破幻,就算她自己已经摸到味儿了,只没练熟,就不能算,你还该教她才对。要么索性把离幻镜给了她算了,要么你就生一段心诀给她,要不然你一个练幻术的,有过说话不算话的亏心事,可不太好,容易入魔的吧?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啊!要我说还不如就把离幻镜给她……” “你给我闭嘴!”灰衣人忽然恶狠狠冲猴脸猪毛鱼吼道。 猴脸猪毛鱼想是已经见惯这样的场面了,照样顾自己说下去:“我这都是公道话,是不是?要不然你说她也问了,你又没答,这半吊子的活计算怎么回事儿啊……要教就得教好……” 齐恬听得都有点想吼它了,虽然它明明是在替自己说话。 那灰衣人骂道:“你傻吗?!这破幻制幻本就在心力,我给她一段心念还是给她一个法宝都不是她自己的东西,自心不强,倚靠外物只会入幻更深你懂不懂啊!” 陆鱄还在那里转着弯嘀咕,说来说去就是惦记人家的离幻镜。 还是齐恬看不过去了,终于开口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已经略有所悟,还需回去再细细揣摩才好。” 灰衣人见当事人这么说了,才松了口气,缓了面色对齐恬道:“这就对了,你再细体会体会。外头一个真,里头一个真,两真相印才是真的真。所谓幻术,有外因幻,就是在你心之外哄骗你的眼目神识的;有内因幻,那是直接从你心念上动的手脚。外因幻再真,都有假处,有不合理处,因没人能有天地的本事,造不出每一层环环相扣的整个的真来;内因幻破点在自知,造因引念,你得认得出哪些是你本有的念,哪些是外头强加给你的念。只这两个妥了,自然无幻可迷。” 齐恬听着只觉心里一亮,赶紧跟人郑重道谢:“多谢前辈教诲。” 灰衣人眼中露出笑意来,轻轻点点头。 猴脸猪毛鱼还是不怎么甘心:“你要了它的离幻镜,自己回去一琢磨就什么都会了,还费这个劲儿!干什么不要呢?!……” 那俩都只当它不存在。 316.心力之源 要走的时候, 齐恬想了想, 直接问那灰衣人道:“前辈可知道那妖兽是何来历?” 这问的有些唐突, 但是她想着反正这位也有知心之能,自己心里这个疑问都冒出来多少回了, 不问白不问的…… 灰衣人没有犹豫:“确实有过一面之缘。” 齐恬便没有再多问,心里都没有再往这事儿上深想,倒是那猴脸猪毛鱼不太痛快:“一面之缘是一面之缘, 这见一面也不知道见了多久, 可不知道干了些什么……” 齐恬死死忍住,不让自己对它那句“不知道干了些什么”生出什么稀奇的想象来,以免又吓到人。 灰衣人没有理会猴脸猪毛鱼,只对齐恬道:“你们修士的修法根上同制心之法并无不同, 等级越高,自然越少受幻术迷惑,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齐恬心里一动, 灰衣人想必也感觉到了,面带笑意道:“不错不错,这‘真’也是有各样深浅的,你若能认三层, 那只做了两层文章的‘真’自然骗不到你了。” 齐恬再次郑重谢过,才作别离开。 猴脸猪毛鱼跟着她, 却不敢跟得太紧了, 若即若离, 还老偷偷观察齐恬。 齐恬停住脚步, 转头看它,把那猴脸猪毛鱼吓得往后翻了个筋斗,齐恬真诚道:“你放心,我如今被改了仙身,吃不得东西了。”说着看看它,又道,“再说你那味儿,我也吃不来。” 猴脸猪毛鱼咽了口口水:“那什么,你们以前,你从前,真的,真的那么,那么……吃?” 齐恬点点头,又道:“还不止呢,还有更多吃法,我还没来得及细想。” 猴脸猪毛鱼没忍住又“呕”了一声,齐恬定了定心,尽量忍住不去想那些熟悉又诱人的细节。 等陆鱄平静些了,齐恬才问它:“你不是也见过妖兽的?妖兽之间不是你吃我我吃你的么?再说修士修炼也是什么都用,妖丹妖甲妖骨……不是都一样?你,做什么这么大反应。” 陆鱄看着齐恬那一脸费解的表情,反觉得这孩子的脑子好像有问题,这妖兽吃妖兽,跟她方才那些花样能一样么?! 好好想了想,才对她道:“妖兽互食,不过是为了果腹或者升级,一口就是一口。你,你那个是什么……哪有妖兽吃妖兽会把它们从头吃到脚还分出那许多吃法的……且,且还不是为了果腹升级,就,就为了那滋味……”说着他忍不住抖了抖,“尤其,尤其那乐在其中,那期待享受的劲儿,实在,实在太……呕……” 齐恬看看它,大概能明白它心念的意思,但是无法对它的“呕”感同身受。要不是看这家伙吐得真的快不行了,她甚至都想问问它,——都连心了,体会不到她感受到的“美味”吗? 陆鱄好容易平静下来,然后对齐恬道:“我不用再弄什么反噬法教给你了,你这等心念实在太强,恐怕九级妖兽都扛不住……不,不止妖兽,灵兽也不成!还有,我告诉你,你教那些魔分魂诀的时候,千万别想这些,只怕它们也受不住……” 齐恬心念电转:“什么意思?我这个,跟反噬一样了?” 陆鱄道:“寻常也不见你心念如何厉害,怎么一沾这些,就……就成这副模样了!神魂如一,你用心念乱了人的心神,自然就跟反噬一样了,还,还比我的法子厉害得多。” 齐恬一边想着,一边对陆鱄道:“这个我不太懂,你那法子要是容易创出来的,不如还是教给我吧,我也好自己对照着摸索摸索。” 陆鱄小心翼翼看着她:“难倒是不难,我可以教给你,但是你得保证,我传念与你的时候,你不许反灌我!” 齐恬失笑:“什么叫反灌?我都不懂这些。” 陆鱄伸出几个小手一阵比划:“比方说这就是一个口子,我的心念好比是一道水流,你那里若忽然又起来那样的汹涌怪浪,那就把我这水流冲回来了,还倒灌我一下子!懂了么?” 齐恬问:“这,这是不是就是反噬?” 陆鱄撇嘴点头。 齐恬又问:“那如果对方并没有同我之间开那个口子呢?” 陆鱄道:“你心念如此强悍,又,又都是这些令人心惧之事,只起念生传过去,就足够吓人的了。这自然就不是什么反噬,这整个就是心念入侵!” 齐恬对陆鱄道:“这样,那你再帮我看看,这心念如何变强我真的不知道……” 陆鱄坚决摇头:“不看不看,不看!你再逼我,我就哭了啊!” 齐恬赶紧摇头:“别别别,你别怕,咱们,咱们都冷静冷静。我不想方才那些,我还有别的喜欢的东西,害怕的东西,我都试试,你给我看看我心念的力量随我所想内容的变化是不是有什么变化。我之前一直觉得这个不该有什么不同的。” 陆鱄看看她:“自然有不同啊!要不然那些心念的法诀都怎么来的!不就是调动某一种特定的心念模式么!” 齐恬听了似有所悟,又说不太明白,便仍拉着陆鱄要试着一遭。 陆鱄到底还是信她的,只叫她保证不会想方才那些变着法儿吃肠子吃肚子的事儿,就同意陪她一试。 这回齐恬想的是各种高兴的事儿,虽然可怜见的,她从小到大委实也没多少高兴的事情,或者也是有的,只是她不记得了。 陆鱄给的评语是:“比寻常半死不活的样儿好些。” 之后齐恬又换成了伤心愤怒之事,陆鱄道:“还不如刚才的呢。” 齐恬无奈,只好打擦边球,想起了各色点心糕饼等物,过得一会儿,陆鱄赶紧喊停了:“成了!这个就够厉害的了,我看同方才是一样路数的!啧啧啧,可见你这身子究竟是假的,神魂没改,根子上的力道还在那些事儿上。” 齐恬突发奇想,想再试试别的不能播的,看带来的力道够不够大。不过一想这东西好像不太适合有人旁观,再说她如今主要的敌人是妖兽,用这些东西对付妖兽可没什么用,人家兽身活了几百几千年,什么东西没见过。 之后陆鱄真的走半道上把反噬术给“整”出来了,毫不犹豫地送给了齐恬,又道:“我觉着你这要是练通了,估计妖兽得吃个大亏。” 齐恬忍不住笑:“吃什么亏?让我把它们都给想吐了?” 陆鱄十分嫌弃地看着她:“攻心为上,这是直指神魂的恐惧!这是很厉害的!比你们那些什么破法诀顶多打破点儿皮打断两根骨头厉害多了!” 齐恬不跟它争:“也是,也是。” 可惜俩人通着心,连敷衍都不好敷衍,因为一眼就看出是在敷衍了…… 陆鱄不高兴了:“好了,你走吧!” 齐恬道:“不知障山榕前辈它们……” “它们都忙着呢!你以为就你修的那一点地方呀?好些地方得咱们自己动手呢!走吧走吧,你也忙你的去吧!” 齐恬只好问它:“从哪里出去离天阵近?” 陆鱄随手一指,话都懒得同她说。 俩人一路无语走到了当初进来的漩涡处,齐恬灵能探出去之前,回头对猴脸猪毛鱼道:“可多谢你啦!这一回回的,都得你帮忙。这心诀上的东西,我方才并不是笑你,也不是不信你,我是真的不懂罢了。” 陆鱄绷着的小脸就绷不下去了,咳嗽一声:“咳,我知道。我虽教你,也是你自己能学,你看那呆头魔我也教过,可什么也没学成!如今外头那幻兽是得过许多指点的,尤其离幻镜还能看许多‘真事’,所以不知道它到底知道多少你们的事儿,你自己要小心些。” 齐恬明白过来:“那妖兽用过离幻镜?” 陆鱄一脸郁闷:“是啊!我们要借可难了,千求万求的都不一定能成,结果给妖兽倒是挺乐意,哼。” 齐恬问它:“你很喜欢那东西?” 陆鱄叹气:“我自己炼不出来啊!可不是喜欢么!” 齐恬便道:“我也不敢打包票,不过若是我真的能精进到那程度,到时候,我给你炼一个。” “当真?!”陆鱄六个小手都兴奋地搓起来。 齐恬点点头:“不过这只算个空头支票,我还不一定能有那能耐。” 陆鱄一挺胸脯:“没问题!你准能成的!” 接着俩人就开始细说起来心念功法上的种种细事,明明方才眼看着要闹掰的,这会儿忽然又闹得难分难舍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修士就是奸诈,还是说遗谷中的遗民们太过天真。 等终于不得不走时,陆鱄还道:“没事,你现在的心力已经强了许多,等空心诀再练练,我不用像上回那样借老祖的力,应该也能联系上你了。” 齐恬这才知道当日的“千里传音”还有障山榕的手笔在里头。 道别离开,金瓜子一闪,齐恬又回到了浑阎林。 这回她收了神识,把灵能觉知铺开,同时运起了心诀。 随着她慢慢往前走,“映入”脑海的景象开始慢慢起了变化,之前“所见”的一些破败法阵等物转眼没了踪影,代之以空空一片。 这场景让齐恬想到了自己在离乱境的经历,那时候她就是用刚刚入门的神灵法,通过感受景物的“生机”判定眼前所见的“真假”的。如今她的混沌诀已经到了三化境,不是从前可比。现在她只用心诀按着三化结构解化灵能所觉所感,立时就分了真假。 那许多东西虽能有“灵能”,却只是个空架子,往下追一层就乱了套了,再追一层就索性空了,哪里是真实世界里环环相扣层层相应的玄奥结构可比。 等这样“解”了一段路之后,后头的景象便齐齐生变,似乎那“幻术”破罐子破摔地认了输一般。 没再怎么费事她就找到了之前的“天阵”,边上景象还是从前场景,岩壁宛然,哪有什么倒塌之事。 只是那明明就在跟前的“魔”,却死活“没看见”自己。 齐恬知道如今这结不在自己这边,却是在魔那里。 思来想去,只好用心念先把那陆鱄所传的“定魂心法”先一点点解化了传给那老魔。整个过程闹得像面对面打长途似的,齐恬真是啼笑皆非。 这定魂心法原同她没干系的,可这魔又没那么大能耐解化原句,这一句句传念要是自己没弄懂全篇可就太儿戏了,没奈何,她只好自己也跟着学了一回,学通了,才敢传给老魔。 等老魔终于“眼睛一亮”,已经是七天七夜之后了。 317.修魔之分 老魔总算修成定魂之法, 情形就好了许多, 连传给齐恬的心念都越发清楚了。它似乎急着想要把这功法教给自家的那些“兄弟”们, “不苦……”想是修成之后能减少许多神魂不定的苦痛。 这打算正中齐恬下怀,她就想拉着老魔去把那些魔壳都拆了, 让那些弱心妖直接失了保护,一掌下去拍死一片,看那幻兽再如何吸魂升级! “我现在想法子破阵, 我们这就找它们去。”齐恬说着就要动手。 “不。”老魔却出言制止道, 之后一连串又急又乱的心念,来回理了几遍,齐恬才弄清楚它的意思。 那些魔因为是天圣门“生造”出来的,神魂不稳, 虽不知怎么的让老妖骗了去,但是过一阵子就得回来“休息”几日,方能再次出战。要不然一旦神魂大乱, 就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了。 老魔的意思,如今离它们上次离开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与其出去找,不如在这里等着。等它们回来的时候, 它正好趁机传功法,顺便把它们已经被妖兽附身的事儿告诉它们。 所以现在它不能出阵。因为魔物们回来“修复”就是放在这天阵中进行的, 且它也担心万一现在法阵有什么异常, 会不会引起天圣门或者妖兽的注意, 多生是非。 齐恬没想到这老魔神魂一定脑子就这么好使, 这一条条说得极其有理,便都听它的,一人一魔在这里守株待兔。 闲极无聊,老魔又好容易定了神魂,齐恬还是个能信得过的,自然许多话说。 随着一次次交流,渐渐的一件事儿一句话要来回传问的次数越来越少,交流的效率越来越高,同时齐恬也很惊讶于老魔的学习能力。再一深想,又暗幸天圣门能耐有限,要是他们有陆鱄那两下子,恐怕这“制魔”的事儿就没那么容易说放下就放下了。 齐恬如今已经知道之前天圣门利用各处灵能使法阵把妖兽和灵兽融灵生成魔物的事儿了,她好奇的是天圣门为什么要这么干,图什么?总不会是为了培养一些新的灵兽还是妖兽“品种”吧?杂交都没有他们这样杂法的。 跟老魔说起这个,老魔已然平静很多的情绪又逐渐暴烈起来,断断续续说了许久,齐恬才大概拼出了一个事情梗概。 那天圣门似乎想研究“神魂”上的东西,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一些关于“融魂”的残简,就拿妖兽灵兽做起了试验。 齐恬心里猜着,这妖与灵已经算是跨物种的了,在那之前,同类之前的试验他们是不是已经做出成果来了,然后才延伸到的这个方向? 只是这个老魔就不清楚了,但是老魔说了另一个更可怕的,——他们似乎还用人做过类似的试验。 人?!修士?炼岛修士!齐恬觉得自己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老魔却说是他们自己门内的人,似乎还牵扯了什么内部斗争,这个东西它就不在行了,完全说不明白,这点内容还是齐恬自己挖掘总结出来的。 只是这一下子就让齐恬想到了更多的东西,比方说从前没有的、这几家兴盛之后才风行出来的、号称可以保证人死后灵魂不被鬼修抓去的“凌霄令”,又比如说从前也没有的、后来才出现的、能生生把凡人变成清净仙身的仙门炼岛,再比如承天门那用在阵中防不胜防的“残魂”…… 齐恬觉得自己可能挖到了一个大坑。 老魔又说了许多它从前的事儿,不,应该是它们从前的事儿,——它原是一只六级妖兽和一只五级灵兽融灵而成的,醒来就成了这副怪模样,隐约记得从前的事儿,但是两股记忆掺在一起,常想不了什么就开始头痛欲裂,暴躁欲死,这次是修了陆鱄给的定魂之术才能稳住的。 齐恬想起了陆鱄给的另一个分魂诀,自己先试了一回,大概知道了其中的意思,一下子又犹豫了。 因为照着陆鱄的这个设计,那两个神魂分开后,因中间融合之时必然已经有高低强弱的损耗,这一旦分开,并不能保证两个都活下来,更何况这神魂分了,肉身也不一定能分出一个完整的来。所以最大的可能是活一个死一个。 齐恬把这件事的细节都一一同老魔说了,看它自己如何打算。这不仅涉及到它,还涉及到所有别的魔物。她不是它们,没法替它们做这个主。 老魔听懂了之后并没有表现出欣喜或失望,而是追问有没有适合“魔”学的战用功法。它们如今的那些魔攻多半都是无师自通的,靠的是一个诡异少见,还有自身的皮糙肉厚,但是显然它们自己并不满意这样的战斗力。 齐恬不懂了,难道还贪恋这具“魔身”,还想要来个魔王争霸? 老魔的心念传来,齐恬知道了,——复仇。 原是为了复仇。它们本来不过寻常妖兽灵兽,能活则活,该死则死,却因为天圣门的奇思妙想生生给“融”成了一个怪物,且日夜受着神魂煎熬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甚至一不小心神魂俱乱,那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它们在挣脱了天圣门的魇魔水控制,实力进一步增强之后,唯一的目标就是“找天圣门报仇”。 如果可以的话,它们要让天圣门那些人也尝尝被人融魂的滋味! 这个齐恬可帮不上什么忙了,陆鱄可没研发出什么“魔功”,倒是有一个“反噬术”,不过它说自己有了那“吃念”已经足可以“倒打一耙”了,这“反噬术”自己是想拿来参考的,难道要教给老魔?啧,恐怕不太合适吧…… 齐恬心里犹豫着,先自己细看起那“反噬术”来,细查一番,却是个用自身神魂之力接收容纳那些伤魂融魂之害,再反推给施力方的路子。 这得多强大的神魂之力才能干得了,尤其魔们本身都是融魂而来,自身神魂多半都受损,哪里来得了这样的功法,这不开玩笑的么! 齐恬没打算教了,结果那老魔却探知了她方才的几分心念,直接问了上来。 这下齐恬有些被动了,为了防止这“修魔”联盟还没干成一样大事就先生了二心,只好把事情都一一说了,也把这功法的难处和不适用处告诉了老魔。 老魔却没有她这么悲观,反倒积极要求学此功法。 齐恬想想这东西本来也是陆鱄为它们准备的,陆鱄当日想要创这个,起先的心思同老魔如今的复仇之念仿佛,自己老拦着干什么! 于是又好好自学了两回,自觉已经通了,才一点一滴教给了老魔。 同时她也发现,老魔学东西也越发快了。 齐恬不放心,中间甚至用神灵法细查了好几层,发现这老魔真的是老魔,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变来哄自己的这才放下心来。 如此等了十数日,还是没见魔物们回来修整,齐恬有些心焦起来,这时候洛丰和鹿依又都给她传讯,似乎離宗和那些炼岛来的修士也出了什么问题。齐恬这会儿觉得一个自己真的不太够用了,但是这没到化神也没有身外化身的本事,不够用也只能凑合用着! 正犹豫的时候,老魔忽然道:“它们快回来了。” 齐恬一听赶紧把灵能感知用到了极处,但是并没见什么来人,“它们在哪儿?”齐恬问道。 老魔说:“我能感觉到它们……说是快回来了……” 齐恬都惊讶了,难道这些魔都天生能通心? 老魔却道:“从前并不能,现在能了,是功法的缘故。” 齐恬听了又是羡慕又是佩服,羡慕老魔的悟性,佩服猴脸猪毛鱼的能耐,它这功法还真是为魔们创的,这令人惊叹的适用性。同时想想自己这回只是充当了一个“翻译”和“导管”的角色,明显一样的功法人家正主用起来效果更好,心里又有那么一丝丝不甘。 于是在等着那些魔物归来的空档,齐恬开始下力气研究陆鱄这几套功法如何与自己的功法结合起来,这结合的层级应该在哪里,能用的是什么规则道理…… 如此又等了两日,齐恬灵能觉知一动,果然有大批魔物带着大批妖兽往浑阎林里头来。 虽然开着遮天叶,齐恬还是有点担心,若是那老妖已经有了元婴之能,而且还看过那神奇的“离幻镜”,自己这点小把戏不知道能不能骗过它的眼睛…… 所以她一动都没敢动,尤其空心诀用到了极处,毕竟那位是幻兽,恐怕对心念的波动也有觉察。 等魔物们陆陆续续进了天阵之后,妖兽们就撤退了。 齐恬又等了半日,灵能觉察扫了几遍,果然无误之后,才敢再与那老魔联系。 老魔这会儿也没敢动弹,齐恬事先跟它说好的,得让自己先确定一下弱心妖有没有附在它的那些兄弟身上,再说后面的事。 俩人对上了暗号,齐恬才开始细查那些“归来魔”,发现它们身上全没有弱心妖的踪迹,再想想弱心妖也是灵体,附身于魔,又不能吸其魂魄,说不定也要回去歇歇才成的。 查过几遍,总算放心了,给老魔一个暗号,老魔便开始了他的“教魔”大业。 齐恬则在边上把空心诀开到极处,一边体察魔物们学习陆鱄法诀的运功方法,一边与自己的对照,看看能在什么地方借鉴,有什么需要更改。 越比对到后面,她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在某一个层次上,魔与修本是一样的。只是她如今还到不了那个层级,但是按着她已经知道的往下推演的话,就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而这些魔本来又是妖和灵兽融灵而成,那岂不是说修士与妖和灵兽是一样的东西? 齐恬使劲想看清那个模模糊糊的“同质层”,奈何实在差得太远了,使尽全力也只是雾里看花。 可就在她“懊丧”看不清这个“同质层”的时候,陆鱄的那套功法她忽然想通了,而且连带着把她之前一直在摸索的自灵力神识连向神魂的关系打通了。 “原来如此!”齐恬恍然大悟,同时她也没发现,自己因为一直同老魔连着心,又用空心诀体察着群魔学习功法的进度变化,已经同这一群魔物之间都产生了隐隐的关联…… 318.信息战 等到老魔的“教学”完毕, 齐恬的“护法”才告一段落。 老魔告诉齐恬, 这些魔物还会在这天阵中修养一阵子, 弱心妖的事儿它已经同它们说过了,不过这说了也没什么用, 还得看它们各自的心神功法练的如何。要不然即使弱心妖附身它们也分辨不出来,更别说如何应对了。 齐恬也早想到这一点了,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 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些事儿她好像都是知道的。 她打哪儿去知道这些事情!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我会督促它们练功的。”老魔道, “分魂诀,再说。” 分魂对它们来说相当于一场拿命下注的豪赌,自然凭它们自己安排。 “那我走了。”齐恬同老魔道别。 “有缘再见。”“再见。”“走吧。”“走了啊……” 不知道怎么的,齐恬明明只是给老魔传了心念, 却好似收到了无数种不同的回声。 疑惑着离开了浑阎林,朝着门派疾驰而归,一路上也不闲着, 又开始琢磨别的事儿。 从前日子好过,只管师尊身子如何将养、自己怎么升级就完了。自从这要命的妖潮一开始,这世道就乱了。如今除非等这妖潮完结,要不然恐怕什么计划都是空话, ——你得有那命去执行计划才行啊! 可这群越来越强的妖兽又该如何对付呢? 齐恬脑子里转着这儿事儿,离浑阎林越来越远, 她却发现她好像忽然莫名其毛知道了越来越多的事情。许多关于妖兽和现在的战局的零零碎碎的乱七八糟的信息。 比方说妖兽分了多少个队伍, 其中有魔物的是多少支, 里头都是什么配备, 之前打过哪里,之后可能又有什么安排;还有妖兽们的兽言兽语转换出来的迷之言语,偏偏她这会儿居然能“听懂”;甚至还有关于幕后黑老大的零星线索,以及天圣门那些融灵的法阵的模样,和出面此事的天圣门弟子…… 千奇百怪的东西不知打哪儿慢慢渗进了她的心里,这些琐碎不连贯的东西,却意外显得真实。 可她从来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啊! 这些东西,怎么看着都像是那些魔物才知道的吧……我…… 齐恬忽然明白过来了,陆鱄的心神功法!肯定是自己同它们方才在一处练了这功法,又跟老魔一直通着心,才致如此!这些魔物想必有什么不同,所以老魔定魂之后能那么远距离“感知”到魔物们即将归来的信息。 “这,这是把我也算进去了?”齐恬很是惊讶。 倒不是说好不好的问题,关键是以后自己起心动念就都让一批还不知道是好是坏的魔物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也不行啊! 幸好还有个空心诀,齐恬试了几回,总算发现这些东西也是可以“隔绝”和“开启”的,才算松了口气。 又因为她同老魔的“通心”原是借助了她的“连心珠”,这本就是可开关的,同她与师尊之前的通心同念还不是一回事。 安了心,她就索性开始全盘接收这些“魔念”,知道了许多有用没用的事儿,尤其是这些魔物们从前的苦楚,齐恬简直都不忍心听。同时心里也默默希望自己的心神功法能够更上一层楼,若到时候能在它们分魂的时候帮上一把,让它们得个好结果,也不枉这一番“知心”之交了。 因这一番“心用”,山药乘器的速度就比寻常慢了不少,总算到了门里,齐恬心里也已经有了对付妖兽的主意。 先回去看师尊,师尊还在里头“观汤闭关”,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怎么“看”的齐恬,只撂下一句:“挺好。”便没了旁的话。 齐恬知道师尊没事儿心里就踏实了,赶紧又跑去找鹿依和洛丰。 鹿依那里是一件大喜事,门主忽然下令,让離宗的弟子开始进秘境修习。因離宗里头情况特殊,所以七宗主做主,直接给她搬了一个秘境过去用。 外头本来还颇有怨言的门人弟子们,一看他们好几百人就用那么一个秘境,心里便平衡了一些,也不再揪着不放了。 而鹿依一试之下,却发现这秘境的容量惊人,整个離宗的人一起进去都没问题。 “可惜我居然筑基了……”鹿依叹道,“早知道先不忙这个,先把神灵法什么的练个够!” 说完看着齐恬,忽然问道:“你,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一早知道这个好事儿了?” 齐恬都快哭了:“滚!” 她盼筑基简直是日也盼夜也盼,眼前这以“什么都不要”见长的笨蛋居然怀疑自己故意压制修为不筑基,就为了贪图能进秘境里“度日如年”去!真是打她的心都有。 但是转念一想,好像自己这一直不筑基也确实不全是坏事,比如说有秘境可用。要是筑基了,别的不说,那制符绘阵的速度,恐怕也不能一下子提高了几十几百倍吧,这么里外里一算,还不如不筑基划算呢…… 停!这算什么思维方式,修仙之人,怎能如此市侩! 话是如此,不过这之后她再想起筑基不筑基的事儿了,好像就没那么介意了。 现在離宗的弟子都已经让鹿依轰进秘境了,然后正在想法子从枭松手里抢令雨,没别的,就是图他的药剂。听说这家伙在制剂一道上越发精进了,许多修行遇着障碍的凡人村修士,都让他几剂药给调回来了。 自己这边这许多人一下子开始“特训”,肯定会暴露出许多问题来,不是正该用药剂的时候?所以她就把主意打到令雨身上了。奈何枭松那里也离不了令雨,加上鹿依的“司马昭之心”未免过于明显,所以到目前为止还没看到什么希望。 “不过现在我也不急了,嘿嘿……”鹿依看着齐恬乐。 小师祖都回来了,那些孙子重孙子的爱来不来! 齐恬无语,“这可得掌握个度。”药剂只能调一时,突破之后自己不能纠偏的话,之后只会歪得越来越快,实在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你说了算,这都是你的事儿!”鹿依可算把这句话还回去了。 齐恬就顺势问起云亘谷的情况来,路上她已经和洛丰传过几次讯了,知道了一些事情,只是还不甚详细,所以来问鹿依。 鹿依却笑道:“这事儿如今已经不归我管了!” 一说起来,原来她虽有“经验”,奈何没当初那股“心气”了。 尤其这回里头许多从前炼岛上的“世家”,用鹿依的话来说,“其嘴脸之丑恶同时结合了修界和凡界的极品无耻”,她哪里还会用心去救。 只按着自己的法子,通过几轮筛选,选出“可教”的让大萌照着離宗之前的教法教起来,至于其他那些,她就不管了,爱咋咋地,反正在这里他们也逃不出去,随便折腾也折腾不出来什么,随便吧! 结果七宗主好容易得空来看问一下,就发现她只管了其中不到两成的人,其他的简直都由着自生自灭了,一问起来,她又全是歪理,不得已,只好另请高明。 请谁呢?这样需要“大爱”的活计,最后只好落到了二宗大师兄身上。 齐恬叹一声,——七宗主这一招太狠了! 鹿依管这摊事儿,大家帮不帮都看心情,反正她自己又不会受苦,再说她那道理也不全都是歪的。 但是这一换给了郎义,那差不多相当于把二宗出身的这群人都给搭进去了。没法子,大师兄他较真啊!他从前把二宗那些“犟牛”一个个牵回来的时候,费了多大劲儿?使了多少心?再后来当日那些嘲笑他们的别宗弟子求上来时,他又照样教得尽心尽力。这回他接手了这大几万人,若是大家不帮忙,那他真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再看如今引灵修炼一系,最厉害的人物全是二宗这一路上的,连后来的那些弟子也都起来了,更别说还有她这个一直以为能进二宗结果忽然拔高了七八十辈的“小师祖”。 “得,那我看看他去……”齐恬认命道。 鹿依点点头:“你先去吧,我一会儿过去,现在大萌在那里帮手呢。”现在她一个堂堂宗主,就在这里看“秘境”,谁熬不住先出来了,她就用灵能觉察看一圈,没大碍的就仍给扔进去,真的有神魂不稳等事的,就酌情给治治。也是一个要紧活儿,还没什么人能替。 齐恬就去云亘谷了,看大师兄在那里忙得焦头烂额的,她在一边冷眼旁观了半日,最后把大师兄拉到一旁道:“你这样可不成。” 郎义见着她很是高兴,齐恬又接着道:“他们虽看着是‘仙身’,其实还是凡人,你觉着‘理所当然’的事儿他们许多都不能打心底里接受的。他们又一直在炼岛待着,到底什么是‘修道’都没搞清楚过,你还把他们的话个个都当真,那哪里还有管好的一日?” 郎义听了忙道:“我对他们的来处确实所知甚少,想着从前师弟们也是这样一个个带过来的,没想到放这里却似全然行不通。” 想想也是,天地门里的修士,虽没多少修炼物资,但是好坏真假是知道的。难无非就难在引灵入门的苦上,只要用东西把他们引上这条路,能攒出一点引灵灵力来,学通了神灵法,就基本具备“辨识”的能力了,之后要做的无非就是不时展现一下引灵灵力的实力,让他们不要因一时急功近利又被虚架子的丹丸骗了去。 后来丹丸不易得了,更连这一步都省了,只要配合功法督促练习就行。 可这群人不是啊,那些仙门上来就一直在炼坊里待着的还行,那些散修和世家们都已经是老江湖了,许多人心里把这修界看得就如同一个会些法术的凡人界一样,到哪儿都得争权夺利,到哪儿都得拉帮结派,修什么能修成神仙人家根本没这个心思,就想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混个地位出来,用的还不是修炼层级的碾压,是凡间的“权术智慧”! ——郎义哪来得了这个?! 齐恬想了一回道:“他们既相信凡事都得争,那就成全他们。” 接下来齐恬鹿依大萌连着凡人村的枭松和令雨都加入到了云亘谷的“斗争升级体系”的设计大业之中,七宗主都特地“拨冗”来参加了几回,还提了许多建议,前后费了不少功夫,才拿出了一个试行版本。 同时在这段时间里,涌入齐恬心里的“魔念”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齐恬一方面确定了魔物们功法的精进速度之快,另一方面也掌握了越来越多的“敌方”信息。 根据这些信息,她又跟七宗主商议了一些对付妖兽的法子,商量得了就传讯给门主,倒让门主大吃一惊。 这中间的细事齐恬没法详述,只说是自己查探浑阎林所得,——倒也不算假话,如今妖兽已经没了援兵可用,呈“孤军深入”之势,老妖故意分了许多小队,神出鬼没,闹得妖兽好像还有多大的底牌似的,其实无非是为了震慑修界,给自己赢得吸魂升级所需的时间。 如今魔物且放一边,只说那些妖兽,低层级的修士固然伤不了他们,但是高阶修士猎杀这些妖兽还是极其容易的。既然妖兽已经没了人员补给,那便是杀一个少一个,只要修士里头挑出筑基以上的来组成一个猎妖队,最大限度消灭妖兽的有生力量,就可以快速削弱妖兽的实力…… 这主意是不错,但是妖兽神出鬼没,万一这边刚走了高阶修士,那边就过来攻阵可就糟了。 齐恬道:“没事,我知道它们都在哪儿。” ※※※※※※※※※※※※※※※※※※※※ 错别字明天再改了……晚安…… 319.形势逆转 齐恬这些日子, 已经拼凑出了许多此次妖潮细节, 说来也都亏了这些年来一直追着各种蛛丝马迹瞎琢磨炼出来的本事, 这“顺藤摸瓜”的功力不可小觑。 如今看来,妖兽这一回的“大举进犯”也是有备而来的, 先靠着九鼎门的焦土模样震慑修界,再根据界中人的态度定下一步计划。 九鼎门一片焦土的时候妖兽恐怕是最紧张的,那时候如果各大门派集结起来要挽救九鼎门的话, 以妖兽当日的实力, 拍拍屁股走妖大概是最好的选择。 可这些神奇的修士并没有这么做,相反的,他们只是给九鼎门里头发了几个传讯,收到说“无碍”之后就只管束手围观了, 连去求证一下这个“无碍”的人都没有。 这时候妖兽胆子就大了许多,知道当日给自己出主意的人说的果然没错,才敢再借着那人给的“法宝”去试探天圣门, 没想到这头也如此顺利,天圣门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交换条件。 紧接着它们就一些修士被噬魂的“惨剧”加重了恐慌,趁着修士们都忙着“自保”的时候,开始大举进攻毫无防范的凡人村, 一下子掠取了无数的生魂,也让毫无实力可言的弱心妖一支骤然强大起来。 强大之后的弱心妖就成了老妖手里最大的王牌, 同时它也经由此事证明了它对修界的“征服大计”的可行性, 尤其弱心妖对其有供奉, 这一场不见硝烟的凡人噬魂战之后, 它自己的实力也连上了三个台阶,让妖界众生刮目相看。 妖与人一样,除了讲交情更多的时候还在讲交易,妖兽显示了自己的实力和见识,自然有妖族愿意与之携手,这才有了后来“五花八门”的“常规”妖兽群。 之后因为摩宇门、天印门和暗戳戳的天地门弄了些针对弱心妖的东西出来,加上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把妖修两地的通路给弄毁了不说,还把老妖最得力的一支高阶妖军都给怼死了,闹得老妖一下子被动起来,实力大损,且还没了后方源源不断的兵力补充。 好一番计较,它才又把主意打到了那些魔物身上,仍走了天圣门的路子,悄没声息地把那些魔物当成了“壳子”,把弱心妖行踪掩藏起来,又故布疑阵,分了无数的小队,开始打外围猎杀修士。借魔物之利,一起手就先把承天门给占了,士气大振的同时也把那些本来已经打算要撤出修界的妖族们又招了回来。 现在外围的小门派已经被它们收拾得差不多了,大门派能碰的它们也都去碰过了,意不在立胜,而在探查其底细。同时朝天门一战又让它们遭遇到了新的危机,——魔物失控。所以在把朝天门全歼之后,妖兽就选择了暂退修整,听那意思却不是白待一阵子的,当是另有厉害招数。 齐恬现在等的就是它们这个“厉害招数”,不知道狡诈的妖兽又开发出什么惊人的神兵利器,她得提前知道,才好作防范。 好在如今魔物们的心神稳定了许多,连传来的心念都清晰得多了。虽一魔一时或者说不明白,那许多零散信息短时间内同时涌来,齐恬那拼凑碎片信息的功夫就有了用武之地。 这日她忽然给门主传讯,只一句话:“弱心妖附身于魔物,已经可以无视灵力护罩,唯法阵可挡。” 这就是她这些日子来理出来的最要紧的一条信息,或者也是老妖这次修整联军的用意所在。 如今外围的小门派已经打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再对上就都是硬骨头。就齐恬看来,老妖或者根本不在乎魔或者其他妖族的生死,它要的是弱心妖们噬魂之后传给它的灵能,它要的是借此快速升级。若它能尽快突破九级,那就相当于元后修士的能耐了,到时候就算天圣门想出手,也不会是它的对手。至于它当日跟天圣门暗中进行的各项交易承诺,就更有商量余地了。 门主一听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管什么层级的修士,对战时防护除了各样法宝法袍,最要紧的一个就是自己的灵力护罩。之前同妖魔联军对战,高阶修士之所以容易走脱,也同他们的护罩厉害有关系。 如今照齐恬所说,常规的妖兽们且不说,那弱心妖已经能无视灵力护罩了,这不就相当于它们那头多了个无坚不摧的“破甲符”?且弱心妖噬魂越多成长就越快,那要不了几日只怕筑基、金丹的灵力护罩也奈何不得它了。 到那个时候,它们若是附身一个金丹修士,那不是一举得胜?哪里还用得着打! “你之前说的猎妖分队人手已经有了,现在往哪边去好?”门主直接问的齐恬。 齐恬知道门主这意思是要抢先去碰一下妖兽,好摸个底,以免到时候对上手忙脚乱,一个不好就直接失去一块阵地甚至一个门派。 她这阵子一直没断了跟群魔们的通心,知道如今它们各自所在,心里大概比划了一下,便给门主指了一处地方:“它们现在集结了三路军队看似要去攻打夺天门,其中人数最多的一路要先过三番坎,可能是想攻打夺天门的下属门派,大约明日日中之时会过三番坎口。” 三番坎是一处三地交界处,齐恬一说门主心里就有了计较,他也丁点不疑这“小师祖”的能耐和用心,直接照着这个话就去安排人手。 之后数月,一直以来堪称顺遂的妖魔联军忽然开始倒霉了。 各路军队前后脚遇袭不说,来的还都是高阶修士,他们直接用法阵把魔物和妖兽隔开,然后就死盯着妖兽打。各路妖军都损失惨重,妖族的首领们已经开始怀疑这些修士同老妖的关系了,它们疑心是不是老妖特地请了人来对付自家的,要不然怎么自家的行军路线都正好碰上那些修士?且死的还大多都是自己这边的人!这“联军”眼看就“联”不下去了。 门主这边也被吓了一跳,有一场对战时护阵被魔物攻破,里头有两个筑基修士居然直接被噬魂了。幸好这几位也略有些引灵灵力的底子,齐恬给的灵符还能用上一阵子,才堪堪保住了性命,神魂受损却不知道要将养多少时候才能复原了。 “妖兽已经能直接噬魂筑基修士了!”这个事实让众人又是震惊又是后怕,若不是齐恬那里一早打听了消息,如果没有护阵,大家都还是用单人的灵力护罩上的话,只怕一个回合就要折损几名筑基修士,这修界如今拢共才几个筑基修士! 同时门主也想到了这次妖魔联军修整再回之时,头一个选的就是夺天门,而夺天门里有一名之前受了伤的金丹,难道……难道老妖已经开始把吸魂的主意往金丹身上打了?!这想法让门主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如今修士这边的“战力”可就靠几个金丹维持着,那高高在上的元婴大能对此间灾祸视若无睹,根本指望不上。若是妖兽真的有能耐随时可以对金丹修士噬魂了,那这场仗基本上也没什么好打的了…… 齐恬得到消息也沉思了良久,然后一边让鹿依对離宗的那些看得再严些,一边也加强了云亘谷那头的“争霸体系”。 如今云亘谷那边直接宣布,因为妖魔联军入侵,界中资源日益枯竭,如今谷中所存灵丹炼材数量有限,恐怕不能支持人人尽享,所以不得不用起老办法,——有能者得之。 种植灵药、分拣药材、炼制丹丸……辟谷丹也好生灵丹也罢,哪个能干哪个能贡献的多,得的便多。 如此一来,之前因整日“无所事事”只需要潜心修炼而感到不安躁动的炼岛居民忽然有了奔头,面对这一系列熟悉的操作,他们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虽然“比拼”之时不免许多算计龌蹉,但是因为如今种植灵药、分拣药材乃至炼制丹丸所用的法诀都与从前不同,越高级越值钱的越需要大量的“引灵灵力”,寒剑他们那边的立马就占了上风,另外那几万人便也顾不得去质疑这些炼法安排的对错好坏,开始奋起直追。 “请着不吃打着吃!”鹿依看看眼前场景,不禁叹道。 郎义则对齐恬佩服万分:“原来这明明‘不对’的做法,却也有‘最适用’的时候,却是我之前想得太简单了。” 齐恬不语。 郎义那样的做法,全力投入不计成本,是把“真”的东西说一千遍一万遍,演示了又演示,直到人试了信了坚定追随了。这法子怎么会不好? 但是现在他们没时间这么耗,弱心妖已经成长起来了,没那么容易被消灭了。她从前的那些灵符,如今的作用也越来越小,尤其现在弱心妖都已经可以噬魂筑基修士,那练气的出去不是送死?就算把别的妖兽都打杀个七七八八,弱心妖控制三个金丹就能把剩下这些都给灭了。 而弱心妖是没法噬魂这些“假仙身”的“真凡人”的,这就是炼岛上这些人的价值所在。但是只凭他们现在的这点能耐,弱心妖不噬魂也能打他们一片,他们要能使动那些厉害的灵符法器,就非得有引灵灵力不可,所以只能揠苗助长了。 当中必定会有一些掉队的,还可能有一些真的“认假作真”,一心往资源争夺的权术较量上去了,还可能有一些会被这些毫无意义的“斗争”给害了,如今却都顾不上了。 齐恬现在有点理解“世事无情”这句话了,就现在这样风潮涌动的时候,胜利可能最终会来临,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胜利,公平正义也是如此。 之后齐恬就得空就往自家师尊闭关的石球那里跑,没别的,她就是想看看自家师尊什么时候破阶升级。 毕竟那妖兽若是防不住,让它升了九级,天圣门又跟它们是一头的,自家这里再没个元婴大能撑场子的话,只怕这些人的魂儿都保不住,——不是被妖兽吃了,就是被天圣门拿去试验融灵了。 可是她又不好给自家师尊太大压力,只好时不时过来看看,还得运着空心诀,生怕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门主那里就更干脆了,直接凡是有意图接近夺天门的妖军,就赶紧赶过去,能消灭多少就消灭多少。几次之后,妖魔联军也想开了,不冲那头去了,门主大大松了口气。 然后再一看,啧,怎么这许多队伍行进方向渐成合围之势……这是要打哪一家?不会也有金丹让它们惦记上了吧!再再一看,一比划,这中心好像……最大的就是……就是自己这里?那这里的金丹就是……我?!! 320.大爆发 门主不知道自己判断的是否正确, 同时这事儿也没法找人商议, 里头牵扯的事情太多, 真要说起来,还得先来一段前因后果。 不过不用他开口, 长辈的关怀便来了,那些妖魔联军的行进方向就是齐恬报给门主的,门主看出来了, 她也看出来了。赶紧又传讯让门主当心, 门主才算找到了一个可以商议的人。 却也商议不出什么法子,如果弱心妖真的已经可以无视护罩噬魂金丹修士了的话,那除了别碰上,基本上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如今这里层级最高的就是金丹, 如果金丹都遇险,难道还让筑基和练气的去救?! “赶在它们汇合之前,能多灭掉一些就多灭掉一些。”只能是这么个主意了。 同时齐恬又送去了好些阵盘, 把她的库藏都用了大半,这些都是她从前陆陆续续在各地大市上收来的料材,如今摩宇门正主本家都在,她也不好意思拿人家老家石壁的材料做阵盘又送给人家使。 又进秘境里待了几日, 出来之后,齐恬去见师尊, 这回复兴联盟那边有些艰难, 她想过去帮把手。 师尊没有拦着, 只叮嘱了一句:“多加小心。”连要同去都没有说。 齐恬知道师尊这会儿想必也是紧要关头, 自己要去帮门主那边,还得防着妖兽会不会突袭本门。 想着出来,上了山药乘器之后,一下子把心诀提到了三化境最高层,想试一试这乘器的极限速度。结果忘了开“避物”,半路上不知道遇着了哪里的倒霉妖兽,直接把其中几个冲成了碎片。 齐恬灵能觉知一铺上去,发现这是一群“纯”妖兽,队伍里头没有魔物,不知道又要去哪里嚯嚯,眼前却管不上了。 接到门主的传讯,知道他们大概的方向,便直往那里去了。 人离得还远,灵能觉知就觉察到十分汹涌的波动,齐恬放慢了速度,同时与魔物们通着心,再一步步往战场边缘摸去。 如今门主们用的是一个三重护阵,直接把自家几个人和大群妖兽罩在了一处,把魔物们隔绝在外。 里头兽血横飞,外头魔物们正在冲撞护阵。这些魔物当日连天圣门都无法对付,这小小护阵的一点点攻击在它们跟前根本连杀伤力都谈不上。这样下去,那护阵迟早坚持不住。 齐恬也很无奈,这些魔物虽然练了定魂功法之后心念渐渐明白了一些,也没有从前那么狂躁了,但是却也没见得聪明多少。起码这些弱心妖对它们的控制如今看来照样有用,它们就没有去“想”过,自己好好的干嘛要跟着群修士过不去,又做什么要拼着伤了自己也要攻破那个法阵。 纠结了一会儿,齐恬到底没忍住,开始试着把自己的心念模糊成魔物们心念的模样,然后直接搭过去同弱心妖展开了“争夺魔心”的暗战。 这活儿她之前就干过,但是后来遇上了“老妖”的心念,把她吓得不成,所以这回她更谨慎了,连传念的念感都尽量保持魔物们的风格,以防老妖突至被抓个现行。 弱心妖控制魔物们也有一阵子了,如今等级更高,控制起来也更得心应手。但是齐恬是跟老魔通着心陪着魔物们练完了整个定魂心法的,魔物们对她的心念有种天然的亲切感,更容易接受。所以当“自己”的心念和这个“熟悉”的心念产生矛盾时,它们自然而然选择了相信那个“熟悉”的心念。 于是齐恬没费什么功夫,就打断了弱心妖对魔物的控制,同时还开始试着驱动魔物的心神之力来挤压驱赶弱心妖。有两个弱心妖显然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手法,轻易就被魔物赶了出来,如今它们等级更高,在天光下好似透明的一般,又非神识灵力可见,却可惜遇见了齐恬。 齐恬眼看着那俩弱心妖被挤了出来,有心出手,却怕暴露了行踪,忽然想起陆鱄的所说的“直击心神”的打法,便真的运起一股念力,朝着弱心妖的心念接去。 这是她从来没有试过的打法,说起来也有些过于鲁莽了,毕竟如今弱心妖已经可以噬魂筑基修士,自己的魂魄是不合它们的口味,但是万一它们一狠心抛弃了个人喜好忍着不喜欢生把自己给嗑了呢?到时候找谁说理去?! 只是齐恬的性格向来是动手之前千思万量,但是一旦决心做了就不存在“恐怕”“万一”的说法,这会儿她哪里还管什么冒不冒风险,只想凭这弱心妖的吃饭本事打趴下它们。 就在她心神如一的时候,她忽然好像又“看见”了之前“蚂蚁拉牛”时候见过的那棵奇彩缤纷的“树”。这回上头的一点亮紫和朱红闪得厉害,齐恬觉得自己好似无比强大,这种强大不是能战胜谁的强力,而是无惧任何风雨变故的笃定。 “嗤”好似有一声轻响,天空中一个淡淡的光斑一闪而过。 护阵里头战得正酣的人并没有觉察到,而外头的那些魔物忽然开始浑身不对劲起来,一会儿往左挪一下身子,紧接着又扭转了过来,一下子举起了魔爪,转眼又放下了,甚至有几个直接在那里颤起来,好似得了疟疾一般。 这是那些弱心妖眼看到自己伙伴莫名“惨死”,急着想要指挥魔物去攻破护阵,却被齐恬横里一脚给拦住了,魔物们虽定了魂,却还没有分辨心念的能力,只好在自己的“一会儿一个主意”里头左右为难。 齐恬现在很紧张也很小心,上次魔物失控,就引来了老妖的“亲临”,这回自己这么干,不知道会不会把老妖的“真身”引了出来,要真是如此,那事儿可就大了…… 那她也没打算放弃。 就在这边魔物团团打转的时候,那里头的妖兽已经被门主他们几个屠戮殆尽,一收法阵,他们往上一纵 随即便消失了踪影。 有两只弱心妖急着追人,见魔物指挥不动,索性就脱身出来了。齐恬一眼看见,正想故技重施,心里一动,生生忍了下来。只在一边冷眼旁观,门主他们上的小土豆,哪儿是这些弱心妖能追得上的,妖兽里头倒有速度够快的,无奈现在都已经成了肉块了,没法再飞。 妖兽们盘旋一圈毫无所获,便仍旧回到了魔物身上,这时候齐恬没有再与它们争夺魔物的控制权,反而特地留了一些“裂魂”的蛛丝马迹,让它们能得个解释此番“异常”的证据线索。 等它们走远了,她才往方才护阵中间的地方走去。 “门主也太败家了,这许多妖尸,真个管杀不管埋!啧啧啧,浪费……”说着话她开始用神识灵力往自己兜里扫东西,真个是“扫”,经她走过,那地方好似根本没打过架似的,哪里能想到方才还是个尸横遍野的所在。 就在她往里头收的时候,有一点熟悉的味道吸引了她,赶紧开始倒腾,终于摸出一块粉白沾着一点血丝的“妖尸”来,齐恬定定看了它几眼,又用神灵法探了半日,才又凑到鼻子尖上轻轻嗅了嗅。 “咳,咳,这种事儿……可遇不可求,不可强求……没准是我闻错了……”一边降低自己的期望值,一边伸手一道烈焰诀,那肉块直接就被燎出了一层焦皮,同时一股浓郁的肉香飘了出来,直往齐恬鼻子里钻。 齐恬深深吸了几口气,这妖兽肉方才看来并没有同自己灵力结构有什么相冲处,也无所谓毒性偏性,就是一块十分普通的“肉”。 可这肉对齐恬来说就太不普通了,在这个什么妖都只管着自己的一颗妖丹,根本不顾雕琢肉身,以至于妖兽肉都味同嚼蜡的地方,这块“肉”居然在火燎之后散发出了浓郁的火腿香! 火腿香! 也不知道是不是几十年没吃肉,闻见烫猪毛都要流口水,反正齐恬觉得这肉香简直比她从前在来处吃过的肉还要香上几倍似的。 灵能觉知开到最大,四周确信无人了,齐恬直接用灵力把上面燎到焦黄的一层给剥了下来,没来得及犹豫细想就直接送进了嘴里。 “天呐,”齐恬都快哭了,“肉啊,这真的是肉啊!” 嘴里嚼的肉没有调味,连薄盐都没得,却是一口纯正的肉味,细嚼之下似乎还有肉汁溢出,齐恬越嚼越快,要不是这仙身够灵活,只怕舌头都得破掉半个。 依依不舍咽了这一口,齐恬把剩下的大半块肉直接收到了一颗空的珠子里,然后开始用神灵法把这百年一遇的“正宗好肉”从方才成山的妖尸堆里挑了出来,统统放进了“单间”里。 “粮仓啊!……”看着整整十几块大肉,齐恬忍不住心里呐喊一声。 妖魔联军不是正要围攻复兴联盟的根据地么?门主不是很危险么?她不是赶来了驰援的么? 多么神奇,在方才那一阵子,她脑子里全没想起这些事儿来,甚至连这些肉到底是哪里来的都没能顺带想到。现在把肉都挑完收好了,狠狠咽口唾沫,占据她心里的最强烈的一个念头是——肉在哪里?!多多益善! 门主知道齐恬正跟着自己,方才那些魔物的异常举动说不定就是这位“小师祖”的手笔,这转换战场时还想找她说两句话,结果灵能觉知散出去愣是没找到人,想想可能是小师祖的乘器匿踪厉害,又发了传讯,结果也没有回音,吓得他差点没回转去确认一下这位长辈的安危。 结果这里远远看见了又一队妖魔联军,摩宇门的几位正准备拿阵盘,忽然见半空里出现了一个光照,直接把一些妖兽围在了中间,剩余的魔物妖兽则都被拒之门外。 “嚯,好高明的法阵!”摩宇门可是行家,识货得很。 门主看出来了那是自家那神出鬼没的小师祖的手笔,可是这是什么意思呢?要把妖魔隔开是没错,怎么还把一部分妖兽也给隔出来了? 还没看明白,那边护阵里头直接起了烈焰海,声势惊人。 这回是天印门的人瞠目了:“嘶……好厉害的烈焰符……这,这都是极品灵符吧……” 至于用这么些灵符烧妖兽么?这里头的人什么打算。 紧接着就见那护阵一动,又有一群妖兽被笼在了其中,还是烈焰符。 “这,这是……分类的打法?按着品类来的……一次打杀一种?倒、倒是挺整齐……”那几位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门主忽然接到了传讯:“门主帮帮忙,这群我打不过。” 门主定睛一看,这位不知道怎么想的,这回把六七只七级妖兽给圈里头了,她自己才练气大圆满,能撑过这几个回合简直是奇迹。立时顾不得琢磨了,赶紧冲过去帮手。 结果发现小师祖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手刃了俩了,——七级妖兽可以相当于筑基中期啊……这都能打? 门主不知道,这几个妖兽是烧的时候没出什么香味,要是出了什么猪蹄羊腿的滋味,那没准儿都不用他帮这把手了。 321.魔后路 门主出手, 接下来在齐恬的诡异打法下, 这一波的妖兽都被消灭干净了, 而魔物们则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进攻方向,——因为那破法阵出现都是一阵儿一阵儿的, 还一会儿在这头一会儿在那头的,没法打! 其他门派的几个筑基修士看了忽然“恍悟”:“原来是为了这样!果然是个躲避魔物攻击的好法子!”投向齐恬的眼神越发佩服,看向门主的眼神里则透着羡慕。毕竟如今这时候, 能打会打的门人弟子实在太吃香了, 看看人家天地门,九级大圆满就能干七级妖兽,还又能布阵又能制符,简直全才! 门主也只好默默接受众人不知就里的羡慕, 就他对齐恬的了解,这位小师祖可不是那么积极的人。若不是这回眼看着自己要被妖魔联军围攻,她恐怕还躲在门里看热闹美其名曰“分析局势”呢。这好好的忽然冲过来出这么大力气帮着打架, 这,这不合理啊! 果然,等所有妖兽都打完了,都不管远远冲过来的魔物, 小师祖只盯着众人问:“之前打的妖兽里头,可有这回没有的?” 这谁记得清楚!杀的时候顶多分个灵彩儿, 那还是对层级高的, 若是等级低些的妖兽, 他们直接就暴力碾压了, 谁还管方才杀的是鸡是鸭? 门主尽量回忆了一下,摇摇头道:“记不太清了。” 齐恬叹一声,忽然从不知道哪儿摸出一块妖尸来问道:“这个,你们可知道是什么妖兽身上的?” 几位都吓了一跳,看向门主的眼神怪怪的,——合着我们前面打架,你们家还安排了人在后头收货? 门主咳嗽一声:“咳,这,这是方才那一场的妖尸?” 齐恬点点头:“是的,我正想找这到底是哪种妖兽身上的,哪个地方的。你看这块肉,它也没个连筋带骨的,你看看这几块,”说着又掏出来四五块,“形状也都差不多,不知道这是怎么长的……还真不好找……也不知道那妖兽整个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嗯,就是……你们看得出来么?” 鬼才看得出来。 他们是来消灭妖魔联军的有生力量的,谁有空去注意这些破玩意?!就算是当日九鼎门,那也只管要妖丹骨甲,谁,谁还看这些尸块! 门主赶紧问齐恬:“这是适用在什么丹丸上?” 齐恬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啊,那倒不是,丹丸倒不是,这个……主要是用于汤……汤药之类的。” 那几位听了点起头来:“看来你对丹丸药剂也有研究?” 齐恬笑笑:“都琢磨过一阵子。现在不是什么都缺么!所以好容易这有看着能用上的,就想赶紧找找。” 好,不错,圆回来了! 虽然门主的眼神还透着那么点子狐疑,不过没关系,这是自己人,再说自己辈分在这里,他嫌弃自己也没用!只要,只要师尊不嫌弃就成了…… 听说有这般“妙用”,那几个别门修士也凑过来细看了,不过到底不认识,还是摇头。 齐恬把东西一收,点头道:“认不出来就算了,咱们接着打!” 正说着,不等他们去找别人,新的两路妖魔联军忽然从两个方向朝这里疾冲而来,看来是魔物身上的弱心妖发了什么求救信号出去。 这军队还离得老远,一大波远程攻势已经朝着齐恬的护阵砸了过来。 就看她老人家身不动手不摇,直接心诀一起,把护阵给收了,然后随着门主几个往上一窜,进了各自的乘器,那妖魔联军的一大波风雨雷电都直接落了空。 “现在怎么办?”几个修士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挠头。 不知道是这些妖魔也觉察出来了还是怎么的,现在这联军的列队不像从前似的妖归妖、魔归魔了,反而妖魔掺在了一起,这可怎么用法阵把妖魔隔开呢? 要是妖魔混战,现在这些弱心妖可已经能噬魂筑基修士了,万一沾上说不得一条小命就交代了。 可若是就这么走了,那等这一群妖魔攻到基地,那护阵又得多受多大的冲击! 真是左右为难。 就在他们不知道如何下手的当儿,忽然奇迹发生了。 那些妖魔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开始整肃列队,那些魔都往一个方向去了,而妖兽们显然没有接到相应的指示,还在原地发愣。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些魔物迷迷瞪瞪走走向了一边的时候,半空里一个绿油油的光罩显现了出来,紧接着又是一个蓝汪汪的,再来了一个粉扑扑的……五颜六色地就把那些妖兽都层层叠叠照在了里头。 “这!这是……这是咱们,是咱们古书里说过的‘七星九曜阵’?!不,不会吧……这,这位……”摩宇门的修士下巴都发抖了,这是上古大阵之一啊,这是混沌九阵中的一个,听说当年的门主会这个,后来就没再见过了,现在天地门的人忽然使了出来,这,这位是门主的什么人?! 另一个也结巴了:“不,不能吧……怎么,拿来捉妖了……” 底下阵中已经“烈焰与狂风齐飞,雷暴共寒冰一色”了,天印门的也认出来了:“这是‘应天符’!!”这个在他们那里也早就失了传承了呀…… 最惊讶的却是门主:“小师祖他老人家是这么紧张我这个晚辈吗?……”毕竟这回齐恬确实是为了救他而来的,至少开始的时候是这样。但看小师祖现在这么拼命的架势,怎么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呢?…… 那七星九曜阵里头分出了一个个分阵,分阵相互叠加又可以切出新的区格来,他们是没有仔细观察,要不然就会发现这位“全能选手”已经把妖兽们按照“禽类、兽类、水产类、类可食类”进行了严格的区分,不过就算他们发现了这一点,没有相关知识背景,仍然不会明白她的真实意图。 门主一看里头的七级妖兽比上回的还多,二话不说赶紧下去帮忙去了。 人刚进里头,就听一声兴奋的呐喊:“找到了!” 神识探去,只见一个紫色的区域中,小师祖手里托着一块同她之前拿出来的妖尸一般的尸块,在那里满脸兴奋,眼睛里光芒四射,同时嘴角也有些晶莹之意。 紧接着这些妖兽就惨了,它们攻势猛烈,甚至相互配合起来已经有了几分“杀阵”之意,奈何小师祖战斗力爆棚,好像忽然吃了九鼎门的“爆脉神丹”一般,都不见她如何动手,底下已经是成片蓝色的幽焰,同时不断有战诀飞出,那些扑过来的妖兽一次又一次被打到固定的地方,有时候还会被忽然而至的风暴吹得略略翻身,好像为了让那底下的幽焰把它们烧得匀净一些似的。 门主看看两眼精光四射的小师祖,想要出手阻止或者帮忙的打算都只好作罢,赶紧先去另一头把别的妖兽料理了再说。 而另外几个筑基修士则对外头的魔物们好奇起来,这里都打成这样了,那些魔物们居然没什么动静。还在那里冲来撞去的,好似没头苍蝇一般。 “这是怎么了?” “早听说魔物有‘魔气’,是不是自己中了魔了?” 胡乱猜着的时候,忽然那么魔物都齐齐一定,紧接着就整队飞速往远处去了,好似被什么东西吸过去的一般,这边正打着的妖兽们,它们似乎不打算管了。 “它们是不是要决裂?”这看着是分道扬镳的意思啊。 齐恬心念一动,赶紧慢慢减缓了同弱心妖对“魔心”的争夺,——她感觉到了老妖的神念,比从前更强大了,只好趴着不动,看它会不会发现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对这一块的功夫极其有信心,老妖的心念虽“强”,里头却没有根通天地的震慑感,齐恬觉得它多半发现不了自己。就算发现了,自己最多断了心念,它也不能知道究竟是谁在扰乱魔心。 只是没等她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响,魔物们就忽然同她的心念断开了。齐恬吓了一跳,——这是把魔物们都给杀了?!她之前之所以敢大胆对魔物动手而不怕魔物们会因为“不听话”而挨罚,就是因为吃准了老妖不会在魔物跟前现身,它控制它们的方法是让它们以为那些念头都是自己产生的。同时老妖的吸魂大计也离不开这些足够结实的“魔壳”。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没事……沉睡……”老魔的心念清晰得传来。 “你在哪儿?”齐恬问道,老魔不会也出来了吧! “在,阵里,林里。” 齐恬听说它还在浑阎林的天阵里,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老魔练了陆鱄给的法诀后居然心念强大了这么多,这么老远都能与自己通心了。她却怎么也没往自己身上想去。 “魔心同一,震颤,一致,全可控制,心力,足够。” 齐恬大概听懂了老魔的意思,想必它也觉察到了自己与弱心妖的争夺,才会有此一说。 “魔心,破幻,厌假。”老魔又道。 齐恬赶紧都紧紧记在了心里,同时自己根据陆鱄说言摸索出来的“念力”一道,也似乎突然通了点什么。 只是她现在顾不上这头了,方才的事情让她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她真的可以掌控群魔的话,那老妖恼羞成怒会不会对群魔不利? “你能不能来把它们带走?”齐恬问老魔,同时把自己的担心之意传达了过去。 老魔回道:“无处可去。” 也是,如今是天圣门和妖兽的暗中交易,如果老魔带着魔物们回到了浑阎林,那也仍是在天圣门的掌控下。之前说失控,只不过是他们还存了利用之意,再加上如果真的要动手,恐怕还得付出些代价,所以才一围了事。若真的犯了忌讳,他们要下杀手的话,魔物基本没什么胜算。 看来还得替魔物们谋一条退路才成。 322.魔王恬 齐恬跟老魔说起了这个, 老魔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复仇, 死亡。”这是老魔作为魔物代言人替魔物们以及它自己谋的“出路”。 齐恬之前想的多半都是它们能去哪里继续修炼生存, 却没想到对于它们这样生生“融魂”而成的“痛苦之身”来说,最大的解脱本是死亡, 真正的彻底的同时完整的死亡。 而在死亡之前,它们还想要复仇。报复那些把它们生生推入这一生苦痛的修士,让他们尝尝它们的厉害。 齐恬沉默了, 照着她之前所想的“路”, 她是可以帮手的。或者找个偏僻的地方,或者就在天地门近边,靠着她的法阵造诣,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护它们一阵子。 但是老魔说的这两条路, 她不知道她能怎么帮。 帮着魔物们去对付天圣门的修士们?还是用自己正在练的神念之力把它们送上黄泉路? 这两样在能力上她都可以做,但是在心念上她还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修士毕竟是人,同自己算一拨的, 帮着“异族”去对付修士……她也不知道,在天圣门这样的事情上来说,若真的这么做了,算不算“大义灭亲”?至于说助魔物们分魂, 那就更下不去手了,万一自己手潮, 分一个没一个, 分一个没一个的, 可怎么办! 虽说天圣门对待魔物们的手段自然是极其残忍的, 但是这恐怕成不了自己对他们动手的理由,因为,因为自己为了妖兽身上的“肉”对妖兽大打出手,又是火烧又是风吹的,也没见得比天圣门的善良正直多少……都是各有所图,然后对弱于自己的那一方“为所欲为”。 再来她与魔物的关系也没到了□□的程度,说白了她只是碰巧找到了一种比较和平的方式对付它们,若不是陆鱄相助,她最后可能免不了还是要把这些“魔壳”打碎来消灭弱心妖,或者那样的结果对魔物们来说“不公平”,大概也只能怨它们“运气太差”或者“太容易上档”,——这世道本是这样运行的。 现在因为她能够在某种程度上“知道”它们的心念,又因此能控制一些它们的行动,得了人家的好处了,所以她打算要回报人家一些东西,但是这远没到了帮它们去找天圣门的修士报仇的程度。若她之后会与天圣门对上,那也是因为天地门或者修界,而不是为了他们对魔物们的所作所为。 ——看,她就是一个这么冷血的家伙。 不过好在这个世上还有一条通行法则,——谁强谁说了算。 所以作为报答,她可以把陆鱄教给她的那些神魂功法都转给魔物们,也愿意在关键时刻护它们一程,至于它们自己用什么手段怎么对付天圣门的人,又要把这份罪过归结到什么人身上,那就是它们自己的事儿了。只要它们够强,总会有机会成功的。 他们这里各自打算着所谓的“后路”的时候,忽然发现几乎所有的魔物都一下子“失联”了。 等它们再“出现”时,发现它们的“心念”都清晰坚定了许多,好似神魂被加固了似的。齐恬从它们心念里寻着一些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讯息,拼凑出一个大概,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趁着那么点工夫给它们“灌顶”了似的。 ——这样的手法不像妖兽的行径,倒更像是修士的手段。 想起之前自己故意留下的“裂魂”的线索,是不是老妖发现了,然后申请了“售后服务”,天圣门过来“维修”来了?如果果然如此,那天圣门此番相助又是为了什么?齐恬总觉得除了惦记老妖手里的东西,天圣门似乎还有“借刀杀人”的意图,比如九鼎门,比如承天门,比如…… “不好!”齐恬心里一震,天圣门这么出力,是不是为了“基地”?毕竟那里聚集的摩宇门也好南天印也罢,都是当日受他们算计的门派,如今忽然复兴,恐怕不是他们所乐见。只是如今满界抗妖,就靠着这些当日不显山不露水的门派在硬撑,一直袖手旁观的天圣门不好直接站出来动手罢了。那如今的妖魔联军和老妖的企图,不是正合了他们心意? 想到这里,齐恬忽然觉得替魔物们报把仇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行的事儿。 好在她的感知里,那些魔物们都离基地尚远,只要照如今似的一次次削弱它们的实力,天圣门的如意算盘未必能够打响…… 就在她觉得此事还有转机之时,门主他们忽然接到了基地传来的求救信号,“群妖攻阵!” 齐恬收到门主传讯,心里霎时明白过来,看来老妖已经怀疑是魔物们出了问题,所以此番派去的都是大批的妖军,却故意让魔物们远远撤了。果然引得主力小队循魔踪往外猎妖,却被它们反钻了空子。 幸好还有万古宗的乘器,那几位也领略到了门主驾驶乘器所至之“极速”,简直骇人听闻,“从前古书上说的竟然都是真的……”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而齐恬那里居然没有晚门主多少,只前后脚到的基地。 看着黑压压的妖军,齐恬简直要开始怀疑之前所说的“消灭有生力量”这一策略的可行性了。 “现在没有魔物,打!”看清来敌之后,一下子许多高阶修士从阵里涌了出来,各样法诀灵符朝着妖兽群猛攻,妖兽也不甘示弱,光弧毒液纷纷反杀。 齐恬没有动弹,她总觉的眼前这样略显“粗暴”的打法不是那老妖的风格,只看看最开始用弱心妖的手段,就知道它是何等诡计多端了,这会儿虽因之前“不受控”而不得不弃用了魔物,那也没道理让这许多妖兽来白白送死…… 就在她觉得看不懂的时候,她心念连着的那些魔物忽然一晃,她还没来得及“读”出来它们新的去向,就看这些“熟人”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快进阵!快!!!”门主赶紧下令。 却终究晚了,之前许多修士追杀后撤的妖兽,已经离护阵有一段距离了,而那些魔物恰恰出现在护阵与后撤的妖兽之间,断了回路。只见魔物们往那里一站,已经有许多修士无声倒下,——现在的弱心妖噬魂这些练气修士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齐恬一看眼前场景,再顾不得什么老妖会不会发现心念的事儿了,直接把空心诀运至极处,然后用陆鱄的神魂心法朝着群魔铺去,只呼吸之间,魔物们已经定在了当地。 只是周围的修士实在离得太近,即使魔物不再走动,弱心妖们借着魔物们的手脚触须也能随意虏获一二,而要把魔物们手脚全身都定住,齐恬如今还做不到。 她拼尽全力给门主传了一个讯之后就再也无法分神了,齐恬还没有同时控制过这许多魔物,“通心知念”和“行止控制”全然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齐恬觉得之前蚂蚁拉牛时候出现的呕吐眩晕感又快来了。 摩宇门的人把各样护阵像不要钱似的朝着人群扔去,指望把那些散落在群魔周遭的人先用小护阵护起来,但是这法阵数量终究有限,而现在在外头的人却实在太多了。 天印门的人有专门的施放灵符的手法,能同时七攻九攻十二攻,但是那些对付弱心妖的灵符隔着魔身效果就差了许多,不是从前用在被附身的修士身上时那般立竿见影。 门主四下游走不断救人抛入阵中,没有发现有几个魔物正看着他所在的方向努力挪步。 齐恬已经觉察到了,“真的有能噬魂金丹的弱心妖!”她立时下了判断,“不能让它们靠近门主。” 但是这些高阶的弱心妖对魔物的心念影响显然极大,她又同时要控制那么多,实在力不从心,“完蛋,难道要完蛋了……xxx,小爷好容易找到一口吃的!!!……”再想起自己断食期间被弄来了这个活地狱,之前几次为了一口吃的都差点没丧命,如今刚尝了一口肉,找到一点人生希望,就又遇上这样的事儿!!! “去你的吧!!”齐恬真的怒了,不止有刚吃了一口肉就要被一脚踢入绝境的不甘,还有对这一再重复的模式的厌恶,如果这就是天意,那就让天意滚!!! 老魔的心念又浮了出来,“震颤,一致。” 齐恬听着这话,心念一空,在自己所连接的无数的“魔念”中感觉出了一种各自为政的颤动,好似不同颜色的光。聚念如一,她意象中的那棵树又出现了,底下的根须似乎更多了,还在找寻水源似的乱动,同时上头一点黑魆魆灰突突的光点忽然亮了起来。 这头齐恬感知着那些魔念的震颤,发现它们似乎都是围绕着某一种特定的节奏在走,只是各有各的偏向,齐恬神念击出,好似响起了一个更大的声音,同时慢慢靠近那个特定的节奏,渐渐的,那些散散碎碎的魔念都被引了过来,改变了各自的偏向,都随着齐恬的节奏震动了起来。 紧接着齐恬那株树上的灰突突光点一闪,一道光沿着齐恬的神念,流向了那些魔念,转瞬就是一周,继而回流。 齐恬忽然觉得那些“费力”的控制都不存在了,那些魔物好似正在慢慢变成自己的手脚,眼看就可以随意使动,不再凝滞。 这时候外头的妖兽群里响起了一阵攻击声,几队修士打外围冲杀了进来,其中有一些还带着灵兽,眼看着是天灵门和夺天门的人。 “别靠近那些魔物,他们能噬魂!”门主提醒道,“噬魂筑基,甚至金丹!” 来人闻言也吓了一跳,赶紧止步,只在外头围圈里打着。 忽然一队七级天妖现身于护阵周围,紧接着无数道金焰朝着护阵轰了下去。 “天雷枭!!!” 几个筑基修士赶紧回防,半路上却被又一道金雷击落,“八级妖兽!”这已经相当于金丹中期的实力了,几个筑基修士如何敌得过,更何况它身后还有一队七级妖兽。 门主见此场景,就想往上冲,却接到齐恬一念:“别动,陷阱。” 却是她神念控魔之后发现还有魔物隐于天雷枭之侧,连灵能觉知都没能觉察到,看来老妖为了噬魂金丹也是费尽了心思,同时,这样高明的掩饰手法怎么也不像妖兽能干得出来的。 这里门主不上当,它们那里也照样不耽误,接连几道金焰之后,那坚不可摧的摩宇门联阵居然摇摇欲坠了。 “不可能!”摩宇门的修士崩溃了,“区区七级天妖,不可能毁我们的九曜联阵!” 齐恬却在这些妖兽投下的金焰里看出了一些别的东西,只是当时正连接魔念,动弹不得。 “那是因为里头还藏了金焰龙符之威!”一个声音道,紧接着两个人杀入阵中。 “师兄!”门主又惊又喜,来的却是木言和全东二人,如今两人都已经是金丹修为,一伸手便料理了几个妖兽。 “你且歇歇,我们来替你一阵。”俩人笑道。 “莫要近那些魔物,它们正憋着噬魂几个金丹!”门主提醒道。 “怎么这些东西看上去傻乎乎的。”木言宗主一边战诀不断,一边问道。 “那是因为我呀!”还悬在乘器上的齐恬一见到这二位真恨不得冲上去说上一大篇的话,奈何却连这一句简单的传讯都做不了了。 就在方才那护阵震动的一刹那,她感知到了魔念所受到的巨大牵引,真是拼死才把那震颤维持住,让魔物们生生定在了当场。只是以她如今的能耐,拼到极限也没法把魔物们挪移分毫,只能让他们手脚具僵,不再伤人而已。 眼看着周围都是“美味”的神魂,偏偏自己的“坐骑”却不听话起来,有几个弱心妖到底忍不住了,便索性脱身而出,直接扑向了周围的修士。 现在它们都已经能噬魂金丹了,只是自己也脆得很,眼下占便宜在等级高了越发不容易被发现,正以为得计,却被远远射来的两道电光打了个对穿,立时化为了一道极淡的烟气。 这就是方才齐恬驭魔前给门主传的讯:“魔定不动时,妖灵或许会脱身,莫要错过。” 323.传承 新生力量加入之后, 妖魔联军大概也深感意外, 齐恬那里感受到的拉扯也越来越厉害。 她终于可以完整控制那股震颤了, 好似那些魔物都与她心念如一,正嘚瑟, 弱心妖那里忽然生了变故。同魔的“执”与“合”相比,妖兽更擅长的是“变”。它们有自己的方式撩动魔心,不断地寻找着情绪和记忆心念的切入点, 只要一点点缝隙, 就能把某一个魔物的特定心绪模式牵动起来,继而嵌入自己的“念”,顺着魔自有的模式,自然就会走到它们想要的“结局”。 齐恬在这一点上可差它们太远了, 好比是榔头和绣花针的区别。人家那儿纯是巧劲儿,齐恬这里却是靠着老魔给的提示和自己在心力上的强势硬生生把魔念们拉到同一个节奏上。 这会儿她虽还能压制住,但是那此起彼伏的小小牵扯就像一根根小针不断地刺着她一样, 那个难受和憋屈! 齐恬有心用一下神念的攻击,想了想却忍住了。 她之前试过在妖灵脱身之后直接用神念将其击溃,但是如果现在在魔壳里头就给它们这样的致命一击,且不说以自己目前之力, 到底能伤它们多少,最让她顾忌的却是“魔壳”失去了“保护”的作用, 那那老妖到时候会不会把魔物们给毁了?她不想冒这个险。 再说如今自己能够“控魔”的事儿一日不显露出来, 就有一日的胜算。只要老妖还相信魔壳能保护弱心妖, 它就会用这些魔物, 就相当于一直把剑柄放在了自己手里。这样大好的牌面,她可不想一把扔出去,她还得防着人家有别的藏牌呢。 这里几个金丹齐齐上阵,不用靠近魔物,就能使法诀法宝把它们近边的修士们救进护阵,同时也不知道借了谁的手段,那本来已经摇摇欲坠的摩宇门联阵也渐渐恢复了。而那些天雷枭再一次抛下的金焰,也被人反攻了回去,——它们只有一个八级妖兽,而这边却有四五个金丹修士,其中有几个法诀路数还十分诡异,自然占不了什么上风了。 等魔物们近边的修士一空,摩宇门的“隔魔”护阵就出来了,之前同这些“盯着妖打”的修士们交过手的妖兽一看情形就知道不对,二话不说,也不管什么魔物和弱心妖的死活了,各样技能齐出,一阵狂轰乱炸击退来敌,就想顺势逃跑。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不知何处起来一阵狂风,周围似乎一下子多了许多影影瞳瞳之物,简直“看什么像什么”,令人心惊。 齐恬心里一动,“老妖?!”她不太敢确定。 那隔魔的法阵还在那里,里头的魔物却失了踪影,摩宇门的人大吃一惊,赶紧启开法阵细看,就在这当儿,妖风忽起,法阵没法再次合上,而里头的魔物却鱼贯而出,眼看着要随风遁逃。 这些弱心妖连这个时候都不轻易放过,转眼又有几个靠近法阵的摩宇门修士倒地不起。 齐恬心中怒意翻腾,一道“食髓”的心念直传到魔念之中,包括那骨髓油滴滴的模样和抽髓的手法,“吱”的一声,果然有一些弱心妖被这样的“魔念”击中,在那壳子里待不下去了,瞬间脱身而出。只一现身,就被一早等着的金丹修士们远远一指打成了飞烟。 “还有这效果!”齐恬心里大震,真恨不得赶紧再来几把升级的“热油脑花”之类的菜色,却忽然发现魔念里头生出了许多抗拒懊恼之意,她不禁一愣,——怎么个意思?魔都觉得这这些想法才龌龊了?…… 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如今是在“仙界”,是个正经的“清净仙身”,只看之前自己猎妖找肉时候门主等人的反应,也知道自己这些言行,在这世道算起来恐怕能论得上“邪恶”,甚至“变*态”。 “吃饭而已……”心里小声念着,想想之前在多罗巷时候的遭遇,还有那条羊腿惹出来的麻烦,方才那股“得意”立时转淡了,“啧,我这功法虽好生厉害,在他们看来或者就是个走了邪路的九阴真经。罢罢罢,谁让咱们是名门正派呢!” 魔物们身不由己远远去了,来不及遁走的妖兽则被失了震慑的高阶修士们包了圆。 齐恬开着遮天叶捡着有用的妖尸收了一些,这才现出原形来与众人相见。 “好家伙,辈分上去了,胆子倒小了,怎么打完了才出来!”木言宗主笑骂道。 门主赶紧解围:“方才那些魔物能如此老实,恐怕还是小师祖的功劳。” 木言宗主立时来兴趣了:“哦?你还会定身法了?啧,不是说都筑基了么?怎么你还没消息?” 这话听在齐恬耳朵里,就好像结婚七年了被人问肚子似的,这叫一个别扭,问题是她也盼着消息呐! 门主又忙道:“万古宗功法特殊,小师祖虽看着没有筑基之象,却可以战七级妖兽,还是以一敌六,不落下风。” 木言宗主这下不说齐恬了,转头看着门主:“你是不是得了人家什么好处了?” 门主苦笑:“句句是真,何来此话!” 齐恬在那里看着木言宗主直乐,木言宗主忽然想起什么来,朝着齐恬施了一礼,却又转头对全东师叔道,“我觉着他们那些不要脸的门派排辈分的法子也挺好,按着等级来,多省事儿!” 全东师叔转头看着别处,就当没听见,他可是一直替小门主管着门派事务的,那万古宗太师祖的来历和脾气他比木言清楚,那位就负责送点儿零碎东西,才敢这样说话…… 转眼三宗主和四宗主也走了过来,木言宗主看了他们两个笑道:“得了,我们来了,你们就赶紧回去吧。” 三宗主和四宗主一看这两位都已经“高深莫测”了,知道都已经结丹,心里本来就有几分尴尬,忽然被当面这么说,脸上立时更僵了。 全东师叔看一眼木言宗主,无语摇摇头,伸手递过去一块玉简给三宗主和四宗主,又道:“这里头是二力互融的功法,还有许多需格外注意处,都是我们亲身试过的。这东西越早开始越好,等层级高了再动起来反而许多凶险。如今刚胜了一局,想必那妖魔再来也还需要些时日,你们趁此机会赶紧回门派先把此事了了再说。” 那两个这才知道木言所谓“赶紧回去”是这么回事,看看他,一时哭笑不得。 接过东西,谢过全东师叔,又问道:“师叔如今可好?” 全东道:“他老人家也没什么事儿了,只是当日错判,如今人也在那妖域里……” “啊?唉!……”几人都叹息,此事他们虽一早有所预料,等真确定如此,还是难免多一重担心。 齐恬在边上也觉得这事儿挺纠结,之前她还盼着那妖域里头出点什么意外,全军覆没了也没什么关系,如今看来这愿还不能这么许了! “老门主……老门主他老人家可好?”她忍不住问道。 “大概好吧……也进去了……”木言宗主答道。 “嘶……嗐!”这下更挠头了。 那老妖眼见着实力不俗,现在他们是有几个金丹了,但是这金丹和元婴的差距,不是靠堆人数能堆得上去的。老妖已然如此难对付,加上那位说是袖手旁观、实则很可能已经与妖魔狼狈为奸的老牌元婴,真要是动起手来,这边实在没什么赢面。 也得有个元婴才成,可是最有希望的两个居然如今都在妖域里头,那里头倒是准定热闹了,只是等他们出来,不知道外头还剩下个什么! 虽没胜算,也不能坐以待毙,能争还是要争上一争。 这里三宗主四宗主与木言全东交接了一下事务,就准备回门派去了。忽然外头又有来客,迎出去一看,却是夺天门的两位金丹修士。 其中一位整个人好似轮廓都在发虚,灵能更是不稳,想必就是那位之前传言已经受了重伤的金丹了。 “此前多蒙师兄照看……若非、若非后来……我还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这位金丹朝着门主施礼道。 门主赶紧回礼,又道“不敢”。 这位也没有多的废话,直接取出来一个匣子递过去道:“这是我们门中的旧日传承,其中许多神兵利器虽有炼制心法乃至图纸记录,几百年来却没有哪个能炼制出来了……如今世人才知道引灵为正,我们试过,这些炼法全都是根于引灵之灵力的。我们虽也在改修路,奈何一时半会儿恐怕不会有什么成果……还请,还请师兄们拿去试炼看看,事关界中生死存亡,不该再以门派论彼此了……” 这话说得天地门众人都是一愣,没想到向来以炼器“牟利”的夺天门居然会有这样一番道理,只是他们虽然有些引灵基础,但也没有哪个是炼器出身的,这东西就算真的是上古真传,他们拿了也没有用啊…… 把这意思一说,那人直接把里头一串玉简取了出来道:“且先看过。” 大家相视无言,——还真是头一回见有门中话事人把自家真传这么拿出来“待客”的。 可都这个时候了,再推拒倒假了,便道一声谢,各自探出了神识。 齐恬神识看过一遍,心里一动,又换灵能觉知摸了上去。 果然,她起初一看那东西的材质就知道有猫腻,这同当日摩宇门的那些法阵的玉简是一样的“迷魂石”,神识能读出来的是一部分,灵能觉知读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 门主几人虽然都有不俗的引灵灵力,但是这样的“技巧”却没有用上过,所以都只得了神识可见的那一部分,一个个面面相觑,接着都纷纷摇头。 齐恬没说话,她不知道说啥好,而且她也不知道这金丹是不是真的可信。好在她等级不显,外人也不知道他们里头的诡异辈分,便也没人注意她。 那金丹见天地门几人都是这样表情,叹了一声,还是坚持要把这东西留下。 门主等人忙拒绝,只说里头的东西大家都记下了,很不用再把这样的“珍品”留下。 那金丹却摇头道:“我们门派传承全在这些东西里头,只是妖魔厉害,我们那里……也不知道还能保全多久,与其落到他们手里,还不如你们收着!” 眼看这位真的扔下东西就走,一直偷偷使着连心珠的“重度疑心病患者”才开了口:“您且慢,此玉简中另有机关……” ※※※※※※※※※※※※※※※※※※※※ 来不及检查了,先凑合看一下吧 324.意兴阑珊 齐恬一开口, 夺天门的两位都挺惊讶, 转回来看着她, 齐恬赶紧道:“此简之中似乎还藏有另一番信息,却非神识可以探知, 好似要用到灵能觉察……”说着就看门主,“还请门主一试……” 那两位一听说如此,赶紧也看向门主。 门主心里“呵呵”, 看来小师祖是不想出头引人注目, 也是,毕竟她老人家不过练气大圆满,若是指点起对方的金丹掌门和长老来,确实有点过了。说不得只好自己这个晚辈代劳, 便真的试着换了灵能觉察去探那书简,稍稍调整了几回之后,果然看到了另一篇文章。 齐恬一说完, 木言和全东也跟着使上了灵能,他们如今已经二力相融继而升级,这功夫倒是比门主还瓷实得多。一扫之下便看到了齐恬所言的信息,也是大吃一惊, 没想到这书简还有这样的制法。 三宗主更急了:“那,那咱们讲经堂里……是不是也都得查一查……”原来自己之前看了大半辈子看得都是“半本书”么! 齐恬心说咱们那里老祖们早就都安排好了的, 哪里用得着如此手段, 不过这话她眼前却不好开口。 门主试过, 便把所见都告诉了那两位, 那两位赶紧打听起这所谓的“灵能觉察”的功法,听说也是同引灵相关的,都不由得长叹。 那位伤了身子的叹道:“从升入金丹开始,就发现那丹丸的效用越来越差,倒是常有不自觉便要引灵的感觉,且稍稍一动念,引灵速度倒是奇快的。只是那二力之害,天下皆知,从前多少人坏在这上头,是以这条路我们是打开始就断了念想的,没想到那舍了的路却是正道!唉!岂非造化弄人!” 齐恬心里也觉得奇怪,从前既然都知道这引灵是正道,怎么后来好好的就走上邪路了呢。难道真是因为“界中灵气枯竭”?可如今照她看来,明明是人走上了邪路,这界中的灵气越来越少得补给,才渐渐稀薄了起来,外头的传言却有些倒因为果的意思。 说话间门主已经把灵能觉察探知出来的东西又重新拓印了玉简递给那两位,又把那书简原本也双手递了回去道:“师兄且先将就着看一看,此灵能觉察所知之物,又非言语所能说全,其奥妙滋味,我等于炼器上向无涉猎之人,实在不能体会更无法完整言说,说不得还要日后师兄亲自看了方好。” 那位还要推拒,木言宗主忽然开口道:“你就放心吧,这东西就算落到妖手里魔手里,或者那些妖魔不如的手里,也没哪个能看得明白。这原不是用他们能懂的法子写就的。” 夺天门的修士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全东师叔也道:“既然门中已经有人开始修习引灵之法,或者有人能解读一二也未可知。那也比我们这些门外汉瞎看瞎说强得多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位也不好再坚持把那书简留下了,便接了过来,再三地谢众人,又道:“今日各位所看所知,还请不要拘泥于门派之间,若能用上的,哪怕一星半点的,也请放开了施用。我们门派原是因此书简立派的,如今名不副实,却不是真书简之错,原是人错了。” 听他把话说到了这样地步,齐恬有些于心不忍了,便道:“门主若觉得门里危险,何不把门派迁到这里来,大家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毕竟基地刚刚打退了一次妖魔联军的进攻,这可是别处没有过的战绩。 那位金丹修士笑道:“若是早先一阵子或者还有机会,如今我们门派往这里来的路上,不知道几百重的关卡,便是筑基的一起出来,都不能保全十成十,何况门中众人。” 齐恬听了心里一动,几百重的关卡,就她所知,如今仅靠妖魔恐怕撑不起偌大的阵势,却不知道又是谁在背后偷偷支持着妖魔…… 她这里想着,那夺天门的修士又接着道:“再说你看凡人村,当日能活下来的那些,就是靠托庇于生生殿的。我们修士也有这样的去处,就是灵台殿。只是如今……还得看到时候人家肯不肯出手相助了……” 夺天门的另一个金丹一直没怎么说话,听到那伤了的说了这一句,才不满道:“师兄可别做梦了吧,那家连如今都不肯出手,难道等到咱们都快被灭尽时候还会忽然就良心发现了?他们说不定正巴不得咱们都趁早完蛋,他们也好把剩下的资源归置归置,没准儿还够一个元后化神用的。” 若是换了从前,那位当师兄的必定不许他把这样的胡言乱语说完的,可眼前局势如此,倒不拦着他了,等他说完了,才喃喃道:“有什么法子!人生来命不同,我们不过是生生殿出来的,可人家呢,那是灵台子!还是最后一个灵台子!传下来的说法,这灵台殿的灵性,只有灵台子能开启,只要他肯动手,到时候天下灵台殿灵光齐绽,还怕杀不了那些妖魔鬼怪么?!” 另一个又道:“他没准儿会开,却要等咱们都死绝了才开呢!” 齐恬在一边听了心里乱动,——灵台子?最后一个灵台子?那不是自家师尊么!这什么灵台殿灵光什么什么的话,能信么?是真的么?要是真的话……也不对,师尊身子骨可不大好,尤其如今那灵能,越发不稳了,随时会连着魂魄一起炸了似的……啧,这事儿好像也不能瞎指望……但是万一呢?万一师尊真的就是……那到时候就不用怕那什么老妖了…… 又听那夺天门修士道:“灵台子以元婴进灵台殿,便可驭动神力,这都是有典的……只看,只看他怎么想吧……” 另一位张了张嘴,看看自家师兄的模样,怕气着他,到底没再说话。 送走了这两位,木言宗主就忍不住八卦起来:“要说这位,当日捧丹丸废引灵可是冲在最前头的人物,也是靠着这一路手法,接连赶走了两任门主,没想到今日尽然说出这等话来,也是稀奇得很了。” 全东师叔看他一眼,心里忍不住翻个白眼,自家那位“冲在前头”的还在边上呢! 门主听了苦笑道:“师兄莫要说笑,当日不知深浅,只当‘眼见’的便是‘实在’的,却不知道原来这‘眼’本身也看不到‘真’,才是邪路邪说了,还自以为在‘拯救门派’,如今想来也十分汗颜了……” 木言宗主摇摇头:“他跟你不一样,他原是奔着那门主位子去的,看丹丸见效快,知道凭着这个能起势,所以才下的注,心里还不定是不是真的这么想的。你不是,你是真傻,真的以为那丹丸就是个好东西,以为咱们再走老路就得走成死路了,为了这个才去当的门主。同他全是两回事儿!” 齐恬听了憋笑差点没憋住,木言宗主这话到底是骂门主还是夸门主呢…… 门主大概是知道这位师兄的脾气的,摇摇脑袋:“师兄说得是。” 还是全东师叔开口解围:“你如今其实也该考虑二力互融之事了,只是我同他经过的都是筑基期的各样状况,你这里恐怕还要等师叔他老人家回来才成。你如今也莫要心急,师叔已经练成了,只是中间颇多凶险,还需他老人家亲自指点一番才保险。” 木言宗主也道:“反正那妖域总不能老关着,他们总要回来的。” 此间事务已了,齐恬这样的小小练气选手在这个如今连筑基都危险的战场上实在没什么用处,加上她自己也有些意兴阑珊,就跟着三宗主四宗主一起回门派了。正好她可以驾驶乘器,省得门主多跑一趟。 如此回到门里,七宗主看到两位师兄回来了十分兴奋,他最近管理门派事务只能同那个離宗的二愣子商议,真是有苦难言,这下可好了,总算有靠山了。 而三宗主和四宗主却直接把那二力互融的功法给了他,七宗主匆匆看完,又听两人说了木言宗主和全东师叔的事情,简直不敢相信:“这真的能成?” 四宗主道:“这是全东说的。” 七宗主立马点头了:“哦,那应该是真的。” 这要是木言说的就有待商榷了…… “他们让咱们趁这个空当儿尽快开始。” 七宗主犹豫了:“现在?要些妖魔不过败了一战,消停不了几日就得回来,他们俩这一走都多少年了,咱们现在可没这么多功夫啊……” 三宗主道:“全东说了,他们当日慢是因为走了许多岔路,如今这里头给我们的都是已经理清楚的了,应该费不了太长时间。” 七宗主还是摇头:“你们俩先开始吧,等你们好了再来换我。要是咱仨一块儿闭关了,你看看如今这里,指着谁?万一妖魔联军真的来了,那呆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唉,我这心悬着,闭关也静不下心来,还是咱们倒班吧。” 三宗主便道:“既如此,你们先去闭关,我在这里守着。”又道,“你比我们都更近金丹,这东西是越早开始越容易的,真的等升了金丹,就得师叔来指导才成了,他老人家现在在妖域里头……” 七宗主砸了砸嘴:“没一个省心的!” 三人正讨论,忽然一个神识传念:“你们只管闭关,这里有我。” “太师祖!” 这下好了,长辈下令,还是个金丹的长辈,虽说身子骨一向不大好,那他们也不能问:“能行么?”只好恭敬答应一声,交接了事务,就拿着那玉简一块儿闭关去了。 至于这些事务,就统统交接给了鹿依和齐恬。 鹿依还笑:“谁能想得到呢!这堂堂上古大门,居然是两个炼岛上来的人在当家!哈哈哈哈哈……” 齐恬都奇了怪了,这可有什么好乐的! 等送走了这个活宝,回到自己宗里,就见师尊在屋里坐着,周身灵能越发奇异,齐恬看了都不知道这算好还是不好。不过看他老人家都能出“窝”了,应该是稍微好了点的意思? “为何意兴阑珊?”师尊问道。 齐恬愣了下,这许多事儿她也都挨班做了,并没有消极怠工,旁人恐怕是看不出自己心绪来的,只是师尊一向与自己通着心,知道这个倒也不稀奇。 既然如此,就什么也不用瞒着了,便把自己诡异的“神念”之力说了一遍,又把这回试用了之后的效果也细细讲了,最后道:“只是我这东西却是个不容于世的,门主他们都以为我是为了炼丹,若是知道、知道……还不定怎么样呢!不说修士了,连,连魔物们都嫌弃我……” 师尊略感惊讶:“你还怕人嫌弃?……” 325.放飞自我 齐恬笑笑:“我更怕您嫌弃我……” 这倒是真话, 她如今的“身价”“地位”“势力”不说百分百, 起码有个□□成都是靠的自家师尊,要是自家师尊嫌弃自己的爱好过于邪门, 那她,那她恐怕只能改掉自己的爱好了,——就是这么有骨气! 师尊没搭理她, 反而转头问她道:“这回可遇上厉害的妖兽了?” 齐恬来劲了, 把这回遇上的各样妖兽从头到脚品评了一番,说来说去, 最后都落到了“不好吃”上, 只有那一只名叫“囊腹蜥”的妖兽甚是不错,虽甲坚肉厚不好打些, 但是它肚里生着一块得吃的肉,还是块孤零零的“三不沾”,实在妙极…… 不知道师尊是不是也听不下去了, 截了她的话头道:“你为了找这个妖兽也没少花功夫,听说连七级妖都敢围起来打了?” 齐恬嘿嘿乐道:“那不是急了么, 一时没注意……幸好有门主他们在, 要不然可就危险了。” 师尊道:“你在讲经堂里看过那许多书,咱们宗里的书简也看过几遍了, 里头记载的厉害妖兽和如今的这些可有什么不同?” 齐恬想了想:“书里倒是有不少记录,‘鱼曰’、‘木圭’、‘嘛告’……这些据说当年联手的话连金丹都能一战, 这回遇到的虽然也是七级天妖, 倒没觉得有这么厉害。” 师尊又问道:“‘鱼曰’和‘木圭’是什么妖?” 齐恬道:“游空双翅鲨呀!” 师尊点点头:“那你今次遇到的天妖又都叫什么名儿?” 齐恬便捡了几种说了。 师尊又道:“它们各自又唤作什么?” 齐恬傻眼了:“这个……弟子不知道……”过招之前没来得及说“来将通名”, 死了之后又光顾着找肉了,谁管它们寻常还有什么小名儿! 师尊不管她,又道:“从前记录中,那都是游空双翅鲨的‘鱼曰’和‘木圭’,在与前辈们大战之时可有给记错的?” 齐恬都无语了:“那俩虽都是游空鲨,可一个擅长的是‘风火海’,另一个的必杀技是‘化雨寒冰刺’,这如何能弄错……哎?……” 她忽然反应过来,对啊,从前的记录里,那些妖兽都是有名有姓的,各自都有各自的绝招,到底是什么品种的妖,还得另外去查,好像这个倒不是最要紧的。现在那些妖却不一样,只要是同种的,几乎就没什么差别,用的招数也好,弱点也罢,都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师尊又紧盯着这个问,难道……难道那妖兽都是克、隆、的?! 一旁同她一直通着心的师尊差点没被她的“靠谱推理”气笑了。 齐恬还疑惑呢,转头问师尊:“难道,难道妖兽们早就会了那什么……那什么……”克隆技术?这话她问不出口,毕竟克隆这事儿也涉及到许多专业知识,清净仙身的师尊只怕说不太明白。 师尊叹道:“若换了从前书简上所记录的七级天妖,你觉着你有把握以一敌六么?” 齐恬连连摇头:“还是饶了我吧,一个我估计都扛不住。” 师尊这才道:“那为何如今的七级天妖你却能以一敌六还连杀了两个?” 齐恬明白过来了,师尊不是在瞎打听,这问的话里有话,细想了想才慢慢道:“难道……难道妖兽也开始吃丹丸了?所以闹得现在的那些什么七级八级的也是徒有虚名?” 师尊面露笑意:“虽不中亦不远矣。” 便又细说起来:“从前妖修修炼,头一个要紧的是找到自己的天赋技能,之后便是以此为根基,不断磨炼升级,直至可称为‘天赋神技’。这天赋技能没有哪两个妖会是完全相同的,便是同一妖族里头也五花八门。不过这天赋技能的找寻就十分困难了,找到之后的修炼更是难上加难,——人人不同,全无师承可言,多半都得靠自悟。多少妖都倒在这一步上头了,更别说什么修炼化形的话。 “后来便出了新的修法,只管修炼升级,不管什么天赋不天赋的东西,反正到时候都能升到九级,能升到九级,离化形还会远么?这修路有一宗好处,没有那什么天赋不天赋的说法,自然也没了生来天赋不如人的憋屈,且去掉了寻找各人天赋技能这一个节,修炼起来可就顺遂多了,遂渐渐在妖界风行开来,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齐恬听了忽然有点疑惑起这凌霄界的风水来,是不是那位大佬飞升的时候坏了什么要紧的风水,所以才会闹得如今妖也如此,人也如此,一个个都不走正道儿了,只在邪路上蹦得欢,却没见哪个真从邪路走出头去过,偏还有那么多人信,却是信眼前能看见的鼻子尖上的那点“进步”,全不管前路死活了。 “那,那那些妖兽有升到九级然后化形的没有?” 师尊摇摇头:“九级的倒是有过,化形的却没有。” 齐恬忍不住喃喃道:“元婴倒是不少,化神的却一个也没有……” 她正在那儿震惊于“人”“妖”的同步性,这里师尊忽然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问她道:“如何?现在还怕旁人嫌弃你的‘神念’之力么?” 齐恬“嗖”一下把自己的思绪收了回来,才发现师尊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却是要给自己解心结来的,不由得有点感动,又有点尴尬。 有师尊的孩子像块宝是没错,但是自己的“天赋神技”就是靠各种“吃象”来引动念能,顺便秒杀那些“志趣高洁”的妖魔,这,这会不会太儿戏了点?! 师尊忽然道:“当日与那些天妖对阵的前辈是哪个?” 齐恬机械回答:“是‘石风’前辈。” 师尊点点头:“石风前辈的绝技是……” 齐恬道:“‘天籁引’。” 师尊轻轻笑了笑,对齐恬道:“凝神。”说话间不知道他动了什么,齐恬只觉一阵悠扬如风过山谷的声音从心间滑过,继而又似乎有雨声水声……听着倒像是什么冥想还是瑜伽的bgm…… 声音渐渐消退,师尊问道:“可听出什么来了?” 齐恬干笑两声:“倒是,倒是听上去挺,挺自然,哈哈,挺好的……” 师尊笑道:“可听出里头的灵能攻势来了?” “啊?!”齐恬傻眼了,“这,这是石风前辈的‘天籁引’?!” 师尊点点头:“这是筑基时候的天籁引。” 齐恬想了想,不好丢面子,便道:“那什么,可能不是妖兽就觉不出什么来吧……” 师尊不语。 齐恬自己撑不住了:“弟子,弟子在这上头毫无天分,实在没听出您说的什么攻势来。” 师尊点点头,齐恬又忍不住叹道:“所以弟子离此间真正的高手,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人家靠一点风声水声就能化神……自己听时候长了只怕要听得昏昏欲睡,难怪自己连筑基都没戏! 师尊等她心里平静一点了,才道:“你只想想什么妖尸在火上烤在油里炸的事儿,就能引动神念之能,能直攻妖灵。石风前辈……只怕也没这个能耐……这整个凌霄界怕也没第二个人能有这番能耐了。” 齐恬心里一亮,忽然把师尊这半日讲的东西都串了起来,天赋神技——神念——吃,这,这是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修路? 师尊又道:“从修路上来说,能够统率众人也是一大修路,如今云亘谷正是好时机,你愿不愿意去试试?” 齐恬有些心动了,师尊还没有这么直接推荐过“修路”呢,看来这还真是个好机会。可是转念再想,到时候自己就得去面对那几万心思各异的人,还得想法子把他们往正路上引……不成不成,实在太累了,要干这个,她还不如好好炼混沌诀呢! 想通了才摇头:“多谢师尊提点,不过,不过弟子恐怕干不了那个。” 师尊笑笑又接连说了几条修路,齐恬听明白了,心里忽然摸到了一种滋味,——这世上的修路固然有千万条,但是适合自己的路却只有一条,而怎么才知道适合?只动手做这样事时,心里的滋味,就清楚得很了。 抬颜一笑,师尊略感欣慰地点点头:“你本是异界来人,因与此间的人少了瓜葛,所以通常也不把旁人的观感放在心里。只是你又觉着自己异界人身份,终究不如此间人更‘懂’修行之事,所以常对外人对修法的高低之见而迷惘疑惑。我已同你说过,这异界人在此界中化神飞升的不知凡几,‘异界人’身份并非修行路上的缺陷,你如今的情形,也同你的‘异界人’身份无关,不过机缘而已。” 齐恬听住了,师尊顿了顿,才转过来看着她,温声道:“所以,你很不必因为自己十分‘异界人’的喜好特性感到不自在。你要知道,这人要成仙,先得是个‘真人’才好。连这‘人’都还假着,又如何能企盼升仙?” 这话说得齐恬心里狂震,师尊感知她心念,又接着道:“你方才已经摸到那‘真’的边了,就如同你的神念一般,若换了旁的引子,是不是能有一样的效果?比方说换成人人高看一眼的‘天籁引’,或者想想随便什么上古经文,能让你的神念之力激增么?心神如一,这滋味,本是骗不得人的,才是‘真’之‘根’。至于到了日后,或者你能不动心念就神念通天,那也是打这里走过去的,可明白了?” 齐恬觉得自己周身不知道哪里想起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哗啦”声,好像无数的锁链忽然被解开了,纷纷坠地。她觉得说不出来的轻松和自在,在这轻松自在之后,还有一股涌动得有些迫不及待的能量,它想冲出去做点什么,好像这世上有无数好玩好做的事情等着它,它正要让这世上见识见识自己的活力。 “不如趁这时候,你也闭关得了。”师尊笑道。 于是齐恬冲进了那个度日如年的石球,开始了满脑子的煎炒烹炸鱼肉虾蟹,同时还通过与魔物的联系,摸到了妖兽的感受,一道道具有强烈针对性的“佳肴”逐渐成型。 “我保证你们没尝过这样的味道!”一边修炼如狂,一边不时爆发出灭世笑声,不知情的见了只怕要担心她走火入魔。 师尊感知她的心念,一边为自家徒儿终于“突破”心结感到欣慰,一边又为到时候战场上的其他道友担心,——啖尸神念当头,唉,但愿他们能熬得过妖兽吧…… 326.声东击西 齐恬被师尊三两句话打消了疑虑, 本来就不甚“正派”的修路也越发“歪”了, 一改从前死气沉沉的“半死人”模样, 忽然变得生机勃□□来。只是她这生机里头,总带了些可疑的荤腥味, 连鹿依都快遭不住了。 “你们那里真的就,就这样?”可怜她虽然也是过仙门来的,但是人家那里只家家户户种棵粮食树就成了, 哪里听过把个兽儿宰了吃到只剩一堆毛的的话! 齐恬洋洋自得:“自然是真的, 若是假的,我哪来的那么大劲儿!”如今她的神念功法说是一日千里一而不为过,恐怕给她引子的陆鱄也没想到会这样。若不是因为太多新发现新成就急着想要找人“试试”,她可以一直待在那秘境里不出来, 这还同从前的“卖苦力”不同,只玩心上的各样念头能产生的各种不同的神念波动,就已经太有趣了, 齐恬觉得她简直可以玩一辈子。 但是她不能只自己玩,偶尔还想找个小伙伴。 郎义也想帮忙的,当日他们也听齐恬说过她来处的各样“异事”,枭松还正经馋过齐恬嘴里吹得天上无地下也无的超级美味。只是当时她只说那东西如何鲜香诱人、滋味无敌, 可没说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如今倒好,简直要从那兽儿的去皮掏肉开始细说, 更别提还有许多千奇百怪令人不寒而栗的做法, 尤其齐恬的神念威力强大, 不止有“能量”的冲击, 这个至少她本人还能控制力道,要命的是她还能传递精微细致的“感受”,甚至“画面”!这个就过分了,人家大师兄可是正经人。 于是连云亘谷几万人的事儿都敢揽的二宗大师兄,没撑过一个回合就败退了。 齐恬想来想去,也只有鹿依了。 可是鹿依虽然“不正经”,但是离她的“邪路”还差了老远,这不刚试了两拨,就三观震颤了。 “你,你看着我的时候,没,没什么别的想法吧……”素来万事不放在心上的鹿依都瑟瑟发抖。 “那哪儿能呐!我们虽什么能吃的都愿意尝尝,可不吃人!”——人有人的用法……不过说不定鹿依她们那里同自己来处的规矩又不一样,所以齐恬决定还是不要就此问题进行深入交流了,反正也没什么用。 鹿依听说这话倒是松了口气,又忍不住问道:“但是此间的妖兽,同你们那儿的那些能养着吃的……的兽,也不一样的吧?你怎么能看着它们,就想到从前的事儿来?” 这事说起来齐恬真是一肚子苦水,所以就给鹿依详述了一遍自己来了这里之后进行的种种努力,以及屡战屡败的艰辛和屡败屡战的执着。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齐恬忍不住握一下拳,如今她相信,这凌霄界中必定还有别的有滋味的“肉”等待着自己去发现、去品尝! 鹿依静心循环了几遍自己的功法,本着开放的态度,努力试图从齐恬的角度去“接受”这些新鲜事物,依着无用经所言,万事万物不过灵能变化而已,所以齐恬吃块妖尸,和那些炖妖丹的修士也没什么本质的差别嘛!对,就是这样!就这么想就对了! 鹿依还真是不负齐恬对她的信任,不过齐恬有时候也过于信任了,甚至想掏出自己好容易得来的“口粮”与之分享厨艺,结果鹿依也没撑住…… 不是她说,那囊腹蜥,只听这名字,能是好东西嚒?妖兽里头也有仙气飘飘简直看不出来是妖的,也有长得玲珑精致的,不知道为什么,齐恬的口味却落在了那等东西上。那囊腹蜥别说身上的肉了,就是那皮甲拿来炼器,头一件要紧功夫就是去臭,还不是一般的炼器师干得了的。 而齐恬所谓的囊腹蜥肚里那块“三不靠”的“真肉”,有个诨名叫做“活尸块”,那囊腹蜥之所以腹大如囊,就是拜此物所赐,再说这名字,就知道此间人等对这东西的观感了。 鹿依向来知道齐恬比较“特别”,却也没料到会“特别”到这样程度。 “这个……我们实在无福消受……”忍着一阵阵泛上来的恶心,“你还是赶紧收起来吧。” 齐恬皱眉:“你闻着也不甚好闻?”之前郎义差点没直接吐了,看来还是门主他们这样等级高的比较知道好歹? 鹿依听了都快哭了,就这玩意儿还能叫“不甚好闻”?简直臭气熏天好嘛! 实话说了,齐恬长叹一声看着她:“我要说我闻这东西香的不得了,你信么?” 鹿依连连点头:“我信。”毕竟眼前这位是敢拿狼牙尖子粉和七长青拌着吃的主儿,她啥事儿干不出来! 齐恬皱起了眉头,似喜似忧:“看来我还真的同你们都不太一样……” 也不知道她琢磨什么去了,反正鹿依总算逃过一劫,不用为了证明伟大的友谊去吃那可怕的尸块子。 齐恬心事重重又回到了秘境里,开始一遍遍感受自己结合了陆鱄的功法和自己的体悟创出来的“神念诀”,这东西同之前的灵力什么的全不一样,与从前书简上所记的“神识攻击”也不太相同。 她自己体会着,这东西的攻击层似乎比灵力和神识都更深一些。若要打比方,就好像是往人心上强行灌入一种带着强烈情绪的能量,最终引动对方自有能量,瞬间突破其所能承担的极限,继而灭其心神。 ——“说白了就是能凭空活活把人‘吓死’‘乐死’‘哭死’‘美死’……” 自己一通总结,连自己都觉得这功法不可思议起来,简直“杀人于无形”。 又想着:“那我要是哪日忽然能筑基结丹了,或者我师尊化形了,我说不定就能回去了。到时候就算给我换了这狗屁仙身,我这能耐总还在的,嘶……那我就是一个最隐秘不过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还是杀人于无形的那种……那要是碰上从前老板那样的,我可就不客气了……我就让他先……再……然后……” 自己想得兴起,忽然一转念,又泄气了:“所以我才筑基无望吧……能耐太大,不能让我再往上升级了!”一行想一行懊恼,一行又有些得意。 正乱糟糟时候,忽然心里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清音,满心妄念顿时一消,头脑一阵清明。 “功法用于心神,起于心神,莫要先自乱了阵脚。”却是师尊的传念。 齐恬反应过来,赶紧用上了空心诀,同时心里一阵后怕,好家伙,刚才自己是不是差点走火入魔啊! 这之后,都不用师尊说,齐恬就开始潜心练起空心诀来。这功法原就是她三拼四凑弄出来的,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凶险,眼前看来,头一个“自乱心神”却是防不胜防的,得把自己的心先练“定”了才成。要不然到时候把妖魔吓死了,自己也乐死了,那还玩个屁! 她在这里自创功法潜心苦练的时候,联盟基地那边也正在热火朝天地加紧建设。 “我们的九曜联阵居然差点被破了!”摩宇门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只是几个七级妖兽而已!这不可能!”这位也觉得不可思议。 木言头一个忍不住了:“若光是七级妖兽自然没那能耐,但是那妖雷里头要是天上几张极品宝符又当如何?” “宝符?极品宝符?!”那俩忽然面色一变,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您……您不是说金焰龙符吧……”能同那些天雷枭的攻势相重而让人一时难辨真假的,也只有天圣门的金龙焰符了。 “就,就算是金龙焰符,也没这么大能耐吧……”摩宇门的人倒是不怕谈论那个一直袖手旁观的豪门。 木言冷笑一声:“若是寻常的金丹宝符自然不能的,可若是元婴宝符呢?” “啊?!”这下大家都不说话了。 金龙焰本来就是天圣门天圣长老的功法,后来他出身的那一宗里的弟子也都有机会修习此功法,但是能练到可以制宝符的,怎么也得金丹才成。所以天圣门嫡宗弟子行走江湖,通常都有几张金龙焰符护身保命。 但是这位却说是元婴宝符,那就是天圣长老的手笔了?这也罢了,怎么天圣长老的宝符又会落到了妖兽手里呢?难道……这就不好猜了,到底是天圣长老受了妖兽的挟持,还是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不管哪个猜法,都不太好听。 “当真?”天印门的一位修士脱口而出问道。 木言扫视一圈:“你们自己下回好好注意看看就知道我有没有说错了。” 还下回呐?! 所以接下来护阵的加固就是朝着能抗击元婴宝符的程度来的,这一下子又得加许多联阵和补阵,还有护消阵,自爆阵,都是为了到时候能拼命撑住护阵,别叫那些弱心妖得了便宜。 这一来又是大手笔,一下子就看出“资源贫乏”的坏处来了,许多要用的东西根本就找不着,甚至连替代品都不容易得。各家各户如今都不说什么你我了,只要自己手里有的,能用的上的,便都拿了出来。 天地门便又趁机大大出了一回风头。 “没想到外头一直传说你们如何如何,却是真人不露相!”天灵门一脸惊佩地对刚刚又送来一批物资的门主道。 “天地门修路不同,这些旁人家要抢破脑袋的东西,在他们那里倒平常了。所以从前古书上的前辈大能们从来没有相互争夺资源之说,可见这修路就定了整路了!” 门主只好云淡风轻地笑着,心说这些东西我之前也没见过好不好! 这些东西自然又是出自齐恬之手,毕竟她是搜刮过整境的人,从前多少个门派联手探境,还不一定能探全,她这一个人包场,身家简直无法想象。 如今反正都推在万古宗身上就行,大家也只能说一句“到底是上古宗派”,谁还能查账来! 同时她还往枭松那里送了不少东西过去,包括成堆的妖尸,——枭松主业是炼器,正好给他练手,顺便把自己记下来的夺天门的古书也一块儿送了过去,反正那位说了这都不要紧的,谁能学了都算一份好处。 他们在这里没日没夜地准备,对头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齐恬不时联系一下魔物,看看它们那里有什么动静,却一直“死水一滩”的模样。问了老魔,看魔物们是不是又会去休养了,老魔却说没有,齐恬立时就警觉了起来。 想起之前老妖就是用的妖军攻打的基地,如今是不是又要故技重施? 正担心,忽然基地那里传来了消息,说是妖魔联军再次来犯。 门主特地传讯过来,让他们几个都守着门派,他们那里如今尚无大碍。 结果这消息刚收到没多久,齐恬几个就再也联系不上门主了,正要商议如何应对,忽然门中的警世钟又凑起了热闹。 只是这回不是“警钟长鸣”了,反发出一阵“喜乐之声”来,这是什么意思?恭喜自己预言达成?…… 327.小虾三两只 “这是什么意思?”齐恬问鹿依。 警世钟, 几百几千年没响过, 最近却跟庙里的差不多了, 都快赶上暮鼓晨钟了。得空儿就响一回得空儿就响一回。 头一回说是九响妖潮,看看如今妖魔遍地的模样, 还真是响对了;第二回就是灭门的警示了,天地门目前看着没什么事儿,不过那俩黑黢黢的山头似乎也证明了这一响;再之后那一响, 是强敌来犯, 倒也不能算错;那眼前这欢天喜地的响声又是什么意思? 如今基地那边被攻打,门主同门里的传讯往来都断了,不止门主,其他几位门中前辈, 甚至别门的人也都联系不上。得是什么东西什么人什么能耐,才能把这空来空往的灵讯都给拦截还是屏蔽了,想想也知道非同小可。 大家正急得没法子, 结果自家的钟恨不得奏出喜乐来了,难不成这还是件好事?只是怎么叫人不太敢信呢! 三位宗主还在闭关,齐恬和鹿依商量:“咱们要去帮忙么?” 这都是废话,怎么去?俩一个不靠谱的筑基, 一个些微靠谱点儿的练气大圆满,去救三四个金丹和一群筑基都对付不来的强敌? 再说她们要是去了, 这山门又交给谁去! “开阵, 准备迎敌。”师尊忽然走了出来, 周身灵能越发不稳, 十分沉稳地下令道。 鹿依还在那里傻着,齐恬蹭一下跟兔子似的跳了起来,赶紧操起几位宗主给的令牌,把护山大阵开到了最高层级。 半天里有人发出了轻微的惊讶的声音。 紧接着,朗朗晴空下,空无一物处,忽然被撕去了一层画布似的露出来黑压压一片妖兽,能飞的会走的忽上忽下悬浮着的。鹿依只神识略微一扫,就看到了得有三四十个七级妖兽,另外似乎还有零星的八级妖兽。 这妖兽也是来打过天地门的,没见这么高配置啊,“怎么个意思?灭门来了?”鹿依一脸疑惑。 齐恬也皱起了眉头,——这回来的全是妖兽,一个魔都没有。她试着联系那些魔物,得到的散乱信息里头并没有关于作战的内容,难道魔物们已经被放弃了?还是作为储备军,缩在什么地方,等着护阵大破时出来噬魂升级? 不管那些,只眼前围攻天地门的这些妖兽的阵势,也让人摸不着头脑,“至于嘛……” 他们这里还觉得这些妖兽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东西,那边如八百个星座齐降流星雨似的攻势已经砸向了护山大阵,“完!……”鹿依赶紧撑起了几个护罩,等着护阵一破就出去跟那些妖拼命。 攻势一缓,护阵没事……连颤都没颤。 “嘶……可以呀……”鹿依有点意外,难怪妖兽派这么些兵力过来了,看来咱们门的护阵还是挺厉害的,嗯,好像哪里不对,怎么我都不知道咱家护阵有这么牛,它们倒是挺有数呢?…… 这些妖兽紧攻了几轮,门里的弟子已经都出来了,照着之前所练,列阵以待。 鹿依看看那师徒俩:“咱们得出去打吧?”自家的法阵再厉害,也经不起这么些妖兽一块儿狂轰乱炸啊! 齐恬看师尊,师尊却道:“再稍等等。” 大家也不知道他老人家要等什么,那些妖兽猛攻了几回,见没什么起色,似乎也心生退意,渐渐停手了。 鹿依想起上回被自家师兄弟们打退的妖军,这回是不是也差不多的节奏…… 正想得美,那些妖兽又上来了,这回却不是之前那样一味买力气瞎砸了,而是分了队出来,各自往护阵上某些地方砸去。再看这些妖兽的分队似乎也有讲究的,有的全是雷电的,有的全是风刃,还有的就是寒雨冰凌的,同修士的灵彩儿有异曲同工之妙。 齐恬一下子就看出问题来了,咬牙骂道:“混账,叛徒!” 大家都是人,帮着妖来对付人的,自然是叛徒了。 师尊知道齐恬看出来了,却摇头道:“错了,却是借力而来的。” 人被妖利用了来对付人,可以称为叛徒,可人若是借机借了妖的力量来实现自己的谋求,那就不能以叛徒论了。 齐恬听了心中一凛,对基地那边的情形也越发担忧起来。 师尊等那些妖兽砸过一轮,忽然伸手往半空里一指,整个护山大阵毫光一绽,转眼恢复寻常模样。齐恬的灵能感知里,却清晰看到整个大阵的灵能忽然开始变动起来,似乎循着某一个规律在不断变幻自身的结构。 于是那些妖兽之前已经找准的大阵“节点”,转眼就挪了地方,它们还在那里一个劲儿砸,可见方才的“妙计高见”绝对不是出自它们自己之手。 齐恬一伸手掏出了一大叠灵符,“先灭了这些妖,再同那些妖不妖人不人的算账!” 说话间鹿依已经分到了其中的一半,然后齐恬把那些灵符往天地门众人间一撒,人人都得了一份,齐恬沉声道:“能施放此符者出战!” 大家俱是一愣,再看外间形势,心里有数了,便都凝起自己的引灵灵力来施放灵符,结果能有效施用的人不足三成。许多已经六七级的弟子甚至都没法叫那灵符上的符文亮起来。 齐恬这回拿出来的灵符等级更高了,没有点灵力基础也确实用不了。 紧接着她又给这些可以使用灵符的门人弟子一人发了一个小小的法阵,上头都已经嵌好了中品灵石,真是服务到位。 同时下令道:“参战弟子听令!列阵!” 那些之前已经出列的弟子赶紧依令而行,列阵完毕之后,齐恬就看看自家师尊,接下来她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她一会儿要用自己的神念诀的,恐怕没法子分心管这许多人,交给鹿依?那不是开玩笑么! 就见师尊缓缓开口道:“二宗弟子郎义听令。” 大师兄听了赶紧向前一步行礼,师尊点点头:“令你此战统领全军,听我号令!” 大师兄赶紧领命,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能接到太师祖的神识命令了,赶紧依照吩咐整顿各宗列队,安排法宝灵符,准备应战。 这里师尊又对齐恬道:“里头混了许多弱心妖,这就要靠你了。” 齐恬听了一愣,弱心妖?这回魔物没来啊!心念一转,知道自己上当了。恐怕上回之事那老妖就已经知道魔物不可靠了,为了麻痹自己,故意没有处理魔物们,还特地把它们放在无事处,让自己放松了警惕。而这回全部派了妖军前来,又在妖军里面混进了弱心妖。若是天地门不查,几个筑基敢出去应战转眼就交代了,就凭剩下来这些练气弟子,一个护阵又能护他们多久,灭门之祸近在眼前。 心里又气又怒的当儿,不知道怎么又想起自家那不靠谱的警世钟来,“那家伙不会也被妖兽收买了吧?这是替它们高兴呢?!” 赶紧空心诀起,灵能觉知往更精微处使去,果然在那些妖兽之间隐匿这一些波动极其弱小的家伙,神识也顺着过去探看,又吃了一惊,——一直以来都以妖灵之身行事的弱心妖们,这回居然扛着自己的肉身出来了! 这是一只只大蛾子似的东西,淡淡烟紫色的近于透明的翅膀,和狭长柔软的淡灰色的身子,极其不起眼,不管是它们的灵能波动还是形象,都非常容易被人忽略。谁能想到这么不起眼的东西却有如此阴毒的功法! 齐恬灵能觉知笼罩过去,一只一只地把它们都锁定在了视野里,在郎义和鹿依他们冲出护阵的一刹那,那些弱心妖立时如烟雾般朝着天地门的修士扑去。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什么东西,不见战诀不见灵符的,这些弱心妖忽然在半空里融化了似的跌落下来。边上的妖兽都是知道好歹的,纷纷停住了攻势,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它们这里愣神,那边天地门的弟子们都已经上了自护的小法阵,同时各样灵符战诀朝着各自的目标狂攻,那些看上去明明只有四五级的修士,居然这一轮就灭了一波六级的妖兽,简直岂有此理! 妖兽们各种叫声此起彼伏,场面立时混乱了起来。 修士们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齐齐往后一撤,不知道换了什么东西,重新锁定目标之后,又按着各自灵彩儿的克制属性朝着打起来最有效果的妖兽一通狠揍。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妖兽们急了,没见过这么打的,凭什么,他们的等级明明不高啊。 这时候齐恬又发现了一批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弱心妖,就在它们觉得自己十分隐蔽十分安全的时候,神念再出,直接又把这一波也变成了飞灰。 “嘶……这东西这么好打的吗?这也太脆了吧!”齐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起来。 另一边正等着弱心妖快些给自己传来魂力,好让自己赶紧升级的老妖,正暴跳如雷,“混账!是不是天圣门给老子下的套!!” 328.妖破 齐恬连着灭了两拨弱心妖, 觉得简直跟做梦一样, ——难道自己已经这么厉害了么?随随便便不动手不动脚, 甚至连灵力神识都没有动,就能把人给吹成灰?嘶……我是不是一个人就能把它们都给打残了?…… 这个念头让她心痒难耐, 赶紧挑了一只妖兽试着用方才对付弱心妖的方法,用神念给人家来了一下。结果那妖兽腾空而起,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了一通, 转眼就跟没事“妖”似的, 又朝着郎义他们那边“刷刷刷”放起了风刃。 “唉?”齐恬傻了,“打这个不行?” 换一个试试。 连着换了七八种妖兽,都是让它们“惊吓”了一下,没见一个哪怕头晕肚子疼的。 齐恬立时泄气了, 合着这东西只能对付对付弱心妖那种超级脆皮?! 师尊的心念传来:“你的神念诀在于对方‘受念’的情况,弱心妖本就是心念上用力的妖兽,所以对神念之力感知更强, 寻常妖兽你用这样法子却是没法让它们感受到‘神念之能’的。” 齐恬自己琢磨了一下,这是说弱心妖对自己的“恐吓”比较敏感,而那些皮糙肉厚的家伙根本就听不懂自己的“人话”,自然就没什么作业了。这神念诀说到底是引动对方本自有的心绪念力自毁, 并不像灵力那样有可见可感的“攻势”。 那怎么才能让他们“感受”到自己的神念呢? 齐恬想起了之前通过魔物们用神念诀把弱心妖挤出来的事情,当时魔物们也心里一阵阵恶心来着, 所以这是要……先通心? 齐恬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外头乌泱乌泱的妖兽群, 这要是都通上心……那她心上的“人”和“妖”会不会太多了一些…… 再看看郎义他们打得有声有色, 妖兽们一次次反扑都没有成功, 反倒每一次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另一边修士这边若是有人受了伤,鹿依一动手指头就给抛回来了,那些施用不了灵符的弟子喂丹丸疗伤还是成的,就赶紧开始分组忙这些。 边上师尊端坐得稳稳的,齐恬看了更觉得安心了,何况还有闭关未出的三个宗主呢,齐恬心里小算盘哗哗一扒拉,什么通心不通心的,尤其还是这许多陌里陌生的妖兽,还是算了吧,求稳为上。 心里打定了主意,直接亮出一沓儿灵符,顺便往鹿依那里丢了个储物袋,就开始奔着那些等级较高容易成为意外威胁的妖兽扔灵符。 这些灵符都是她自己制的,经她自己施用那效果又不同旁人,好几只自以为隐蔽得挺好,正等机会下黑手的妖兽都让她给坏了事。齐恬这会儿心里稳得很,那出手效率更高了,一边打一边还根据眼前战况推算,看大概几个回合之后就能把这群妖兽打残。 郎义那里本来对付这许多妖兽还有些吃力的,现在来了这么一个专门负责“拔钉子”的,立时觉得压力一轻,指挥起来也有了更多腾挪空间,也对整个战局有了更精微的把控。 这时候他们已经摸出一点规律来了,——这些妖兽只要是一个品种的,那出手就基本都是一个路数,且其攻击和防护也都相类,薄弱环节也如出一辙。所以只要在等级低一些的妖兽身上试出弱点来了,那打高阶的同类妖兽时也只管奔着这一点去,必然建功。 “妖不是以‘灵性’见长的么,所谓‘百妖百性’,怎么这群这么二,一个个都跟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鹿依一边忙着给征战中的弟子发放灵符补给,一边抽空给妖兽几下,她自然也看出郎义如今指挥的路数来了,再看那些被打得左支右绌的妖兽简直觉得好笑。 不过马上她就笑不出来了。 眼看着郎义这里已经摸清了打法,齐恬鹿依在旁助阵,这一大群妖兽大落下风,似乎马上就能结束战斗了,却忽然半天里一黑,一群七级天妖现身战场,一拨攻势下来,郎义这里立时伤了数十人,便有些乱了阵脚。 “嗬,妖海战术?!”齐恬对老妖的敬意立时减了不少,这不是蛮打么?没风度,没技术! 但是什么都没有只要有效果就成。 天地门弟子虽然配合无间,但是面对这种等级上的太大极差终究有些有心无力了,齐恬给的小阵虽厉害,也经不住这么多七级妖兽的密集打击。没多会儿,已经有近半的弟子负伤被救回阵中。 “哪儿来的畜生,敢来这里撒野!”闭关的三位出来了,齐恬赶紧去看,没有升级,还是三个筑基修士,不过身上的灵能结构倒是顺畅了许多,想必再多等几日就能见效过了,却让这些妖兽坏了好事。 四宗主本来脾气就不算好,尤其这回妖兽来的也太不是时候,再看自家弟子被伤的模样,伸手一道战诀朝着那些七级妖兽直接来了个群攻。 这七级妖兽论起来能耐应该同筑基中期的修士相当,如今看来却没得着什么尊重,妖也有自尊心的,被打的妖兽都不用开口,直接盯着四宗主就打到了一处。 这里三宗主和七宗主也各自“领走”了十几个七级天妖的任务,竟也未见落下风。 齐恬在边上瞅着空子就朝那些妖兽放冷枪,全然不管什么“江湖道义”,尤其她灵能觉知厉害,只要看出哪个妖兽的弱点所在,便开始如指挥棒似的朝着那地方一阵猛攻,修士们都是明眼人,一看明白意思,自然积极跟进,那十倍于他们人数的七级妖群居然也没赚着什么便宜。 “去死吧!”齐恬把一串灵符照着法阵的排列施放了出去,三只七级妖兽应声散开,眼见着是受了重伤,半空里一隐就失了踪影,“逃了?” 一见这打法有效果,她就赶紧照着用起来,没多会儿就打走了七八只七级老妖。 “嚯,小师祖,你这练气大圆满是不是装的啊!”鹿依忍不住道,她堂堂筑基修士也打不出这样的效果来,齐恬回她,“是它们那七级是装的。” 人却不该太过得意,这里七级妖兽被打去了一多半时,齐恬笑笑:“都送它们走吧!”说着就起了一个更复杂的符阵,这都是从前没试过的,眼前头一回,激动得想看看效果。 结果那一连串的灵符爆到了半空里,却忽然如烟雾般消散了,不见踪影。 齐恬觉得心神一凛,紧接着,仿佛方才远去的七级妖兽又杀了回来,只是这短短几个呼吸,怎么就都升了一级呢? ——八级妖兽!二三十只八级妖兽! “来真的啊……”鹿依喃喃道。 这就相当于二三十个金丹修士要一起攻打天地门,还带着无数的小妖! 师尊出手了。 大家没看到太师祖掐了什么诀,但是那群八级老妖的中间忽然斩下了一道剑光,大如天地,只这一下,就有数只刚刚登场亮相,连自己的绝活都没来得及使出来的妖兽直接坠了下来。 “嘿,还真是深藏不露啊……”一个缥缈的声音传来。 “化……化形老妖?!”大家都是一惊,毕竟能口吐人言的妖兽可不多,这位又不见人影,难道是已经化形的妖兽?! 师尊没有多言,那半空里的剑光忽分忽合,转眼又有几只老妖受伤不能再战。 “老货!这是不是你要找的人?还不赶紧帮手!……”那缥缈之声尚未说完,远处天边忽然起来一股紫红色的光雾,直冲云霄,同时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声响,好似有人絮语又似低泣,听得人心神不宁难以自控。 齐恬一怔:“老妖……破阶了?!……” 好像为了证明她的所想,那烟气越来越浓,色泽越来越艳丽变幻,同时个人心里也似乎听到了越来越多无法抗拒的声响…… ※※※※※※※※※※※※※※※※※※※※ 今天来不及了,先短章吧 329.跨界的冲击 “此妖为师自会对付, 余者就看你的了。”师尊的心念传来。 齐恬心神一凛, 赶紧回道:“弟子遵命。” 二话不说, 把空心诀提到极限,灵能觉知提到极限, 连心珠大开,朝着满天铺去,不管什么人也好妖也罢, 全部纳入了自己通心的范围。 想她当年刚得了陆鱄所赠的通心珠, 在外头被一堆筑基前辈们汹涌而来的“心念”砸得动弹不得,差点没当场给交代了。后来陆鱄找到了她,又教了她空心诀,她一用这么多年, 心力提升早已不知几百几千倍于当日,可眼前的规模还是远远超过了她常日里的极限。 但是局势如此,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七级妖兽不是三位宗主的对手, 但是如今来的是八级妖兽,且刚刚破阶的老妖似乎也即将登场。听方才它所言,似乎暗地里还有助手,连它这忽然而至的升级破阶, 或者也是得了旁人之助。 这助妖的,不管是人也好妖也罢, 对天地门绝对是敌非友, 而且听那意思, 似乎要来找天地门麻烦的还是这位的主意。 “本来了还以为能轻松结束呢……”鹿依也一叹, 眼前嘛,能活下来,或者能保住山门不破就是大幸了。 齐恬现在感觉自己像被摁着脑袋浸到了深海之中,组成这些“水”的就是来自人和妖的各种“心念”。人就不用说了,倒是妖的心念让她大开眼界。 之前她已经和那些人造的“魔物”十分熟悉,不过可能因为中间一起练了同根功法的缘故,两者有天然的“亲近感”,倒少了许多旁观看热闹的清醒。 后来她也跟弱心妖争夺过对魔心的控制,通过魔物,对弱心妖的“感受”略有所知,但那也不是直接的通心,说起来更像是隔山打牛的感觉。 这回可好了,尤其一下子这许多妖,样本量同寻常都不是一个量级的。 齐恬发现妖的“心念”和“感受”都极其细致,就算是长得再怎么五大三粗的,都有某些十分灵敏的感知来源,因此它们的心念变动也极其剧烈,易喜易怒,恐惧与凶暴转眼变幻。 这一下子,同一时间段里头,五只妖传来的心念感受只怕比五百只魔物还多,信息量也不是一个等级的。 所以现在齐恬感觉好辛苦,好像一个小小的茅屋里忽然涌进来两个台风,小茅屋还不能倒不能罢工,若不是之前有过蚂蚁拉牛的经验,单只如今这番苦楚只怕也要压垮了她了。 当然她现在是不能垮的。 那片妖异的光雾正不断迫近,师尊也已经站起了身,眼看一场恶战在即,师尊周身的灵能现在呈现出一个稳定的爆发前夜的感觉,剧烈震荡地十分稳定,也是诡异非常。 自己帮不上什么忙,那妖兽这回破阶只怕就是九级妖兽了,如今妖兽的炼法,碰上同等级的修士基本上只有挨打的份儿,但是能越级挑战的,除了自己好像还真没见过哪个能干成的。金丹的师尊眼看要对上相当于元婴中后实力的老妖,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别的事儿打搅到师尊。 老妖现身,妖兽们士气大振,天地门的弟子门人真是好样的,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心气能起到的作用毕竟有限,——在七级天妖的攻击下,郎义带领的士兵已经越来越少了…… 幸好还有三位宗主,以及不太靠谱的新晋筑基,如今大家都已经知道大概的打法了。只要能试出低等级妖兽的弱点所在,对着打同品种高等级妖兽的同样部位就能事半功倍。 七级妖兽已经被他们用这样的功法打得七零八落,只是八级妖兽的忽然加入,让他们压力陡增,幸好师尊已经趁空清理了不少,要不然只怕这会儿就更艰难了。 这时候攻打护山大阵的妖兽越发稀少了,之前师尊的“流阵”之法让它们的进攻失了效用,如今不知道得了什么指点,似乎已经准备放弃这路进攻。 “混账!妖群绕到后阵想攻破凡人村!”鹿依忽然开口骂道。 齐恬这时候已经分不出心来了,她简直不能动弹。 三位宗主如今正在应付几只残存的八级妖兽,越级对抗还是一对多,也没余力再多管其他。 鹿依叹一声:“现在可知道人多的好处了!”说着接连几道灵符把剩下的几只七级妖兽打得死的死逃的逃,一扶风就往后头去了。 齐恬这里还没从众多的妖念里拼出了一条信息,哆嗦着给鹿依传讯:“那里,有弱心妖。” 鹿依收到心念一愣,怒不可遏:“xxx的!拼了!” 等齐恬回过神来,发现这家伙居然直接让大萌带了離宗的全体弟子跟着她往凡人村那边去了…… 如今天地门凡是能打的都出来应战了,云亘谷那里则是寒剑在掌控大局,许久不见郎义等人回来,有几个世家长辈正带着自家子弟想要谋一番大事,正要对寒剑等人发难,却见头顶上成群妖兽飞过,立时吓傻了,赶紧缩回“塔楼”里躲了起来,把身上所有能用上的法阵都用上了,倒让寒剑等人少了一桩烦难。 再说齐恬这里,之前明明大好的形势,接连几番下来,忽然就成了这番模样。 如今对面的层级和人数都压了自家一头,师尊虽是金丹,只是这身子骨儿,万一一会儿打一半倒下了可怎么办。宗主他们如今是靠着已经好了大半的灵能和天地门出身的底蕴经验在同那些八级老妖缠斗,若是化形老妖出手,只怕宗主他们也要悬。 而自己,却是个区区练气大圆满…… 没准今儿就要圆满在这大圆满上了。 齐恬现在任由这无数的妖心人念在自己心间游走,同时一寸寸一缕缕将其整理出来,好似在探索一条条来途去路,这是心念的行路,是她之后用神念诀的通路。 桃红艳紫变幻无常的光雾终于一定,紧接着似乎打其中开出了无数妖异的花来,绽谢转瞬,令人迷醉。 同时,妖兽们的心念齐齐一震,无数夹杂着艳羡惊叹嫉妒无奈臣服敬佩的欢欣鼓舞之情朝着齐恬涌来,差点没把她兜头打死。 没等人反应过来,外头还在战斗的郎义等人就被师尊一甩袖卷回了护阵,同时一道剑光接住了拂向三位宗主的淡淡烟雾。 “嗬,还真有两下子,可惜啊,不过是个金丹……”看不见人影的声音忽远忽近。 师尊虽出手相救了,但是三位宗主和郎义等人还是受了些伤。 “大师兄!”几个二宗弟子冲到了郎义身边,这几个是之前就受了伤被鹿依扔回护阵的,这会儿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都朝着郎义扑过去。 其中一个摸出个瓶子来,倒出两粒丹丸给郎义服了,郎义缓了过来,急忙转身朝阵外看去。 太师祖已经出了法阵,三位宗主虽受了伤,动念取丹药服了,仍旧同那些妖兽战在一处。余下那些五级六级的妖兽没了作战对象,正往这四人边上围,想等着放冷箭或者捡漏。 郎义提了一下灵力,没成功,心里越发焦急起来。 之前那些因不能施放灵符而无法出战的弟子们看到眼前场景心里都悔恨不已,早知道当日该更下点功夫引灵修炼的!只是不知道老天还能不能给他们一次改过的机会。 这时候那个待在法阵里纹丝不动的小师祖就有些扎眼了,“小师祖是要替咱们守着护阵的。”二宗的弟子如此坚信。 郎义却收到了齐恬的传念:“法阵,灵石。”知道这是齐恬让自己看顾法阵所用的灵石,赶紧试着起身往阵令那边去。 如今这法阵被师尊激发了流阵之能,灵石消耗越发大了,幸好天地门出了个隐形财主,一出手都是中品灵石还一储物袋一储物袋地给,要是用普通灵石,只怕换灵石都来不及。 那老妖不见人影,只有成团的颜色诡异的迷雾,不时从里头出来一片片淡淡的雾气攻向正在对敌八级老妖的三位宗主,幸好师尊出手都给拦了下来,只是师尊也没什么余力再冲那几只妖兽动手了。 齐恬这会儿一点躲的心都没了,如今她差不多将将能把通往这许多妖和人心念的“通路”捋清楚,已经到极限了,再想做什么实在不成,那神念诀就在那里,似乎一点头就能开启,只是这一开启,恐怕她自己这个人就保不住了,自己的心神撑不起这许多通路的放送,偏偏她又没琢磨过关闭部分通路的办法,再加上眼前的形势,关哪个只怕都不合适。 但是现在就这样通着心,除了可以知道妖兽们的各样心念感受之外,并没有别的用处,用不上神念诀,光这么耗着简直毫无意义。 齐恬这会儿算是深刻体会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句话的要命之处。 就在她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连着的各处心念忽然有些不太对劲,齐恬一直紧盯着妖兽那里,没想到这回出事的却是修士这边。 “糟糕!这是幻兽!”齐恬忽然明白过来,这护山大阵可以护着里头的人不受外头妖兽的攻击,却护不住心神上的影像,而幻兽,恰恰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齐恬不能确定老妖用的什么法子,反正阵里的天地门弟子心念忽然开始惊恐暴躁起来,紧接着就有人开始朝着郎义那边聚集,渐渐的人越来越多,忽然有人动手朝着郎义攻了一招,剩下的似乎有的讶异,有几个犹犹豫豫地似乎也打算跟上。 齐恬如今心连着这许多妖和人,根本没有能耐去分辨哪个是哪个的,幸好她同郎义几个之前还有之前的传讯法宝在,强抽了神识出来连过去,郎义回道:“他们想破护阵。” “老贼!”齐恬又惊又怒,再看看外头正拼死作战的几位前辈,谁能想到老妖会用这等手法呢?! 师尊想必也觉察到里头的异常,一声清越的剑鸣响起,那些心神已乱的门人弟子眼神一清,只是没多久便又迷糊了,而师尊却因这一分神被一片淡淡烟雾击中了。 “老子跟你们拼了!”一看师尊中招,郎义又接连被几个中了邪的攻击,齐恬也顾不得什么狗屁极限不极限的了,神念诀一出,感觉整个人从心神到脑髓都一下子要被抽干了一般,“好歹做个饱死鬼!” 临死前的愿心实在太过强烈,这位一辈子没什么爱好就喜欢一口吃食还偏偏在被忽悠断食的期间给整到了一处没东西可吃的地方,眼下这压抑了近百年的欲望喷薄而出,简直势不可挡。 偷偷围住了几位宗主准备随时放冷箭的低阶妖兽们首先中招,它们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为什么心里会生出这许多可怕的想法来。 没病没灾的活泼泼的兽儿被生生剖成了几块,每一块不仅有不同的名字甚至还有不同的口感期待,一身的好肉被切片切丝切丁剁泥成团过油过水,连骨头都分了样数,有的烤得嫩脆,有的炖得香酥,一张张修士的嘴凑在那些骨头上一个劲儿地嘬,甚至还拿根管子捅到骨头里吸食骨髓! 每一个画面都是真真的,每一种感受都是活生生的,它们仿佛能闻到自己身上不同部位的肉散发出的不同气味,甚至能感受到那些张开的大嘴里哈出来的热气。 妖兽们惊恐万分,它们活到现在,什么生死早杀戮早就看淡了,但是这跟被无数眼睛盯住身上的每一块肉完全是两码事! 高阶的妖兽还想撑一撑的,但是紧接着的画面彻底击溃了它们。 它们看到兽儿的肠子被活活取了出来,被翻来覆去的洗过之后,又被人用什么法器一下下刮着,直到那肠子被刮得薄透,然后有一双手从兽儿身上挑了几块肉出来,细细切了剁了,拌进去各样灵植灵药,和匀了灌进了那兽儿自己的肠子里!经风经日经火经水之后,被切成片切成段,塞到了一张张巨口之中,它们甚至能感受到那些咀嚼声里带着的满足和快感! 七宗主一道风刃刮过一只八级妖兽的腹部,妖兽一声惊呼就下坠了几个身子,那一刻它仿佛感觉到了那皈依法器在刮自己的肠子!是不是还要把自己的肉塞到自己的肠子里!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恶魔!! 齐恬以为自己会完蛋的,结果发现并没有,还活着,还能动弹,还越想越高兴! 她越想越兴奋,激动之余,豪情顿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打储物袋里取出一块之前自己费了心思码味静腌又煎制好的“肉”大口撕咬起来,真是痛快! “呕!”那些迷魂的门人弟子都吐了起来,再顾不上什么护阵不护阵的事儿。 而半天里的八级妖兽好似一下子被人塞了满口的臭肉,再也打不下去了,跟着一口“呕”了出来。 这苦胆水落到底下小妖身上,以为是方才那些张开的血盆大口里低落下来的口水,却是真真馋着它们身子的怪物恶魔,“呀!”一时惊叫四起,哪里还能为战。 远在浑阎林里的老魔跟齐恬通着心,这会儿也正瑟瑟发抖,它只是想不明白:“这世上既然有这样的人物在,它们这群可怜虫又凭什么被称为‘魔’呢?!!” 330.上古大阵 老妖自然也觉察到了自己队伍的异常, 只是它实在没闹明白到底是谁捣的鬼。 这个正跟自己对战的金丹修士就十分诡异难缠, 看着再加一指头就能摁死的模样, 可就是死活弄不死也是见鬼了!不过金丹而已,怎么这许多幻境愣是困不住他, 这修士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明明那些招数之前拿来对付人都十分好使,怎么到了这里就不成了呢?! “看来天地门真是个……有点特别的地方……”老妖喃喃道。 同时他也发现这位金丹修士很聪明, 似乎看出来自己没有使全力, 一直只是化解自己的攻势并没有拼命的打算。 不错,自己自然不想跟他拼命,好好的费那劲儿干嘛。自己所求如今已经接近圆满,九级, 九级!终于到九级了!妖界那帮披毛蠢货,凭着他们那些手段,几辈子能到九级?! 只是九级还不够, 还差点,最终目标是化形!妖界已经几千年没有妖兽能成功化形了,自己这一趟算计走得如此顺遂,说不得就是天意成全!自己, 就是那个天命之星! 如今九级已成,便已经说明自己所选之路果然没错, 只是这一路走来许多意外之事, 如今想要吸魂却是越来越难了, 不得不借助他人。世上哪有白来的好处, 为了借力,少不得也得付出点代价,替人做点人家不方便出手之事,眼前这位嘛……或者就是那位一直忌惮之人?啧,也不太对,一个区区金丹,有何可看重处! 老妖心念不停,一边要摆出尽力的模样,一边又想知道那位到底目的何在,就怕这往深了挖会不会同时是对方的好处和自己的深坑?修士们诡计多端,实在不得不防。 就在它打算这么你来我往多抻些功夫好逼得那位露出行迹的时候,自己的大好军队就出状况了。 怎么好好的局势却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再看那些修士也纷纷中招,这来的这位还是个两边都不靠的纯捣乱的?这不对啊,这地方难道还有一股势力?! 毕竟已经是九级的老妖了,尤其又是走心神路子的,略一凝神细查,就发现了里头那个怎么看都不太对劲的练气修士。 “原来是小虫作祟!”老妖皱了下眉头,一团雾气飞了出来,而堂堂天地门顶级护山大阵,居然没能拦住它,好像根本就看不见这东西似的。 齐恬心里正乐呵,可满身力气都在神念诀和空心诀上,哪里分得出能耐来躲过这一番攻击,尤其对方可是相当于元婴中期的能耐,她一个练气大圆满如何避得过! 幸好一道剑光击碎了雾气,同时还反打了一招把那些雾气散入了妖兽群中,本来就慌慌张张的妖兽这下更乱成粥了。 老妖不高兴了:“却是不知好歹!” 本来也是该料理掉的人,既然自己不惜命,就别怪他老人家以强欺弱了。 那团翻涌的五彩缤纷的雾气忽然一停,紧接着从根上开始慢慢变成了暗红色,那暗红如凝固血液的浓雾突然一炸,所有人都被红艳艳的雾气包围住了,彼此难见。 齐恬又感觉到了当日在古亡山与不知道在何处的弱心妖作战时候的感受,这些红艳艳的雾气里似乎暗藏着无数的小点,沿着人的灵力神识手脚肌肤随便什么东西往里爬,最终的目的地都是生魂…… 笼罩住师尊的那一团雾气尤其浓厚,想必其中暗藏的小点也更加密集,“噬魂!”齐恬认出来这一阴招的本来面目,“这老妖怪想要噬魂师尊!” 齐恬急了,可此时此刻她不管是着急也好愤怒也罢,都没什么用处。她能耐已经算不错了,那也只够跟这些小妖们玩一玩心念,但是面对元婴级别的妖兽,她就束手无策了,别说什么神念诀,她连人家的心都通不上! 这时候她有点理解那些拼命用丹丸升级的做法了,——要紧关头级别就是一切,这时候谁还管什么从今往后的修路,先活下来再说!如果这会儿能有一粒什么丹丸可以让她立升元婴的,就算从此修路尽断生生世世化神无望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了再说! 老妖现在有了新的主意,“先都噬了魂,里头到底有什么好东西,我自己不会找?还非等人来指给我?嘿……” 齐恬正在疯狂寻找能够应对这些不停刺向灵力神识的血雾微粒,可她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这些东西怕什么用什么可解化……“等等,混沌诀!” 对的,混沌诀,无用经上说了,万物不过形异,实则神同,这一点她从七星九曜摸到三化已经再清楚不过了,这些破玩意儿说到底也不过是一种什么“能”,逃不出混沌诀的圈子。 老妖往师尊那里又施加了几成噬魂之力,还是没见传过来什么可用的东西。它皱起眉头,难道是因为眼前这修士看上去也是“人之将死”的模样,所以那魂力不足,连吸都吸不过来?啧,这下可亏了……白替人打了半日,自己什么好处也没落着。 转手一团就朝着几位宗主去了,几位宗主身上都有齐恬之前炼制出来的防范弱心妖的护符,尚可抵挡片刻,可这小玩意儿可经不住老妖的亲自动手。 齐恬眼看三位宗主生魂不保,心里着急,赶紧提升空心诀,不让情绪升起来干扰自己,一边加快了对这些来自老妖的“噬魂刺”的灵能解析。上回在古亡山,她就是用的这个法子破除的弱心妖的攻势,这回这东西明显是一个路数的,只是所携能量更强,对灵力和神识的冲击更大。 路数虽是一样的,这复杂程度却差多了,齐恬发现要用三化境来解析这些东西有些困难,她虽尽力去做,也大有囫囵吞枣之嫌。 “解不了,打偏它也好!”急中生智,齐恬立马布出了一个灵能结构想要反击回去。 但是,上回跟弱心妖打的时候,那是“空对空”的,灵能对灵能的战斗,要说起来,她到现在都说不明白那场架到底是在哪儿打的。可如今却是切切实实的血雾微粒噬魂刺,她的灵能结构就算布出来了,用什么介质去打那些血雾? 而且还要是能够调节灵能结构的东西,世上哪有这样的法宝法器?! “像灵力……灵能结构一样的东西……三化……五行……”齐恬眼睛一亮。 那边三位宗主神识灵力都受到攻击,只觉得四周围的血雾渐渐冰冷,似乎已经冻透了身心,整个人也慢慢地僵硬迟钝起来。 想使劲儿,却没劲儿可使,甚至连“想使劲儿”的这个想头也慢慢没了力气…… 忽然一阵密密麻麻的火辣辣的刺痛传来,痛苦异常但是人却回复了控制。 却是齐恬情急之下掏出了之前给师尊“观看”用的五行药剂,一招混沌诀仿天地风雾,将之化成了灵能结构与噬魂刺相冲的无数微粒散了出去,打向了包裹师尊和宗主们的血雾。 那浓郁的血雾颜色立时腌臜起来,青一块红一块的好似地上捡起来不知道沤了多久的抹布,哪里还是方才那艳色夺人的模样。 老妖都惊呆了,“什么鬼……”这是什么鬼东西,自己的噬魂迷天雾怎么成了这个鬼样子!! 人老妖是幻兽,讲究的是美美美,眼前这紫里透黑还发着灰的是什么玩意儿!! “又是你!”老妖发现居然还是那条小虫子再捣鬼,这到底是什么傻大胆! 劈手一招直接取了她的狗命完事。 可是,不成,人家不是随便可以欺负的小可怜儿,人家是有师尊的人! 一道剑光又把老妖拦了下来,紧接着包围着师尊的那团之前是血红色如今已经变成说不好什么颜色的浓雾渐渐地变成了白色……乳白,不,象牙白……雪白…… 老妖被挡下一招之后都没来得及生气就被眼前的奇景吸引住了,——这又是什么玩意儿?!我的噬魂迷天雾弄脏了还带洗白的?! 再看那位本来就一副人之将死的模样,这会儿强行运功,周身灵力运转失衡,眼看着要炸。 “自爆?!”老妖吃了一惊,它之前是听说过这修士有一路自爆金丹或者自爆元婴的同归于尽的打法,难道好巧不巧让自己碰上了? 赶紧后退,再加厚点儿雾气,——好家伙,别到时候溅我一身……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的时候,老妖知道自己好像错失了良机,“这是要破界升级?!”它赶紧鼓动妖力想去阻止,可是天地间鼓荡的灵力让它所有的攻势都在尚未接近那人时便一总儿没入其中。老妖不敢再动手,它怕自己不仅伤不了那人,还平白送人家许多能量。毕竟修士的生魂都可以转化为妖力,谁知道妖力会不会能化成他们的灵力! 剑光破天之后,一声清啸自天上传来,半空里朝向四面八方的剑光组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光圈,好似天上哪个月亮忽然叫人扥了下来似的。 “剑影之月?!……”云亘谷里寒剑看着天上的异象几疑身在梦中,他自小走的剑修之路,就是因为听了从前剑仙的传说,其中有一种上古异象称作剑影之月,号称有沟通天地灵气之能,甚至可以“重生日月”。 天际涌来滔天的灵能灵力,以天地门为中心呼啸盘旋,碧落星月同现,澄清如水,不见一丝云气,只有天上星月,寒光烁烁抖落无数生生灵尘。 老妖已经决定袖手旁观了,“这没准儿是个人物。”不过这同它又有什么关系,它是妖,它要化形飞升又不用同修士抢名额,至于天地门有什么宝贝,那也是修士的宝贝,它一个妖兽就不要凑热闹了吧…… 天地门里那些方才还迷魂晕乎伤得七颠八倒又被自家小师祖恶心得够呛的门人弟子,忽然都跟被浇了圣水的灵植灵药似的,——一个接一个地开花,不,破阶升级了。 郎义直接破阶筑基,又引发了一波灵能震荡,同时天上霞光突现,一片海蓝。 围着宗主们的那些脏兮兮的迷雾早被醒过来的他们撕得散碎,这会儿都被“漂白”了似的,只剩下融融一团。这些歪了性的妖气连着齐恬泼出来的五行元气被天地间忽生的灵气潮涌一击,散成了白茫茫一片,别围在中间的宗主们只觉得汹涌的灵能正在朝他们的灵脉里猛灌。 天上剑影还在飞速转动,底下灵能带着乳白色的雾气涌动不歇,整个天地门都被浓郁的灵气所包裹覆盖。 与之天然相斥的妖气十分受制,那些妖兽越发不安,老妖觉察情况,心念电转,立马散出连绵血雾,试图稳定住妖兽的情绪,同时催动它们的仇恨杀欲,只待一会儿此人升级完毕灵涛平息之时,让这些炮灰替自己顶住片刻,以便自己见机行事。 可见了鬼的,它那好好的血雾冲进妖群之后就不听它指挥了,却随着一边的白色雾气缓缓转动起来,渐渐形成了泾渭分明的双色阴阳鱼图形,“化神无相?!不可能!”眼前最厉害的这个也不过刚刚升了元婴,还没成呢,哪里来的化神!可既然没有化神,自己的法诀怎么会不听使唤了?!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一圈一圈旋转的煞白剑光中,忽然落下一片片云霞,红白相间,在空中卷曲成筒,飘然落向底下的双色阴阳鱼之中,或在红雾中翻腾,或于白雾中浮游,此起彼伏互不相让。 老妖凝神戒备,这天地门实在太过诡异,它如今只想全身而退,眼前这……或者是一种上古的法阵? 果然不出它所料,天光大亮,忽然从中落下无数的法器法宝之象,莹白的法器上堆叠着各样炼材,灰黄毛刺的条块,细长卷曲的裂筒,暗红的方坨,成卷的细丝,嫩红润泽的厚片,乳白底细走红丝的半团……还有一些碧翠的新鲜灵植和黑白各异的灵菇…… 这又是何阵法?…… 老妖还摸不着头脑,那边群妖忽然大乱起来,惊惧哀嚎不断,老妖一收心,却发现根本没人理它。 有人破了自己的幻术?!它刚刚明明已经下了血雾,这些妖兽怎么可能不听自己的心令?! 妖兽们一边作势意欲逃离此间,一边还忍不住回想方才的经历。那老妖是只看到了天现的异象,却没看到那异象之前的“诸般准备”!它们可是看全了的! 好家伙,这是要把自己身上的肉腿上的筋连着肚里的心肝肚肺和颅里的脑子腔子里的血都取出来往那锅里扔呐!那锅有一边还是火辣辣的! 老妖连动妖气,却始终无法把妖兽们的心再拢过来,简直一头雾水。 而妖兽们虽接到了老妖的心令,却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接受它,毕竟刚才那半锅“红汤”可正是出自这位“同仁”之手! 331.诡异师徒 老妖起了杀心。 要说之前那个半死人的金丹他是□□可打可不打的, 那眼前这个一再坏自己事的练气小虫却非死不可了。它是幻兽, 不, 是圣神,走的就是神念的路子, 所以如今满妖界能把弱心妖用到极致的也只有它老人家。 可眼前这只诡异的练气小虫,怎么好像在神念的功法上很有些能耐,甚至, 甚至都能跟自己争妖心?不说别的, 就自己五级六级的时候,可没有这般功底,如此算来,若等他来日筑基结丹, 那自己独步天下的神念功法说不定还不如他了! 不能叫他活下去! 老妖杀心暴起,汹涌血雾朝着齐恬就涌了过去。 可是,貌似他又迟了一步。 方才那诡异的法阵不是法阵, 原是这位破阶升级的异象! “这俩混蛋就是来克我的!”老妖无奈了,这之前一路走到现在都挺顺利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化形在即,所以好事多磨起来。 “不管怎么样, 这个地方都不能留了。”趁着等那俩异象赶紧过去的功夫,老妖琢磨开了。看来这天地门果然有些诡异, 难怪那位如此忌惮,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倒要真心助他一臂之力了。这破地儿生出了这许多莫名其妙的大小混蛋, 可见不是个好地方, 索性打根上毁了,才是真清净! 齐恬现在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家师尊,毕竟方才那惊人的剑气,明显是自家师尊破阶升级了。这般气势的异象,已经是传说级别的了。 她自然是心里敬重师尊的,非常尊敬,尊敬爱戴到无以复加。 但是,但是那来回的剑光,那锋利劲儿,好像能听到“刷刷刷刷”的声音似的,要是在那上头放上一卷冻好的羊肉卷或者肥牛卷,那“歘歘”地一下一下不就是一盘羊肉片肥牛片么! 更要命的是这底下还是一锅奶白色的高汤!哎呀,看,那头还来红汤了!赶紧赶紧,还是个鸳鸯锅! 她那时候哪里知道老妖的打算,她也没想跟老妖相争或者妨碍它的什么计划,只是那红汤就倒进来了,总不能让它落地上吧……自然要接到锅里的。 这锅也有了,热气腾腾,刀正利肉正嫩,赶紧别的想吃什么就上什么吧! 就这么的,妖兽们才能知道那一道道颜色各异口感不同的“美味”都是怎么打它们身上各个部位捋出来掏出来的…… 所以你看这整个过程,真是天时地利人和,浑然天成,不能怪她把师尊的“天剑”看成了“切肉刀”,都是场景惹的祸! 现在齐恬觉得这个世界都无比友好,物资充足,生活美满,随心动念都是万事如意的顺遂。 老妖已经收拢了妖心,同时动念把压在手里的底牌也取了出来,就等齐恬这里收异象,便直接攻阵,争取一举拿下天地门,让这地方成为第三个妖占修门。 眼看着异象渐歇,老妖一加力,许多妖兽都两眼泛红,进入了暴虐模式。 就在这头端盘撤锅的当儿,老妖正想下令,那头忽然又起灵能漩涡,还不止一个! “你们有完没完!!!”老妖怒意蒸腾,这都什么见鬼的事儿!它现在怀疑自己来这里不是来攻打他们的,而是来围观庆祝他们升级破阶的。 就从方才这个半死人忽然自爆开始,这地方的小虫子大虫子就没有消停过,这个升完那个升,筑基结丹接二连三,小小的破阶连升个三五级更数不胜数。这到底是什么玩法……它都奇了怪了,难道这个门里私藏着这许多丹丸,眼看着死期将近,所以都一股脑儿给嗑了?! 他这里不乐意,那边忽然成了新的灵爆中心的三位宗主还不乐意呢,一个个都在心里叫苦,“苦也,苦也,再等等不好?……” 他们这回闭关中,照着木言和全东给的法子先捋顺各自的两种灵力,之后再修复灵脉,如今闭关途中妖兽来犯,不得不出来应战,自己的事儿却还没忙完。结果忽然就不知道被什么引动了要升级,二力尚未互融,这一旦升级了恐怕往后更增麻烦。 奈何这事儿他们说了也不算,心里虽叹苦,也只好眼睁睁看着那些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灵力拼命往自己灵脉里灌。 但是灌着灌着他们忽然发现了一些异样,除了灵力,小师祖刚才泼出来的破血雾的那些东西也跟着往灵脉里去了,那,那什么,这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吗?…… 这当日没法子凝丹的“失败药剂”,里头用的可都是无根木空金杖这些东西,炼方用的是当日天地门收集的上古丹方,如今齐恬打出来的灵能结构在师尊引发的灵涌冲刷下都消散了,只剩下精纯的五行之力。 三位宗主都是识货之人,一看这些灵能进入灵脉之后的情状,便知道是遇上了千载难逢的良机,赶紧用自己尚能掌控的些微引灵灵力为引,趁此机会促使二力相融。 席卷而来的天地灵力合着五行之力终于在自有灵力的引导下朝着丹丸灵力扑去,齐恬当日不过二三级的水平,二力互融之时都经历了一场刮骨洗髓之痛,何况这几位都已经将近金丹,其中苦楚可想而知。 “又来?!”老妖看了无奈,幸好不过筑基而已,升级破阶了也不过是个金丹,而方才那个正冲击元婴的金丹,升级成功了也是元初修士,比不了它如今的水平,也不用太过担心。 存了灭门之意,老妖已经忍不住开始算计双方的战力。 齐恬正处于一片欣悦之中,神念如一,无比轻松自在。 忽然,她的“世界”中多了许多“异物”,都已经满员了,但是她莫名觉得这些“新来者”必须被纳入管理,空心诀又提了一层,更多的心念被接入进来。但是这些新进人员明显不太服管,同时传来的细碎心念不仅不老实听话,还试图顺着心路往她的神念里探。 这个路数太熟悉了,齐恬还在定境中,本能地使出了神念诀,把那些试图试探的心念触角直接斩断解化,之后便按兵不动了。 老妖见隐身迷雾中的高阶弱心妖全力一击居然无功而返,心里越发震惊,好在这一下起码试出那练气小虫的破阶异象已经过去了,再无半点犹豫,妖力一展便痛下杀手。 可惜它只算了小的却没算中老的,那一击还没能碰到护阵就被一道剑气击落了,同时又一道剑气直接朝着它就来了,没见一点花哨,没什么风雨雷电的噱头,就那么直白的一道光。 老妖心里冷笑一声,甩手便打算破了那剑气,一下,哎?没成功!再来一下,嘶……怎么还在!走你,xx,还来?!这一道剑气老妖三回居然没拦下来,堂堂九级圣神,居然被逼得略挪了几分堪堪避开剩余剑气……奇耻大辱! 没给它什么生气的机会,那边又一道剑气袭来,看那势头比方才的只强不弱。 这位明明刚刚破阶升级,自身境界尚且不稳,就敢如此拼命,看来那只小虫对天地门极其要紧,要不然怎么一个长老会如此回护?! 好,你们越想护的我就叫你们越护不住! 老妖自己被接连而来的剑气逼得脱不得身,心里一发狠,霎时间护阵外血雾弥漫,紧接着好好在护阵里待着的齐恬忽然被摄出了护阵,堪堪落到了一群匿了踪的高阶弱心妖中间。 这下就算哪个想救也来不及了,弱心妖噬魂不过刹那,这小家伙算是交代了。 齐恬被生生换了地方也没停了通心珠,匿踪的弱心妖躲不过她的灵能觉察,无数的尖刺朝着她的灵力神识扎去,她一时半会儿也还顾不上,眼看那些血雾眼看着要混进宗主们的灵气漩涡,齐恬赶紧故技重施,又把那五行药剂当喷雾似的喷了出去。 只是这一回老妖的血雾明显跟之前的不同,里头有许多不同性质的微粒,所带的灵能结构各不相同,齐恬死命提速解化,又扭住五行结构与之相冲,这灵力消耗大得吓人,自有灵力很快就不够了,齐恬不慌,她还有豆芽灵力,那玩意儿用不尽的。 可是用不尽也不够用了,到后来一波反击所需的灵力已经超过她的灵脉极限,豆芽灵力只是生生不息,没办法凭空增量,而这个时候,那血色妖雾已经开始朝护阵里头涌去了,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红汤的可爱模样! 更险的是三位宗主,他们虽成了灵气漩涡,但是如今还在二力互融并没有进入凝丹,所以还未见什么异象,自身也没有生出可以荡涤邪气的灵涌,眼看这妖雾就要顺着漩涡转进去,只怕结丹要功亏一篑不说,没准还伤了神魂! 齐恬觉得自己的力气似乎变大了,但是无奈随之而来的任务也更重了,好似一个膨胀了些许的圈,转眼就被胀满了,照样不够用。 偏偏这时候那些弱心妖还不死心,无数的冷箭小刺不停地朝着他的灵力神识使劲儿,而因为“总量不足”而不得不歇在一旁的豆芽灵力对着近在咫尺的弱心妖,居然又蠢蠢欲动起来。 齐恬简直服了它们了,——也不看看眼前什么时候!还惦记那些小亮点么! 解化了一波弱心妖的攻势之后,果然落下了一些灵尘样的东西,往灵脉里去时,不止闲着无聊的豆芽灵力,连一而再再而三告罄好容易刚聚起一点来的自有灵力也跟着抢食这些小亮点。 齐恬一扫之下,发现自己好像能“看清”一点这些小亮点了,这种熟悉的充满了生机的感觉,跟她之前在修境根时遇到的极其相似,她试图看得更清楚一点,已经使到极限的空心诀和神念诀都再一次被提升了起来,然后,她顺着那些小亮点形成的小小光流,又看到了自己的那棵“树”。 而这些小亮点正朝着那“树”底下那些无处安放的“根须”处聚去。 齐恬心里一动,停止了对那些血雾的攻击,再弱心妖再一次发动进攻的时候把对它们的通心路认了出来,然后逆转了神念诀,——从前陆鱄嘴里说的魔物们打算过的她迟疑其可行性的“以牙还牙”,那些打算过的都没用呢,她这个装模作样迟疑过的却毫不犹豫地用上了。 不出她所料,被反弹了攻击的弱心妖一下子泄出了许多小光点,现在齐恬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些小光点应该同之前九鼎门暗通妖域所破的境根根髓有关,弱心妖能如此轻易地以妖灵离身为祸,应该也是得了这根髓之力。如今嘛,挺不好意思的,似乎自己身上的灵力也很懂得这东西的好处…… 老妖感觉到弱心妖的妖灵之力正倾泻而出,一时心惊若死,——这些已经是它手里仅存的心腹妖侍,之后自己化形还得靠它们噬魂传力的,现在若再伤了一个俩的,它可没地方补去! 可是对面虽跟泼妇打架似的不见一点技术含量,但那连绵剑光却打得它不得喘息,居然分不出什么力气去照看自己的“心腹要员”了。 齐恬那里尝到了甜头,弱心妖想要收手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她反用心念通路死死黏住了妖灵,各样解化法如潮水涌去,解化出来的亮点则都被她的灵力吞了下去,最后在她也不知道究竟生在哪里的五彩树根上聚齐了。 “殊途同归?”齐恬忽然想道,再去细看那些亮点在两种灵力上的流转,齐恬忽然发现了这两种灵力内里的一致性。 它们只是明暗参差的不同变化阶段。 这念头起来的刹那,那棵五彩树忽然变了样子,从前各据一处的各样彩光忽然都越转越大,齐恬都清晰看到这些“华彩”内里明暗对比的本质,转眼整棵树上的光华都融到了一处,整棵树彩华流转,瞬息万变。若是有精通灵彩儿的修士能看到这奇景,就能轻易分辨出如今坊间分辨出来的五百多种灵彩儿皆在其上忽隐忽现,无一遗漏。 “你俩原是一样的……”灵脉里两股灵力在那些无名小点的牵引下毫不费力地混到了一处,齐恬根本连“炼化”它们让它们“融合”的需求都没有,只因如今在她眼看,这“两个”本就是“一样”的。 “laile,ninna~~~”半空里响起一句令人心惊的咒语,各样诡异的风声火声水声油爆声随之而起。 “又来?!!”老妖见又一个破阶异象,都快无语了。 再一细看,什么?那练气的不是刚过去一拨上古法阵的异象么?难道方才中间是叫我给打断了?那怎么还能续上呢?! “嘶……”刚略一走神,就吃了一击,“我、……”老妖觉得自己脑袋快炸了,这什么玩意儿?一个刚刚破阶的元初修士就敢伤圣神我?! 定睛一看,——不对啊,那,那剑气中的半死人,怎、怎么是个元后的模样……他不是刚升级的吗?! 老天,这是修门么?这是魔窟吧!! 332.洗脑包 天地间异象忽起, 包围老妖的剑光越发密集, 而它的那些“心术”似乎对对方毫无作用, ——这个人难道没有心么?!如果一个人已经没了喜怒哀乐爱恶欲,那它的所有绝招就都成了空谈了, 可事实上只要是人,就逃不过这些,那眼前这人又是怎么回事…… 糟心的事儿还不止这一件, 随着天上的各种诡异异象起落, 之前被催生了满心凶暴之气的妖兽们忽然开始犯怂,暴怒被恐惧所取代,且惧意越来越强,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 老妖想要重拢妖心, 但是真的分不出神来,眼前这位使剑的也没见他取出什么像样的法宝法器来,那攻势却越来越猛, 让人穷于应付。 忽然,它同妖兽大军之间的联系被彻底切断了,那些妖兽好似一下子从什么迷梦里醒了过来,却陷入了另一个更可怕的噩梦之中。 “此非修界, 实乃魔窟!撤!”也不知是哪个八级老妖振臂高呼,乱糟糟的妖军立时有了主心骨, 什么破阵杀敌的全都不管了, 只想着赶紧辨明方向离开这个炼狱一般的地方, 早日回去。 “你们发的什么疯!‘乾坤妖力’不想要了么?!都走到现在了, 那么大的门派都灭了,还怕了这里?!”老妖赶紧传言。 根本没人理它,失去了心念的控制,言语通过耳朵又经脑才得至心,影响力已经大打折扣。 九级老妖虽然厉害,但是那也跟自己的生死没什么关系,什么妖力灵力的,活下去才说得上! 妖兽们觉得老妖只顾着自己,根本不能指望。方才就帮着人放辣汤,这会儿还想巧语留人,再不能信了。 它也不看看那漫天的热闹! 妖兽们现在觉得自己心肝脾肺肾都有人在撕扯截段切片剞花,甚至还能听到打骨头上剥筋的嘎吱声,浑身上下的肉都抖得发颤不说,连大骨上似乎都有什么东西贴着正在吸食骨髓…… 只看那些恶魔的所欲所为,替死后的自己想想都后怕不已,更别说如今活着呢就生生体验了一把被花样百出吃干抹净的感受。 再这么下去,都不用打,只这吓也能把自己魂吓散了去! 还是趁着如今能走赶紧走了吧,再不走只怕到时候就剩下一身毛还得被拿去絮东西,这恶魔界实在不是个好地方,从今往后哪怕修域再开,再开十次百次,自己也绝对不来了! 正这时候,上头异象大盛,一巨大法器中翻腾着心肝肚肺骨肉筋蹄,无数的小细棍成双成对在其中翻捡起落,兽儿临死悲鸣,和着人声喧嚣,却起来一片喜气洋洋之意;围满啖尸恶魔的长案上又有一整个去骨兽头,不知怎么染成了酱红色,忽然一张大嘴从天而降一口将那兽脸咬去了一半…… 此情此景终于把妖兽们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任那老妖再如何嘶吼也无用,大队妖军一哄而散,个个疾驰狂奔,再也不想于此逗留片刻。 这一波刚刚过去,那边法阵一阵巨大波动,老妖见状一喜,正待细看,忽见那里也跑来许多妖兽,正是方才遣去攻打凡人村护阵的妖兽大军。 护阵动摇,是不是建功了? 既已见了效果,如何不一鼓作气打将进去,反往这边来了?! 再看这些妖兽的模样,一个个仓皇失措,这也不像是打了胜仗的模样啊,难道那里也出了恶魔?! 正疑惑间,却见一群修士远远杀了过来,一个个目露精光满脸通红,那追杀妖兽的模样不像是在追杀仇敌,倒像是在追杀猎物。 老妖目瞪口呆,——这是什么世道……一群五六七八级的修士追着五六七八级的妖兽跑,你们是一个量级的么?! 再一看还有弱心妖也挤在妖兽群里跟着落跑……你们还怕修士?!噬魂啊!这都送上门来了,你们在客气啥! 弱心妖同老妖心念交流比较方便,一听到解释,老妖更无奈了——什么?这些修士的生魂吃不了?……天下还有吃不了的生魂!! 正想再和弱心妖们交流,却发现对面信息一颤,紧接着就找不到人了。 一细查,好么,“妖”居然被“人”摄走了! 再说齐恬那里,意象中的七彩树忽然起了变化,灵脉中的豆芽灵力和自有灵力已经合二为一,紧接着灵力自凝变得越发致密,无数的灵气自天地间涌来填补空缺,然后她又体会到了之前修境根时候与天地相通的感受。 而这一切,都是从那些弱心妖身上掉下来的“光点”开始的,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齐恬,只由着生的灵力去追逐它们想要的东西,那几只被她逆转神念诀给黏住了的弱心妖,已经越来越虚弱。 跟之前用神念诀直接打杀不同,这回的弱心妖好像是一点一点被融化的,融化得小心翼翼,一点都舍不得浪费。 这个时候,忽然又有许多新来的“异物”在奔跑,通心之能大增的齐恬下意识地把这些也纳入了自己的“管辖范围”,然后不等她自己反应,她的灵力就发现了新来的弱心妖,——猎物。 那些弱心妖根本没对齐恬出手,人家是逃命来的,哪想到修士这么残暴无耻,连走过路过都不放过,一下子就被神念诀摄了过去,不由分说地一通解化。惊魂未定的弱心妖发现自己被“定”住了,同时心神还在不断“融化”,惊恐万状之下想向心主求救,却发现根本联系不上心主…… 这一刻仿佛轮回一般,当日它们噬魂凡人时那些凡人的恐惧绝望,如今都翻了倍还回来了。凡人好歹还立时死了,它们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被解化……“幸好咱们不过是妖灵……”越来越虚弱的弱心妖忍不住这么想,至少不用担心自己死了之后身子还会被切吧切吧剁吧剁吧腌在哪个坛子罐子里。 老妖发现最后的心腹妖侍也都断了联系,心中大怒,不知道取出什么东西来一下子把那些攻来的剑光都反射了回去,同时妖雾涌动,朝着齐恬的方向扑去。 他要亲自收了这修士的魂魄!区区筑基修士,居然敢动本圣神的妖侍! 等……等等,这,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不是练气小虫么?不过来了一番异象,怎么,怎么成金丹修士了?!还,还xx是个金丹中期! 到手的弱心妖已经全部解化完毕,齐恬的灵力吞了那些小光点,同时还有另外一股齐恬摸不透的能量直接消散在了界中。 “是……它们从前所吞噬的魂力么?……”齐恬心里疑惑着,却没有答案。 正这时候,一阵血雾向她袭来,齐恬仿佛“看”到里头无数的细小图案,不过是明暗有无的变化而已,而这些图纹中,还有一些无法被区分明暗的小亮点,——多么熟悉的小亮点…… 老妖发现自己的噬魂迷雾不仅没有能吸到魂,颜色还在不断变浅,妖雾逐渐稀薄,最后……就这么,活生生的,没了。 噬魂迷雾,没了! 这是什么鬼?! “纳命来吧!”老妖恼羞成怒,不断涌动的妖雾中生出一股紫红色的浓雾朝着齐恬扑去。 但是,空空如也。它已经用了最高级的噬魂雾了,却没有吸到丁点魂魄,紧接着,等它想收回来的时候,发现收不回来了……对面居然产生了一个新的吸力,在跟自己争夺妖雾,争、夺、妖、雾! 连妖界都没有这么不要脸的东西啊!好好的你自己要用什么妖力你自己炼呐,你自己想法子修啊,你抢人家的算怎么回事儿! 生气也不管用,他这里火急火燎的当儿,那头已经三下五除二把所有噬魂雾都吸完了,再定睛一看,——金丹后了…… 老妖筹谋良久,终于用妖域大开后的虚假消息把把着通路的门派主力骗走了,之后偷偷过界而来先吸凡人魂魄,实力增长之后分化攻击修士门派,直到自己顺利升到九级,一切都好好的。 那个号称最厉害的门派,照着军师的法子完美解决,实力排名第二第三的则连山门都被自家占了,眼看着就差临门一脚,只待自己化形之后,妖域再开,直接堂堂正正回去就成。 然后,就在对付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破门派的时候,势头忽然起了变化。 从一开始的自己这边九级圣神带着一群八级七级天妖、碾压对方一个半死金丹几个弱鸡筑基的阵容,打到现在对方出了元后和金丹后、还有三个金丹正在升级,底下阿猫阿狗破阶无数;而自己这边大好妖军没死没伤地跟中了邪似的忽然四散落跑,心腹妖侍更被“吃”得一个不剩,自己要跟人拼命还把人家从金丹中拼成了金丹后…… “老贼害我!”老妖大怒,它现在明白过来了,肯定是天圣门那个老家伙故意给自己布的局,这些混账修士都是一波的,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所以故意演了这么一场戏来骗自己入局! “好,你给我下套,不就是为了那点东西么,嘿,敢暗算圣神我,就让你知道知道后悔的滋味!” 老妖见大势已去,这回化形无望了,好在反正自己也已经升到九级,来日方长,倒是眼前这气不能不出,忽然妖雾涌动,中见出现了一团光晕。 终于“散了席”的齐恬看那东西只觉的十分熟悉,——这不是那宝珠的云气么?!可是宝珠早就拿去补境根了啊……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这里还疑惑着,那雾中的光晕忽然暴涨百倍,轰隆一声散成了无数星光,随风飘落在了天地门这片山岭之间。 追着離宗那些发了疯的弟子而来的鹿依和大萌看到了这一幕都是一愣,鹿依好奇:“烟花?” 已经筑基的大萌看到自家那些门人还在护阵周围没有追出去,心里大大松口了气,再看“烟花”下那些忽然发了神经的家伙居然又纷纷开始升级,不禁扶额,这回的事儿实在太奇怪了…… 齐恬则在心里惊叹:“噻,这玩意儿还能这么用!” 忽然一阵莹白剑气挡在了齐恬等人前面,紧接着就看到一道烧天的金焰自天际袭来,刹那间便到了跟前,却是朝着那团妖雾劈去的。 “孽障!”有个怒气冲冲的声音道。 “哈,无耻老贼!”这声音忽远忽近的,却是方才听到过的。 三位宗主不知道是不是被吓了一跳,齐齐结束了融力,转眼正式开始结丹。立时漫天彩霞飞舞异兽升腾,浓郁到有形一般的灵气开始往天地门这块猛灌,好似真有神仙降世一般。 那两个对上的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又战到了一处。 鹿依把那些方才流着口水追着妖兽出来的離宗弟子三两下都赶到了一旁,“元婴打架,这热闹可不好看的。” 完了看看已经是金丹后期的齐恬,叹一声道,“你说你吧,你要升级就升级,哪怕你升元婴呢?好好的别带坏人啊!”说着一指自家宗里弟子,“瞧瞧,都让你给带坏了!” 齐恬通着心呢,知道此事无可抵赖,但是这也不能怪她啊,她哪儿知道这些过仙门来的人这么容易被洗脑! 那些離宗弟子现在被自家老祖用剑光护着,这么近距离看老妖和不知道哪儿来的元婴大能打架也不知道害怕,相互之间还一个劲儿探讨,——方才逃跑的大群妖兽,好吃的那些都往哪边去了? 333.人言妖语 那边厢修士同老妖大打出手, 这边站着等级参差的修士却没一个打算相助的。 一道又一道的金焰劈向迷雾, 掀起的冲击足以摧毁寻常河山, 幸好天地门有大阵,外头的那些又有剑阵相互, 更有三个升级的准金丹带起的灵涌冲去了许多煞气。 “啧,要打能不能走远点儿打去……”鹿依有些不满道。 齐恬则把通心珠用到了极限,不为别的, 她就想试试元婴修士和九级老妖的心念能不能被采集到, 至于会不会被发现,会不会惹恼了对方引来杀生之祸,这个她就不多想了,毕竟她可是元后大修士的嫡亲徒儿, 还是个独苗,她怕什么! “你是不是连升级也要偷懒……”已经筑基中期的鹿依看着齐恬无奈,之前一早到了大圆满了, 就一直憋着,连自己都筑基了她那里还没消息,结果一破阶就直接跳空,出来就是金丹, 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齐恬心里却想着:“我这辈子‘筑基无望’难道是这个意思?那下一回直接跳化神了?……不合适吧……” 他们自觉已经没他们什么事儿了,齐恬更急着想要去联盟基地那里看看, 但是这俩动手的能耐实在太大又非堵在人家门口打, 闹得他们一时半会儿倒走不了了。 尤其那妖兽, 生怕不能吸引看热闹的人似的, 一边打一边嘴里还不停:“无耻老贼,诓得我好!杀我妖侍散我族人,今次你休想得着凌霄境钥!” 那头的不说话,只接连的金焰破空,似乎不想让老妖再开口了。 老妖也不知道隐在那雾气的什么地方,被这么打也不耽误它说话:“嘿,我差点还信了你!你不是说只要我们占了这小破门派,余下的就都交给你了么?如今倒对我动起手来,莫不是见了这头势力大增,知道灭不了了,想要遮掩过去?” 说话间避过两道金焰,接着道:“哈,恐怕这里的人还不知道你的真面目!来来来,且听我说!这位堂堂天圣门的天圣长老,同我做了一笔买卖,只要我把凌霄境钥给他,他便不插手我们在这里的任何事务。之后因我要问他们借些魔物来用,又不得不另外出点力气。要不然,你们这样的小门小派,我打来作甚!却都是他开的条件,要我绝了你们的根才好……往后你们可得防着点儿……”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天圣长老终于忍不了老妖的污蔑,开口斥道:“一派胡言!你这老妖以我门中弟子和凡人村凡人的性命相挟,将我诓入幻境之中困住,不得脱身,若非如此,老夫岂能容尔等妖畜在凌霄界中撒野!如今还敢信口雌黄,且纳命来!” 老妖笑道:“嚯,这话可好笑了!别看我老人家现在厉害了,刚过来的时候可弱得很,连噬魂也只能噬魂凡人而已,那样时候凭什么去困住你这样一个元婴修士!你如今只推的干净,我却还要好好谢谢你,若非你相助,我又岂能如此顺利升到九级,更别说你那一套套对付修士的法子,凭我们妖族恐怕怎么也想不到的。” 轰鸣而来的金焰立时更厉害了,师尊的连绵剑光把天地门前护得密不透风,鹿依等人看了只感庆幸,——幸好自家也有个元婴老祖,若不然都不用问他们方才这话到底谁真谁假,只这一通打,只怕自家门里就剩不下几个了。 这时候天圣长老忽然开口道:“道友,只管站在那里做什么!且先灭了这老妖再说!” 没等师尊动弹,那老妖忙先开口道:“你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要说起来,这会儿他头一个想灭的,只怕不是我,倒是你!嘿,这凌霄境将开,四象灵钥三个都已经现过身,如今只怕早就入土了,只剩下最后这一把。本来只有他的,现在又多了一个元后修士,到底这灵钥该给谁呢?让谁进那凌霄境中服食圣水神丹,化神飞升呢? “我看不如你赶紧过来,趁我还没走,咱们俩联手先把这老贼杀了,你得你的凌霄境钥,我出我的恶气,不是皆大欢喜?!” 明明师尊一直站在那里动也不曾动过,这俩人却开始轮番劝说师尊加入自己这边,最好赶紧把对面这个打个魂飞魄散才好。 鹿依问齐恬:“这算怎么回事儿……” 齐恬眯起眼睛:“可能是个陷阱。” 她觉得这俩人很可能故意作出为敌的模样,想诓自家师尊搅和进去,之后再两人联手对付师尊,——居然如此恶毒! 明明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就么理所当然地按到了旁人身上。 “师尊,咱们进去吧,还有门主那边不知道如何了。”齐恬与师尊通心。 师尊道:“那里也有妖兽围攻,情况不太好。” 齐恬一扭身:“那我瞧瞧去。” 话刚说完,自己心里就多了许多场景,却是那边联盟基地的情形。这些场景有些奇异,到底怎么个奇异法她一时也说不太明白。 “我带些人手过去……”练气时候都习惯了独来独往的,这升了金丹了忽然胆子变小了,居然要起人手来。 师尊没言语,齐恬便直接把山药乘器取了出来,又对一旁站着无所事事又一脸八卦的鹿依道:“把你的人手带上,咱们去猎妖。” 鹿依一脑门子黑线,齐恬这话声儿挺大,明显不止是说给自己听的。 果然離宗的那帮二货立时激动起来,“师祖!咱们去哪儿猎妖?”“师祖,我也想去!”“我也去!” 齐恬一挥手:“都去,都去。” 那乘器在金丹修士的手里,装区区几百个人不在话下,鹿依上了船才问她:“你这是想干什么?” 齐恬不以为意:“带孩子们出去见见世面。” 这離宗一直是隔绝式修炼的,这回忽然成了“正规军”,齐恬这么打算也无可厚非。只是如今不是大战妖魔的时候么?这位一脸悠闲好似带着小辈们去逛农家乐似的做派又是什么鬼! 人辈分和层级在那里,鹿依也只敢撇嘴而已。 其实是因为齐恬方才发现老妖贼心不死,师尊传来的场景里,那些围着攻阵的妖兽中,还潜伏着许多等级不高的弱心妖。虽然不能同自己刚刚“吃掉”的那些相比,它们噬魂的特性估计还是让基地的修士们十分头疼。 正好,风水轮流转,这回该换它们被“吃”了。 除了惦记弱心妖身上的“小亮点”,齐恬还有一个事儿要挖,就是那些被它们噬魂了去的魂魄。 如今这许久过去了,又死了这许多修士和凡人,各处生生殿和灵台殿却并没有听说有多少新灵降生,齐恬担心这事儿同噬魂有关系。是不是魂魄不全了之后就不能“轮回”了?那些堕入虚空的魂魄又怎么说?她十分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现在这山药乘器在齐恬手里就跟也升了级一般,没几息就碰到了一处法阵,齐恬一看,正是这东西隔绝的两头的传讯,但是以妖兽之能,布得出这样的东西来么?再想想门口那俩的闹剧,心里冷笑着把这一信息都传给了师尊,以防师尊上当受骗。 同时一时手痒,就着那法阵改了几处阵纹,——就看到时候哪个来收它! 再一动,就已经到了联盟所在之处。 联阵已经被打出了缺口,齐恬心里一惊,赶紧丢个心念给鹿依,自己直接开了遮天叶就蹿了过去。 “门主!”先一招法诀,把围着门主的几十个弱心妖都驱散了,之后逆转神念诀,三两下就直接把这些妖都给摄了过来。 门主面色不太好,看到齐恬来了,眼睛微微一亮,人便往后倒了下去。 齐恬一探,便知道门主神魂已然受损,心里立时急了起来。 再看这几个弱心妖,她倒不急着“消化”它们了,反手就把它们扔进了一个“坛子”里,却是她从承天门修士那里摸来的法器,之前见他们用这个装过残魂,弱心妖也是妖灵之身,应当也可以装得。 扫一圈战场,把几群试图围住木言宗主和全东师叔的弱心妖也收了,知道如今让大家为难的就是这些弱心妖,妖兽倒无妨,三四个金丹联手,便是一群八级老妖也没什么好怕的。 正好这时候離宗的人也到了,齐恬便下令道:“先杀弱心妖!”说着一动念,離宗弟子人人手里多了一沓儿灵符,众人齐声答应,斗志昂扬地去了,——这才像修界的生活啊!原来自家宗主没有骗他们,果然只要练功有成,就能去外头闯荡,你看,这不机会就来了么! “他们都没有护符?”木言宗主扫了一眼很是惊讶。 齐恬点点头,一边修补护阵,一边道:“弱心妖没法噬魂凡界上来的人。” “还有此一说!”俩人见齐恬已经升级了,都有许多话要问,只是眼前不是时候,先救人再说。 正想豁出去好好打一场,却发现战场局势已变,妖兽们忽然惊慌起来,而弱心妖们更惨,之前是追着人扑,现在是被人追着扑。 那些離宗出来的二愣子大概没见过妖兽噬魂的厉害,一个个拿着灵符朝着妖兽多的地方挤,偏偏那些妖兽也欺软怕硬,攻阵时候打得欢,这会儿一见这样上赶着的倒心里发虚了,一个个都想逃跑的意思。 而離宗这些弟子,各自小队分一块区域,先把里头的弱心妖都拿灵符缚住了,再之后就进入了自由采购,呃不,自由猎妖时间。 “那个那个,那个囊腹蜥!!就是它!肚子里有肉!嘶……”怎么打妖兽还挑着来的,还有最后那可疑的吸溜声是什么意思…… 那是六级囊腹蜥,一群六级七级的练气弟子就敢往上冲,师叔们看得心里吃惊,正要去救,却看他们掏出大把灵符生生把那妖兽给怼死了。 这也行?好吧……也,也成吧,就是比较费灵符…… 打死就打死了吧,居然都一脸兴奋地围了上去,这是要捡妖尸?那赶紧收起来接着打别的啊! 却也没见他们收起妖兽的尸身,反倒一个个拿出或刀或叉或剪子模样的法器来,噌噌两下,一股腐尸般的恶臭飘散开来,再看这几个,一起把一块光溜溜的妖尸举了起来,又笑又叫:“找到了!找到了!真的有!” 师叔们、联盟的战友们,都目瞪口呆。 紧接着又听到这些人叨咕了一句:“嗬,真香啊……” 正在补阵的小师祖忽然开口了:“不能生吃!先烤一烤,或者煎一煎才有滋味!” 外围的妖兽眼看着不想打了,但是離宗的人早在外面布了法阵,——一个也别想走!让小爷看看你们身上哪块地方能吃的…… 鹿依捂脸:“以后,以后这些人都归你带……归你了!” 334.鬼话连篇 妖兽到底太多了, 離宗弟子人手有限, 加上他们处理妖尸的手法特别, 更耽误功夫。几只八级妖兽直接扔下自家兄弟突破了一处外围法阵逃之夭夭,其他眼尖的妖兽发现了也趁机走人, 離宗的赶紧补救,还是走脱了大半,等收拾完能收拾的, 还不甘心地结队出去转了两圈, 对着空空的远方愤愤不已。 这场景真是叫木言和全东大开眼界:“咱们那时候可没这么横呐……” 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油脂蒙了心了。 这头齐恬还在那里指点他们:“你得用神灵法,对了,你看这几个, 看出不一样来了么?这个,看,就这一截儿, 就是有滋味的,中吃,剩下的都是渣滓。这个,就没什么了, 整个都是渣滓……这个更巧,只有夹层里头这一丝儿, 看到没?用神灵法!对了!看出不一样来了没?虽然只这么薄薄一层, 但是滋味在那儿呢, 不错不错……” 两位师叔看着那位神异的“小师祖”把几只七级老妖的尸首抽筋扒皮的, 捡最难闻的东西取了出来啧啧赞叹,还把一八级老妖的尸身一脚踹到边上说是整个的“渣滓”,一时简直疑心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边上几个联盟的子弟看不过去了:“前、前辈,这好歹也是八级的妖兽了……”他们这意思是,人家等级在那里呢,是不是也该给点相应的尊重? 齐恬通心啊,不用他们说完,便道:“他们噬你们魂的时候先给你们磕头不磕?” 那俩愣住了,齐恬接着道:“妖尸而已!喏喏喏,哪个会炼器的,把这个捡走,这个甲壳可以制个不错的法袍,钳子也还行。”说的就是方才那具“渣滓”。 几个夺天门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上前。这可是八级妖兽,相当于金丹中期的能耐了,这样的炼材能随便要? 齐恬通心啊,所以一甩手给他们了:“你们合用,拿去吧。” 那几个赶紧道谢:“多谢前辈!” 鹿依忍不住道:“你这是干什么来的?” 齐恬看看她:“打架嘛,不是都打完了么。先把这里收拾收拾,一会儿咱们出去打。” 鹿依道:“我看你是要找找到底哪些东西能吃吧?找好了才出去打是不是?” 齐恬不肯承认:“你看看你,我是那样的人么!再说了,这都是顺便的,要不然挺好的东西都给炼成法器法袍了,不也可惜?” 鹿依从来不知道这些东西炼成法器法袍会可惜,倒是吞进嘴里化成一层污泥不可惜! 齐恬通心啊!所以她又道:“咱们这里的事儿算了了,那些妖兽逃个四散,尤其还有不要弱心妖,这都得清除干净才好。带他们多练练神灵法,打架也不白打是不是?” 鹿依不想听她废话了,直接问道:“那到底往哪里打?” 齐恬换了神色,咬牙道:“先去承天门!” 鹿依正要再问,那边木言和全东叫她们俩了,却是门主情况不太好。 齐恬心知肚明,门主被弱心妖围攻,神魂已然受损,只靠丹丸只怕回天乏力。 木言无奈:“若是师尊他老人家在就好了……” 齐恬便把自己之前接触过的承天门的残魂之术还有解化弱心妖之后感受到的神秘能量说了一遍,又道:“不如我们先把门主带回去,然后上承天门看一看,或者能知道这神魂的治法。” 这也是大海捞针一般,可好歹算个方向,再说门主如今的情形也确实不适合再留在这里。 全东和木言得在这里坐镇,门主就由齐恬和鹿依护送回天地门,说定之后,齐恬又问道:“那些弱心妖是什么时候来的?” 木言叹道:“一开始只有妖兽而已,倒不算厉害,只是忽然同门里失去了联络,知道妖兽恐怕要对门派不利,所以大家都打算赶紧把这一局破了,好赶回门派救援。可惜,可惜妖兽恐怕已经得了什么人的相助,对联阵的结点十分熟悉,且攻击里头还带了宝符之力,几轮之后联阵不稳,这回门营救之事就被拖住了。 “正打得快要扭转局势之时,不知哪里忽然来了那些怪东西,我们一发现便出手杀灭了一波,只是它们也并不后退,反倒不要命地一拥而上把我们几个生生围了起来……幸好你们来了,若再晚一步……唉!” 齐恬问道:“这些弱心妖就盯着金丹修士么?” 全东摇摇头:“上来就有两个筑基的被噬魂了,要不然我们还发现不了它们。” 他们俩虽然二力融合之后升级了,但是自有天灵并没有用到齐恬这样的程度,自然也没办法轻易觉察到新至弱心妖的灵能波动。 齐恬听到这里,心里明镜一般。想必是那老妖发现不敌,想要紧着最后的机会冲击一波化形,它不同于那些天妖族,本身并没有什么厉害的能耐,靠的无非是噬魂和幻术,却没想到最终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回损失的弱心妖等级虽比不了自己在门里“吃”掉的那些,却也不差了。如今它没有新生弱心妖可补充,这一波损失不可谓不大。 同时也证明这老妖同天圣门之间果然是有交易的,就它们这回攻打基地时候对付联阵的路上,跟之前对付天地门护山大阵的手法一模一样,——这是极高明的法阵推算,妖兽可没这能耐。 至于如今这两家到底是真闹翻了还是假做戏,齐恬都懒得去想,不管真假,自家该做什么就要去做,任谁也拦不住! 奇了怪了,之前一直以“怂”制胜的齐恬,如今怎么这般硬气起来。 嘿,如今她自己已经摸到了二化境的边,金丹后期的能耐,怕什么?最要紧的是,如今界中最高等级就是元婴,天圣门的长老号称闭关冲击元后,也不知道成没成,不管他成没成吧,反正自家师尊如今已经是妥妥的元后大修士了,那她还要怕什么?她怂着的人生可无时无刻不在盼着能满天下横着走的一日! 而这一日,已经到来了…… 把天地门里发生的情况给木言和全东细说了一遍,这俩听说门里接二连三升级把个老妖的大好形势活活打成了败局,都心情大好,只是一眼看到自家神魂受损的师弟,那高兴劲儿就泄了。世上的事总是如此,哪怕千般好的,只一处不圆满,那悲戚之意就能染出个大大的“唉”来。 齐恬又出手帮着摩宇门的修缮了法阵,留下一储物袋的中品灵石,才带着门主和離宗的那些二愣子们上了乘器回门里去。 半路上她略停了一下,还左右转了一回,——之前那个隔离的法阵已经让人撤走了…… 匆匆回到门里,师尊已经知道门主的情形,细查一回,叹道:“神魂之伤,为师如今也无能为力。” 神魂神魂,神以生魂魄,要能治这个,得化神大能出手了,可这世上哪里有化神修士呢?他都已经化神了,还同你们这些人待在一起作甚! 打听了一路小道消息的鹿依,听了这话忍不住插嘴:“真的有化神么?” 她之前听说那俩在门口打架的,老妖非说是天圣长老要它对付的天地门,还说天圣长老特地把它从妖界请过来,就是为了借它之手对付其他的修门;所以它才会占据九鼎门和承天门的山门,若是没有天圣门的暗中相助,它们也没那么顺利能走到如今。 至于一开始吸魂凡人,其实也是天圣门的授意,因为天圣长老想要冲击化神,所以对人的神魂十分感兴趣,研究这个需要大量的魂魄,天圣门没法子亲自出面动手,就把这主意打到了妖兽身上,让它们来做这“恶人”。 “其实魂魄都是他们拿了去,我们只是因为作战多了,才突破升的级!” 天圣长老被气得倒仰,最后道这世上根本没有“化神”之说,化神不过是上古流传下来的谎言而已,是先辈们为了激励后人潜心修行而布下的迷局。他早已参透这一点,怎么还会为了追求这不存在的东西去做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鹿依就是听了这个,心里有些动摇了,毕竟这所谓“化神”“飞升”确实都是书上的记载,至于真的活的,这几千年了也没见有什么可以依据的“痕迹”,更无“证据”,所以……是不是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化神…… 齐恬与师尊通心,那些场景她都知道了,听鹿依如此问了,便笑道:“你没打听到后面的。” 原来那天圣长老如此说完之后,老妖便哈哈大笑起来,最后道:“你这话实在连放屁都不如了!你们什么记录不记录的我不知道,但是这里明明就有一处化神修士留下的遗迹,事实可证,你却说没有?!” 天圣长老似乎也没听说过此事,一时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连金龙焰都迟疑了。 老妖又道:“你说什么没有化神的话,只怕才是真的欺人来的,是怕这位后生比你先化神吧?或者他就是那个天意所属之人,合该他拿着那把凌霄境钥……” 话未说完,天圣长老一声怒喝:“妖孽欺人太甚!” 一下子两道金龙焰一自地下窜起一自天顶劈落,在那团迷雾中起来一阵撕裂之声。 “嘿……你想趁机杀人夺宝?我,咳咳,我宁可给那后生,也不会给你……”声音忽远忽近,继而越来越远,而当地的那团浓雾却凭空渐渐淡了。 “妖孽休走!”天际一声怒喝,转眼天地门山门前就空荡荡了。 鹿依听完故事,问齐恬:“那到底有没有化神这回事儿?” 想了想又问:“他们俩到底谁在撒谎……” 齐恬嘿嘿一乐:“都没真话。管他们呢,我们先忙我们的。” 那老妖说的什么噬魂凡人也是天圣门指使,就是屁话,它话里话外无非都想让天地门和天圣门结仇为敌;而天圣长老说什么被困于幻境的话也是屁话,要是真的如此,那些妖兽攻打基地和天地门之时用的宝符隐力是谁给的?隔绝两地消息的法阵又是谁所设? 但是这到底谁真谁假又有什么关系,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破解神魂之力,救回门主,再顺便清剿一下弱心妖,至于那化神不化神的事情,反正自家师尊到时候一化神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齐恬是一点也不急的。 335.大乱方起 师尊如今是尊大佛了, 需要镇守山门, ——只看之前妖兽和天圣门的真假戏就知道惦记天地门的人还不少, 所以师尊不能轻易离开,以防一不小心让人端了老巢。 如今门主神魂有伤, 另有五个金丹师兄弟分管两处,三个在门里,另外两个在联盟基地。门里如今要紧是把弟子门人们操练起来, 離宗的那些是不用管了, 自有去处,云亘谷的那一帮和新欲入门的弟子都是大头。 尤其那些新入门的,只因此战之后,凡人村里又多了许多二三级的修士, 都已经可以进山门修行了,这里头许多都是从前吃了丹丸也没能“启灵”的“木头”,如今却生生用引灵把自己给练开窍了, 进了山门之后如何修习,恐怕不能依从往日旧法,这都得赶紧拿出主意来才好。 三宗主掌管讲经堂百十年的经验就有施展之地了,尤其此次一战, 他们师兄弟当场升级,许多从前无法理解的经文奥义也忽然有了“体悟”, 更该他“讲经”了。加上想想各自的经历, 都觉得这“入门启蒙”阶段实在太过重要, 若是能熬过这一时期, 见着成绩了,后面的路就好走许多。若是放任新进弟子仰头只管看破阶升级的,那恐怕难免还要走回丹丸的老路,却是重回死路,那是万万不可的。 四宗主接手了云亘谷的事情,他是个暴脾气,那些什么机巧法子在他跟前都不管用,至于什么权斗智斗的,他如今金丹在身,听心都用不着连心珠,见一个治一个不费力。 七宗主统领全局,本来也管了这么些时候了,熟门熟路。 “只等师兄好转,咱们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七宗主道。 鹿依在边上龇牙,——这一战,旁人家或者死伤无数或者干脆连山门都被占被毁了,自家不说毫发无损反正也差不多,然后整体风暴式升级,还出来就直接都是元婴后期、金丹后期、中期这样的诡异升法,再说什么遗憾不遗憾的话,还真是……真是有点欠抽…… 她如今也有活儿,说来也是作孽,谁让她之前挂了个離宗宗主的名儿呢?!所以现在人家要用離宗,就把她这宗主也捎带上了,之后她就是天地门远征军的急先锋,没想到啊没想到,当日自己在六宗里都千方百计躲过去的各样事务,如今能耐大了反推不了了,早知如此,自己当日又何必升级呢?! ——天下还有这样想的人,也是少数。 再说二宗,自家宗主结丹归来,虽没见面,好歹都来回传讯,彼此的情形也都了解了。如今郎义枭松令雨大萌都已经筑基,下一层级里也有四五个九级大圆满和十几二十个七八级高阶练气。都是拜这次大战所赐,接连元婴升级和金丹破阶,又都是正路子,一下子引动了天地间多少灵气,偏他们二宗在“苦口婆心”大师兄的带领下一早走的都是引灵的修路,底子纯,受的“福泽”就更大,效果也更好,简直一个个都被“灌顶”了一般。 郎义现在跟着七宗主统管整门事务,据说这是之前门主的安排。 枭松则是带着凡人村的新进弟子们回来的,天地门已经有年头没见过这么些新人了,——说来也是拜这回的前辈疯狂升级所赐。尤其见识了天地门众人在前面拼死抗敌的英姿,凡人村的子弟真切体会到了村里一直传说的“仙凡一体”,再看看已经化作焦土的九鼎门和承天门所在,想想当日许多村人偷偷跑去投靠了这些“豪门大派”,更为自己没有离根而感到庆幸。 “有能耐的修仙长能耐,庇护村中父老;能耐还不够的继续在村里依照经书修习,看哪日启动慧根灵性,各有各该做的,各有各的路。”这是如今凡人村的共识。 令雨一时半会儿还没法回来,此次妖兽攻击凡人村,所用的法子极其阴毒,有不少凡人被隔阵影响,心神不稳,他还得熬制药剂替他们治疗一阵子。 说起这个鹿依就很生气:“那些妖兽真xx该死!” 齐恬心说这恐怕还不止是妖兽的事儿,不过这话眼前很不用说,她隐约觉得天地间除了那些可见的法则,还有更可惧的不可见的法则,而天圣门机关算尽,只怕不知道报应就在眼前了。 此次破阶升级的时候,她沟通天地,突进了二化境,从前师尊带她“一瞥”过的东西如今总算“稳稳可见”了,也对天地至理有了更深更难以言传的理解。 看看鹿依,她忽然有点理解师尊了,当日自己许多牢骚,师尊只在边上静静听着,并没有试图给自己讲解过,原来人没有到那个体悟的层级,经过言语翻译的信息却是无法准确传达到的。所以师尊一直做的都是把自己尽快推上那个层级,而不是试图通过言语来“布道”。 “不知道当日师尊瞧我,是不是也跟看二傻子似的……” 鹿依见齐恬一直盯着她看,狐疑问道:“你看我干嘛?” 齐恬却道:“你什么时候升级?” 鹿依笑道:“那得看你了。下回你结婴的时候记得站我边上,你带来的灵涌应该够我破阶的了。” 齐恬看看她:“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这回没升级了……” 鹿依撇嘴不理她。 齐恬倒不是说笑的,她这回升级,终于理解了师尊所说的升级的根源在“心”。要她说,这还不止是“心”应该说是在“破心”,若要打个比方,这修,好比是认路,找到自己的方向,一条路走到黑,这还不够,走到某一个程度的时候,会忽然明白自己这个方向原是通向另一个方向的,就好比一个圈,打这头开始,以为离另一边越来越远了,但是等过了那一阶段,反而会接近之前背道而驰的那一面。 她是只想顾自己,最后把这个自己越顾越大,发现要再想舒服做“自己”,就得做许多替旁人着想的事儿,最后这些事儿结出的果才会落回到自己身上。等这一圈跑通了,才忽然发现,原来这世上只有合不合“道”而产生的“顺”或“不顺”,却并没有那么清楚的一个“自己”和“别人”。这两者原是构成同一副图景的相互影响的东西,眼前自得的“损人利己”转一圈就成“报应”了。 可若非如今这番体悟,只凭人空口白话地说,当日的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听的。 “所以还是得修啊……”由衷一叹。 所以她决定带鹿依去多“经验经验”,门里的各桩事务都已经得定,外头救援的事儿主要是联盟在做,天地门小师祖带的这一支奇兵,主要的任务就是……彻查!对的,就是彻查。 于是江湖上就多了一群到处搅和的怪胎,妖魔自然是闻风丧胆,连修士见了也头疼。 别的忙着重建家园的暂且不说,只说那个一直“保存实力”就等着妖兽目的达到、战事平息之后出来“收拾残局”的天圣门,忽然就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打不下去了。 照理说这会儿应该十门九空,剩下来的也都是半残半死的,天圣门出来接手,连个什么正当理由都不用给。直接清扫全场,把一切都按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式安排就成了。 而之前战事的推进情况也让他们对自己的预测十分自信,所以他们连“b”方案都没有。 谁知道最后一战会出现这么诡异的情况,现在天圣门有理由怀疑妖兽耍诈,未尽全力,所以才会让天地门趁机做大。 他们当日也已经非常小心了,一再攻打基地,造成恐慌,逼迫天地门打出底牌,结果天地门果然多了两个金丹修士,这既让天圣门感到吃惊,也让他们安心。吃惊的是天地门果然隐藏了实力,安心的是隐藏的实力也不过如此。 只要没有元婴修士,天地门的什么传承便都是空话,加上妖域恐怕很快就要再开,也是该了了结的时候了。 没想到天地门如此阴险,居然还有这许多后招! 天圣门十分意外,当然意外,天地门自己都感到非常意外……加上向来受人手制约的天地门,经此一役忽然可用人手暴增,以至于天圣门还没来得及做妥善的安排,他们那里就已经有一群混不吝的出来搅局了。 虽然打头的不过是一个金丹,可是这金丹却极不好对付,心黑手辣,脸皮还厚!什么东西跟天圣门对上了,都敢一边聊着天一边明抢!你还抢不过她!你义正辞严指责她,她还冲你乐!那乐也不是什么好乐,好像在嘲笑!明明自家布的局他们一个个都踩中了,但是没有效果! 天圣门顺利到今日,头一回觉得混江湖真的太难了…… 齐恬这里看来却十分简单,凭天圣门现在说什么,她之前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多了,所以许多他们的掩饰和布局,在她看来就跟笑话一样。但是,为了配合他们,她老人家还是尽量把该演的戏都演了,为的是想看看接下来他们打算干什么。 但她也不是纯为了陪人玩来的,她有自己的事业啊,所以一路上配天圣门玩了几回力证他们“正义清白”的游戏之后,她就调转马头,直接冲上了承天门的山门。 没等天圣门的人反应过来,離宗那群怪物已经把里头的妖兽都收拾干净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吃妖兽的肉真的滋补吧,反正他们如今战力越来越强,连气势涨了许多,好多妖兽远远看着他们都害怕,层级什么的倒在其次了。 然后齐恬带着鹿依直接冲进了承天门八重法阵护着,连妖兽都没有找到门的“寄魂殿”,里头都是承天门管理的那一部分“凌霄令”的魂记。当日都说留了这个可以保证修士不遭“鬼修”的毒手,可以顺利转世。 但是齐恬却发现事情似乎并非如此。承天门的寄魂殿里头有许多看似“废弃”的凌霄令,令牌的主人早就离世了,但是这凌霄令还在,甚至不如天地门那些留着魂记的弟子牌,——好歹那个是人死牌暗,能知道牌主生死消息的;这些凌霄令看着却和那些“活人”的没什么差别。 更另齐恬不解的是许多记录在案的凌霄令却没有在寄魂殿中,另有一部用了几重法诀护着的小本,里头倒是有那些凌霄令失踪的令牌主人的记录,这些令牌被编写得如同货物一样,不同的批次有不同的时间,还有经手人,还有地点…… 齐恬细看良久,忽然想起了许久之前在千量野的宝珠里听到的对话。 九鼎门给承天门炼制了结婴的丹丸,——后来就有了界中第二个元婴的诞生,当时九鼎门说起了交易,还说起了要支付的东西,承天门表示他们会负担其中的一部分。 交易……可以炼制结婴丹丸的材料……通妖路……幻兽……弱心妖……吸魂…… 齐恬觉得有一道越来越明显的线,把之前零零散散的东西逐渐串了起来。 336.快你一步 齐恬用升级了的灵能觉察扫过此殿, 把里头所有有灵能波动异常的东西都一股脑儿单收进了一处芥子, 再把外头那几处法阵靠里面的几重修好加固, ——以她现在对天圣门法阵能力的了解,这几重法阵靠他们自己恐怕一时半会儿是破不了的, 又把外头几重法阵的破除痕迹也改了,改成了当日妖兽破天地门和联盟护阵时所用的手法。 鹿依对法阵也略感兴趣,且也得了齐恬不少指点, 但是只在边上这么看, 是怎么也看不出这家伙究竟在干什么的。她也不问,她怕一问又给自己招事儿。 她们前脚刚从这里走,后脚天圣门的人就来了,照样一通翻, 却基本毫无所得,——那寄魂殿的所在本来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更何况他们只来了几个筑基修士而已。 齐恬在门中路上又布下几处幻阵, 然后才带着離宗众人又杀向了九鼎门。 这九鼎门的家底可真厚啊……饶是被妖兽嚯嚯了一遍,齐恬只用灵能觉察粗粗一探,还是见着不少好东西。 鹿依的灵能觉察等级不低,自然也看见了不少, 心里刚生出艳羡之意,就看边上这位“小师祖”顺手取了不知道什么口袋出来, 就开始往里装。 鹿依一愣:“你, 你这是干什么……” 齐恬解释道:“这些都是灵植灵药, 我怕直接给收芥子里坏了药性, 还是先拿个灵药袋装一下稳妥,你要吗?” 鹿依没反应过来。她问的意思是齐恬想干嘛,但是齐恬解释的是她操作细节的技术考量,这不是一码事儿啊! 管她要不要的,齐恬已经扔给了她两条袋子,又道:“你先收你能收的,剩下的我来。” 鹿依这才想起来自己要问的:“这,这不是九鼎门的东西么?……” 齐恬摇摇头:“这都让妖兽给占了,哪里还有一个九鼎门的人在,怎么能说还是他们的东西呢!嗐,你别拿你们那里的道理想,你只想想骆合山大战,知道了吧?只要打倒了,之后的东西就是谁到了谁拿,赶紧赶紧,一会儿天圣门的恐怕就来了,我在承天门里头给他们留的小玩意儿也不知道他们能玩多久。” 鹿依看齐恬:“你,你方才在承天门……”你也乱拿人家东西了?我怎么没看着呢? 齐恬一脸理所当然:“他们那些东西又不用这么仔细,一收起来就得了,我来就成。”所以没麻烦你。 鹿依这里还犹豫着,齐恬那里已经给離宗弟子都发了口袋了,一边指点:“用神灵法,对了,这时候正是练这个的好时机。别光顾着逮那些妖兽了!知道你们来,能吃的那些早跑了!对,先干活儿!猎妖的事儿,往后多得是机会!” 这当头儿的还犹豫呢,那边的宗里子弟已经兴高采烈跟着师祖捡起破烂来了,师祖说了,这都是在人家的废墟遗迹里头翻捡有用之物,跟探秘境差不多,说白了也是珍惜物力的意思。 鹿依心里真替承天门和九鼎门叹息:“你们在骆合山分东西的那一日,可想到今天了?” 齐恬也不指着鹿依,她那速度,毕竟金丹后期了,有几个金丹修士会来干这样的活计?更何况她这一路捡东西顺东西过来的,从手到心都是那么熟练。 妖兽知道什么好歹,同齐恬带着人收罗的这一趟相比,打下九鼎门的妖兽简直就是替人做嫁的。 鹿依和離宗弟子们能收的毕竟还是少数,齐恬匆匆把剩下的都收捡齐了,才又对着一处空场打起法诀来,又摸出一个小阵盘捣鼓,没一会儿,这地方的景色接连变化,最后露出一栋楼宇来,——却是九鼎门的“寄魂”之地。 进里头一瞧,齐恬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两个合作地这么长久了,这九鼎门好像在这神魂的上头十分有限,看它这里的凌霄令,制法明显不如承天门那边的,有一部分则又跟承天门的一模一样,可见是对方帮的手。估计就是因为手艺太潮,所以九鼎门的寄魂殿里东西不多,倒是有几本隐秘的账目,恰能同承天门那里的对上。 齐恬心里更沉了一沉。虽然都到二化境了,太知道世事最重要的是去“接受”和“理解”,而不是“批判”和“否定”,但是一想到这些东西背后的事情,齐恬还是忍不住有点上火。 就她如今所见,她怀疑,或者说很大程度上已经可以肯定,这承天门和九鼎门可能很久以前就开始用修界修士的生魂同妖□□换东西了。 她之前知道妖兽同这边有交易,九鼎门就是要妖兽的妖丹,这很容易想到,加上他们一直独步天下的“荤丹”,就算证据确凿了。但是妖兽这么积极把自己这头的同族或异族“兄弟”掏心挖丹地送去修界,又是为哪般?当时她就估计妖兽想要的是修界关于神魂修炼的功法,或者还有一些可用的丹丸资源之类的东西,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头去。 想想自己还对妖兽拿妖丹交易的事儿还颇为腹诽,如今一对比,这修士可一点都没比妖兽手软。妖兽去了妖丹,这多少年的修行是肯定毁了,只不知道碍不碍转世之事;修士这头,只看如今各处灵台殿和生生殿的模样,似乎神魂受损之后根本就没法再来了,更何况这些直接拿去妖域喂了妖兽的! 齐恬把九鼎门这边的东西也都照样收好,另外做了布置,趁着天圣门的人还没来,把九鼎门又里里外外搜刮了一遍,这才带了人匆匆离开。 天圣门晚一步到了,一看现场情形,好么,这回连遮掩都懒得遮掩了,一看就跟被犁过一遍似的。只是并没有见着门主所说的什么形制特异的殿宇,只管录了影像,回去禀报不提。 这里齐恬半路上对鹿依道:“一会儿我把你们放在朝天门从前的地盘上,那边还有许多无主的炼岛,如今也不知道是何情形,你们先过去看看,看到时候是让他们还在炼岛上修行好呢,还是索性出来的好。” 如今门派凋敝修士凡人都死伤大半,若是炼岛上的人能迁来倒也不是坏事。 只是此事牵扯过多,那些没主的炼岛尚有人惦记着,更何况那些有主的。只好先试起来,到时候怎么有效再怎么来。 鹿依经过云亘谷之事,对炼岛的人事已经不是那么头脑发热了,如今的情形她也清楚,加上她自己亲手带出了離宗,——虽然后面又被别人带歪了,云亘谷也管了不少时候,对炼岛事务和炼岛修士的修行有更多实际的看法,这事儿她来做确实比较合适,虽然她并不想做什么事务…… 齐恬才不管她心里真正的“修仙”该是如何的逍遥自来不问世事,只管把这回要做的事儿都一股脑儿交代了,就把人往说好的地方一卸,自己又一溜烟地跑了。 “给我说得挺明白,也不知道她自己又要忙什么去!”想想齐恬这阵子的所作所为,鹿依忍不住嘬牙花子,“啧,不知道这回该谁倒霉了……” 这回齐恬真不是给什么人添堵去的,她是去救人的。 这炼岛之事,本来齐恬打算带着鹿依他们一块儿去办的,只是半路上忽然收到老魔哆里哆嗦的传讯,知道浑阎林那边又有异动,所以赶紧赶过去。 再说那老魔,自从“旁观”了齐恬升级的一路心念和堪称恶魔级别的“神念诀”之后,对于这位已经升级了的“大佬”就有些心生惧意。尤其之前对他们施展“融魂”恶法的,便是一位金丹修士,这回忽然自家哥们儿也成金丹了,还是个一脑门子花样吃妖兽的主儿,老魔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毕竟它老人家说起来也有一半是妖兽啊!而且实在说来,人家那惦记的各种吃法,也只是说吃“兽儿”,人家并不在乎是妖兽还是灵兽,或者,或者也不在乎尝尝魔兽呢…… 只是这回事发突然,它也顾不上自己心里的各样“疑虑”,直接就把各样变化都赶紧告诉了齐恬,问齐恬的主意。 齐恬听说浑阎林外围又在加法阵了,以为天圣门又想要打这批魔物的主意,可等再看老魔传过来的景象,发现那些法阵都不是长期的,且其中许多消音遮掩的,——这是要做什么? 再结合这前后日子一想,齐恬觉得魔物们可能有危险了。 之前天圣门对什么都不插手,除了因为跟妖兽的交易,也是因为他们早就已经预见到了整个界中可能出现的情形。到时手这界里几乎只剩下他们或者依附于他们的人,所以对自家的一些什么机密也没那么急着掩饰,或者根本觉得没什么必要掩饰了。 但是后来天地门不知道怎么见了鬼似的冒了出来,而且之后行动迅速,已经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了。这个时候,即使他们还有足够的底牌,也要考虑一些以防万一的事情。承天门和九鼎门与妖□□易修士神魂的事儿天圣门未必清楚,但是天圣门肯定也没有少做神魂上的试验,这魔物就是其中之一。 若是魔物之事被揭了开来,那天圣门之前的什么魇魔水、抗魔等等作为就成了笑话,还是个欲欺尽世人的笑话。这对如今的天圣门来说大大不利。所以即使魔物们还有一些研究价值,只怕他们也不敢多留了。 齐恬到了地方,发现附近有金丹修士的踪迹,赶紧散开灵能觉知和空心诀,加上她自己开着遮天叶,倒不怕对方会发现她。 跟着几个筑基修士来回走了两趟,齐恬基本可以确定天圣门眼下的布置,就是为了接下来全面“围杀”魔物,一者可以为自己的罪行消灭证据,二来还可以显示实力和正义,同时也间接证明自家门派当日是真的受制于人,如若不然,决不能袖手旁观到如今。 齐恬思来想去,觉得不能直接让魔物就这么消失了,打草惊蛇就不好玩了;再来就算要一些魔物配合表演,也不能让魔物们受到伤害,还是得有个安置它们的法子才行。 想了一会儿,她直接把探路须取了出来,然后随意一点,又用二化境试了一下,果然进不去,还就得金瓜子使劲儿才能送她一程。 一进去,陆鱄就在那儿等着她呢,一看她进来,高兴得很:“你真的升级了啊!我感应到了!我什么都知道!可是你怎么连那么臭的肉都吃,就是不喜欢我的香味儿呢?我觉得这个真的太稀奇了!虽然你不迷我的香味倒是好事,但是你这么嫌弃就不好了!尤其明明那么臭的你都喜欢,——囊腹蜥的臭肉,那可是妖界都出名的‘三臭’之一啊!你……” 一直木着脸听它唠叨的齐恬忽然面色一动,截了话头问它道:“你说‘三臭’?那另外‘两臭’是什么?” 咳,你可还记得,你此番进遗谷所为何来啊? 337.洗牌 陆鱄见齐恬跟它搭话, 更高兴了:“哎呀!你还喜欢听这个呢!那臭的东西可多了去了!我同你说, 这妖兽跟人可不太一样, 它们有的整个儿看着都还好,可是啊, 偏偏有那么一片一丝儿的臭肉,真是没法儿说的臭!我跟你说啊……” 它跟人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那些“臭”的到底是什么兽儿的什么地方。 齐恬知道这家伙指不上, 就是个空口白话的主儿,便转开话头问道:“你们这里还有空的地方没有?许不许别的人进来住的?” 陆鱄吓了一跳, 又惊又喜:“你要来跟我一起住?!” 齐恬无奈:“我好好的来这里做什么,外头正乱呢!不知道多少事儿干。”说着就把魔物的事情说了,又道,“它们就离这里近,我要是把它们带去别处, 只怕还要惊动人, 怕另生枝节。” 陆鱄无所谓:“它们要是愿意就进来呗,反正咱们这里也有别的地方来的。” 齐恬一听事情挺顺利,转身就想去把魔物们带进来, 幸好一个声音阻止了她:“那个……可是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这声儿挺尖,说话速度特别快。 齐恬定睛一看, 却是个满身发绿的小东西,倒挂在树上说的话。 从前她可听不见这些东西的“言语”, 只能听到“吱儿哇啦”的声音, 这回却能“听懂”完整的话了, 看来破阶升级对外语水平的提升也有帮助。 齐恬看看陆鱄:“来了就走不了了?” 陆鱄一脸理所当然:“那当然啦。” 齐恬一头黑线,那你怎么不早说啊?!这话没说出口,边上那小绿塞话了:“它就这样,嘴上灵活能说但是脑子糊涂。” 陆鱄看它:“大家都知道的事儿用得着你多此一举?!” 小绿看看齐恬:“他明显不知道,要不然他怎么听了我说的话还发愣呢,还反问你呢?” 眼看这俩要吵起来,齐恬赶紧插话:“那我为什么能出来进去的?” 小绿乐了:“你不一样啊,你是灵境的有缘人。” 陆鱄赶紧多说几句显得自己脑子不糊涂:“你是特例,别的人想在这里进出都得化神才行。我也特殊,所以我能稍稍往外头走那么一点点,但是现在也不行了……所以说我跟着你最合适了……” 小绿道:“你没看见人家有正事儿要办么,怎么老说废话还说个没完?” 又有□□味了,齐恬赶紧再问:“那我把魔物们带进来真的没事儿么?要不要问一下老祖它们?”她觉得眼前这俩都挺不靠谱的,还是找一下障山榕吧。 “不用不用,老祖才没空管这样的小事。”陆鱄道。 难得的统一了意见,那小绿也道:“凌霄境快要开启了,老祖忙着呢!之后遗谷会越收越紧,就算你进来也休想带人出去了,所以那些魔物进来这里是容易,之后怎么办,你得先想好再说。” 齐恬听了点点头:“多谢提点。” 小绿乐得在树枝上荡了两圈,陆鱄很生气,——这话谁不知道?要它说! 齐恬变对陆鱄道:“那一会儿我就把一部分魔物先带进来,你看你能不能给它们安排个合适的地方,你之前传授的法诀它们已经都学会了,你也可以再帮它们看看。” 陆鱄见齐恬还跟它托付事儿,才高兴了,连连点头:“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齐恬又跟这俩都寒暄几句,这才匆匆出了遗谷,又去找老魔。 老魔听说有地方能去,还是之前传给它功法的那个“仙人”所在的地方,立时一百个乐意。齐恬又把这地方许进不许出的事儿说了,她道:“现在说是得等凌霄境重开之后,它们才能跟着一块儿出来,你们要是进去了,短时间内也出不来……所以,到底去不去你们自己拿个主意。实在不成,咱们去外头找地方躲也不是不行。” 老魔却没有犹豫:“就去这里吧,仙人们能收留我们,是我们的福气。外面不管什么地方,只怕都躲不过天圣门的搜寻,这里,他们找不到。” 齐恬知道老魔同陆鱄有过来往,加上它们之前困身之处就是遗谷的“烟囱”所在,大概老魔这话也不是随便说说的。只是之前这位口口声声要报仇,现在说去一个许进不许出的地方,居然也同意了,是放下仇恨了么? 老魔嘿嘿道:“凌霄境开,才是报仇的良机。” 齐恬也不知道它对这神秘的“凌霄境”了解多少,不过既然是人家为人家自己的复仇之路做出的决定,自己也不用多问了,只商议一回到了里头如何与遗谷的众人相处等话,就等着老魔选定这回跟她进遗谷去的人手。 最后老魔只留了二三十个看着十分厉害的魔物陪着自己待在外面,余下的都让齐恬带去遗谷了。 齐恬本来就想着要留一些在这里迷惑天圣门,现在看来老魔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略说了几句,果然如此。心里一放,只管用灵力笼住了魔物们,金瓜子一闪便真的都带进了遗谷。 一进里头,只看这些魔物们见着陆鱄时的反应,才知道它们基本上都见过这家伙,还挺念它的好。 陆鱄把它们带到了一处草木葱郁处,边上还有河水环绕,零星分布着一些大大小小的湖泊池塘,它道:“你们就在这里吧,地方也够大了,尽够你们活动的。” 魔物们都谢它,陆鱄又道:“听说你们都已经练了功法了,我来看看效果。”说着就大模大样一个个细看起魔物的功法能耐来,那些傻大个儿还真一个个老实让它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小绿嘀咕一声:“好为人师。” 齐恬一直跟老魔和魔物们通着心,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魔物们到了这遗谷之中后,似乎神魂都安稳了许多,——没准儿还有什么意外的好处?齐恬忍不住想道。 这里安顿完了,齐恬还想去拜会一下障山榕,终究没能成行。至于她想细问问的所谓凌霄境即将开启的事儿,也自然没地方问去了。倒是一路上发现自己能听懂许多遗谷中老少的“语言”了,只可惜这些家伙多半比陆鱄和小绿还不如,——问一句答一万句,没一句能用的。 “你们还是得尽快出去接触接触外面的世界才成啊。”齐恬感慨。 打出头出来,老魔再三谢了齐恬,齐恬笑道:“你谢我什么,当日若不是你教我控制魔心的办法,恐怕这会儿这凌霄界就已经是妖界了。” 也不知道是齐恬厉害了还是老魔厉害了,现在老魔能表达的意思已经很完整了,不照从前似的都是“关键字大串联”。 “天圣门一直在做神魂上的试验,他们还拿修士试验过,有人从里头逃了出来,与他们为敌,后来也不见了。”老魔告诉齐恬。 齐恬听说“也不见了”,不由得想到了承天门那些拿去喂妖兽的魂魄,世上“不见了”的人何其多! “若再有什么动静,我自会告诉你。”老魔对齐恬道,它如今道不怕齐恬吃它了,大概因为齐恬有阵子没使神念诀了。 “给你这个,”齐恬拿出一个阵盘来递给老魔,“万一有甚不妥,你就拿这个带着人躲到天阵那边,我会尽快赶来。” 这是一个法阵,但是魔物们可不会用什么法诀,所以齐恬废了老鼻子劲儿才做出来的“魔用定制版”。 老魔接了过去感慨万千,——它们当日就是被人用法阵给祸害成这样的,却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也能用这东西来保护自己,反制修士了。 “你放心。”老魔道。 齐恬要离开浑阎林的时候,灵能一散开,发现自己已经可以一下子看清浑阎林全境了,这个地方从天圣门起头伏魔开始,自己遇着了多少稀奇事儿,今天总算能看清楚里头的沟沟坎坎,真不容易。 这一看,却又看出不一样的来了。齐恬发现这浑阎林里头的山川布局似乎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先想到的是当日瞎逛的时候,玉面大汉塞她脑袋里的那些秘境地图,细细对照了,并不是那些;或者是讲经堂里的什么书里头见过?自己恐怕也没这么好的记性吧…… 没想到堂堂金丹,居然记性还变差了,齐恬也对自己挺无奈。 索性把这浑阎林里的样子都拓印在了玉简里,齐恬这才抽身往外去,准备去看看朝天门那边的鹿依等人。 正赶路,忽然感觉异样,天地间出现了剧烈的灵能波动,“什么玩意儿?!”齐恬吓了一跳,“不是凌霄境开了吧……”一直听说这东西,难道这下就要见着了? 紧接着她就收到了师尊和几位宗主的传讯,——妖域重开了。 齐恬赶紧往朝天门那边去,鹿依几人兵分几路正在不同的炼岛上忙活,齐恬直接道:“把人全部都接出去,咱们走。” 鹿依傻了:“怎……怎么接……” 齐恬道:“传送阵。” 说着只见她取出一个半透明的小球来,往半空里一扔,地上就显现出一个法阵的影子,那影子越来越大,最后仿似一个晶亮的广场。 “都进来。”齐恬道。 方才还在同鹿依打听这个打听那个的炼岛上人,这回都乖乖地往那光阵里头站。齐恬又指出几处地方,“那边还有人。”鹿依赶紧过去把人拎了过来。 齐恬一动念,一道光过,这些人就全部被带离了炼岛。 如此几回,鹿依他们在接触的几个炼岛就全部被清空了。 齐恬把那透明球递给了鹿依,她道:“你拿着这个,用法你已经看见了,能接出多少就接出多少来吧。” 鹿依不解:“发生什么事儿了?” 齐恬道:“妖域重开,如今到底如何情形还不知道。仙门的能量都在萎缩,恐怕炼岛这种东西支撑不了多久。” 鹿依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难道仙门同妖域有什么关系?” 齐恬心里有个猜想,但是现在还没法确定,只好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鹿依点点头:“你放心,这边我来。你赶紧回门派看看,这别一下子又出来许多老妖,那可就没法办了。” 齐恬又给了她几个储物戒指和储物镯,里头都是满堆的各样物资,她道:“门里好说,这些人等级都不高,这些你用得着。” 鹿依这下也不玩笑了,郑重接过了东西,朝齐恬挥挥手,就赶紧安排炼岛的事情去了。 齐恬知道这也不出接上来就完的事儿,真要说起来真是千头万绪,只是如今真是没空管了,先得弄清楚妖域那边的事情才成。 匆匆赶到域门附近,只见域门大开,白亮亮的光中红绿丝乱串,只见不时有零星的修士出来,大多身上带伤,跟着外头等着的人一碰面,两边一打听,都只有痛哭流涕的份儿。 “幸好天地门和摩宇门的人去了,要不然我们只怕这辈子都回不来了!”许多人如此哭诉。 外头的人也说:“我们也是,要不是这俩家,恐怕这里都成了妖兽的地盘了!” 难怪说妖兽潮是洗牌之机,只是谁能想到会是这个洗法呢! 338.恩公 齐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去的修士全军覆没, 老妖的援军再度杀来, 结果却没见什么妖兽, 反倒是陆陆续续有修士打里头出来。 “别的人呢?”“那谁谁谁呢?”不断有人相互打听,或者外头的人要找寻当日入域的亲友, 但是总没有一个说得明白的,多半都是一句“那就不清楚了……” 再一细说,合着那妖域里头的妖兽还没有外头的多! “最开始是见着了一些妖兽, 咱们人多,差点没为了妖尸妖丹打起来, 还是承天门和九鼎门的前辈们出面才给定了规矩。之后越往里走妖兽反而越少了,再后来就都走散了,四周围都跟鬼打墙一样,我是独个儿一人,更不成了。灵力也弱了, 到最后神识都快动不了了……以为就这么死在里头了, 幸好天地门的一个前辈找着了我,带我出的那地方……” 问过多少人,说出来的都大同小异, 都是一开始还有妖兽的,之后就都进了幻境一般的地方, 整个人越来越虚弱,最后也都是被天地门或者摩宇门还有什么天印门之类的给救出来的。 听说外头许多妖兽, 两边都苦笑, ——打算去猎妖的没见着妖, 没这个打算的倒不得不面对妖兽。进了里头的本来觉得自己真是倒了霉了,结果一听外头发生的事儿,发现自己居然还算走运的。起码自己还活着…… “承天门……没了?!” “九鼎门让妖兽给占了?!” 都觉得不可思议。 尤其有些本是依附于这两家的小门派出身的,千辛万苦回来了,结果发现自家门派的山头都让人削平了,简直欲哭无泪。 只是进了一趟妖域,再回来,自家的门派没了,师尊师伯师兄弟都没了,甚至连尸骨都没有。 “那些妖兽呢?!”复仇之火立时燃烧了起来,也不管自己这会儿其实也挺虚弱。 外头幸存的这些说起妖兽,都是一声长叹,“你们不知道,可是险得很,要不是天地门出了元婴大能,只怕你们现在从这门里出来就得进了妖兽的嘴!” 说着便把当日妖兽如何占了九鼎门,又如何从凡人吃到修士,又如何击败了诛妖联军,如何占了承天门,如何把天下门派围杀了大半,又如何在对阵摩宇门和天地门的时候吃了瘪,如何被反杀等等一一细说了,又苦笑道:“妖兽如今也没有被屠尽,只是四散逃了,你们要猎妖,如今这里倒是个好所在!” 出来的人听了一愣一愣的:“妖兽会噬魂?噬魂的妖兽?” 见这边的点头,这些人也胆寒起来:“这……天地门有没有什么能护住神魂的法子?对了,还有凌霄令,管用么?” 大家都不说话了。 说起凌霄令,自然要牵扯到从前的那几家豪门大派,可如今其中两家为了占妖兽潮的便宜生生把自家门派给作没了,另一家又对界内大难一直袖手旁观,这个从前这几家主导的东西在大家眼里也不妥当起来。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心怀疑虑和不满是真的,嘴上却不能随便说出来,是以只好沉默。 齐恬一边在域门跟前等着,一边跟门里保持着联系。 等了许久,却没见承天门和九鼎门的人出来,也没见被人家提起无数次的“天地门前辈”,齐恬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嘶,不会同归于尽了吧? 如此断断续续一直有人打域门往外走,外头也一直有人在等自家的亲友,但是却没人敢进去找,只怕到时候亲友不一定能找着,自己却丢了。 直到妖灯开始闪烁,眼看着域门即将消失,忽然一波剧烈的灵能波动闪现半空,齐恬一看,却是妖兽。 之前四散逃跑的妖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往这里聚了,大约是怕里面还有修士,所以等到这最后一刻才打算过门回去。 主意是挺好,可就在它们往域门里头去的时候,里面也忽然闪现出大波修士,中间甚至还夹杂着一些高阶妖兽! 然后,两拨人马毫无意外地战在了一处。 齐恬发现有几坨厉害的灵能波动从战场中抽身出来了,其中有一个似乎还对自己冷哼了一声……什么鬼?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吧…… “这才是妖兽潮啊!”齐恬站在一边,全没有想插手的意思。 那些之前进了妖域的修士似乎实力都下降了许多,法诀打起来都有气无力似的,还不如同是妖族的妖兽们下手狠;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些妖兽怎么打起妖兽来了,这打死了算谁的? 一边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一边开启了连心珠,打算听听这些妖人都在嘀咕些啥,顺便看看里头有没有可以吃的…… 她连心珠跟着神念诀,后头一个念头一起来,经历过恐怖镇压的妖兽们齐齐一抖,就让那些本来实力大打折扣的修士们捡着漏了。 齐恬赶紧收心:“好家伙,我可没想帮手。” 这里头的人满打满算没什么跟她有交情的,她可没想多管。 正说没交情呢,“恩公……”一道心念传来。 齐恬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陆鱄那小子跑出来了,忽然心里紫光一闪,才认出那个来自妖兽的声音,——同心蝰! 嘿,谁能想到这地方会碰上……自己都开着遮天叶呢,还能被看见?不会吧…… “可是恩公来此?” 哦,看来不是看见的自己,再一琢磨,是了,应该是方才自己启用了神念诀的缘故。 齐恬不忙着回它,反而将灵能觉察提到极处,接连查看,却没有在那战场上见着同心蝰的踪影,等那心念再来时,她追着心念出去,才看到远离战场的一个强烈的灵能波动。 ——难怪能成哥们儿,瞧这坐山观火的劲儿都一样一样的。 这下齐恬放心了,试着回了一个心念,那妖兽激动起来,似乎在寻找齐恬所在的位置。 妖兽在域门里头,齐恬在外头,她可不想进去,谁知道那里头怎么回事儿,再说万一域门忽然关了呢? 再看那妖兽,大概也是一样心理,所以也没打算出来。 得,那就这么聊吧。 到底是妖兽,也不知道寒暄几句,也不问问近况,上来就打听那老妖的去向。 齐恬把当日的事情大概说了一回,便道:“如今也不知道它身在何方。” 同心蝰那里很是笃定:“只待它出现,便了结了它!” 齐恬吓了一跳,那老妖可已经是九级妖兽了,这同心蝰好大的口气。这时候若是不说倒到不地道了,便委婉地透露了这个信息。 同心蝰却道:“噬魂升级本不是正道,如今只是看着好看,能耐却远远未至,我们倒不怕它。” 齐恬想想当日这几个每日给自己送妖兽来时,相互对话只能收到个模糊的意思,如今却能如此交流了,一方面固然有自己升了金丹的缘故,另一方面,恐怕这同心蝰也厉害得很了。 如此两边都看着中间打斗,也都没打算伸手相帮,好像里头的妖也好人也好都同他们没关系似的;然后一来一来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说着两处此次妖潮的遭遇。 齐恬这才知道了,妖兽那边也在为凌霄境的开启做准备,只是它们那里对这事儿似乎尽人皆知,不像这边,遮遮掩掩的,好像只有大门派的高层才心里有数。 而老妖这回的诸般谋划,说到底也是为了凌霄境开启。听说凌霄境每开就是通天路开启之时,要飞升就等这一回的,老妖不知道哪里得的“神启”,非说妖界化形成仙的机缘就要落到它们心妖那一支头上,心妖里头看来看去也只它最厉害了,所以便一直以“将仙”自居。 倒是没想到还真让它走通了路,其他几族千防万防也没有想到它能从修界下手,还真的接连破阶升级,甚至消息传回,还引着许多没骨头的投向了它们,在妖界里也做了许多不堪之事。 同心蝰所在的妖族口气也大,自称“将龙族”,意思是说只要飞升了就是龙族。因它们占据的妖界资源多,那幻兽老妖为了拉拢旁人,没少算计它们,所以结仇,才有了今日之事。 “若不是你们这次入域的人里头有人忽然破阶,这个迷阵还真破不了了,我们也差点被困在时空缝隙之中。” 那地方一个不好就被吹成灰了,散入虚空,那真是什么都没了。 这老妖心毒至此,妖界的人岂能容它。 齐恬这么会儿已经在那同心蝰前后,又发现了不少灵能波动,看来都是实力不弱的妖兽,只是并没有哪个加入门口的战斗的,都在那里看热闹。 “啧,这就是妖啊……”齐恬忍不住叹一声,再一回头看看跟妖打在一起的修士,只好把后半句给咽了,说人如同说己,嗐! 修妖两边都不是正常实力,却照样打得不可开交,齐恬感觉到一阵一样的波动,知道妖域恐怕要关了,想着一会儿实在不行就把如今打着打着打进了妖域的修士拉出来,总不能让他们还待在妖域里。 “恩公,那老妖恐怕今次不敢回妖界,却是打定主意要留在你们那里了。”同心蝰忽然说话。 齐恬一惊,——那家伙不回去了?那还了得! 若是剩下那些走散的五六级的妖兽回不去也还罢了,甚至有零散的弱心妖她都已经打算好要怎么对付了,但是那一只九级老妖要是留在了修界,那不等于埋了个无敌炸弹么! 这可不行! 可是这个她说了不算。人老妖是幻兽,跟人打起来怎么样不说,想要藏身,只怕还真没什么人有本事找着它。齐恬就算再怎么不乐意,她也管不上人家。 “此物是我们从它老巢所得,可以破它的幻术,想赠与恩公……若日后恩公能除了那幻兽,也是帮了我们天大的忙……”同心蝰似乎有东西相赠,只是不知道齐恬的所在,又担心齐恬乐不乐意接这事儿,是以有些犹豫。 齐恬什么时候在法宝跟前说过不?火堆里的她还扒拉出来呢,更何况这老妖她本来也没打算放过的。 立时点头:“那就多谢了。” 说着给了一个影像,同心蝰知机,果然把东西送了过来,齐恬虚影接了,却是一面小小的镜子样的东西。 “离幻镜?”齐恬忽然想起陆鱄心心念念惦记的东西,“这个,不能吧?……” 339.分水岭 齐恬一下子许多事情想要问那同心蝰, 那妖物似有所觉, 直接扔过来一大团识念, 同时域门震动,妖灯闪烁, 眼见着三百年一开的妖域就要关了。 结果没等齐恬动手,还在那域门里头的修士都一个个窜了出来,也没人拦他们,倒是外头的修士忽然都有志一同地联手起了法阵法诀, 想把尚未能入域的妖兽生生挡在外头。 里头观望的老妖们有些看不过眼了,一阵毒雾袭来,那些本来就虚弱不堪的修士立时灵力一滞,妖兽们乘机突围,妖灯接连灭去, 有些干脆跟着灯光一起消失了, 如光幕般的域门渐渐暗淡,继而消失,留下明净天空,好似什么妖潮妖兽都是做梦,只那地上残留的残肢血迹证明之前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 齐恬这会儿没心思去管那些修士如何了, 满心都是手里那个镜子样的东西, “到底是不是离幻镜?!”这问题简直快折磨死她了。拿灵力神识灵能轮番探了,匆忙间也摸不到窍门, 不知这玩意儿如何用法。 回去再说! 当机立断, 毕竟自己有师尊, 什么不知道的完全可以回家问去,又不是以前了…… 一种突如其来的嘚瑟感占据了齐恬的内心,让她心生警觉,——这怎么不太像我会有的念头呢?! “这东西有古怪!”这有古怪的东西不仅没有让她害怕,反而更期待了,真恨不得立刻找个妥当的地方好好探究一番。 往门派去的时候,路上发现了熟人,却是西空和克韦几个,看来运气还不错,虽虚弱了一些,好歹命都在。齐恬驻足想了一会儿,——既然他们都没事儿,那小门主他们应该也没事;既然小门主他们没事也没有把他们一总儿带回去,那自己也不用多此一举了吧。 想明白了,一溜烟顾自己去了。 又说西空和克韦几个,当日凭借自己努力和老天成全,终于都顺顺当当进了妖域,只当改变命运的机会来了,不说别的,起码比那些进不来妖域的要多了许多机会。如今外头资源枯竭,能得多少东西握在手里,就等如预定了之后的升级之路,从这个角度来说,妖潮没准儿就是一道分水岭。 谁成想分水岭还真是分水岭,却不是他们想的分法。 在里头只一开始遇上了一些妖兽,到后来仿佛天地异变,不止妖兽,连一起进里头的修士同道也难见一个。且渐渐的灵力和神识都开始受限,好像进了什么怪异的秘境,却又不见秘境里头那般资源。 幸好他们是天地门出身,幸好这回还有天地门的前辈不知道怎么也进了妖域,他们一早得了照拂,虽没有得什么妖兽猎获,也没吃太大苦头,比那些差点待死在妖域里的同道强了百倍。 不过好在一开始那一阵子好歹还得了些东西,聊胜于无吧。 可是谁想到,等终于可以出来了,却发现这妖域外头的妖兽比里头还多!那什么意思?合着自己费了那么大劲儿去了一个没有妖兽的地方?倒是那些没能耐没想法的在外头一待,反倒大把猎妖的机会?!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等到域门一关,众人各回各家的时候,他们还得机会打听了许多外头这一阵子的细事。才知道那妖潮灭门的说法竟然真的应验了,而且被灭的还不是别家,却是九鼎门和承天门这两家带头入妖域的。看来这边想着猎妖,那边妖也没闲着。 再一想那两家离天地门可不远,连这样的门派都这样的结果了,自家门里只怕凶多吉少。 这时候再一想,倒不觉得这一趟出的亏了,——虽然没得预想的那么些东西,好歹命都在,总比待在门里一块儿饱了兽吻强。 可是,怎么不对?不是这么回事儿?怎么打退妖兽的却是天地门和摩宇门、天印门?这又是什么时候的话,那两家一家早没了,另一家也半死不活的,凭什么能打退灭了九鼎门和承天门的妖兽大军啊?! 尤其又听说什么天地门出了元婴修士还有好些金丹……各种灵符法阵厉害得很,不愧是上古传承…… 俩人心里一时又忧又喜,忧的是门里一下子得了势,自己却没出上力,往后这宗里的师兄弟们还能不能服气;喜的是如今门里算起来,能升元婴的就得是金丹修士,那就肯定是门主没跑了,再说升了金丹的,那就肯定是宗主们,说起来正是两人的师尊,自己作为首席大弟子,自然要沾光的。 西空虽是违背了师命偷偷溜出去的,不过他向来受宠,这样的事情并不觉得如何,大不了回去认个错,师尊还能不认自己这徒儿么?再说这么些年了也只出了自己这么一个大圆满,就算师尊看自己一时不消气,那也找不到旁的人来当这大师兄,自己这地位,一半是师尊的宠爱,另一半也是自己的实力。 克韦想得比较深,如今自家师尊升了元婴了,说来自己这个大弟子就应该紧跟着结丹才对,可惜自己连筑基都还差着,却是有些不给力了。但是师尊升了元婴,那能耐大了不止一点半点,往后能到手的修炼资源自然越来越多,自己只要能分到足够的份额,那升级不过迟早的事儿。 如今最让他担忧的却是六宗的情况,自己行着宗主的职权却没有筑基,之前师尊就想让筑基的二宗弟子来当这六宗的宗主,如今师尊升了元婴,而自己却还止步于大圆满,只怕这一宗之主的大权越发不好掌握了,尤其二宗筑基的人又多,自己这一阵子没在,门派却实力大增,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趁机立功顺便提升了威望……要果然如此的话,却让人不得不防了…… 其他几个当日追随着他们俩进了妖域的,听了外头的各路消息,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如此一行人心神不宁地紧赶慢赶赶回了门派,见到的情况却与他们设想的全然不同。 ——结婴的根本不是门主,门主本人还受了重伤,连门派事务都是七宗主在代管。 ——宗主们确实都结丹了,但是二宗宗主和之前“叛出”天地门的全东也回来了。 ——太师祖是元婴大能了,那个来路不明的异界人跟着沾光升了金丹不说,还直接到了金丹后期!这得是用了多少天材地宝才能成的!元婴之徒,还是根独苗,方能有如此资源吧,却又叫人怎能不心生艳羡。 ——最让他们接受不了的是,似乎整门上下都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几乎人人都升级破阶了,尤其他们各自自己的宗里,大圆满也不止一个两个了,七宗甚至还出了一个筑基的! 大师兄,还能是大师兄么? 若是坐不稳这个位置,到时候得的资源就更少了,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至于师兄弟们告诉他们说的什么只是引灵便接连破阶的鬼话,听得他们都想发笑,——当他们没有引过灵么?那是能接连破阶升级的功法? 克韦是不用说了,门主如今根本没醒,他回来便回来了,师兄弟见面相互说说各自的遭遇,接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如今都是经过大战的,引灵的好处也是眼见的,有底子的接着练去,没底子的赶紧练去,谁也不得空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西空还有自家师尊,只是如今七宗主忙得要命,从前他也想过,若是自己什么时候能当一当门主,尝一尝掌权的滋味,只怕也不错;如今他真想抽当日那个做迷梦的自己几下子,这xx可有什么好尝的! 一天到晚只要你乐意,真是做不完的事儿操不完的心,你要不乐意,那你也别想得清闲。 这时候西空回来了,来见七宗主,七宗主正忙着讲经堂里头经书整理辑录的事儿,也没多的功夫应付他,只道一声:“回宗里听唯忱安排,好好修炼去吧。” 西空一肚子话想说,却没想到自家师尊会是这么个态度,再一想,也是,如今都已经有了筑基的师兄了,他这个大圆满算什么!一时觉得自家师尊是个“唯层级论”的,当日自己等级最高就最受宠,如今有人比自己厉害了,立马自己就不值钱了,心里越想越气愤委屈,可也无可奈何。 他这满心气不顺的回了宗里,能听哪个的安排? 不过七宗的弟子也都知道他的性子,已经升了筑基、如今总管着七宗事务的唯忱本来入宗就比西空早,这师兄倒是当得不冤,见他回来,只把这阵子门里发生的事情细细给他说了一遍,又把如今门中的事务安排涉及到七宗的都录在玉简上给了他,最后留一句:“你灵能看着不甚稳定,还是先好好歇歇吧。” 西空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自己灵能不稳定?!可人家如今是筑基了,人家说你不稳定,那你就算稳定得很也只能认了这个不稳定,谁让你没人家能耐大呢?! 至于什么门派的任务,关他屁事,不是上有筑基师兄下有一堆八级九级的师弟么?哪里用得着我! 克韦那里也差不多,如今也是另一个六宗弟子管着事务,没有一个人提哪怕一句交接的话,好像当他是空气。 于是这两个争斗了大半辈子的“大师兄”,忽然成了难兄难弟,一趟妖域回来,这偌大的天地门仿佛没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而跟他们一起回来的那些,难受了两天就彻底变节投诚了,赶着做自己宗里的各项任务,又进秘境修炼又跟着炼丹炼器修神灵法,被西空看在眼里大骂“没出息”。克韦则笑着劝西空:“有什么可骂的,人嘛,不就那样,谁不想朝着热处扑……” 想想当日往自己这边扑的可也不少,哪次出门不是左三右四的,现在换人家威风了,怪谁?!怪自己时运不济呗! 齐恬是知道这俩人的,只是眼前她有点忙不过来,门里忽然多了许多人,那些小虾米就顾不上了。 小门主回来了,重回了金丹的小门主,却没有恢复之前的鹤发童颜,只是中年男子的模样,齐恬看了暗中腹诽:“这到时候跟门里的弟子怎么解释?说长老闭关之后逆生长了?都能择貌了还不择个跟之前一样的……哎?”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生金丹那会儿怎么没有“择貌”这回事儿?还是说那选择按钮出来的时候自己没看见? 最重要的是,老门主也回来了!而且还升了元婴! 齐恬本来是一团高兴的,但是习惯成自然地一查看老门主的灵能情形,却吓了一跳,——老门主的灵能还是丹丸灵力与引灵灵力纠缠一团的模样,丹丸灵力的分量虽不算太多,却因为之前不知道做了什么,两者如今紧紧缠在了一起,想要拆只怕很难了……一个不好都不是修为跌落的事儿了…… “您……”这位算是自己的启蒙恩师,齐恬本来见他老人家顺利升级正高兴的,这一看灵能,心都跟着扭起来了,开始在脑子里疯狂翻寻能应对这种情况的方法,却眼见得都是死路。 “不错,看出来了?看来你这金丹也不算太真。”老爷子呵呵乐着。 “咱们得赶紧想法子!”齐恬道。 老爷子笑着摇摇头:“不急,”又道,“你这娃儿,瞒了我许多事情。来来来,今次给我好好说一说,一点都不能遗漏,可记住了?” 齐恬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说这些!唉! 340.绝路元婴 齐恬道:“那可太多了, 您还是先说说您这里是怎么会事儿吧!” 老门主多老早之前就是金丹修士了, 又一直到处招惹元婴大能, 二力互融之事不可能心里没数,这回明显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生生破阶升级到了元婴,之前小门主金丹修为要炼化丹丸灵力还直接跌落了境界,这元婴了想要再说这个,根本回天乏力, 老门主好好的干什么走这样一条路?齐恬想不明白。 显然老门主不欲多说此事,却是长了几岁模样的小门主直接丢了一团识念给齐恬。 这也算升级破阶的好处了,若她还是大圆满,这事儿就没这么容易说明白。 齐恬接到识念一解化,立马什么都知道了。 原来当日因为天地门警世钟的动静, 大家都知道这回妖潮要出事儿。但是老门主多年来盯的主要是天圣门, 哪里想到那两家这么大胆子,居然暗通了妖域这么久!所以思来想去,只疑心是这回妖域里头要出事儿,所以他们几个老家伙就索性都往里头去了。 结果进了里头起先没发现什么异常,等后来场景一变, 知道要糟, 却也来不及了。那头也是有备而来,这幻境加天阵的设计实在厉害, 不止修士们都被算计了, 连里头的妖兽也一样没跑了。 还是摩宇门的长老有本事, 不知道怎么同妖兽那边打通了关系,两边一对,确定是妖兽那边有人动了手,打算把大家都坑在里头。 于是妖兽那里集中力量对付其中的幻境,修士这头就试图解开其中暗藏的法阵。 这法阵也相当高明,据摩宇门长老细查,似乎用的还是摩宇门里头上古大阵的底子,这东西当日骆合山一战之后,应该也落入了天圣门那几家之手,倒没想到会在这地方见着。这背后的说道就更多了,只是眼下不是追究的时候。 因为他们慢慢发现,这个法阵的诡异之处在于它能利用里头的小阵抽取人的灵能生机,虽然追着法阵并不能知道这些能量最终输送到了何处,但是这样的做法却像是把进了妖域的人都当成了电池一般,实在阴毒。 法阵好容易解出来了,可这里头利用了许多天阵,这就麻烦了。天阵用的天地之能,不是寻常法阵找个阵眼用力一击就能转开,尤其这里头还是天阵连着天阵的设计,更难了。 天地门和摩宇门找到了那领头的两家,那两家听说此事之后只是不信,非要自己亲自看过那些天阵才算完。 摩宇门长老不肯,他道:“这法阵之机若是让心术不正的人学了,往后用去外头,那就永无宁日了。” 那两家之后只盯着这个说事儿,不让看整个法阵的结构,就别想借他们的力。 ——明明如今阵中的人里头是他们两个门派的比较多,结果好像受威胁的却是这边,也是天下怪事。 到底天地门摩宇门这边看不过去低阶修士们受罪,想方设法一个个给救了出来,给安排到了相对安全的地带。只是如今整个妖域都被打造成了一处吸能场,若没有金丹以上的修为,撑不下去是迟早的事儿。 尤其根据摩宇门长老的推算,这些个天阵相连,后头好似还跟着什么更大的动作,这事儿还不止是进了妖域的这群人的生死之事。 最后老门主让摩宇门长老估算破阵所要用的灵能,算来算去,怎么也要两个以上的元婴,俩人一合计,算了,就自己来吧。 其实他们俩的层级早就可以突破至元婴了,只是他们一直都是明知是错却决然走的错的路。没法子,门派都弱势,若没有一个金丹修士撑场面,恐怕转眼就让人吞了。但是若按着正路子来,升到金丹又不知道要多久,最终还是只好吃上了丹丸。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还真不想升什么元婴,旁人看来那是厉害,他们心里明白得很,那就是一条死路。 上死路不难,难就难在上了死路之后如何甘心走下去,若明知道是死路还忍不住挣扎,那就苦了。 “罢了罢了,就当我再替你们探一探那头的路吧!” 承天门和九鼎门的两位新进元婴,正四平八稳等着这边服软,把此处天阵的机密摊开来细说给他们,不料却等来了破阵的消息,激怒之下,准备来硬的的,一抬头却发现对面也是两个元婴…… “看他们那时候见了鬼似的表情,我们这一步走得倒也算有些乐子。”两位老爷子乐道。 就这样,妖域里头的人保住了,妖域那头不管是什么人的什么天大的打算也终究没有打算成,但是这两位的修路也算是断了,之后化神绝对没戏,就只能等着元婴老死了。可是元婴的寿元又长,哪怕是假元婴也不短,要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坦然接受自己走上的是如同凡人一般的“死路”,齐恬只想想这个心境就忍不住打个哆嗦,这里可是修界,有什么比绝对的“修不成”更可怕呢?! 原来那位前辈是摩宇门的长老……齐恬在识念里“见”到了当日带着自己到处乱逛的“玉面大汉”,如今升了元婴了,看着也还是这副模样,看来对这个形象挺中意。 “总会有法子的!”齐恬给自己鼓劲儿,“就算我现在想不出来,等以后师尊化神了,总有办法的!”化神就是登仙了,神仙有什么做不到的事儿?! 老爷子见她都已经知道了,便笑笑道:“罢了,这事儿你弄明白了,可能说说你的事儿了?” 说着又一指在场几个人,他自己、小门主、师尊、几位宗主和全东师叔、齐恬,笑道:“如今只管放心说吧,能把这几个抓去搜魂的可不多。” 大家听了都笑,齐恬环视一周,再想想自己当日刚刚拜入天地门时候的情形,一时感慨万千。 她学着方才小门主的样子,把自己的事儿也凝成了一个识念团,分给了众人,——除了师尊,师尊同她通着心,什么不知道! 几颗瓜子的事儿把大家彻底震住了,老门主和小门主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激动,倒是几个宗主只在那里对这几个小家伙的效用啧啧称奇,别的倒觉不出什么来。老门主和小门主也没有多说,只长叹一声,连连点头,好似十分欣慰。 另外让大家沉默的,就是那几家豪门大派的“秘事”,“原来你这娃儿把我的本事都学了去了!”老门主笑道。他当日就是跑去炼岛打探消息的,没想到齐恬更厉害,什么消息都敢打听,什么猜测都敢去验证。 尤其看到承天门和九鼎门的那些细事,“通妖卖魂”之事简直呼之欲出。 “我们千查万查也没有想到这上头去!”老门主感慨道,“之前都以为是天圣门在偷偷用修士生魂‘融魂’,各处找了,我还差点让那老家伙逮住!没想到还有这一路,唉!” 想想这么些年来,不知道多少凌霄界的修士魂魄让他们拿去换了妖丹妖料了,大家却几乎毫无所觉,一时都有些郁闷。 “天圣门的‘凌霄令’到底是干什么用的?”齐恬问道。 老门主道:“他们也是为了神魂上面的事儿,那位结婴已久,想必是在往化神上努力,却一直没找着路,所以想用别人的神魂来探一探他自己的修路。另外两家却是跟风的,没有天圣门的手段本事,所以我们就没太关注他们,却没想到他们虽没有那样的本事,却有另一路的狠毒……” 齐恬取了之前从承天门弟子身上摸来的镇魂钵,小门主看了点点头:“看来他们也想在神魂上试试路,只是功夫还粗浅,害人却厉害。” 齐恬说了之前自己在阵中遭遇的“游魂”,两位门主听了都面现不忍:“那是被神魂路子炼坏了的残魂,人不人鬼不鬼……这些功法起初还只好对熟识之人下手,因一开始对方的警惕心要够弱才容易得手……也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人……” “只是如今他们那寄魂殿里的东西都被我拿了来了,”齐恬说着把东西都取了出来,“要把他们的罪行昭告天下,却怕他们要说我栽赃他们。”毕竟这东西打她手上拿出去的,人家可以不认,尤其还有妖兽之事在前,更容易推了。 “如今我们起势,他们只怕要抱团了,此事想要寻回公道只怕不会容易。”老门主已经对那些人的行径了如指掌,虽然还不能确定他们会用什么法子,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绝对有效,虽然无耻。 齐恬觉得心里憋得慌,虽然她一早就知道这事儿大概没法轻易了结,只是想到那些人做了这样的事还照样修行得道,就觉得这“道”未免有些“无道”了! “休以一时论短长。”师尊的心念传来,齐恬心里一空,才恢复了清明。 关于齐恬遇到的“遗谷”,连老门主他们也说不出个一二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只什么陆鱄绝对有些古怪,就如它自己所说,外头所谓的“灵鱄”可不是这么个模样。另外的齐恬所见的神神怪怪的东西,也未见于书传,或者真是个世外居所。 而同遗谷相关连的凌霄境,就有许多说法了。 老门主道,这凌霄境按着从前古书上的记录,原是一些化神修士飞升前会进入的所在,或者在里头留下一些记录还是如何,最重要的是通过凌霄境可以修复整个凌霄界上下仙凡无数世界的灵气灵能。但是如何修复的,谁来修复的,都从来没有详细的记录。 也是,估计都是化神修士的活儿,记下来给哪个看? 但是后来慢慢的又有了别的说法,说那凌霄境其实就是整个界中最大等级最高的一处秘境,每次开启,其实是接引修士飞升的,而谁能够飞升,就要看谁能开凌霄境开启的时间里,最快找到里头的“升仙丹”。那是上界之物,服之即可升仙,只有又仙缘的人能得之。 而能进入凌霄境的,向来只有元婴修士。剩下的就算进了境中,也只能在外围晃荡,捡些寻常灵植灵药而已,同升仙一毛钱关系没有。 “据说想要得到那‘升仙丹’,需得先找到一把境钥,有了境钥,才能受到指引,才能找到升仙丹所在……”老门主看着齐恬眨眨眼。 341.战后恢复 齐恬立时明白了, 所谓的境钥, 应该就是一直跟着她的那几颗“瓜子”。 这家伙居然没有丁点激动, 她看看老门主,忽然道:“这定是假话。” 老门主和小门主俱是一愣, 对看一眼,忍不住笑起来,又问她:“你怎么这么说?”老门主更乐不可支,“你这娃儿, 想是怕大家都惦记上了,才故意如此说来的吧!” 齐恬不理会他老人家的取笑,直接道:“您要信这个,给您一个境钥,您自己升仙去。” 老门主被她噎了一下, 愤愤瞪了她一眼, 不理她了。 这道理在齐恬看来是很简单的。如今明摆着,引灵自悟后得到自有灵力,之后随便做什么,反正朝着悟通天地至理上去,所识所感越近于“真”、所知所明越趋于“全”, 则层级越高, 能引动的能量也越大,这条路才是真正的修路。 而之前界中盛行的端看人“有”什么的路子, 把作为修炼工具的“外物”误当成了“正途”, 却是本末倒置了。眼见着不仅此路上行没一个能正经破阶化神的, 且连整个界中的灵气灵能都搅乱了,一个不好甚至还会危害到一界的存亡,可见这路修法不通得很了。 凌霄境若果然同化神有关,那也应该是引灵修炼之后的化神,而不会是一路靠着吃这个丹丸吃那个丹丸堆起来的假修。前者走的是悟通天地至理之路,要说里头有关于天地至理修悟的提示,或者齐恬还信上几分,如今只说是又一种如何如何神验的丹丸,那就可笑了,在齐恬看来,这大概同“种地的揣度皇帝必然是用金锄头锄地的”是一个路数。 把道理一说,众人都点起头来,倒是几位宗主有些不好意思,刚一听这话,他们差点就打算要去找这“灵药”了,如今一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不过外间想必是信这话的人多些。”四宗主苦笑道,毕竟连他们都差点信了,何况那些不明就里的人。 “外间啊……”齐恬说了一半,没有接着往下说。 三宗主问道:“那凌霄境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看管讲经堂百十年的人,可是这凌霄境相关的资料实在不多,这回听老门主这么一说,更感兴趣了。 老门主道:“从前传下来的说法是大能修士修护全界的一处所在,至于那些所谓‘境钥’,也多半同修复界中灵能灵气有关,至于到底如何修法……恐怕得等你自己升了化神才能弄明白了。” 四宗主便叹道:“就是这样,咱们这个‘真’的说法,却是迷迷糊糊的,反是他们那个‘假’的说法,清清楚楚,只要信了人升级破阶原是靠丹丸神药才成的,就没道理去疑心这个说法,或者即使有丁点疑心,也得‘宁可信其有’,毕竟事关升仙大事,怎么能不拼一拼?!” 七宗主点头道:“也不知道传出这样说法来的人居心何在了……” 齐恬也正琢磨这事儿,在她看来,妖潮这事儿差不多就算过去了,接下来不管天圣门出什么幺蛾子,只怕针对的都是传说中即将要开启的“凌霄境”。但是这凌霄境对天圣门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他们还是天圣长老统领的,说到底还是天圣长老想干什么,他除了想要尽快化神,还能想什么呢?! 琢磨了一会儿忽然苦笑起来:“会不会……会不会有人自己撒的谎自己都信了?” 大家齐齐一愣,一转念,都跟着苦笑起来。 还真有这个可能。如果天圣长老信真了那所谓“升仙丹”的话,那他确实是要满世界找“境钥”去了,毕竟没有这个他进不了内境得不着丹丸就升不了化神啊! “没准儿还得想法设法给别的人使绊子,好让旁人得不到那进门的‘境钥’……”七宗主面色古怪地道。 四宗主忍不住笑起来:“我天,那可多冤得慌!” 是啊,那些因此被针对的元婴修士得多冤枉! “应该不至于吧……”三宗主道,“他们自己门里难道没有传承的?他都元婴这么些年了,应该很知道这些事儿了才对。”毕竟进了元婴就开始为化神做准备了。 “咱们猜管什么用,只看他如何行事吧。”如今天地门一跃成为拥有两个元婴修士的门派,若天圣门有这个打算,他们肯定很快就能“得到消息”的,想不知道都不行…… 又过了没多久,天印门的长老也破阶升到了元婴,老门主一早得到消息,摇头笑笑不语。 齐恬却心里忽然一酸,那位想必也是跟老爷子相似的情形。 如今天圣门毫发无伤,承天门和九鼎门回归,正忙着收拾山门,这三家一家一个元婴修士,实力不凡。再回想从前他们对付这几个门派的手段,说来说去还是当日这几家实力不足的缘故,如今修路对立已然明了,只怕他们要故技重施。 摩宇门和天地门都有元婴修士相护,天印门总不能一直靠着兄弟扶持,长老破阶升级想必也是权衡之后的选择,只是这么一来,等于把自己的修路彻底断了。 齐恬一路走来,不说瞎话,机缘虽大,迈步走却都是靠的她自己。她又是异界来人,对此界中的各种做法本来也颇不以为然,所以虽在危难时刻也算有担当,却少有为旁人牺牲的冲动。毕竟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许多事儿还是有个先后的。 但是她如今却为自己不会去做的选择而颇受感动,她觉得这个挺不合理,——换我我是不会这么干,我都不会这么干,那我看别人这么干了做什么会感动?不是该笑他们傻么?! 她想不太明白。 再说外头的形势。 经历过妖潮大战的门派修士,十去七八,剩余的除了特别偏远侥幸没有收到波及的,还有整门整派的是少之又少。 当日摩宇门护住的那些凡人,如今都在摩宇门和天地门、天印门这些门派的护送下回到了自己的村庄,同时由这几家的修士联手帮着修复甚至重建了他们各自的生生殿。 如今都知道这生生殿实在是守护凡人村的重器,远不止是村人降生的神殿那么简单。 修士们的去向就比较零散了,有的想结伴回自家门里重振门庭,也有的干脆留在了基地,准备入摩宇门或者天印门,还有的没做长远打算,只想接着猎妖,替当日牺牲的同门报仇。 摩宇门这几家都本着“来也可以,去也不留”的原则,并没有强行要求这些修士如何。 倒是承天门和九鼎门都开始了大规模的“扩招”。这一回他们的损失实在太惨重了,虽然进了妖域的多半都带了回来,但是当日去的本来就都是“精英”,如今衬托“精英”的部分都被消灭殆尽,可门派中有许多脏活累活精英们可干不惯的,不得不赶紧再招些“普通”修士来弥补空缺。 当日随行进入妖域的附属门派的弟子门人数目也不少,且许多回来的时候自家老窝已经没了,只是这部分也照样是高阶修士,不是那么容易进大门派“做小伏低”的。 幸好还有炼岛。 之前齐恬和鹿依还在忙着“拯救”炼岛,结果一眨眼的功夫,不用她们动手,那些豪门大派自动自发地开始从炼岛上选人回门听用了。 但是这件事儿对炼岛上的人来说也未必是好事,——能用的都挑走了,剩下的就越发没人管了。 尤其这回妖潮之后,整个界中灵气已然枯竭,而支撑炼岛的仙门似乎也出了问题,许多炼岛上渐渐生机衰退,别说灵植灵药,连寻常杂草都少了。再加上那些支起来的浮空药园也是要灵丸培着的,之前承天门九鼎门都让妖兽占了,到处兵荒马乱的,哪里找这东西去,是以也荒废了大半。 齐恬越发关注炼岛上的事儿,跟鹿依两个商量了,先把那些无主炼岛上的人尽快接出来,至于有主的,只要再想办法了。 这就是比手速的时候,那些想从炼岛上进人的也一样盯上了这些无主的,虽不是都要,但是为着日后稳妥,还是尽量整个掌控在手里才好。这么一来,鹿依相当于要同这些人赛个快慢了,她向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事不如无事的人,被迫进入赛场,也只好认了。 尤其齐恬每日把那些门派的无耻行动一一报给她,直把个心肠半死的鹿依都气出火来了:“这也太不把人当人了!” 齐恬一叹:“他们本来也没把人当人过啊……” 元婴修士勒掯金丹,金丹压榨筑基,筑基管着无数的练气弟子,在里头分出三六九等来,目的无非是让这些人老老实实替自己卖命提供自己想要的东西,至于什么练气升级的话,不过是挂在这些人眼前的一个胡萝卜罢了。 齐恬早看透了这一模式,从多罗巷到炼岛再到凌霄界,都是这个路数。至于那些什么“灌顶”“规矩”“法则”不过就是为了从心念上把这些人定在希望他们呆的地方,毕竟从这个上头动手其实才是最省力最事半功倍甚至一劳永逸的。 至于那些金丹为什么被勒掯着却还是要依附于元婴修士,一方面是元婴修士的实力在那里,想要反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再一个却是他们本身也要接着元婴修士的力气去压榨下一个层级,往上头输送的时候好歹自己手里也能落一点,若是方法得当,没准落的还不少。 “他们本就相信修行的高低靠的是外物,一个人有多大能耐看的是能吃是什么丹丸使上什么法宝,既然修路只靠了物,那所谓的人,自然也都能用物来衡量的。那人又有什么金贵的,不过看能不能换东西、能换来什么东西罢了……”齐恬淡淡道。 鹿依闻言目现迷惘:“这叫什么事儿……那到底最后是人成仙还是那法宝丹丸成的仙?!” 齐恬一听便乐了:“你这话可问着了!” 只是问着了也问不到那些该问的人,如今的天地门已经九成九都专心走上引灵之路了,剩下的那一两个异类,也没哪个人有空管去。 又搬空几个炼岛之后回到门派,齐恬去找了师尊,却是问关于“破界”的事儿,她道:“师尊,我现在能去下面的凡人界么?” 师尊看看她:“要去……自然是能去的。” 齐恬一听就激动了:“那,那……”那我这就去了,——这话好像也不能这么说。 师尊都不用问她的,便道:“你需得先找到当日那处仙门所在之地,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一些时空线索,要不然凡人界少说也有万万之数,你总不是要随便找个地方瞎逛吧……” 齐恬想着朝天门那边之前让妖兽血洗了,不知道多罗巷那处凡界到这里的仙门还有没有残存的痕迹,又听说下属的凡人界有万物之数,心里忽然一动,又问师尊道:“那个……那我的来处……” 师尊叹了一声道:“什么来处去处,本都是一处……算了,你若说你投身为人的地方,那恐怕得等你化神之后再说了。” 齐恬听了这话一噎,要是这话出自老门主之口,那准定是堵她的,但是现在是师尊说的,那,那应该就是真的要化神之后才能前往,不过话说回来了,师尊这意思是不是说,说自己以后恐怕……说不定……没准儿能成功化神?! 嘿……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敢先高兴起来了。 342.下凡 齐恬心里默默乐了一会儿, 到底没敢开口追问, 再说这也确实没法儿问, 师尊自己还没化神呢,叫他老人家咋说, 人家是剑修,又不是算命的! 现在外头的事儿纷纷扰扰,齐恬就默默等着看他们准备出什么幺蛾子,然后……见招拆招吧, 如果有许多拆的话。就现在天地门的实力和情况来说,齐恬实在想不出来对方能做点什么。又不是从前了,现在不说别的,就说他们想要给天地门来一次“骆合山”,那齐恬保证还他们一个“妖占修门”的效果, 甚至更厉害。 “先撩者贱, 反正我们可没做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儿!” ——你摸摸你的储物袋,这话真合适么?!妖兽糟践的只怕还没你搜罗的多吧! 只好一人一个“公平公正”吧。 齐恬现在手里最着急两个事儿,第一个就是司徒佳的遗愿,虽然在如今的修界看来,那万万个凡界中的小小一个里头的权势之争, 只怕连附近山上的一株寻常草木都比不了, 根本不放在眼里;但是这个在司徒佳那里,却是可以超越生死的大事, 她能可丢了性命, 都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同家里人联系上的希望。而司徒佳是她齐恬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 所以她不能不管。 第二个就是手里那个破镜子。天圣门那些人的什么动作齐恬可以当笑话看,但是隐匿在凌霄界中的幻兽却不得不防。这位可是折在天地门手里的,且显而易见同天圣门有私下的交易来往,又是个幻兽,人心对幻境的抵抗力可真说不太好。所以这家伙就是一颗深埋在不知何处的炸弹,而且还可能就盯着天地门炸的。实在不得不防。 那么自己得的这个号称可以破除它的幻术的法宝就十分要紧了,齐恬很想找机会深入研究一下。只是这东西既然是幻兽的珍藏,恐怕也是心神上使劲的,这就得找稳妥的地方和时间了,最好就待在师尊身边,才能以防万一。 这两件事儿都挺要紧挺着急,毕竟那仙门的痕迹肯定是越等越不容易找寻,而幻兽躲了起来肯定也不是睡大觉的,它肯定也在研究怎么对付天地门,所以,先办哪个好呢? 这个时候,老门主来请师尊过去查看门主的伤势,他们正琢磨一个法子,可能需要师尊援手。 齐恬一看自家师尊眼前有事儿,那得了,就先办司徒佳那头的事情吧。 说走就走,往朝天门那边赶的时候,她心里大概算计了一下,到了下界到底该怎么办。 那处地方的所谓草木禽兽的“毒性”,如今细想来恐怕也是人为的因素占多,且能到如此规模,想必也是跟上头的门派之前有交易。只是这样的事情自然都掌握在那些“真·上达天听”的“世家”手里,寻常百姓只能稀里糊涂在人家造作出来的框架里过日子,离真相是十万八千里的。 自己这回去了,却不知道是不是有足够的能耐把这“毒根儿”给拔了,还他们一个清明世界。这就打根上去了他们那些“丹丸”的必要性,人们自然也不用再受制于他们。 如果能做到这样,那自然是最好的。 若是自己能力不逮,尚不能成事,那至少也应该帮司徒家一把,让他们能有一个立足之处,才算对得起司徒佳的一番托付吧。 这么想着,到了地方,过了那云门,穿过已经破碎的传送阵,在一片近于“虚空破碎”的所在,小心寻找从前“仙门”的痕迹。 ——实在没什么痕迹了…… 一处炼岛连着许多不同的凡界,这里作为老牌炼岛,连接的凡界更多,如今仙门已碎,更说不清哪个是哪个了。不过幸好这个通往多罗巷世界的仙门是最近应该开的那一处,以齐恬的二化境修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还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就凭着这一点能量,便好似得了路引一般,齐恬以此虚空指路,翻过三四处不对的地方后,终于找到了“多罗巷界”。 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可能就是为了纪念她的第一所“豪宅”吧。 同时齐恬也发现,她“进入”这一界中,并不是以“人身”的形势,反而像是一团被打散的能量,若要作比,如今的“她”大概能占了此界中的半个“天空”那般大小,这也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看来烤羊腿是吃不成了……”本来她还当算顺便偿愿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大”了,所以一下子接收到的信息也多了。只进入此间,微微一定神,就凭空知道了许多大小事情,——闻风知事?还真有这样的事儿啊! 跑到下界开眼界来了。 很快她就没心思胡思乱想想了,因为她头一个发现自己一直惦记的还生怕凭如今的能耐做不到的“大事”已经有人做掉了,——此间万物的所谓“毒素”已经没了。花草树木虫鱼鸟兽都已经正常了,同自己从前的来处没什么大的区别,除了品种不同之外。 “嗬,这下我可省事儿了。”齐恬忍不住乐,又一想,“可惜司徒佳不知道这事儿,要不然她准定高兴。”当年司徒佳就说要打破那些世家变相控制整个世间的格局,如今真的成功了。 齐恬略一挖掘,发现这事儿倒不是哪个人的功劳,原是同“仙界”断了联系,所以维持那些“毒素”的法阵也失了效用,自然就复原了。等她发现那法阵之前居然是将毒素直接散在水土之中的,还真是“万全之策”,让人防不胜防,够狠毒的。 “你们可就过上好日子喽!”齐恬笑叹。 虽然万物毒素尽去这事儿可能不会一下子发现,但是这种种变化总是瞒不过人去的,渐渐的自然都明白了,这天地风气也可慢慢的改了。她倒不急,这事儿同人的认知相关,本来也不是那么好改的,顺其自然便罢,也不是能着急的事儿。 但是她说的不着急,不意味着可以反着来,她居然发现有人正在试图掩饰这一事实,甚至正在努力寻找方法恢复那个邪恶法阵的作用,在找有效方法的同时,为了尽量维持之前的“传统”,他们已经在大河源头种了许多有毒的草木,同时往源头的山川里倾倒一些不知道哪儿来的毒料,企图人工实现法阵的效果。 “愚蠢又恶毒!”齐恬气不打一处来,这真是天都给了路了,自己还非要寻死。 “得给这些王八蛋一个厉害的瞧瞧!”这半仙真的生气了。 如今这界中的事儿对她的层级来说,简直“毫无遮掩”,想知道什么,二化境一定就能追索过去,全不费力。 等找到做这些事儿的人,一半在齐恬意料之中,一半又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一早知道这样的“手段”想必只有那些“世家”才做的出来,不错,确实是那些世家做的手脚;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如今主持这个大局的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当日挣扎着要冲破世家统治的“司徒故”。 “这是什么鬼……”齐恬觉得自己见鬼了。 怎么当日要诛邪的人,如今不仅跟邪恶势力坐到了一起,甚至还成了其中的领头羊?! 齐恬差点准备要捉一个“借尸还魂”或者“鬼附身”,但是事实证明,那个真的就是司徒故,他老人家现在年已近百,但是托自家亲姐的福,得了上头的一些东西,如今身子骨还很硬朗,同时他这“长生不老”的模样也成了一张最有效的“名片”,也是他能成为“邪恶头目”的重要原因。 缓了好一会儿,齐恬才动念摸清了事情变化至此的原因和路径。 当日齐恬“白日飞升”,而阻拦她的东方家却被“晴空雷击”,一下子就打击到了东方家的声势,同时他们家回来的“半仙”也与从前的仙人们大大不同,不止不“清心寡欲”,反而极其喜欢“惹是生非”,尤其针对过仙门没能回来的东方子弟的家人颇多刁难,让人匪夷所思。 司徒故是知道事情的内幕的,他知道这个让人称道的,在凡间可以作威作福的“半仙”其实不过是一个“失败者”,所以同外界的“迷惑不解”不同,他很能理解东方萌的心理,所以他也很容易利用这种心理。 东方萌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一个近枝不能过仙门,反倒是那些不入流的远枝的人却过了?大家不是一样的练功一样的服食丹丸么?还是说其实她被骗了,其实人家吃的才是对的丹丸,而自己却是让人哄了十几年! 心里越疑心,同时也有越多证实她的疑心的证据显示了出来,东方萌心里的恨越来越大,尤其当她发现所谓的“半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这身子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每次吃了什么丹丸,都要出一层厚厚的臭泥,难怪说仙们都喜欢洗浴了! 她恨族中掌事的那群人,就是他们一直瞒下了事情的真相,等自己回来了之后,还要求自己配合他们演戏!甚至还拐弯抹角地用自己的至亲来威胁自己!而自己的那些至亲,也真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非凡的成就,一心算计着因此能得的好处,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实情! 你们都不管我,那我为什么要管你们?! 家里有一个性子执拗的半仙就已经够闹心的了,如果碰巧还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就更完蛋了。 族里无奈,甚至派了她从前服侍的“姑姑”来带她,结果已经知道实情的东方萌哪里还会对这个前辈怀有丁点敬意,毕竟她连自己都看不起! 就这样,在司徒故有意的引导下,东方家的这位半仙最终把东方家折腾得内斗不止,外威尽失,而司徒家却靠着齐恬换的“灵珠”渐渐崛起,终于在十数年之后取代了东方家的地位。 343.真显灵 挤走了东方家的司徒家在世家里头还是末流, 司徒故虽厉害, 司徒家手里虽握着许多丹方灵草, 人间的权势却不是光看这些的。司徒故也沉得住气,低得下头, 并没有一下子发力把自家的底牌都亮出来,反而一直默默承受着来自各方的不公待遇,逆来顺受,趁机讨好, 进而结交,渐渐的那些世家也不把他太当外人了,毕竟拿人家的手短,得的好处多了,想生疏也不能了。 而司徒故趁着众人看扁他、当他是个没骨气的为了追求权力地位什么底线都没有的人渣的机会, 很替大家族们做了些他们不方便出面的“脏活儿”, 以良好的风评赢得了持续的相关业务,同时他手里也攒下了越来越多的黑料。 本来他就一直在暗地里积攒能量,准备等时机成熟了,就一手实力一手要挟地让那几家乖乖就范,让出老大的交椅来, 换他称王称霸。结果他那给力的亲姐姐, 以为他在下头受着什么样的欺负,等仙门重开之时, 费尽周折同上来的人接上了头, 听说了自家兄弟所受的种种“委屈”, 简直心如刀割,立马筹集了她当时能筹集到的所有能带去下界的东西,让退回去的人带给自家那苦命的兄弟。 那人见识了司徒佳在仙界的“能量”和出手的“阔绰”,老老实实把东西都交给了司徒故,一点油水都没敢揩,司徒故顺势接收了他为心腹,又是另一番话了。 司徒佳为了给家里带东西,一老早就开始同那些管过仙门的前辈们套近乎,关于里头的门道已经摸得清清楚楚。什么东西能带,最多能带多少,不能确定的甚至都在其他凡界的仙门开时亲自试过。加上那时候她已经得了桐江的青眼,身份非凡,运作起来自然更不费力,给司徒故带下去的东西多得足以让司徒家“称霸一域”。 这对本来就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的司徒故来说,简直如虎添翼。 此次仙门开过之后不过半年,司徒家就轻松奠定了界中第一大世家的地位,把其他几家远远抛在了身后,而那几家的家主长老们也才看出来这司徒家的小子不是个善类,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看走眼了,更心惊于他的布局之早,和行事之狠稳,心性之能忍。再看一回自家的小辈,实在挑不出一个能与之匹敌的,说不得只好认栽了。 之后世家之间的联姻等话自不用说,虽然他们通过灌子一再强调“造人”过程的“污秽”和“邪恶”,但是他们自己在这一方面可从来没有懈怠过,要不然也不会有“一家一城”的声势了。 司徒故得了司徒佳特地炼制的凡人可用的延年益寿药剂,配合功法修炼一段时间之后,年过不惑的他又变回了二十出头的模样,又令世家们吃惊了一回。之后他几乎娶遍了其他大小世家里家主长老的嫡女嫡孙女,还有小家族干脆让外孙回去执掌家业了。 如今虽然说来还是“四大世家”,但是已经同从前“东西南北”的平分秋色相差甚远,司徒家一家独大已成定局,其他家的势力大小却要看这家行事有多得司徒家的欢心了。 司徒故终于实现了他心中的抱负,正想着仙门再开时层级更高的自家姐姐会叫人带下什么更惊人的“天物”来,却左等右等没等到天门再开。明明都过了该开的期限了,却没见一点动静。世人渐渐不安起来,各样猜测纷纷。 从前他在暗处算计那几大世家时,巴不得天下乱,越乱他的机会越大,百姓越猜疑越心不稳他越该煽风点火,可如今他坐在那最高的位置上了,任何风吹草动就都成了摇他椅子腿的黑手,哪里能叫它们涨起来! 但是不管用了多少法子,这“仙门不开”的事实却没法改变,同时更让他担心的是,整个世上的风水也慢慢起了变化。他本来就是炼丹起家的,对草木水土的变化尤其敏感,很快他就发现许多本来堪称“剧毒”的作物,毒性忽然降低了,再用从前的炮制方法去制,反而会因过度而成“新毒”。 沿着各样变化往上查探,最后发现却是源头的水土发生了变化。 天下哪里没有这两样东西,要是这两样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凭他们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救不回来了,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没了毒素,所有的东西都能随便塞进嘴里充饥,就靠之前灌子灌进去的“是非贵贱”又能管多久?!若是人都不用依靠丹丸了,他们这些掌控着生药炮制和丹方炼法的世家又凭什么再掌控全局?!最最重要的是,他司徒故花费了一辈子的心血,受了多少罪,好容易打下来的江山,自己都没坐够,更没来得及传给后辈,就要化为一场泡影了?! 不,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凭着之前先祖传下来的片段资料和司徒佳让人送来的东西,司徒故带着人摸索到了极北高原上的“半天阵”。为什么说是个“半天阵”呢?因为这东西本来的架构该是一个天阵,但是凡间并没有灵气灵能,这附和上界标准的“天阵”本来是用一缕仙门根的能量维持运转的,只是后来仙门毁了,这天阵也就只能“发怔”了。 司徒故找到了这个东西,也算是有本事了。只是他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哪里坏了,又该怎么去修它。他甚至偷偷拿了灵珠过去放了百十个地方试过,还是无法让这东西运转起来,“难道是坏了?那可就麻烦了!” 之前仙门不开他就发愁,如今他倒觉得仙门开不开先另说,只把这布毒的法阵运行了起来才好,要不然可就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法阵的启动机关他们一直找不到,但是事情不能任由其发展,经过一通“集思广益”,最后才有了那个往源头散毒的法子。 可是这法子也不持久的,若是天下的水土渐渐恢复,这些“制毒”的作物也会越来越不好找,所以还得先派出大批人手去寻找毒性不受水土干扰的“真·毒物”,再看经过这些毒物影响的水土能不能让别的作物也带上毒性,还有这新的毒性对之前的丹方又有什么影响没有。当然了,这个摸索的过程里头恐怕难免会有人不慎误服,甚至因之受伤乃至丧命,但这些也是让世事回归正轨所必须支付的代价,他们也无可奈何。 齐恬就赶在他们“无可奈何”的时候来了。 现在齐恬很无语,她那常年练着空心诀的“心”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乱”过了。或者这凡间之所以为凡,真是有其“凡性”吧,以至于自己一个金丹修士化成这副模样到了这里,还得跟着“烦”! 她试图努力回想当年司徒故司徒佳的样子,以及当年发生的事情,还有她当日为什么会觉得司徒故是一个敢于同恶势力作斗争的“斗士”,是不是自己误读了什么信息…… 事实证明司徒故一直都是司徒故,他当年要反抗的是那些世家,希求的是为自己家谋得地位权势,司徒佳过了仙门之后心里惦记的也是整个司徒家族的前途命运。所以他只是反对那些坐在位置上的人,但是并不想反对那个位置本身,不仅不反对,还很希望自己家能够坐上去试试。 再看看如今仙门不开和毒性渐去两件大事发生之后,司徒故所采取的手段,从前的“世家”看了都得叹一声“有魄力”。这个迷之架构,可以把任何愿意坐在上面的人变成同他的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一样的人,差别只在个人能力的高低所决定的心狠手辣的程度。 齐恬先去看了一回多罗巷,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又是当日司徒家最先“入驻”的地方,多罗巷已经不是从前的荒僻模样了,许多地方甚至要超过从前城里主街上的热闹。 但同时多罗巷虽然还是这个地方还叫这个名字,但是它已经不是从前的“堕落巷”了。里头带了许多司徒家的大庄子大行当,地价直逼临仙界,尤其齐恬从前住过的地方附近,更是一等一的贵价区域,——因为那地方出过“真神仙”。 齐恬当日住过的院子如今被开辟成了“仙人堂”,常年受着供奉朝拜,好像只要够虔诚,下一回过仙门就能得到“前辈”的指引和拉拔一般。毕竟据说连司徒家的家主大人,也经常会来此处跪拜。 所以这已经不是一个适合“堕落者”生活的地方了。从前那些一起喝过汤的人,早已四散天涯,这多罗巷已经不是他们的家。那个靠进驻这样“不入流”的地方起家的司徒家成了天下第一家之后,这个地方的“不入流”就配不上他们了,他们的“起步点”不能更改,但是这地方的风气模样却是可以塑造的。所以多罗巷必须是一个超级“上进”的地方,不仅城建要大动作,还要出许多灌子,让人“更新”一下脑海里不靠谱的“旧日记忆”…… 齐恬又走了几处地方,“探望”了一下“故人”,已经离世的辛列嫂,因为过仙门而夫妻离心的狸玢和猿涌,活得半疯半癫的东方萌…… 现在她大概知道什么叫“沧海桑田”了,虽然细想来自自己过仙门进了炼岛,到现在,凌霄界其实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因为一直身在其间,所以反倒不觉得如何惊讶。而这处腾挪空间小得多的“多罗界”,却给了她实打实的冲击。 齐恬逛过一圈之后,先直接把那处从前散毒的天阵给收了。如今几个世家在弄的什么“投毒”之事,同天阵比起来就如萤火对日,根本没什么可比性。那些东西经过水土解化,毒性还能剩下多少,更别说周围作物有多少能沾染上的,所以这法子本身效用有限,比那毒性还恶毒的原是人心。 然后她又花了半日功夫,把那些来自“上界”的东西,不管是“灌子技术”也好,还是缘降殿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设置也好,甚至包括司徒家的那些“上古传承”,各大世家手里的“专利技术”……所有,全部,统统收回,或者毁去了,——在凡界,还是安心做个凡人吧。 最后占了半拉天空,表演了一回“真仙降世”,没敢用神念诀,就用了点幻术,告诉此间世人,他们通过了仙界的考验,如今神降福泽,要还他们一个清明世界云云。 看着在恍如宫殿的居所中暴跳如雷的司徒故,齐恬到底忍住了,没有传念托梦告诉他司徒佳魂散虚空的事情,也没有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更没有去指责他。 这个地方已经被上界承天门、朝天门那些修士为了一己私欲闹得够厉害的了,一个谎撒了几百年,同时又有更多本界的聪明人利用这个谎控制压榨了其他人几百年,从这一点上来说,司徒故还真是得了仙界的“真传”。 齐恬没什么好说的,因为就她如今对世事的领悟来说,就算去了这个“天上”来的“机会”,这里的人也一样有法子找出更多的“机会”来欺哄恐吓诱导进而压榨奴役剩下的人……过几百几千年,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344.故技犹在 齐恬回去的路上还想这事儿, ——这多罗界有个她, 还能下去看看, 另外的地方呢?失了仙门只怕也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却没有这么个闲着没事儿的“神仙”去显灵了。虽然最后这些巨变总会被岁月人事冲刷得平滑, 只是这过程中却不知道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回到已经消失了的朝天门的地界,想想当日受着他们“统治”的多少炼岛,和炼岛连着的多少凡人界,以及这些地方的芸芸众生, 而如今,这个“统治者”却已经成了飞灰,甚至连从前山门的所在都已经很难辨认了。齐恬一时间心里感慨莫名。 转着把几处炼岛居民的聚居地探看了一番,同从前云亘谷的情形差不多,绝大多数人还是遵循着从前的法则, 尽量找到一个可靠的架构, 朝着这个架构的上层攀爬,以期截留更多的资源好处,同时把更多的人踩在脚下。 虽然齐恬和鹿依她们已经把引灵修炼的各样功法做了细致的梳理,拓印了无数的玉简,按人头分发了下去;不过太多人并没有判断事物真实价值的能力, 他们只能采用“物以稀为贵”或者“要抢要争的才是好的”这样简的法则来做决定。 于是她们努力让“正道”更容易得到的设计, 却成了妨碍“正道”被接受的一大阻碍。 不过现在的齐恬已经没有兴趣陪他们玩儿“快乐学习”的游戏了,没有精力和时间再设计环节套路来哄他们去发现“事实”。 路都已经放在那里了, 如果看不出好坏, 那可能就是不适合学吧。 一旦开始这么想, 事情就都简单了。 所以齐恬转了一大圈,仔仔细细都看过了,却没有动一点点手。 回到自家门派,师尊已经回来了,齐恬觉得自己的第二件大事是不是也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如何?”师尊问道。 俩人都通着心的,事情经过师尊应该知道的,这自然不是问她做了什么,齐恬叹了一声答道:“就是有点儿怪。” 师尊问道:“什么怪?” 齐恬想了想,苦笑道:“我原是打算帮人一把去的,结果最后做的事情,却实实在在坑了人一把……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师尊自然知道她同司徒佳的交情,也知道她此行其实就是为了司徒佳当日传念托付的一句话。所以她本来下凡是去替司徒家撑腰的,看看那些大世家还在怎么欺负他们,她好伸把手替天行道,不,简直是“当天行道”。 可是最后她是把世家的根给断了,但是古怪的是,司徒家如今也在这些大世家里头,还是其中的领头羊,所以她这一撅头下去,刨得最伤的却是司徒家的根。 “怎么会变成这样……”齐恬做的时候毫不犹豫,如今回想起来却又有些迷惑了。 师尊没有回答她,反问道:“若是他家还是从前模样呢?” 齐恬皱着眉头道:“那也同如今做法差不多吧……他们手里的东西也一样该收走的,要不然总难得清净。” 师尊点点头:“若是换了其他地方呢?” 齐恬道:“也……差不多的意思吧……都是从前那些人造的孽。为了把过仙门这个事情做起来,什么法子都想出来了,这里用的是毒阵,别的地方还不知道用的什么!偏偏……世上总有那么些人,不管是修界也好,凡界也罢,都有那么一群想尽办法要从旁人身上吸血的人,要他们自己动手做出点真正有益有价值的事儿来并且据此收取一个合理的报酬简直比登天还难!他们就是想要付出的要尽量的少,得到的要尽量的多,自己必要占尽好处,旁人的死活则要看对自己影响有多大…… “唉!所以那些混账为了弄个仙门造出来的各样恶事,刚好又被凡界的同种同源人士利用了,结果弄出那许多不伦不类的地方来!如今好了,那什么仙门毁了,那些局也破了,那自然就该恢复正常才好。多罗界是如此,换了旁的地方,也该如此吧?就算没有我动手,本来这个事儿也是会往这个方向发展的……” 她说着说着,忽然安静了下来。 师尊从来没有跟她聊闲篇的喜好,所有要说的话,多半都同她的修行有关,是真正的严师、明师。所以如今这番话,又点的自己什么? 齐恬自己答着答着,心里之前尚未平息的涟漪忽然都安静了下来,一个感受闯了进来。 “对事不对人,因道不因好。”化作言语,勉强可以如此表达。 此番仙门一破,那些凡界脱离了控制,本来就是一个回复自有面目的好时机,也是自然的方向。这是事,也是这个状态下的“事”该发展的“道”。而这个固定的洪流里头,具体的某一个人,因缘际会,可能站在潮流的这边,或者站在了潮流的那边,但是这本身都不改变潮流自身的走向,这场巨潮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站在了不一样的地方就突然转向或者停止。 “人”在这些巨潮里头,只有选择方向的机会,却没有左右巨潮的能力。 凡界的事情如此,修界的又何尝不是? 他们亲身试过了,知道了灵力修炼的正道,把引灵修炼的各样窍要都细细记录了传播天下。但是这股引灵修炼的浪潮并不能保证所有的人都走上这条路,它只能保证选择不同的路必然有不同的结果。所以对于以悟通天地至理为修炼方向的齐恬来说,把自己理解和体会到的“道”表达出来,散播出去,是她能做的事情;但是强求所有的人都走上她认为的“正路”却不是她该做和能做的,这不是她的“道”。 想通了这一点,齐恬好像忽然把自己的脚从一堆泥泞中拔了出来,不再被困在某一定域中,而是站在了高处,有了淡看全局的了然和淡定。 浑身一阵轻松之后,齐恬的神念诀莫名其面地又升了一截,却是意外之喜。 “您最近还忙别的不忙了?”齐恬静坐了半日后,忽然开口问师尊。 师尊笑笑:“你有什么要探究的,便只管去试,为师在此为你护法。” 齐恬知道师尊已然知道自己的打算了,也不客气,厚脸皮道:“那就有劳您了!” 说着话还想往从前的石球里钻,回过神来不太好意思地对师尊干笑两声:“嘿,嘿嘿,习惯了……” 师尊笑叹:“赚便宜没够。” 齐恬之前已经摸到了三化境的边,却因为自己心中不定,加上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实在太多,所以一直没能升级,以大圆满的修为在秘境里白白赚了无数的光阴好处。如今都金丹了,还想去度日如年,却是太贪了些。 师尊一指边上:“就这儿吧。” 齐恬看看,这空地儿上连块蒲团都没有! 不过既然是师命,没有不遵的道理,自己不知道打哪儿摸出一个宁心定神的高阶蒲团来往地上一放,安坐了,一伸手便取出了那面“疑似离幻镜”。 完了她也没直接看,还在那里静静等了片刻,灵能提到极处,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当日听同心蝰所言,这东西似乎对那幻兽十分要紧,当日天圣门追那宝云珠的云气可机灵得很,这回这个镜子会不会也有什么可追踪的手法?若有的话,那妖兽是不是就该现身了?它要是现身的话,刚好师尊也在,自己的神念诀又精进了,是不是直接拿下算了?…… 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乱响,也没见一点风吹草动。 ——那大傻蛇只怕又被骗了! 如意算盘没能如意,同心蝰都直接成傻蛇了。 师尊端坐不动,齐恬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嘿嘿笑笑,收了心,空心诀提到最高,灵力神识灵能一块儿朝着那镜子涌去。 果然,三者所见明显不同。这镜子大概也知道好歹,等灵能那一道的讯息稳定了之后,灵力和神识所感知的东西便停了下来,渐渐淡化,最后散了个干净。 “知道骗不了了,就索性放弃。不错,倒是个挺识时务的。”齐恬心里暗笑。 紧接着灵能感应那边传来的感受让她渐渐失去了玩笑的心情。 先来的是天地门里当日的情形,受挤兑的二宗,没有靠山的自己,还有永远也完不成的门派任务。里头的人物活灵活现,仿佛真的是自己脑海中的记忆被翻了出来一般。随之而来的憋屈怨恨之心,也真的不能再真。 但是齐恬知道那是假的,因为她当日过得不知道多爽,人家看不起她嘲笑她,她都暗爽到不行,——被傻子骂傻子,被蠢货骂蠢货,不说你该不该放在心上,就算你真的看重这事儿,细想想这难道不是个双重否定构成的巨大肯定么? 所以那些憋屈怨恨的心情,虽然很真,但是到了齐恬这里,一眼就看出不是自己“心生”的东西,更别想用这个勾出更多的情绪和回忆来。 紧接着画面一转,又成了探索秘境,高阶修士的蛮横掠夺,门中长辈的层层搜刮,心心念念的各色法宝装备,这些情节搭配的是凄苦无奈和正义不得伸张的愤懑。 不用说,齐恬也知道这些“感受”又都是假的。首先天地门的长辈没有层层搜刮的习惯,再来就算同门里头有这样的人,也没什么机会伸手到齐恬身上,就算真的伸过手来了,以齐恬的性子和能耐,她要考虑的不是要不要给东西,而是要不要把他的手留下。对,就是这么横。 她胆小,太胆小了,一般不惹事,事情来惹她她也尽量息事宁人,真的逼到墙角了,那她使出来的就不会是一个招数,而会是一个严密的计划,——她太胆小了,所以她得保证斩草除根才敢动手。 “啧,怎么全是这样的设计,这个数据库太老了,得更新啊!” 她却不知道这镜子本来是用一点点剧情引发人的情绪,继而挖出相关的记忆,然后就能沿着真实的记忆加油添醋大做文章;可她这里呢?那镜子一直在唱独角戏,一个钩子一个钩子扔下去,什么玩意儿都没勾上来!完了她还嫌弃这东西设计得不行,却不说自己这心神的功法炼得有多变|态。 之后又出现了同门相残,权位之争,资源之争等戏码,到最后甚至连“发现宝藏”这样的剧情都用上了,且还是发现了一个“化神遗窟”的所在! 齐恬心神不动,倒是对里头看着“很真”的化神遗窟很感兴趣,什么天材地宝她全没在意,而是用三化境解析出里头那些不是“瞎编”的细节,再拼凑这些细节开始推测这个化神遗窟可能的所在之处,——之前听那妖兽同人打架的时候提过一耳朵,没准儿是真的? 为了能引出更多的细节,她甚至还特地“喂”了些“对的”情绪给那镜子,果然镜子经不起撩,越发把情节往深里走,等陪着演完这一路,镜子没能从她这里拿到丁点有价值的东西,倒是她基本上已经把那个化神遗窟的方位摸清楚了…… 这“黑吃黑”的看家本事是真没丢掉。 345.厚皮神功 齐恬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郑重其事还特地挑了师尊在身边的时候来探这面古怪的镜子, 结果却是这么个了局, 看来自己还真是太小看自己的实力了,这些什么妖兽魔物的东西,能有多厉害! 师尊没有言语, 齐恬自收起了东西, 对师尊笑道:“可有劳您了!” 师尊看看她:“就这样?” 齐恬忍不住笑出来:“是啊,就这样,居然。” 师尊随即点点头,没有再言语。 齐恬却问起来:“您说……是不是真的会有化神前辈的仙居遗迹?” 师尊想了想, 摇摇头道:“不能确知。” 齐恬想想也是, 叹道:“咱们的古书里头倒是记了许多化神前辈的传说,却没有说有什么东西流传下来的……嗯……”所以天圣门那位才敢直言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化神修士, 从前那些不过古人幻想罢了。要真说起来,还确实找不到什么有力的证据来反驳他。 倒是那妖兽当日似乎说到什么化神修士的洞窟遗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或者几分真几分假。如今自己打这个镜子里摸到的东西, 到底是挖出来的宝贝,还是一早有人埋在那里等人上钩的钩子, 还真说不太好。 “都怪这世上的人太不可信!妖也不可信!”齐恬有些懊恼了, 就说那同心蝰,当日虽有还蛇晶之恩, 但是前头还有一场恶战呢, 这仇也不能说没有。这回人家口口声声的“恩公”, 谁又能保证这心里头想的是什么呢? 齐恬打凡间上来时候的“高高在上”和“清明理智”这会儿都不见了踪影,原是对着自己看不上的东西的时候才脑子清楚,一旦遇上自己动心的,立马就患得患失起来,拿不准主意的时候还不免迁怒,真没见比之前多罗界的世家居民高明到哪里去。 “你本来想那这个找到什么?”师尊问她道。 齐恬一脸懊丧:“想找找看有没有神魂修复的线索……” 门主的情况始终没有起色,别门别派里也不少这样神魂受损的修士,如今只能靠丹丸吊着命,却怕不知道哪日护不住了可怎么办。尤其是这么些日子了,死了这许多人,生生殿和灵台殿都没动静,所谓轮回又是怎么一回事儿,那些跌入虚空的神魂又有何说法…… 齐恬看老妖明显精通此道,就想着它的要紧法宝里是不是藏了线索,结果去挖出来一个信也不是不信又不甘心的玩意儿,简直给自己找罪受! 师尊听说如此,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齐恬想起来方才说的可不是这个,便对师尊道:“弟子从这镜子里解化出了一些东西……好似同化神修士的遗窟有关……只是不知道真假,就怕又是那老妖的陷阱,唉!可是又怕万一是真的……您,您知不知道……” 师尊闻言摇头:“不知。”看看齐恬的模样,才又道,“为师尚未至此境界,故不知此境界中人会如何作为。” 齐恬一听也是,自己当日就听不明白许多师尊说的话,那些如今看来“一清二楚”的道理,当日却是云里雾里得很,既如此,让师尊入揣度化神修士会怎么做、为什么这么做,确实也是强人所难了。 忽然她心里一顿,那句“不知此境界中人”的话跳了出来,好像哪里不对?她心里有点呲呲啦啦的地方,却摸不着是因何而来的。 正想呢,鹿依急匆匆来了。 “你倒是稳当!”齐恬听了还以为是炼岛凡人出了什么事儿,却并不是。 “那帮人真是太不要脸了,我算是开了眼了!”给师尊见过礼之后,鹿依也没多大拘束,大声叹着气道。 “怎么了?”齐恬好奇。 鹿依赶紧竹筒倒豆子样地说了起来。 原来那九鼎门和承天门回来之后,一看妖兽作的孽,便暴怒不止,立时就安排人手要剿灭余孽同时搜索那该死的老妖。剩余的则全力投入到门派的重建工作中去了。 追杀妖兽替门人报仇,这个没有问题,不过没多久就传出界中有人“趁火打劫”,抢夺了他们许多物资的话来,这就有些蹊跷了。 “妖兽都占了那许久,他们若真的少了什么东西,怎么不说是妖兽糟践的,却一口咬定是界里的人呢?”鹿依愤愤道。 齐恬看看她,这家伙不是亲眼看着自己搜刮的东西么,还帮了手呢,这会儿这么义愤填膺是什么鬼。 鹿依看看她:“这事儿一码归一码,是谁干的是一个,可什么证据都没有呢,他们第一句就这么瞎猜,这就不成!” 齐恬被她的逻辑征服,只有点头的份儿。她无所谓九鼎门和承天门怎么说,有本事拿出证据来说是自己拿的啊!就算拿出证据来说是自己拿的,自己就是不还,他们又能怎么样?!那妖兽还是他们放进来的,自己随手拿点补偿怎么了!再说能打上妖占之地,本来就是能耐,这些都是自己的战利品,他们管不着! 鹿依不管她心里的嘚瑟,接着道:“这还罢了,传言嘛,随便他们传去。但是你瞧瞧这个!”说着递给齐恬一个玉简,齐恬看这个东西不像个什么书简,倒像是邀请函之类的。 鹿依道:“他们两家还同天圣门联手要做这个什么‘凌霄会’,一举销毁所有的凌霄令,说是为了同那些在妖潮大战中神魂受损的修士‘同生死共命运’,所以他们也不要这个‘保证入轮回’的劳什子了,大家一块儿听天由命!” 齐恬听了一愣,气得想发笑,这些人想必是发现自己拿走了他们寄魂殿里头的东西,所以想了这么个法子出来一了百了。 “什么时候办这个会?”齐恬问道。 “哈,这个才最好笑的了!看看,看看!都xx办完了!才给我们送的请柬……”鹿依笑得咬牙切齿,想必知道她们这些人若前往,肯定会搅局的,所以来了这么一损招。 “我真的服了他们了!自己私通妖域惹下这场祸事,半句不提,惺惺作态这样那样的,闹得好像他们才是受害的那一个,合着这满界中这许多人都白死了!” 齐恬笑笑:“可不是白死了么……死了又不会说话……” 天圣门当日就是打着界中死光了就剩他们一家的主意,才一直袖手旁观的。若不是摩宇门和天地门异军突起,师尊又在关键时刻突破至元婴,当日天圣门那老怪和老妖联手,立马就能把天地门变成第二个摩宇门,到时候天地门死绝了,还不是什么话都随他们编! “幸好有太师祖……”鹿依也心知这一点,若不是眼前这位忽然破阶升至元婴后期,只怕如今自己也没有这个发牢骚的机会了。 而那几家之后的“骚操作”可远不止此。 等把凌霄令一毁,又趁机作出那副与逝者共命运的模样,一时竟也收买了不少人心。后来从妖域里出来的那些也罢了,甚至连经过妖潮洗礼的修士当中,也有不少相信他们的这些鬼话。 尤其他们还开始“行善”,给不具威胁力的“幸存者”分发各种修行物资,帮助他们尽快恢复修路,顺便纠正许多人之前错走的“引灵路”,指出这样“低效无能”的修法是没有办法帮助他们阻挡下一场不知何时会来的妖魔进攻的。同时,跟他们“真金白银”的援助相比,显而易见的,从前那些鼓吹引灵修行的人,只是不想在他们身上多花资源,所以才哄他们用这样几近“徒劳无功”的修法。 只有那些当日引灵已经初见成效,神灵法有了基础,已经能够分辨“灵质”的人,没有轻易上他们这个当。即使当面接下了东西,也没有跟着他们的下一步宣传走,甚至还偷偷找机会溜了出来,投奔了复兴门派所在的基地。 基地如今是越发热闹了,越来越多的修士和凡人在这附近聚集,同时天地门也派出了修士专门前来传授了凡人修行的相关功法。经历过“苦等无援”的凡人们,心思比修士简单得多,“这些当日舍命救我们的人,当然不可能害我们。”所以这凡人的修行功法倒推行得挺顺利。 渐渐的,天圣门、承天门和九鼎门那一边和摩宇门、天地门、天印门这一头的对立局势越来越明显。而好容易在妖潮中保全下来的天灵门、夺天门和天机门,则尽量把自己缩了起来,只盼两边都不要沾惹,接着能过自己的太平日子。 “那时候还要把门派传承都送我们,现在连面都不敢露了。”看夺天门如今的行事,天地门的人也挺感慨。 老门主不以为意:“还是修为不够,看不清形势。” 复兴联盟无所谓那两头如何作妖,反正他们的修法又不依仗外物,自然也不用争抢,尤其经过这回妖潮实战,又见识了许多上古之物,正是发奋修炼摸索的大好时机,上下进步都堪称神速,基本上无心他顾。 他们是这样,那些要靠着界中资源修炼度日的就坐不住了。 如今界中灵气枯竭,本来就没什么可用的东西了,对头日渐坐大,往后自己能得的不是更少了么?!光这个想法就已经让他们如坐针毡了。 没多久,一种隐隐约约的说法流传了开来。 首先是一些疑问,——此次妖潮祸极天下,但并不是人人遭难,居然也有不少因此得了好处的!可那妖域将开,里外如何情形,常人并不能知情,所以才会有像承天门、九鼎门这样受了骗上了当,把大堆好手都抽调前去妖域的做法,那什么人对这次妖域开启的情况知之甚详呢?这样的人,手里肯定有跟妖域相关的什么法宝之类,能探知妖域的动向…… 再来就是推测了,——若这些人知道本次妖潮会如何发展,那他们会怎么做呢?昭告天下,提醒天下防范,尤其要指明妖兽突围可能的情形,尽早安排人进行堵截,在妖兽势力尚未发展起来之前打倒它们,这样才能将整界中的损失降到最低。 那是有良心的做法。若是个心术不正的呢?那或者就会利用本次妖潮对付自己的仇敌对头,同时静待时机,等到妖兽危害甚重之时,再出来主持大局,为什么不能早出来?因为那样妖兽的危害还不明显,不能显示他们的功劳,同时他们还没有借够妖兽这把滴血的“刀”! …… 如此等等,就差指着天地门说他们有警世钟,能知道妖兽的情况,所以能趁机残害同届修士,又借妖兽之力壮大自身,是用整界修士的命来换取他们的利益了。 鹿依被气得不行,又忍不住要去打听,天天在齐恬跟前跳脚:“太不要脸了!太气人了!” 齐恬很淡定,鹿依不解:“他们这么污蔑我们,你倒沉得住气!” 齐恬道:“如今……这界中本来也没剩多少人了……当时什么情形,经过的都亲眼见了,没经过的真想知道也能打听得出来。他们这些说法,也只那些本来就愿意相信的人相信罢了。再说了,这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咱们升级难道是靠着人信咱们是好人才能破阶的?他们乐意信什么就信呗,信错了跟错了修错了那也错的是他们,咱们有什么好着急的……” 鹿依被她说得发愣,“你,你还,你还不当回事儿呢!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暗戳戳说你是‘魔’了!”再想想这家伙干出来的事儿,鹿依又觉得这么说她好像也不算太冤枉…… 齐恬哈哈乐道:“别说我不是,就算我真的是魔,又怎么样?!我金丹后了,想‘伏魔’?除非元婴来拿我……嘿,就让他们一块儿来好了,三个一块儿,只看他们敢不敢来!” 鹿依张了张嘴,再看看一边端坐着的元后太师祖,心里叹服,——天圣门那些人,连比脸皮厚都比不过齐恬!更别说其他的了!…… 346.破心镜 齐恬从前是走“怂功”的, 不过如今就算她想再走这条路也不成了, 她倒是不介意继续低调, 但是无奈实力不允许啊!满天下去掉那几个元婴,就要数她了,她那神异的经历也差不多被八个底儿掉, ——百十来年的金丹后, 还是个异界人,再怎么低调?! “没意思,这可有点没意思了……”齐恬叹着气摇头, 毕竟她自己还是比较喜欢闷声发大财的路子, 有道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这一旦有了名声, 不服的不忿的蹭热度沾好处的,一个都跑不掉,自己还都只有被动捱蹭的份儿, 你说郁闷不郁闷! 头一个,承天门里头的南宫寒就出头了。齐恬这样的异类, 太多可以挖掘的东西, 而她早年间在凡界的情况就成了稀有消息, ——南宫寒就占了这便宜了。 当日他能跟着进妖域, 就已经很可以了。不过出来之后听说了齐恬的事儿, 差点没把他下巴惊掉了, 自己才刚八级, 也算不错了, 那个鬼祟的异界人居然金丹后了?凭什么!不免又想起早年间的事儿,说来当日帮他递话的族中长辈都已尽了寿元,而这个异界人却果然有些古怪! 如今他要说三道四倒不用托人了,自己就能上。本着试试看的态度,哪知道上头十分重视此事,若非仙门已毁,长老们又都比较忙,说不定都想去他来处探个究竟了。 就这样,南宫寒凭着一堆不值钱的消息换了不少好处,尤其在云亘谷的人里头就有他们南宫家的,不知道双方怎么联系上了,然后南宫家的人直接跟四宗主求去,四宗主也没有留他们。 齐恬听说此事,倒想起另一个人来,南宫寒这少爷还在,那东方笙呢? 去跟东方家的一打听,却都含糊其辞的,还是鹿依不知道哪儿挖来的消息,说那东方笙上一回天门开时知道了凡界的一些消息,不知道怎么想的,给对家带了许多东西下去专门对付她们自己家,如今早已同东方家不联系了。 齐恬闻言便想起了当日“落第”的东方萌曾经为难过成功“成仙”的同族弟子的家人,难道就是东方笙家里?那就很可能了。那东方笙又是给哪个对家添了实力?不会就是司徒故吧…… 再后来也不时问起过,却没有再听到东方笙的消息,不知道这姑娘同族人闹翻之后去了哪里。 齐恬有时候在“百忙”中想起这些,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随着她进入二化境,许多从前的事情并没有淡化,反而越发清晰了,就好像刚刚发生不久似的,但是同眼前的情形一比对,却大有沧海桑田之感。 南宫寒的事情一出,四宗主发话了,直接举行了一场考校,想要留下来的就得过了测试才成,能耐不足的,请先出去练好了再拜山门,至于本来就没想留下的,那就更简单了,直接走就成,考不考的都免了。 这么一来,当日齐恬废了大力气拉回来的一群人,只留下了一半多点儿,走的一半里头只有小部分是没能过测试的,余者都是自己求去,四宗主乐得放人。七宗主还想着是不是要给点盘缠什么的,都让四宗主给拦下来了,“走咱们这一路的都不消这些东西!” 这话是不错,可那些走的不是没走咱们这路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管他们呢!” 得,两头一堵,都是他的理,只好一放了事。 剩下来的那些人里头,寒剑那一支就显出厉害来了,四宗主便打里头选人帮着他一起管理日常事务,发现寒剑对这一块十分熟悉,相处一阵后索性直接收了徒,也是意外之喜。 只有洛丰哭笑不得,她同齐恬好好的平辈姐妹,这下好了,成人徒孙媳妇了,找谁说理去! 这些里里外外的热闹齐恬也跟着转了一阵子的心思,这日忽然又想起什么来,心里总有点刺啦刺啦的,想了半天,想起是当日摸索那镜子之后,师尊说的话,自己好像抓到了一些东西,却被鹿依给大乱了。这么些日子过去了,这东西还在那里不时蹭一下自己的心思,不得安稳。 师尊当时说他还未到化神,不知化神境界的所思所想,因此也不能回答齐恬关于化神遗迹的问题。 就是这句话触动了齐恬,只是她自己也搞不太清楚到底是触动了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就得追念了,她得想想那前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是去探了那镜子,然后师尊说……然后自己又说,然后师尊…… 忽然,齐恬心里一亮,对头,她想起来了,是妖力! 她之前用的灵能神识灵力去探那镜子,这些都是修士的做法,所以那镜子被激发出来都是在她看来有些蹩脚的“攻击技能”,但是她若想要用这个去“破幻”,那肯定不能同这法宝成敌对状态,而是要跟它站在一边才行。这法宝是妖兽那儿来的,所以必然是要用妖力! 哇哈哈哈哈哈,齐恬真想掐腰仰天大笑几声,自己真是了不得,这都想得到! 不过,等等,她可不会什么妖力啊……她又不是妖,虽然她能把妖恶心得没地儿跑…… 对了,妖力灵力虽分了兽和人,但是那心念却是相通的,要不然自己的神念法也起不来那么大的用处了! 所以,没有妖力没关系,可以上神念法! 齐恬这下更乐了,也不管师尊在没在身边,反正上次敌对状态下这镜子都肉得可以,如今以“自己人”身份来探,自然更轻松,倒不用非得师尊在旁才成了。 但是她的神念诀使起来,往上头一搭,就知道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 她的神念在进入那镜子的一刹那,就同镜子本身融合在一起了,已经分不出哪个是镜子哪个是她。 “噬魂!”齐恬心神大震,但是这会儿想要退也好打也好,都晚了。 之前齐恬可以轻易分辨出哪个念头是自己的,哪个不是的,所以这些“幻”没法勾起她相关的情绪。但是这回她自己作死得直接用上了心念,那镜子顺流而上,——于是每一个冒出来的念头,都是她自己的念头! 同上回的“假模假式”相反,这回挖出来的都是真事儿,自然泛起来的也是真情。 齐恬忽然“看到”了司徒佳跌入虚空的模样,神魂同碎化尘,不知会落到什么地方,不知彼此之间会相隔几个界;她还看到了因为多罗巷崛起而遭驱逐的辛列嫂,因为知道太多从前的旧事,又试图仗着这点“优势”同前来驱逐的人讨个方便,结果被直接轰去了极偏远处,只能靠着之前认识的“野菜”果腹,惨死于寒冬;她还看到被弱心妖包围噬魂的门主,受了几百年身碎骨裂之苦的师尊,为了她不理解的“大局”升元婴上绝路的老门主和摩宇门天印门长老;还有明争暗斗最终同归于尽的万霞和韦蔷,早已在她的记忆里碎成了虚烟的海虹儿、岩驹和钟显…… 恩恩怨怨,成败生死,在每一个具体的场景里,每个人都那么鲜活那么重要那么影响深远,然后忽然被时空的浪潮卷走了,消失不见,世事依旧流转,好像之前那个重要的人忽然变得像尘埃一样无足轻重。 她,一个异界来人,从每日为了一口肉绞尽脑汁,到为了能活下去百般忍耐,就算今日结婴在即,其实她仍旧不知道自己的去路归途究竟在何方,也仍旧感觉不到自己的分量,虽然拼尽了力气,好似也不会在这世上留下丁点痕迹…… 似翻书般一页页翻过那些让她心生波澜的场景剧情,最后涌上来一阵无尽的空虚,而她的所有的一切,在这份“空”的面前都毫无价值,毫无用处。 这时候她可以选择逃避,也可以选择沉沦,并且似乎只有这两条路可走。 但是,她是齐恬,所以在这个要紧关头,在把生趣都打碎成渣的时候,她居然什么都没选。 她没有选择去应对这种“空虚寂寞冷”的几万次方的感受,她就定在那里,同这种“空”面对面站着。 那“空”就在她对面,但是它不能把她吞噬,它似乎在感召她过去,又似乎在恐吓她逃离,但是齐恬什么都没做,就那么静静与它相对。 她明白,方才所有让她心碎怅惘的事,都是真的,但是她也同时明白,这些都没有“错”,它们只是事实,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东西的能量能大得过“真实”,就像没有一个修士能够造出一个真正的“幻境”来,他们只能造一些“相”,而这些相的第二层第三层或者就已经是空的了,所以这些都不具备真正的能量。 而真正的“真实”是在每一层上都是“真”的,都是“存在”的,这一层层的“真”,在某一个层面上形成了人可见可感知的“相”,但是这“相”并不是所有的事实,它只是其中一个层面因于人的感知限制所展现的片面的模样。 她怎么能用片面的东西去质疑整个的“真实”,她的那些情绪说到底也不过是某一种层面的“相”,所以他们不能一直存在,——再伤心也无法片刻不停地持续地伤心,高兴和愤怒甚至仇恨,也一样。 所以眼前这个“空”,也只是自己心里认的一个“相”而已。 随着齐恬同那“空无”的对峙,那深不见底的引人投入的“黑洞”开始慢慢变浅,似乎有了颜色,又似乎是某一个球上的凹陷,因为充气渐渐鼓了出来,最终成了“圆满”的一部分。 “原来你们也是一体的……”齐恬忽然又有所悟。 就在这一刻,一点光,从已经渐渐平复的“深坑”里显现了出来,越来越明亮,最终没入了齐恬的眉心,齐恬在那一下子忽然感觉不到自己了,却因为这种“失去”而获得了一种似乎渴慕已久的宁静。 “多谢道友指点,请来遗谷当面一叙。” “要死!谁破了本圣神的宝贝!” “我果然没看错人!嘻嘻嘻嘻……” 齐恬隐隐约约有感觉到一些人声,但是她现在全没放在心上,或者说,她现在已经没有心了。 小师祖闭关了?不会也要冲击元婴吧?!不过也对,毕竟人家是师祖,升元婴也是正常的。——天地门的弟子们已经有点习惯门里的不正常了。 “师尊,那老妖忽然断了联系,恐怕之前所说的都是哄人的鬼话!”天圣门的门主正向自家师尊禀报,面上怒意隐现。 “妖畜果然不可靠!那处化神遗窟可有消息?不会是个陷阱吧?……”天圣长老问道。 “弟子等人正在核对那老妖前后给的线索,如今尚无头绪,看起来……倒不像是假的。” 人也忙妖也不消停,都不知道自己正在闭关的齐恬却难得真的“休息”了一回。 347.本命法宝 齐恬“醒”过来的时候, 看到师尊在她边上坐着, 一如当日她打算要探那镜子时候的模样,但是第二回试的时候师尊并不在身边, ……自己这是在那镜子里待了多久? “没多少时候。”师尊道。 还没到三年, 按着他们的寿元来说,确实没多少时候。 “还有要做的事儿没有?赶紧去,完了为师要带你去个地方。”难得师尊有安排,齐恬赶紧点头。 这会儿她知道了许多事情,虽然也说不明白是打哪儿知道的。 比方说这个镜子,它就是遗谷里头那个人的,虽然不知道这个到底是不是陆鱄嘴里所谓的“离幻镜”, 反正应该也是个极厉害的宝物,只是不知道怎么落到了那妖兽手里。妖兽大约有什么顾忌,所以没有随身带着。 而她自己,好像莫名破解了这镜子里头的什么东西, 以至于那镜子的真正主人要“谢”她。虽然她现在也没法确定到底是真的要谢, 还是只是找个借口让她把东西还回去。不管怎么样吧,既然是旁人的东西,自己总没有占这的道理, 至于到底有没有谢礼她倒并不在意。 另外还有一点, 是关于神魂的模模糊糊的想法,想了好一会儿, 才跟师尊那里求证:“您说……是不是, 是不是化神了之后, 才能对那些神魂缺失的有法子?还有那些已经四散的……” 师尊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淡淡道了句:“或许吧。” 齐恬之所以有此一说,是因为她发现其实二化境稳定之后已经大概知道神魂之味了,但是要说到修补,说到找回,这其中蕴含的变化太过复杂,即便是二化境也还差得远了,似乎非得能臻至“混沌境”方有可能,而这“混沌”在那无用经上来说,就已经是“化神”的境界了。 所以想要找司徒佳救门主老门主他们,只能尽快化神? 嗤……齐恬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化神修士都还两说着,自己却是哪儿得来的自信。 “闲话少叙,尽快了却杂事才好。”一向四平八稳的师尊难得催了她一句。 齐恬心神一振,——这是要出大事啊! 再一想,自己还真有点杂事,赶紧把那镜子物归原主,正好顺道看看老魔如今的境况。 结果跑到浑阎林一看,差点没把她吓死,——那地方已经成一片荒漠了。什么都没了,当日那魔雾弥漫的林子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连底下的草都没剩一根! 天阵还在,废话,要不然还叫什么天阵。但是天阵里头是空的,老魔们不见了踪影。 齐恬大惊,难道自己“闭关”这阵子,老魔们出了什么事故?!想想魔物们的出身来历,再看看眼前这景象,齐恬心里哇凉哇凉的。 她拼命想要接通老魔的心念,那一头却始终空空如也,完了…… 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齐恬一刻也不能耽搁,赶紧拿出探路须来找到了一处可以进入的灵能漩涡,金瓜子帮忙,便立时进了遗谷。 ——她是熟门熟路走惯了的,却不知道如今要进出这地方有多么的困难。 没见到陆鱄,倒是小青正挂在迎面的树上,见了她很是意外:“你怎么来了?毛毛没说你会来啊!” 齐恬正心里起疑,那猴脸猪毛鱼就出现在了她跟前,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呀!我就说我不会看错人!你可真厉害!圣蜃孙那家伙一直说要谢你呢!我说,这回你可得放聪明点儿,得要个顶顶厉害的东西!要不我看你就要了它那个离幻镜算了,你说呢?……” “然后她用不上刚好送给你。”小青在边上冷冷搭茬。 “关你什么事儿?!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陆鱄眼见着有点恼羞成怒了。 齐恬这会儿可没空想这些,她先问陆鱄道:“上面,浑阎林,全然变了模样!老魔们也不见了……不知道它们……” 陆鱄不等她问完就乐起来了:“哦你说这个啊!我同你说,这个可就好玩了!那些天圣门的人,真是比妖魔还坏!你知道吧?说起来当日这些魔物就是他们害的呢!结果现在还想害人家!这可不成对不对?没有这样的,一而再再而三的……” 小青在边上对齐恬道:“之前那些坏人想要把魔物们捉起来不知道干什么,魔物们就直接进里头了,因为如今里外灵能流动越来越难了,所以它们进来之后也没法联系你了。那些人似乎在搜刮东西,所有活着的东西,你也要当心。” 齐恬听了点点头,又谢过小青,心里却不敢想“要是当日认识的是小青该多好啊”,以免陆鱄听到了伤心。 果然陆鱄又暴跳了:“要你说要你说!我不是正在高速她吗?为什么你总是要插嘴!” 小青淡淡道:“等你说完都不知道要过多少时候了,更不知道要拐多少个弯!” “我慢慢说,关你什么事!”陆鱄被气得不成。 小青道:“这不是你说的事儿,你得想想人家想听什么。” “我同她通着心,我知道她想听什么,不用你说!” 齐恬赶紧插嘴再问一句:“现在他们人在何处?” “它们已经开始修习分魂之术了,你放心,不是这个不靠谱的教的。之前老魔进来之后,带着它的那些兄弟们去见过榕老了,榕老指点了它们,最后是它们自己选的路子。” 齐恬听说如此,放下心来,道一句:“那就好。” 小青对一直插不上话的陆鱄道:“你看,听说不是你教的,大家都放心一点。” 陆鱄一听这话浑身上下的毛差点没直接燎着,齐恬赶紧拦住它道:“你是不是要带我去见圣蜃孙?” 胀满了气的陆鱄一下子泄掉了,又恢复了兴头:“是是是,我就是为这个来的,走吧走吧,它那儿只有我能找着,旁人可没法带你去!” 小青往边上的树枝上一立,抛下一句:“鬼才想去它那儿呢!”便顾自己走了。 陆鱄得意大笑:“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齐恬不管它们之间的账,也没兴趣打听去见圣蜃孙的难易好坏,只想赶紧把东西还给人家自己好回去跟师尊忙大事去。 陆鱄带着齐恬七拐八拐,甚至还拿出它自己的探路之物穿过了两处通道,这才到了圣蜃孙的地盘。 这回倒没有之前那样虚空浓雾的模样了,就是一片简简单单的草木园林,中间一处高地上有几块石头,圣蜃孙就在上头坐着。 见齐恬来了,它笑着站起了身,甚至还施了一礼,跟上回相见的场面大不相同。 齐恬还了礼之后,也不多废话,直接把那镜子取了出来,递上去道明了此物如何到的自己手上,又道:“如今物归原主,我便算完事了。” 一旁的陆鱄一看这东西,差点没直接伸手去抢,直到圣蜃孙接在了手里,它还两眼滴溜溜盯着瞧个不停。 圣蜃孙看它的模样,便道:“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是靠东西厉害,得你自己心神上的能耐厉害了才成。你要够厉害,直接自己炼一个也不难,不用这么盯着旁人的东西。” 陆鱄哼一声:“那只妖兽来问你要东西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告诉它呢?还把镜子给了它……” 正说话,忽然见圣蜃孙两手一张,立时百十面镜子同时出现在它周围,只见它把齐恬还来的那一面伸手嵌进了行列之中,又一动念都给收了回去,陆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在那里直愣愣盯着镜子们消失的地方。 齐恬这时候已经想要告辞了,那圣蜃孙却道:“今次你助我突破了一个心神的大坎,我不能白得你这好处,正好因此次突破,我功力大涨了一截,不如就拿这灵能来替你炼制一件法宝,却不知你想要个什么样的?” 这话问来,齐恬听了很有几分意外,一旁的陆鱄更跟见了鬼似的尖叫起来:“你要给她定制一件法宝?!你要给她定制法宝?定制法宝?你给她?!” 圣蜃孙看着它道:“闭嘴。” 齐恬也被吵得耳朵嗡嗡响,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太大惊小怪了。 不过这东西本来就是人家的,自己送来不过是物归原主,加上自己破镜的时候虽有几分凶险,但是最后也一样得了好处,如今她的二化境可稳定得很了,不是从前刚刚伸手能摸到的程度。所以这再问人家要好处,好像不太合适吧…… 她婉拒的话还没出口,那圣蜃孙已经开口道:“无需多言,不欠不还,有欠必还,今日若是那妖兽替我破的迷,我也一样会谢它的。” 这下齐恬拒绝不了了,便索性点点头道:“那便有劳前辈了。” 圣蜃孙面色大好,又接着问齐恬:“却不知你平常使的何种法器,又想要一个什么属性的法宝?你且往大了说,我看看能不能给你连出来。” 齐恬还没答,一旁的陆鱄又顾自尖叫了一声,里头一连串嘟嘟囔囔意味不明的话,也没有旁个理它。 要什么呢? 这还真是个麻烦事儿。 齐恬打架是不用兵器的,她都是成手的极品灵符和随时可以变幻的各样法阵,如今更修习出了一个妖魔修通用的“神念诀”,打不死人也能恶心死人;而且她也甚少有与人正面交锋的需要,一般能来阴的她也不来明的,能嫁祸借力的决不自己出手,所以这法宝什么的她还真没谋求过,或者……这世上有没有专能嫁祸的法宝?这要是有的话,来一个倒不错…… 幸好圣蜃孙没有探知人心的习惯,要不然恐怕能气出个好歹来。 忽然,齐恬灵机一动,不对,贪心一动,“不知道能不能炼个这样的……” 圣蜃孙听她的提议也愣了一下,不过它对人修的了解本来也不算多,或者这是人家那里如今流行的法宝模式?倒也同如今外界的情形相合,只是眼前这位有这个必要?一边不解一边本着专业的服务态度用心倾听了客户需求,并且根据自己的经验提出了合理的修改和必要的补充,最终与客户达成了一致认识,并以最快速度开始了订单的制作,——它简直等不及想看看这位要拿这么个东西来干嘛! 最受打击的是陆鱄,这过程里它别炸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圣蜃孙果然有两下子,没多久就把齐恬要的东西炼制出来了,还大方让齐恬在它的场子里试用了一回,最后提议道:“往后你若用到它了,等有空时候,能不能告诉我一声?不瞒你说,我还没做过这样的物件。” 齐恬一想也是,毕竟人家眼看着做的都是各种镜子,便连连点头道:“好,到时候一定都说给你听,”试过之后这效用简直远超她的预期,更是谢了又谢,倒让圣蜃孙不禁莞尔。 等出来了,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陆鱄才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它问齐恬:“你知不知道,圣蜃孙的炼器之能,只怕你们外头的什么元婴大能都比不上?它炼出来的东西,老祖都说堪称‘天宝’,绝对是万年难求的法宝!你都金丹了,难道不用一件本命法宝?” 齐恬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的,这就是我的本命法宝了。” 陆鱄头一次疑心自己瞎了眼看错了人:“你,你的本命法宝就是个什么攻击力也没有,不增加任何属性防护,只会不知不觉不起灵能波动地乱收人东西的玩意儿?!” 齐恬光听这描述都兴奋:“不错,厉害吧?!我的天,到时候还不吓死他们!嘿嘿嘿,嘿嘿嘿。” 陆鱄这会儿觉得不止自己瞎了眼,恐怕老天也瞎了眼了,才会让这样一个家伙得了圣蜃孙的大人情!她为什么就不能要一个“离幻镜”啊!!! 348.名门正派 鹿依听了齐恬的事儿也十分无语, “你是不是打算改修路了?这升了金丹心里活动了, 想赶紧搜罗材料好升元婴?” 齐恬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对那些要这些东西的人而言, 我多拿一点,他们就少拿一点, 怎么能说无用?!” 原来齐恬“闭关”出来之后, 就发现那几家“名门正派”真是太能折腾了。 不知道打什么时候起, 这“邪”字儿就紧紧贴到了天地门摩宇门这些门派的额头上, 只要一提起这几家, 都知道是“发妖潮财”的令人不齿的玩意儿。 被称为“南天印”的天印门则更惨, 他们还有个“正宗”的“天印门”跟那儿站着呢。据说是为了防止南天印这些无耻之徒借机盗取或者夺取天印门的“正传”, 这家还特地打天圣门和承天门那里求了两个金丹修士前往镇场子, ——直接拜为本门长老了。 而天印门的上古传承, 据说都在“正经”天印门手里,虽然已经几百上千年没见门中哪个人能成功试制这些古灵符,但是这样的“正传”就算毁了烧了, 也不能叫它们落入“贼人”之手。就这样, 据说天印门为了防止南天印的人打这些“正传”的主意, 真的把一部分要紧的窍要直接给毁了,另外一部分则送去了天圣门,托庇于天圣长老。 齐恬听到这些事儿都惊讶了, ——人还能无耻到这般地步! 然而她对修士实力的了解却还远远不够, 他们的“神功”又何止于此呢?! 于天地门摩宇门等家的“布道”做法不同, 天圣门、承天门这些家更喜欢“绑人”, ——你是人是妖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你站在哪一头。同时,只要不是他们这一头的,那就必定是对头,没有所谓的中立方,人家不信这个。 起初是对修士如此,到后来更厉害了,连炼岛上来的凡人也不放过,只要可以,就尽量发展成自家“门人”。最后导致经过一次妖潮洗劫的“名门正派”反而比从前更壮大了,至少从人数上来说是这样的。 齐恬觉得不可思议,就现在这世道,灵气枯竭,连成片的灵草都稀少了,这些门派搞那么多门人来干嘛?难道真的就为了一个面上好看? 去浑阎林的路上她算是知道他们要干嘛了,简直就是刮地皮啊! 起初是想在浑阎林猎杀魔物时,发现魔物忽然不见了踪影,天圣门发了疯,直接把那地方“掘地三尺”,连草根的挖没了,却并没有找到丁点魔物潜逃或者藏匿的踪迹,这件事儿也成了天圣门里头不许多提的“迷”。 魔物虽没有找到,但是经过这件事儿,他们似乎发现了一种新的获取能量的方式,就是搜罗某一个区域内所有的生物,再从其中筛选找寻从前不看重或者遗漏掉的有用之物。 齐恬对他们的这一做法十分好奇,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利用这些散乱的灵能的,同时更疑心这里头是不是又藏了别的什么阴谋。 天圣门的防范还不是她一个区区金丹能突破的,而且在这疯狂“刮地皮”的过程里,天圣门里又出了一件大事,或者也可以说是两件,——圣传宗的宗主秣鉞顺利突破至金丹,同时接任了门主一位,而如今的天圣门门主则直接升任成长老了,而且据说这位也已经突破到元婴了。 这么一来,此间就有两个门派各自拥有两位元婴修士,乍一看也是旗鼓相当。 “好没道理。”齐恬忍不住嘀咕,若是天圣门手里果然有升元婴金丹的资源,这之前怎么不用却到这个时候才拿出来!再一个如今对天圣长老来说,所有资源都应该紧着他化神来用才对,怎么还会用到这样不要紧的事情上去。毕竟就依靠外物的修路来说,这天圣门整门,其实都只是天圣长老个人的延伸而已。 “难道是刮地皮的效果?……” 就是因为这一个想法,齐恬才要了那么一件法宝。 他们引灵的修路确实不用仰仗外物,但是对面却明显是靠外物活着,既然如此,自己来个“收天下”的法宝,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别等他们动手,自己就先收了,那不等于给他们来了一招釜底抽薪?自己虽用不上,但是能让想要用的人也用不上,不就有意思了么! 听她说完,鹿依很是佩服:“无耻得好生曲折。” 都金丹后了,还有个元婴后的师尊在,想知道什么直接去查,发现不对了直接就打不成?为什么还要走这么猥琐的路线!鹿依是真的闹不明白齐恬的脑回路。 齐恬觉得挺正常:“能不动手的还是别动手的好。” 暗地里下手不能算动手。 就这样,之后齐恬又带上離宗的那帮听使唤的徒孙们开始了和天圣门、承天门等家针锋相对的“资源争夺战”。 “师祖,这,这些苔藓也要啊?”徒孙们接到命令都疑惑了,这东西怎么看也不像个有用的东西,且神灵法用到极处也看不出丁点能吃的模样,这都要来干嘛? “都要都要,都收着。”小师祖十分有决断,“你不要去想你要不要,你得看人家都要的什么,凡是他们要的,咱们就都要,他们不要的,咱们也得看看是不是有用。” 有好几次都同那几家的正面遭遇了,眼看着一场恶战,小师祖直接用上了神念法,最后不仅没打起来,还顺手从人家手里策反了一群“有慧根”的炼岛修士,带回去就交给了鹿依,離宗也因此不断壮大。 这日齐恬又从外头嚯嚯了回来,却被鹿依拉到了一旁,她道:“你刚弄回来的人里头,有几个不太对劲。” 齐恬一听,“什么?有钩子?!” 鹿依无奈了:“这都什么跟什么……我说的是,有几个的神魂好似不太对劲。” 齐恬心里一惊,赶紧跟着过去看了,发现这几个人的神魂连着整个的生机都有“融化”的迹象,再这么下去,只怕最后就衰弱而亡了。 “看着有些眼熟……”齐恬道。 鹿依看看她:“同当日从妖域回来的人有几分相似。” 妖域回来的修士们普遍虚弱得很,生机受损严重,但是又同之前被弱心妖噬魂的情形不太一样。 齐恬看看鹿依,“去看看那俩?” 那俩说的就是西空和克韦,这两人跟中了邪似的,回到门派之后既不跟着新的修路修炼,也不服用门派下发的各样养神丹丸,嘴上只各样推脱,心里却怕有人要趁机害他们,也是脑洞太大。 这会儿他们的“执拗”倒成了资源了,齐恬过去把俩人细细探查一番,再回来细看那几个异常的炼岛修士,发现虽然面上看来全然不是一回事儿,但是在二化境的层级来说,却都是一模一样的消耗法。 “嗬,怪道需要这许多门人呢……” ※※※※※※※※※※※※※※※※※※※※ 来不及了,明天补吧 349.作死的自由 齐恬和鹿依立马去找了师尊和老门主, 两位元婴一扫即知, 老门主叹道:“看来那会儿他们也没白待着。” 当日在那妖域里,老门主和摩宇门的长老发现那域中有异, 却是个吸人生机的构造,所以才急着要破域而出, 也去找了承天门和九鼎门的人帮手。结果对方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说合力联手的事儿, 只说要先看明白这所谓的“妖域天阵”, 才能知道如何帮手。 老门主同这群人打了一辈子的交道, 太知道他们的心思了,一口回绝之后, 最终自断修路升了元婴, 携手摩宇门长老破了那阵中几处人为关节, 才救下了这许多人命。 “没想到还是被人学出来了……”老门主真是心有不甘。 师尊却道:“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学的。” 想想也是,以摩宇门长老之能, 都摸索了许久才找到一两处关节, 知道怎么破和知道怎么重建可完全是两回事儿,那天圣门如今这一路手段又是哪儿来的呢? “老妖, 定是那老妖教的。”齐恬道。 鹿依补充:“之前天圣门入妖域的就是那个秣鉞,如今不是刚接任了门主么,只怕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小门主一挥手:“不管打哪儿来的, 不能让他们得逞!” 这些人从前靠着天材地宝炼丹升级也罢了, 如今居然直接开始吸用起人的生机来, 这同之前的弱心妖噬魂还有什么区别!搞半天大家打退了妖兽, 却来一群更狠的?! 齐恬便道:“得先找到那法阵所在才成。” 师尊摇头:“没有那般容易。” 齐恬与师尊通着心,一听这话,就知道师尊必定已经想过法子了,恐怕没能成功。 果然,师尊道:“我已寻了许多处地方,虽有受害之人,也有灵能残余,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主阵所在。” 老门主听了长叹一声:“天圣门谋划此事怎么也不下两三千年,加上这几百年出都是他们一家独大,不知道已经做了多少万全的布置,自然没那么容易让我们探知的。”顿了顿,又道,“再说他们那一路修法,升级都没个动静,如今说天圣长老是头一个元婴,但是我记得之前他的师尊就是金丹后的修为,退了门主之位后渐渐声息不闻,若是那老儿也早早升了元婴,那就更不知道埋了多少手段了!” 齐恬听了这话心里一愣,她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毕竟天圣长老那一枝独秀就够引人注目的了,但是想想摩宇门这些年的“韬光养晦”,老门主的说法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却是师尊摇头道:“那人魂牌已碎,应该是陨落了。” 老门主听了大大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看来对那人似乎十分忌惮。 看齐恬一脸八卦的模样,老门主只好解释几句:“那人是以‘轻生’入道的,生死性命皆不看在眼里,可不是简单的心狠手辣可说完的。” 鹿依听了直摇头:“好家伙!自己修仙求飞升长生,却又是以‘轻生’入的道,这难道还能是轻他自己的身么?自然是旁人的了!” 齐恬听了也跟着点头。 鹿依忽然又想起来,问道:“从前听人说过,他们门里还有,还有长胡子又、又身子挺特别的金丹修士,怎么现在都没见他出来过了?”是不是自己修为上去了,有见识了,知道自己这“择貌”择呲了?这话她倒没敢问出口。 老门主道:“你说的是天圣长老的另一个弟子,不出人面,肯定又是在主持什么大伤天理的龌龊差事!” 齐恬看看鹿依,心说敢情你当年也是听人说的啊,听你那语气,还以为跟你多熟的呢!却是想起了当日初与鹿依相识之时两人的闲聊了。 “那也不能干坐着了,咱们一边接着找那主阵的所在,另一边也该把事情宣扬宣扬才好。”七宗主提议道。 大家都沉默了一下,毕竟若想要着手探查主阵,自然不能打草惊蛇让人有了准备;可若是一声不吭,这主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着,那些被吸取生机的人却是一天一天再步向死亡,却真是两难了。 权衡利害,还是得先把事情宣扬出去才成,至于找主阵,反正本来也不会容易,顶多知道了他们的主意就再多给他们添些陷阱,倒也没什么大碍(?)。 等真的开始实行起来,却又叫他们哭笑不得了。 此前他们一直考量的是宣扬此事之后叫那帮恶贼有了准备,却没想到还有许多人根本不信他们的“胡言乱语”。 毕竟之前因为复兴门派联盟里头的这些都忙着顾自己修炼升级,虽一边也没忘了“布道”,奈何都仗着自家说的本来就是“实话”,所以这宣传手法上就没下什么功夫,——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你还要我整多花哨?! 而对头就不一样了,人家是真有所图的,那哄过来一个就相当于多一个小电池,电池多了力量才大,所以一个都不能放弃!不仅宣传阵势强,还预备了许多不入流的丹丸灵符施些小恩小惠,这效果可要显著得多了。 再加上那三家自来都是“正派豪门”的代表,半个界的资源恨不得都握在他们手里,向来是修门中的贵族,大权在握的,只这一个印象,就不是“新爆发”的“穷鬼门”和当年被打个半残趁着妖潮才卷土重来的“死灰复燃门”能比的。 所以如今一向不怎么发声的天地门忽然大声疾呼,说什么天圣门在借用妖术法阵吸人生机以自用,提醒众人注意云云,许多人却是当笑话看的。 “天圣门需要跟妖学?还吸人生机?这些人真是穷得连眼界也没了,人家需要那么干么?!” “越是底下的想要往上爬,吃相就越难看,这样的事儿也能编,真当大家伙儿都是傻子了!” “这几家是趁着妖潮弄出几个高阶修士来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那天圣长老可是几百年的元婴,那都是实打实的,他们那些都不知道怎么来的,这会儿眼看着什么都比不过了,就出这般下三滥的主意!” “穷鬼门就是穷鬼门,这一朝发迹了,做事还是透着这么股子穷凶劲儿!” …… 鹿依都惊呆了。 “这些人都是瞎子么?……我们都说得这么明白了,都是在什么地方容易被吸生机,一旦生机损失又会是何等情状,又可以如何抵御,如何医治……他们不会去看一看?去查一查?这都什么脑子!真的假的,自己去看看不就都明白了么!” 齐恬不以为意:“咱们就管说真话,听得明白的就听,听不明白的咱们也管不了。” 鹿依看她。 齐恬接着给她比划:“你想啊,现在就是两条道,一条是咱们指给他们的,活路,另一条就是那边给的,直通鬼门关。但是,但是啊,咱们不能就认定咱们的路才是对的,是非走不可的。那是人家的命,人家的自由,人家爱怎么用怎么用。人家说,我就喜欢给人当蓄电池,我就喜欢跪舔,你管得着么!”说着一摊手,“你看,咱们还就真管不着,那是人家的命啊,又不是你的,要你管那么多!” 鹿依抿了下嘴,脸上都抽了两下,最后艰难地道:“你,你说得有道理。” 齐恬乐了:“这就对了!只有选择和后果,没有对错。” 鹿依心说这就怕人傻看不明白自己选的路通向的是什么后果啊!却不敢再说了,怕齐恬说傻也是人家的自由…… 就这样,天地门和摩宇门等几家,下足力气一通宣传,修士这边基本上经过妖潮的十之八|九都往这边来了,连之前一直表示“中立”的几个门派也立不住了,纷纷直接倒向了这边,——好家伙,本来就想在夹缝中求个生存的,结果现在再待下去就待成人肉电池了,这谁受得了啊! 而那些跟着进过妖域再出来的修士就有点迷惑了,大部分只是尽量不往“据说”有危险的地方去了,但是也没同天圣门等交恶,另有一部分豪门大派的“铁粉”,认定人家才是“界中正朔”,根本不理天地门这些“旁门邪道”。 炼岛那头得就更乱了,差不多一半一半吧,连这一半一半都不稳定,今天觉得天圣门果然很可怕,第二天领了人家三颗丹丸就又觉得天圣门真是大慈大悲了。 齐恬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一遍又一遍复述他们已经了解到的“事实”,至于结果,却真不是他们能掌控的了。 向来少有动作的师尊也接连出去了几趟,却终究无功而返,这回天圣门似乎十分小心谨慎,却没有从前那般容易得手了。 作为师尊座下唯一弟子的齐恬自然也不得闲,也跟着忙前忙后的,有时候还利用一下瓜子们,找一找那些诡异的能吸用人生机之能的“触手”,却也没能摸到丁点关于主阵的信息。 这日她正又追踪两处“可疑”之地,忽然灵能觉察到几团剧烈的波动,——却是有人用着极高明的匿踪法在火拼。 “嗬,这打法挺新奇。”齐恬赶紧开了遮天叶,然后就准备在一边好好看热闹了。 同时开启了连心珠,看看人家怎么想出来这么玩儿的。 听了没两耳朵,她就忍不住了,神念法一动念,霎时扰乱了那些人的心神,其中有几个还直接吐了。 然后她一伸手把一直被围攻的那个救了下来,坐上小山药,嗖一下就跑了。 等那几个吐完,回过神来,发现人已经被救走了,其中一个有些见识的,咬牙骂道:“好个妖畜!真是要同我们为敌?!” 那里齐恬不知道自己顺手又黑了老妖一把,又怕手里这人不靠谱,带回门派只怕不成,正犹豫不知道要把人搁哪儿合适。 却听那半晕迷的筑基修士心心念念一个什么“师兄”,还当自己是被这个什么师兄给救了。 幸好齐恬如今的心神厉害,不用人家想什么才能听什么了,废了一番劲儿,发现这位是打天圣门里头逃出来的,却是要同一个什么师兄回合,回合地方就在古亡山。 “好地方。”齐恬心里一乐,转眼就直接把人送到了古亡山,然后收起乘器,自己开着遮天叶在那里“守株待兔”。 眼看着追杀的人都快来了,这边还没什么动静,齐恬心里有点担心这哥们是不是被那个什么师兄给骗了。 正这时,一道虚影晃过,抄起那晕迷的修士就直接打边上的灵能漩涡里钻了进去。 齐恬一愣,神识忍不住扫向识海里飘着的瓜子们:“看!你们家兄弟!” 350.豪门异类 齐恬现在快好奇死了, 那灵能漩涡就在她边上, 她要是想, 也一样能穿过去,但是她要不要进去呢? 这可真是太折磨人了。 齐恬想起了她当年一时好奇差点没死在那儿的鬼游谷,眼前这个会不会比那里还凶险? 但是刚才那俩人都只是筑基修为吧?自己现在可是金丹。而且那两个, 其中一个还受了伤了, 说起来还是自己救的呢……再再说了,这俩人应该是跟天圣门有仇,那仇人的仇人不就是朋友? 总之她就是想进去, 所以她还是进去了。 修成金丹了,也照样有改不了的毛病。 金瓜子一闪, 她进了那里头,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刀山火海,只是一个看上去有些苍凉的“小秘境”。 秘境不是都不能开了么?齐恬好奇, 但是也没法儿问人家。 刚才那俩人,现在就在她跟前不远处, 那个虚影这会儿也“实”了, 是个一身灰色衣衫的修士,齐恬头一回见, 却莫名有种说不太清楚的熟悉感,好像有什么印象似的。 他正在给受了伤的修士服用丹丸,又施用了两个灵符。 齐恬看他用的丹丸和施用灵符的手法, 心里暗赞一声“漂亮”。再看这位的灵能结构, 却发现也十分古怪, 倒是跟师尊的那种古怪不一样,却有一种生生割裂的感觉,看得人心惊。 丹丸和灵符显然都十分对症,没一会儿那修士就醒了过来,看清眼前人,激动异常,“贺芜师兄!你,你没事……你,你怎么!……” 那灰衣修士淡淡一笑:“能留条命就不错了。”又问来人,“你又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奔这里来了。” 之前遭到追杀的修士被提起了伤心事,长叹一声道:“那地方已经不是人待的地儿了!” 然后便开始大倒苦水,把天圣门近些年来的各样变化都细细说给那“贺芜师兄”听了,这位师兄偶尔插一句,问的还都在点子上,看来人不在门里,消息可一点也不闭塞。 “之前也想着,反正这修路本来就是个争,丹丸灵药只那么一些,你没能耐,就自然落到人家手里了。完了你自然越发不如人,几番之后,恐怕连同人相争的资格都没了。我心里也信着这话,所以我一直都在跟人争,有成有败,总算混到了今日。 “若是还照着这般下去,或者我稀里糊涂也不觉得如何,只是如今天下大变,灵能枯竭,秘境又不会再开,灵植灵草稀见,都说要等到下次秘境再开就好了,可那得几十几百年?!倒是……倒是那穷鬼门弄出来一个什么靠引灵的法子,我觉得还像话一些,就算一开始艰难,好歹寻着自有天灵之后就不受天地限制了,只这一点就很值得一试。我也提过,结果差点没叫师尊给流放了……唉! “可我的性子,他们越要这样,我就越要试试!说来也幸亏那时候叫我狠练了几年,真的找到了自有天灵,要不然就现在,灵气枯竭到连引灵都没戏了,就算想要试试都不可能了!” 那贺芜师兄听了这话很是意外:“你,你修了别路功法了?” 修士点点头:“我思来想去,靠丹丸就算真的好,之后也轮不上咱们了。” 齐恬听了这话对这修士刮目相看,觉得此人脑子还算清楚。 贺芜师兄不置可否,又道:“你就算改了修法,身上一时两种灵力,也不是个事儿。不过他们那路修法,只要不是修到破大阶,应该也没什么动静,那头又怎么会忽然追杀你?” 那修士又叹一声,“这您就不知道了!如今,唉,从前虽许多明争暗斗,好歹还是个凭本事的地方,眼下,却是个比心黑的地儿了!妖潮之后,域中失了许多人口,起先只说从炼岛上来的人里头挑‘可造之材’,可没多久,忽然说全都要了!我就觉得可疑,——如今咱们可没那么些东西拿去抛费了!白要这么些低等级连辟谷丹都断不了的有何用场? “去打听了,却说是要叫他们去收集杂花杂草,说里头没准儿有许多可用之物,需得细细捋一边。这话我实在不信。之前的几回灵草清单,哪回不是上头发下来的?什么时候要咱们下头的人去寻来细查确认?再说了,真有什么珍罕之物,元婴金丹走一趟都自己收了,何须多此一举! “到后来,他们已经试成了,才说出来,你道要那些人来做什么的?嘿,却是为了要吸用这些人的生机!这,这不是妖兽才干的事儿么?!我当时听了就觉得不可思议,然而更不可思议的是,——没有一个人反对,几十个筑基修士十几个金丹,没有一个人反对此事! “我起先还想着或者能混过去,他们走他们的路子,我走我的,互不相干,也没什么。可秣鉞直接用此法破阶升到了金丹,没过几天就接任了门主,然后此法就成了门中新法,各宗都需背任务,不能完成生机吸取定额就要遭罚!若连续几次空罐的,就,就要用本宗里的生机去抵!” 说到这里,这修士情绪激动起来,眼看着周身灵能又不稳了,边上的修士不动声色给他施用了一张灵符,他才略镇定了些。 “师兄!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做?!从前,从前就试着魔修的路子,如今更好了,连妖的路子也要走!那我们还是人吗?这修士修士,不得是个士?不得是个人?这靠吸食旁人的生机来给自己升级,这是人能做的事儿么?!我,我……”说得声儿都颤了。 齐恬在一边暗暗纳罕:“没想到天圣门里头也有这般有良心的人……这个人有脑子又有良心,却入了天圣门,也是作孽!” 那边师兄却淡然道:“之前门中先祖已经说过,‘修炼但求破阶升级’,可见只要能让自己破阶升级,他们本来就是什么都肯干的……” 不知道是不是齐恬听错了,感觉这位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点微微的鄙夷和兴奋,这是什么鬼情绪组合。 那位耿直兄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谬论”,他道:“那修法,修成了也是个妖了,也不是人!” 贺芜师兄微微一笑,那笑却笑得齐恬有些心里发冷。 耿直兄接着道:“这么一来,整个门都不好了!你想啊,能留下来甚至往上爬的,都是能走、甚至乐意走这一路修法的,那都是些什么人?!稍有些良心见识的都不能跟他们一路。然后,慢慢的,这些人得了好处,更得势了,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了,与我这般的就更没活路了……”说到后来声音也越来越低了。 齐恬都能想见天圣门里头如今的模样,秣鉞本来就是靠着那吸人生机的法阵升的级,然后他不仅成功结丹,而且还一举登上了门主之位,在天圣门里,还有比这更大的“成功”么?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招牌,同时也默默宣告着如今“正路”的走向,“识时务”的都该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了。 在一个黑了心的环境里,想要活下去或者出头,就只能越来越黑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实在没法子,没法子用他们那一套,但是我,我手下也有人,我不能因为这样就白耽误了他们!幸好门里还有两处有些灵气的地方,叫我找着了,我就带了他们去那里引灵,只盼着他们哪日找到了自有天灵,就不用再受上面辖制了……” 他话未说完,那贺芜师兄便道:“你又怎么知道他们同你一心?没准人家正恨你多事,挡了他们的阳关大道呢!” 耿直兄呵呵笑起来,“师兄又说对了!正是他们把这事捅了出去,我才越发待不下去了。本来以为死路一条了,结果天幸让我发现了师兄留下来的密简,知道了逃脱‘锁魂令’的法子,才,才能拼死逃了出来……只是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发觉了,直接开了‘云阵’追杀我,我还以为这次死定了呢,还想着死便死了,也比叫他们弄回去叫人吸了生机强吧!” 贺芜师兄很是意外:“云阵?你如何能逃脱的?” 耿直兄摇摇头:“好似遇到了什么厉害的东西,他们一个个都散了神,我才能走脱……不过还要多谢师兄相救,要不然,嘿,只怕这会儿我已经化成虚灰了。” 贺芜师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皱眉道:“那家伙?……看来是真的闹翻了?” 齐恬感觉到他猜的是老妖,看来这位是认识老妖的?这位又是从前天圣门里头逃出来的,那么说,老妖一早就同天圣门的人有来往? “每天,每天都有几百上千人被吸取生机,我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打算干吗,还是说……还是说化神就真的得要,得要……”那位到底不敢说了。 “化神……嗤……”贺芜师兄却冷笑起来,“他们,化神?做梦罢了……不过,我倒是猜到了一点他们这些生机的用法,只怕是同接下来要开启的凌霄境有关系。” “凌霄境?”这位显然没听说过。 贺芜师兄点点头:“就是传说中元婴修士进了里头就能找着仙丹,吃了就能化神飞升的地方。” “啊?那,那不得便宜了那老、老……” “那老贼只怕赚不了这个便宜。他还不是神,却把自己当神了,以为能掌控天地法则,却是做梦罢了。只是,他这梦,却也不能让他白做了!” 齐恬有心想要用连心珠听一听眼前这哥们儿的所思所想,奈何这位的心神也同他的灵能结构一样,却是个支离破碎的,根本听不到什么正经东西,都是呲呲啦啦尖针利刃刮铁板的声儿,实在没法听,只好作罢。 “眼前你只能在这里待着,你既然已经能引灵了,便在此好好修炼也行。”那贺芜师兄道。 耿直兄显然还想好好问问眼前这位的遭遇,但是又怕徒惹人家伤心,听他这般说了,只好闭嘴,只一再谢其收留。 而齐恬听了耿直兄的心声,知道眼前这位从前居然也是位金丹修士,如今看着却是个筑基修为的模样,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先出去一趟,不定几日回来,你只在这里好生待着,并没有人能找到这里来。”那位贺芜师兄叮嘱了那修士几句,便起身又朝着之前进来的灵能漩涡处走去。 齐恬正想看看跟着他的是哪颗瓜子,却见他指尖冒出一缕淡淡的宝珠云气来,然后一捏诀,打那漩涡里钻了出去。 那云气一出现,齐恬识海里的银瓜子就动弹了一下,齐恬再回想这人用的法诀以及方才的熟悉感,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模糊的影像来,——这位……这位难道是当日劫过朝天门浮堡的那个盗贼头目?难怪能从金焰龙符底下脱逃,原来本是同根的! 351.残生去处 齐恬心里不能肯定此事, 想了想,便也用金瓜子先出了那秘境, 直回了门派,颠颠儿跑去找老门主,问道:“您知不知道天圣门从前有一个叫做贺芜的金丹修士?后来去哪儿了?” 老门主一听就皱起了眉头, “我说你们两个娃儿, 都修了这许久了,怎么还只对这些奇闻异事兴头!那位当日结丹择貌时不知出了什么岔子,才会闹出那般稀奇模样,那也没什么值当盯着问的!” 齐恬听了这话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合着这位就是当日鹿依给她说的“前凸后翘长胡子”的大佬?嘶……那自己见着的时候可已经没这般光景了,那到底是什么时候从江湖传说的位子上退下来的?…… 还要再问,看老门主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赶紧把自己这几日的事儿打个包扔了过去,这才问道:“您看……这不会是个什么陷阱吧?” 老门主都听乐了, 合着你跟了人一路,又听了半天壁脚,还把听心术都用上了,完了还担心人家给你下套儿?“你太看得起天圣门了, 他们要有这能耐, 早来把我们山门砸了不好?” 齐恬想想天圣门里如今人人奋勇要吸生魂升级,自家门派却忙着四处宣扬此事, 还持续劝退了那许多本来眼看着就要“自投罗网”的凡人, 要是可以的话, 天圣门只怕恨不得把天地门这群爱坏人好事的聒噪鬼先拿去练了再说! 她这里胡思乱想,老门主那里倒是把记忆里的事儿翻出来好好核对了一遍,又打了个念包扔给齐恬,才道:“这么一算,当是他结丹之后没多久就出事儿了。” 齐恬匆匆接过识念,还没来得及解化,便说起了当日那贼盗的事儿,又道:“那东西该是天圣长老的头一件宝贝,怎么会那么容易叫人给偷了出来!而且此人对这东西的应用,恐怕比天圣长老还熟悉。”毕竟能用宝珠云气拈诀钻灵能漩涡,她若不是亲眼看了,都想不出来这般用法。 老门主道:“他们那些门派,所谓嫡传,都常有明暗之分,有的当了一辈子大师兄,临到头忽然让人给换了,这都得看各自的用处。这位贺芜,本是天圣嫡传,当日也是得意之人,知道这些并不稀奇。” 齐恬闻言不由得想起了当日万境齐开之时,遇到的承天门“大师兄”的事儿。那位一直明打明的嫡传大师兄,却在那寸步难移的迷魂境同人为一两株灵药勾心斗角,而另一边的雷劫境里,却是一位不曾谋面的“三师兄”在主持大局,要知道,那可是承天门用摩宇盘企图潜入秘境的“正经大事”,看来这里也一样沿用了“全程竞争”模式,——啧啧,这大师兄可不好当的。 说着话解化了老门主给的识念,发现里头许多新的线索,心里也跟着冒出来一股又一股的坏水,便回头问老门主:“您说,他们会不会正打算要对付我们?” 老门主一脸“那还用说”的表情:“如今恐怕一时腾不出手,要不然这会儿就该来人了。不过这也没消停过,你听外头都传的什么话,就差把咱们说成妖魔的传承了。” 齐恬嘿嘿直乐。可不是得乐么!那头是正经摸索了几百年魔的修法,又和妖交好日久,如今更得了妖助,直接用上妖的法子来提升修为了,而且那修路在妖里头论起来都算邪路,可人家只看效果,不论这些“虚无”的高低对错。 可就是这么一帮人,天天拿手指头指着一路靠自己、别说谋财害命连草木都用得少的门派,说这些都是邪门歪道的妖魔传承!还真敢说啊…… 不止有敢说的,还有真敢信的!你说说这修界,他好得了么! 老门主看看齐恬:“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齐恬皱眉想了想道:“一时半会儿说不太清楚,我忽然想起来许多种玩法!可惜我这能耐恐怕还不大够,什么时候升个元婴就好了。” 老门主呵呵乐:“那你可赶紧的,我还等你化神呢!” 齐恬总是听不太明白这老爷子的好话里几分调侃几分真,如今只好仗着脸皮厚,一概应承了,倒把老门主吓了一跳,——这人也真是“厚”不可测。 回来了总得在师尊跟前露一脸,然后道:“我接着去那边了,能听到好多东西。” 师尊抬头看了看天,点点头道:“五星簇聚之时需得赶回,我们得去个地方。” 齐恬听师尊又提起此事,便问道:“您之前说的事儿,就是这个么?” 师尊点头道:“正是此事。”看齐恬一脸好奇,便解释了两句,“从前与你说起过的,宗门里尚有些许旧物,只是并没有留在门中,且那开启处,需得有二化境混沌境合力方能进入……” “您已经进入混沌境了!”齐恬鬼叫起来,老天!那不是化神了么! 师尊见她这模样,笑笑道:“尚未稳定,不过略知其味而已。” 齐怂一秒变身齐嘚瑟,“行,您等我,我再去打听打听看那些阴险小儿有什么龌龊招数,回头就来跟您汇合!” 师尊同她一直通着心,如何会不知道她的变化,忍不住莞尔:“好,自己小心些。”看她那模样,忍不住添上一句,“若有不敌,为师自然会到。” 齐恬脸上都快放光了:“您放心!” 脚步轻松地出了门去。却也不想想,自己都已经是二化境稳定的金丹后了,到底什么情况下会到“不敌”的程度,更何况还有个人鬼通杀的“神念诀”。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师尊已经臻至混沌境了”!如今她也有点能耐了,知道那些丹丸的元婴根本同正经修路的没法儿比,所以师尊如今虽谦虚说是尚未稳定,论起实力来毫无疑问全境头把交椅!而她,齐恬,就是这位大能座下唯一弟子,不,爱徒! 光这名头想想都觉得不嘚瑟不行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接下来她在那里蹲点的当儿还真叫她又扫听到许多要紧信息。齐恬如今缝补破碎信息是一绝,几处来的心念汇在一起,她片刻就能打中间寻出可用的线索来。 最巧的是那位从前的金丹好似也终于等到了他人生的“重要时刻”,之前也没见这地方有旁人,自从来了那耿直兄之后,元金丹就开始天天往里头带人。只是基本上没一个完好无损的,不是灵能结构近于崩溃的,就是生机大损的,甚至还有神魂有缺的。 齐恬开着连心珠,简直有些不忍心看,来的人,个个都有一段伤心过往,同时这天圣门在她心里也渐渐变成了一处连魔窟都不如的地方。 不过这位胆子似乎也太大了一些,这救回来的人当中,光筑基修士就有七八个,就算天圣门里头筑基的多吧,这一下子少了七八个,能没个动静?只是这位似乎全没放在心上。 另外还有一些高阶练气修士,多半都是生机受损的,眼看是让自家人拿去当“柴”烧了。见着这位的真面目时,一个个都磕头喊师祖,似乎他们的师尊尚在人世的也不多了,那贺芜心念齐恬虽无法探知,只看其灵能激荡,就知道心中必定怒涛汹涌。 “太惨了……”齐恬忍不住感慨。 从前她觉得二宗就够惨的了,一个个混得要啥没啥的,还让旁的宗鄙视,虽然明明这些穷鬼走的才是正路。 可跟眼前的一比,发现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好似一个三天没洗澡的爱干净的人的苦恼,同一个三年没吃过饱饭的人的苦痛之间的比较。 “还得看根子啊!”齐恬心有所悟。 天地门当日落魄,有门主这样的“志士”想着要改革,想要走上主流之路,这也是个人经验影响见识,无可厚非。虽是权斗,也要动些心机,但是终究是有底线的。也有一套法子要催着人“上进”,但是不至于要把不够上进的那些当成“燃料”。 也会跟风开炼岛,但是等炼岛真的有难,金丹修士会亲自去救,救回来照样有地方安置,虽有一大堆叽叽歪歪说东指西的人,但是也没有哪个想主意说这些人是不是可以当做炼材拿来炼丹炼器试试。 因为天地门本根上是引灵修行的门派,头一关就是要找到“自有天灵”,走的是靠自己摆脱对外物依赖的路子。往后跟着混沌诀走,以炼丹入道的越到后来越不用指着珍惜材料,以制符入道的靠的是对天地万物的理解和模仿,以法阵入道的解的是能量流转的无数层模式……所以“物”都只是工具,其实一直炼的都是“人”本身,所以“人”之贵,是高于物的。 但是依靠外物的门派不同,他们从入门开始就要看丹丸服下之后到底能不能“通灵根”,之后就是算着生灵丹升级的。只要有足够的灵石,能买来足够的丹丸,就能保证顺利升级。反过来,层级更高,就需要更多的灵丹来支持修炼,自然也需要更多的灵石资源。所以这原是一个越往上走就会越贪婪的修路,不得不贪,不贪就没有足够的资源,没有足够的资源就不能支撑起自己往后的前程。 同时为了能保证自己在“高位”上坐得够久,下头的人最好是能替自己干活提供资源的,而不是天资过人没两下就会威胁自己地位的。这么一来,那些等级不高时候就展露天赋的修士,在这样的环境里是不会有前途的,要不遭打压,要不遭利用,或者此人天资既高头脑还过于厉害,那说不定就得尽早送他进轮回了,——以防日后徒生波澜。 所以就有了眼前这些“破败联盟”。 尤其这些人聚在了一处,都是一副“没料到今生还能相见”的模样,更说起旧识至交来,却又有许多已经生死不明了。 齐恬只剩下感慨了,这会儿要是能饮酒,她都恨不得来上一壶,没法子,真的太惨了,已经超出她的想象了,闹得她本来满腔的得意都没好意思再冒头。 同时她又忍不住想,就这样“如日中天”几百上千年的天圣门,如今里头又还有多少可用之人?那些看着“高高在上”的大能们,手里到底有几层真功夫?这地方如今算来大概也可以说是个修心门派了,都修的黑心…… 正心里不平,那贺芜师兄似乎终于忙完了,这日回来问众人道:“此间可还有什么未了之事?” 这里的人一没爹娘二没妻小的,还能有什么放不下的,都摇头说但凭师兄/师尊/师祖吩咐,贺芜便道:“既如此,一会儿我带你们去个妥当之地,到了那里,我们都可安心将养修炼,他们再也休想找着我们。只是有一样,那里却是个有去无回的去处,若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可趁早说出来大家商议了才好。” 众人都是死里逃生而来,听说有个稳妥的去处,哪里还有什么话说,只盼着尽快过去才好,却真没有半点疑心眼前这位的用心的。齐恬都不知道是这群人憨成这样,还是那人在他们心里可靠至此。 贺芜听众人都如此说了,这才取出东西来当场画阵,齐恬看着这也不是个传送阵,却是个“打包”阵,效果大概同她的灵能圈子差不多,立时想到这位是不是又要借用瓜子们的宝珠云气。 果然,阵绘完了,他便让所有人都往里头站了,他才又拈起云气,往另一处灵能漩涡钻去。 齐恬有金瓜子,就紧跟在他们身后,发现他们这还不是一趟直通车,中间还倒了好几处漩涡。 直到最后一处,进去一看,齐恬瞠目:“遗谷?” 再看来相迎的人,却是圣蜃孙! 还在惊讶时,忽然感觉到一道无比惊喜的心念,齐恬赶紧跟兔子似的接连穿过几处灵能漩涡退了出去。 好家伙,这要让猴脸猪毛鱼找着了,不是被抓个现行?! 352.师门故令 齐恬有心换个地方进去找陆鱄解释几句, 可一算时间,差不多就到了师尊说的五星簇聚之时, 只好等那边的事情办完再说了。 特地回到那小小秘境中,环顾一圈,已然人去境空, 这才发现这“秘境”的灵能居然同之前的叠境有些相似, 看来此间的秘境也颇多“根出同源”的。 匆匆回到门派,一路上把打听到的各路消息都整理了,直接传念给了老门主小门主和各位宗主等人,还特地跑去看了一下给七宗主帮手的郎义。 这几日齐恬在那里看贺芜忙东忙西的,忽然就想起郎义来了。也体会到了大师兄的不容易,——他焉能看不出来那些人的“执”和“迷”?只是他不肯轻易放弃罢了。如自己和鹿依这般的,真是从头到尾就修了个自己,鹿依更厉害些,她恐怕连那个“自己”都不怎么想修的。 但郎义却总是会花大部分的时间精神去拉拔那些“不能入道”甚至“不肯入道”的, 许多时候师兄弟们看来, 都觉得他有些过于执拗了。 可细想想,如今二宗的声势,层层跟上的人才储备, 难道是靠着鹿依和齐恬这样的人带出来的?却是多亏了郎义。从前齐恬对此尚无多想法,如今对比了天圣门, 才知道郎义之可贵, 也更明白了为什么如今尚未醒转的门主一早就定下了让郎义协助处理门派事务。 对天圣门那样依靠外物和压榨剥削的传承来说, 这“门派”是个工具, 里头的控制权可以用来给自己争取更多的资源,所以是值得一争的东西;而对引灵修炼的修士来说,“门派”却多半是个累赘。他们又不用指着旁人给自己带来点什么,多点功夫自己去摸索理解天地法则不好?却去管那些杂务!所以这个掌控门派的“权力”,在天地门这样的门里来说,是没什么实际好处的。 也只有郎义这样的才能担此重任了。 郎义见齐恬过来很是高兴,齐恬的能耐他现在是不用担心了,不过她能老实在门里待着,起码说明各处都挺消停,要是她一年半载不见了踪影,那就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大事了。 齐恬看郎义还在忙活新进弟子的启蒙的活儿,便笑道:“大师兄,这活儿你真是干到今日了!” 郎义笑道:“小师祖见笑了!” 俩人完美“各论各的”。 齐恬看郎义在改一些初级课程的设定,且还不是就一个路子的,同等级的课程还分了许多不一样的教法,觉得有趣,便问了几句。 郎义给她解释:“之前都只看灵力的灵彩儿的,我看其实这人心脑子也一样有不同的,只是没灵彩儿那么容易瞧出来。有的就爱听故事,从前几辈子的事儿都看下来,就明白了;有的就能听道理,一环扣一环的推演清楚,他才认;又有的什么也不在乎,就凭一股子意气……都不一样,所以得好好琢磨琢磨。” 齐恬听了发愣,她倒是因为影符和七星九曜的变化没少琢磨世上的事儿,但是这“人”上头的差别她还真没怎么注意过,见郎义如此用心,很受触动,叹道:“那些冥顽不灵的,也只你乐意同他们费工夫。” 郎义笑笑道:“这冥顽不灵,也是咱们看的人如此想来,却不一定是他的错。人变成如今的模样,总有他的道理在,这道理又是相通的,只要能解开他这‘冥顽不灵’的道理,也一样可以引上路的。” 齐恬听了心里一动,好似又有所悟。 郎义又道:“其实到了根子上,总就是那么几样,铺开来看明白就好了。” 齐恬只有叹服的份儿了。 从郎义这里出来,还特地跑去看了一回如今新进弟子的情况,却比从前自己来时有序得多了。加上天地门越发“来去自由”的收徒原则,愿意留下来吃这个引灵的苦的也大多是心怀信任的。一边诚心教,一边诚心学,效果自然不同。 不过齐恬还是忍不住撇嘴:“太拘束!比不得我们当年自在!” 你当年都没人想管你,可不是自在么! 自己嘀咕一通过了瘾了,才跑去见师尊,师尊见她回来了,都没让她开口,只说了一句:“那便走吧。”就原地消失了…… 齐恬傻在那里。 一眨眼师尊又出现了,看了她一眼道:“走急了,把你给落下了。” “您就一个徒弟,还能给带丢了!”齐恬忍不住乐。 说着话只觉得自己微微一晃,就换了地方。 这家伙没一点为自己能力不行生出什么紧迫感,反而满心的骄傲,——瞧瞧,这就是我天下第一……弟子的厉害! 这厉害可有你什么事儿?! 嘚瑟着,再细看这地方,穷山恶水的,连草木都长得奇形怪状,好似极不乐意长在这世上似的。环顾一圈,说句“死气沉沉”都不为过,怎么也不像是藏了什么好东西的地方。 自家宗门封存万年的传承就在这么个小破地儿?齐恬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师尊开口道:“万年以来,沧海桑田,此处倒甚是稳定。” 齐恬听说这话,才收起“不敬之心”,用灵能觉察好好探知了一番。还真是个“老地方”,那也就是说,祖师爷们万把年之前就知道这地方能好好留到现在?这得用什么法子推算的! 嘶……看来她不仅是天下第一徒弟,没准儿还是天下第一徒孙! 因这师徒二人一直通着心,所以也没什么话要说,直接就走到了一处乱石边,齐恬这会儿的灵能觉察用得十分积极,左看右看探个不停,然后等她发现那个同时嵌在空、石、土、木、水中的法阵时,直接被震傻在了那里。 她虽是丹丸入道,但是在法阵的造诣上并不输丹道,到了后期甚至更胜一筹,所以许多时候,说起这个,她还是很有几分自信的。 之前跟着老门主去见了摩宇门的长老,还想把得自摩宇门的传承“完璧归赵”,结果人家没收,一句“有缘者得之”,直接送给她了!这几个门派的行事,就是那么与众不同! 同时摩宇门长老试过齐恬的法阵造诣后还直接给了个评价,说如今的摩宇门中子弟,“无能出其右者”,同时表示很高兴自己当日留下的东西能让这么一个有天赋的人得了。 齐恬嘴里忙着谦虚,心里还是有几分自得的。 可是看看眼前,这先祖留下来的法阵,光这个布法,就是打死她也想不出来的,且就算她想出来了,也无法推定这样布法所需的灵能结构,更别说还要保证这东西能留存万年。 方才的“出身名门”的得意瞬间消散了,她现在有点担心自己不配当人家徒孙。 “你以二化境解此处,余者我来。”师尊指着半空里对她道。 齐恬点点头,也不敢说自己成不成,便先用上了神灵法,又用灵能裹住那一片立足于半空中的“阵脚”,开始感受其中的变幻。 让她吃惊的是,这说是“法阵”,可里头的灵能构造却越看越像她修补过的那些境根,甚至连一些纹路都似曾相识。 齐恬一边解化,一边忍不住想起了修补境根时候那种与天地合一的感受,念起心动,紧接着那法阵里就传来相似的灵能,自空中通过齐恬转入土中,又往边上的石头里去了。 “嗖”的一下,齐恬还没能解化那法阵的一丝半毫呢,人就被摄走了。 站定了脚,正想说话,却发现师尊并没有跟进来,“嘎?”齐恬糊涂了,这是怎么个意思?门里的传承还一份一份给?我们宗里就师徒俩,不分彼此,不用这么防着吧? 她有天大的道理现在也问不着人,反正自己就已经在这里了,边上也没见能走动的灵能漩涡,只好老实沿着路往前去吧。 那路也真是十分坑爹,好似迷宫一般,还许多断头路,且神识、灵力和灵能探查的结果还都不一样,完了你不管顺着哪个走,都不是全对的;要命的是,也不是全错的。 就这样,齐恬走死了就倒回去换一个法子探查,完了再走,再不成就再退回去。 起码得有上百次,她才忽然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祖师爷给个东西没道理这么折腾人,照着这个走法,自己估计走到化神都不一定走得出去,——瞧瞧,就是这么自信。 所以问题出在哪儿了呢? 齐恬想了又想,这地方是宗门里的传承,所以东西只能给门里的弟子,所以就得“验明正身”才成了?什么东西可以证明我是我们宗的人?齐恬看看自己身上的那身得自天地殿的袍子,这个……脱了?恐怕过不了审吧,虽说已经是清净仙身了…… 又想起了师尊说的二化境,心里一动,好生坐下来,把方才自己已经走出来的那一段路在脑子里铺了出来,嘶,居然真的是个阵,还不是个一般的阵,是个符阵!她忍不住想起那宗令来了。 ——幸好我是真学过这个啊! 一边感慨着,一边开始用二化境推演,这推演的过程里,还把她之前学习符阵时候结下的许多谜题都顺手解了,“真是祖师爷手笔!”越往后解她越全心扑在了这东西上,几乎忘了自己解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是为什么解的。 等到整张“路线图”在她心里完整呈现时,关于符阵的那一切忽然都贯通了,在记忆里一直灰扑扑的宗令也忽然鲜亮起来,上头不曾细记的纹路好像自己活了,现在她跟前长了一遍,这滋味还真是玄妙。 于此同时,天地门里,万古宗的宗令光华闪现,却可惜没人瞧见,倒是紧接着那无事生非的警世钟又响起的欢悦之声,着实让门里门外的人又吃了一惊。 “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门人喜忧参半,上回虽事后证明是好事,但前头可也没少遭罪。 “那穷鬼门又使的什么奸计!”外头的人跟着猜疑。 “又有妖兽要来?”離宗的人画风不太一样,都是擦着口水问的,毕竟如今能吃、好吃的妖兽真不好找了。 而在迷宫里的齐恬忽然收到了师尊的心念:“事已成,你且自己慢慢出来。” 齐恬闻言傻在那里,——什么意思?刚得了传承就不要徒弟了?这师尊是亲的嘛…… 353.先贤遗境 “师尊, 我, 我想赶紧出去找摩宇门和天印门去呢……”齐恬传念道。 她如今悟通了宗令上的符阵,忽然发现摩宇门和天印门的许多东西也在里头得到了延伸, 正想着出去同他们两边切磋切磋,可不想在这里待着“慢慢”摸索。 “那你便赶紧出来。”师尊好淡定。 齐恬又傻了, 赶紧出来?她倒是想, 可她往哪儿出啊?!这破地儿虽被她解出来了“地图”, 那也没指出什么地方是出口, 什么地方是入口,这,这符阵都是整个的嘛! “你自己做主便罢, 为师先走一步。” 就这样,师尊顾自己走了, 齐恬那个天下第一的师尊,顾自己先走了, 把他那天下唯一的爱徒给扔这里了…… “俗话说得好, 靠山山倒靠海海干, 靠天靠地靠父母,全都靠不住哇!”天下第一徒弟暨天下第一徒孙心内伤悲,摇头叹气,差点没先唱上一出。 “那我便自己慢慢走吧。”不过悲伤没能持续过三秒, 她就恢复了, 这人心太大, 想难受都难受不了多少时候。 有什么的?是不是, 咱们二级三级的时候就能走一辈子,还直接走到了六级,我还怕这个? 嘴里叨咕得硬气,心里却丝毫不敢放松,把灵能感应提到了极限,一边沿着自己解析出来的路线走,一边细查这周围的灵能变化。 “总归不会是死路。”齐恬心里挺笃定。 然而,她来回来去把那符阵走了三遍,也没见什么出口入口,——难道真是死路? 不走了,她索性坐了下来,在那儿左看右看,觉得自己是不是又想错了什么东西。 “符阵……符阵……”对啊!这是个“符阵”,这不是个单纯的“地图”! 齐恬忽然发现了自己的思维盲点,指拈灵力,直接点空把这符阵绘制了出来,同时施放其“符”性。 星星点点的光华从指尖落下,齐恬想起了当日自己曾在一旁仰望过的景象,——摩宇门同万古宗难道系出同源? 心里疑惑着,人已经从那迷宫中脱身,破空的一刹那仿佛感觉到有极大的灵能波动在附近,齐恬忍不住庆幸自己出门就开遮天叶的习惯。 脚刚落定,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灵能觉知扫出去,就“看见”几坨“庞然大物”在自己前面不过二三尺处站着。 ——却是天圣长老和承天门九鼎门的两位元婴,以及这几家从前和如今的门主们。 齐恬整个人僵着往后直直滑出去半里地。 “这也太xx吓人了!”齐恬是曾经想过,自己这遮天叶是不是真的能“遮天”?师尊破阶之后,她还特地叫师尊试过,结果这东西却没能瞒过师尊。但是师尊当时说“可能是通心之故”,所以别的那些“元婴”到底是不是能看破她,还是未知数。 但是!她也没想过要用这样的法子来测试啊! 整个人凝神戒备,她都想好了,实在要打,就拼了吧!反正死小爷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没有人理她…… 那几个人正全神贯注看着眼前的巨大石壁指指点点,还特地控制着,连一点灵力星儿都不敢带出去,生怕一不小心划坏了上面的什么花纹。 齐恬在那里故意拿出几个极品灵符比划了半天,还是没人理她。 “咔,看不见我?!”差点没乐出声来。 危机方解,贪心已起,直接通心珠开启,就开始听人心语了。 “先贤遗境?!”刚听了两句,齐恬就傻了,“这里是,是先贤遗境?!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傻孩子,你要不来这里,你们家钟能那么乐么?! “师兄,此处我们已用摩宇盘解过,只是尚有许多不恰处,请师兄过目。”承天门的元婴长老很是客气,一点也不像他们几家弟子之间那么憋着股气似的。 天圣长老结果来扫了一眼,自己也拿出来一份,递过去道:“我们这里亦是如此。” 九鼎门的在这上头就没什么忙可以帮了,只沾光看了一回,到底如何可说不出个好歹来。 齐恬见了心里一叹。 若是照着无用经的说法,引灵修炼只是个引子,后面真的“修”其实是在对天地法则的领悟上。所以不管修士是以什么入的道,到了元婴这一层,都已经能深通二化,早就没有这些“科目”壁垒了。 但是靠着丹丸升级的就不成了。瞧这位,不知道吃了多少好东西,虽看着也是元婴,却不懂人家法阵的事儿。 一边感慨着,一边还偷看人家那上头的内容。她是不敢直接伸脖子过去瞧,也不敢用神识去探,但是她能通心啊,东西传到几个金丹修士的手里时,她就不客气了。 不过也不知道那几个是不是眼神有问题,这看到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这些什么破棉烂絮似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什么符文呢?底层的灵能就通不了! 但是看那几个元婴修士却还在那里煞有介事地讨论着,承天门的甚至还拿出了几个玉简,说是对那些花纹的“旧时解析”。 齐恬照旧“隔空”看了一回,发现里面都是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但是怎么看都觉得不像什么有用的东西。 “唉,由来化神前辈少有留下东西的,这位前辈本是异数,我等愚昧,实在参不透其中奥妙啊!”承天门的长老十分丧气。 九鼎门的便安慰他道:“师兄何必如此,至少咱们能找到这地方,就已经成了一半了。从前看那些传闻,只当是胡说八道呢,哪想到还真有这么一处所在!” 天圣门那边来的修士最多,尤其那个从前的门主,如今的灵能结构十分诡异,乍一看好似也已经是元婴了,但是其灵能结构却有许多不恰处,好像是生生把一个人拽着脖子拔高了似的,瞧着那么别扭。 齐恬用通心珠试探了他一阵子,发现他确实无所觉察,才放心地听起他的心念来。 又忍不住想起当日在浑阎林时候,“天圣门门主”!听着跟天神之名似的,如今,就在自己眼前,自己居然在偷听人家的心念!真不知道该感慨世事变迁还是感慨自己进步神速…… 门主果然知道的更多。 原来这处“新发现”的先贤遗境,天圣门早就发现了,而且已经几代人努力过了,只是都未能解出其中玄机。 根据门主的记忆,他们甚至都进里头四处查探过,能翻寻的洞窟也都翻遍了,却真是什么都没有。 天圣长老也怀疑过,是不是化神大能留下的就是这样一个“空”境,为的是点化他们,叫他们不要执着。 可谁知后来碰到了那该死的老妖,它居然也知道有这样一处所在,而且还提到了“境钥”和此处的联系,并且明说了此地暗藏着一处大传承。只是他越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天圣长老正想要设计对它搜魂,却让这妖畜觉察出来后走脱了! 因此他们现在是信那老妖的话也不是,不信也不是,倒不如从前那样死心了还清净。 万般无奈,天圣长老才出了“联手”的主意,不说别的,起码承天门手里还有一块摩宇盘,九鼎门同老妖来往日久只怕也知道一些消息,没有好处谁会轻易出手,不如邀来协作,至于若果然里头有东西……那便再说! 只是没想到联三门之力,还是无法破译这满墙满壁的符纹,更不知道所谓传承究竟是何物。 齐恬远远待着又不敢用神识,看他们在那里指指点点看得来劲,也有些心痒。 索性一步步大大方方也走了过去,话虽如此,她一边走一边已经看好了附近的灵能漩涡,只待有丁点不对头得,她就用金瓜子逃跑,量谁也追不上她! 蹭到了那满布花纹的石壁边上,也没见哪个注意到她,齐恬一边散着灵能觉知监控这些人的举动,一边直接拿眼睛往那石壁上瞧。 这一眼扫过去,心里就“咯噔”一下,心跳霎时如擂鼓一般,赶紧强自镇定了,重新凝神朝那石壁上看去。 就见那芜杂繁复花纹中,明显嵌着一个个她熟悉无比的“符文”! 比方说眼前这一方石壁上,自上而下那几个符文,连在一起,就是“鱼”“香”“肉”“丝”。 好吧,这可能是个巧合,但是你看那边,隔壁那块上头,清清楚楚,“红”“烧”“肉”,有没有?这还是个联符,紧接着就是“肉”“夹”“馍”…… 真不是她想吃的想得走火入魔了,不信你看那符文的下头,那些貌似阵纹的东西,合在一起,是不是正好是一盘菜的样子?还有那边,那些好似炼器法诀的东西,组合起来,一盘肉夹馍,一共六个,是不是? 这高深的“解密”活动,在齐恬这里秒变“找菜名”,她早忘了边上还杵着那么些元婴和金丹修士,只顾着沿着那些石壁,一处一处认过去。 好家伙,“宫保鸡丁”都有!“木须肉”?“手撕包菜”,“干锅菜花”?…… 前辈看来是家常菜爱好者。齐恬心里有了定论。 等看完了差不多半本菜单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与之前的石壁没什么两样的岩壁,只是这回上头不是菜名儿了,而是赫然四个大字——“欢迎光临”。 齐恬一愣,这是往哪儿欢迎我呢? 灵力神识灵能一起朝那石壁上一通招呼,眼前忽然出现几个意象,有丹丸、灵药、法宝、神器、阵盘、灵符……还有一盘拍黄瓜。 齐恬毫不犹豫地选了拍黄瓜,石壁上涌出一道光流,一下子把齐恬卷了进去。 外头几位元婴已经把两个摩宇盘解出来的法阵勉强接到了一起,然后各自施展灵力启动了一回,阵光倒是不弱,却没见什么动静。 “唉!”承天门的长老更消沉了。 九鼎门的长老却指着上头那几个方块符文道:“我觉得这几个看上去有些特别,恐怕关键就在这些东西上。” 承天门的叹道:“我也这么想,你瞧瞧,我一早都给拓下来了!但是解不出来,摩宇盘也不成。” 天圣门前门主闻言心里暗笑:“那些东西我们都摸索了几百年了,化神所遗,哪里是那么容易看懂的!” 354.豪宴 又说齐恬莫名其妙被“欢迎”进了一处想都未曾想过的所在。 高至半天的穹顶上垂下无数丝缕, 顶头都坠着一个个浑圆的珠子, 发出浓淡各异的光, 好似群星忽然落到了眼前。 而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大,齐恬说不明白,大概同把鬼游谷周围的连绵群山都掏空了差不多吧。 现在这个大到齐恬无法想象的地方, 列满了几台桌案,高低错落, 形制不一。唯一相同的, 是上面都摆满了各样吃食,有齐恬似曾相识的, 更多闻所未闻的。 一阵阵说不明白的香气直朝她鼻子里钻, 齐恬灵力神识灵能一齐往各处招呼, 想要看看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幻术”。 然而即使她用二化境解到极处, 也仍然找不到一层“空”和“虚”。 “都是真的!真的都是吃的!” 齐恬狂喜,若不是这么些年的空心术练出了一点成绩, 只怕这会儿就“范进中举”了。 神灵法朝着最近的一盘子点心探去, 只见浓郁的白色, 未有半点杂色。赶紧伸手拈了一个就扔进了嘴里, 米糕清甜中带着一丝丝薄荷香, 裹着里头油润一团豆沙, 吃的齐恬差点没哭出来。 这一开了口子, 就再也收不住了, 沿着那足有半里多长的大长桌一路吃了下去。 一边不停往嘴里扔东西, 一边默默流泪:“我可想死你们了!……” 虽都激动成这样了, 每一个下手之前,她也没忘了用神灵法查探一番,——江湖走老,胆子变小,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最稀奇的是,这些东西她一盘子一盘子吃,却也没见身上冒出来丁点泥污,至于“吃不下”,这个在她这里是不存在的,毕竟金丹修士了,炼化这点吃食还不是一转眼的事儿! 因为“吃不饱”“吃不撑”,又没有“副作用”,所以这场一个人的盛宴眼看着就刹不住了。 走走都没有停停地光那半里长的长桌她就光盘了两张,这都没算两边那些被她顺手牵羊的。 这才从起先的“什么都往嘴里塞”转变到了“挑一挑再往嘴里塞”。 挑什么呢?她现在开始集中注意力挑自己认识的东西先吃,至于那些看上去陌生的新鲜事物,她决定等怀旧够了再回来尝鲜。 就这样,从前她吃过的尝过的不用说,还有许多她在来处听说过或者在什么剧里书里动画片儿里见过的吃食也一一现身,直让她一边吃一边感慨,偶尔中间还穿插回忆和评论,虽然根本没有听众。 也是她来处比较特别,一个豆腐就能做出百八十种做法来,所以她这一趟“怀旧之旅”就走了好一阵子,只是那进食的速度和热情却没有丁点儿降低或减少。 这么吃着吃着,她也觉出不对来了,——我这是真的在吃么? 她试着把眼前这一盘风酱肉端了起来,细细看过闻过,又用灵能神识都探了一遍,确实没发现丁点“造假”的迹象。 试着扔了一块到嘴里,牙齿咀嚼的感受,随着咀嚼散发出来的酱香,以及半风干的肉丝带来的轻微的韧性嚼劲,——这也不可能是假的啊…… 咽了一块,没忍住,又往嘴里扔了一块。 再嚼着嚼着,忽然一气儿往嘴里扔了好几块,然后一会儿多一会儿少地一边琢磨比较一边吃着,直到一盘子都吃干净了,嘴里还残留着酱肉的鲜甜,似乎呼吸间都带了酱香气。 “这是真的一盘风酱肉。”齐恬跟自己道。 从气味到嚼头,甚至到在自己嘴里没嚼一口产生的变化,都无懈可击,确实是真的。 但是,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头呢? 她也不是没在这里吃过东西,虽然早年间只能靠着胆子吃狼牙尖子粉,但是这两年不是生活改善了么,肉也吃上了,尤其那囊腹蜥肚里的那一块,简直珍馐。 但是那也没有一直吃下去的道理。 她是“馋”,但是这“馋劲儿”也是有头的,可解的,要是越吃越能吃、越吃越不够吃,那離宗的那些人也不能跟着她了,——都没吃的分给他们,跟着她干嘛?! 那今天是怎么了呢! 回头看看,好家伙,自己都觉得夸张了,这得吃了多少东西!只看看那上头铺开的空盘,怕不是够整个離宗吃上一阵子的。自己居然一个人就给吃完了不说,还丁点没觉得过瘾,每一口都还像是第一口的滋味一般。 “这不是贪得无厌了么!”齐恬都有点自我怀疑起来了。 她没觉得自己喜欢吃修士和妖兽都觉得恶心得“肉块”有什么不对的,但是这不意味着她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欲壑难填”的人。 她想停下来,但是眼前放着这么些美食,难道就让它们这么白白放着?这些可不是什么幻阵幻符,都是真儿真儿的吃食! 尤其当她眼光落到其中某一样上,还没伸手,神灵法都还没来得及探过去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开始想象它的滋味了,虽然还没有入口,但是只这“想象”就已经让她觉得欲罢不能。 经不住诱惑,往嘴里又搁了一块,等再停下来思考眼前的“异状”,已经是把这一桌都吃完之后了。 “不成不成不成,这样子可不对啊!”齐恬有点不安了。 虽然她细细查看了自己的灵能结构还有灵脉里的灵气甚至意象中的那棵树,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可见吃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害处。但是她还是觉得心里不安稳,这个吃法,这个大小,她得吃几辈子去! 强行把自己拖离了桌边,在空过道上站定,看看自己“吃出来”的那一条路,和后来挑挑拣拣吃的各处空缺,“这吃法也不对,”齐恬忍不住自我批评,“逮着想吃的都给吃掉了,那一会儿又想这滋味了怎么办?!” 可是环视远眺,看看这似乎无穷无尽的美食,自己的担心似乎也没什么道理。 “嗯……”她甚至还看了看远处,看看那里是不是有可以替代已经被自己吃掉的东西的东西。 觉察到自己的心思,忍不住“嘿”了一下,真是太贪心了,已经有这许多吃食了,还要担心到时候不能“随心所欲”。 摇头苦笑着,再回神时,“咔……” 她发现自己方才吃空的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都给满上了,原模原样,好像根本没动过一般。 “谁?!”齐恬没心思吃了,跃空而起,同时把灵能觉察提到了极限,神念法也跟着散了出去。 然而什么都没有,只有安安静静的桌椅板凳和热腾腾的菜。 说来也稀奇,这些菜该热的热,该凉的凉,好像在这里放几辈子也不会改变什么似的。 “这都到底什么鬼!” 爱吃的齐恬,居然被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美食给吓着了。 接下来,她停了嘴,开始想尽法子想破解眼前的迷局。什么法子都用上了,甚至还把所有桌椅菜色的布置都用三化四象七星九曜来推演了一番,自然毫无收获,人家都是老老实实的菜,没有别的什么身份意图。 败下阵来的齐恬,越想越气闷,心里一横“不吃白不吃!我管你谁下的套儿,给你吃破产你才知道小爷的厉害!” 一念至此,索性大吃起来,这下也不挑了,挨个扫荡,中间也不做停留,一个劲儿往前吃。 她心里傻想着,——这地方是不是要等把所有的东西都“吃”了,才算过关? 合着这化神前辈留下的是一场大胃王的考校?也只她想得出来了! 还真是天遂人愿,这回她一个劲儿得吃,那些空盘子都老实在那里待着了,没有再愣给添菜,齐恬发现这个现象,心里松了口气,同时也对自己的“猜测”越发有了信心。 就这样,也不知道吃了多久,毕竟她对食物怀着“敬意”,没法子用什么法诀来消耗对付,都是实打实地“吃掉”的。幸好金丹了,要不然这吃半路上就得把下巴牙齿磨没了不可。 这一天,她终于把最后一桌子的东西都吃完了,心情有些忐忑和复杂。 “破局了吧……”这么想着有些完成了一件大事的庆幸,但是再想想那许多东西,都让自己一趟给吃完了,又似乎有点惆怅。 她在那里站着,看着雪白一片的空盘子空碗,好似在等待什么,又像在同什么东西对峙。 似乎对方也在等着她。 什么也没有发生,齐恬心里焦躁起来。 就在她心生焦躁的那一刹那,眼前一花,方才空空的盘碗,瞬间又满了。 这一趟不知道吃了几年几月的齐恬觉得自己腿上一软,——这什么意思?我吃得不对?不好?姿势不正确?所以得重新吃? 虽然说每一道都是美食,虽然说她齐恬是美食的真爱粉,但是这样的玩法齐恬还是觉得有点过分了。 不管怎么样也好,你这一个“局”,好歹要让我知道你在考我什么吧? 之后齐恬就没有那么傻了,她想试出来这东西想要考她什么,一边吃一边尝试着换顺序,或者换吃法,甚至还换过餐具!自然毫无结果。 “要命!这到底是干什么!” 苦苦追求了百十年“口腹之欲”的齐恬,这回居然被一个“吃局”给难住了。 反正“吃”总是没错的。 试过几番之后,她有点丧气了,不想再去管什么考校,索性又专心吃起来,顾自己专心去体会那一菜一羹的滋味。 就在她吃完一道儿时最爱的“米筛爬”,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幸福和怀念之时,她跟前那道米筛爬的羹碗,忽然凭空消失了…… “什么意思?不给吃了?见我真的 355.一味 发完飙齐恬瞬间冷静了下来, 心里设想了一种可能性, 然后往前买了几步, 选了一碗扣肉,两片夹着中间的冬菜一起塞进嘴里,熟悉的油脂香气在口中蔓延, 齐恬仿佛闻到了儿时深秋傍晚的烟火气…… 这一碗都没来得及吃完,就连碗带东西都消失了。 齐恬这回没有生气, 想了一下, 又尝了一口边上的抄手,刚吃了两个, 就又被没收了。 “是这样……”齐恬有点明白这一局的意思了。 接下来也不挑了, 开始挨个一样样尝过去, 不再嘴里吃着这样, 眼睛看向那样,筷子勺子各瞄着一个了。每一样都用心去尝了, 每一样都体会到了其特有的滋味。 就这样, 不管是来处就有的, 还是如今初见的, 她吃一样, 或者一两口或者大半碗的时候, 东西就连碟子带碗地消失一样。 等一张长桌只剩下油光光桌面时, 齐恬略停了停。 “这才对。” 这才对, 就是应该每一样的滋味细细品尝体会才对。这才不枉费了这“每一口都是第一口”的设计。 若不是此间特殊, 凭什么东西, 满满一大碗,吃到后头也该腻了,更别说这里还是绵延数十里的各样吃食。这样费心的设计,总不会是平白来的,如此频繁的随时刷新味觉感受,自然是为了每一口都不被差待,不被顺序和胃口影响。 当然了,这只是味觉上的设计,若是换个正常点的人,只怕看也看饱了,齐恬在这会儿就显得那么天赋异禀,那么不同寻常。 同时她如今的肉身层级也合这个局。 不是从前的凡身了,各有偏性,自身热性的人或者偏爱酸凉,自身寒的又喜好甜暖;她现在一个已经练到金丹后的清净仙身,正真的“不偏不倚”,什么都能吃,什么都爱吃,不是正好? 这样一样样用心吃起来,可就费功夫了。 比比方才那一轮,心里怀着“吃完才能破局”的念头,到后来几乎都是往嘴里倒的,没有直接用灵力炼化还是因为心里对吃食的那一点子热情和敬意。 “可见方才委实吃得不太对。” 一边心里笑话自己,一边用心品尝每一样吃食。 她发现,许多滋味都带着场景,甚至有的都能牵连出来台词和剧情,所以有的菜滋味虽不错,她却吃得并不惬意。便是那些新见面的菜色,那配色摆盘和芬芳甜咸却不是全新的,总有似曾相识的地方,一口能同时吃出“故味”和“新意”来。 “要是美食家都能这么训练,那估计成材率就高得很了。”齐恬一边体会着自己的感受,一边忍不住想。 这样吃着想着,等吃过三分之一场的时候,又一道笋丝韭菜的热汤面让她心里发烫,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得想起了方才那头一碗的“米筛爬”,就那么一下子,碗里的热汤面忽然就变成了方才的米筛爬。 幸好齐恬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要不然只这么一下,怕不得把碗给吓掉了! “……”她居然没有骂人,心里那两样滋味来回更迭,碗里也是一会儿汤面一会儿米筛爬的来回变化。 齐恬心里一动,再一低头,果然,手里那完带着那碗变化无常的吃食一起不见了踪影。 齐恬没有再往下吃,反而直接盘坐在了桌边上,凝神静气,把空心诀缓缓运转了起来。 方才那两样消失之前,她的“感受”里一直在变幻这两样的“滋味”,这是“不同”的,所以这两样才会彼此更迭,谁也不能代替谁。 但是,为什么就是这两样呢?为什么不是热汤面和肉夹馍呢? 齐恬忽然往深里探了一步,想起方才“导致”自己想起米筛爬的瞬间,——那是热汤面引发的关于儿时的回忆,那是记忆里外婆等她放学归来时递过来的一碗点心的味道,是那心里的一股热意,让她想起了带给她同样记忆和感动的两样吃食。 沉下心去,上一趟匆忙尝过的各样东西的滋味也都逐一浮了上来。 齐恬好似同时在看几百万部不同的电影一般,“看着”自己对每一道食物的“感受”。 随着她的“味觉记忆”一一浮现,那些好好的摆在那里的菜色也开始逐渐消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听着什么命令在干脆利落地撤盘子。 齐恬沉浸在这几近无数的关于“美味”的感受中。 她发现,虽是一样都能堪称“美食”的食物,但是给她带来的感受却有不一样的“深浅”。 有的只能到“滋味”,有的只能到“配色”或者“造型”,这些感受停留在她的“眼舌”阶段。 另有一些,虽“滋味”不见得有多特殊,但是因为合了她的旧日经历,就让她额外又生出一份“喜欢”或者“怀念”来。 再有一些牵连的东西过于深刻,以至于越过了酸甜苦辣咸淡冷热,直让她吃得“感动”“沉醉”或者“怅然若失”…… 数以百万计的“食物”的确切滋味,在齐恬心间流转几圈之后,渐渐变得模糊。 齐恬觉得自己现在好似一个放着光的同心圆,最外圈的光华颜色种类最多,但是在旋转中光色慢慢变得稀薄难辨,而越往里,那光就越亮越集中越稳定越具有穿透力。 她现在的身体已经不需要饮食了,所以这“生存本能”这一块可以略去不谈,那她为什么还心心念念着这些吃食呢?当她百爪挠心地想要吃一口什么东西的时候,她到底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刚到这小地方的时候,应该是想要那一份熟识吧,还有断食带来的深深的缺憾。 那到后来呢?都已经金丹修士了,已经有了自己的师尊师门,还压不住那一股馋意,到底馋的是什么? 随着她的自问,那同心圆的光华一圈一圈地旋转起来,齐恬似乎能从那些光华里读出各样感受来,深深浅浅。 渐渐的,她发现那光华并不是一个方向的旋转,而是双向的,一个方向在向外旋转,似乎是最里头的光顺着这个旋转向外散播,另一个方向则正好相反,是向内聚拢的,百川归海。 齐恬看到了自己品尝了两次的食物带来的两次感受,它们并不完全相同。 前一次急着“破局”的时候,好多食物带来的感受都只停留在“外围”,只停留在“滋味”的酸甜苦辣上,而第二次再尝时,因心里先明确了“姿势”,所以一样的“滋味”却要生长出许多之前没有的“深层滋味”来。 “头一局吃亏了……”齐恬喃喃自语。 一样的东西,吃出更丰富的感受自然是赚的。 不一样的东西,有时候却带来一样的感受;一样的东西,有时候带来的感受却不同,齐恬觉得这事儿有点玄。 她试着接续上头一次匆匆品尝所带来的感受,把它们往深里延伸,居然也真的可以。 但是,明明不知疲倦的“味觉”,在延伸之后,却很快进入了“倦怠”。 虽然每一次吃米筛爬都是这个滋味,但是不能每一次都“感动”如昔,感动几次之后,她就有点“感动不动”了。 就这样,即使最外圈的关于“滋味”的光圈是满的,等往深里延伸时,却只有极少数能到达内一层的感受,内一层的再往更深处去,也遵循着一样的规则。 齐恬看着外圈满满的光华,往里一层层爬成越来越细的光线光丝光缕时,好像忽然从里头看出了两个字——“空虚”,而从这两个字再反过来往外看,又看到了另外两个字——“欲望”。 外物所带来的感受刺激实在太有限了,尤其对越深层次的感受,贡献和触动就越小,而内在感受长期的匮乏,产生的就是“空虚”二字。 同时,正因为这一份“空虚”,反而产生了更大的意图填补空缺的“欲望”。 欲望朝外去时,跟外界索取更多,可外物对内在感受和能量的影响规律又注定了这份欲望要落空,只能换来更大的空虚,更大的空虚转而需要更多的安慰,从而催生更大的欲望…… 周而复始,何其苦也。 齐恬仿佛看到了天圣门那一路练法的“死结”,就像丹丸能够让练气级的稳定升级,到了筑基之后就十分为难了,而想靠丹丸从元婴化神,却简直是个笑话。但是这个笑话却并不好笑,因为这样的“模式”注定了这种“索取”最终可能需要抽干整个世界,虽然他仍然不会成功,但是他的破坏是实在的。 那生路又在哪里? 齐恬看向了中心的那一团光,看向了另一条向外旋转的光路。 “万味心俱”。 “空虚”和“欲望”产生的地方,并不在“舌头”和“眼睛”能尝到看到的“滋味”上,那个产生的地方真正所需要的也不是“甜”或者“白”。 而事实上,不管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感受”,你自心本都是具有的。 你要安全感,你自心就能产生安全感,只是习惯求外物的人只相信“外物带来的刺激可以激起心里的感受”,却忘了那本是心自有的功能。同样的,你要喜悦,你要安宁,心都具有;你要恐惧,你要哀伤,心亦有。 那心又是什么滋味? 齐恬彻底放下了外头的所有的光,直直朝着那最核心的一点走去,她沉浸其中,却好似不在其中。 心的味,是万味,也是无味,是为“一味”。 这一刹那的感受,让齐恬摸到了“混沌”。 356.肥水回门 心之一味, 让齐恬摸到了“混沌”的边。 从前她只在无用经上看它那玄之又玄的描写, 混沌诀的最高境界是“冥冥”, 这还不如说混沌好明白呢! 而今,她却觉得这个词儿实在准确。 那一味未显化时它可能是任何滋味,待它显化了它便只能是某一种滋味了, 而那未显却能显又注定必显之种种,“冥冥”, 太对了,就是这个。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齐恬如今越来越发现, 那些越是高明的书, 也越是“没用”。因为你自己没到那程度时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等你自己了悟到了, 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可那时候你都已经知道了,又看他做什么! “哎呀,难怪你叫《无用经》!”齐恬忽然又了悟了一宗。 如今她沉浸在那个“同心光圈”中, 无比轻松自在,好似忽然身上脱去了多少个镣铐一般。 从前她的开心和圆满都是要外界成全的。 ——探秘境得大获丰收, 跟人比拼要大杀四方,好兄弟要一起好运气,对家就最好倒血霉, 什么危机都要全身而退逢凶化吉, 什么好事都得一箭双雕不落人后…… 太难了, 总有不顺利的,不顺利了就难免懊恼,懊恼也没用的时候就得疑心老天故意跟自己过不去。 现在,她忽然发现,原来不顺利的时候也能高高兴兴的,或者走了霉运也一样不碍开心,被暗算抹黑践踏也能不生怨怼,把仇人当恩人都毫无压力只要自己乐意。 ——因为心,原是自由的,不用跟外物有关联,没说遭受苦难的时候一定要痛苦,只是多半人心里都有这个定式罢了,但是定式只是一个虚无的锁链,本是不存在的,只因你信它存在,它才存在了。 别的不说,现在她坐在那里,不用嘴里来一口米筛爬,也一样能感受儿时的无忧无虑和外婆的温柔慈祥;同时只要她愿意,不用动嘴,就能圆满重现一遍米筛爬的美味,不止米筛爬,她现在让心里出什么滋味,心里就能出什么滋味,要啥有啥,——从外而内的旋转光路常常百无一用,但是由内而外的光路却是条条坦途。 她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自心圆满”了,同时也知道了为什么师尊没有“说”给自己过。 这东西的“道理”原是不值钱的,——“心不用受外物所困”,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但是要做成这个功夫,却不知道要花多少力气。 而功夫不到,天天抱着个“天理”,不小心丢了十块钱也要大骂“没天理”,那“理”未免有些为难。 从这个角度来说,师尊就同“无用经”一样,自己修不进去的时候,师尊就算是化神,也没什么大用场。 在那里正玩得高兴,忽然发现身上的灵能好像起了变化,“哎?不会吧……” 齐恬心里想到一个可能,立马不敢玩了,赶紧起身就想往外头去。 就在她起身的一刹那,这满屋里乱糟糟的豪宴忽然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满盘满碗,好似在挽留她再尽一席。 “得了吧,我现在可不用你了。”提起……就不认人的渣修,已经体会到了心味,什么吃食都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找到自己的来处,灵能觉知散出去,正要找一个可用的漩涡,忽然四周一阵震动,紧接着,她都没来得及动念,人就被活生生“扔”了出去。 同时一声巨响,刚刚站定在那“欢迎光临”门口的齐恬,只觉得眉心一动,好似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正想伸手去摸,一阵黄雾朝着她扑面袭来,赶紧错身让开,扶风上了山药,动念就往外去了。 天圣长老带着其他几位出现在了齐恬方才站的地方,“方才有人从这里头出来!” 承天门的长老性子急,也不多言,伸手两道光刃就朝着那石壁劈去,石壁霎时化成了一堆渣粉,而里头仍是更深一层的岩石块垒。 见承天门长老还要动手,九鼎门的劝住了他:“师兄休要动气,此间乃秘境,岂有用灵力轰开的道理!” 承天门长老焉能不知这道理?只是眼见着化神的传承要让人得了去了,他心里好似火烧着一般,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 天圣长老的面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九鼎门的赶紧道:“师兄请勿动怒,他……” 天圣长老开口截了他的话头道:“那人,是天地门的。” “啊?真的,真的已经让人得了手了?!”承天门的急了。 “哼,就算真的得了手,有没有那命一直拿着还不一定呢!”九鼎门的长老愤愤道。 俩人都看向天圣长老,若是有人得了,那必定是天地门的那位元婴,那位可是元婴后了,他们俩都差着呢,还得看这位如何说法。 天圣长老略缓了面色,咬牙道:“天地门私通妖魔,念在旧日情谊,才想放他们一马,却没想到他们越发不把世道天则放在眼里了!既如此,他们不仁,便不能怪我们不义,妖魔同党,本就人人得而诛之!” 承天门和九鼎门的长老听了都面露欣悦,连连点头道:“师兄所言甚是!” 可惜齐恬急着赶回去,没看到这一副奇景,要不然只怕她都得甘拜下风,——就厚皮神功来说,齐恬还差前辈们远矣。 天地门里,忙得七颠八倒的七宗主忽然收到传令,让他们几个宗主都去后山旧址集合。 七宗主心里一惊,转念又是一喜,赶紧放下手里的事儿,先跑去把自家门主师兄也一块儿带了过去。若是太师祖化神,没准儿对师兄的神魂复原也有好处! 等他到那里时,发现师叔小门主和师祖都已经到了。 旧址的弟子居都沿山而建,看上去像一个螺壳,越下面的地方越宽阔平坦,住的人也越多,越上面越陡峭狭窄,同时气候也差,早就没有人住了。 之前改革,门主下令,全门搬回了此地,除了几处主殿原有定处,弟子门人还都聚居在较下面的地方。这回却是太师祖下令,把人都叫到了他们万古宗山谷还往上的地方,还让众人“各尽其能,力争上游”。 老门主带着小门主到了风雷顶,这里从前就是门中元婴修士的居所,只是这地方向来常年罡风雷暴不歇的,实在算不上什么“宜居”之地。 今日太师祖忽然把人都叫上来,难道是要庆贺自己“乔迁之喜”?几位宗主没能上到最上层,仰着脖子看看,心里疑惑不解。 剩下的郎义等筑基修士,也都听令尽量往上去了,不过这光“向上”还算容易,想要“停驻”就不是那么简单了。鹿依在一块凸出来的青石上待了一会儿,便晃着脑袋道:“不成不成,这个可受不住,我往下头去。” 话未说完,却被郎义一把给薅了回来:“就在这里,你忍一忍。” 鹿依好委屈,要是换个人她就怼回去了,但是对着大师兄她不敢,只好委委屈屈看着大师兄,指望大师兄大发慈悲。 大师兄朝她笑笑:“坚持一下。” 后面枭松也推了她一把:“太师祖有令,你还是老实点吧,要不然回头小师祖知道了……” 鹿依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那,那我就忍耐一下。” 令雨在边上笑出声来,这鹿依是个混不吝,但是混不过小师祖,就成了一物降一物。 底下的练气修士也都得了令了,也一个个奋勇争先,无他,这可是太师祖亲自给自己下的令!自己什么时候能轮上跟太师祖说话?所以这令是非听不可的,且得拼尽全力才好。 同样是筑基和练气的,一到了拼尽全力的时候,就看出分别来了。那些引灵底子厚的就更能撑一些,筑基修士赶在最前面的都是二宗的,练气那里还好些,别的宗里也有勤奋有悟性的。 最后一看这排列,发现自家门里的诸般设计真是不同寻常,连爬个山都没有花腔可耍,——等级高的就在前面,反之在后。有人不信这个邪,偷偷把灵符法阵拿了出来使,没用,帮不上丁点忙。 但也不能一概而论,也有高阶修士谦让得很,根本不想白花这个力气,就在后头低阶弟子堆里一混,大家也都尊一声师兄,说的就是西空、克韦这些了。 “太师祖是要给咱们讲课?”弟子们议论纷纷。 “是不是要讲一下二力相融的事儿?”这位想得还挺长远。 正疑惑,忽然有人惊呼:“灵潮!好强的灵潮!” 之后立马没了声息,——赶紧定心安坐,准备引灵,谁还有空废话啊! 齐恬也接着师尊的传讯了,“且来此处。” 等看到那“螺蛳壳”的布置,齐恬心里黑线:“敢情您倒是什么都知道!” 半空里把山药乘器一收,关上遮天叶,这就现了原形了。 一脚落在风雷顶上,汹涌的灵潮接踵而至,旋转圈道上的门人弟子们这才看清楚事件主角:“哇,是小师祖!” 齐恬方才在先贤遗境里“玩心”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周身灵能起了变化,想起之前师尊说过“突破都由心起”,知道恐怕自己要破阶升级,就赶紧赶回来了。 倒是没想到师尊已经摆下了好大的阵势。 “看看这回能出来什么……”和鹿依一样一脸期待的还有離宗的弟子们,上次小师祖破阶升级那景象也是没谁了,现在想起来都让人流口水。 可惜,这回小师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份等级高了,有偶像包袱了,这么强的灵能,居然一样吃食都没出现,半天里只有一个双向的光晕螺旋兀自转个不休。 忽然每个人心里都升起一阵欢欣愉悦之意,还没来得及回神,又一股郁愤绝望袭来,这还没缓过神,突然又穷极无聊了,紧接着暴怒、狂喜、痛彻心扉、喜出望外、空虚寂寞、暴躁癫狂……数不胜数的情绪纷涌而至,一样样无比清晰却又转瞬即逝,幸好这些都是清净仙身了,若换个凡人,这样的高低起伏只怕心脏承受不来。 这好似万花筒般的情绪一次又一次循环着,直到人疲惫无比,却依旧难以挣脱。 就在众人被自己心中的滋味虐得生不如死之时,忽然一切都静了下来,空掉了,什么都没有了。 忽然的解脱,带来了仿似永恒的宁静,以及对这份宁静的珍惜。 天上的光旋忽然光华大盛,随即化成无数光雨落了下来,满覆天地门内外。 人人心里尝到了一丝不曾体会过的“逍遥”之意,那不是自心曾经体会过的任何滋味,好似站在门外对门内仙界的“一瞥”。 就这一瞥,半天里好似炸开了烟花似的起来了各种或大或小的异象,同时各路灵涌席卷而来,天地门又迎来了新一期的“密集破阶潮”。 远处天边扶风而立的正准备“诛妖伏魔”的“正义之师”们,看着天那边的景象更加妒火中烧:“邪魔敢尔!” 357.看法 齐恬突破到元婴之后, 没多久, 小门主也跟着突破了。他之前只有金丹初期,这一下子居然也直升了元婴,虽只是初阶, 那远远的几位“正道人士”看了, 更坚信是“先贤遗宝”的作用, 心里那个恨啊! 围坐在螺壳上的门人弟子们,受着一波连一波的灵能冲击, 心有所悟的跟着破阶升级,还差着火候的别的来不了,就拼了命引灵,还有几个居然就这样找到了自己的自有天灵, 也是意外之喜。 筑基这一批里面,郎义和枭松也跟风直升了金丹,把一边的鹿依都看傻了。 “大师兄升金丹也罢了, 估摸着是积德太厚, 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那二傻子怎么也这么快破阶了呢?!” 令雨倒是没什么动静,但是人心里有底,这一下子把他对丹道药剂的感悟又推上去了一层,破阶升级不过几道汤药的事儿。 因为他这路子表面上看来同之前的丹丸修路太过相像,所以他之前在凡人村的时候还高调一点, 回门之后就都躲起来捣鼓了, 就是怕不明就里的新人被带歪了去。他倒无所谓, 只怕到时候又苦了大师兄。 待自己的异象过了,齐恬稳定了境界,看一眼,发现自己居然也元婴中期了,简直吓了一跳。 忍不住看向师尊,师尊还是元后的模样,但是眼光提高了的齐恬分明看出他老人家是在控制自己的修为,换句话说,人家这会儿不急着化神。 “我这是不是自己的能耐啊……”齐恬都闹得有点自我怀疑了。 师尊看着她笑,又似欣慰又似感叹。 齐恬也跟着傻乐。 师尊又道:“倒还记得赶回来。” 齐恬闻言想起了师尊的诸般布置,往下看去,虽是各样升级破阶此起彼伏,但还是能明显看出来修行的“坎儿”。那么多高阶修士了,这么强的灵能冲击下,也只有两个升了筑基,余者数十人虽被浓郁灵气包裹着,却终究没有更进一步。 “修之根本在于心。”齐恬这时候是很懂这话了。 再看升了金丹的那几个,齐恬心里明镜儿似的。 自己这回的灵能自带的心境感应,郎义一直忙着把人往正道上带,所以一直在研究人心,他得知道那些“冥顽不灵”的到底是卡在什么念头上了,再如何解化,才能让他们上路。这回自己的“心之一味”刚好合了他的路子,想必许多想不通的结头一下子都松开了,自然就破阶了。 而枭松当年就是从“自问”升的筑基,他那事事时时总想依靠点什么才踏实的心念是他自觉出来的“不安”所在。想必也是为了这一点,所以这些年他远离了那些可以保护他支撑他的东西,独自一人在凡人村里成为父老乡亲的保护者。 遭遇这许多危险,这家伙岂会没有心惧退缩之念?却没见他跟门派要求跟人换岗过,倒是拼了命地给凡人村建了一道又一道的防护。在这个过程里,跟自己心念对峙的情形想必不少,这回的“心本自由”应该同他追求的“真的心安”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有所成就。 令雨的悟,现在在丹道上,所以不能直接由此破阶,是自然之事。 大萌现在“见鬼”的机会太少了,特有的心结没什么机会感受,真是可惜得很。 至于鹿依,这家伙的“执”不够“执”,“通”又不够“通”,可不就被卡着了么…… 还有…… 总之各人都有自己的缘法,所以一样的外缘产生的效果却大不相同,这也是内外之合的意思,没什么好稀奇处。 她是自己到这个境界了,看得明白,才这样想。那些看不明白的,可就怎么猜的都有了。 就说西空和克韦两个,当日就疑心门中趁妖域关门偷偷分了什么好东西,故意瞒骗他们,编些不着边际的话。今天一看郎义都直接升金丹了,再看风暴中心的齐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万古宗得了什么宝贝,所以这好处也是按着远近亲疏分的! 俩人对视一眼,西空默默低下了头。他之前虽然性子不好,自视过高好得罪人,但是手也比较松,爱显示自己“大师兄”的身份,所以还有师弟念着他的那些好。在他回来之后,一次次把当日的事说给他听了,还把门中如今的修法和自己的体悟也都一一相告。 虽然西空碍于自己的“体面”,没法放下身段跟着学去,但是这心里已经略微有些动摇了。 克韦却不一样了,他向来是以天地门未来正统传人的心思自居,加上自家师尊当日同意自己去妖域时也没什么不愉,回来却发现门里已经变得天翻地覆,而自家师尊却因什么见鬼的“神魂受损”昏迷不醒了。 他这么多年的大圆满做着,也受了不少特殊的栽培,知道的事情也多,明白这修界的“真假”是不能信的。元婴动力气直接修改一下低阶弟子的记忆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所以这么多人信誓旦旦地说的“真”,在他这里都成不了佐证。 不止不能证明那些事儿是真,甚至还让他反着摸出了许多不合理之处。 头一个就是万古宗以及和万古宗亲近的那些人的修炼层级。他们再怎么撒谎骗人也好,这样的实打实的好处他们是不会让出来的。所以一个当日六级入门的炼岛人,自己还至于大圆满,他又是凭的什么直接筑基都没有就直升了金丹?如今更好了,这才多久,竟然结婴了,还是个元婴中期! 这要说里头没猫腻,你敢信?尤其他们编的那些瞎话,更叫人听了动气,“引灵修炼所得”,当他们没有引过灵么?就那修炼速度,他们的灵脉是得有多细,这么点功夫愣能给挤满了撑得连升七八级?! 而眼前,又来了这么大一场“戏”,他们却已经是局外的观众了。当时故意往后蹭着,果然也没见哪个来拉拔,恐怕是巴不得自己别往前去,省得看出他们的破绽来!想到这里,克韦心里又有些后悔,早知道方才或者应该往前去的,若是抓到什么把柄,他们就不得不考虑让自己也分一杯羹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孤立排挤。 “这里……恐怕是站不下我们了……”在此起彼伏的大小灵涌中,克韦对西空叹道。 西空看看克韦,张了张嘴,没说话。 克韦又道:“不走,难道还站在这里看他们一个个春风得意?” 西空看看身边的师兄弟和远处正收功稳定境界的郎义等人,面色复杂。 这时候,克韦面上忽然露出一丝激动和兴奋的神色,西空好奇,正要问他,克韦已经一把拉住了他:“眼下就有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能不能再翻身就看这回了,怎么样?走不走?” 西空吓了一跳,这时候走什么,走哪儿去? 克韦面色激动:“此时正乱,再不走又等何时?” 西空问道:“走?走去哪儿?” 克韦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天下之大,难道只有这一个门派不成?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自然也该有咱们的去处!” 西空立时想到了近些年来一直对天地门各种口诛笔伐的那几大“豪门”,要说从前,能进那几家说起来就跟一步登仙了似的,可如今两下为敌呢,若过去了,不是投敌? 克韦见他犹豫,赶紧催他:“你还眷恋什么?难不成是看有个代理掌门的师尊了,还放不下,不死心?哼,看看那边,又来了俩筑基的了,有你的份儿没有?你还等?等什么?!” 西空一想起回来之后七宗主待其的模样,心里也委屈不已,当日虽是自己偷偷溜出去的,但是能快些筑基升级,不也是为了他老人家的面子?现在倒好,他自己大权在握了,倒不管自己这个徒弟了,有时候想想,当日的师尊和现在的师尊,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克韦见他如此,赶紧拉他一把:“你在人家这里已经‘没用’了,还不走?!别指望了!” 西空叫他往后扥了两步,想起这些年的委屈,一咬牙,沉声道:“走!” 俩人说着就往人群后退去,眼看着要出了这螺壳山,西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却整好对上自家师尊的眼睛,这么老远了,自家师尊在最顶上那一块,但是西空还是能看清师尊无奈又心痛的眼神,心里忽然一抽,想起师尊这些年来扑肝扑心的相待,想起之前对自己说了几千几万遍的转变修路的要紧,许多陈年往事涌了上来,脚下立时就走不动了。 克韦觉察到了:“做什么?赶紧的!” 西空叹了一声:“你去吧,我,我不走了。” 克韦一愣:“你犯什么傻?!眼前这形势你还看不清么?你留在这里还能有什么出路!你已经是弃卒了兄弟!没人在乎你了!他们私底下不知道服了什么天材地宝,只瞒着你呢,你还留下来叫他们白白笑话么?!” 西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道:“不会的,师尊不会那样待我。” 克韦都傻了:“这都是眼前真真的事儿,你说没有就没有?你是要自己骗自己,还是真的瞎了?!” 西空脑子里也一团浆糊:“我不知道,我可能什么地方弄错了……反正我不走了!” 克韦愣了一会儿:“随你吧,总有你死心的时候。不过话我可说这里了,到时候你又后悔了,再来找我,咱们可不一定还能论上师兄弟了!你到时候左右不赶趟儿,真的就甘心么?!” 西空还是那一句:“师尊不会骗我的。” 克韦见他事到临头如此不通,也失望透顶,丢下一句:“但愿你是对的。”就顾自己腾空去了。 天地门的护阵没有阻拦他,他顺利出了山门,消失在了山路上。 西空在当地立了好一阵子,一个声音传来,“师兄!你看我!我真的筑基了!你之前在丹宗里说的那些道理是真的!我现在才懂了!师兄你快看我!” 西空回头,看到的是七宗里刚刚升了筑基的一个师弟,看他那副模样,忍不住苦笑:“我说的道理?我说的什么道理……我自己都不懂……” 那位师弟愣了一下,忽然笑道:“成,那这回换我跟你说了。等你下回再想到别的,你再告诉我,这样咱们就轮着翻儿地往上修了,多好!” 看着这个打进门就开始跟着自己的“跟屁虫”,西空没有办法把他的这些话看成是“嘲讽”或者“炫耀”,只好由着他往人堆里拉,一边还要听他叨咕什么引灵的各种诀窍,还有自己的自有天灵好容易找到了却又生得过于猥琐令人烦恼云云,一时哭笑不得。 358.人生价值 克韦的离开好多人都看在眼里, 但是并没有人多提一句, 他的性子众人或多或少都知道的,却也没什么同他亲近的人, 更不知道能如何挽留他且也看不出挽留的必要,就随他去吧。 这里七宗主跟自家几个师兄叹气:“不肖子!” 四宗主笑道:“谁叫你宠着呢, 这不, 宠得无法无天了, 怪谁去!” 三宗主接着道:“虽是宠, 也有宠不宠得起的。有慧根的孩子哪个不多照应一二?你这个好歹知道你的心,那一个呢,难道不是宠过来的?却成了这个模样!” 七宗主苦笑:“恐怕也是因为师兄如今伤及神魂的缘故, 旁人说的话他更不能信了。” 四宗主摇头:“当日怎么三令五申的,不是照样要去妖域?人呐,心里信了什么, 就只能看到自己信的东西了!” 七宗主也叹气,西空虽没有糊涂到底, 但是如今这修路可差了师兄弟们不是一星半点了。当日回来之后,自己虽在气头上懒得搭理他, 后来还是让其他弟子把如今门派的修路炼法都一一同他说了。有什么用?从前还引灵练练,这回妖域一回来,看到师兄弟们许多都赶上甚至超过他了, 他这心里就转不过这个弯来。 要是跟着练, 不是就等于跟在人家屁股后头了么?这样的脸可不能丢!就这么的, 索性不练了, 有资源就去弄点丹丸来吃,没有就挺着。七宗主看得火起,越发不想管了。 如今看着倒是没糊涂到底,但是这落后的一大截要一点点补回来,还得靠他自己。到底能不能成,能成到什么程度,也都在他自己身上。 “领进了门,就得看各人了,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三宗主这么安慰的七宗主。 七宗主回去想了一夜,第二日便把西空叫来,师徒俩好好说了半天。西空两眼通红地出了门主阁,回去略收拾了些东西,就往门中秘境去了。 如今门里的秘境是紧俏之地,不出从前谁去了随便进的时候了。 西空一腔热血,眼看着又是兜头一盆凉水。 这时候边上有人说话了:“要不你跟我来吧。” 抬头一看,当日被自己“教导”过几回的“小师祖”,西空有心要当她是来嘲笑报复的,可一想人家都元婴了,正经师祖了,认不认得出自己还两说着呢。 齐恬还真把西空领到了边上,她刚把万古宗里头自己霸占了许久的秘境搬了过来,指给西空道:“这地方他们还没算到账上,你刚来,你先用。” 西空朝她郑重行了个礼,没有多说,便想往里头去,齐恬这里又道:“我当时在这上头也停了许久,现在才知道,这修练不是光修灵力的,还得修心。”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后来我想想其实当日止步不前也不都是坏处,筑基了就不能在这里头待着了,趁着没筑基的时候多得些光阴琢磨琢磨,不是赚便宜?!” 西空没料到齐恬回同他说这些,想了想对齐恬道了声:“多谢师祖指点。” 齐恬呆了呆,笑笑道:“好自为之。” 等西空进了那秘境,边上鹿依跳出来问齐恬:“你是不是大师兄上身了?还是想学大师兄好更进一步?” 齐恬叹道:“我这是还债呐!” 鹿依自然知道当年走怂路的齐恬给许多人下过暗绊子,便笑道:“不错不错,这个你还赶得及还,那些早早跑远了的,你想还都还不上了!” 齐恬摇头:“欠自己人的才要还,对家的,那不叫欠,那叫赚的!你连这都不懂,难怪一直升不了级。” 鹿依都无奈了:“你差不多得了啊,当年我可没有使劲逮着你一直说!”这家伙敢情是忘了自己一直在大圆满待着的尴尬了! 齐恬皱眉看着她:“我都想不出来,你可得等个什么事儿才能把这关节冲开呢?” 鹿依一拍手:“你问我我问谁去?!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关节!” 俩人正胡说,齐恬灵觉一动,拍拍鹿依道:“算了,先办正事儿吧,你没升级也挺好,一会儿没准用得上。对了,快去把我的乖徒孙们都叫出来。”说着又摸出个储物袋递过去,“叫他们都穿好了,热闹来了哈!” 这个时候鹿依也感觉到远处的灵能波动了,忍不住皱眉:“这又是什么妖魔鬼怪,还没完了!”她天生就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儿,偏偏这地方还就得来这个,不免心里郁闷。 齐恬倒是一脸兴奋:“啧,我得想想,用什么玩法好呢?这可太有意思了……” 鹿依看她那样子,想起从前一直强调要“低调”要“闷声大发财”,如今可好,真是一点都不打算遮掩了。 齐恬知她心念,便笑:“我也想低调啊,但是现在实力不允许了!” 鹿依无语摇头,一把接过东西,一边给大萌发传讯,一边回離宗去准备带他们出来给这位不靠谱的师祖助阵。 又说那头,天圣长老当日远远看见天地门里头的升级狂潮,面色就阴得像中了几万道九冥符似的。现在他基本上可以确信,天地门确实得了先贤遗境里的东西,——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得去的。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得给他们一个教训!顺便把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夺回来! 另外两个同他都是一样的心思,虽说拿了回来他们也占不了大头,但是怎么也比落在天地门手里好。尤其现在已经知道天地门当日在大败妖兽之后,还顺路“洗劫”过他们,甚至突然崩毁的通妖道和寄魂殿里莫名消失的东西也都与他们有关,简直新仇旧恨,宝物不宝物的先不说,打残他们才是当务之急。 ——做了不可告知之事却被旁人探知了,自己这边一通操作猛如虎,又是先发制人又是编造证据,结果发现那头无声无息,好像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眼里。这过程中的绝望恐惧崩溃和屈辱简直没法说出口!眼下,只有敌人的鲜血和山门的焦土可以抚慰他们心灵的创伤! “要动手,就要快!”天圣长老道。 如今天地门众人都刚刚升级,境界不稳,正是“趁人病,要人命”的大好时机。多拖延一刻,到时候就得多费一份力气。 承天门长老心领神会地掏出了自家那片“摩宇盘”,天圣长老也把自己那一片拿了出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知道敌情,还有什么比“算尽天下”的摩宇盘更好的工具呢? 他们在这里紧锣密鼓地推算并按照推算结果进行布置的时候,天圣门的前门主直接领了个人过来,正是如今天地门门主的嫡传大弟子。 几位长老见天地门中还有如此深明大义的后辈,都十分欣慰,纷纷放下手里的工作,对克韦进行了亲切的问候,甚至还都给了一份十分不薄的见面礼。 本来心里略感不安的克韦,没想到能得这些“传说级”前辈如此相待,再对比一下自己自妖域回门之后的种种遭遇,简直可以大哭一场。 现在他心里毫不怀疑,这里,才是他克韦该来的地方,才是真正能改变他命运的地方。他本来就不该属于天地门这种落魄之后垂死挣扎的门派,这些豪门正道,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尤其之后在一边看长老们的各项布置,就他不很高明的见识来看,就已经把天地门克制得死死的了。尤其这几家的家底之厚,更是超乎他的想象,似乎五百多个灵彩儿的对应天级法宝他们一个不落都常备在库里,且还不止一件两件。更有许多只闻其名的极品灵符和顶级法阵,说给什么人配了就给配了。 想想自己当日还是说一不二的大师兄的时候,出去探个秘境,亲师尊手里拿出来的门中旧藏,还得当面试过,使不好的还不让使了……再比比眼前,克韦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庆幸,难过自己这么多年过得如此艰难,庆幸总算抓住了机会迈出了这一步,西空这蠢货到时候就后悔去吧…… 克韦这一个大圆满,天圣长老把他留在那里,就是为了方便随意读取他的心念,掏出的情况来同摩宇门的推算结果两厢印证,更有利于精确布置兵力。 元婴对上大圆满,克韦自然一点也没有觉察到自己的“用途”,还为自己初投帐下就能旁观这样等级的大事而喜不自禁,——这往后,不是妥妥的心腹? 前门主还在一边同他闲聊,问些如今天地门的情形。 克韦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已经投奔这里来了,就该充分体现自己的价值和才能,才能为往后的前程争取更多资源和机会。 几个人都没料到他这般配合,尤其神色之坦然态度之诚恳,哪里像是在跟宿敌透露情报,简直是在跟上级汇报工作!为了展示自己的诚意,有几次甚至还帮着这边出主意,根据他手里掌握的情况,改进了几处部署,叫天圣长老都忍不住赞叹。 等克韦下去休息,天圣长老对自家徒弟叹道:“此子若生在我门下,只怕秣鉞不是他对手。” 前门主也苦笑着点头。 若是要比皮厚心黑不要脸,自家爱徒恐怕还真不是这位的对手,天地门还真是埋没人才啊! 有了克韦这样天地门核心“老人”的加入,正义联盟的准备工作进行得更快了,加上为了赶天地门众人境界不稳的最佳战机,没两日,三大门精锐尽出,打算再表演一次“骆合山大战”。 他们这么大动静,不只准备挨打的看得清楚,复兴联盟那边也得了消息。 “决不能再让他们得逞!”摩宇门天印门天机门也赶紧集结了人手,赶来驰援。 老门主带着小门主和宗主们前去相迎,正说着话,另一头,夺天门带着大批法器法宝,天灵门牵着无数灵兽,也接踵而至。 “有劳了,有劳了。”老门主和小门主一个个迎了进来。 鹿依跟齐恬远远站着,看了山门前的热闹直撇嘴:“你看师祖太师祖那架势,哪像是准备打架,倒像是准备开席宴客的!” 齐恬也跟着摇头:“啧啧,这许多灵兽,这可怎么是好?到时候吓着它们可怎么办!” 鹿依赶紧看她:“你,你可别打灵兽的主意啊!大丈夫有所吃有所不吃!” 齐恬眯眼摆手:“别吵,别吵,我得换个玩法了,嗯……”说完摸着下巴琢磨开了。 鹿依则回头朝着正窃窃私语的離宗子弟一声怒喝:“不许打灵兽的主意!” ——唉,要不把这群家伙也交给大师兄得了…… 鹿依觉得自己受够了。 359.正义落败 齐恬看着对面汹涌而来的巨大灵能波动, 心里赞叹:这修界也不是没有好处, 打个架就是快!元婴一使劲儿,这不, 这么些都一下子给拖过来了……这快的好处可多了,起码不用准备粮草, 哦, 对了, 他们这里也不用什么粮草, 啧,那些灵兽呢?灵兽不知道吃些什么…… 想着灵兽,刚想回头去看, 就看鹿依正眯起眼睛看着她呢,齐恬摇头, 嗐,她都是上百万道珍馐吃了好几遍的人了, 哪里还会惦记那些兽儿身上的肉呢?!再说了, 她也不知道人家身上哪块能吃, 哪块不能吃,看了也是白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师祖散发出来的气场不对,除了练气初阶的那些新进弟子有些兴奋过头,余者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好像即将面对的不是一场生死大战, 而是什么可看可不看的草台班子蹩脚戏。 正义联军到达战场, 按着长老们的部署, 直接分了几处站定,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分兵都是冲着天地门的护山大阵来的。 齐恬不由得想起了当日妖兽来犯时候的情形,那些妖兽也是忽然知道了天地门护阵的灵能结构似的,紧着用相克的灵能去攻击几处相对薄弱的结点,却是没料到师尊还有把阵盘活的能耐。 再看如今天圣门这几家的分兵战法,可比妖兽当日的又高明许多,“嘿,看来还留了一手。”齐恬摇头笑道。 秣鉞直接出现在了半空里,一叶云舟,正是天圣门门主身份象征的枯龙槎。 听着他满嘴的“天地门通妖联魔”等话,齐恬想起当日初见此物时候,浮堡上有人认出了枯龙槎,知道上面乘的就是天圣门门主,真是群情激动。大家都只道自己运气好,恰逢天圣门门主路过,出手从贼盗手里救了众人,而天圣门在界中的地位,好比是神仙窟,那天圣门门主,更是神仙比肩的人物。当日众人在浮堡上心怀感激纷纷下拜的样子,如今想来都恍如昨日。 可谁知道当日那枯龙槎并非是顺路经过,却是特意赶来追杀那门中叛徒的,更为了要追回事关天圣长老进凌霄境寻丹化神的“境钥”。而当日大家所遭的劫难,一半也是起于这场夺宝大战,至于另一半嘛,就怪有人哭着都要往兜里塞东西了…… 齐恬忍不住感慨,不知道当日浮堡上的众人,如今尚在人世的有多少,还记得当日事迹的有多少,知道这内里真相的,又能有多少。 而这不过是百十年修行人生中的一件不算太大的经历,其余更多堆山叠海的“事件”,其“真相本来”又是如何,各人心里笃定的“真”,又能有几分是真的“真”呢? “稀里糊涂一活。”齐恬苦笑。 这时候,那秣鉞已经差不多把“伏魔诛妖檄文”念完了,总而言之一句话,——天地门十分该死。 齐恬都没着耳朵听,她忙着回味人生呢。 忽然觉得身边出现了极大的灵能波动,回头一看,鹿依那家伙居然眼看着要破阶升级! “我……”齐恬都无语了,她一直在想鹿依的结到底在什么地方,还想着到时候怎么帮她一把。可她这里还没琢磨明白呢,人家都准备升级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难不成是我感慨一下人生,辐射到她了?自己也没这么大能量吧。 那就是秣鉞说的话太过气人,把她的“结”给气炸了! 这也不太可能吧…… 对头也发现这边的情况了,尤其半天里已经开始聚云彩霞光,眼见着是又要起一场所谓的“破阶异象”。 “装神弄鬼!”在正义联盟的看来,这眼见着是对方对己方方才檄文的回应,无非是为了证明他们的“正道”身份,可见这些人也不是没有心机的。 已经说明白了为什么要打你,那就不用客气了,直接开战吧。 这边的几位来助拳的立马捋袖子要上,却让老门主给拦了下来,“不急,不急,杀鸡焉用牛刀,就让咱们家娃儿陪他们玩玩!” 那几位听了正不解,就看一队有二三百人的天地门弟子晃晃悠悠站到了山门前,最叫人吃惊的是他们那带头的明显正在突破升阶中,那也不耽误她带兵打仗。 “这个,师兄,不能另外派个人?可不能耽误了破阶大事啊!” 从来破阶升级都是有人护法才对,哪有一边升级一边同人打架的道理! “咱们且看看再说。”老门主面上笑,心里却有句……他也不知道那小子搞什么鬼,非让自己“按兵不动”。结果没见她自己出来,却把離宗整个堆了上去,这可到底想干嘛! 摩宇门和印天门是见识过離宗的“可怕”之处的,天灵门这些可不知道,一见天地门放着门里这许多高阶弟子不用,却派了一队杂牌军出去,越发觉得眼前战局“深不可测”起来。 这回正义联盟是打算速战速决,赶紧接收敌方资产来的,所以军力上可没有丁点客气,一色的八级以上高阶修士,(低阶的眼下他们也没有,都让妖兽糟践完了),人数各家都在数千,更有总数近百的筑基修士和二三十个金丹,光看看都让人胆颤了。 而天地门,就摇摇晃晃出来了二三百个高的将近筑基,低的不过五六级的可笑“军队”,要说他们是来“送死”的都高抬了他们了! 離宗的人确实不怎么乐意打,他们还是比较喜欢同妖兽作战,比较有激情,有感觉,有意义有价值!跟眼前这些自觉高人一等的外路修士有什么好打的,打赢了也没什么好处,打输了就更没意思了!所以就一个个都显得不那么积极。 这时候他们的师祖忽然发话了,也不能说发话,就是忽然间,他们对面的那些修士的脑袋顶上都出现了一个色彩鲜明的光圈,里头都是明码标价的各样食材,都是实打实的美味佳肴!甚至他们神识一扫过去,立马就能获取关于这道菜色的所有信息,包括它的全程的做法,和具备的滋味。 “真的吗?是真的吗?”大家都是自己人,一看小师祖这动作,就大概猜到意思了。 “撂倒一个就得一份吃食?!”有人不敢相信似的求证。 小师祖一口唾沫一个钉:“绝无戏言。” “轰!”山门内外的人都觉得眼睛一花,方才有气无力的那几百人,一眨眼的功夫忽然都换了装备,且一个个斗志昂扬,目露渴望,仿佛对面的天圣门修士不是人,而是一颗颗破阶仙丹一般。 齐恬方才控制了神念范围,所以观战的众人更不知就里了。 已经在破阶中的鹿依忍不住撇嘴,“我看这些家伙还是跟着你另立一宗的好。”破阶升级+两军对战都挡不住她吐槽。 “神灵法!”天圣门的先锋军冲过来的时候,齐恬下了命令。 離宗老少齐应一声“是!”,随即分开,也不见他们有什么法阵,只人人一套“不成体统”的法袍,脖子上挂着灵阵,胸口贴着护符,腰上还别着个让承天门的人看着觉得有几分眼熟的漆黑小钵,半路上就开始有人腾空朝着天圣门中的人扑去了,上手就是成沓儿的灵符,都是闻所未闻的极品灵符,还有闻所未闻的施符手法,——谁家极品灵符按打扔的?! 配着顶级法器法宝,储物袋里装着极品宝符的天圣门弟子直接被打懵了。 “起阵!”有头目喝道。 被打得慌乱的众人忽然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立马汇聚成了几团,随即掣出各自的法器法宝来,准备配合作战。 但是对面的那帮乡巴佬眼看着不懂得欣赏这样高雅的打法,也不知道他们是吃错了什么药,许多人就冲着其中几个人猛打,好似根本看不懂那人所在法阵所暗藏的杀机。 眼看着这些人已经入彀,法阵启动,接连不断的弧光朝着那几人射去。 “灰飞烟灭。”这就是无知的下场。 “嗯?” 不对,弧光一敛,对面的人怎么还好好跟那儿站着,连攻击的方向都没有改变! 眼神一花,方才那弧光又集结出现了,但是,怎么拐了方向,冲自己来了! “嗤……”一个阵中倒了两个,战阵立马破了。 “这怎么算……”那几个打来的人犹豫上了,“这可说不好是谁打的,我都没出手,让影符给干了……” “谁的影符干的算谁的!”有人提议道。 “也不成,这个中了咱们仨的影符。”有人提异议。 “先甭管了,到时候咱们分着吃好了。” “那也行,说好了啊,我喜欢吸脑子。” “知道知道,我就要肚腩那一块,我喜欢肥的。” “我啃骨头好了,不过下一个你没得让我先挑。” “成,够意思!” 几个人手里灵符战诀不停,嘴里还商议着。 “魔道该死!”边上天圣门弟子听得眼睛都红了,这些妖魔果然凶残,居然,居然打败了人还要杀了吃掉! 離宗的人还奇怪呢,这人怎么了,打就打呗,骂什么人,咱们吃个全炖妖兽也惹着他了?哦,是了,他们跟妖兽有交情嘛,或者吃了人家的至交好友了,真是作孽…… 那也没有跟人家解释的道理,尤其这会儿你死我活的时候,你给他解释通了,那还打不打了,是不是?! 所以離宗的不理他们,一边看着他们各人头上挂的菜牌,根据自己的口味决定先打哪个,另一边还要跟协同作战的本家兄弟算清楚账目,免得到时候分肉的时候说不明白,好事就成坏事了。 “旗中军,入阵!”秣鉞指挥道。 眼看着本来应该直取山门的先锋军不仅没有立功,还叫人给打倒了大半,众人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必定有诈!”眼前这些若只是练气修士,如何能使动如此能量巨大的灵符?且那些灵符也十分诡异,莫非是天印门相助? 无奈之下,只好提前让主力军参战,先趟平了眼前这群杂鱼再说! “哇……”離宗一看半空里杀来的五六千人,上头的菜标简直鲜活得像马上会掉下来似的! “神念诀!”小师祖又下令了。 这功法还是小师祖在带着他们猎妖的过程中教给他们的,据说天地门上下只有他们有这个慧根可以学,眼前就是施展的时候了!众人都十分兴奋。 杀意蒸腾的天圣门大军,刚到战场,忽然被迫看到了一幕幕血肉横飞的画面,这还不足,那些龌龊东西好像还在猛往他们的嘴里喉咙里塞灌,连各样滋味都清楚得无法逃避。 “呕……”正义的战士们被虚幻的欲望打败了。 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卑鄙下流又恶心的打法! ——靠着吸人生魂升级的天圣门修士义愤填膺。 360.法宝大比拼 天圣门里, 各样位置可都不是那么容易坐的。秣鉞得了上回跟着入妖域的好处, 在门中与老妖合作时,对那吸人生魂的法阵更容易理解, 加上丝毫没有疑心过这样做法的合理性,试用阶段功力便突飞猛进,一下子把众多竞争者远远甩在了身后, 才顺利接过了枯龙槎, 成了这凌霄界中第一大修门的掌门人。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高枕无忧了。毕竟师尊和师祖都在, 那些当日争夺交椅失败了的师叔伯和师兄弟们也没死绝, 若果然政绩平平, 说不定哪天醒来枯龙槎就换了主子了。 此番指挥正义之师的诛妖伏魔之战, 自然也该全力以赴,不过两厢实力对比他都是清楚的,己方拥有压倒性的绝对优势。换句话说, 这又是一场躺赢的功劳。 可这一交手, 明明是一群杂牌低阶修士, 却接连给自家的精锐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秣鉞心里不由得又惊又怒。尤其一想到这人员布置和各样配备还是几位长老们定的, 所以这肯定不会有错, 那输了怪谁?能能怪那个指挥的了! “岂有此理!”秣鉞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自己这边有内奸,跟对面那些勾结了妖魔的邪恶势力来了个双重勾结! 趁着旗中军损失不大,赶紧用云旗把人撤了回来, 一挥令, 直接派上了承天门的军队。 承天门这支主力没有方才旗中军的人多, 只有约莫二三千人,那也抵天地门那杂牌军十倍人数,也都是一色的顶级装备,接令后便出阵迎战了。 一直在边上观战观得云里雾里的摩宇门弟子忽然开始窃窃私语。 “那人手上的阵盘,怎么像是我们的东西……” “不用‘像’,那就是我们的古阵盘!” “是上回被他们偷走的那些么?” “抢走的!” “还有最边上那些胳膊上的‘神谷盘’,现在咱们手里只有三个残缺的了。” “他们这里居然有六十四个!” “跟师尊请命!咱们得去拿回来!” “就是,拿回来!” 激动的情绪渐渐蔓延了开来。 “稍安勿躁,一会儿就都还回来了……”长老忽然亲自发话道。 众弟子心里一定,只当自家长老一会儿要出手,虽有些自己不能亲上阵的遗憾,但是自家门里的东西能还回来才是最要紧的。 再说離宗的这帮人,看到来的是承天门的,二话不说直接都把自己腰间的小黑钵取了下来。 承天门军中一些筑基修士明显面色一变,连忙往自己储物袋里探看,又去看天地门手里那些,心下纳罕:“怎么他们也会这般阴毒、啊呸!高明的手段?应该不是一回事儿吧……”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这里还犹豫着,对面已经纷纷开启了护身符阵,同时把手上的小黑钵给打开了。 承天门里有见识的几位筑基修士大吃一惊,纷纷取出彤系赤系法器法宝朝着半空里一通招呼,余下不知就里的门人弟子则四顾茫然。 但是来者并非他们熟知的“残魂”,自然也不怕他们发明出来的那一套山寨“镇魂法”。 之前被关得都快化掉的“弱心妖”忽然得了自由,且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落在了“食物”堆上,哪里还顾得上细查周边,扑上去就打算要噬魂了。 一张大似天幕的巨网从半空里落了下来,把承天门一众都紧紧护在了里头,——好家伙,现在修士可真的死一个少一个了,尤其这还是自家的嫡系部队,真让人给吸了魂,那往后承天门还靠什么立足江湖! 承天门长老扔出来自己的一件法袍,护下了自家门人,但是还有早先没被打完的天圣门先锋军呢,弱心妖也不挑食,朝着那些就扑过去了。 秣鉞可没有对付这些东西的本事,他不过金丹,那几只弱心妖里头,还有盯着他想直接吃口肥的呢。 无奈之下,天圣长老出手了,一阵金风吹至,弱心妖们都被往后吹跑了一大段。这可不容易的,它们是灵体,不是什么风都能吹得动的,且吹开了又不伤及,那就更不容易了,毕竟它们还脆,这法诀简直是为它们量身定做的。 他也不是对妖手软,奈何当日与老妖定契约,都防着对方,彼此都下了咒的,他若是贸然动了弱心妖,只怕会出什么异事,就更麻烦了。 承天门的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做法有些欠妥,再一看天圣长老干的,好像也有些难言之隐。 一时正义联盟高层间的气氛就有些微妙了,还是九鼎门的长老知机,笑着同天圣长老道:“如何克妖我们还是差了太多经验,还望师兄日后多多指点。” 天圣长老闻言一笑:“老弟多谦了。” 这一声老弟倒让九鼎门长老挺意外,转而又生欣喜,天圣门的实力在那里,能走近一点总是好的。 他们在那里说话的时候,却不防那个一直升着级说不好如今是什么层阶的筑基修士忽然出手了,只见她一抬手,就着天圣长老那一道金风之力,把那些弱心妖又往远处推了推,整好落到了指挥部那头。 那几只弱心妖大约也未料到会有这样的好事,更不犹豫了,直接朝着里头的人就扑了上去。 天圣长老赶紧出手,又是一道金风,却在半路上被挡了下来。 而挡他的人,不是别个,正是那个还在努力往金丹升的筑基小儿。 “找死!”这时候天圣长老自然不能出手的,边上的爱徒,——天圣门前门主就顾不上这些了,一挥手中法宝,细密的金光射向鹿依,根本不忌讳这人正在升级。 “天地门里头内斗得挺厉害啊,”九鼎门长老看出端倪来了,“打到现在了,别个都不动,只让这群人来送死。这个,好似就是方才那群愣头青的头目。” “嗤,从前权斗上位的那个如今人事不知,当日落败的却带着自家师尊又杀回来了,偏偏又有个底下的宗门出了元婴修士,几方角逐,哪里安生得了!” 他们对这种事儿都太清楚不过了,毕竟几百年都是这么一步步斗过来的。 “哈,法宝厉害就管事儿么?”却听对面那个眼见着在天地门内斗中充当了炮灰的筑基修士语气轻浮地对天圣门前门主说了这么一句,紧接着也不知取了什么东西出来,一下子把那些“金龙刺”又都给反射了回来。 这东西还挺阴毒,它那反弹还不是照原路来的,却是弄得乱七八糟四散乱跑,一下子把毫无准备的旗中军伤了数十人。 “卑鄙小人!”刚刚被自家师祖从弱心妖手里救下来的秣鉞看了大骂道。 这里齐恬也直摇头,“连个影符都用不好,真给小爷丢人……” 齐恬从前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多,如今升了元婴了,更能琢磨了。除了自己用,大多拿去装备離宗的人了,所以離宗宗主手里自然不缺这些稀奇东西。 鹿依现在心气壮得很,她神灵法大涨了一截,看对方用什么法宝,她就拿一样能克它的或者仿它的出来。齐恬可是刚摸到七星九曜的层级时就能制影符的主儿,如今已经略知混沌之味,什么法宝在她眼里都不过是基础能量的不同组合架构罢了,鹿依兜里偏巧大堆这样的灵符,她怕啥?! 所以秣鉞开口骂人,鹿依一道灵符逼退前门主后,一甩手就是三道金焰龙符和三组金龙刺朝着秣鉞砸去。 “嘶……”双方都看傻了。 “这个……这人手里怎么会有天圣门圣君的宝符?” “就是啊,而且怎么看着层级好像比如今门主手里的还要高?” “难道……” “会不会是……” 齐恬都听在耳朵里,心里暗笑不止,这也得亏这地方都是清净仙身,要不然就凭自己的神念诀,编个什么私生子的故事还不是分钟的事儿?哎,对啊,我有神念诀,这没有的,我也能给他编成有的不是! 她那里想黑心主意的时候,这边秣鉞已经受了伤了。 没法子,他一看来的是宝符,立马就用寻常他们抵挡宝符的法子来对付了,可这些究竟不是宝符,对付宝符的手段又焉能有效? 一个回合,天圣门的门主倒在了天地门一个还在升级中的筑基修士手里。 在出手之前,这个天地门的弟子正在同天圣门前门主交手。 天圣门的前门主如今是元婴修士。 事情有点不太对头。天圣长老面色如常,承天门和九鼎门的两位却有点不安起来。这局面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鹿依用影符也好多年了,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顺手过,一下子从前对战过的人啊妖啊魔啊的攻势都在心里活了起来,好像都可以随意取用一般,这可越打越有意思了。 正这么想着,一道心念传了过来,却是一段无用经中的经文,那短短数十字,如今落在她心里,却似乎一下子变成了无数的内容,——原来书还能这么读! 鹿依进入了更玄妙的状态,一边不断加深着对经文的领悟,一边把影符用出了花。 同她对战的天圣门前门主越战越心惊,他已经连换了七八种法宝,都是当世一等一的好东西,却没有赚到一丁点便宜。明明看她用的是青彩儿的功法,自己换了克制她的法宝,她却又跟着变了。到了后来,甚至还有许多看来妖气满溢的攻势打法! 天地门同妖魔的关系,他心里是清楚的,可如今看来,他都有些搞不明白了!难道自家编的那些瞎话,还正好说着了?天地门果然同妖魔交情匪浅?起码这样的妖力用法,那老妖可没有教给自家! 弱心妖被困在了天圣门那边,这边承天门的人眼见着是个机会,就从自家长老的护阵中杀了出来,对上了離宗那群怪胚子。 这回他们倒是不用那小黑钵了,但是几轮下来,照样没赚到便宜。没赚到便宜不说,还让人顺走了身上的东西。被顺走了东西不说,还被嘲笑了! “嘿,瞧见没,这东西该这么使!傻不傻啊,你们!”那胳膊上的古阵盘到了他们手里,忽然爆发出惊人的战力。 这边见了,赶紧把还没被抢走的拿出来对战,可是灵力注入法诀连发,都不管事,根本没法同人家的比。 “奸险小人,休想欺哄我们!”眼见着就不是一样的东西。 “啧啧啧,你不信?你不信你把你那个给我,哎,递给我,要么你自己拿着也行,看着啊,这下总没有换了吧?哎,走你!” 对方注入灵力,那阵盘爆射出灵光,把那人连同周围的战友都伤着了。 “没骗你吧?!”離宗的人一边伸手取人家身上东西,一边还问那躺平了的承天门弟子。 “欺人太甚!”承天门门主看不下去了,一下子飞出九个焰轮,一隐一现直接朝着離宗弟子袭来。这已经不是对战了,这就是直接“收割性命”的节奏。 大家都没想到这承天门的金丹后修士,会对一群练气弟子下手,这也太干得出来了。尤其这位还不是什么普通的金丹修士,是一派掌门! 老门主打算伸手要救,却让一旁的太师祖给拦下了。 然后就听一个声音道:“开始比法宝了是吧?呔!看俺本命法宝!” “元婴修士!”正义联盟那边认出来说话的人,立时取出各自法宝,准备迎击。 但是并没见什么异事发生,除了大家拿出来的法宝都忽然不见了之外,还有承天门门主那一串名震天下的“九曜天轮”在一隐一现之间忽然隐了一回就没再现过…… 361.清净搏 整个战场一片寂静。離宗的人摸摸“空空的”自己, 相互瞅瞅, 嘿嘿嘿怪笑起来。 对面数万人则渐渐惊慌失措。 “我的乾坤袋呢?!” “我的劈空刃!” “符呢?符呢?符袋呢?!” “有、有鬼……” 齐恬觉得有点头晕,虽然已经是元婴中期了, 但是一下子收这么些东西,还是有点费劲。尤其有些人太能藏东西了, 这搜刮起来挺费神, 可得好好歇歇了。 这里老门主差点没乐喷, 他看出端倪来了, 赶紧看看“来宾”们,幸好幸好,那臭小子总算还有点分寸,没有趁机把自己人的东西也都收了去。 “娃儿, 你赶明儿去那几家家里逛逛呗。”齐恬正歇着呢,忽然收到了老门主的传讯, ——要不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天圣长老等几个元婴修士默不作声,倒不是他们没丢东西,只是他们不方便这么大叫大嚷的,这时候面子气势远比丢了的那些东西要紧。 还得弟子服其劳,天圣门的前门主先出手,一伸手, 没能取出东西来, 再一看, 才发现自己不止储物袋没了, 连戒指和玉佩也让人给顺走了!修士不同凡人, 值钱东西多半都随身带着的,这么一下,自己大半身家下落不明,这算怎么回事儿! “无耻妖魔!”当人面巧取豪夺,真是妖魔都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儿!正义联盟这边细查了一番个人资产后都是又惊又怒。 離宗的就对着承天门那些修士笑:“别看我们,我们也没剩什么了,不是我们干的!” 边上一个还帮腔:“我们没那本事!”这话听着倒似很希望自己能有那本事。 “那还打不打了?”还问呢。 承天门的看这群怪胎面上的神色就气不打一处来,打自然想打的,但是,怎么打呢? 能留到现在的都是各级的精英人物,多半没缺过东西,这忽然连个凑手的法器都没了,赤手空拳的,怎么打?! 却听一个九级大圆满的冷笑一声道:“打,怎么不打!”说着伸手就是一道战诀,朝着離宗的人就扑了过去。 边上的师兄弟们立时明白了这位的用意,——方才对方灵符古怪,法器法宝也不输于自家,闹得几番交手都没赚到便宜。可他们毕竟不过五六级修为,修炼层级和灵力都远远比不上自己,此时若动手,倒是赚便宜的好时机。 離宗的人避过那大圆满的战诀,略等片刻,待对方凑上来,忽然几个人齐齐出手,都同方才那大圆满的战诀一模一样。 “弄鬼!”自家师兄弟之间平时对练颇多,自然知道解法,承天门的一边骂着一边反手去解。 却不料那些战诀只是“形似”,内里的灵能根本不同,他们又大意了,一连两手没解掉,避也来不及了,一个个都堪堪中招。 “小心!这些妖人会魔功!”大家相互提醒道。 離宗的人听了十分不屑:“没见识……” 如此打到了一处,承天门十倍的兵力居然没见赚到什么便宜。对方明明也都没了法器法宝,出手都靠战诀,护身就是灵力护罩,这都是靠的灵力,怎么自家的大圆满会干不过那些六级七级的?! 離宗的人起先还有些拘谨,虽然同门中其他宗的师兄弟也交手练过,毕竟都是自己人,恐怕人家给自己留面儿了。这回对的可是豪门大派的精英,虽说现在都叫小师祖给拔了毛了,那人家之前也是凤凰来的! 结果一交手,发现这些人比门里的师兄弟还不经打,一样的战诀,那灵能杀伤力都不及自家一半,这还是自己层级低了对方两级的情况下。 “丹丸灵力果然都是些死力!”大家对小师祖之前的教导越发深信不疑。 心里一定,就把一直练着的组合打法想起来了,这也是小师祖的主意,——神灵法探看对方灵能结构偏向,用四象五行解化,以战诀加深其偏性,再配合上神念法。 这可都是细功夫,为了练成都吃了不少苦头的。 如今看对面一脸恨不得把自家除之而后快的架势,忽然觉得当日花的功夫都挺值得。 正这时候,对面的人头上忽然又出现了“悬赏”,哈,那还等什么! 承天门门主失了自己的本命法宝,若不是自家师尊传念提醒,说不定这会儿就冲过去了。勉强忍着,却看自家的大军忽然变成纸糊的一般,明明双方都没了兵器,只靠灵力战诀,偏偏自家这边打过去的都被对方的灵力护罩拦了下来,而对方打过来的却招招到肉,隔着三两个层级,都几下就被撂倒了。 “无耻!居然都使了障眼法!”这眼见着是掩饰了层级的! 本来丢了本命法宝就心中恼怒,又见自家弟子也受蒙骗折辱,承天门门主一下也顾不上太多了,伸手一道烈焰就朝着離宗的人扫去。 “怎么又是你!”齐恬都无奈了。 现在鹿依正对上天圣门的那位“前门主”“假元婴”,承天门的也来,总不能让鹿依一个打俩吧!这也太不给他们面子了! 她这里还在叹气,那里鹿依已经一道灵诀把承天门门主的战诀消解了,顺便回了他一道一模一样的,转身接着跟天圣门的打,好像方才那两下不过是抽空给粉丝签了个名儿似的! 承天门门主气得哇呀呀乱叫,也不管什么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了,朝着鹿依就打了过去。 半路上被一个筑基修士给拦住了,谁?大萌。 他方才好好的在边上站着,忽然被小师祖指派了这个任务:“你去,让大师兄上就太给他面儿了!” 于是大萌懵里懵懂地就跟一个金丹后修士打在了一处。 “师兄,我说你们这个……”摩宇门和天印门的几位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看看,啊,看看。”老门主也不知道说啥,如今这指挥权也不在他手里,何况他这会儿心思也不在这个上,他正算自家门派的资产又暴增了多少,怎么样物尽其用才好。 承天门门主把自己的绝活使了三四样,各样烈焰火球滚个不休,却没能伤到对面的筑基修士分毫,而对方偶尔反击几下,却让他躲得有几分狼狈。 这面子可丢大发了! 承天门门主心里一发狠,不知道打哪儿又掏出个黑黢黢的东西来,一扬手,一阵淡灰浅褐烟雾般的东西在他附近铺将开来,然后朝着大萌飘去。 我的个天呐!大萌由来最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这些年跟着鹿依看管離宗,整日几百个人在一块儿待着,总算不用再吃从前的苦了。没想到今儿个光天化日之下打个架,还能撞到鬼,你说,你说是不是缘分…… 大萌觉得自己脖子都硬了,整个后背发凉,舌头差点要往肚子里咽。气势一弱,接连几道攻势就差了许多。 承天门门主心中大喜,转念又大恨。喜在自己这一手果然有效,恨在自己身上的幽魂阵盘也都让人给收走了,虽放出了幽魂,却未能大用,令人恼恨。 大萌试着换了彤系的功法,奈何心里存了怯意,一招一式出去,却没见预想中的效果。 “师弟要完。”枭松在边上急了。 齐恬拦着他,“别啊,如今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了。” 她手里之前有些弱心妖,虽也会噬魂,但说到底还是妖,大萌不怕它们。好容易今次碰上他有惧意的东西了,大关隘处就是大机遇,齐恬可不打算让枭松坏了好事。 他们俩说着话的时候,那边大萌已经吃了承天门门主两下,要不是灵力护罩厉害,说不定就受伤了。 齐恬看了一会儿,传了一道心念过去:“你若方才中了那一诀,那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大萌心里一凛,恐惧到了极处,忽然转了个弯,接下来几道法诀击出,看着还是橙彩儿无疑,却莫名鬼气森森的。 齐恬看了也十分惊讶:“是不是吓过头了……” 她从前是看过书上有记载,有人被什么妖兽围攻几乎濒死,等救回来之后行事忽然同那些妖兽越来越相似,据说是人惊吓过度,为了保护自己,就把自己当成了对方。她当时觉得这说法近于胡扯,今天看了大萌,却有点疑心是不是自己错怪那书了。 大萌的攻击越来越缓,灵彩儿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那攻势中的灵能明显不同了。承天门门主用克制其灵彩儿的战诀对攻,效果也越来越差,闹得他老人家一边打一边嘀咕“这是什么东西!什么鬼打法!” 而他方才放出去的那些烟雾,也明显越来越不听他指挥了,反而慢慢往那天地门修士身边蹭去。那架势不是要攻击他,倒似好生亲近的模样! 大萌现在对那些残魂的感觉非常清楚,甚至能与他们对上话似的,“生死同源,方生方死”,一道强烈的关于生死的感悟从心底泛起,周围渐渐灵涌呼啸,半空里一早悬在那里的一大片树林子边上,又逐渐显现出一个个人的虚影。 “又破阶?!”围观群众都无语了。 承天门的一些弟子仰头看着那些逐渐清晰的人影时,一个个面上忽然惊慌起来,“是,是他们……” 正拼命磨练着自己粗糙的“神念法”的離宗弟子们立马感受到了他们的心念波动,二话不说,趁虚而入,把那情绪越发煽动起来,同时他们也间接知道了越来越多的相关旧事。 “嘶……内斗到把师兄弟炼魂……真干得出来啊……” “不,不亏是名门正派!” “看这个,还是同门同宗同一师承的师兄弟,为了占人家东西,把人给害了……” “啧啧啧……” 而他们这一路炼魂的功法,居然还是同妖兽学的! “噻,还一直指着我们说是妖魔,这,这,你们可太谦虚了……” 承天门长老眼看事情越闹越不对了,赶紧就想伸手,却让边上九鼎门的长老给拦了下来。 就看九鼎门门主忽然出手,一片浓绿毒雾混进了灵涌,同时借机把承天门门主带回了主营。 承天门长老立时明白了自家老兄弟的苦心,——已经两个徒弟在人家筑基修士手里吃了暗亏,要是师尊出手也没能见效,那今日这事就没法收场了! 他们这里还能略加掩饰,那是人家大萌性子好,天圣门的那位就没这么幸运了。九鼎门门主故技重施想把天圣门那位前门主也捞回去时,鹿依故意滞了一下,却借这个空档在前头下了暗诀,俩人撤退时堪堪中了埋伏,双双负伤自半空坠落,还是枯龙槎接走的人。 “回去把功法全部都换掉!”夺天门和天灵门这几家观战至此,纷纷在心里下了决心。 “师尊,有人在动魂阵!”天圣门的一个弟子忽然向天圣长老示警。 “欺人太甚!”天圣长老看着天地门里外那些人,恨得眼睛里都快滴出血来。 如今战事不顺,且魂阵可是他们的根本所在,虽说眼下撤退颇有败退之意,那也顾不上了。天圣长老一甩手,方才匆匆而来的正义联盟大军,几个呼吸间便走得干干净净。 留在这里的邪道人士面面相觑:“完了?就这样?” 362.所谓权势 本以为是一场生死大战, 结果这头只出面了一个宗, 对面就匆匆退却了,倒叫众人摸不着头脑:“又是什么奸计不成?” “恐怕是故布疑阵的, 万不能轻易上了他们的当,咱们可别追!”好些人都这么想。 老门主笑笑:“不追不追, 咱们就派个人去瞧一眼就得。”他现在就想让齐恬去那几家都转一圈,看什么不当用的法袍给他们留个一件俩的, 别的不嫌沉就先都收了吧。反正那些人寻常就指着手里东西多嘚瑟,又为了能占更多的东西什么法儿都能想出来, 整好,替他们一收, 让他们也清静清静。 齐恬这会儿可没这个心思, 她正替大萌和鹿依护法呢。这俩还没升完级,俩人的异象同现半天,——成片成片的粮食树边上鬼影憧憧,也是一番奇景。 只是那粮食树若细看去,却是无数玄奥符纹所成, 而那些飘忽的人影忽明忽暗间皆是阴阳流转。 齐恬正在哪里感慨俩人的机缘,转眼就被没架可打撤回来的徒孙们包围了。 他们刚经了这一场, 许多感悟更多八卦,就想找个人说说。自家宗主这会儿不好打搅, 正好小师祖在这里, 那就再好没有了。 齐恬当日带着这批人追杀妖兽余孽, 尤其重在清剿弱心妖, 也不知道同他们一块儿尝了多少种妖兽的肉,那什么师祖的威望和上下的规矩,好像就没存在过。 这会儿一下子围上来,也不管他们师祖得不得空,众人七嘴八舌地就说开了去。 “您说的对!那些丹丸的灵力真是死力,一样的战诀撞上必定他们输,那还是个大圆满呢!” “师祖,您说他们那些念头能信么?他们是不是吓傻了瞎编的?怎么会把自己人给炼魂了呢?” “别说自己人,那就算别人,也不能随便给炼魂吧?!” “这里不是说有转世的么?这样子会不会遭什么报应啊?!” “师祖,神念诀引出来的念头是不是真的啊?” “师祖我们的东西还还我们不还了?” …… 也是巧了,这两三百个人里头就没几个安静老实的,或者是兵随将气,倒是一大半都是话唠。这一句连一句的问起来,便是没有回话,也不耽误他接着问下一件事儿。 幸好如今他们的师祖已经是元婴大能了,听清了他们所问,直接捏了个念团扔了过去,立时清净了,一个个都忙着解化去了。 但也没清净多久,听说神念诀引来的念头有真有假,还得追索印证,赶紧就相互对上词儿了。 还有的受了指点,忽然想通了什么,立地升级,引来小小灵潮,倒也十分热闹。 来助拳的几位这时候才相信方才那几家真的没有“藏拙”也不是“故布疑阵”,是真的真的打不过。 天地门真的就凭眼前这一群乱糟糟的门人弟子干翻了对方十几倍的人,还几乎没什么损伤,倒是对方似乎颇出了些血。不说别的,就说那名震天下的“九曜天轮”去哪儿了呢?…… “虽是引灵修炼,如何修成这等能耐,还得向贵派多多请教了。”天印门首先开的口。他们方才可看明白了,出战的天地门弟子所用灵符几乎皆是传说中的古灵符,其中还有许多甚至听都没听过,且符中似乎还有阵意……相比之下,自家这天印门的名头可有些名不副实。 老门主大方得很:“好说,好说。” 摩宇门的长老比较直接:“那些神谷盘能还我们不能?” 老门主摆手:“都好说,都好说。” 夺天门几家一看这主家这么好说话,便都不客气直接想问什么就问上了,老门主自己能答的都当场给了答复,自己也不太明白的,不怕,这不还有个师祖的么! 想不到天地门的太师祖更大方,不止所有有关修炼的问题有问必答,为了给摩宇门和天印门说符阵的事儿,甚至直接把自家宗令甩了出来。最终导致那两个门派的长老和门主都对着宗令出了神,好似坐忘了一般。 就这样,一场好好的正邪大战,因为正义联盟的半路撤军,一个巴掌实在没法儿拍,就现改成了邪路修士交流大会,且这会议一开始就说不好什么时候能结束了。各门各派往天地门来的人是越来越多,到后来这前山客岭上都已经快住满了。 稳稳升到了金丹的鹿依看了很感慨:“我就说这几座山好好的叫什么‘客岭’,原来是这个用场!” 边上的大萌道:“只怕往后都不能算‘客’了。”天印门和摩宇门已经考证出来,两家的立门根基似乎就源自万古宗……这要同天地门论起来,就是个孙公司了,一家人。 鹿依看齐恬:“还不都是你们闹的。” 齐恬之前升元婴之前得了自家门派的传承,悟通了符阵相通之道,当时就想去给天印门和摩宇门说说,结果被后来的先贤遗境给耽误了,回来就赶紧升级,升完级没两天天圣门就杀过来了,这就一直没得空。 这回刚好那两家都过来了,自己说来还算得了摩宇门的传承的,好容易有机会回报,自然特别卖力。结果一说通了,一通百通,两家开始往回倒,翻寻了无数的古籍出来,就闹出了个“孙公司”的“真相”。 齐恬这会儿有点走神,不知道在干嘛。 鹿依忽然又想起一事来,便问她道:“对了,不是说你那日能随便收人东西么,怎么那枯龙槎你没要?” 齐恬回过神来,白了鹿依一眼道:“看漏了。” 鹿依忍不住嘿嘿乐起来,又道:“老师祖天天说要你去别处逛逛去,到时候你可带着点儿我。” 她当日顺利破阶之后就被自家宗里的牛鬼蛇神包围了,齐恬又忙着去跟人“论道寻根”,俩人都没得机会好好说过一回话,今天也是难得,刚好老门主把她们俩都叫去说事,才能碰上。 齐恬看她:“带你去有什么用!”又想起来,“对了,你当日破阶,是被他们那些话给气的么?”这倒不好办了,往后还不定能找着敢这么胡说八道的人,那可怎么升元婴! 鹿依笑笑:“起先我还真挺生气的,后来越听越好笑,忽然就想通了。” 原来鹿依的来处虽是个最逍遥自在的所在,里头的等级还是挺分明的。只不过她们这些“平民”也没什么机会去了解接触“高层贵族”,反正只要发布下来的命令都好好遵守了,剩下的也没人多管,自己爱怎么活怎么活。这也是她妈老盼着她能“过仙门”,然后“出人头地”的原因。 到了这里,到处都是逃无可逃的规矩,而且还不是“不犯就好”的规矩,都是些“必须如此作为”的硬规定,可把鹿依害苦了。 鹿依不想被这样的规矩管着,但是她也知道,她可干不过那些定规矩的人,她能做的,就是在这个规矩构成的罗网里,尽量找到一个能容身的还算舒适的地方待着。说白了,这地方是人家的地盘,人家懂的比自己多的多,自己不过是个混日子的。 后来跟齐恬熟悉了,进了二宗的圈子,又阴差阳错吃了岩骨轮回乳,压都压不住就升到了筑基。但是她心里清楚,不管是天地门还是二宗,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主流,不是能说得上话的势力。这世界是属于那些掌控它的人的,天圣门那些邪恶势力才是此间的“正道”。 所以妖潮之后,那几家归来重开山门,开始全方位找茬污蔑天地门的时候,鹿依是真的气得不成。 这些人明明自己通着妖卖着修士魂魄,甚至还试图用魔道之术生造魔物,转脸却敢指着天地门说他们暗通妖魔,真是亏他们说得出口!最要命的是,还真的有那么多人信! “说到底这世道还是他们的……”鹿依认识到这一点,心里挺绝望。就算自己升了金丹甚至元婴又能怎么样,也改不了这世道,也一样会被人随意抹黑泼污水,站在山顶的豪门大派们一联手,他们这些没根基的“穷鬼门”就只有被折腾的份儿。 直到两边对垒那一天,看到对方那张扬的阵势,还有秣鉞取出来宣读的写在极品灵笺上的檄文,明明每一句都是假的,而他们却演得那么真,还有那么些人被这样造作的“权威感”迷惑,真是他们说什么就信什么。 鹿依忽然觉得这世道十分荒唐,尤其当她用神灵法明显看出那已经升到金丹的秣鉞身上乱做一团的灵能结构,还有他那师尊、天圣门前门主假模假式的“元婴”,她之前心里的愤愤不平一下子都碎了,心底慢慢生出一丝笑来,看着像是嘲笑。 “从前我认他们才是‘正道’,是‘世道权势’,是‘高高在上’,所以他们污蔑我们时我气恨无奈,只觉得这凌霄界算是完了,又觉得自己活在这么个地方真是憋屈得很。那日我忽然明白过来,那些人虽举着个豪门大派的旗帜,虽掌控了极大的权力,但是他们本身并不是‘道’,他们也代表不了凌霄界的‘道’。在真正的‘道’面前,他们根本没有所谓的‘权力’和‘能量’,恰恰相反,他们违反了‘道’,他们才是该吃苦头的那一方!” 说完了鹿依看看齐恬,“那时候我才懂得,为什么他们随便怎么胡说八道,你都不会生气。” 道在那里,有道得助,无道灭亡,各选各路,一群跑向地狱深渊的疯子一边跑一边高声咒骂,那本是疯子该有的言行,有何可气处。 齐恬笑起来:“往后你会发现,这一路上,‘才懂得’的事儿未免有点多。” 363.凌霄再开 又说当日天圣门等人匆匆而去, 非为别事, 却是自家那吸人生魂转生灵能的大阵出了异常。那东西奇特诡异,并非本域制法, 寻常修士就算让他去折腾,也绝动不了分毫。所以天圣长老一听说这东西出事儿了, 就知道定是哪个内贼宿敌动的手。 也顾不得旁人,动念缩地, 几步便到了地方。承天门和九鼎门的那俩这时候才知道自己虽也顶着个元婴修士的名儿,其实同人家差出天地来了。索性不急了, 作出一副“非邀勿视”的样子,远远带着人慢慢往天圣门去。 天圣长老先一步到了, 却也没能捉到黑手,只看那人拨弄法阵的残余能量,分明就是那老妖无疑。 “妖畜多事!”愤愤骂了一句,其实倒也没那么生气。方才情势,这事儿倒是个不错的台阶, 要不然也得找法子收场才成。 之前只当天地门那一路修路果然“清心寡欲”得很,现在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这帮人不止不“清心”,心机还较寻常都多得多!特地弄出那一拨人不人鬼不鬼的炼岛假修,却一个个都给使了障眼法掩饰了修为,又特地弄两个将近破阶的出来对垒, 想必他们那路修法破阶之时功力额外高涨, 原是能越级一战的。 这些些点点都叫他们算在了其中, 利用到了极处, 弄出一副天地门修士个个都能越级大战他门修士的模样,企图以此弄坏几大门派的名声,简直可恶至极! 等自己大事得成,这些账,总会跟他们算回来的! 又说那老妖,这两边要开打,它就偷偷摸了过来看有没有什么缝隙可钻。结果竟让他意外发现了自己的心腹弱心妖还有不少尚在人世,竟是落到了修士手里! 它狠狠盯着那些小黑钵,看出来这东西原是仿着他的圣神盅来的,它头一回见这东西,还是在承天门的手里,怎么如今天地门也都配上了?难道说,那两家其实私下也早有来往? 想想那些修门同自己做了几百年的买卖,外头照样风声不漏,说起来个个都是诛妖伏魔的正义之士,可见这人的话原是不可信的。他们既能骗人,难道还不会骗妖?! 真是越想越气。 如此一起了疑,本来想让天圣长老出手帮忙收一下弱心妖的,这下也不提了。 “上回就已经掰了,要是再求到他们头上,未免叫他们小看我!万一他们拿小妖们再讹我一笔又怎么说?!”老妖现在觉得修士就没一个可信的! 好在不管是承天门的还是天圣门的,都没有伤到弱心妖。它当时都想好了,若是哪个敢伤自家宝贝,就一定叫他好看! 只是后来弱心妖急着噬魂,又被天地门的坏蛋送了一程,直接进到天圣门主帐这边了,还没吃上几口,就被天圣长老出手给困在了那里。且那老家伙也不是白出手的,眼见着还在用魂阵的路子试探,看那样子是想试试弱心妖的噬魂供奉之能。 老妖一看就慌了,这东西要是被他们琢磨出来,那往后还有自己的活路么?! 二话不说,只好来一招釜底抽薪围魏救赵,把他们如今用的粗烂烂的吸魂阵给破了两节。这破烂玩意儿他们现在可当宝呢,总不会不管。 果然,那老家伙得了信立时就回来了,差点没跟自己撞个对面。 老妖见已经引回了天圣长老,自己也赶紧遁回天地门战场,想趁着天圣门大军开拔之时把剩余的弱心妖救出来。 他几息到了那里,果然见那几家的军队正要回撤,自家的心肝宝贝儿没个人管,只等那围阵一撤,自己收了就能走了。 可那围阵还没撤呢,忽然有个声儿道:“唉?别把好东西留给他们了,咱们自己还用呢!” 说话间一个小黑钵就飞了过去,在那围阵外头一转,把里头的弱心妖一个不剩都吸了进去,老妖心里一急,扔出一缕妖雾意图拦住那小黑钵,却发现妖雾根本奈何不得它。赶紧换出圣须索,使个诀就去套那小黑钵,结果小黑钵没套到,自己好容易炼的索子也弄丢了…… “什么鬼!”老妖觉得天地门这块山门风水可能有问题,克妖,要不怎么自己来这里不管是明的还是暗的,都那么不顺呢?! 那里齐恬还乐呢:“哟,怎么收个东西还带赚头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老妖一听是这个怪胎,再一看,……咽下一句妖界脏口,忍不住骂道:“这xx才是妖吧!”这才几天,就升元婴了?上回见的时候还是个练气不是么?自己在这地方也没混多少年啊,难道是自己对人域的光阴流年不敏感?不是说金丹万无其一,结婴难如登天么?!这就是登天的难度?这是哪儿的天! “师尊!那老妖好像出来了,就在附近!” 正愤愤不平的老妖忽然听到那怪胎兴奋的呐喊,咬牙咽下心中怒气,识时务地溜之大吉,不,是一走了之,也不对,是愤然离开!嗯,就是这样,这世道让人愤怒又绝望,破人间,真不是妖待的地方! 师尊听齐恬没用传念,还故意高声如此,便知她心思,一眼扫见绝尘远去的老妖,笑而不语。 倒是老门主听到了十分兴头:“娃儿你看见那老妖物了?在何处?它真身是个什么?莫不是你又要吃它?这,幻兽这种东西,果然能吃么?” 齐恬之前把自己所有的事儿都团个识念告诉了老门主,老门主对她的爱好知之甚深,方有此一问。 愤而离去的老妖听到这几句余音袅袅,眼泪差点没流出来。想想自己当日,称霸此界也不过差了一步,如今恍惚几年,就落到了这等田地!有心给个教训,那家一溜站了四个元婴,还不算助拳的,要命的是当日自己就连那一个都没打过,可拿什么给他们一个厉害瞧瞧呢? “等我化形了再说!”老妖狠狠咬牙,修行路上,不争一时之短长,谁能化形化神,谁才是真的赢家! 如此人也不忿妖也不平的当儿,天地门那心不老的警世钟又响了起来,这回响足了一百零八下,真是前所未有之事。 “是不是……庆祝咱们……客似云来?”鹿依看着前面已经被大大小小的他门别派填的满满当当的客岭,猜测道。 齐恬摇摇头,她也不清楚这个,倒是跟着鹿依感慨:“幸好都是清净仙身,要是真凡人,光这么些人的吃喝拉撒就叫人头大了。” 好学的大萌忙问道:“什么是拉撒?”吃喝这个他已经见识过了,跟服食丹丸其实差不了多少。 鹿依看看他:“这个没法儿给你演示了,等以后带你瞧瞧去。” 大萌见鹿依说得正经,便点头答应得也十分正经,只边上的小师祖脸上露出迷之微笑…… 正这时候,太师祖一念传至,——钟响一百零八下,凌霄境即将开启。 紧接着是一个念包,里头包含了凌霄境相关的许多信息,包括了通常开启的星象时日和大致的地点方位,甚至连凌霄境中的详细地图都有好几个! 至于为什么有好几个,据说是因为此境三千余年一开,回回都不太一样,也就天地门这样的“老古董”家里还能找出几张图来,许多成立至今都没过三四百年的门派,别说图了,许多连这凌霄境为何物都不太清楚。 齐恬一看就来劲了,她自己闲来无事想想,许多同自己相关的事儿,牵头绊脑最后好像都要跟这神秘的凌霄境扯上关系。尤其那据说只有四个的“境钥”,自己一个人就占了仨,若是把凌霄境比成一个小区的话,那里头七成半的房子钥匙都在自己手里,你说这地方同她该是什么关系?! “那头得急死了……”鹿依想到的是别的事儿。 上回天圣长老同老妖在自家山门前打斗时,老妖就说起过这凌霄境,天圣长老当时矢口否认有这秘境,甚至连“化神皆是传说”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如今凌霄境要开,他那里得没得消息不清楚,但是他恐怕没想到天地门那口几百年没动静的钟还有这等功能,且太师祖得的是万年前上古宗门的传承,关于这凌霄境的事情,知道的比他们可多多了。且人家不仅自己知道,还大方地分享出来,昭告天下了!你说那个一心想要瞒下此事的人心里得多急多气?! 鹿依简直想想都开心得不得了。 此番凌霄境开启之地,摩宇门跟天地门联手,没两下就推算出来了。 齐恬一看,这地方离之前那“先贤遗境”挺近啊,那化神前辈是不是就是去凌霄境的路上顺便造的局?毕竟升仙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也没必要带了,白扔了也挺可惜的,所以来了这么一出?啧,那别的化神前辈们呢?怎么没给留点像样的东西下来? 她这里还瞎琢磨呢,门里的安排已经定了。 老门主镇守山门,余者想去的都跟着太师祖和小师祖去见识见识。 “咱们连筑基都没筑基呢,这只能元婴修士进的热闹就不用掺和了吧?”许多门人弟子都这么想。 老门主安慰众人:“话虽如此,好歹三千年才一开呢,过去瞧瞧怕什么的!哪怕远远看个新鲜,那也是三千年一次的机会不是!” 大家一听也有道理,“那您怎么不去呢……” 老门主一瞪眼:“我要是也去了,这家里谁来看?!” 小门主知道自家师尊的意思,他一早没经二力互融就硬升了元婴,虽层级看着如此,其实修路已经断了,所以不管那凌霄境里头是真的化神的机会也好,还是修补灵境的任务也好,门里都有更适合的人选,“我就替你们守好这老窝,叫你们不管怎么着也有家可回,这就成了。” 看自家徒儿神色悲戚,又笑着劝他道:“你傻不傻?到时候你进去试完了没戏,不会赶紧回来换我来?!”一句话说得小门主苦笑,老门主又道,“再说就算今次不是我的时机,那不是还有下回的么!”这是说转身重来的事儿了,小门主听了更不知道该哭该笑了。 最后几乎所有的人都想过去看个热闹,不过天地门好像没这么大的浮堡云舟,这几万年的传承,居然也不趁点像样的东西。 结果太师祖一脸淡然:“不消那些。” 老门主一脸欣慰羡慕,又想起来一事:“来去可以借你神力,可在那里还得有个能安顿的地方,也不能总用灵力罩着吧!”到时候对头肯定也都过来,没个像样的落脚处恐怕容易生事。 太师祖依然淡定:“之前得了些宗门旧物,选个不打眼的用着也罢。” 老门主一听有上古传承,心里就放下了,余事不再多问。 众人收拾行囊,也不过半天功夫,如今大市已经名存实亡,他们也不用在市面上换什么东西了,门里发的足够用了不说,且经了上次一战,也都知道这靠外物的终究落了下乘,毕竟世上还有专门收人东西的法宝,还得收不走的自己的本事才可靠,所以竟没什么可收拾的。 集结到前山练功坪,如今天地门已经比从前落魄时候涨了气势,但是只看这刚刚占满一角的练功坪,可以想见从前全盛时候整门上下得有多少弟子门人!看着空白处,众人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豪情。 人已到齐,略等了片刻,许多人已经开始忍不住议论,一会儿远途疾驰前往,不知沿路又是何等风光;到了那里,遇上了对头,又该如何应对…… 正说着,只听一声传念:“静心,敛气。” 众人一停,忽觉足下一空,人一恍惚,再睁眼就已经换了地方了。 “到了?!” “不是说挺老远的么……” “浮堡呢?!” 再说天地门里客岭上目瞪口呆的别派弟子,愣了一会儿就指着练功坪相互打听起来:“那什么,咱、咱们是不是也上那儿去等着去?” 方才那许多人,一下子都化成虹光没入天际,太飒了!好羡慕!也想玩儿! 各家长老一清嗓子:“镇定!你家师祖可没那本事,赶紧上云舟吧,真是,怎么去不是去啊……” 364.十分低调 人已经到地方了, 齐恬便去问安置众人的事儿, 她知道师尊带了一些能容人的芥子殿宇过来,好在门里如今也就几千人, 有几个屋就够住了。外围再布些什么联阵,有她在,不费事。 鹿依一眼扫到对角处天圣门的场子了, 那家直接把一浮堡落到地上, 好似一处城池, 煞是扎眼。边上承天门和九鼎门的也都不差,余者同这几家相比, 都似地上的尘屑一般不起眼。 “邪门歪道……”现在鹿依说这些可顺嘴了。 “咱们还是低调点儿,”齐恬对师尊道, 她这话也是说给鹿依几个听的, 怕他们存了压倒那几家的心思, 到时候落差太大接受不了。毕竟自家师尊一出手,不是土豆就是山药的,这回闹好了也就出来个洋葱大蒜什么的,跟人家就不是一个路数。 师尊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打自家宗门传下来的老物件里头选了一个等级最低的。 一拈诀,众人眼前一花, 所立之地好似被一刀劈进了虚空,然后生生嵌了个迷你国度进去, ——绵延数百里的巨大城池, 金碧辉煌恍如神仙世界, 半天里还漂着无数的大小浮岛密林天湖,远远看去,还有奇花异草珍禽走兽遍布其间…… 因这地方是凭空嵌进去的,所以天地门众人都站在了一边,个个直面“皇城仙都”。 “咳,就是这里了,大家……进去吧。”太师祖发话道。 大家都没敢动,师尊只好自己先迈步往前走着,小门主和几位宗主赶紧跟上,齐恬和鹿依走在一起,鹿依咬了咬牙问齐恬:“那你说,咱们要是不低调……该是啥样儿?” 后面跟进来的其他弟子们就更受震撼了,没办法,穷鬼门出身,何时见过这样的地方! 有几个都迷糊了,问边上的师兄弟:“这,这里是不是就是凌霄境啊?怪道说是升仙的地方呢……” 师兄们也将信将疑:“看着像……不过之前说只有元婴大能才能进,或者,或者如今改了规矩了吧。” 齐恬只好给众人传念:“此处即为本门驻地,众位且自选地方休息,待凌霄境开再外出不迟。” 本来她还打算摸几个阵盘出来的,如今一看也用不上了,这仙城整个都是密密麻麻的符纹所成,水平远在她之上,她就不要丢丑了吧。 至于设置“驻地”,本来就是为了能安置门人,避免他们被人暗算,之前还在想万一一个个都关在屋子里待不住可怎么办,这下也不用担心了,只怕到时候让出来都不定想出来呢! 都安排好了,齐恬才看师尊,师尊也挺无奈:“此物已是最差的一个了……” 齐恬张了张嘴,吸溜了一下口水又闭上了。 怎么说?没法儿说!壕无人性,哪儿都一样! 几个宗主见太师祖使出这么一手,也吓了一跳,又听小师祖让他们自己选地方,都乐开了,七宗主还问四宗主:“师兄,这地上的石头,咱们还捡不捡了?” 说话又想起了当日门里的那个“药园芥子”,想必如今若请太师祖或者小师祖动手,必能应手而开,只是这会儿他们已经不是那时候的自己了。 “嗐!就你提,不够丢人的!”四宗主忍不住笑骂,那时候为了能想法子打开那东西,他们可也没少想主意。再环视一下如今这地方,不禁一声长叹,“咱们怎么走到现在这模样的……” 三宗主撇嘴:“那日看離宗对上天圣门那一大群,我就知道天圣门的得不着好,倒不用为離宗弟子担心,却要为咱们自己擦一把汗!那丹丸灵力,真是只能窝里横,大家都是一个路数的,还能有个一级压一级的威风,真的拿出来跟正路子一比,什么都不是!咱们当日若没能转换修路,他们那模样,就是咱们的将来!” 七宗主也叹:“还是门主主意正。” 四宗主嘴毒向来少夸人的,这会儿也服气:“选路不难,调头难。尤其他都金丹了,又在这个位置上,能认了自己从前的不对,还立马开始改,重定全门上下的修路,确实不容易。说实话,换了我,只怕不成。还是一条道走到黑的机会大些。对不对的,面子上也受不了。” 几人一通感慨,都盼着门主能早日恢复,只是神魂修复的技能等级太高,只能看太师祖他们的了。 不过今日看了这么一出,几个人忽然都信心大增,觉得门主痊愈的机会还是很大的,毕竟万古宗真的有“神仙手段”,很可以指望一番。 再说对面天圣门几家,之前看到天地门满世界传关于凌霄境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几家联手掌控天下几百年,这关于凌霄境的信息控制极严,许多门派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一桩事儿。结果现在这个好出头的穷鬼门,为着邀买人心,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都抖搂出来了。这么一来,豪门大派的“高”和“贵”还剩个什么?! 承天门和九鼎门气得要死,还是天圣门淡定,天圣长老虽也附和了几句,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这东西传说的成分大于事实”,又指出上一次的凌霄境开就出了许多异事,好似跟什么化神化形的都没什么关系云云。 一到这程度,承天门和九鼎门又不敢都信他的了。毕竟传说凌霄境里头有升仙丹,一颗升仙,只要元婴就能进。那他们这几个就都是竞争对手,天圣门这番话,究竟什么用意,还不能肯定。 所以都是嘴上附和着,自家门派该怎么准备还照样怎么准备,眼看快要进入传说中凌霄境开启的星月之象,便都各自带着门人弟子往那附近去了。 结果到那里一看,天圣门的浮堡已经停在那里了,俩人心里一笑,暗幸没有真的听信天圣门所言。 这里正相互猜疑防备着,陆陆续续许多小门小派也赶过来了。 “凑热闹。”承天门长老看着外头那喧嚣模样有些反感。 “这么大热闹,不凑也可惜了。”九鼎门长老笑道。 那凌霄境只有元婴修士才能进,这成群的练气修士都不知道跑来干嘛的。 倒是天圣门见了心里有些可惜,——这许多人,要是能把吸魂阵的引魂网布过来就好了!可惜,这地方离得实在太远,要布过来得多费一番手脚,尤其如今掌握核心技术的门主又重伤不醒,没个主持大局的人,不好办! 让人去问了一下老门主,却说让他们先选址再说,这么说这事儿还有戏?要知道,只要是负责一个引魂网,这网网上来的生魂灵能就能多得一份,自己这是要走运了! 拿这几个阵盘测了半日,总算选好了地方,结果一回头,“轰”好好的空地上忽然多了几千号人。 定睛一看,还是自家的死敌! 赶紧回去告诉门中师长,再一回头,“咔?!”那只有砂石乱草的地方忽然长出来一座仙城! “不得了了!凌霄境开了!开在他们那边了!”这人急急忙忙就冲回去报信去了。 天圣长老等几个元婴修士早觉察到那时空异动,已经一步迈了过来,正好看见天地门的那一群人往里头走,知道这竟是天地门的新驻地,心里都十分吃惊。天圣长老再看一眼那大呼小叫的天圣门弟子,面色一沉,立时有人上来把那人拉走了。这一心想要布局网人生魂的,却因为自己的一个大惊小怪就直接成了贡献生魂的,也是作孽。 “天地门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承天门的长老咬着后槽牙道。 如今满界中灵气枯竭,要什么没什么,就天地门那地方还有灵气,居然能不用法阵就养出灵植灵药来。这还罢了,只眼前这一处所在,上头就不少奇花异草,却不过是他们的一处外出芥子驻地,怎么不叫人看了生恨! 九鼎门长老却摇起头来:“不是,这些东西应该只是法阵灵符所成,不是真货。” 承天门长老一惊,细看一回,仍旧分不出真假来,便叹道:“这以假乱真的本事也了不得了。” 九鼎门长老便道:“这万古宗不是号称是万年前的传承么,照着书上所记,还出过许多化神修士的,有这样手段,倒也不足为奇。” 他原是答承天门长老的话,说话时候眼睛却看着天圣长老。 天圣长老一笑:“书简所记,怎么记不是记?”又道,“你们只想想去,若果然有化神前辈,怎么又会没有一点遗迹呢?难不成所有化神的都是孤家寡人没门没派没师承弟子?但凡有一星半点,也该有些东西留下来才是,可如今咱们寻了几百年,找到过什么没有?” “上回那里……”承天门长老想起了那处让天地门抢了先机的“先贤遗境”。 天圣长老笑着摇头:“那要果然是化神前辈所遗,对面怎么没有化神?不是已经是元后修士了么?” 那俩想想也有道理,但这化神一直是众人所愿,天圣门一下子又说化神之说其实是假的,怎么听都有点古怪,只好笑道:“便是个痴念,也是有的好,要不然咱们这些可还有什么盼头!” 天圣长老长叹一声:“就是这话了!我初闻此事时,亦是不敢相信,可惜,世上真的总是真的,却不在我们肯不肯信啊!” 这一叹好不辛酸,倒越发像真的了。 过得几日,天地门客岭上的那些家也都到了,一看天地门这手笔,赶紧跑去商量,——那什么,之前寄居在贵派客岭,如今是不是也能进去找个‘客岛’、‘客殿’的待一下呢? 小门主去问太师祖,太师祖点点头:“住得下便住吧。” 这地方别说三五千人,就算再多个十倍百倍也不叫事儿,所以小门主一挥手,七宗主就去把人迎进来了。 大家一块儿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感慨:“那凌霄境难道还能比这里好?我看这里就是凌霄境了吧!” 鹿依跟齐恬感慨:“早知道这样,咱们当时就该拿这个假扮一个凌霄境,然后把那几家邪门歪道的都骗进来,把门一关,到时候那里头就是咱们的天下了,多好!” 齐恬看她:“你升个金丹能耐不见涨了多少,胆子倒是肥了许多!” 但是转念想到了遗谷,看来比鹿依胆儿肥的还有,要不然上一次凌霄境开怎么会出问题呢? 365.真假仙境 天地门的人进了太师祖给弄出来的“驻地”, 心里都恨不得凌霄境晚一些开, 好在这里头尽兴逛逛,见识见识那许多传说中的物件。 或许是老天有灵, 还是他们许愿太过虔诚,忽忽悠悠七八年转眼过去, 凌霄境还没见丁点动静。 虽说凌霄境开的星象是个长星象,驻留时间大概有十二年, 可这都过了大半了,怎么会一点声息都不闻?! 天地门里有太师祖坐镇,众人心里还稳一些, 别的门派就没那么踏实了。转换了修路, 不指着外物的几家还好,反正一边等一边修炼,尤其这新客居里头许多上古经书之物, 看了道心更坚定, 那凌霄境开不开的不过是个稀奇热闹,等也不是白等的。 但那些一心等着凌霄境开捡漏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煎熬, 十分之煎熬。 一边怕它是不是真的不开了, 一边又担心自己一走它开了喝不上头口水。可若天天就在这么这么守着,那修炼的资源打哪儿来?如今界中本来就已经灵气枯竭, 从前好歹好有个浮空药园, 如今连那东西都不成了, 只有满世界溜达去,看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炼矿灵渣,还能拿去换点丹丸。 几大门派外派的任务倒是越来越多了,算是个挣钱的机会,但是你想啊,怎么这事儿就会越来越多了呢?因为人家自己人得守着这里!所以这说是挣钱换资源的机会,其实还是旁人不愿意做的事儿罢了。 到了后来,连承天门和九鼎门都有些不安起来。他们倒是不担心什么修炼资源的事儿,主要是之前天圣门一直传言的“凌霄境本是个谎话”,似乎有点真起来了? 尤其再看天圣门,人家虽也有浮堡在这里听这,天圣长老也偶尔在此坐镇,但是该干嘛干嘛,日常事务一点不受影响,也没有门人之间相互推诿的情况,好像真的没有把这个“凌霄境”打算在账上。 有心再去细打听打听,可当日人家同你说的时候你不信,现在眼看着果然如此了,再贴上去问,似乎面上也过不去。 承天门和九鼎门的两位长老聚在一起商量此事,看怎么办合适。 最后一致决定,把天圣长老所言告诉各自门人,而他们自己仍旧在这里守着。这样各处事务不耽误,他们的供奉也就不缺,自己在这里盯着,万一事情有变,也不至于错失良机。 只是怎么叫门人相信这番他们自己都留了余地的话,就是另一种“技术”了。 这里齐恬也发愁,二三年一过,她就有点着急起来,毕竟遗谷里头还那么些生灵呢,上回就是凌霄境没开好给耽误了,这要是再不成一回,这些人就都烟消云散了。何况如今里头还有魔物和那些修士,尤其魔物还是她给找的地方,若是有个好歹,自己给人找活路找成黄泉路了,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烦!她也不是耐烦的人,立时就往遗谷去,想要打听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结果到了浑阎林一试,探路须没用了……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进去遗谷的灵能漩涡。 齐恬彻底傻了。 她之前对遗谷的事儿不是太担心,一者是因为觉得凌霄境开是个大事,寻常人想要放妨碍其开启应该没那么容易,再加上如今有师尊在,真的有谁敢轻举妄动,直接打他完事! 再来也是依仗着自己有金瓜子,实在不行,她大不了进出几回,把里头的人都带离了那里,那境开不开的至少不会害到人。 可如今那凌霄境就是开不了,而自己虽然有金瓜子,却找不到可以进出遗谷的门了……门都没有,□□又有屁用! 这下真的着急了。 在浑阎林待了得有一个多月,所有能用的法子都用尽了,还是不成,又跑去了古亡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一处与从前“境裂”相似的地方。进出是别想了,在这附近,好歹能同陆鱄模模糊糊传上心念。 如今的齐恬可已经是元婴中期的大能了,而且已经摸到混沌境的边,就这样,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而已。 “人力有时穷……”这会儿她是真尝到这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滋味了。 陆鱄很是惊喜,它怎么也想不到这时候还能同齐恬联系上,它说这阵子它都在练习怎么“安心等死”…… 齐恬想起这话唠的样子,还有这多少年来俩人之前的来往,一时心如刀绞,陆鱄那边立马感觉到了她的情绪,也激动得不成,差点就要约定“来世给她做灵宠”了。 “莫说丧气话,转机在哪里?”伤心归伤心,认命不是齐恬的风格。 陆鱄传来的心念很是模糊,大概意思就是凌霄境其实已经开启了,只是被压制在了某处。 齐恬觉得不可思议,凌霄境不是同境根连在一起的么?境根的能量她是见识过的,这样的灵能,怎么可能被什么东西压制?! “以己克己……台……联结……阵……” 地气一转,那境裂消失不见,齐恬最后收到的几条信息越发模糊起来,“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跟它废话了……”得亏陆鱄没感知到这一心念。 抱着这点细碎的信息,齐恬急匆匆回了门中,对师尊等人和盘托出,一众人等商议了几日,也没找出个头绪来。如今只能确定这凌霄境是被人用境根的能量压制住了,似乎跟什么法阵有关,至于在什么地方,如何解开那个压制,都一无所知。 关于动手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整个凌霄界中,有实力有那黑心能干出这样事情的,也只有那一家了。 “那就盯着他们,总会露出马脚的!” 这一跟就跟了三年多,倒是把他们那个吸人生魂的法阵摸清楚了大半,但是关于凌霄境的信息,却一点也没有收集到。 “恐怕这就不是太多人参与的事儿。”齐恬道,她疑心这事情可能就只有天圣长老一个人心里有数。 “要不把那老儿抓来搜魂吧。”鹿依提议道。 众人都傻傻看着她,——天圣长老,独步天下几百年的元婴大能,这个新升金丹居然想把人给逮来,还想搜魂!这,这可真是……也不知道该夸她胆子大还是脑子热。 “真那样的话,他大不了同归于尽,咱们又能得什么好。”枭松道。 大家又回头看他,忽然发现二宗出来的这批人,对传统的“大能前辈”们貌似都没什么敬意啊……啧啧。 齐恬看自家师尊,师尊知道她的意思,摇摇头道:“没见他有什么动静。” 这话一出来,都知道原来自家太师祖一直在盯梢,只是暂时还没有发现罢了! 凌霄境的事情到底有多大,其实绝大多数人心里并不清楚,不过看一回如今天地门的阵势,都知道此事必然“非同小可”。 之后齐恬就把主要目标换成了天圣门的那个吸魂的法阵,她之前算过,这法阵吸人生魂提供灵能,其中天圣门中人能分到的只是一小部分,还有更大一部分都去了别处。如今她很有理由怀疑这一部分就是被拿去用来“镇压”凌霄境了。 凌霄境既然跟境根同源,主的是“生”,那这人的“生魂”之能同它对上,也能称得上一句“以己克己”了。如今没有别的现成的线索,她决定先朝这个方向上努力一把试试。 但是已经七八年过去了,各条线上都没有进展,凌霄境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还是毫无头绪。 之前赶来凑热闹的小门派已经有离开的了,“算了算了,本来也是凑热闹来的,这热闹太磨人,凑不起了,算了。” 承天门和九鼎门也把大批弟子都撤了回去,只留下几个高层在这里盯着,也不知道算是放弃了还是打算坚守。 齐恬终于找到了一根比较大的吸魂阵灵能输送线的时候,那边等着开境的又出幺蛾子了。 不知道什么人起的头,说其实凌霄境早就开了,——就是天地门霸占至今的“皇城仙境”! 这一传起来,就有鼻子有眼的,说当日天地门知道凌霄境要开,故意散播错误信息,把大家都骗了。然后趁凌霄境开,而大家都没来的时候,就先把地方占了,改头换面说是他们自己的什么“驻地”,试想天地门从前在江湖上是什么名号,他们什么时候能趁这样的“驻地”了?! 不说别的,只说那里头的奇花异草,多少见诸古书的灵植灵药,岂是天地门这样小小门派能有的?这分明就是凌霄境本境,却是被天地门使诈独占了,真是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若非有心人看穿说破,大家还在那里死等根本不会再开的“凌霄境”呢! 鹿依听到这话,愣了半日,苦笑道:“我都快信了……” 枭松叹道:“信不信有什么要紧?那些人在外头枯守了这些年,加上如今连引灵都没现成灵气可用,灵植灵药更没地儿找去,真是穷极起恶心得时候。别说咱们这里同凌霄境到底有没有干系,只凭他们打外头看见的东西,就恨不得占了才好!所以如今这话,他们不管是信还是不信,都得选择‘信’了。” 果然,没两日,就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了天地门驻地外头,吵吵嚷嚷,意图“冲击”秘境。 齐恬都笑了,摇着头无语。 小门主看看几位宗主:“这个,怎么打算?” 以这芥子的层级,现在主动权全部在他们手里。可以不理他们,让他们冲击好了,最好把元婴修士都招来,让他们好好丢一下脸,才知道小爷们的厉害!也可以直接反杀,就现在,一直以驱阵,芥子外围就能激发杀阵,保管立时清净了。当然也有别的办法,如果闲得无聊想要聊天,就可以出去给他们讲道理,要是实在讲不通,还可以改天再讲甚至换人去讲…… 几位宗主面上嘿嘿直乐,眼见着都不是什么正主意。 这时候太师祖发话了:“让他们进来。” “啊?”大家都很惊讶。 太师祖道:“此间尚有些灵气,若有愿意引灵修炼的,可于此间起步。” 如今外头已经没有灵气了,就算想要引灵修炼也没戏,转换修路的机会已经过去了。 太师祖发话,众人只得遵命,就派了最不给面子的新晋金丹大能出去。 门口聚集的人一看出来了金丹修士,吓一跳,有好些直接上灵符就往回跑,生怕晚一息就丢了小命。 结果金丹修士没有动手,只是沉着张脸,把众人挨个扫视了一遍,那眼神好似能对灵魂产生杀伤,反正许多人被看了一眼都忍不住面红耳赤。 然后大能一抬手:“眼见为实,且进来自己看吧!” 人影一晃,丢下一句话:“此间尚有些许灵气,欲引灵修炼者速速转换修路,或有一线生机……” 继而城门大开,门口闹着要冲击“秘境”的众人却犹豫了,——这不是自己打下来的东西拿着可不踏实啊! 齐恬在里头看他们的神情直乐,“嘶……难不成这里也有空城计的戏文?” 366.敲山震虎 大多数人觉得这凌霄境就是个稀奇的热闹, 要是能开, 那就是拼死夺资源的时候,要是不开, 那大家都不得好处,也一样。所以只要不是单撇下了自己, 这东西到底开不开其实关系不大。 承天门和九鼎门那俩长老都开始慢慢守不住了,开始偶尔往出跑料理别地方的大事去了, 尤其是天地门一大方把那些想“冲击”仙境的人索性都给请进去了之后,更连个像样的热闹都没得瞧,显得老这么干等着有点傻,何况还有天圣门一早就说过那“凌霄境”本是子虚乌有之事。 “没准这回说的是真的?”俩人都有些怀疑了。 大概知道一些凌霄境实际用场的都急得要死。头一个就要说老门主了, 他老人家本来以为自己往家里一呆, 等着大部队凯旋归来就成了。结果小门主都跑回来无数趟了, 那凌霄境还没动静呢! “这是要灭界啊……”老门主忍不住感慨。 小门主问自家师尊:“不至于这么严重吧?”毕竟这凌霄境三千余年一开, 这回不成,大不了下回再说。还有这凌霄界好歹也是一个修界,总不至于三千年都撑不住。 老门主摇头:“这已经出过一回事儿了……” 从前传下来的一些细节记录加上齐恬那里说起的“遗谷”之事,可见上回凌霄境开果然是出了岔子的, 而且已经开始影响整个界的稳定了。 “从前哪里有妖域能通修界之事!”老门主叹道。一界就如一人,这几百年来的异事太多,细论起来,却也同这整界的结构不稳有关系, 那些所谓“通道”, 说白了都是“裂隙”“蛀洞”, 上古至今并没有见过多少这样的记录。 另外齐恬和师尊也一样心焦,师尊心里作数,面上倒不怎么摆出来的,齐恬可不成了,尤其一想到那遗谷里的老老少少,其中还有给了自己遮天叶的榕祖,又啰嗦又奇臭无比的陆鱄,自己得了人家多少好处,结果事到临头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师尊那里盯着天圣长老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别的几处更指不上,遗谷她也跑了无数次,别说进去了,连跟陆鱄传念都再没得着什么机会。 “只能靠自己了!” 看着承天门和九鼎门还在偷偷挖取几处新发现的灵渣矿脉,又试图炼制古方上的丹丸,更有许多没根基的修士错过了转换修路的时机又找不到可用的修炼资源,已经开始闭着眼睛往邪路上走了;什么拜星魂的,念咒的,天天赶一块儿比着星象站位跳大神的,甚至还有成群成群双|修的,齐恬真想朝他们大吼一声:“别瞎整了!这凌霄界都xx快完了!” 当然她也就想想,这事儿说了也没人信,信了也没什么帮助,这本不是一件“人多力量大”的事情。 之前齐恬想的比较多,毕竟这事儿牵扯太大了,她怕一个不好弄巧成拙,所以总想等事情更清楚一点再商量出一个更可靠的法子来再动手。 但是如今她已经有些顾不上这些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再等下去就真的“死”了,三十六计能用的都用起来,走为上留在最后,希望那时候师尊能化神带自己一起走…… 就这点出息! 心思一定,她就朝着自己一直在使劲的方向去了,——天圣门吸魂阵。 如今吸魂阵的几条粗一点的灵能输送线路她已经摸清了六条,仅这六条来说,这法阵就不是修界的东西。修界的法阵都离不开七星九曜这个圈子,齐恬都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但是这个法阵明显不是,里头许多转换之法,甚至已经快到混沌边缘了。 之前齐恬是想等把剩余的都找到了再说,如今她心思已变,自觉也等不到那时候了,索性就着萝卜开席,有什么上什么! 好在她已经元婴中期,又在混沌诀上大进了一步,虽费了大力气,终于还是把这一层输送线路后头的上层路线推算出了一个大概来。 就是这个“大概”委实有点“大”,那一片过去几千里地,就算以她“元婴大能”之“能”,也没法子一下子感知到准确位置,尤其这些线路本身还带了各种掩饰手段,要不然那下一层的也不会这么就都没找齐。 “只能看天意了!”没想到自己下了决心找出来的路还是这么一条半死路,齐恬都有些心灰了。 把灵能感知提到最高,开始地毯式搜寻,匆匆搜过一遍,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 ——我算错了? 这打击可太大,闹得好像她的元婴也是个假的似的。 不可能!第二次走起。 就在第二此走到一半的时候,大概是那些瓜子也看不过去了,素来少动弹的花瓜子忽然动了起来,旋转着开始指路,一指还就指的她刚刚搜寻过的那个方向。 ——太过分了啊…… 齐恬心里憋了口气,到底还是转身往回去了,结果走了一阵子,那花瓜子又换了方向,那意思是——你走过头了…… 齐恬心里那个憋屈! 没法子在调头,这回她放慢了脚步,慢慢趟过去,看看花瓜子什么时候转向。 果然,走到一处什么也没有的平原地带时,那花瓜子就又换了方向。 齐恬这下也没心思想别的了,知道应该就在这附近有什么应该注意的东西,赶紧静心细查,灵能觉知提到极限,等了半日,才在地底深处觉察到一丝一闪而过的动静,那一点动静同她当日修补秘境时所遇的十分相似。 “又破了一处?”齐恬心里忍不住哀叹,如今可没有障山榕它们帮手,自己可不知道怎么拿珠子填窟窿啊! 如此静等了片刻,等那波动再一次出现的时候,齐恬终于凭之前当修补匠时候练出来的能耐追上了它。 这一炉追下去,没有发现什么新出的窟窿,却找到了她一直苦寻不着的吸魂阵阵心。 这东西太诡异了! 齐恬从前所见的任何法阵,其灵能波动都是成流的,而这个却是一咕噜一咕噜往外冒的,且那一头接应那一咕噜的也不是一条稳定完整的线路,也是那么一跳一跳的。 若是换了从前,齐恬这会儿非得顺路再去找找那头的事情不可。 可如今时不我待,且那一头的诡异模样齐恬也不觉得凭眼下自己的能耐可以查出点什么来,更怕自己到时候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把阵心又给整丢了,下一回可不一定有这么好运气。 “先把这个整垮了再说。” 齐恬看出这东西的厉害来,连她都觉得这东西难得,那若是毁了,恐怕也没什么人能立时给修好吧。只要把这整个吸魂阵给坏了,不管那头用的什么诡异法子借这个能量压制得凌霄境,这源头没了,他那头法子再巧也没用!这才叫釜底抽薪! 但是这东西可不好动手,齐恬细查了一下,发现其中的灵能流转环环相扣,一次只能断一处,但是断了一处恐怕不会给自己时间再动第二处,而它自己结构具备的复原能力却能快速修补此处…… 太高明了!齐恬忍不住感慨。 细算一回,若要一下子整垮了它,一次就得破坏九个以上的节点,这可不容易。 齐恬心里算了又算,这玩意儿用神识不成,用灵力虽行却有个事倍功半的设置在,且里头恐怕还有针对灵力的什么陷阱,可不能去试,怎么办呢…… 转来转去的,忽然想起自己的本命法宝来了。 她那法宝没别的能耐,就是能收东西。这个阵心里头用的阵盘都是碎的,总计得有近万块,用寻常破阵盘的法子绝对破不了它,且灵力也探不到那样深处。齐恬看看地底下残余的灵气随着法阵的运行入呼吸般上下着,心里便笑起来,灵力进不去,但她有神灵法啊,化成灵气不就成了么!神识不行,她有神念诀啊,你又认不出来了吧? 心里略比划了一下,神念沿着那些通路往下看明白情况,神灵法把灵力散成稀薄的灵气层层往下渗透,本来她只是想要破坏这个法阵,但是现在眼看能拿到阵盘,尤其这法阵又这么有意思,她忍不住心一黑,一下子把所有碎片都裹在了自己的灵气中,使劲全力,法宝一张…… “嗡……”天地间忽然响起轰鸣声,好似整个凌霄界就是一个钟,如今不知道被什么敲响了。 天地门的新驻地后面忽然射出霞光万道,紧接着半空里忽然被撕开了一道裂缝,一个隐隐约约的新世界出现在了裂缝那头。只是裂缝不甚稳定,中间不是闪烁着虚空裂刃,那如细丝般的光线是可以把元婴修士都割成碎片的可怕传说。 “真,真有啊……” “还真xx有凌霄境!” “可这,这就算元婴修士也过不去吧……” 有几个没见识的一看秘境现身,赶紧就要往那头冲,一到了裂隙跟前,忽然发现怎么没人跟上来同自己抢,就有些犹豫了,再往后看,那一群都正抱胳膊看着,满脸的“请”。 “哈,哈哈,那什么,我太不像话了,还是,还是前辈们先请吧。” 后头许多人忍不住笑起来,这几个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赶紧往边上溜。 天地门里头的人也陆续出来了,也在那里看热闹。 七宗主看看小门主:“师叔,这,这不太对劲儿吧……” 小门主也纳闷,不是说内殿是元婴修士才能进的,外头大家都能进去开开眼么?如今这阵势,元婴进去也是个死啊,这叫什么事儿! 齐恬收了东西一动念就回来了,半路上被凌霄境开的灵能震得差点没堵回去,踉踉跄跄进了“仙城”,赶紧跑去找师尊。 师尊正等着她,见了她第一句话是:“没开全。” 齐恬一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弟子已经尽力了……” 师尊莞尔:“你做的很好。” 齐恬有点明白上回遗谷被“遗下”的道理了,看来上回大概也没“开全”? “这可怎么办……”齐恬已经把“绝招”都使出来了,自觉已经走到“绝路”了。 师尊却点点头道:“方才一动,我知道那根子在哪儿了。” 齐恬一脸惊喜,师尊却面有困惑,“是……灵台殿……” 齐恬忽然想起陆鱄传念里头那个莫名其妙的“台”,原来是灵台殿! 367.妖人动向 “难怪没见他去什么地方……”师尊好似恍悟了什么。 齐恬刚想问话, 看师尊凝神细思什么, 便闭了嘴,又放开神识和灵能觉察去看后头终于“露面”的凌霄境, 只刚碰上, 一阵熟悉感便扑面而来,——这个地方我好像哪里见过的! 这种好似老友重逢的感觉,齐恬再不会弄错, 这同那境根的滋味简直一模一样。说起来自己刚刚毁掉的吸魂阵里头的能量,就跟当日的境裂有相似处。看来那设阵之人对凌霄界和凌霄境的了解都要远高于旁人,却不知如此施为目的何在,总不会反人类反社会反到了要灭界的程度吧…… 师尊这时候忽然开始掐诀, 齐恬没怎么见自家师尊掐过诀, 还是这么指影翻飞的就更少见了,一时也管不上那凌霄境了, 在边上傻傻盯着瞧。 好一阵子,师尊才停了下来,自己静静待了一会子,才开口对齐恬道:“整界中的灵台殿都被牵扯进了一个灵阵……” 齐恬一愣:“那,那灵台殿不是好几百年没动静了么?好些地方都毁掉了……对了,妖潮那会儿还用过呢……” 师尊摇摇头:“妖潮那时候用到的只是防御法阵而已, 如今是灵台殿的根力被引走了, 这灵能, 同整个凌霄界的灵根是想通的。” 齐恬面色一变:“从前怎么都没人发现过!” 师尊苦笑:“若非你今次动作, 只怕我也发现不了, 那些灵能本身并没有异常,只是去的方向不对了……且这东西若没有混沌味的一点体悟,便是指给他看,也看不见的。” 齐恬喃喃:“馄饨味……不,那什么,”赶紧醒神,“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又一捏拳,“这准定都是天圣门那一门老魔头干的好事!”骂完了再想想,觉得这一家还真是有点本事,居然连灵台殿和凌霄境的灵能都敢算计,尤其还真让他们干成了! 师尊道:“我还得费点功夫查一查这灵能引动归结在了什么东西上,才好做打算。” 齐恬忽然想起自己找到的那阵心,便直接拿出来给师尊看,又把这法阵的特异处细说一回:“旁的法阵都得是连续的灵流,这个倒好,跟冒坏水似的,一咕噜一咕噜的,整个阵心也是一阵一阵,好似……好似人的呼吸一般……” 师尊闻言神色微动,又开始掐诀,一通推算之后,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又说承天门和九鼎门,刚说等得有些等不下去了,开始往外头办理本门事务去,忽然就听说凌霄境真的开了。 匆匆赶回,却看到这么一副景象,两人面面相觑:“这果然是凌霄境?” 他们手里也不有不少古书记载,只是不敢全信,一来他们虽是上古门派,奈何中间几番内斗大战,传下来的东西委实不多,再来许多东西到他们手里已经不知道转过几手,也不知道里头的内容是不是都是原版,会不会已经让人篡改了,是以对这凌霄境究竟该是如何模样,心里也不是十分有底。 反正他们如今都是元婴修士,管它什么模样,只要开了他们就搭伴进去,一个干不过人家,俩还不成?怎么也不至于吃亏。 可如今这本来疑心是不是真有的凌霄境一开,中间却全是虚空裂,这还是什么宝境,这分明是个要命境! “不能吧……”若果然如此,那才正该是大书特书的一处奇景了! “恐怕出了什么岔子。”九鼎门长老斩钉截铁。 俩人对视一眼,不由得想起了那位一直“劝”他们根本就没有凌霄境的“前辈师兄”来。说来也奇,这位起初也在这里守过一阵子,那阵子同他两个的来往也挺频繁,态度和蔼很有些平辈论交的意思。 但是过了两年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个人又突破了还是怎么的,忽然那态度就变了。人也不怎么往这边来了,来了之后也没再主动找过他们,就算俩人上赶着找上去,说起凌霄境的什么话,那也都是笑而不语的多。那模样怎么看都是“爱信不信”的意思,闹得这俩也觉得没什么趣儿了,故而少了来往。 “会不会……会不会是他们在捣鬼?”九鼎门长老语似迟疑实则肯定地道。 承天门长老的脸色也变了。天地门那群怪胎,别的不说,只他们的修路而言,似乎也不至于对凌霄境有什么太大的邪念,再说他们之前都落魄了几百年了,也就最近走了狗屎运出了个元婴一下子把整门都带了起来,只凭这么几十年的厉害,是不可能对三千年一开的凌霄境做什么安排的,唯一有可能的,也只有那一家了。 “难怪起先拼命跟我们说什么没有凌霄境的话,想是怕我们硬要找寻,坏了他的好事。后来……想必是得手了,所以不用再同我们耍花腔,自然爱答不理起来,细想想,在咱们升元婴前,他堂堂天圣,何曾正眼瞧过咱们!” “好在这回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凌霄境又岂是他们一门一派能算计得了的,如今宝境已开,不管他们之前做了什么安排,只怕都白安排了!”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那么高兴。 九鼎门长老却多想了一层:“细算算从他人模狗样到现在也不少年了,只怕……只怕里头的东西已经掏出去不少了……” 承天门长老一噎,再转念一细想,立马笑着摇头:“他要果然得手了,怎么不见他化神飞升?连他们门里也没见新出什么厉害人物!都比不上对过儿,草根都没有一条可嚼的,打着打着就升级了……也真xx见鬼!” 九鼎门长老一想也是,心里又放下了一重。 随着“凌霄境开”的消息传出,渐渐往这里来的人越来越多,许多认不认识的听说了之前的事情,又看过一回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宝境”的稀奇,都开始把主意打到天地门身上,一个两个都想进去逛逛去。 师尊还是从前的主张,——让他们进来! 宗主们没有什么不依的,也有个别不怎么听使唤的宗,就另外出主意了,说这进来是让他们进来,进来之后干什么可由不得他们了。 就这样,那些不速之客见城门大开着,试探两下没见什么禁制,大模大样或者鬼鬼祟祟迈进来之后,想要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们忽然发现自己落入到了一个个稀奇的世界中,只是里头的人几乎没一个认识的,出的事情也都稀奇古怪,最要命的是,渐渐的,他们发现这玩意儿好像是个陷阱,想要逃出去,就得完成相应的任务,比方说引灵修炼、修习什么闻所未闻的‘神灵法’,甚至还有要求找到自有天灵的! 更有一些实在没基础的,进去直接就到了一处空荡荡的所在,灵力神识全部被锁,眼前只有一部薄薄的布页经书,那意思已然非常明白了,——你别的什么也干不了。 齐恬看了鹿依这一通安排,忍不住道:“你是当我的灵石是大风刮来的么?” 这些法阵幻阵都需要灵石支撑的,虽说所费不多,但是如今这世上连灵渣都快没了,自己的灵石还是中品灵石,得有多珍贵?!她就拿去干些这个! 鹿依一笑:“这些人当日还有灵气能引灵的时候没开始,如今倒是有不少想通了后悔的,只是这后悔也晚了,外头真没灵气了……幸好你们这东西里还有点儿,那就索性让他们试试呗。若是能有个起步,往后也算有了一条活路,要不然一个个更往邪路上去了,咱们也清净不了,你没看之前还想‘冲击’这城门的么!” 齐恬看她:“嗬,不是什么都不爱管的么?这升级了还转性儿了?” 鹿依一歪脑袋:“你少来,你会不知道?!只是从前你同我说,我也听不明白罢了。只要我一日没化神,一日还在这地方,我的清净就没法子抛开这世上旁的人事……唉!还是得化神呐……” 齐恬手指那通往凌霄境的缝隙,嘴里道:“喏,化神的路,那儿呢,升仙丹,一颗就升仙,无效包退……” 正闲扯得高兴,忽然一道心念无比清晰地出现在她心里,——小修士,请来一见。 齐恬心里一惊,面上没有露出来,顺嘴叮嘱了鹿依几句,确认一下师尊就在这里,才沿着那心念来处摸了过去。 路上接连过了三道幻阵,虽不至于难住齐恬,其中奥妙却比齐恬如今能制出来的强得多,教齐恬忍不住心生佩服。 临了,到了一处平平无奇的大山前,这地方既不够有仙气也不够荒凉,总之就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齐恬在那地方呆愣愣站了半日,之前的心念明明是此处传来了,这会儿却没消息了,咋回事儿?那哥们这么会儿工夫被灭干净了?不至于吧…… 心里胡思乱想着,好一会儿,忽然发现不对,——她如今可没那么些妄念了,今天怎么又滔滔不绝起来,不对,这地方有古怪! 空心诀施展开来,果然发现周围许多紊乱的能量,这些能量很是神奇,也不作用于灵力也不作用于神识,却是跟这清净仙身有点共振的意思,然后经由这个清净仙身,影响到乱人的心神。 “好东西!怎么来的?……”齐恬一念刚起,赶紧给自己斩断了。 好家伙,要是让人发现了,自己这研究恐怕就进行不下去了。 然后把空心诀使到极处,又用神念诀试图连上那些诡异的小能量,几番折腾下来,总算捉住一个,正这个时候,周围一直试图影响她的能量群一空,一个声音传来:“小修士好眼力。” 齐恬知道这是让人给发现了,立马把刚捉住的那一点直接收进了自己的本命法宝,——这时候就看出这本命法宝的好处来了,要不够高阶,也收不了能量这个层级的东西啊! 然后周围光影一变,齐恬发现自己是在一处地下宫殿之中,各处辉煌壮丽,比师尊拿出来那皇城仙都还繁华耀目。 而眼前那一团迷迷糊糊的灰不灰白不白的玩意儿,这是……老妖? 368.最后的境钥 齐恬看着眼前这个差点把整个凌霄界掀翻的妖界精英, 试图从那一片烟雾中识别出它的真身, 当然没有成功,齐恬有点怀疑, 其实这阵可见的“烟雾”是个真正的“□□”,那家伙的真身不定躲在什么地方了。 她试着把灵能觉知慢慢铺出去,神识和灵力还对着那团烟雾猛扫, 然后空心诀也提到了极处,——没办法,眼前这位可是真正的“心术”高手,她不得不小心一些。 “你已经通过测试了。”那团烟雾忽然道。 齐恬一愣,神识和灵力略微收敛了一些, 余者不停, 心里安静得像月光下的湖水, 淡淡问道:“什么测试?” 那团烟雾发出一声轻笑:“人在无所事事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也最容易暴露心里原本的打算,你方才被晾了大半日, 倒没见你起什么恶念。” 她可不是没来得及起什么恶念么, 她忙着偷人家那神奇的小个儿灵能了。旁人是想的多, 搁她这儿都是能动手的就直接动手了, 心里转来转去的白耽误功夫。 现在被发了好人卡了, 不知道这位找她这么个“好人”到底是什么打算。 “那日同我相争的那个人, 是你的师尊?”老妖又不着边际地问道。 齐恬点点头:“正是。” 老妖又问:“你们这一路修法十分厉害?” 齐恬立马谦虚上了:“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算不上特别厉害。” 她若是立马开始吹嘘, 老妖没准儿还得再探探, 这会儿见她这副“努力压抑仍隐隐透出出嘚瑟”的德行,倒觉得放心了。 接着问一句:“若无法宝灵器在手,只凭灵力法诀,你同你师尊联手,对上那天圣老儿,能有几成把握?” 齐恬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了,你俩不是合作的么,怎么这么会儿听着像要干仗,跑这儿找助拳的来了? 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不用联手,我就可以办了他!” 老妖犹豫了一下,估计是不知道这话能不能信,齐恬看不了他这副模样,怒道:“你还不信怎么的?!告诉你吧,他们那一路单靠服食丹丸的,灵气死性,一样法诀他们用出来攻击力到不了咱们的一半,你说我是不是夸一个小阶层干翻他妥妥的?” 老妖不置可否:“你们既然知道这丹丸的坏处,他们自然也知道,天圣门独步天下几百年,岂会没个法子来修补?” 齐恬摇头:“要觉出那丹丸灵力的坏处,就得先修了引灵灵力才成,所以要是不换修路,在那一条道上走到黑,也跟瞎了眼的一样。” 老妖似乎在盘算什么,忽然问道:“你们化神,是不是真的非得进那凌霄境不可?” 齐恬不知它此问的意义何在,还是答道:“古书上并无此记录。” 老妖又问:“那……你能化神不能?或者你师尊?不进凌霄境,就在这里苦修,能化神不能?” 齐恬挺自信:“照道理是可以的。” 老妖问了这半日,忽然一叹:“唉,终究还是你们各说各的,不到事头,也不知谁真谁假。” 齐恬乐了:“你不是最擅长心神幻术的?还能不知道一个人说的话的真假?” 老妖苦笑:“你倒是知己知彼,你说的不错,我是在心神之术上下过些功夫,只是你们这些修士,嘴里说的和心里说的常是两样且不说,许多时候你们死都不相信的,却偏偏是真的,信得真真的,却是假的!所以听你们的心念,实在也没什么用场……“ 齐恬都有点尴尬了,不过她自己拿着连心珠这么些年,对这一点倒也深有体会。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齐恬便开门见山了:“你这次找我过来,又费尽心思想要弄清楚我说的话的真假,真实目的又是什么呢?” 老妖略顿了顿,直接道:“我想你帮我报仇。” 齐恬听了差点没笑出来,就老妖把这里嚯嚯的,不说别的,就为了如今尚且昏迷不信的门主,自己找它报仇倒是合情合理,它反来找自己替它报仇,怕是想太多了吧…… 不知道老妖是不是会听心,它接着道:“我请你替我报仇,并不会让你为难,只因我这仇人,原也是你的仇人。” 齐恬不太敢确定:“你不是说天圣门吧?你们不是合作得挺好的么!” 老妖一声冷笑:“他们的蛇蝎心肠,我一早知道的,也一早有防备,只是没想到他们却远比我想的更沉不住气。说好的买卖还没做到一半,居然起了禁锢搜魂的念头!幸好我觉察得早,要不然,嘿……只怕还真不好说了。” 齐恬听了大概知道意思了,直接问道:“可是为了那境钥?” 老妖笑:“你看,你们是不是也想要这东西?” 齐恬笑笑:“我们倒是……无所谓的。” 老妖又笑了:“是啊,你们相信你们不用进凌霄境也一样可以化神升仙,所以无所谓,但是有的人确信只有拿境钥进了凌霄境得了里头的天材地宝,才能真地成仙……” 齐恬笑叹:“所以这就是他们那一路修法的毛病了,只知道攒东西,东西攒得再多,也没见对天地至理多明白几分,若是他们能明白两分道理,也不能信了这样的话。不过话说回来了,人家同你这么说着,没准也是说说罢了,到底信不信的,可还两说着呢。” 老妖都快叫她绕迷糊了:“你们这些修士……这修炼的路子,也是,也是整日的无事生非……” 齐恬对景儿一想,越想越有趣,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你说的不错,果然是无事生非的修法。” 老妖见她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且自己的杀手锏好像对她也没什么吸引力,便有些犹豫起来:“先说明白,你们能替我报仇么?” 齐恬反问:“报什么仇,怎么个报法?为什么要报这个仇?” 老妖有些不耐烦了:“我遭了他们的暗算,如今没有能耐与他相争,但是我也不能白吃这个亏!所以我得找个人替我报仇!怎么个报法?只要能让他万劫不复就成了!最好神魂俱灭,再也没有轮回!”说到后来整个语气都鬼气森森起来,眼看着是真的恨毒了那人。 齐恬听明白了,又有些无语。这老妖让人暗算了一把,就恨不得要对方神魂俱灭。可事实上整个凌霄界中,多少凡人和修士叫他害得神魂不全,连转世投胎都不知道成不成,若都要按着这样来算账,那它可不知道得赔几辈子了。 心念一转,老妖那里知道了,便道:“那些人如何能同我比!”顿了顿似乎在探齐恬的心思,才又道,“这世上本来就是各凭本事的,要不然你们那许多妖兽炼材又怎么来的?!我说要他偿命,不是我认为天道如此,而是我想要如此。所以你也不用不平,这不过是一场交易,你替我办事,我付你佣金,如何?” 齐恬一笑:“那你早这么说不简单了么!” 老妖似乎对她忽然的态度转变不太适应,停了一会儿才道:“不管是你单人也好,或者你同你师尊同门一起也好,反正只要肯同我立魂誓,必定诛杀了那天圣老儿,我便把如今你们这里唯一的一把境钥与了你……你且自想想……” 齐恬心里一动:“境钥?境钥在你手里?不能吧……” 若是天圣长老手里没有境钥,那他这阵子费尽心思要把那凌霄境控制住所为何来?难道是怕旁人进去抢了他的先机? 老妖一笑:“嘿,那老儿以为自己手里拿的就是境钥,呸!那不过是我的小老弟请人造的仿货罢了,只那老儿眼拙,瞧不出来!” 齐恬又问:“魂誓又是什么?” 老妖语带得意:“魂誓都不知道?你们修士嘴上说话连一半真的都没有,如何可信,所以这回要定约定,你就得在神魂上留下印记,我才信你。” 齐恬点点头,又道:“那你当日同天圣长老打交道的时候,就没来几道魂誓?就那么随随便便信了他了?” 老妖有些恼怒:“这不用你管!反正交易就是这样,你先说同不同意吧!” 齐恬摇摇头:“我没兴趣。” 老妖呆住了,赶紧跟她确认:“你如今已经是元婴修士了,拿了秘钥就能进凌霄境,说不得就一步登天了!就算你不在乎这个,进了那里头,还能少了好东西?光这个也值了吧!” 齐恬失笑:“你也都九级了,比起来同我们这边的元婴仿佛,怎么还会说出这等好笑的话来!升仙化神真的是靠丹丸神药的么?天地法则是这么教你的?不说这个,就说要取天圣长老性命,他一步步走到今日,命数已在天数之中,又岂是一人一心便能定的! “我还当你是要找我说说这心神修炼上的事情,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你所悟层级太低,我恐怕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至于那什么境钥不境钥的,我们这路修法,化神不用进那里头找药丸去,你还是留着另寻高明吧!” 老妖听了齐恬这话,气头上来一阵比一阵厉害,——眼前这小小修士,没几年之前还是个练气的娃儿,现在居然敢指着堂堂圣神说心神层级太低!侮辱,这简直是天大的侮辱! 齐恬之前已经试过灵气神识神灵法,都无法感知到老妖的所在,想了半日,就索性把神念诀用上了。然后发现那团烟雾虽然会“说话”,却并没有什么“情绪”,可见不是真身。得另外想法子找到那老妖的真身才成! 这几句话下来,神念诀忽然捕捉到了一团强烈的情绪,神念诀立马粘了上去,结果发现如今这整个屋子所有这一切,都是“老妖”,这妖物竟能一身成境!看来这幻兽的“幻”还真是先天的能耐,旁人可学不了。 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老妖了,齐恬再用神灵法时就有了许多新发现,灵能觉察也有用场了,——方才没能把这所有当成一个整体,自然也找不到可以当成一个完整个体来看待的“灵能结构”,如今视野角度一变,立马就都有了。 老妖这会儿气得要死,可一方面还想跟齐恬合作,不想把关系搞僵,另一方面又怕齐恬真的是这个心思,那自己手里的牌怕是换不到想要的东西了,所以干气了一会儿,居然也没有什么动作了。 齐恬这会儿又不走了,她还从来没见过幻兽这么神奇的东西,一下子把能用的能耐都用上了,拼了命研究人家。 老妖心情略平复了,才开口道:“那好吧,你只要答应我会尽力对付那老儿,他死不死,死成什么样,且看天意,如何?” 齐恬没直接接它这话,反而道:“如果你能用修复神魂的法子来交换的话……” 老妖沉默了许久,最后道:“我若同你说,此事并无办法可想呢……” 齐恬追问:“一点线索都没有?” 老妖想了一会儿,叹道:“我们那里是没有,你们这里么,如果有人真的能化神的话,大概会有办法。” 这结果同齐恬之前翻了无数上古经书得出的结论一样,她本来还抱了几分侥幸的。 “成吧,我也不要你的的什么东西,也不会让你在我心神上留什么印记,如今的形势看来,你要对付的人恐怕也没想放过我们,到时候就是个你死我亡的局,你倒不用担心我们不尽力。” 说了嘿嘿一笑,一甩手很潇洒就要离开,临走前又抛下一句:“我不要你东西,倒有一句话想送给你。你如今受了伤,神魂看似没事,只是你之前修炼走的捷径,那些吸来的魂力终究不是你的,其中因缘也不是凭法力可以解化,如今……恐怕一不小心不是飞散就是反噬,你还是趁早寻个稳妥的法子吧……” 人已经走出去老远(其实还在老妖范围内),老妖忽然抛给她一个几乎透明到看不见的盒子,道一句:“不是交易,那就当是给你的谢礼吧!” 齐恬接了过来,心里不喜不怒,感觉到老妖正在“撤离”,忽然想起来,又问道:“你怎么选中了我来说这个事情?其他人应该有比我更合适的啊……” 老妖已经收缩远去,虽然周围景象还是方才的模样,实质早就变了,齐恬觉察到这番变化,心里暗暗赞叹。 忽然听到老妖扔下一句:“都问过了,都没搭理我。” 满怀胜利喜悦的齐恬:…… 369.真的境钥 齐恬自觉用足了法子, 用最小的代价诓到了老妖手里的境钥,简直是一场大胜仗。可听了老妖最后丢下的那句话, 心里忽然就不安起来。这世上她可能算最勇敢、就是最敢于认怂的, 但绝对不可能是最聪明的。如果老妖联系过自家师尊、老门主、小门主甚至摩宇门和天印门的那些长老掌门们,这还没算金丹的, 结果这些人都没理它,那可能搭理它就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也不一定,他们估计是不知道老妖手里的东西。”齐恬这么想着,心里舒服了点儿。 “或者它就是故意这么说来气我的。”还有这样的可能。 算了, 管他怎么回事儿呢!重要的是现在境钥到手, 而且自己还得了个可以通过人身影响心念的小玩意儿, 还看出了老妖的真身……别说得了境钥,就算没得,都合算得很了。 这么想着, 又感知到老妖确实走远了, 正打算打道回府, 忽然识海里的金瓜子开始乱转。 “不会吧……这地方能有秘境?”齐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方才老妖自己化成了同眼前这景象一模一样的场景,之后又收起走人, 这整个过程里,若非齐恬用了神念诀追到了它,只凭肉眼或者灵能神识的感受,基本上都没法捕捉到这个过程, 可见这老妖的厉害了。 不过它既然能化形到如此程度, 想必对此间各种情况早已熟知于心, 所以怎么金瓜子还能有啥新发现? 齐恬一边心里怀疑,一边忍不住跟着金瓜子的指向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移动。 还真有一处灵能漩涡,齐恬自己在那儿看了半日,确定那灵能漩涡并非人力所为,才敢动念让金瓜子带了她进去。 进到里头,仍是一片山谷模样,并非从前常见的“秘境”,金瓜子还在指路,齐恬便跟着走。 一边走,一边感慨:“我打练气那会儿就听你的,到如今,我都元婴了,还得听你的,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呢?什么时候你能听一次我的?” □□叨,又到了一处灵能漩涡前,越发惜命的齐恬照旧好好检查了一番,才让金瓜子带自己穿过去。 如此一重又一重,得钻了得有十七八回灵能漩涡,还一直不是在山里就是在水里的,齐恬心里疑心起来:“什么意思……这是要带我去哪儿?你新来那小兄弟我还没见呢……” 正说着,又过了一重,就到了一处极空旷的所在。 然后金瓜子不动了,银瓜子开始乱转,齐恬一叹:“都这会儿了,这凌霄境都快完蛋了,你们还有空带着我寻宝来!再说了,如今小爷我的身家,还要找什么宝藏啊!上回,就上回,记得不?我吃的那么些东西,后来我走的时候,全送我了!你们说说,我还求个啥?” 嘴上是这么说,脚下可以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跟着银瓜子的指向该去哪儿去哪儿。 这地方本就空旷,也不知道银瓜子的指路有什么意思,好在齐恬这会儿也不多花心思,就跟着它走,它说往哪儿就往哪儿。 又这么在极空旷的所在左转右转了大半日,银瓜子也歇了。 齐恬去看花瓜子,——不是又轮到你了吧…… 说来这几颗瓜子,齐恬最怕的就是这位有动作,这位一动弹都是跟境根灵能相关的大事,她实在怕它有动静。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那银瓜子停了一会儿,那花瓜子抖了抖,就准备正式上岗了。 “真来啊……”齐恬哀叹一声。 这一通晕头转向的,还以为是来捡什么宝呢,结果又是让自己来干活的…… 花瓜子往半空里一指,齐恬立马灵能觉知探过去,在一个地方扫描了许久,才发现了一个极细小的不同寻常的“小别扭”。一连上,顺着其流动往复,也不知道多久,忽然那东西似乎往一个空洞里一落,齐恬紧跟了进去,却发现是一处不知道在何处的极小的空间,里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正这时候,金瓜子一闪,齐恬就“挤”了进去,真的是挤进去的,那地方太小了,大概跟个盒子差不多打,齐恬如今虽说换了清净仙身瘦削了,那也不是一个盒子能装下的,这还没烧呢不是! “见鬼,来这里干嘛!”齐恬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碎成渣了。 这时候银瓜子开始乱转,齐恬忍着快憋死的难过,灵能觉知散开了一铺,发现那“空空如也”的地方,里头还真有一个东西的。只是那东西太过透明,所以看上去就像没有一样。 “太诡异了吧……”齐恬换了灵力神识甚至神灵法释放的灵气,都不能感知到那玩意儿,只有灵能觉知可以。他又试着把灵能觉知往下压了一个等级,结果居然连灵能觉知也找不见它了! “这,这会不会太欺负人了?这,这要不是我来,还找不见你了呢!你还真是,啧,只能等着我吧?!”碎碎念着,一伸手想把东西直接装进自己的“本命法宝”,哎?居然不行! 什么意思?…… 她发愣的当儿,金瓜子和银瓜子都开始翻跟斗了,花瓜子比较淡定,就在那里摇头摆尾轻轻扭动,神情极是不屑。 齐恬忽然心里一动,试着把灵力神识都朝着那东西探了过去,果然,识海里金瓜子一闪,她识海和气海里就同时多了一样东西。 俩个都是极致透明的物件,只她作为主人的感知,能知道它们的存在。 “境钥?”齐恬明白过来了,这就是所谓四象境钥里头的最后一个!原来一直躲在这儿了! 再想想方才那一路的过程,若是手里没有前头三个,那怎么也找不到这第四个了! “或者只有师尊能试试。”齐恬心里想着。 “成了,你们算是团圆了。”看着识海里头那四个“欣欣然”的家伙,齐恬忍不住苦笑。 一转念,“不对啊……这是第四个境钥,那老妖给我的是什么玩意儿!” 赶紧先从这个可怕的盒子里出去,刚一落地,就感觉到一阵巨大的灵能波动,再去找,方才那一道灵能异常已经彻底平复了,而之前那个“盒子空间”想必也坍塌了。 “嚯,这么大能量呐!”齐恬感知到那股灵能冲击,忍不住叹道。 等一切恢复了平静,她才把那老妖给的东西掏了出来,——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透明盒子,外头还沾着一层云气。 如今在齐恬气海里的透明珠子也有云气,只是那云气本来就是透明的,根本看不见。 而这个盒子上沾染的云气虽淡,却还是能看出来的,且这云气看上去还挺熟悉,——这不就是当日在海盗船上得的那银瓜子的七彩云气么?那时候自己不识货,只拿了东西,忘了把它们外套取走了。 后来那贼盗头子用的明显也是这点云气,怎么如今连老妖手里都有? 齐恬挠头了,这肯定是个陷阱,但到底是谁布的打算坑谁的陷阱呢? 思来想去半日,她把那云气直接收起来了,再看手里的盒子,别的不说,光说这透明劲儿,可见仿制的人对最后一把境钥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费这么大劲儿,造这么个东西出来,总不能是为了骗人玩儿把?尤其上头还特地沾了云气,这又是为了什么? 想不通的话,不如去看看? 齐恬打定了主意,遮天叶一开,让金瓜子带着,又一重一重穿了回去。 临到出口时,她发现那老妖又回来了,还是老招数,又化形成了那周围的场景,照样一团雾气在同人说话。 再一看,这回来的是承天门长老,老妖的话都没变,还是那一套,央求承天门长老替它报仇。承天门长老没有齐恬那手段,认真同那团雾气讨价还价,最后也顺利到手了一个透明的盒子,那盒子外头也有一层淡淡的云气。 齐恬更疑惑了,看来这还不是一个针对自己的“局”,那费这么大劲儿,到底是想坑哪个? 索性在这里蹲点了,也不知道老妖是不是说的真的,真的没什么人爱搭理它,还是自己本来就来晚了,“赠品”活动已经接近尾声了,反正之后再没人来。 齐恬多等了一阵子,见没动静,也没打这里走,还让金瓜子带着钻了几个漩涡,另外找了一处门出来。出来一看,却是古亡山,想顺便联系一下陆鱄,终究没戏。 正要离开,却意外发现了老妖的踪迹。 若不是她已经识破了老妖的真身,还真不容易发现它!这家伙移动起来也是用的化境之法,像一团对神识灵力来说都透明的物体,重叠着眼前的每一丝景象往前挪动。 “好俊的功夫!”齐恬忍不住心里默默赞叹。 再看它的去向,却正是之前天圣门那位“前金丹”进出过的“小境”。 齐恬一下子把之前关于云气的那些疑惑解开了,敢情是这两位携手所为! 但是所为何来呢? 心里疑惑着往自家如今新的驻地去时,半路上发现极大的灵能冲击,这起码是元婴期的对战! 立时纠结上了,——这么大的热闹,是看是不看? 看一眼自己的遮天叶,嗯,还是去瞧瞧吧,他们总不会连个围观群众都不放过。 心里给自己找着理由,贼忒兮兮往前凑,灵能神识不敢用,只用灵能觉察去扫,这一看,差点没把下巴掉下来,——正是老妖嘴里的“天圣老儿”大战承天门和九鼎门两位“老儿”。 再看半天里被小心翼翼争来夺取的东西,却是一个近于透明的四方盒子! 啧,看来老妖是想借刀杀人?还是它根本就不在乎谁是刀谁是人…… 370.慢而快 齐恬看了会儿, 见两边打得不相上下, 心里觉得奇怪。在她看来, 天圣长老对付那俩应该手到擒来, 这会儿不知道是被那半空里飞来飞去的盒子耽误了,还是怎么的, 怎么看着束手束脚的,打半天也没见哪个伤着个什么,这还有什么好打的! “没意思,”齐恬心里嘟囔, 强压着把自己收着的那个透明盒子也一块儿扔出去的念头, 甩甩手, “赶紧, 赶紧, 先办正事儿去。” 说话就要走,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明明开着遮天叶,还是学着老妖那样儿, 化着境一步步蠕动着往前赶,——过的就是这个瘾! 这咕叽咕叽往前扭的当儿, 齐恬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因为这个法子得不停地变化形态模仿周围环境, 而她脚步不停, 这所有变化就成了一种永续的迭代状态, 聚精会神往前跑着跑着, 忽然产生了一种自己就是时间的感觉。 时间,流逝的时间和岁月,好像也是这么一场“蠕动”…… 难以言喻的感受,保持行进状态的齐恬速度忽然开始加快,周围的所有细微场景,在她的感受中都合而为一了,不管是山也好还是树也好,砂石原野,原都是一样的东西……她也感觉不到自己的“疾驰”,反而好像定住了一般,只见周围暗含了天地初开至理的灵能流在飞快奔逝。 “叮……”一声清音把她唤醒的时候,她人却在万古宗的山谷里。 听到动静的人都奇怪:“那天地门的钟还真是什么热闹都凑,这回又学上磬了,下回怕不得来个镲?!” 醒过神来的齐恬忽然跪下,朝着警世钟所在的天地殿方向扎扎实实磕了几个响头。她也不知道这地方讲究不讲究这个,反正她自己的心情如今只能这么表达了。 起来提气一动念,人就到了那凌霄境的裂口前头,师尊已经站在那里等她了。 齐恬还开着遮天叶,但是师尊跟她通心,知道她到了,微微颔首。齐恬已经把事情经过都告知了师尊,又道:“四象境钥已经齐了,现在就能入境,咱们什么时候进去合适?” 师尊一笑:“你先进去,我在这里守着。” 齐恬不解,师尊告诉她道:“那位用上了全界灵台殿的灵能拖住了凌霄境的开启,若是叫他知道你已经进去了,恐怕他一不做二不休引爆所有灵台殿求个同归于尽,那就麻烦了。” 齐恬听了想了想,问师尊道:“那灵台殿是什么人都能控制的么?” 师尊摇摇头:“得是灵台子才成。” 齐恬笑了,难怪那位一直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手里握着灵台殿,且还当他自己真的就是此界中最后一个灵台子了,却不知道还有自家师尊这个如假包换、天命在身的呢! “那行,您在这里,我先进去探个究竟。” 说着就要走,又让师尊拦下了,看看她道:“你已经到元后了,可见对混沌诀的领悟又有精进,只是那凌霄境上一回开启就出过情况,如今想来,天圣门整门上下恐怕早已经营良久,其中或又各样凶险,千万小心在意,不可轻敌。” 师尊还少有这么长篇大论叮嘱齐恬的时候,齐恬赶紧都答应着。 又盯着师尊看,师尊觉察,笑道:“莫要等了,没有东西可给你。元后大修士,转眼要化神的,难道还指着什么天材地宝助你一臂之力?” 齐恬听了也乐,行了礼就往里头去了。 师尊这时候才丢了一念给她:“万一遇着实在凶险的,便别管外头了,只管往内殿里去。他们几千年也没出过一个进得了内殿的……” 齐恬听了差点没乐出来,敢情那一家子几百几千年都在干外围,倒也算“尽力而围”了。 就在金瓜子一闪,她凭空穿过那道裂隙的时候,两股十分巨大的灵能也冲击到了跟前,却被师尊伸手轻描淡写化解掉了。 半空里显出一个人形来,正是方才还在同那两家长老相争的天圣长老,另一边出来的却是一片淡淡的雾气。 “嗤,小儿难道还想用什么战诀轰开此路?简直痴心妄想!”天圣长老甚少如此说话,看来也是气急了。 师尊一笑不语,另一边的雾气中也发出声音来,“嘁,敢情是听错了,害圣神我老人家白跑一趟……” 天圣长老神色不动,忽然一道金龙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直劈了过去,老妖怪叫一声:“小人暗算!”也不知受伤了没有。 天圣长老却开口道:“妖畜竟敢布局算计与我,你怎么知道千量野凡岭群山是境钥出处?是哪个告诉你呢!” 安静了好一会儿,老妖的声音才传来:“哈,且不知你是打死了哪家的人?眼见着你又没法升仙,又没法再升级,只好老死于此地。等你年老体衰,到时候人家都冲来朝你报仇,你可又怎么办呢?” 天圣长老没有被他气到,反而语气平稳地问它:“你我几番打交道,虽算不上愉快,也是有来有往的,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哪里结下的仇,以至于你要如此大费周章地算计与我。莫非……你是受人之托?” 老妖笑了:“何必多次一问……哦,对了,上回你打算将我搜魂,可惜没能成功,要不然这会儿你就用不着白费这许多唇舌了!” 天圣长老听它提及此事,冷笑道:“原是为了这个,妖畜心肠,还真是睚眦必报。” 老妖大笑起来:“好好好,好一个睚眦必报,敢情我没能让你搜了魂,还该感激你才是咧!” 鹿依等人得了令不许外出,只在驻地里头看着,这会儿忍不住同七宗主道:“您看看那俩,像不像上回在咱们山门前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的有仇,还是搁这儿演戏呢。” 七宗主撇撇嘴:“管他们呢,没看太师祖都没看他们么!” 众人抬头,果然见自家太师祖在边上立着,好似天空下长起来的一株树,自然而然,融于天地。 “嗐,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么一比,那俩货还真是……”鹿依叹道。 枭松忍不住插嘴:“那你是说咱们太师祖也是……货?……” 鹿依瞥了他一眼,忽然想起堪称是个“货”小师祖没见踪影,立时紧张了起来,“齐恬呢?” 七宗主几个也都发现了,四下看一阵,没人。 小门主淡淡道:“师尊给我传话,说刚才她又回了趟门里,还把警世钟又给招响了……” 鹿依一脸兴奋:“警世钟又响了?怎么响的?高兴不高兴?这,这她都元婴中期了,还响,那是不是就是化神了?哎哟我的天……” 小门主截住话头:“这回是磬声。” 鹿依愣了下,“这,这是要出家?嗐!都这样了,不是多此一举么!想俗也俗不了哇!” 众人不知她所言意指何物,知道小师祖没事儿反正就放心了。 再说齐恬那头,一闪就穿过了那许多虚空裂,回头想想还真有点胆颤。再定神看时,发现自己所站之处,却是一处药谷一样的地方。只是四周围的建筑相互之间差异太大,那些屋宇殿阁之属明显是粗制滥造的,倒是远处一道回廊灵能蓬勃,好似从地里长出来的一般,堪称神迹。 一样的,再看着眼前精耕细作的药圃,齐恬无语,难怪天圣门不怎么在意浮空药园不药园的事儿,反正他们家自己要用的东西都是特供的,什么整界中的影响乃至灵气枯竭万物不生云云,同他们没什么干系。 因她开着遮天叶进来的,逛起来更毫无顾忌,却见眼前这副景象,怕人家有什么看家护院的设计,所以也没敢动用神识灵力,只怕灵能觉知铺了开去,同时靠着一对眼睛四下乱看。 没转过多久,就见到了几只灵兽,都已经是□□级的层级,只是眼看也是拿灵药灵草填出来的,同上头那些丹丸修士的灵能结构如出一辙,这辈子想要化形却是难了。 那些灵兽明显没有发现她的踪迹,她照样好好往它们边上经过,谁想到刚往后走了半程,忽然两道劲风袭来,却是几只灵兽所发的风刃光刀。 齐恬往上一腾,轻轻避过攻击,再看那些灵兽,也只盯着方才攻击过的方向发呆,忽然齐齐抬眼,看向齐恬现在身处之地,齐恬心知,立马又往下移去,果然几道更凌冽的攻势打向了她方才所待之地。 而那些灵兽一击打出,便又停在了那里,好像在等什么指令。 “这地方有人……”齐恬忽然明白过来,一时又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如今凌霄境半开,要进来就得避过虚空裂,除了自己得金瓜子相助可以无视那些攻击之外,其他还有什么人能捡这个便宜? “会不会是上一回留下来的人?”想想那也不可能,这秘境是要隐现变化的,整个都埋进境根了,哪里还有地方容身?! 再说就算有人,方才自己进来时,赶来的俩人其中之一明显就是天圣长老,此处若还有人,又是哪个? 没法子,索性用神念诀去试探,心里又有些发毛,就怕探到什么没法解释的东西。 谁知道神念诀刚一朝着那群灵兽探去,就传来一阵暴躁阴毒的恶念,虽也是“念”却同平常心念大不相同,其力道更强,而念的内容更近于情绪而非言语。 “老,老鬼……”齐恬差点没哆嗦,这念的感觉与她当日撞到残魂的感受极其相似,看来天圣门还真是在这里布局已久,只是不知道这,这东西的本来身份又是哪个。 那些妖兽兀自听命令攻击个不停,齐恬要避开倒容易,只是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她倒想直接进内殿去,可问题是她也不知道那所谓的内殿到底在哪里啊! 没法子,索性……她灵光一闪,直接把老妖的法子用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进阶的缘故,这会儿模仿其环境来更活灵活现,甚至她觉得自己“幻化”出来的那些灵药,没准真的拿去吃也有效果,当然了,最好还是别,毕竟那些论起来可都是她身上的部件…… 果然,那些灵兽都停了下来,眼神中更满是迷茫,想必都没搞清楚自己这一通打到底都在干些什么。 而齐恬见此举果然有用,就索性蠕动着往前找她的内殿去了。 ※※※※※※※※※※※※※※※※※※※※ 本章含高浓度流感病毒,点击阅读时请注意防护 371.至宝圣物 齐恬在里头跟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对战的时候,外头的形势也越来越紧张。 老妖跟天圣长老还没消停, 九鼎门和承天门那两位也到了, 想是方才在天圣长老手里吃了亏, 这会儿见了气氛还不太对头。 天圣长老倒放得开,一笑道:“方才是中了这妖畜的奸计,叫两位受委屈了。” 承天门长老冷哼一声道:“不敢, 技不如人,活该如此。” 天圣长老也没接他这话, 仍不时一道金焰劈向当空某处。 不一会儿, 老妖语带怒意道:“老儿,你还没完了是么?!如今为的什么而来大家心里都清楚,你只冲着我做什么!” 天圣长老冷笑一声:“如今四象境钥尽显于世, 三者机缘已失, 最后那一把出现的地方只你常守其附近, 又特地弄出些虚假动静骗得我们起内斗, 还问为何针对于你?” 老妖眼见得无法了,才道:“我也是听人指点, 知道在那附近布局,但是那境钥委实不是我所得。我又不是你们, 没有修身,便是拿了那境钥又有何用, 也进不去里头!” 天圣长老问道:“那是何人指使的你?” 老妖叹道:“此事我不能说, 只能说非是如今在场的各位, 原是一位已经死了的人。” 此话一出, 众人都一时沉默起来。老妖的布局,又涉及到境钥,又同时暗算了天圣门和承天门、九鼎门两家,怎么看都不是寻常手笔,且还暗含了叫这几家内斗的意思,看着像是……复仇?借刀杀人? 那就是与这几家有仇怨的人所为了。可是,这世上同这几家有仇的未免也太多,所以这大条的线索跟没有也差不多。 “对了,你家徒儿也遭我哄了,拿了个假境钥去,如今人在哪里?”老妖忽然对师尊道。 师尊淡淡道:“你弄错了吧……我徒儿说,你给她的是真境钥啊……” 刚还剑拔弩张的几位一下子都愣在了那里,“你,你说什么?我,我给她的什么真的,什么真的境钥?我怎么会给她真的?我,我都是假的啊……谁说是真的,她人呢?” 师尊朝那裂隙里一指:“你给了境钥,她便进去了。” 又是一阵沉默。 这话是真的么?不知道,不敢相信。头一个老妖就不信,它给的东西,是真是假它心里还没数么?! 可若是真的呢?那人家已经进去了?他们是不是该追上去!但是他们可没什么境钥在手,怎么追?朝那裂隙里钻过去?只怕转眼就被拧成醢粉了吧…… 不追?不动?干看着?那万一人家真的已经拿了境钥进去了呢?! 沉默里头是汹涌的内心斗争。 “你们这些修士太坏了……”发现自己不管信也好不信也好都没法子,老妖忍不住哀叹。 那几个本来是为了真境钥已经现世却不知道叫谁得了才闹到这里的,如今人家大大方方承认自家徒儿已经得了境钥,还说已经拿着钥匙进去了…… 现在怎么办?还打不打了?打谁好? 齐恬在里头也在为同样的问题伤脑筋。 她也无所谓到底是天圣门的什么妖魔鬼怪在这凌霄境的外围屯田畜牧,对于那些成片的灵草灵植她现在也不在乎了,说句那什么的,她感觉自己再进一步,或者就能凭空变出随便什么灵药来了,什么天材地宝的,都是浮云。 所以她都没动那些呆乎乎的灵兽,只想赶紧进内殿去看看到底里头有什么大事,这些瓜子们又该如何安置。 但是,她怎么想是她的事儿,可管不上别人。 就在她自觉顺畅地往前蠕动的时候,忽然一道金焰毫无预兆地劈将下来,直要将她腰斩的节奏。 幸好现在的她好歹也元婴后了,在那一瞬间好像找到了时间流动过程中的缝隙一般,在觉察出那攻击的一刹那,将自己生生收缩成了一角大小,又扭转方向朝着那攻势来处弹去,才生生避开了这几乎必死的一击。 “什么人……”齐恬有些为自己的莽撞后怕,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天圣门,这地方敢么是他们家老巢?到底多少老鬼老妖在这里待着,方才那道金龙焰可比天圣老儿的还纯上几分,什么人有这等功力?! 忽然又想,“这家人怎么都是一手金龙焰,没有别的新鲜的了?!”起码自己同自家师尊的打法就绝对不一样! 是啊,师尊他老人家是剑修,讲究的是直来直去明枪明剑,这当徒弟的嘛…… 说话间她真身已经“弹”到了偷袭者附近,灵能觉知扫过去,才发现,这居然不是一个人,——这是个灵。 “噻!”齐恬惊讶极了,她是在古书上见过有“器灵”这种东西,但是可没见过真的。她还问过师尊,师尊说器灵自生得不知道几万几十万年,而后世许多催生种养器灵的,所用法子近于邪道,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眼前这个,看其灵能结构,就是活脱脱一个“器灵”,只是不知道出身如何。嗯,在天圣门的地盘上出来的,又是出的金龙焰,看来……也不是好来的。 “你还在等什么,还不赶紧杀了她!”一道念起,其中急怒凶恶好似渗透到了每一根念丝里,齐恬听出来这就是方才自己进来时指挥那些灵兽进行攻击的那道“恶念”。看来这位不仅是个老鬼,还是个老恶鬼。 “你不是说没有别的人能进来么?”那个器灵却明显没把这位老鬼放在眼里,语气懒洋洋又透着兴奋之意。 “所以她该死!”那恶念回道。 器灵没理它,齐恬也不动声色,那器灵却对着齐恬藏身处笑道:“你不用躲了,它们寻不着你,我可没那么笨!不过,你也挺厉害,居然能躲过我的‘雷霆一击’……这样,你再试试,若是你能躲我三击,我便……” 它话未说完,又一道金焰劈空而来,且这一道金焰身后还跟着一道暗影,却是它的另一招绝杀技,“如影随行”。 齐恬这回可没那么傻了,方才她是以为没人能看清楚自己的行藏,所以才差点陷入危机,如今她都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难道还乖乖等着挨打? 所以这位说着什么“你再试试”的时候,她已经先行一步,朝着那几个明显是后来搭的屋子中的一处里去了,而且劈手就过了三个联阵,在那一招如影随形攻至之时,又往另一边扔出了一个“自己”,引得那位又打了过去。 而她自己,却全神贯注看着这大殿中用一整圈复杂的法阵供养着的一把巨剑,这把剑的剑形已经损毁难辨,但周身灵焰灼灼,显是一柄上古宝器。再看供养的法阵,那细细碎碎的模样,实在太过眼熟,齐恬不由得扫了一眼自己兜里的那一堆拆来的碎阵盘。 “果然都是你们干的。”齐恬暗叹一声。 这法阵灵力神识无法触及,目之所见与其真实所处之地又相去甚远,根本不是用寻常办法可以破坏的,设计得实在万分高明。 但是齐恬有神念诀还有灵能觉察,够东西不用手,她有神灵法可以散出足以以假乱真的灵气,除非这地方有本事连灵气都杜绝,那算她输…… 所以在那边的剑灵乐颠颠自觉“差一点”就要把来人给打残了的时候,齐恬这里一动念,一下子收了上百万块布于不同层级中的细碎阵盘,然后闪身退出来的一刹那,就听轰的一声,那被她看做“粗制滥造”的后搭屋宇尽数倒塌,有几处石殿甚至直接碎成了尘沙,而那把旧剑就在一堆废墟上斜斜戳立着,灵焰依旧。 “不至于吧……”齐恬不过是想给那个嚣张的剑灵一个教训,让它知道知道什么叫“螳螂捕蝉蝉其实是黄雀扮的”,但是看那连座的石殿开始逐个碎成渣渣,她觉得事情好像比她想的要大。 果然凄厉绝望的念头忽然如潮水般传来,齐恬觉得那老鬼快要疯了,怕不得把魂儿给气散了。 同时她感觉到一阵阵巨大的灵能波动自下而上伸展开来,——凌霄境要开启了?! 老鬼显然在催促剑灵赶紧找到入侵的敌人顺便以最快的速度将之碎尸万段,剑灵却比方才还不积极,不止没有因为自己被戏耍了感到愤怒,反而开始打听起齐恬的情形来。 “你是不是已经可以化神了?”剑灵问道。 齐恬没搭理它,那老鬼却忍不住了,怒道:“你想干什么?你别忘了,你可是我们天圣门世代所供奉,要不然你能凝气生灵么?!” 剑灵乐了:“是你们要供奉的我,又不是我求着你们供奉的,再说了,你们那许多金龙焰难道还白拿了?你们要为你们打算,我就不用为我打算?” 说完了又接着问齐恬:“你是不是拿到境钥了……所以……你是这回被选中要化神的修士?” 齐恬还没来得及考虑怎么回答好,那边老鬼已经怒号不止:“胡说八道!化神的自然是我天圣门中,不对,世上早就没有什么化神之说,更没有什么境钥!……” “不错,我拿到了境钥,我已经元后,一步化神。”齐恬用神念诀答道。 剑灵显然很识货,尤其它本身就是灵体,对神念诀这一路功法很是心服,连连道:“厉害,厉害,果然厉害,我看天圣门里并没你这么厉害的人物。” 齐恬接着实话实说:“那是,他们的修路不对,修出来的也都是些二把刀。” 剑灵大乐:“不错,不错,就是这样!” 俩人都没管那不知道在哪儿发疯又好像在到处发疯的老鬼,开始了真正的“神聊”。 “不如我认你为主,这样到时候你化神升仙的时候我也好跟着沾点光……”也不知道这位是不是看天圣门的太不争气,居然对刚见面、不是,是连面都还没见着且刚刚还坑了它一把的齐恬这么建议道。 齐恬都被它的提议吓了一跳,她没怎么跟这个品类的修者打过交道,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在它们那里是不是就算正常的,只好拿起人间修士的成熟武器:“不敢不敢,哪里哪里,说笑了,说笑了……” “不说笑,要不然我一直被困在这个鬼地方跟着这么一群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升仙!我看你不错,比较有前途。” 齐恬心说你想升仙你自己修啊,你老想跟着别人干嘛,怎么跟那陆鱄一个德行。 外头的人也觉察到了凌霄境的异动,那裂隙眼见着又开阔了许多,看来那凌霄境是真的要彻底开启了。 天圣长老一下子就急了,那下面可埋着他们上下几辈子的希望梦想,若是真的大开了,什么牛鬼蛇神都能进去了,那他们在那里头的千年布局不是白瞎了?更别提他们的“镇门至宝”还供奉在里头! 他这里着急上火恨不得要把全界灵台殿的灵能都抽调起来压制凌霄境升起,哪里知道里头他们家那“至宝”正死皮赖脸求着人家想要认主而不得,——齐恬觉得这剑灵的心性同她不合,道不同不相为谋。 ※※※※※※※※※※※※※※※※※※※※ 咳嗽声中一岁除,流着鼻涕就跨了年 20年代了同学们! 【今天这章不更感觉过不去,一定要来一章】 372.灵台子 “没想到还有你这样的, 要知道他们这里供了我几千年, 我都没吐过这个口呢!”剑灵对齐恬的不热情感到惊讶,毕竟它的战斗力在那里, 且这地方如今就是天圣门的地盘,齐恬想要打这里过, 不先干翻天圣门就过不去,可自己对天圣门熟了,收了自己,不止多了一个“智多星”, 还凭空多一个战力爆棚的属下, 这都犹豫, 也太傻了吧…… 齐恬现在只想赶紧进内殿去,这路上的什么神魔鬼怪的什么心思打算,她全不想管。至于什么剑灵的战斗力之类的,她更没考虑过,她老人家都已经元后大修士了, 根本没考虑过借力的事儿! 倒是那天圣门的老鬼急得要死,不止急, 更气, 看那样儿似乎恨不得把剑灵摁回那巨剑里头醒醒神去。所传之念也一波比一波恶毒,骂剑灵也罢了,骂齐恬也毫不留情。 齐恬听了就不高兴了, ——你家的法宝没养好, 养出这么个吃里扒外只为自己前途着想说起来跟你们这些供奉者像足十成十的没出息器灵来, 你凭什么骂我呀?! “你消停会儿行不行!吵吵吵,这凌霄境都再开了,也没见你们哪个能进内殿!你瞧瞧之前来过的都是些什么货色,连那群蠢物都摆不平,我能指着他们吃仙丹飞升么?再说了,这凌霄境也不是你家的,现在人家更有本事的进来了,我为什么不能给自己谋个好前程!不让选她,不选她难道我还选你啊!” 齐恬听了心里解气,得意劲儿一上来,忍不住接一句:“就是啊,好歹咱们还有个人身不是?” 这话就太诛心了,就在她说出去之后,忽然感觉到一阵冷风袭来,紧接着整个人都僵住了。 “要遭……”齐恬觉察出不对,却已经晚了,一道心念就在她脑海里响起,“好个人身……不如让给我吧!” “夺舍?!”齐恬大惊失色,之前她以为这道心念应该就是一缕残魂之类的,如今看来却带了十分诡异的灵能,却不是随时会飞散的魂魄那么简单。 “嘿,那你现在还认主不认呐?”一道鬼气森森的心念自齐恬身上传出。 剑灵显然看明白了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想都没想便道:“我说了,我只为自己找个前程,至于认谁为主,谁看着更有前途,自然就认谁,难道我还非要认个半死人为主?认来做什么的!” 齐恬刚想用还能调动的一点心念说服那剑灵联手,哪知道自己都没开口呢,它那里倒已经都想明白了。 果然呐,这轻易来投的也轻易指望不上,这位还真是天圣门养出来的器灵,纯血统的! 她方才把那供奉着巨剑的神秘大阵给撤了,结果许多石殿也接连倒塌,就这时候,外头也见了动静,眼看着那隔着虚空裂的凌霄境似乎又近前来了一些,众人都激动起来,——终于要开启了! 这时候就见天圣长老忽然撇下众人往前一探,倒没人跟上去,不止没跟上去,承天门长老几个还往后退了退,像是怕那位想不通直接跳进去会连累了大家一般。 倒是师尊不动声色往前移了一段,只是这时候乱糟糟的,尤其没人在意这个。 天圣长老没有往里头扎,而是到了近前的地方,忽然一道法诀往后挥去,紧接着整个人往那里一戳,气势暴涨,灵力倾泻而出却都是朝着地下钻的,没多会儿,他站的地方就好似渐渐透明了一般,纯粹的灵能似乎要把那片泥石地变成琉璃的。 “什么东西在震?”有几个筑基修士开始交头接耳。 承天门长老反应过来,“他在动用界中的灵能!” 虽看出来他肯定是打哪里引了灵能过来,但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却说不太明白了。同九鼎门长老两个对视一眼,都先偷偷查了一下自家刚找到的灵渣矿脉,还好还好,倒不是从自家矿里引的灵能,要不然可亏大发了! 天地门里,后山上的灵台殿忽然毫光一绽,紧接着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没多会儿,整界中的灵台殿都开始轻轻震颤。 “是灵台殿的……的灵能?”承天门长老和九鼎门长老有些半信半疑。 灵台殿本是降生灵台子的地方,可这都几百上千年没动静了,听说极早以前,灵台子的降生就十分稀少,所以这些“殿”象征意义大于实用性。但是怎么这里头还有能借用的灵能呢?看上去这灵能还挺巨大…… 俩人心里都有些丧气,——都是一样的门派,怎么天圣门似乎总是知道那么多自家不知道的事儿呢? 就在似乎整个界中打根上开始响起“嗡嗡”声的时候,方才看着“近前”来了些许的凌霄境又开始慢慢往后退、往下沉了…… “他,他是在压制凌霄境的开启?”一直没人注意的老妖忽然搭茬问道。 承天门长老和九鼎门长老被它一下子问懵了,天圣长老借用灵台殿的灵能在压制凌霄境的开启?为什么?难道说他不想进去找那仙丹?还是他怕灵境开启,叫旁人抢了先? “总不会是有什么不妥吧……” 俩人倒没起急,一者如今情势不明,二来照他们想着,天圣长老实在没什么道理去压制一个灵境的开启,毕竟要是开不了,他自己也进不去啊,那虚空裂可不是区区元婴修士能够对付的。倒是从前天圣长老一再跟他们提及的世间本无化神的说法,叫他们开始疑心起来,这所谓凌霄境是不是里头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天圣长老此举,是不是为了避免什么可怕的灾祸。 大家都狐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师尊动手了。 他也跟着往那边上一站,一掐诀,脚下忽然也开始发起亮来。 天圣长老忍不住冷笑起来:“不自量力……”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了,自己控制着的灵能在急剧减少,而且衰减的势头还越来越大!凝神探去,这灵台殿的灵能并没有减少,却是有人在与自己争夺控制权! “不可能!你不可能!没有人能控制灵台殿的灵能!”天圣长老开始怒喝,对方的不自量力已经让他感觉到有点愤怒了,可笑到了令人愤怒的地步! 师尊淡淡道:“你既能,为何我不能。” 天圣长老轻笑:“灵台殿的灵能,只有灵台子才有机会操控,如果,足够强的话……” 承天门和九鼎门的两位听了霎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等巨大的能量,他们却从来没听自家前辈提及。原来是要灵台子……呵,那可还真是公平得很呐…… 谁都知道,天圣长老除了他传说般的修炼天赋,还有个叫人不能轻视的事关“气运”的身份,——界中最后的灵台子。 他们这些都是生生殿里出来,再一步步修炼上来的。而这位“天圣”,却是打灵台殿里出来的灵台子,从诞生那一刻就已经标明了同他们全然不同的修炼起点。都说修界是强者的世界,可又有谁能否认,这还是个幸运儿的世界呢?! 不过天圣长老向来少提此话,世人都知道的特殊,老提就没意思了,也没必要。 这回却是被对面这位新晋元婴的“后辈”气着了,才点了他这么一句。 师尊没答话,又一掐诀,不止他脚站的地方,连他头上都开始出现透明似琉璃的灵能光环。 而方才一直“嗡嗡”响个不停的震动声,正在慢慢平息,换成了一种静水流深式的充满了能量和活力的安静。 天圣长老也没有说话,但是面上的神情却变幻不停,从起先的薄怒到后来的不耐,再到怀疑,震惊,不敢置信,最终面沉似凛冬坚冰,手上法诀不停,却已经是生死相搏之势了。 “怎么个意思?怎么好像……干不过人家?”又是老妖。 “灵台殿……灵台子……灵台……子?!”九鼎门长老忽然醒悟过来什么似的,对承天门长老道,“你是不是说过……从前摩宇盘算出过,还有其他的灵台子?!” 承天门长老眼见着也想起这事儿来了,缓缓点头道:“不错,那时候家师以为是摩宇盘出了错……” 毕竟天下谁不知道最后的灵台子就是天圣本尊。 如今看来那摩宇盘倒对得很。 现在师尊整个人都被极纯净的灵能包围住了,好似被嵌进了一个透明的琉璃球中,这个琉璃球正散发出满月一般的光华,照得对面越发暗沉的脸上近于疯狂的怒意和怨毒。 “嘶……打不过就打不过吧,也太输不起了……”老妖觉得这修界实在比不上妖域,妖域里大家你死我活并不少见,别说打不打得过了,打不过直接被一口吞了也挺常见的,那也没见谁脸色这么难看过。 忽然,众人似乎听到了一声声响,很难形容,好似雪忽然化了似的那么一下子,再看时,师尊周围的光晕已经淡去,那俩人所站之地也已经恢复了正常,而站在师尊对面的天圣长老,看上去却似乎一下子过了大半的寿元,整个人形貌都苍老了许多。 “你是……谁?!……”他定定地看着师尊,问道。 师尊看看他:“你们手里有摩宇盘……自己是不是最后一个灵台子……心里没数?” 为自家太师祖掠阵的一家老小听了这话都忍不住想起了自家小师祖,——这师徒俩真的,风格有莫名相似处。 ※※※※※※※※※※※※※※※※※※※※ 没赶上……差了10分钟…… 错别字先不改了,明天再说吧 373.境门混战 天圣长老面沉如水, 好长时间, 等众人发现裂隙对面的凌霄境虽吱吱嘎嘎似乎往前来了一些但是并没有开启时,天圣长老的脸上已经换上了极其淡定的神情, 好似方才输给了后来者的事儿并没有发生过。 “那老家伙怎么看上去还挺得意的样儿?”老妖随便逮了个人闲话,“你们到底干不干得过他?!” 被他搭讪的那位看它一眼:“咱们修界的事儿, 你一个妖老掺和个啥?!” 老妖一噎,定睛细看来人,却是个有点愣的金丹,有心给他点教训, 忽然想起自己从前在金丹修士手里吃过的亏, 再一看这人的服饰, 正是那个要命的天地门的!罢了罢了,大前辈大人有大量,跟这些小小子置什么气,不理他就完了! 枭松见老妖不说话了,他也闭了嘴, 只管往自家太师祖那边看,想想一向好热闹的小师祖居然没出现, 看来是哪里有大便宜等她, 要不然这样浑水摸鱼的大好时机,她没道理不在啊! 小师祖这会儿正有苦难言。 外头的异动她也有感觉的,现在明显感觉到凌霄境中灵能的流动更活泼澎湃了, 可见方才减了束缚。 这自然是好事儿, 只是她如今自己的事儿不是很妙。 之前她觉察到那一声心念从自己心里出来的时候, 就知道事情要糟,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糟! 如今她浑身动弹不得,连心念也渐渐有些凝滞了,越来越多不属于她的念头开始占据她的心神,最要命的是,这种心念的“分别”对她来说正在逐渐变难。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心念同她自有的越来越相像,还是她的“自己”在不断被分化蚕食。 而那个方才信誓旦旦要跟她上天言好事的剑灵,这会儿两手一揣直接作壁上观了。 因他本就是灵体,所以对眼前大事的“进程”更看得明白,一边看,一边还在边上点评:“我说你能成么?之前那么多次,听话的,配合的,连半死的你都没能成功,这个可厉害着呢,你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齐恬的嘴也被借用了,一阵森冷的声调出来:“成不成……你不会看?嘿……” 剑灵没说话,老鬼显然不太满意这样的反应,便又借了齐恬的嘴道:“怎么,你现在还想跟着她一块儿谋前程?……” 剑灵咳嗽一声:“我可没这么说,我这都是对事不对人的,什么人都成,只要是能带我飞升的就行,别说人了,就算是妖,是魔,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挑的。” 老鬼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也不知道是认同剑灵的做法,还是气他的无赖。 齐恬在老鬼用她的嘴说话的当儿,感觉到了这种操作的神奇处,同时也让她对一直以来认定的“自己”有了新的认识。自己的嘴,自己的舌头,自己的声音,人家还不是想用就用了,自己可还没死呢!那到底从哪儿到哪儿算是真正的“自己”呢? 这疑问让她心里一空,同时一个十分模糊连感受都算不上的“念”浮了起来。 但是这会儿她的嘴人家都能随便用,这任何的“念”又如何能逃过旁人的“觉察”?若是起心动念对方都了如指掌,那她还能凭什么赢?! 所以她把这混混沌沌的一念直接给压了下去,然后在这样近于“无念”的状态里,直接动起手来,——不用想,就是干! 如今心念这一武器动用不了了,她虽引以为傲的“神念诀”一时施展不开,好在她还有别的法子。 一段小小的灵能出现在了齐恬的周围,非常细小,非常普通,即使她的“特别注意”也不能引起正忙着寻找她神魂突破口的老鬼的“注意”。 就是这一段灵能,齐恬当日在经受老妖考验时,探知到了它的妙用,——通过对身体的影响来影响心神。 齐恬什么也不管,不去管老鬼在她神魂定路上熟门熟路布下的“钉子”,也不去管老鬼正试图先吸用一部分她的生机能量,她把自己能调用的所有心神力都用在了那一段小小的灵能上。 这段灵能的结构很特殊,跟她从前研究过的所有关于修行的灵能结构都不太一样,等齐恬足足解到了第七层,才领悟过来它之所以能通过人身来影响心神的原因。 “这俩原也是同源的……”齐恬起了一半的心念,那老鬼似有所觉,立马停了正在做的事情,转过来盯齐恬的所作所为。 齐恬并没有避让,心念一动,那段小小灵能的边上,就又凭空出现了一段一模一样的灵能。 “混沌诀……”齐恬模模糊糊感觉到,自己方才“复制”那小小灵能的一下子,就是混沌诀的奥义所在。 从前她好琢磨,所以也喜欢把事情都彻底琢磨清楚,而这混沌诀的“混沌”,恰好在不怎么“清楚”的地方,它所对应的能量层级,高于“言语”和“思维”太多,因而用这些工具去“明晰”它时,反而会错过了它。这也是为什么齐恬刻苦努力想了又想,却没得到什么成果的原因。 倒没想到今日被一只老鬼“贴身”逼的不敢动念,反叫她一脚迈了过去,却是意外之喜。 老鬼已经觉出不对来了,但是它从齐恬的心念里找不出这种“不对”的目的和操作方式。 那诡异的细小的灵能越来越多,已经把齐恬整个人包裹了起来,渐渐的,这些小东西开始跟这个人身的构成灵能一起震颤,似乎在传递什么讯息。老鬼现在可以控制齐恬的人身来说话骂人甚至打架,但是这么细小的层面它无能为力,别说它了,就算是齐恬本人,这修士又有几个人能控制自己的心跳血流的! 控制这样的东西又有什么用!只要融合了她的心神,这个肉壳子就自然是自己的! 老鬼想明白这一点,直接丢下这头,开始加速寻找齐恬心神的缺口。 齐恬感觉到那些小灵能的震颤,这些震颤先经过身体,又进入灵脉经络,最后在一个个光团里流动起来。 齐恬开始引导这些光团中的震颤去勾搭这身体里不属于自己的灵能。 老鬼显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它还在寻找齐恬心神的缺口,方才似乎叫它找到了,它已经准备要全力一击,却又不见了,之后它就忽然心烦气躁起来,好像有不好的预感,还是这个人身的能量不适合自己,反正它已经越来越急躁了。 “融魂……”齐恬根据那些震颤返回来的信息,发现这“老鬼”原不是“一只”老鬼,却是“一群”老鬼! 那团正试图寻找她心神缺口的“鬼魂”,不是完整的一个,不仅不完成,里头的能量还很不稳定,好像一块百纳布一般,而缀缝在其中的散碎魂力,并没有被彻底融合,或悲苦或不甘地情绪不时在小范围里翻腾,只是等流至那“主魂”能感知到的层面时,就只成了一点稀薄的“不爽”感。 齐恬被“眼前”这一发现惊呆了,好似面对着几百上千“块”人捏在一起攒出来的一个“大活人”。 忽然,其中一块翻动得最厉害残魂传过来一阵熟悉的气息,齐恬一怔,简直不敢相信,紧接着,她凝聚心神,直接在那老鬼的魂魄上空高喊了一声:“秣鉞!嫡传宗宗主!天圣门新任门主!秣鉞!” “嗤!”老鬼的“百纳魂”中忽然应声而起一道裂痕,“我!……”一个残破扭曲的心念从中传了出来。 “闭嘴!”主魂大怒,同时开始恶狠狠攻击齐恬的心神所在。 齐恬忍住攻势,把所有力气用在了催发身外小能量的震颤上,在一波接一波的涌动攻击下,老鬼魂体上的各样裂隙越来越多,同时各种陌生熟悉的情绪开始汹涌而出,一时间老鬼充满了对自己的怨毒不甘痛苦和嘲笑。 齐恬看准时机,将外头的小灵能同时一震,灵能传进灵脉神魂,已经乱了章法的老鬼混直接被轰了出去。 于此同时,齐恬把口袋里的镇魂钵取了出来,一群弱心妖打里头出来,睁眼就看到了面前的“混合口味大餐”…… “噬魂无声”,凌霄境在妖潮中多少凡人修士被吸尽了魂魄,并没有丁点血肉横飞的视觉冲击,眼前的百纳魂虽有各样特殊,但是当做“食物”的话,就忽然“一视同仁”了。 在边上抱胳膊飘着的剑灵“见”那魂魄出来的时候就吓了一跳,“哈!……”奚落打趣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到几只淡若无物的妖灵不知打哪儿飘了过来,一转眼,就把那老鬼围在了其中…… “腾”地一下,剑灵消失了。 虽然那一家拿天材地宝供奉了它几千年,但是这时候它也实在顾不上了!那些玩意儿能噬魂,看着又是灵体,它虽厉害,可它也是灵体啊,谁知道它们挑不挑食! 弱心妖很废了一阵子功夫才完成了这一顿“聚餐”,眼看着它们又要朝那些灵兽去,齐恬一扔钵,还把它们收了回来。 这时候外围的建筑都已经开始倒塌崩溃,那些屋子直接倒了还罢了,还有好些不知用场的石柱石塔站在那儿就一点点化成了醢粉,有些甚至都没有直接往下落,而是像彗星的尾巴似的划向了空中。齐恬就在边上眼睁睁看着它们“汽化”。 与此同时,整个凌霄境深重的“捆缚”感也在一点点减少,石柱石消失之后,青石地上的纹路、被遮挡着的长廊矮墙、甚至半空里的点点星光都开始一一浮现,方才“轰然倒塌”的末世之感立时换成了一派新生气象。 外面已经经历了几次凌霄境的“欲开不开”,这一次的动静虽大了些,众人反倒镇定了,只有师尊默默转身朝向了那道裂隙。 一番震动之后,忽然间的,都没给眨眼的功夫,一阵浓郁的灵气从天,所有人都被包裹其中。再定神时,眼前白玉长廊,远处灵花仙草,一阵又一阵汹涌的灵气正从中倾泻而出。 “凌霄境开了!”许多声音同时吵嚷起来。 “太师……祖……”天地门人发现自家太师祖一抬脚,头一个进去了。 紧接着那天圣门的天圣长老也一个飞身赶了上去。 再接下来就乱了套了,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探秘境落下的毛病,这一见到好东西在眼前了,先不说怎么得东西,还是先分出个胜负来要紧。 天地门的人多,正往前挤,结果就纷纷叫人给截了下来。 “嗬!”鹿依可看不了这个,一挥手,“上!” 这一下子把原本还想要劝和分说一下的七宗主到嘴边的话给堵在那儿了,得了,上前助阵吧,又发现好像没自己能插手的地方,——小辈太能干也有这点不好,就是显不出长辈的威风来。 那里承天门长老就落在了鹿依手里,九鼎门的长老之前使坏,一招毒雾想要把所有人都逼退,结果把一直以低调为己任的令雨给逼了出来,一伸手已经把这位的毒雾解掉了。 还有跟这位有类似遭遇的老妖,想布幻阵,刚撒出心念去,忽然发现成百上千的念头涌将过来,知道不好时已经来不及撤了。離宗的那些之前就得了自家师祖的嘱咐,知道这老妖就是走心神路子的,旁的人对上了只怕容易中招,但他们没事儿,他们也是干这个的,再说他们人还多,正好一起陪着老妖玩玩。 就这样,老妖不过想给众人加点恐惧和内斗地情绪,这都没得逞呢,直接换回来“妖兽的一百零八种吃法”,偏偏它炼心神路子的,各样感受联想本来就比寻常的更敏感丰富,眼前不停变幻的各样菜色和真情实意流着口水的各色人等,这些攒巴攒巴都够它做几千年噩梦的。 鹿依跟承天门长老打着,也不算单打独斗,因为只要这位一出跟什么生死魂魄有关的招数,边上的大萌就会过来接手。如今他已经在悟透生死的路上一去不回头,什么鬼不鬼的,已经不是个事儿了。同时承天门的那些残魂功法,大萌渐渐的都觉得有些不够看了。 九鼎门长老一见来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只想赶紧下手把他料理了,别耽误自己进凌霄境,所以下的都是杀招。九鼎门向来以丹丸名传天下,却不知道生的对面就是死,所以这位杀敌伤人用的却都是各样的毒。 令雨简直都不想放他走。他那一路功法,也就小师祖能对上两句,后来小师祖玩法阵灵符直接玩到了符阵,再后来直接奔无相混沌去了,他这里就更寂寞了。现在可好,这可是精通丹术的元婴大佬,还存了要他命的心思,那一招招出来都毫不客气的,他心里埋得快要发霉的各样解法才派上了用场。 至于原料,就更不用担心了,小师祖给了他几个秘境的货,连那无根木空金杖之属也都叫他继承了,用小师祖的话说,“趁着你还能用的时候就随便用用,等都看破了,就没这些东西了。” 九鼎门长老本来以为三下五除二就能解决的小子,不仅没能快速解决,打着打着,半天里还开始出异象了。 刚刚自断心念从那帮混球手里逃出来的老妖一眼看见,不禁苦笑,这天地门的人是不是就靠被人打才能打升级?难怪这么不怕事儿呢! 这里能打的打得热闹,有心里明白的,能绕的都先绕了过去,直接奔着那凌霄境就去了。偌大一个入口,往里头迈步时,却无端端被挡了出来。 再试时,半空里忽然出来无数的星光,各样光点颜色形状各异,只怕得有几亿万个。什么意思?赶紧试着用法诀捕捉、引动、驱逐,统统无用。 还跟那儿想往里头挤,直接被一道灵能甩出去老远。 刚好落在一堆打成一团的人里头,眼看要遭连累,赶紧高声道:“凌霄境不让进了!” 说话时候已经好些人过去试了,十之八九都被扔了出来。 “见鬼了!” “别打了!都不让进了!” “打什么啊,都没份儿!” “对了,肯定是刚才进去的人把门打里头给关上了!” 一时群情激动,差点没有去找天地门和天圣门说理。 这边承天门长老直接逼退了鹿依,一个腾身朝那长廊口去,转眼又退了回来,面上十分不好看。 “嗬!元婴大能都不让进了嘿!”刚才被弹回来的那位语气莫名有些欣慰。 打得正憨的鹿依晚了一步,也追着承天门长老朝那长廊口去了,“嗖”的一下,人进去了…… 进去了…… 天地门又一个修士进了凌霄境! 好了,这下都不打了,所有的人开始往那廊口窜,就跟成阵的石子儿砸门似的。 也是奇了怪了,有的能进去,有的就进不去。 等缓过来一算,——怎么都是天地门的?! “肯定是他们的人在里头把着门了!” “那天圣长老不是也进去了么?怎么天圣门的都给扔出来了?” “哎呀!天圣长老恐怕……恐怕遭了不测了!” “噻!天地门霸占了凌霄境!……” 正说着,天印门和摩宇门的一群人都顺利进去了。 “呃……那都是跟天地门交好的人物!” “看来真是天地门把持了凌霄境!这下要变天了!” 離宗几个还没进去的已经看出端倪来了,相互商量着:“要不要告诉他们?总不能由着他们这么乱骂吧?” 有些连着试了几回都被扔出来的已经开始问候天地门历代祖师长老了。 另一个離宗弟子便道:“他们要是不瞎骂人,没准儿我还告诉他们,现在嘛……就让他们骂呗!我们祖师难道还怕他们骂?就他们那点心神里?下个咒都一大半能落自己身上,骂就骂吧,随便骂!” 起头那个听得边上越骂越不像话,也换了主意:“嗯,那就不说了,走吧,咱们自己进去。” 到了门口,无数星光里头,直接引动自己的自有天灵,自然就进去了。 这进门的标准挺简单,就是——找着了自有天灵的人。 至于在外头失败了一次又一次,自以为已经找着了原因其实就是随便找个对象发泄一下情绪的那些人,就让他们抱着自己认为的“真”好好活着吧。 ※※※※※※※※※※※※※※※※※※※※ 病的不是时候,年末年初一堆总结计划,欠下的正事儿太多了,这里一时顾不上,一样样还吧。 有劳久等了,抱歉抱歉。 374.联手吧 齐恬把弱心妖收回来的一刹那, 那剑灵就又出现了, 笑嘻嘻得冲着齐恬抱拳:“恭喜恭喜,那老儿在这里等了几千年, 做了几千年的春秋大梦,没想到还是坏在了你手里!看来你真是有天运的人, 没准儿还真能进内殿去呢,怎么样?不如跟我结个魂契,我认你为主,到时候你飞升上界, 还不是一样要打?多个人多个帮手,是不是?” 齐恬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人, 不是,灵怎么能无耻到这样地步?!你说你方才要是帮我一把,这会儿再说这话倒也合理,成不成的另说,起码有人情在。可你方才就在边上抱着胳膊看热闹, 这会儿看我赢了再出来要当我小弟, 这是把谁当傻子啊! 剑灵似乎探知她心思, 也对齐恬的想法觉得不可理喻:“方才胜负未决, 我怎么好乱做决定?我认主是为了认一个能带我飞升上界的人,可不是为了随便找个倒霉鬼!如今你胜了, 你就有资格叫我认主, 我就乐意跟着你,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你还在犹豫什么!” 齐恬都懒得理他,看都不想看他,直接收拾东西就要往内殿里去。 正这时候,凌霄境开启,境中灵潮顿起,连齐恬的自有天灵都跟着暴涨了一截。 “一界生机……”齐恬喃喃道。 然后师尊就出现了,看着齐恬微微颔首。 齐恬一声“师尊”还没喊出口,就见那不要脸的剑灵比她还快,直接冲到师尊脚边就拜:“主人!” 师尊看看它,齐恬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无耻剑灵难道认识师尊?这,这不可能啊…… 果然,那剑灵拜了两拜,才起身对师尊道:“小人愿意追随仙师,还请仙师收留。” “哈!”齐恬都快被气笑了,合着这家伙是看中自家师尊了,都不管有没有认主呢,先在口头上把事儿坐实了再说,——天下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灵! 师尊倒没有跟齐恬似的不理它,待它起身之后,才对它道:“灵体飞升亦是靠修,却又与修士不同,还得修通出身界之诸般法则才成。” 那剑灵也不知听没听懂,见师尊理他了,已经乐得眉开眼笑,赶紧接话:“多谢主人提点!” 师尊摇摇头:“我并无意收你为侍,跟随我也并不利于你修行,还是快快去寻你自己的道吧。” 剑灵听了面露不甘,正要再说话时,天圣长老已经紧跟着入了境。 他一眼看到剑灵,以为师尊和齐恬要对自家所供器灵不利,赶紧阻止道:“道友且慢!” 近前一看,原来并非自己所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心生怀疑,以通灵法问剑灵:“师祖哪里去了?” 剑灵并没有用通灵法回他,反而大大方方一指齐恬道:“那老鬼想融这个人的魂,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叫人给算计了!这会儿嘛……怕是已经入了轮回了吧……” 剑灵一开口,齐恬就全神戒备起来,只怕天圣长老听说自家师祖惨死要找自己报仇。 结果天圣长老听说此话,却只跟剑灵求证道:“此事当真?” 剑灵又指齐恬:“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不信你自问她去!” 齐恬这下更紧张了,剑灵却对她道:“你休慌,那老儿在一日,这后来的什么人都只能称孙子,他在这里当阵心虽是个用场,但如今死得头彻底,对他们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事呢!不会同你算账的,放心吧!” 这一挑明,让齐恬和天圣长老都略感尴尬,这下是追究也不好,不追究也不好,两下为难。 天圣长老决定撇下齐恬,直接朝着师尊一拱手:“此处非说话之地,道友还请这边走。” 师尊并不疑心,一点头就跟着天圣长老往另一边一处隐隐绰绰的门洞里去,齐恬紧跟其后,虽然天圣老儿肯定不是自家师尊对手,但是这家人心思太深,还是不得不防。 剑灵更好看了,直接落后半步跟在师尊后头,好似真的是师尊的亲随剑侍一般,看得齐恬瞠目,对这位的脑回路和脸皮厚度表示惊奇和无语。 那门洞近了看却是个“活动”的,并不是老老实实站在哪里的一处真的“门”,却是个极高明的法阵。 师尊跟天圣长老先进去了,齐恬倒是盯着那法阵发了一会儿呆,才跟着往里走。 那剑灵见她紧跟着进来,面露讶异:“没人带着你也能进来?你够可以的啊……” 齐恬连眼梢都没稍它一下,这东西太无耻了,齐怂齐心黑都不屑与之为伍。 再看里头,嚯,豪华! 齐恬上一次受这种类似冲击还是在天圣门的浮堡上,如今的她可不是当日的小后生了,真·吃过见过,整个秘境的资源也收了不少,百万级菜色的宴席都来回来去吃好几遍,但还是被眼前的阵势晃了下眼睛。 几人所站之地,是在一处大殿中,内里各样桌椅摆设虽是寻常样式,可其中用料,件件都堪称天材地宝。连角落里散堆着的骨牌凳都是灵器级的,至少也出自元婴之手。 “天圣门真是有家底……”齐恬忍不住心叹。 这里许多东西她只在门中藏书里见过图文描述,个个上头不是标注着“珍罕”就是缀着“稀有”,可眼前呢,就跟超市货架似的,满堆着,哪里像是珍稀之物该有的架势!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她如今混沌诀已然入门,天地万物的根通已经快摸全了,这些“珍稀”之物之所以珍稀,常在于其灵能结构的特殊,世间灵能正常流转中很少有机会能结成这样的结构,自然就“物以稀为贵”了。 整好今天都遇上了,她就好好练练混沌诀,一个个都摸清了的话,没准回头就都能给“化”出来了。 谁能想得到呢,这混沌诀练到最高等级,一步化神之后,就是个天下一等一的山寨之王,——什么东西都能给你变出来,跟原版的一模一样! 忽然想起曾经师尊说过,这一界一境都是天神所化,看来这开天辟地还真不止是一个传说? 齐恬这里一样样宝物仔细端详过去,已经不见丁点仪态,落在天圣长老眼里,不由一笑。 财货自古迷人心,天下还没哪个能面对这样的“巨财”无动于衷。眼前这位当师尊的虽还勉强端着架子,只是那做徒弟的言行举动却早露了这一家人的底了。 “道友,”天圣长老又朝师尊一拱手,“明人不说暗话,我们门中已经在此境中经营数千年,你们门派虽在上古有盛名,到如今,只怕气运上却还差了些。不过这门不门派不派的,原也不过是你我手中的工具而已,什么上古现今,都是虚话。” 师尊静静听着,并没有插话,面上平静如昔,也看不出来心中所想。 而齐恬在那里已经“扫描”过许多物件了,正打算挨个摸过去,反正现在也没人管她,她也没空管别人。 天圣长老便笑着一指齐恬:“这位仙师似乎对这些炼材法宝十分感兴趣,”又回头看着师尊道,“如今天下,能称顶尖者,只道友与鄙人而已,若你我能联手协力,这凌霄界就是你我的地盘,这凌霄境么,自然也没有旁人染指的余地了……还有这位仙师所爱之物,亦可尽情取用,总比这么干看着强,道友以为如何?” 师尊没有直接答他,只问道:“如何联手协力?” 天圣长老一笑:“只要你我不为敌,不相互拆台,便可称协力矣,自然,若能再互通有无,在修炼上取长补短相互切磋,或者真有化神之日也说不准。呵,便是化神之说渺茫,只在此间坐拥一界,难道不比传说中的‘飞升成仙’更逍遥自在?神也补过创界守界,你我如今只消联手,现成的一界唾手可得,比‘神’又差在哪里?!” 师尊一叹:“为何说化神之说渺茫?” 天圣长老笑着摇头:“仙师想必升入元婴日子尚浅,还不知那化神这难处。如若不信,只管再往上修炼试试,千关万难,摸到头来,却是锁在神魂上了。再怎么修?修上去怕不是个魂飞魄散的了局,那就说不好是化神还是化鬼了……” 说着又一指不远处的内殿围栏:“喏,现成的化神路就在那里。我也翻遍了史书,确实有不少化神修士自那内殿出入的记载,只是那都是几千几万年前的事儿了。如今不同往日,那内殿,嘿,元婴也进不去。便是里头真有升仙丹,人都进不去,又说什么仙丹;得不着那丹丸,又如何化神?这唯一的一条路,都已经被堵死了。我也找寻了千百年,终究不知道是什么人切断了本界的仙脉,又是为什么要断我等的仙途!……” 说到后来,语带萧索愤懑,已经同最开始“在商言商”的语气大不相同。 师尊转过话头,问道:“你是灵台子,生来便又自有天灵,为何半路却转去吃丹丸……” 天圣长老一撇嘴:“虽有自有天灵,也不过练气三级之前赚点便宜,且便是用自有天灵引灵,难道能比得上生灵丹、天灵丹、转灵丹的效果?更何况我从那里出来,便被师尊带在了身边,这些旁人一瓶难求的丹丸,我只管尽心炼化就好,若换做你,你难道会死活要引灵?” 师尊道:“但是丹丸灵力与引灵灵力是不同的,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天圣长老摇摇头:“那点不同管不上什么事儿,最要紧的是层级。灵力控制再精微,练气对上筑基的难道有赢面?嘿,我们那里可不是你们那样的门派,没点像样的成绩本事是待不住上面的位置的……” 师尊叹了一声,良久,才道:“你错了。” 天圣长老微微皱眉,他如今知道眼前这位他绝对对付不了,所以唯有联手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但是这位貌似只想论道,却有点轻重不分了,如今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啊! 师尊顾自己接着道:“你说修到如今再往上修时已经会牵扯神魂,其实是你的修路不对。因丹丸的灵力始终不是你自己的,天长日久又将你的自有灵力结构带偏定死了,灵力运转越来越艰难,结节断路越来越多,才致如此。若不信,只管换了自有天灵引灵试试,修到筑基水平,对比之下便可知我所言不虚。 “再有,界中‘仙路’并不曾断,却是风行的仰赖外物之法断了‘修路’,修原本修的是‘己’,可如今奉行的修法,却都在‘物’,以‘物’代‘己’,以‘物’量‘己’,”说着又一指那剑灵,“你的法宝就来源于此吧?只是你养出一个再厉害的法宝,到底化神飞升的是你,还是那法宝?” “不不不,我不是他的,我不认他为主,我只愿意认你!”一边被举例的剑灵急了。 正在一样样“摸索复制”天材地宝的齐恬百忙之中抽空出来翻了个白眼。 375.道不同 没人理剑灵硬表的忠心, 天圣长老笑笑道:“道友所言极是, 只是这世上的修路本就不是只有一条的,你我都已经臻至元婴极境,修路之争大可不必, 倒是方才我的提议, 道友意下如何?” 师尊见天圣长老丝毫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 一叹道:“你方才所言之事,皆有前提, 如今我便是告诉你,那些前提, 都是错的。” 天圣长老面色有些不好了, 他是在“量力而行”选了最有利的路,但是这不意味着他想来听人教训。 师尊接着道:“内殿并不是没人能进去,内殿里也并没有什么升仙丹, 倒是你之前所寻的‘境钥’,恰是要在里头用的……化神, 也不用进内殿, 悟通天地至理,心神合一,自然化神飞升,与内殿不内殿的毫无关系。” 天圣长老面色微变, 又强自镇定了下来:“道友所言之‘境钥’, 可否借在下一观?” 师尊摇头叹气:“你还是当有了那东西就能进里头去了?若非你灵台子身份, 方才那境门你都进不来, 没有混沌境的修为,是进不了那内殿的……” 天圣长老一笑:“道友说笑了。如今你我各执一词,并不能论定真假,倒不如把境钥拿出来一试,不是比站在这里强辩来得有效果?” 师尊传了一念给齐恬,齐恬把手里的活儿放下了,施施然走将过来:“做什么?你要借我的东西?” 天圣长老眼睛一亮:“原来是这位仙师得了境钥。” 齐恬叹气:“都跟你说了不是什么境钥。算了,不叫你试试你也不甘心,给。”说着话就要把东西递过去,手伸一半又缩回来了,“啧,不成,我信不过你。万一一会儿你拿去试了,又不能入境,恼羞成怒给我毁了怎么办?我一会儿还进去办事去呢!” 天圣长老急得要死,又不好怎样,只好问她:“那按仙师的意思呢?” 齐恬伸手往四周围一划拉:“这样吧,你先把这里的东西都押给我,一会儿你拿境钥来换。” 这下轮到天圣长老傻眼了,你那境钥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我这里可都是千万年积累下来的真金白银!你还怕我吞你境钥,我倒怕我拿东西去试了,你这里直接落跑了呢! 齐恬见他不语,便道:“哎哎哎,方才不是还说如果师尊同你联手了,这里的东西随便我取用么!怎么这下连抵押一会儿你都舍不得了,你这人说话可不太能信啊……算了算了,这事儿就当没提过,你们接着聊,我……” “好!”天圣长老忽然道,“相信道友不会是言而无信之人!” 他说相信师尊,却没说相信齐恬,可见还是有识人之明的。 齐恬不在乎那个,在她看来,她跟师尊就不分什么彼此。所以等天圣长老说出一个“好”字,她那里一划拉,所有东西但凡能收进去的就都收进去了。说实在的,她其实瞧着这眼前的整个“大殿”就挺不错,但是收这个的话,她怕把外头刚进来的那些家伙给招来,那就麻烦了,所以就先放过吧。 天圣长老看她行事,一边为她的“贪”感到安心,——有这样的徒弟,到时候的合作想必没什么问题了,另一边齐恬的“贪”又让他有点鄙夷,——实在太没有风度了,好歹也元婴后了,行事简直跟在秘境里为仨瓜俩枣扭作一团的低阶修士没什么两样,简直是丢他们这些元婴的脸! 齐恬四下打量一下,确保已经收干净了,才摸出一个透明的珠子来递过去道:“给你。” 天圣长老果然是知道这东西的,手里掐诀,立时就吸入了一丝宝珠的云气,面上也越发激动起来。 “多谢仙师信任!”这话有几分真心,换了他他是绝不会这么干的。毕竟对方拿了东西直接进了内殿,寻着丹丸化神飞升了,还说什么“借不借”?!所以齐恬这一举动,在他看来还真当得这一谢。 齐恬打个哈哈没敢认这句谢,——废话,她只给了个壳子,怎么好受人家这份谢意?! 也不是她鸡贼,实在是就她掌握的信息来看,这天圣门的似乎只知道瓜子壳,对瓜子似乎一无所知。自己要是贸然把瓜子给他,还不定牵扯出什么事儿来呢。这个时候,非常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顺着甲方的知识结构来吧,大家省心。 至于他拿那壳子能不能进内殿,这就怪不着她了,反正就算把所有瓜子都给他,他也进不了内殿啊,那外头的一圈围廊明显是混沌诀的结构,没到混沌境都别想试的,而眼前这位却是出生就带着自有天灵但引灵灵力却连筑基水平都没到的主儿,能指望他看得懂那门的开法? 所以她这就是配合人家闹着玩儿的,算不得“欺骗”! 天圣长老兴匆匆往内殿那边去了,这头天地门的人开始源源不断地往里涌。开始进来的几位金丹元婴好歹还自恃身份,虽看到满地的灵草灵植有些惊讶,那也没有做出什么有失身份的事儿来。 但是紧接着離宗的那一帮进来了。上来先把灵兽给搞定了,然后就开始捡东西,一边捡一边还找自家宗主:“您那里有没有大点儿的家伙事?这不好装啊……太多了……这能弄回去咱们自己种不能?直接给收割了可有点白瞎……” 他们家宗主一边骂:“丢人玩意儿!眼里只有这些!”一边不断地给出去储物戒指、储物镯、大乾坤袋、灵植袋……甚至还抢在外人进来之前帮着收了一整块的高阶药田。 七宗主悄悄擦汗,跟小门主道:“师叔,您看看这个……” 小门主道:“怎么办?你能拦住他们?” 七宗主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您那里有大点的家伙事没有?” 就这样,等摩宇门天印门那些进来的时候,见四下灵草灵植遍地,天地门的人却只顾在那里东张西望地研究那些地上墙上的符纹记录,不禁心生佩服,——果然是自己有了真能耐才能把外物看得淡了! 却不知道那些能剩下,原是他们一直穷过来的,身上配的兜儿不够大…… 再说齐恬,等天圣长老一走,她那里就跟入定了一般,直愣愣戳着。师尊就在她边上站着,剑灵一心想过去套近乎,却莫名被一阵灵能隔了开去,不管怎么腾挪都靠近不了分毫。 齐恬这会儿正在“摸索”剩下的物件。 等摸透了一样,就用之前复制小灵能的法子试着复制一件。 这一复制,才知道自己方才干看的时候所谓的“懂”,离真正的“懂”可差远了。 尤其许多天材地宝,从前只当是个名头,或者物以稀为贵,如今存了要复制的心,才知道这些东西的不凡。 齐恬已经闯过了一关又一关,最后在一株唤作“不死草”的灵药跟前跪了。 这“不死草”实际并没有什么用场,没见有哪个古方用这玩意儿入药的,也没别的什么说得明白的用场。但是在古书上,这株草却又有“修者至宝”的名号,“大利道途”、“神引心悟”,听着好像闻一闻就能升仙似的。 天圣门也不知道打哪儿得来的这东西,想必也没找到合适的用法,就拿了顶金贵的匣子装了供在了这里。 现在“押”给齐恬,轮到齐恬来寻这“神引”了。 以如今齐恬混沌诀的造诣,寻常的死物解到三层就差不多能“懂”了,活物多半得到五六层,厉害的能到七层,而眼前这株不起眼的小草,她已经解到第九层了,发现底下的灵能还能细分,还在流动碰撞不断变幻。 “不死草……”等死撑到第十二层的时候,齐恬的心神已经快支撑不住了,而她就在这个层级上,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那些明明该是“此”的灵能点,在这一层上忽然跳转变成了“彼”,同时上一层的“彼”也在这一层分解后跳去了“此”。这中间的变幻都是瞬变,没见到一丁点变动的轨迹,更不见渐变的过程。 齐恬盯着那些变幻跳动的灵能细点出神,不知道看了多久,忽然之前,那些小点似乎在变幻的瞬间朝着齐恬闪出来一点什么,齐恬心里一动,脑子里冒出“顺序”两个字来。 就在这一刹那,那些所有的变化、跳动似乎都停止了,一切都静止不动了,齐恬则忽然变得异常灵活敏捷,似乎可以从无数个方向“细看”那些正处在变化边缘的灵能点。当她从这个方向观察时,那灵能点显示出“彼”的状态,而从另一个方向观察时,同一个灵能点,又成了“此”的状态。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齐恬感知中的“静止”开始飞速扩大,慢慢的整个世界都被这样的静止所感染,所有的“存在”都炸成了粉屑,悬停在某一点上,时间也随之消失了。 齐恬忽然体会到,这世上原来根本没有“时间”这样的东西,万物如一,而所有的“不同”和“相”,都来自于那些如一的不同顺序的堆叠,而这个特定的“顺序”,就是特定世界的“法则”。 她忽然明白过来,——不死草,原来是你自己不死,却不是能令旁人不死的意思…… 376.不相为谋 “一步化神。”似乎不是齐恬的念头, 却清晰地自她脑海里闪过。在她边上站着的师尊, 一眼扫过她周身灵能的变化, 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本来或者真是能迈过去的, 时空如一,混沌诀修到了这个程度,确实可以化神了。 奈何世事无常。 那不死草的模样, 好死不死地跟韭菜有几分相似,齐恬将它的灵能结构一层层解到了底,迈过生死, 往复循环走到第三层时, 忽然觉得这东西其实就是个韭菜,至少在这一层面这个角度看来是如此。 于是, 神念诀一动, 她立马就闻到了韭菜的香气,同时韭菜盒子焦脆的底壳好像在牙上磕了一下,紧接着是韭菜鸡蛋虾仁馅儿的鲜香热烫……虽明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妄想”而已, 但是她还是不争气得猛咽了一口口水。 那口咽下的口水, 就像一个硕大无比的钉子, “夺”地一下把她从半空里钉回了地上。 不死草还是之前的样子, 边上还躺着一株好似一模一样的“仙草”,只有齐恬知道这却是个差了三层的“伪劣赝品”, 跟边上其他的“优质赝品”全不是一回事儿。 师尊面上也露出惊讶来, 大概也没想到自家徒弟能天才到这个份儿上。 ——从古到今, 修者化神遇劫无数,有遇五行劫雷的有遇因缘仇家的,哪想到今日还出了一个遇“馋劫”的!还就这个,他这师尊能耐再大,也没法伸手相帮。你能帮着扛劫雷打仇家,你能止住她犯馋么?! 齐恬心里也有数,她倒没觉得后悔遗憾还是什么的,她就是觉得这事儿说起来有点玄。 当日自己一路过来,为了这一口吃的受了多少罪,但是反过来说,也是这“馋劲儿”带出来许多机缘。中间有挺长一段时间,她挺为自己这一“爱好”感到愧疚,后来经过师尊的一番教导,晓得这“真”原是不能“避”的,先得能认清并接受这个“真”的自己,才能讲后来的路。 果然这个结一解开,自己顺着上了神念诀,用一套“吃法”把在妖潮时大展神威,又因此得了天圣门承天门那几家谋了几百年的“先贤遗境”传承,可见这“吃”原是能助自己的,是自己真正的“本命功法”。 可谁想到,这路走到头了,眼看着要往上一层去,却又是这个“吃”把自己一耙子打了回来。 “唉!想必是上头没什么东西可吃的缘故……”想了半天,差一步化神未成的某人如此总结道。 师尊心念无波,好似已经接受现实了。 那剑灵却是个知好歹的,见齐恬动弹了,睁大了眼睛道:“你方才、你方才难道是想化神?!你,你都没进那里,你如何能化神!这不是胡闹的么!不,不过,你方才……好像还真的……不对!不对不对!你该进那里头去才对!就是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才没成!我说你……”忽然想起什么来,看了一眼师尊,又缓了语气朝着齐恬摇头,“你,嗯,还是不成的,比不过我的主人……” 齐恬翻个快到天际的白眼,根本懒得搭理那无耻到令人无语的家伙。 收回眼珠的当儿,眼前忽然多了个人,正是天圣长老。 只是这位如今周身灵能极其不稳定,同时面容身姿都仿佛衰老了许多,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阴郁。 “您这是……”齐恬不解,这内殿里难道还有别的什么厉害角色?可再细看,这也不像是跟人大战受了伤的模样,只是既没有受伤,怎么灵能会乱成这副模样! “呵……”天圣长老似笑似叹了一声,却没有去看齐恬。 齐恬见他出声了,便直接道:“那、那境钥您用没用?要是您用掉了,那这些东西我可就不还了啊。” 天圣长老没有出声。 这凌霄境是他们门中几代人用心神魂魄留下来的,里头堆积的天材地宝只怕外面整个界里挖地三尺都找不出一个零头来,这些也一直是他们天圣门的底气所在。 但是现在,他忽然对那些耀人心目的资材提不起劲儿了。 在没有境钥的时候,他心里虽焦急郁愤,但是好歹那“进内殿升仙”的希望还在。可如今,他得了境钥了,别的东西能作假,这境钥上的宝珠云气是绝对假不了的,他们门里专门有一门功法可以化用这个云气,是真是假他一试便知。手里的境钥是真品无疑。 然而,他拿着这个“真”境钥,却没能进那“真内殿”。 尤其再试了无数种方法之后,他已经摸到了一点那外围“回廊”的滋味,他说不太明白,但是他感觉到了,那是一把该用另一种法子打开的“锁”,而那种法子,好像恰恰是他没选的那条路。 他甚至有点疑心方才那人所说的是真话,是不是真的进内殿不是要什么境钥,或者说,不止是要境钥,还得要懂那一路功法的人? 再看看眼前这两个,——莫非他们就是能进内殿的人? 这个其实八字还没一撇的念头让天圣长老的心好似着了火一般,烧得简直待不下去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那没心没肺的还来这么一句。 虽然,其实那位方才离化神更近,结果被自己的口水给咽回来了。 但这番“惨痛”,天圣长老不知道啊,他只觉得眼前这人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听上去都那么刺耳。 齐恬见天圣长老沉着一张脸不言语,便笑了笑道:“哈,跟你闹着玩儿呢,怎么好白拿你们东西。给,都还你!” 说着话,之前被她拿去“抵押”的天材地宝,都不知道打哪儿又给取了出来,各归各位,好像就没动过似的。 天圣长老心里闪过一丝讶异,勉强提起精神往那最要紧的几样上扫看,没发现什么异常。转念一想,也是,大家都是元婴了,难道还行那偷鸡摸狗之事?也不怕丢了身份! 他不知道,他在那里探看的时候,那个“根本不知道身份为何物”的厚脸修士也正小心地看着他的动静,她在看他能不能觉察出什么不对来,尤其是那株不死草。 结果天圣长老看了一圈,并没有说什么,反倒咬了好几次牙,才把那透明珠子勉强取了出来,干笑一声道:“或者此物只与仙师有缘吧……” 齐恬嘿嘿一乐,伸手接了过来,发现那上头的云气基本上都被吸干净了,心里忍不住想,幸好我也下手了,要不然这回可就吃了大亏了! “不知仙师是不是能凭此物进内殿?”天圣长老忽然问道。 齐恬笑笑:“我师尊都跟你说过了,进那里头不用这东西。” 看天圣长老面色,赶紧又加上一句,“那里头也没什么升仙丹,根本跟升仙没关系。这升仙呐……还是得,得,得……唉!”她现在也没脸说这升仙得靠什么了,倒是能说说升仙和韭菜盒子的故事。 天圣长老一笑,叹道:“仙缘止步,只凭人说了,呵……” 这话倒挺应景。 齐恬如今心里也有点空落落的,这么平白待着有些待不住,便对自家师尊道:“那得了,要不我还是先把那边的事儿办了吧。” 四颗瓜子聚齐的时候,有一道神念解化了出来,却是一桩简单到有几分诡异的任务,正是要进那传说纷纷的内殿里才成的。 师尊张了张嘴,忽然一笑,似乎转了主意,对齐恬点点头道:“也好。” 齐恬一头因一口口水止步元婴,另一头又刚拿一批山寨品换了人家的馆藏珍品,都不是什么让人心安的事儿,还不如赶紧找件正事做,还得分清净。 见师尊同意了,施了一礼就要往内殿那边去,却叫天圣长老给拦下了,他笑道:“两位此番前去,只怕立时便化神飞升了,只是外头还来了许多贵派的弟子门人,两位难道就这么一走了之,不管他们死活了?” 齐恬听了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什么意思?这是不想让我去内殿?然后拿咱们门里的人威胁我? 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师尊淡淡道:“只她去试试罢了,我还在这里等着。” 天圣长老一听这话,似乎愣了一下,迟疑着道:“道友不进内殿?” 师尊叹了一声,才道:“那里头不过一点小事务,不需这么大阵仗。” 天圣长老听了面现尴尬,倒不好再拦着齐恬了,干笑两声道:“仙师去试试也好,也好。” 齐恬心里无奈,这老儿直到现在也还是不信他们师徒的话,只认定了进那里头就是为了飞升化神去的。只是都看得出来自家师尊的能耐远高于自己,所以师尊不去,他心里就定了几分。虽然他自己进不去,看那样子却也不希望旁的人能进去。 等齐恬走到内殿回廊附近,运起混沌诀引得整条回廊神光大绽时,一道气势惊人的金焰便直朝着她身后劈了过来。 不过还没到就让一阵剑光给化解了,齐恬也人影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这边天圣长老没料到齐恬真的引发了内殿的异象,知道她这回恐怕要成了,立马痛下杀手,却技不如人,叫师尊轻松化解,一时整个人如遭电击,自家门派几代人费尽心血搭上了神魂守下来的凌霄境,却要让旁人得了便宜了!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如疯了一般,直朝着内殿扑去,一连串的金焰朝着内殿回廊猛砸,整个内殿都被金色光焰笼罩,好似着了天火一般。 师尊这回并没有阻止,反正自家徒弟已经进去了,这位喜欢砸东西就砸吧。 那回廊全是混沌诀的灵能结构,来风吞风,来火吸火,元婴修士的攻势虽然惊人,却并没有激起任何水花,光焰退去,内殿和回廊都还是方才模样,甚至比方才还更鲜亮了一些。 天圣长老看着眼前场景呆愣了半日,忽然反手一划,烈焰如潮水般呼啸着朝另一边的各派修士涌去,——这是要拿旁人撒气了! 烈焰在半路上被一道剑光所阻,紧接着就如同方才碰上内殿回廊一般,这剑光也毫不客气地解化吸纳了烈焰潮,好似把那烈焰当成了自己的食物。 “嗬!那老家伙要疯!走走走,赶紧走吧,这元婴的热闹咱们可看不起。”七宗主紧着招呼弟子门人们往外去。 只鹿依那愣头青还在那里站着,一边拉着枭松,另一边拉着令雨:“让他们走,咱们留在这里。” 枭松死命想挣脱:“你疯了啊?!你在这儿太师祖还得费心思护着你,万一叫那老疯子揪着空子了可怎么办!” 鹿依摇摇头:“就凭他?嘁,别说太师祖了,他连小师祖都玩不过!咱们就在这里站着,让他怎么打也打不着,气死他!” 令雨一脸的淡定,他方才跟九鼎门的长老打,已经打成元婴了,他怕什么。 枭松听了鹿依这说法也不挣扎了,虽然这主意听起来不靠谱得近于猥琐,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挺带劲的。 “那,那先看看。” 就这样,那边小门主几位宗主宗主和郎义大萌等人护着门中弟子往外头撤去,其余门派也都跟着走了,却留下这三个愣子在那里戳着,等着天圣长老发了疯似的要“取他们的狗命”,然后再看着自家太师祖挥手化解天圣长老的攻势,他们几个顺便跟着练练混沌诀,开开眼界。 一开始还有几分战战兢兢,渐渐的就放松了,到后来就差抱块瓜啃了。 于此相对,天圣长老整个人的灵能却越来越不稳定,似乎灵能都要跟着心神一起发疯了。 剑灵在边上皱着眉头看了一路,叹一声道:“你们修士都太坏了……一个比一个坏!” 377.坑人殿 叫天圣长老嫉妒得发疯的齐恬, 这会儿正在吐血, ——这是什么坑人的破地儿! 方才用混沌诀轻易连通了回廊, 天圣长老第二道攻势都还没到, 她就已经进了里头。 这又是什么“殿”!不过一处空茫茫的所在,四下有等列成圈的二十四个灵井,据瓜子们所说, 只要把它们放到各自对应的灵井里,这事儿就算完了。 齐恬吐血的自然不是这个,她本来也没对这地方报什么期待, 再说她如今的家底, 太壕了,也不消再去惦记什么了。 但是, 这“淡泊”是她自己的心, 这不能是被迫的,也不该是被迫的。那自己这打回廊里一进来,就只剩下一个“清净仙身”了是什么鬼?!身上所有带着的东西,连识海里气海里浮着的种种, 都没了……也不能说都没了, 那些瓜子和瓜子壳们都还在, 但是, 只剩下瓜子壳了,里头的东西也都没了…… 甚至, 甚至连她身上那身袍子都没了! 现在她可算知道为什么来这地方都得是清净仙身了, 要还是凡身, 哥儿几个一块儿进来,眼下瞧着就是个澡堂子了!还是混|浴的! 齐恬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都被抽干了,那可是她这百十来年费尽功夫存下来的东西,说没就没了……凭什么啊?凭什么!我这都替你们干活来的,完了你们还跟我收费,这是什么道理!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要告你们!”齐恬恨啊,恨这里没有公检法,没有玉皇大帝和阎罗王,没人给她主持公道。 她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但是识海里那几个这会儿都转得跟风轮一样,哪里容得她寻清静! 你们!……有心生气,转念一想,这里它们也是头一回来,它们哪里知道还有这么丧良心的设置呢,好像也同人气不着。 “算了……”心灰意冷地叹一声,也懒得去替它们找什么对应的灵井了,直接神识一动,把四个都从识海里轰了出来,便不管了。 瓜子们这忽然“重获自由”了,居然也没见怎么激动兴奋,四个一聚,继而一散,就朝着那二十四个灵井中顶对顶的四个去了。 临进去之前,四道光汇向了齐恬,把齐恬生生移到了中间的空地上。齐恬发现这地方灵气浓郁得如有实质,又带了一股灵根灵能的味道,果然不是个寻常的所在。 还没回过神来,那四个已经各自往灵井里去了,一阵灵能漩涡从那灵井中涌起,直喷了出来,好似灵能的喷泉一般,齐恬立时感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生机,还有灵根传来的久旱逢甘霖的舒坦。 “原来这境种是修复境根的……”只是这修复可不是她之前忙活过的小打小闹,若要比较起来,她之前修的那些大概可以算是伤口包扎,境种们干的就是培本固原甚至起死回生的买卖。 “嗐!”随着灵井中的灵涌翻腾,齐恬也忽然接收到了许多信息,知道之前已经几次没能凑齐四个境种,许多境根陈伤日渐恶化,到了上一回,更是连一个境种都没拿进来,反倒被一个利用境根本身灵能的大阵给压制了一般,连升启都只完成了一半,若不是这回误打误撞来了个齐恬,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 “都信了瞎话的缘故。”齐恬听了一边觉得后怕,一边又觉无奈。 同时她也终于明白了个凌霄境与凌霄界的关系,——凌霄境就是凌霄界的根基所在,说白了,这整个凌霄界本就是一个“活物”,而这凌霄境就是它的“根”。 “行了,这些我都会告诉他们的。不过……信不信我可不敢保证。” 她人在那里待着,心神全不由自己,从整个凌霄界的由来到眼前的情形,都在她眼前走了个遍,看过沧海桑田的变迁,倒叫她方才痛失巨财的郁结轻了许多。 “是是是,终究都是飞烟……我懂,我懂!”见那些东西还变幻个没完,齐恬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好似丢了东西的人,忽然遇到一堆来好言劝慰的,劝慰的虽是好心,说的话也没错,但是这胸中的一腔气闷又岂是旁人几句言语能劝好的?! 紧接着画面一转,忽然又成了她的故事。 从她在来处出生之日起,再到莫名奇妙到了修界,最终一步步走到了元婴,人情世事桩桩件件亦如流水般在她眼前流淌。 齐恬渐渐沉入了其中,看不见具体的人和事了,也看不见自己,只剩下段段或强烈或轻微的喜怒哀乐在心中滑过。没有什么能持续长久,欢喜也如此,痛恨亦如此。当日恨得咬牙切齿的人和事,如今许多细节都想不太起来了,当日痴迷过的,亦无甚痕迹。 渐渐的,这些情绪之流都慢慢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平缓,最终融合成了一汪宁和,波澜不兴,所有的过往和未来都在此相聚,彼此失了因果先后,时间和空间在这一点上彻底消失了。 无动可动的安宁,这安宁中充满了无数的可能和巨大的能量,却永远安宁。 齐恬仿佛看见了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而所谓的自己,不过是这其中碎如齑粉的“相”的串联,——每一丝都是因缘所起,每一丝都“不由自主”,并没有一个牢不可破的“自己”…… 天圣长老已经陷入了疯狂,这会儿已经不打那几个“静物”了,直接朝着师尊动起手来。 师尊立在那里,见招拆招,没有多用一分力气,也没有试图直接打趴下他换个清净。 齐恬打里头出来的时候,身上还是当日天地门的那身袍子,面上带着认命、甚至还略带愉悦的丧气,师尊面现惊讶,不止惊讶,还有些无奈。 “你怎么打人?!”齐恬可没师尊那么好脾气,一下子就把天圣长老那些攻势都还了回去,还顺便多补了两下。 天圣长老生生接下这一击,却没有再大,眼神一定,好似神志清明了起来,指着齐恬:“你,你不是进内殿了么?” 齐恬点点头:“是啊!我还没问你呢,我进内殿,你怎么打人?!” 天圣长老这会儿也不管什么身份架势了:“你既进了内殿,怎么,怎么没能升仙?你,你,简直废物!” 齐恬轻蔑一笑:“我这要是真化神飞升了,你还不得直接疯得把这里拆了?!这会儿又这么说了,如此前后不一,心口不一,还修什么真?!修‘真’修‘真’,先得‘真’,你修的什么玩意儿!” 语气与入殿前已经大不相同,真是一点客气都没有了。 不待天圣长老说话,她又道:“不是同你说过,这事儿同化神什么的无关么?!这里,”说着朝四周围一比划,“这地方是咱们整个凌霄界的根基所在,凌霄界若是一棵树,这就是它的树根,那内殿是为了修复境根使的。你们倒好,一脑袋糊涂念头,还把这根给截下来了!要真让你们再霸占两回,这凌霄界只怕整个都完蛋了,你们还做那发财飞升的迷梦呢!” 天圣长老这一辈子糊弄人不知道说过多少谎话,齐恬振振有词的模样,他也见得多了,根本半句都不会信她的。 “你既这么说了,那那境钥想必你留着也无用,不如拿出来吧!”天圣长老直接连续几道金焰,如火网般朝着齐恬裹去。 师尊没有动,齐恬恨恨:“都跟你说你们练错了!这修路不是这么个修法!还来,还来!” 说着话把那火网整个收了,一振胳膊,变出五个一模一样的来又还了回去。 “你!”天圣长老大惊,“上古影符!” 齐恬气笑了:“你们家影符能这么快做出来啊?半懂不懂的还挺爱胡猜!” “不管你说些什么,今日不留下境钥你休想离开!”天圣长老忽然从怀里不知道摸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齐恬更乐了:“你说不让走就不让走?这地方你家开的啊?” 天圣长老忽然朝着师尊道:“道友可知‘魂爆’?” 师尊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事没什么好感。 天圣长老冷笑一声:“我天圣门六代祖师凝魂于此,今日你们把东西交出来还罢了,要不然索性大家都别走了!” 师尊摇头叹了一声,齐恬笑道:“老小子,你是知道自己的修路走错了,眼见着今生化神无望,见我同我师尊修得不错,没准儿说话间就化神了,心里不忿,想拉着我们同归于尽,大家都销号重来,是这个主意不是?你还真是,够毒的!” 天圣长老铁青了一张脸,两眼直视师尊,丁点不见退缩。 齐恬又道:“你是够狠毒,却也够蠢的。你们那路子修出来的,连我们这一路的金丹都打不过,这会儿你什么自信,能拦得住师尊同我?我们这就走了,你要如何,只凭你自己吧。” 天圣长老念念有词了两句,法诀一动,师尊面上变了变色,天圣长老笑道:“想必道友已经感觉到了……上回灵台殿已经叫你给劫走了,这仙门和生生殿你可没法子了吧?我若以魂爆引爆这两处,你们再厉害,只要还不是化神,就一样与界同灭!” 齐恬一听这疯子是要整个凌霄界陪葬,都惊呆了:“你可够下本的啊……”一想不对,他下的p的本,本来他们就没把这满界的人当人,之前都已经当燃料电池在用了,如今捆一块儿拿来要挟在乎这些人命的人,还真是物尽其用。 “把境钥给我!”天圣长老对齐恬道。 “给你给你。”齐恬无奈地把之前那透明的瓜子壳扔了过去。 她无奈的倒不是这点仅剩的东西都保不住了,她是怕那位不识货。 果然,天圣长老一看扔过来的一坨臭石头模样的东西,一道灵力便甩了回来,同时怒道:“小辈敢耳!” 齐恬叹道:“就知道你不识货,我可没戏弄你啊,这真的就是那个东西……只是进了里头,再出来就成这模样了……”她现在可算知道自家师尊给的那一串“石子儿”是怎么来的了,看来祖上没少干这个营生。 她有心解释,可天圣长老这会儿灵能心神俱乱,哪里有心思听她细说,面上一沉,边上剑灵便大喊道:“不好,这疯子真的要毁了全界!” 这时候师尊看了齐恬一眼,轻叹着摇摇头,伸手往半空里一点,整个凌霄境忽然朝上升抬起来,同时整个天空的星光日月齐齐爆出耀目光华,把外头的人看得傻了眼。 天地门这群从里头逃出来的也跟炸了锅一般,“这是什么异象?天要掉下来了?!” “师叔,这,这是……”七宗主有点拿不住。 小门主笑着道:“是化神……”紧接着双目热泪滚滚而下,——太好了,不知道是太师祖还是小师祖要化神了,师尊他老人家有救了…… ※※※※※※※※※※※※※※※※※※※※ 错别字明天再改了哈 378.神魔俱现 379.仙渡魔渡 380.新时代 番外(一)周而复始 382.番外(二)千世【完结】 《师尊快醒醒》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完结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完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