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及表妹娇》 第1章(捉虫)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天气回暖花满枝丫。 正是赏花踏春的好时节,再晚些天气便该热起来了。 偏生就是这么个好时候阿宝病了,生了一场风寒。至今还未好全,时不时的有些咳嗽,身上也是使不太使得上力。 阿宝认命地躺在她宽大精致的黑漆云母石事事如意架子床上,睁着一双杏眼一眨一眨的看着头顶藕荷色纹雏菊的帐子,脑子里不断的闪过自己在外玩耍的场景,就当作是她已经出去玩过一趟了。 恰在此时,水晶珠帘微动,进来一个面容刚毅的少年,头戴褚色方巾,穿着一身藏青色蜀绣袍子,袍子袖口用白色镶边紧紧收着,干脆利落。 少年今年不过十五,大抵是因着日日习武的缘故,身体比之同龄人要强健高大得多,看起来像是个十七八岁的郎君。 一屋子的丫鬟,齐生生的冲着来人行礼,“给三少爷请安。” “起来,起来。”沈图南挥着手,迈着大步伐,三步并作两步,脚步沉稳有力。 阿宝见到浓眉大眼的少年时,眼睛一亮,立即细声细气的喊道:“哥哥。”心中暗道,今日总算不是母亲过来守着她喝药,若是哥哥……应该比母亲容易忽悠点吧,况且因着哥哥比她大了十岁,从小就一直都比较宠她,估摸着撒撒娇好说话。 沈图南听见自家妹妹娇娇的唤他哥哥,心又软了半截,轻声询问阿宝:“可是好些了?” “好很多了,都无须喝药了。”阿宝用实力演绎一番何为“欲盖弥彰”,何为“此地无银三百两”,偏生阿宝不自觉,沾沾自喜的看着沈图南。 沈图南憋着笑,别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穿着淡蓝色衣裳的婢女,“小冰,大夫如何说?” 小冰福了福身,“大夫来看过,说是还有个三四日,宝小姐便可好全。” “嗯。”沈图南点了点头,他这个妹妹什么都不怕,就怕喝药,让她吃药比登天都难。 沈图南不停的陪着阿宝说话,期间阿宝不停的催促沈图南去同母亲请安,想让沈图南离开,谁知道沈图南一直都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 不等阿宝将沈图南赶走,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桃粉色衣裳的丫鬟就端着红木托盘进来。托盘上摆了几碟蜜煎,还有一只青枝缠金汝窑盅,旁边放着的是一只白瓷小碗加勺子。 阿宝见了,眼睛一闭,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小糖,你一点都不贴心。”阿宝的小脑袋使劲往姜黄色绣五蝠捧云团花的锦褥里缩,一边还冲着沈图南摇头,一脸的抗拒。 “宝小姐可是冤枉奴婢了,这药奴婢可是熬了一个时辰,半刻都不曾离开,哪里不贴心了?”桃粉色衣裳的丫鬟向阿宝讨好一笑。 阿宝不理会她,旁人以为她爱吃冰糖葫芦才会给自己的丫鬟取名小冰、小糖、小葫、小芦。其实完全是因为她觉得小冰性子冷,小糖的笑容,只要一见到便像吃了糖一样,小葫小芦都是闷葫芦只知道守规矩。 “该吃药的时辰了,你又在想什么?”沈图南点了点阿宝的额头,试图将阿宝从自己的情绪里拉出来。 “这世上也不是人人都喝得起药。”阿宝小声的反驳着,“许多人病好不需要靠喝药。” 沈图南挑眉,“喝药好的快,我昨日还听说你想出去玩?”也不知道阿宝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真病倒了,喝得起药谁会硬抗,就算是病入膏肓,只要有药能够吊命,也是能拖一日便一日,不过沈图南知晓自己的话不能这么说。‘人间疾苦’这种事情,他的妹妹还小,不过五岁的年龄,不太适合了解。 阿宝看在哥哥一下学,就连忙到世安院来的份上,终于闷声闷气的回答了一句,“嗯。” 她现在特别讨厌生病,不仅浑身难受不能出去玩。就连她见人,奶娘都要劝三思,莫要让她的病气传给了其他人。 “等你病痊愈了便带你出去,如何?”沈图南以利诱之,盼着阿宝喝药。 阿宝的脑袋伸出来一点,将信将疑的看着沈图南,对沈图南说的出府略有一点心动。不过心中思忖,这些还不够,让她在门外站上一刻钟也算是出去。 还没有等阿宝给出反应,沈图南又道:“带你去泛湖,去食锦轩定一桌子,反正家里会来一位表亲。” 这一次阿宝不止是心动,甚至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以至于在面对美食诱惑时,忽略了沈图南口中所说的‘表亲’。 “哥哥答应了我就不能言而无信。”阿宝糯糯地道。 小糖见阿宝总算松口,不等沈图南吩咐,便连忙将盅打开。 用盅装药只怕是阿宝的专属,原本阿宝喝药,丫鬟们也是直接端着药碗上来。 但是谁都不知道劝阿宝喝药要劝到何时,就算是好不容易劝成功,阿宝也有借口找,不是说烫了得等下,就是说药放凉了药效不好重新熬。 而这只青枝缠金汝窑盅有保温的功能,至少可以放上两个时辰温度不变,将凉到合适温度的药盛入蛊中,跟着阿宝耗时间。 见到黑乎乎的药倒入凝白色瓷碗当中,阿宝不自觉皱了皱眉,单单闻着药味就觉得药苦涩无比。 沈图南接过药碗,手腕内侧贴着碗壁试探了一下温度,温度刚刚好不烫不凉,将药碗凑到阿宝的嘴边。 阿宝瞥了一眼沈图南,深知自己躲不过去,只能皱着一张小脸将药喝下肚,之后连忙抓了一颗蜜煎红果丢到嘴里。 沈图南见碗里还留着一点点药,也没有让阿宝将其喝得一滴不剩。他先前听闻,母亲昨日过来劝药都只让阿宝喝了半碗。心满意足将碗放下,表示赞许似的揉了揉阿宝头发,“阿宝乖,我去看看娘亲。” 阿宝满肚子药和怨气地摆了摆手,这会子哥哥便想着走了,“你去吧。”嘴里含蜜煎话说得含糊不清,顺摆了摆手将房间里的人全都赶了出去,每次喝完药之后阿宝都要不开心一段时间。 沈图南出了阿宝的世安院,来到母亲叶氏的衡芜院,一进来,屋子便发现叶氏查阅账本。 “娘。” 叶氏闻声抬起头,看着沈图南温柔的笑着,声音也是柔情如水,“快来坐下,上学可是累了,满头大汗。” “不累……”说完之后,沈图南擦了擦自己额角的虚汗,哄阿宝吃药可比他一天的练武都要难。 “可见过你妹妹了?” 沈图南接过叶氏递给他的茶盏,一口饮尽,最后用衣袖擦了把嘴角的水渍,才道:“见过了。” 如释重负的模样让叶氏轻笑出声,“你可是又答应你妹妹什么了?昨日里她缠着我将她的月钱从十两银子加到二十两。” “答应等她好了之后,带她出去游玩一圈。”对于此事沈图南无所谓,反正以往也总是被阿宝缠着,要带她出去,如今不过是再多几次而已。 “去玩儿?叶氏一愣,阿宝爱玩她是知道,而她平日忙,阿宝又是没有人看着就能上天的性子,是以被儿子带出去她也是默许,只是这一次却是不能,“她想的到好,到时候就去外祖父家让她玩个够。” 随后,叶氏又将视线落在账本上,她不仅要管铺子里的生意,更是同大房一起掌管沈家中馈,现今手头上全是些简丝数米的琐细事情。 沈图南憋笑,暗道:外祖父家哪里是能玩的地方?外祖父已经驾鹤,如今叶家辈分最高之人是外祖母,规矩繁多。 若是阿宝知晓自己病好之后要去外祖父家,定然会选择一直病着。甚至,如果乖乖吃药就能不去外祖父家,阿宝也定然会好生吃药,不再闹腾。 说句不肖的话,他也不喜欢去外祖父家。每次外祖母要求母亲回去,都是有求于母亲,偏生有求于人时,姿态仍是高高在上。此次阿宝去叶家,他且看着阿宝如何闹腾。 “你又在想什么?”叶氏对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两个孩子了解的一清二楚,见沈图南迟迟不说话神情似是在思索什么,便猜到许是在打坏主意。 “我在想祖母之前所说的家里会来一位表少爷的事情。”沈图南撒谎起来毫无压力,好歹叶家是母亲的娘家,他实话实说他想法子让阿宝在叶家闹一闹,那岂不是得被母亲活剥了去。 叶氏斜了眼沈图南,倒也没有揭穿他撒谎的事情。 “那表少爷我们也不曾了解,只是听你祖母说那少年名唤姜堰,是你姨祖母外孙,一直居在京城,今年不过十二岁,性子有些冷淡。现今他母亲早早的去了,又无人可依,便来了江宁,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 叶氏唏嘘一番,她虽儿女双全,夫妻恩爱,但年少时也经历过些伤害。如此,对待这位尚未见面的年幼丧母表少爷,就先多了几分同情,“届时若是你觉得此人值得一交,便可亲近些,若是你觉得此人不行,维持面子上得过去,不伤了和气就好。” “儿子明白。”沈图南爱武,却也不是只有蛮力之人。此刻的沈图南还不知,日后他与姜堰当真就维持着一个面子情,更有甚者,一度连面子情都维持不住。 叶氏与沈图南之间谈论的姜堰,此时脸色苍白,浑身不得劲地坐在马车里。 离开京城小半个月,姜堰就在马车待了小半个月。如今路还算宽敞平整,之前几天走的泥路摇摇晃晃,那架势只恨不得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给倒出来。 姜堰此行带了几个服侍的人,浅秋便是专门照顾姜堰的起居,浅秋见姜堰眉头微蹙,将窗帘卷起来,外头清新的微风飘进马车内,姜堰的眉头这才渐渐舒展。 他这副身子如今是不好也不坏,终究是出了京城不用再受摧残。 骑着马跟在马车一侧的刘西卫摸了摸自己的鼻头,今次确实是委屈主子了,这种镶铜轴青蓬马车,与主子之前坐的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是这却是主子如今能够坐的最好的马车,再好就打人眼了。免得被有心人盯上,他们此番入江宁可是小心的不能再小心。 第2章 阿宝又到了悲惨的喝药时刻,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推脱,直接将药碗放到嘴边咕噜咕噜地喝药。 与她同坐在床上,穿着葱绿色褙子的小姑娘见了直捂嘴偷笑。 “八姐姐今日喝药真是干脆。”她见识过八姐姐喝药时的难缠程度,这次喝药,算得上是八姐姐有史以来最乖巧的一次。 阿宝不停地往嘴里塞着蜜煎,没空回答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是沈家九小姐沈安福,阿宝九妹妹,两人因年纪相仿,平日里走得近些。 前几日,阿宝怕将病气过给人家,一直到今天,直到阿宝的病好得差不多,才与人家相见相见。 就在刚才,阿宝从沈安福口中套出,家中最近事物繁忙,正准备迎接位表少爷进来。还未有人告诉过阿宝这件事情,估计是怕她的热情让人家无地自处,而阿宝素来喜爱热闹,自然不想错过。 那厢姜堰一行人终于是来到江宁城外。 因着刘西卫是江宁府巡抚,城门侍卫的检查也没有花去多少时间。可是一进城,一行人就分成两部分,刘西卫往自己的巡抚府去,姜堰一群人往沈府方向去。 分开之后,刘西卫头也不回,走的毫无留恋。 他受人之托将姜堰安全带到江宁,并未说将其送往沈府,想来那人也知道若是他亲自送姜堰到沈府,届时不仅仅江宁会引起轰动,此事传到京城,也会引人怀疑。毕竟江宁是江南的重中之重,一群怀有狼子野心之人紧紧盯着这块肉。 姜堰动作优雅的端起一杯茶盏,借此掩盖他紧张的心情。姜堰猜不透那人打的是何种主意,雷霆大怒是真,掩盖真相也是真,如今命人将他带到远离京城的江宁也是真,他不明白。姜堰的脑子里不断闪过自己母亲的音容相貌,对那人的恨意便愈发的深厚。 又不知行了多久,各色声音纷纷传入耳中,打断了姜堰的回忆,姜堰顺势透过纱窗往外看,马车外头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沈家侧门大开,一旁站着一位约莫五十来岁穿着深蓝色袍子,两鬓斑白的老人,不停的四处张望,似是在等什么人。 等到三架马车停在沈家两座石狮子处时,后面两架黑青色蓬马车内下来三男三女一共六人,走到最前头的镶铜轴青蓬马车旁垂首而立。 如此,肯定是来沈家之人,两鬓斑白的老人原本想一个小厮前去查看,左右思量一番还是自己亲自去了。 只见,细布车帘被马车外一穿着墨色直缀的男子打开,一位年岁十一二岁的小公子从马车上下来,墨色长发用一根白玉簪簪着,清华尊贵,眉如远山不描而黛,唇似施脂不点而朱,正所谓是公子如玉,无瑕佻佻。 两鬓斑白的老人当下一愣,在江宁他见过不少人,可如这位一般犹如完美无缺之人只怕是绝无仅有,这位老人收敛心思,不留痕迹,似是刚才的一切都不存在。 他上前询问道:“可是表少爷姜堰?” 这句话似是对姜堰询问,也似是对姜堰身边所带之人询问。他跟在老太爷身边四十余年,从未听老太爷说过老夫人那边有此等后辈,这些年来他虽然不再管府内事物,可该有的谨慎小心半点不少。 姜堰在下车之后强忍着身子的不适,上下打量了一番沈府,除了外头的石狮子不似平常人家的凶狠,而是慵懒的立在门口以外,其它的乍一看上去平平无奇。 如沈老管家所想,小公子身边一穿着墨绿色衣裳的丫鬟上前一步回答了他,“正是,敢问您是?” 答话的人是姜堰身边第二个浅辈字丫鬟,如果说浅丝是因为医术好,而照看姜堰的生活起居,那浅秋就是因为擅于交际,处理姜堰身边需要与人交涉的事物。 “老奴是沈老太爷身边的人,奉老太爷之命前来接表少爷。”一个远房表少爷,即便是自京城而来,也当不得沈老太爷亲自出来接,派个跟着自己身边多年的老人出来,已是了不得。 沈老管家说完之后,便领着一群人来到侧门处。沈老管家私心里觉得这位表少爷尊贵非凡,不似常人,可他得了老太爷再三嘱咐,无论发生何事只开侧门,他自然不会违背老太爷的命令。 姜堰抿唇,如今他也得从侧门而入了。姜堰想清楚如今自己的处境,终是未说什么,跟在沈老管家身后进了沈府。 浅丝与墨笙对视一眼,两人均是松了一口气,他们就怕小公子娇生惯养惯了,不肯屈尊入侧门。 入了沈府之后,姜堰发现沈府内有乾坤,或许正是外面的平实无奇越发衬托得内里精美细致。 江宁有许多沈姓人家,可是名声远播京城的只有一家,姜堰在来之前只知道是要来沈家。 进城之后,带路来沈家的小厮是刘西卫安排的人。此刻,姜堰心中不免隐隐有些猜测。 一行人在一处幽静的地方停住,偶尔可看见有两三个下人在此走动。 沈老管家指了指前方,道:“这便是替表少爷安排的院子。” “不先去见老太爷?”这是姜堰下马车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沈老管家和蔼地笑了笑,“老太爷有吩咐,等表少爷安排妥当,再去见他也不迟。” 姜堰不再说话,转而抬头,看了一眼匾额龙飞凤舞的几个字。旋即,嘴角挂起一抹嘲讽的笑,转瞬即逝。 ‘扶云院’三字取的不错,写的确实亦是气度不凡,可惜住错了人,一个被厌弃丢至外头任其自身自灭的人,还有何资本扶青云而直上? 沈老管家似是没有看见姜堰的自嘲,将视线落在院内一排而站的下人身上,目光颇有些凌厉,道:“先前不知道表少爷会带人过来,扶云院便安排了人,若是表少爷用不惯可以告知老奴,老奴将人调走。”他说这话是想表明,扶云院里安排的人,目地不在于监视姜堰。如果姜堰不喜,可以随时将人交给他处置。 姜堰笑了笑,微微颔首,没有要将沈府安排的下人调走的意思。他想自己出来乍到,沈家的情形并不了解,留着他们也无妨。 只是姜堰身边原本带了六个人,这六人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日后近身伺候,自然是用他带过来的人。 待姜堰的东西整理妥当,沈老管家带着姜堰来见沈老太爷――沈秋衾。 无论姜堰如何极力掩饰,自出京城便有颓废情绪,他都在面对上方老人之时无所遁形。 沈秋衾接过信件,封口处完好无整,毫无打开过的痕迹,一双混浊而又犀利的眼睛落在坐在下方的姜堰身上。 如今他所见的人,正是有‘德厚流光’之称的沈秋衾。上头的目光越是犀利,姜堰的姿态便越是放松,他如今是个烫手山芋,谁接谁倒霉。 沈秋衾眼中忽的闪过一丝笑意,收回视线落在信封之上,将其拆开,从里面拿出信并半块青龙白纹玉佩。 锐利的目光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姜堰的手松了松看似随意地摆在大腿上,看向上座精神矍铄的老人。 沈秋衾面色一直不变,自姜堰从京城出发之时,他就已经收到消息。如今只是大致交代一些事情,让他无后顾之忧。 他不欲掺合朝堂之事,更何况现今局势不太稳定,可终究这个天下是他与一众好友,同先皇一起打拼下来,若是先皇得知他看着江山混乱而不作为,他日在九泉相遇,只怕也会怨憎他。 看完之后,沈秋衾按照信件要求将信件烧毁,而当中半块青龙白纹玉佩却被沈秋衾收起来。 他手中有着另一半青龙白纹玉佩,是在他退居江宁时,先帝留给他算作纪念,如今另外半块也来到他手中,整好凑齐一块玉佩。 沈秋衾不再是年轻气盛的小子,而是有妻有家,三代同堂。最怕费尽力气不过炊沙作糜,更怕共登高楼,却上屋抽梯。算是一种承诺,也是给沈家人的一个保障。 在沈秋衾燃烧信件的时候,姜堰也跟着站了起来,沈秋衾摸了一把自己的胡须,“别的话我就不多说,只一点,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说完,恢复了初见时慈祥可亲模样。 至于沈秋衾口中的这个身份是沈家表少爷,还是旁的,又或者两者皆是,沈秋衾并未多言。 两人谈论了许久,姜堰发现沈秋衾身上没有半点读书人的迂腐与顽固,更多的是随意。 姜堰自沈秋衾书房出来,已经是夜深人静,回到扶云院时,他看了一眼离他扶云院不过一墙之隔的世安院,大红灯笼高高挂着特别喜庆。姜堰双眸一凝,他不太 第3章 姜堰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一声声似远似近的木鱼声,心中一片宁静。不多时,眼皮子越发沉重,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无心睡眠,竟是不到片刻便想入睡。 有人好眠,自然有人失眠。 “嬷嬷,怎么样?人找到了吗?”身着华服,面容精致的女子神色紧张的看着穿暗绿衫子的嬷嬷。 嬷嬷遗憾地摇摇头,“没有。” 女子听闻人没有找到激动的站起来,嬷嬷连忙扶住女子,宽慰道:“皇上已经罚其守遵化瑞山皇陵,留住皇陵附近的汤泉,无诏不得返回京师。您还担心什么?” 女子心事重重,双眉紧拧,神情焦灼 ,“皇上一声不响的将人送出宫,肯定是防着什么人。”就差没有明说皇帝是在防着她们。 守皇陵看着是罚,何尝又不是一种保护?在如今未立太子的情况之下,大臣们必定会请求立太子,甚至私底下站对,到时候必定是一番腥风血雨,别只怕没等皇子羽翼未丰之时,翅膀就被人生生折断。 嬷嬷毕竟是个专门照顾人的奴才,有些事情看不透。而她跟在皇上身边也有二十几年,不说看清皇上,四五分也能够摸清。虽说皇上表面上维护着她,其实心中已经起疑。这必将威胁到她的地位,她做这么多就是为了坐稳这个位置,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人而前功尽弃。 一大早,叶氏便听说,阿宝闹着要给老夫人请安,她怕一群丫鬟制不住阿宝,赶忙来了世安院,看到阿宝的一瞬间,叶氏真是被她气笑了。 此刻,阿宝穿戴整齐,正摆弄着自己往日最爱的物件。 一件湖绿色衣裳熨贴的穿在身上,往常垂下来的头发,今日悉心的扎了一个辫子,乖乖巧巧的摆在右侧,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 “给二夫人请安。”站在阿宝身后的小冰、小糖二人连忙给进来的叶氏行礼。 “这是在干什么?”叶氏出声询问。 阿宝抬了抬头回答叶氏,“在给表哥挑选礼物呀。”她问了小葫,昨日表哥只见了祖父一人,家中也未曾举办洗尘宴,那今日表哥早晨定然会向祖母请。 阿宝似是从中没有挑到称心的物件,从圆椅上下来,跑到一只红漆雕花大箱笼旁,指挥着小糖将箱笼打开,里面玲琅满目,大大小小各色不一的物件,装了整整一个箱笼。 这些都是阿宝的父亲沈原灵,每次外出归来带给她的礼物,对待这些礼物阿宝珍惜的很,往常就算是哥哥沈图南想看一眼,阿宝都不准。今天算是下了血本,竟是决定从中拿出几样送一个从未谋面的表哥。 “你今日又不去见你表哥。”叶氏看着阿宝挑物件,并不打算阻止。她不反对阿宝对一个即将在沈家住上几载的人好,素不相识之时不能一口将人否定。 阿宝的嘴一瘪,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叶氏,“为何?” 她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让自己看起来乖巧可爱,就是为了见表哥一面,如今母亲却说她见不到。 看眼底满是失落的阿宝,叶氏揉了揉她的脑袋,哄着阿宝,“你的病还未痊愈,贸然参加宴席只怕是要冲撞了客人。” 阿宝小声反驳,“什么客人?在沈家住下了就是自己人。”况且她明明就有很认真的吃药,怎的病还是未好? 叶氏轻轻地点了点阿宝圆滑的额头,一眼看穿了阿宝的小把戏,笑道:“那你为何不将双儿、珊儿两人当做自己人?你还未病着的时候人家珊儿寻你,你可是爱搭不理的。”双儿、珊儿是沈安福的表姐,大房那边玉姨娘的亲侄女,如今是十二三的年纪,却总爱往往年岁差了好几岁的阿宝院子里来。 玉姨娘的姐姐陈王氏嫁了一个商人,那商人外出谈生意出了意外,陈王氏一人带着两个女儿就来投靠玉姨娘了,现在同玉姨娘挤在弄玉阁。 如此算起来,陈王氏并两个她的女儿与沈家的联系不大,毕竟玉姨娘只是一个妾,大嫂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如果不是玉姨娘生了一个孩子,且平日里还算得宠,在沈家只怕是说不上半点话上来。 这种情况下陈王氏自然担忧自己不能留在沈家,陈王氏平常就是对着众人低伏做小,连带着两个孩子也学了这一套,叶氏平时看着两个孩子也不太习惯。 “我不喜欢她们。”阿宝做事情素来只凭自己的心意,她就是不爱和陈双儿、陈珊儿待在一起,她们来寻她,她连装一装都懒得。若是说两人总是处处刻意让着她,阿宝也只是不自在,但是她们一点小事就惊慌失措,让大家误以为她欺负人家,这才是让阿宝不喜的真正原因。 阿宝似乎已经挑好物件,跑到箱笼另一端,将箱盖盖好。 叶氏将视线落在阿宝手上,是两只兔头人身,头戴金盔的‘兔儿爷’。 一只‘兔儿爷’后背插着令旗,一只‘兔儿爷’骑着老虎,端的是威仪非凡,英姿勃勃。 这是沈原灵在阿宝三岁时带给阿宝的,当时两个孩子一人一只,刚得了‘兔儿爷’的时候,阿宝是日日拿在手中把玩,最后阿宝还将原本属于她哥哥的那只也要了过来凑成一对。 “若是日后你也不喜欢那个远房表哥呢?”叶氏问。 叶氏奉行“与人为善,于己为善;与人有路,于己有退”,是以并不反对阿宝对旁人好。可也希望阿宝学会顾着自己,以及顾着自己身边的人,凡事皆有轻重缓急,远近亲疏。 阿宝一愣,抬头看着叶氏,叶氏一双眼睛中仍旧温和,脸上的笑意也未便半分,她希望阿宝能够自己想清楚话里的意思。 “我不去了就是的。”阿宝羞愧的低下头,放下了那只骑着老虎的“兔儿爷”,这是从哥哥那里拿着的。只是另外一只‘兔儿爷’阿宝没有撒手,是打定主意将这只送给姜堰。 “娘亲那里有一只绿地粉彩青花盒子正好装‘兔儿爷’,到时候让人到衡芜院去取。”叶氏要亲阿宝,惹得阿宝连连闪躲,阿宝的失落也一扫而尽。 叶氏还要给老夫人请安,而阿宝因为尚在病中免了去老夫人那里,是以叶氏一人离开了。 “唉。”阿宝叹了一口气,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将‘兔儿爷’交给离她最近的小芦,“记得去母亲那里拿盒子。” 往日小芦见阿宝故作老成深沉模样保准要偷偷笑一番,只是今日见阿宝愿望落空,想她心中会不高兴,小芦只诺诺答是。 那边的叶氏却是因为在阿宝房里多停留了一会,耽误了请安的时间,不过刚刚向上首的沈老夫人杨氏行礼坐定,就被头绾凌云髻,簪着浅金簪子的妇人一顿针对,“二弟妹也是的,如今掌管家中事物之后更是了不得了,给母亲请安也能迟到。”耿氏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 这话一说出口,老夫人杨氏身后站着的一个身着深色褙子的老嬷嬷当即一声冷笑。并未因为刚刚说话的人是沈家长媳,就替其留颜面。 深色褙子的老嬷嬷姓苏,沈府都称她一声‘苏老嬷嬷’,苏老嬷嬷几十年来一直陪在老夫人身边,就算是老夫人的几个儿子都是对老嬷嬷毕恭毕敬。 这一声冷笑堂厅里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就连老夫人杨氏也没有阻止,众人更加不会出口帮衬耿氏。 苏老嬷嬷也知分寸,冷笑一声之后就不再说话,她是真心厌恶耿氏,那事情也已经过去二十余年,或许耿氏自己都忘记还有这么回事了,可是总有人还记得。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一嫁进沈家的门就开始蹬鼻子上脸,第一日按规矩新媳妇要给公公婆婆敬茶,结果耿氏到好,整整晚了一个时辰,没差点给老夫人气晕过去。还是老太爷说,若是耿氏不起来行新媳妇礼,沈家就当没这么个媳妇,耿氏这才不情不愿的给老太爷老夫人行礼敬茶。 叶氏侧头看向上方的老夫人,歉意的道:“娘,来晚了是儿媳的不是。可是阿宝从出生开始,不论是大病小病都没有生过,现在突然生了一场大风寒,还没好呢,今日又闹着要见表哥,我好说歹说才劝她打消了这份心思。” 叶氏曾在自己丈夫口中听过一些老夫人年轻时候的传奇事件,老夫人是孝敏公主幼女,被先帝封为清平郡主,是大秦第一位异姓王爷的孙女。 年轻时也是个女中诸葛,在面对王府已经衰落之时,凭借一己之力扛起王府,甚至让皇帝赐婚当时炙手可热的沈秋衾,再平安功成身退,要何等的气魄与毅力,是以叶氏一直对老夫人崇敬有佳。 即便没有这一层关系,叶氏也觉得自己有义务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又有人以此做筏子找她麻烦。 她比耿氏晚了五年进沈家家门,一开始她对耿氏可是尊敬有佳。毕竟是丈夫亲哥哥的妻子,虽然兄弟之间有些嫌隙,但是妯娌相处好了,枕边风吹吹,兄弟两人的关系也不是不能改善的。 但是耿氏自她进门之后,可没有少给她穿小鞋,以至于明明是亲妯娌,活生生的演变成亲仇人。 好在很早之前,老夫人就将每日一次的晨昏定省规矩改成三日一次,让叶氏少了与耿氏的很多接触,也少听了耿氏许多闲话。 “阿宝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这段日子拘在”老夫人一直都是笑意盈盈的看着两个儿媳妇针锋相对,手心手背都是肉。对大儿子她有愧,可也舍不得二儿子那边受委屈。如今她上了年纪,就只管饴含抱孙,很少掺和儿子儿媳之间的事情。 按道理这个家以后会是长子长媳接管,杨氏现在让二媳妇与大媳妇一同掌管沈家,其它的一概不管,只专注含饴弄孙,其实到底还是因为大儿子做的事情伤了心。 众人不过坐了片刻,就听见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禀告:“表少爷来了。” 小丫鬟挑起宝相花纹门帘时,众人皆是侧头往门口处望去。 第4章 只见一双青缎白底饰黑边小朝靴出现在眼前,上金线绣草绶带鸟花纹,精美轻奢。 待那少年弯腰入屋,见其容貌,众人均是一惊。 少年一袭石青香堇八团绯绫排穗褂,腰间以黑色镶金带束腰,清华尊贵,气度不凡,如明月清辉。长眉若柳,身如玉树,楚楚谡谡,清雅高迈。 姜堰一进房间,便见屋内坐着四人,其中一位紫红鎏金点翠镶玉抹额的精瘦老妇人在上首坐着。 老妇人头发梳得油光发亮,一根根银丝藏在黑发中,一双深色眼眸微微下陷在眼窝里,含笑看着他。 按照规矩,小辈第一次拜见长辈时应该行跪礼。姜堰环顾一周,并不见屋内摆有团蒲。 又想起沈老太爷对他说过的话,让他谨记自己的身份,既然他如今的身份是清和郡主的外孙,沈老夫人的侄孙儿,再此请个安也未尝不可。 “小子姜堰拜见老夫人。” 姜堰屈膝下跪,冲着老妇人磕了一个头。 沈老夫人杨氏看了一眼下方的姜堰,旋即眼敛微垂,隐藏起因姜堰行礼,而闪过了惊讶之色,笑着冲姜堰招手,“快快起来,真是个懂规矩的好孩子。” 姜堰闻言,顺势起身,走向沈老夫人,任由沈老夫人上下左右的打量他。 他眸中自始至终都含着清浅的笑意,面上依旧神色如常,没有任何为难。 沈老夫人见少年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就已经初见风华,行事进退得宜,不由得点头。又记起自京城传来的消息,原以为这性子是还该磨练磨练,可今日一见,坦坦荡荡没什么不好。 “真真是像极了。”模样气质均是像极了那人。 沈老夫人语气感叹,眼中不由得浮现追忆之色。 姜堰也似是想起了什么,垂下眸子。 旁人皆以为沈老夫人因为见了姜堰,而想起了自己在京城的亲人,气氛顿时有些沉重。 就连叶氏也是这么认为的,她用余光看了一眼两位妯娌。 耿氏刚被苏嬷嬷气着了,如今还是一副不理人的模样,另一边的柳氏虽说是三弟沈原水的妻子,可因为沈原水是妾室所生,柳氏在老夫人也这里一直是个尴尬的存在,属于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人。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牵扯到下一辈纠缠不清,现在也只能叶氏开口。 “表少爷通达明透,也让我家那个浑小子看看表少爷,让他好早些沉稳收心。” 叶氏的话音刚落,苏嬷嬷怕沈老夫人忧思过度,连忙接过话头,“是呀,表少爷一表人才是福气,府内少爷小姐以后也多了一个伴。” 四十多年了,老夫人与清和郡主这么些年的联系全是书信。后面的几年,和安郡主离世之后,彻底与京城那边没了来往。从京城跟过来的人,到如今也只有她还留在老夫人身边,她就怕老夫人太过思念故地故人伤了身子。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又将视线落在姜堰身上,“可取了字?”字一般是男子弱冠之时由长辈赐予,但也有比较受长辈宠爱的孩子,家中长辈早早就给取字,沈家几个孩子已经有了‘字’。家人唤字以示宠爱与亲近,老夫人不想因为‘字’,让姜堰觉得他被沈家排斥了,故有此一问。 “取了,家里给取字培风。”姜堰答。 ‘培风’二字一出口,叶氏顿感耳熟,故出声询问姜堰,“二字可是出自《庄子·逍遥游》?” 姜堰颔首,“正是。” 耿氏恰见叶氏与姜堰正说地热闹,不愿意见叶氏一人在外人面前出风头,便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培风住的应该是扶云院。培风便是乘风,乘风扶云倒是个好寓意。” 正是有叶氏的提醒,让耿氏想起,沈家小辈是图字辈,而叶氏的儿子取名‘图南’二字。耿氏故意抢先将培风与扶云相连,那么之后,即便有人说出培风与图南的联系,有培风扶云在前,那也会显得平平无奇。 这点小心思,叶氏不以为意,当年取她儿子名字的时候,可没有想过会与这表少爷联系在一起。 “阿宝那丫头肖想了扶云院许久,培风若是见到个疯丫头闯了你的扶云院,可莫要生气。”因着姜堰说了自己的表字,她干脆就这么唤了。 姜堰扬了扬嘴角,温和地道:“不会的,婶婶放心。”他不喜与人触碰,恐怕届时,这位阿宝小姐连扶云院的门都进不了,他又如何会生气。 自姜堰进屋,屋里的丫鬟们便神情一阵恍惚,从前觉得大公子沈图承清光水月,姿容如玉。如今她们倒是觉得,这位与大公子相差近六岁的表少爷,更是出尘绝艳,龙章凤姿。 就在此时,帘子微动。 四个少年并着五个少女一同进了屋,原本空阔的屋子,瞬间挤满了人。 屋子里的下人纷纷请安。 原来是沈家少爷小姐们,几人行至中间,站在原先姜堰站着的位置。 他们往常都是跟着嫡母一起过来同老夫人请安,只不过昨日都听了新来的表少爷会给老夫人请安,几人一合计,干脆一起过来。这么一来二去将人集齐来到老夫人的之后,才发现他们竟是比新来的表少爷晚来了一段时间。 小芦原本是想既然阿宝不能去老夫人的房里,那她就同得阿宝说说那边的情形,谁曾想到,阿宝得知府里的少爷小姐都凑到一起,赶往祖母的房里,努了努嘴,委屈的情绪写满了整张小脸。 “小芦,你赶紧寻人拿了母亲说的盒子,今天我就要将兔儿爷送了给表哥。”阿宝看着小芦,眼神坚定,以示自己不动摇的决心。 “好好好,奴婢这就让人去拿。”转身之后,小芦打了打自己的嘴巴,暗自骂自己:叫你多嘴,又惹得小姐不高兴。 好不容易从远方来了一位亲戚,阿宝对此新奇得很,怕到时候新来的表哥,和他人相处得好了,忽略她,不同她一块玩儿。要知道他们沈家的人容貌个顶个好看,就连她不太喜欢的二哥,在面貌上都没得话说,而她因着年纪小估摸着就排个末尾。 屋内,沈家小辈一行九人站了三排,一齐同坐在莹蓝色云龙捧寿坐椅上的老夫人行礼,“给老夫人请安。” “都起来吧,你们怕是商量好,一起过来见客人来了。”沈老夫人取笑道。任谁都希望家中和睦,沈老夫人亦是自然。 “咱们是怕到时候老夫人有了侄孙儿,不要我们这些孙子孙女了。”站在最前排,年纪最小的姑娘开了口,颇有些口无遮拦,但一副患得患失的小模样还是逗得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哪有这么容易不要你们,真是不要你们了,也是你们不争气。”沈老夫人招了招手,让沈安福在她身边坐着。 耿氏见老夫人唤了个庶女过去,而不是正正经经大房嫡女,脸色顿时有些难堪,忍不住迁怒自家女儿沈安怀。 刚才说话的正是沈安福,大老爷沈原木妾室玉姨娘之女。 在大秦妾室只能给嫡妻请安,至于再往上面的长辈,妾室却是没有资格的。若是想请安,除非是正室带出来,或许是长辈特许才行。 耿氏自知老夫人不喜她,自然不会带着妾室过来,怕妾室在老夫人面前露脸,到时候助长了妾室的气焰。 况且说来也是丢脸,沈家三位爷当中,就她们家大爷有妾室,还不止一个。 就是二房当初生了一个儿子之后,整整十年不曾再生一个的情况下,还是没有纳妾,这样叫她在妯娌面前莫名的抬不起来。只觉得她们看的眼神就像是嘲讽她,她更加不会带人出来。 但是妾室所生的孩子,不论如何都是沈家的血脉,老夫人的亲孙子,老夫人作为正妻不喜欢妾室,也断然不可能将亲孙子孙女拒之门外。 而放在平时有沈安禧在,哪里还论得上沈安福坐老夫人身边?虽然沈安禧年龄不是最小的,但绝对是沈家最得宠的人,就连老太爷老夫人都只唤她乳名‘小宝’,往日里只要沈安禧过来请安,老夫人眼里可就真的是再没了其他人。 沈安福这小妮子恐怕是,跟沈安禧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学了’好听的话不要钱,拼命往外蹦’那一套。 “老夫人,也让培风认认兄弟姐妹们。”耿氏故意打断老夫人与沈安福说话。 站在姜堰后方的浅丝眼神闪了闪,自姜堰进着大厅以来,浅秋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生怕在场的人冒犯了公子。可见他甘愿下跪请安,心下虽有不甘,但还是恪守本分未多说什么。 而此时,她注意到姜堰右手食指微动,不多不少正好三下。这习惯性无意识的嘲讽动作,浅秋会意,浅秋不自觉地也露出一丝讽笑。 想来公子并不真的认可沈家小辈,这样也好,昨日她便打听过,沈家少爷小姐一共可有十一位,若一群人待在一起,日后可有的忙。 浅丝的反应不小,不过好在现在这种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丫鬟,是以并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 “小辈们等下让他们自己去了解,我先给你介绍几位婶子?”沈老夫人说完之后,还不忘将看向姜堰,询问他的意思。 第5章 姜堰颔首,跟着沈老夫人来到众人面前。众人见了老夫人站起来,自然不敢托大还坐着,连忙也扶着丫鬟站起来。 耿氏虽被沈老夫人否认了提议,但也算达到了目地,即便沈安福是大房的人,可单是因着不是她生的,她就永远都不希望沈安福在沈老夫人面前得脸。 其实,沈老夫人只需坐在自己坐椅之上,给姜堰介绍众人便可。 可她偏是要亲自走到他们面前,一个个介绍让姜堰认识,也让众人明白,她重视这个以前从未谋面的侄孙子,莫要因为是远房亲戚就看轻了人家。 “这是大婶子耿氏,这几个都是她的孩子。”沈老夫人指了指耿氏,又指了指她站在后面的少爷小姐,这其中有嫡子嫡女,也有庶子庶女。 之前耿氏的反应姜堰皆是纳入眼底,包括她对沈安福一闪而过的戾色。庶子庶女均要唤嫡母一声母亲,而亲生母亲只能唤姨娘,如今说耿氏是他们的母亲也是没有错。 面对老夫人的介绍,姜堰行了拱手礼,耿氏回以一笑。只是她身后手握白玉骨折扇的青年,在听了老夫人的话之后,似是有些不满的斜了他身旁穿着淡蓝底子五彩折枝菊花刺绣长袍的青年一眼。 沈老夫人指着叶氏,“这是二婶子叶氏,这个是二婶子的儿子,她还有个小女儿,整个就是个娇气包。最近正病着,就没准她出来,过几日就能见着了。”沈老夫人一视同仁,之前没仔细介绍大房的小辈,如今二房的小辈虽说只有两个,也同样没有介绍。不过言语之中,却满是对叶氏所生孩子的喜爱,还特意向姜堰说了那个不在场的小女儿。 姜堰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一眯,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老夫人在介绍几人时,说的是‘这是婶子’,而是不是‘这是你婶子’,原以为是巧合,如今看来是老夫人故意为之。 “这是三婶子柳氏,后面是她几个孩子。”等到介绍到柳氏时,沈老夫人的语气略微冷淡了些。 柳氏面色未变,似乎习以为常。她的身份尴尬,虽同为沈家媳妇,可她的丈夫却并不是老夫人亲生,待遇上自然同大房二房有些不一样。而老夫人准许她过来请安,是不想被人说苛待庶子,她安安分分的过来请安,是为了不让旁人说道他们夫妻不敬嫡母。 说完之后,只见沈老夫人的话锋一转,“第一次见面我也没什么好送的,不过前段时间得了块玉佩,便送予你了。”之前见到姜堰行礼,沈老夫人太过震惊,只想着快点让姜堰起来,竟是忘了给姜堰见面礼,如今想起来自然是要补上。 姜堰接过玉佩,上等羊脂白玉雕刻而成,晶莹无瑕,触手温润,淡然的收起来,虽说稀罕,可是他也见过。 手握白玉骨折扇的青年眼神一直落在羊脂白玉之上,又见姜堰似乎对手中的玉佩习以为常的模样,突然出声,“祖母就是偏心,我可是向您讨要了好久,您就是不松口,表弟一来就给了表弟。” “图雅,不得无礼。”耿氏呵斥一声。 自己的儿子沈图雅是沈家长房嫡子,耿氏颇为自傲。忖度着日后沈家的一切都是沈图南的,便半点见不得他目光短浅,只想着别人手中东西的模样。 原本沈图雅不过借此同姜堰开个玩笑罢了,谁知耿氏却当了真,在众人面前沈图雅又不能出言顶撞,只好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好了,估计你们也待不住,都出去吧,在这里闹腾得很。”反正如今人已经介绍完了,沈老夫人觉得应付一群人费心费力,干脆让他们自己相处。 至于姜堰在沈家会不会受委屈,沈老夫人半点不曾忧心。至少到目前为止,在她眼皮子底下的沈家众人,还做不出欺压远房亲戚的事来。 沈安福人小,被乳母抱下椅子,在此过程之中,她仰头看了一眼姜堰。随后才跟在众人身后,亦步亦趋的走出去,人小腿短,勉强能够跟得上众人的脚步。 沈图南想着平日里自家妹妹与沈安福交好,便落在后面等一等沈安福,此番举动,换来了沈安福感激的笑容。 因为沈老夫人让他们自己相处,出了沈老夫人的萱草堂之后,丫鬟们都远远的缀在身后,跟着姜堰一同过来请安的浅丝、浅秋也一样。 没了长辈的束缚,沈图雅整个人活泛了许多,“不如我们去水明园?此时赏花正好。”虽是询问众人的意思,可是脚下的动作却是将人往花园里带。 这番举动让姜堰蹙了蹙眉,也不知何时能够回京城,但总归他没想过在沈家得到什么,只希望在这段日子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自从萱草堂出来之后,姜堰就不再如同屋内的那般和颜悦色,反而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走在他身边的人都不自觉的远离他,渐渐的姜堰便落在了后面。 沈图南有的时候脑子就是转不过弯来,竟是没有察觉到气氛的诡异,他只觉得姜堰身边毫无一人有些可怜,便走向姜堰,低声对着姜堰道,“他就是这个样子,习惯习惯就好,你不要介意。” 姜堰侧头,发现身边突然出现一个穿着玉色翠叶云纹锦绣衣袍的少年,因着沈老夫人的介绍,姜堰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年是沈二夫人的儿子。 沈图南见姜堰看着他,或许是处于比较的心思,他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膛,“我叫沈图南,字逸风,虽然我比你大三岁有余,不过你也可以唤我逸风。” “你也可以唤我培风。”可能是因为沈图南是出来后,第一个同姜堰说话的人,姜堰对他的态度还算不错。 沈安福原是跟着沈图南的身后,看见沈图南走向姜堰后,便开始一直在挣扎。等见到姜堰搭了沈图南的话,沈安福终于下定决心凑上去。 “那我可以唤你培风表哥吗?”沈安福仰着一张白白嫩嫩小脸蛋,模样天真无邪,乖巧地看着姜堰。 姜堰锐利的目光直视沈安福,沈安福胸口一颤,小脸垂下不敢抬头,双手不安地紧握。沈安福因为是妾室所生,出生庶女,自小就学会如何逢迎揣摩。往日,她从来没有因为说的话,而被这般明晃晃地看着。 “她还小,别吓着她。”沈图南惊愕了一下,不知为何姜堰为何会有此等反应,不过还是出声替沈安福解围。 姜堰转身,跟着众人后面走,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口答应沈安福。他生活的环境如同深渊,那里你所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都有。看着风光无限,实际却是肮脏恶浊。而看透人心这种事情,从他一出生似乎就该懂,沈安福的小心思在姜堰面前顿时毫无遁形。 一行人走在铺面鹅卵石的道上,两边是抄手游廊,进了垂花门,当中是水明园。 园中林木葱郁,水色迷茫,清幽秀丽,雅致静谧。这是南方特有的景色,确实是不可多得。 “现在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送你回扶云院?”沈图南坐在亭子扶手边,听众人吟诗作对,昏昏欲睡。再又一次,因单手支撑不住,脑袋滑下来,醒过来之后,侧头看向姜堰,与他差不多,同样是百般聊赖。顿时如同找到知己般,向姜堰提议。 “也好。”姜堰点头,小孩子般小打小闹,着实是无聊至极。 反正该介的人,在进八角亭之后就都介绍过一遍,即便同在沈家,如今待在这里不过是打发时间。况且日后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接触,至少现如今沈家有两个即将及笄的小姐需要避嫌。 沈图南带着姜堰成功从沈家众人注视下成功出来。 沈图承一直被沈图雅缠着,不能离开半分,趁着沈图雅的注意力被姜堰一行人吸引走之时,两眼眯了眯,似是凝想着什么。 “公子,沈家八小姐命人送了礼过来。”姜堰一共有三个浅字辈的丫鬟,今次浅月被留在扶云院守着院子,也就是在此期间收了阿宝的礼物,浅月捧着个精致的盒子行至姜堰前。 “八姐姐?”沈安福歪着脑袋,好奇的望着浅丝手中绿地粉彩青花盒子,“八姐姐送的礼物?” 沈图南一直凝神细想,这盒子好生眼熟,而这沈八小姐又是谁?听得沈安福唤了一句八姐姐,沈图南猛地回神,那是他妹妹啊! 因着众人都爱唤阿宝乳名,故府里下人一般唤阿宝为宝小姐,他竟差点忘记阿宝在沈家排行第八。 别看阿宝性子像猫一样温顺,可是护食起来顷刻间就能变成一只老虎。他也只能在生辰时,收到阿宝送的礼物,旁的时候连看一眼她的东西都不准。而姜堰一来便收到了,这让沈图南心中颇为不平衡。 姜堰对沈图南的变化不明所以,之前沈图雅在介绍众人之时,其中并没有这位八小姐,或许这位八小姐就是沈老夫人口中的‘娇气包’。 在沈图南不忿的眼神中,姜堰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便让浅丝收了起来,动作行云流水,不过几息之间,“逸风可否替我谢过令妹?” “感谢之意自然是亲自传达才显诚意。”沈图南没瞧清楚盒里装的何物,他了解他妹妹,左右不过是想寻人陪着她玩,一个人有时候太过孤独。 沈安福朝姜堰甜甜地笑了笑,拉了拉沈图南的衣摆,给二人一个台阶,“三哥哥,咱们去看看八姐姐吧。” “好。”沈图南偏头,对着姜堰道,“培风莫要忘了晚上的洗尘宴。” “嗯。”姜堰头微微向下一动,不动声色地掩盖住眼中的深意。若说沈图南有意接近,可他如今身上也没有任何东西可图,若说不是,那沈图南让他自己去见他妹妹又着实奇怪。 见沈图南离开的背影,姜堰拧眉,摇了摇脑袋,这些烦心事情皆因沈八小姐而起,只是不知沈八小姐性情如何,可切莫要再给他招惹是非。 第6章 待到阿宝被准许出世安院,已是五天之后的事情。 期间她听闻,府里要为姜堰举办洗尘宴,曾趁着众人忙碌,偷偷跑出世安院,想在宴会开始时,见上姜堰一面。 结果,刚走到半路就让小芦发现,随即就被毫不留情地捉回院子。 叶氏见了阿宝衣物之上满是摔跤的痕迹,当即下了死命令,假使她再不乖,就关她一个月的禁闭。 阿宝见叶氏面色严肃,真是生气了,诺诺的答应,表示不敢再违背。之后的日子,老老实实地闷在屋里,如今即便病痊愈,还是未缓过来。 沉默不语的样子显得阿宝十分乖顺,可太多乖巧和顺,就让人觉得她失了孩子般的纯真与活泼,死气沉沉。 阿宝这副模样,将沈老夫人看得一阵心疼,沈老夫人一把将阿宝拢入怀中,轻声细语地询问:“阿宝快些过来祖母里,今日怎的一言不发?” “祖母~”阿宝小声而甜腻地喊着,声音娇气得不能再娇气,“这段日子我可难受了,阿宝再也不想生病了,都不能见到祖母,阿宝好想祖母。”虽然阿宝觉得自己最近在母亲那里受了委屈,可还是舍不得在沈老夫人面前说叶氏半点不好。 沈老夫人被阿宝粘人的模样逗得直发笑,戳了戳阿宝的额头,“还是没变,骑马不带鞭子,尽是拍马屁。” 站在沈老夫人身后的下人们纷纷摇头,要说宝小姐想讨好谁,真几句话,就可以甜到人心里去。奇怪的是,沈家上上下下没一个人像宝小姐这般会说,也不知道宝小姐从哪里学来的。 阿宝得意地冲着叶氏眯了眯小眼睛,满脸求她表扬。 叶氏希望阿宝收敛些,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瞪了阿宝一眼,却不说话,免得到时候又有人觉得她在炫耀。 一众小辈里,沈老夫人最为疼爱阿宝,是以,叶氏纵使觉得阿宝颇有些小人得志,也只能暗自叹气。 她也不愿扮黑脸,可是,整个沈家压根就没有人,有要管阿宝的意思,倘若她再不管束,只怕她再大些时候,沈家的屋顶都能被她掀了去。 阿宝没有得到叶氏的回应,瘪了瘪嘴,逡巡一番,忽的想起似是少了一人,开口问道:“婶婶,小九呢?” “安福呀”耿氏未曾料到阿宝询问沈安福,但她的一声‘安福’语气唤得当真如同慈母一样,“最近在我那里学规矩,累着了,给老夫人请完安,早早的回去了。”庶女能得个被嫡母教养的名头,有利无害。 耿氏心中不愿,给玉姨娘母女这么大的好处,可她更不想沈安福跟着沈阿宝在沈老夫人面前晃悠。 玉姨娘年轻貌美,本就得宠,生了孩子之后宠爱愈加。以至于还顺利将自己寡妇姐姐和侄女接来沈家住。往后沈安福再在老夫人面前说得上话了,她的三个儿女可如何是好? 沈阿宝听到学规矩,小身子下意识的往后一缩,觑了一眼坐在耿氏对面的叶氏,生怕到时候她也让她学规矩。 叶氏见此,暗骂一声,没出息的小东西,就怕学规矩。不过叶氏倒真没想过,让阿宝小小年纪就学规矩。 平常女子最为舒坦的日子,只怕是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嫁为为妇,做了母亲,再没有轻松的时候。 是以,叶氏没有接耿氏的话,转而说道:“母亲,我想带着阿宝回一趟娘家。” 女子回娘家需婆家派人去娘家知会一声,或者是婆家派人来接。若女子擅自回娘家,众人会以为女子被休弃。虽然大秦准沈女子和离之后改嫁,但在大多数人眼中,女子被休弃仍是件极其丢脸的事情。她娘家叶家更甚,自持清贵之家,在某些规矩上极其固执。 阿宝听后满心的不愿意,小脸一垮,垂头把玩自己的小手。诽腹道:又得去外祖母家,真真是烦人,外祖母每次都将她与叶妍相比较,不过是同龄,有啥子好比。 沈老夫人垂眸瞧了一眼阿宝,一口就应允了叶氏,“去吧,顺便替我问问,亲家近来可还安泰。” “二弟妹可要在娘家待几天?”耿氏状似无意的问道,其实心下正忖思:叶氏离开几天,也足够她在厨房安排几个人,不然平日里想另外加几个菜都要掏银子,忒不方便了些。 叶氏温和一笑,“当日便回来。”叶府与沈府来回路程不过一个时辰,能够赶回来,叶氏自然不会留在叶家,其实也是怕待久了阿宝受委屈。 除了此事以外,叶氏再没有其他事情,请安也差不多了,她向阿宝使了使眼色,示意她一番,可阿宝似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端坐在沈老夫人身旁稳如泰山,最后叶氏一人离开萱草堂。 只见叶氏的背影愈行愈远,阿宝连忙扭了扭身子,侧身拉了拉沈老夫人的衣袖。 沈老夫人会意,将耳朵倾向阿宝。 阿宝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低声道:“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去外祖母家,我还是最喜欢祖母。” “这话切莫要拿出去在外头说。”叶老夫人故作脸色一板。其实心里十分熨贴,任谁见自己千般宠爱的嫡孙,口口声声说最喜欢祖母,都会像吃了蜜糖般。 至于阿宝讲的不喜欢外祖母的话,听起来有些不孝,但沈老夫人才不会管那般多,嫡亲孙女还得自己来护着。叶陈氏每每都要将阿宝与叶家后辈比,还时时护着叶家子孙,还以为她不知。 “我知道。”阿宝乖乖地点头,煞有其事的向沈老夫人保证。 “你娘亲可是走远了,现在上前还能够追到。”沈老夫人一抬头,叶氏已经走到影壁处,温馨地提醒阿宝一句。 “阿宝留在这里陪祖母不好吗?还是说阿宝生病了一段日子,祖母不疼阿宝了?”阿宝一把抱住沈老夫人胳膊,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沈老夫人,模样乖巧可爱的不得了,沈老夫人哪里忍心说不再疼她的话。 她好笑的戳了戳阿宝的额头,“呦呵,祖母隔三差五让念梦送东西过去,你可是一件不落的都收下,我听说,你梦里说的胡话,都是让人将东西收好了。” 一屋子的丫鬟们听着沈老夫人的话,皆的面面相觑,好歹顾着阿宝的颜面将笑意憋着。 阿宝小脸一红,坐在椅子上噔了噔小腿,“祖母~”一边撒着娇,一边尽量用凶凶地眼神看着一群子笑话她的丫鬟婆子们,可是她的眼神实在是毫无杀伤力,只能让下人们觉得她软糯。 沈老夫人被她的反应逗趣,眼神温和闪烁着慈祥的光芒,一只满摺的手摸了摸阿宝的发顶,哄着她,“行行行,祖母不说了。” “这还差不多。”阿宝冲着屋内的丫鬟们扬了扬了下巴,神情傲娇,那模样好像再说,她有人撑腰,再笑话她,她就下来训斥她们一番。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留在我这里,就是不想被你娘亲捉去,待在她身边。是因为,你还要去看你那位心心念念的表哥。”沈老夫人拍了拍阿宝的小手,询问道:“我听闻你送了那位表哥一件礼物?” 阿宝神情坦然,嘻嘻地笑道,“果然祖母什么都知道,我也没想瞒着您啊。” “你的其他兄弟姐妹们都没有送,就你一个人送了,我能不知道都不行。”沈老夫人道。 “那不是因为我病着没有见到表哥嘛,总得让表哥知道,府里还有个八妹妹不是?”况且那位表哥还住进了她隔壁,日后是要一起玩儿的人,哪里不能交好。 “是是是,你总有理。”沈老夫人无奈的点头,“去吧去吧,去找你心心念念的表哥。” “谢谢祖母。”阿宝顿时喜笑颜开,摇了摇杨氏的手臂,用大大的声音道:“阿宝还是最爱祖母的。” 说完之后,连忙转身走了,生怕等下又被祖母逮着问,她将父母放在第几位? 这种问题很难回答好不好! 沈老夫人看着阿宝远去的背影,面露担忧,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借着苏嬷嬷的手站起来。 “怎么了老夫人,宝小姐才刚离开,难不成就舍不得宝小姐?” “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不还是在府里?”沈老夫人笑了笑,并未说出她为何而忧心。 她与沈秋衾二人自先帝登基之后,就急流勇退,早早的离开京城回到祖籍江宁。 一是为了避免先皇猜忌;二是厌倦了皇家争斗。 但长子沈原木醉心官场,只想为官做宰,好在江宁有秋衾在,长子想往上爬得费不少的劲,不握权利也就不会被卷入风波之中。 谁知到底是躲不过,二儿子一心接管家里生意从商,却仍旧成了皇商。 那人意图明显,一想将沈家卷入这场争斗。如今她算是明白那人作何打算,可他们沈家绝不允许沈家女儿为妾。 第7章 阿宝轻车熟路的来到姜堰院门前,毕竟世安院与扶云院相邻,想不熟悉都难。 扶云院东南角建有两个大花池,里面种的均是荷花,现在不过四月初旬,荷叶刚刚生长,花池里零星的分布几个大小不一的荷叶,看起来孤零零的。 可即便如此,也比阿宝的世安院好得多。阿宝不由得瘪嘴,这里还有花池,花池里不要荷花也还有假山流水,她院子里的荷花就拿两个大水缸种着,那水缸有两个她高,踩着杌子边都搭不上。 阿宝心中颇为怨念,旋即,视线又被右边花池旁,一处玲珑雅致的葡萄架子吸引。 葡萄藤蜿蜒曲折的缠绕在架子上,叶间隐藏着许多嫩绿色的葡萄花,若是不仔细看定然会被人忽略。 刚一步入葡萄架下,一阵凉意袭来,阿宝感到整个人无比舒爽惬意。顿时,忘记自己来扶云院的目地。 直到阿宝听见小葫焦急的呼喊声,在她身后响起,这才猛的回过神,之前她刚出祖母的萱草堂,小葫就想哄着她回世安院待着,她这才急急忙忙跑起来,将小葫甩在后面。 阿宝脚步急促,‘砰’的一声扑倒在地,赶忙爬起来时,还不忘紧张兮兮地往后头瞧了一眼。发现小葫还没追上来,阿宝爬起来又想跑,这一次连动都未动,便屁股着地仰天一跤,摔得结结实实。 摔倒时,阿宝仰面朝天,虽动了好几下,但还是未能成功站起来,不过她素素净净的小脸上不见任何哭闹,甚至仍旧挂着未摔之时的笑意。 小葫见阿宝摔了一次又一次,只觉得心惊肉跳,不顾礼仪迈着大步,用尽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到阿宝的身边,不停地哀嚎着:“我的小姐哟,您慢点行不行?奴婢又不是豺狼虎豹,不会吃了您的。” 阿宝不满地推了推小葫,平日里都不见她有这么能说会道,糯糯的道:“你不愿领我来扶云院,我便只好自己来,你快些松开我。” 小葫的脑袋摇得似拨浪鼓,她哪里敢松开阿宝,只怕她一松开,阿宝立马就能跑起来,“奴婢哪里是不愿带小姐过来,是说咱们先回世安院一趟。” “回了世安院,我还能够出来吗?”拿骗三岁小儿的话来骗她,真当她傻啊,她今年五岁了,不是三岁。 院里的一主一仆争执不下,吵到正独自待在书房的姜堰,姜堰双眉拧到一起,“墨笙,去看看谁在外头,赶出去。”墨笙一直跟着姜堰,对他唯命是从。 领了命令的墨笙颔首,“是。” 刚来之时,沈家不少人取借着拜访的名义来扶云院见他,姜堰皆闭门不见。 浅秋还曾说叨沈家出现些流言,说看着表少爷好相处,其实是个冷情之人。不过刚一有点风声,这些话便凭空消散,想必是沈家人处理了,也算是没有让姜堰受委屈。 阿宝甚是气恼的推开小葫,抿着粉唇,小脸一板,“你再不松开本小姐,就回世安院给本小姐跪着。” 小葫一个愣怔,阿宝就稳稳当当的走远了,不过没走多久,阿宝就被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拦住去路。 阿宝皱了皱小眉头,家里的小厮下人皆是穿着灰色衣裳,问道:“你是表哥的人吗?” 墨笙并未回答阿宝的话,“八小姐请回,我们家少爷不见外人。” “我不是外人啊。”阿宝仰着脑袋说话实在是费力,低下头,招了招手,“你蹲下些。” 墨笙身子一僵,最后还是如阿宝所言,蹲了下来。 阿宝冲着墨笙一笑,嘴角出现一个小小的梨窝,娇俏的模样让人心生欢喜,“你去给表哥汇报一下,表妹来了。”她刚进来的时候,外头都没有一个守门的小厮,就擅自做主进来了。 阿宝的话让小葫听得直捂脸,简直是没眼看,虽说小姐尚且还小,不必要守着太多规矩,可是……这也太直白了些。 姜堰见墨笙仍未回来,不由得起身站在窗柩旁查看发生何事。 见到的竟是墨笙蹲下身子,正同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姑娘在讲话。 小姑娘衣着简单,上着冰蓝色金丝软烟丝褙子,里头乳白色衫子,配一条木兰青双绣裙子,满头乌油油的头发分成两份织成辫子,一边垂着一只辫子。 辫子里边用大红色刻金丝绸带交错着缠绕起来,结尾处由两个铃铛绑着,稍稍一动铃铛便会发出清脆的声音,除此之外头上再无任何东西。 姜堰原打算看一眼便走,奈何阿宝眼尖,一抬头就发现,正站在窗柩边偷窥的少年,冲着姜堰挥手,“表哥!” 话音刚落,阿宝拔腿便想走,一时之间走得急了,‘扑腾’一声,又是一跤摔在地上,耳边全是清脆的铃铛声。 明明地上平坦无比,偏生阿宝连摔了三四跤,小葫想护住都护不住,好在阿宝穿得厚实,摔得也不疼。 墨笙却是被阿宝的动作吓了一跳,深知阿宝是沈家最受宠的八小姐,在扶云院有个三长两短也不好,是以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转头向主子求救。 姜堰一见小姑娘麻溜的自己爬起来,又往他书房这边来,无所畏惧的模样,终是默许了阿宝接近他。 阿宝一进门,冲着清俊异常的少年,声音甜得似浸过蜜糖一般的道:“表哥?” “八小姐。” 此刻,姜堰已经坐回案桌,眉眼间神色淡淡。 “唤我阿宝就好了,府里从来没人唤我八小姐。”阿宝语声既娇且糯,她原就性子开朗,对着谁都容易熟络,即便是姜堰看起来有些冷淡,阿宝也是半点不认生。 “有事吗?”这一次姜堰干脆连称呼都省略。 阿宝站得累了,将手臂搭在楠木案桌上,脑袋压着手臂,侧着头看向姜堰,“想来见见你呀,她们都说你长得极为俊俏,好似天人下凡,比大哥长得还要好看。”大哥只是堂兄,可她还是得实话说,大哥比三哥俊。 姜堰一页未看完,手指动了动,竟是翻到一页,只是他面上仍旧毫无表情,“如今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声音清澈,如弦动下扣出的涔涔琴声。 阿宝惊奇的瞧着姜堰,第一次有人听见她说的好话,竟一丝笑容都没有,“那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再说了我喜欢你这扶云院。” 沈家规矩,嫡子嫡女但凡满了五岁,都得搬出父母的院子。 原本她想要住扶云院。 可惜世安院有自她出生时,父母种下的香樟树。而且众人都劝说她,世安院精致舒适,冬暖夏凉,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她信了,但搬进世安院未满三个月就病着了,她瞧着世安院也就这样子,可惜她还是有些怂,没胆子说出来。 姜堰神色略感遗憾的道,“那可真是抱歉。” “不用道歉,准许我日后时时能进来便可。”阿宝笑了一笑,似乎没有听到姜堰语气当中的冷淡。 姜堰有一瞬的呆愣,不知阿宝是不是真的不懂,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阿宝,直到看得阿宝身子一抖,才堪堪收回目光。 阿宝站直,巴掌大似的小脸垮下来,凝眉道,“你是不愿意吗?” 四目相对,姜堰权衡一二,终是应允道:“随你。” 得了肯定回答的阿宝,顿时喜笑颜开,顺着杆子往上爬,竟是坐在姜堰黑漆钿檀木长椅子上。 姜堰身子一僵,旋即变扭地往旁边移了移,虽说他的椅子宽敞得够三个他坐下可阿宝突然的接近,还是让他无所适从。 阿宝却会错意,以为姜堰是特意给她腾出空间,嘴角的笑意更甜三分,“谢谢表哥。” 姜堰刚要开口说不必道谢时,就见阿宝在往他这边挪动,阿宝嘴里还止不住地说道:“不用特意照顾阿宝,阿宝就想与表哥亲近亲近。” 姜堰与阿宝就这样,一人进一点,一人退一点,直到姜堰退无可退,阿宝心满意足的坐到姜堰身边。 第8章 浅秋端着碗刚刚调配的酪浇樱桃,进了姜堰书房,掠视一眼,迅速低头。主子竟然让人坐在身侧,若是她没有瞧错,这位宝小姐手中还拿着主子的笔,在宣纸上涂涂画画。 浅秋手中描金刻花蓝琉璃盘,顿时吸引了阿宝的视线。 里头盛放着酪浇樱桃,白色凝动状奶酪浇在鲜艳晶莹的樱桃上,辅以琥珀色的冰蔗浆,晶莹剔透,色泽诱人,令人垂涎三尺。 阿宝一双乌溜溜的葡萄眼,一下子变得晶莹明亮,不自觉的伸出粉嫩小舌舔了舔嘴角,吞咽口水的声音,在宽阔的书房内清晰可见。 “你手中端着的是什么?” 明知故问是阿宝惯用的一招,并且这招屡试不爽。每次她这么问,被问之人都自觉地将东西给她。 “是奴婢做的酪浇樱桃。奴婢不知宝小姐过来,少了准备一份,还请宝小姐莫要见怪。”浅秋连忙行礼认错,将已经成为烫手山芋的酪浇樱桃,放置案桌之上。 阿宝并未真的怪罪浅秋,抬手让浅秋起来,随后等着姜堰开口。 姜堰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兀自看着手中的书。 眼看着酪浇樱桃放久了不好吃,阿宝一咬唇,“我、我可以吃一颗吗?”或许是因着向人讨要东西,阿宝的声音略微娇小怯懦,放下手中的笔,两根食指不安的搅在一起。 姜堰低头瞥了一眼,连不敢正眼看他的阿宝,修长白净的手指在檀木桌面上不停的敲着,并不答话。 见姜堰还是不曾开口,阿宝觑了一眼姜堰,明明俊美无焘,偏生不苟言笑,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阿宝不敢再提要求,语气似遗憾又似委屈的道:“好吧。” 说完之后,阿宝还自以为没人发现的偷偷瞄了一眼糖酪浇樱桃。 姜堰挥退浅秋,浅秋未听见主子吩咐再备一碗进来,出去之后便当做没有这事。书房内的姜堰一把将琉璃盘推至阿宝面前,“吃吧,吃吧。” 阿宝眼睛顿时一亮,眼里顿时泛满了笑意,小心翼翼的舀了一颗放入口中细细嚼着。 鲜乳酪香甜肥润,熟樱桃的酸甜可口,冰蔗浆清凉甘爽,一酸一甜一凉,三者兼合,别有一番滋味,让她欢喜的眯了眯眼。 姜堰斜了一眼阿宝,酪浇樱桃在四五月份,是再正常不过的吃食,樱桃是昨日沈家管家命人送来的扶云院,顺便送了些乳酪,“没往你那里送去?”至于像没见过一样? 姜堰说这话时,阿宝恰好咬着樱桃一半,不好吐出来,又不能直接咽下去,只好含在嘴里,含糊不清的点头道:“有啊,三姐姐说喜欢,便都给三姐姐拿去了。”反正母亲不准她多吃,还不如都给了三姐姐,免得到时候被母亲收走。 姜堰见不得阿宝不顾形象的模样,下意识抿了抿嘴唇,出声提醒,“那你可以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哦。”阿宝果真放慢速度。 一口下肚,阿宝不禁摇头,一阵感叹,“还是细嚼慢咽细细品味的好,像我之前那般狼吞虎咽、囫囵吞枣,实乃暴殄天物。” 姜堰听得她一连串的成语,脑子顿时一绕一绕的,白净修长的手在额头上点了点,“给正常点说话。”语气颇为无奈。 阿宝脖子一梗,挺胸昂首,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好似附和她的话,“五姐也是这么说的,我五姐姐三岁识字,出口成章;六岁作诗,援笔立成。”小脸上一副颇为自豪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说自己。 “哦?”姜堰侧头,对阿宝口中所说的五姐姐有一丝好奇,若真是有这般天赋卓绝之人,为何外头一点消息也不曾有,不由出声询问,“那你五姐姐呢?” 阿宝又舀了一勺子樱桃,慢慢悠悠地说着,“五姐姐自小身子不好,在外头养病。” 姜堰眼睛一眯,不怪姜堰多想,‘养病’这一词着实耐人寻味,加之之前浅秋打探的人当中,未有半句提到过沈家五小姐,姜堰难免想得多些。 描金刻花蓝琉璃盘不似碗,不能端着,只能将其放在桌上舀着吃,舀到最后,阿宝要费很大力气才能舀上一颗。 她咬了咬唇,窥望一眼,姜堰正凝神思索,没空看她这边,阿宝偷偷用手拈了最后两颗放入口中。最后做乖巧貌,若无其事的嚼着口里的樱桃。 浅月从外头进来,先屈膝行了一礼,才恭敬地道:“少爷,沈三少爷在外候着不走。” 姜堰刚想如往常一般,拒绝见人时,阿宝忽的放下手中勺匙,闪亮亮的眼睛看向秋月,问道:“是哥哥吗?” “是三少爷。”明知姜堰不喜人来扶云院,是以浅月回答得为难。 阿宝黑葡萄似的眼睛希冀地瞅着姜堰,声音娇娇的道,“表哥不让哥哥进来吗?”如果是旁人,阿宝才不会问姜堰是否让人进来,可在外头的人是自家亲哥哥,与旁人还是不同。 拒绝的话在姜堰喉咙处转了一圈,视线落在阿宝身上,这话最后还是被姜堰咽下肚,抬了抬手,开口道:“将人放进来吧。” 沈图南听得允许自己进入有一瞬间惊诧,问浅月道:“今日刮的什么风,竟然允许我进这扇大门?”沈图南吃了两次闭门羹,原想这是他最后一次来扶云院,谁知竟然进来了。他可不会认为这是自己金诚所致,感动了此刻坐在书房之中的人。 浅月嘴巴牢实,只是笑笑,反正不用她多嘴,沈家三少爷去了书房自然会知道。 推开书房门,沈图南进入书房,坐在长椅上的二人颇有默契的一起抬头。 沈图南脸上笑意僵了僵,他道怎么让他进来,原是他妹妹在这,他倒是沾了他妹妹的光。 想想自己几次被拒之门外,沈图南就觉得悲哀,两人之间的关系比他想的还要好哦,沈图南忍不住担忧,莫不是姜堰即将取代自己,在自家妹妹心中的地位? 阿宝出生时,沈图南已经十岁,父母忙时,皆是沈图南在阿宝身边守着。对于这个比他小许多的妹妹,沈图南总是竭尽所能的给最好的,现在看着阿宝黏在姜堰身旁,沈图南心中很不是滋味。 阿宝歪着头,讨好一笑,“哥哥!” 听得阿宝甜甜的嗓音,沈图南脸色好了那么一小丢丢,走到案桌前,弯腰一把抱起阿宝,坐到下方的檀木座椅之上。 阿宝乖乖的让沈图南抱着,没有任何反抗,沈图南的脸色又好上许多,有心情开口和姜堰说话,“这段时间培风一直待在府内,不如我们择一日出府,逛逛这江宁?” 姜堰因为阿宝忽然离开,他右手边遽然松泛,一时间心情舒畅,并未多想,随即应允了沈图南的话。 阿宝闻言,顿时喜得眉开眼笑。姜堰被她清脆的笑声吸引,才惊觉沈图南会带着她去。 沈图南亦有所感,低头看向正欣喜地拍着双手的阿宝,登时肠子悔青了,这又是替阿宝亲近姜堰找了机会,要知道阿宝将一同外出游玩过的人奉为‘挚交好友’。 此番,最怡悦的当属阿宝不可。 第9章(捉虫) 叶氏与阿宝坐上前往叶家的马车,气氛颇有些沉闷,“与表哥相处,可是开心?” 尽管阿宝因着一大早被唤起收拾整理,前往外祖母家而闷闷不乐,但叶氏一提到姜堰,阿宝还是点了点头,“开心啊,表哥待我不错,让我同他一起看书。”吃樱桃一事,阿宝绝口不提,倘使让母亲知道她贪了几口吃的,每日一小碟子豌豆黄就会被没收。 不过阿宝与表哥相处甚欢,只是阿宝单方面这么认为。 姜堰自阿宝离开之后,一直寻思着,如何将檀木椅子换掉,甚至认为案桌也得换个小的,毕竟一个人用,案桌太大了点,不怎的方便。 “看书?”叶氏一笑,阿宝如今识得几个字,远达不到看懂书的地步,“看的何书?可否给母亲说叨?” “《水经》……”阿宝不识得最后一字,即便姜堰告诉她一番,她还是不曾记住,便干脆将后头两字一齐省略。 叶氏凝神忖量,“阿宝说的是《水经注疏》?” 话出口良久,都没有等到阿宝的应答,叶氏垂首一看,阿宝已躺在她怀中,昏昏睡过去。 大清晨的起来,阿宝睡的时间不够,犯困也一直强忍着,刚刚实在捱不过去,竟然睡着在马车上。 在一旁候着的念与起身,准备从叶氏怀中接过阿宝。 叶氏带到沈家陪嫁的丫鬟,均在年纪到的时候,给其一笔还算丰厚的嫁妆,寻了不错的人家许配了出去。 如今在身旁伺候的念与念兮,是叶氏手把手教导,又提拔上来,当了身边的大丫鬟。最主要的是,念兮、念与都是沈家家生子。 叶氏将念与念兮提拔上去时,沈老夫人将她们,连同她们家人的契约,皆给了叶氏,也算是奠定了叶氏在沈家发地位。 叶氏略一抬手,阻止念与地动作,心疼地替阿宝捋了捋她额前碎发。她都不知母亲唤她回来所谓何事,只命人传一句想她了,她就必须带着阿宝回叶家。 这么多年来,母亲想演慈母,她就得在她跟前陪着,还必须要扮个孝儿。真是苦了阿宝这孩子,跟着她一起遭罪。 马车刚停在叶府门外,阿宝便醒了过来,她迷蒙的看了眼叶氏,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 “娘亲~”阿宝主动的伸出手牵叶氏,今日她穿了件草绿色柿蒂纹刻丝褙子,湖绿色裤子,胸前戴着刻有长命百岁的金锁,头上顶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冲天小鬏鬏,她脑袋一动,小鬏鬏就停的晃荡。 “等下不许胡闹,乖乖坐着就好。”叶氏喃喃道。 等得了阿宝点头,叶氏才迈动腿,两人大手握着小手走在叶府大道上,清晨的露珠在阳光下渐渐散去。 叶氏牵着阿宝走进厅堂,在中央驻足,厅堂里头泱泱的坐着一群人,叶氏环视厅堂一番,叶府一家子媳妇孙儿都在这儿,当真好大的阵势。 她恭敬的向着首座满头银发,却显得精神抖擞的老人,行了一礼,“女儿拜见母亲。” “阿宝拜见外祖母。”阿宝尚未学习礼仪,只会依葫芦画瓢学着叶氏,动作倒是学得有模有样。 叶老夫人抬了抬手,免了二人的礼,笑着道:“不急着回去的话,今日就留下来用饭。” 今日叶氏穿着淡紫底子折枝辛夷花刺绣衣裙,煞是好看,一番行礼动作挑不出半点儿错。叶家一群小媳妇儿眼露羡慕,叶氏最不喜这种目光,她回叶家又不是来特意炫耀,也没觉得自己身上穿着的衣物有多稀罕。 厅堂的下人极有眼色,伶俐的搬来两张坐椅,往靠近叶老夫人的地方放下。 阿宝由着丫鬟将她抱到椅子,她对面恰好坐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 小姑娘上穿粉面竹叶梅花刺绣褙子配金线合欢花襕裙,下着葱黄绫棉裙。仪态秀美,小腰板挺直,双手置于膝上,坐得端正规矩。 相比之下,阿宝坐姿要随意得多。 叶老夫人眉头一皱,眉间出现几道沟壑,“阿宝可开始学规矩了?” 阿宝平素最不耐烦有人跟她提‘规矩’二字,就连她身边的奶娘、嬷嬷都不敢轻易提,偏偏此刻说的人是她亲外婆。 叶氏道:“回母亲的话,阿宝还小,女儿没安排。” 叶老夫人来了劲,又开始拿阿宝与其他人做比较,“玉儿比阿宝只大上四五月,早就开始习规矩。你也要抓紧些,莫要让阿宝时间荒废了。” “母亲说的在理。”对于叶老夫人所说的话,为了避免争执,叶氏每次都是表面附和,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依旧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叶氏与阿宝坐下刚没多久,外头就有一群的丫鬟,搀扶着个身着银红菊花纹样襦裙的妇人走进来。 那妇人肚子却是大得瘆人,而她脸颊颧骨突出,瘦瘦的没几两肉,导致越发显得她气色苍白。妇人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粉,也遮不住眼底的青黑,和给人的疲乏困顿之感。 妇人进来的一霎那间,阿宝吓得两只小拳头倏的握紧,抬头惶恐地看了一眼叶氏。 叶氏赶忙摸了摸阿宝的后脑,小声安抚她,“这是你五婶,等下行礼站在这里就好,没必要凑上去。”要是凑上去时,大人小孩出现个三长两短,只怕是十张嘴都说不清。 上一次她回叶家时,说是五夫人动了胎气在养胎,并没有见到五弟妹人。今日一见,与记忆中的模样大不同,确实是忒吓人了些。 阿宝强忍着恐惧之情见礼,那妇人还想伸手扶阿宝,被阿宝躲了过去。随后,阿宝不紧不慢的回到座位上,当屁股落座的一刻,阿宝悄悄长舒一口气。 沈家阿宝排第八,下面只有一个沈安福,沈安福那时在肚子里时,阿宝才只有一岁左右,不记事情,况且还是大房姨娘的孩子,阿宝能见到的次数没几次。 记事以来,阿宝是第一次见挺着个这么大肚子的孕妇,不仅看起来气色不好,走起路来也是颤颤巍巍,她害怕呀! 坐在阿宝对面的叶妍玉岿然不动,六岁的女娃一派镇定自若,叶妍玉看了阿宝的反应之后,心中忍不住嗤笑,就这种胆子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叶老夫人见挺着大肚子的妇人进来,脸上都要多笑出几道褶子,颇为亲近的对着妇人道:“算算日子也快到了,往后就安安心心养胎,不要再过来请安,免得奔波。” “母亲说的是。”叶五夫人李氏低眉顺眼地接话。 得了李氏点头,叶老夫人转而将视线落在叶氏身上,“你也看了你五弟妹如今情形,我今日唤你过来,是准备问你要当时替你接生的稳婆。” 叶氏闻言一愣,李氏这胎看着凶险,叶家想找个手艺好的稳婆无可厚非。但稳婆是种职业,而且是自由身,去留全凭自己做主,岂是如同府中签下死契的下人,说给旁人就能给人。 她略一思索,斟酌道:“那稳婆姓陈,住东街,儿子有出息,早没做这行,跟着儿子享福去了。当时为了请她出山,替我接生,我家老爷费了不少力气。几年过去,不知还否请得动她。” 叶氏生头胎难产,身子修养了好几年,沈原灵忧心叶氏身体不想,那些年间叶氏再没有所出。但叶氏心中有愧,一直想为沈原灵多生个孩子,就偷偷怀了阿宝。 沈原灵怕再出意外,但凡和叶氏怀孕生产沾边的均是用最好的。叶老夫人知晓这事,这才想着让叶氏回来,细细交代一些事宜。 只是叶氏话音刚落,叶老夫人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一个大男人亲自去请个产婆,实在是有失身份,她儿子万不可这么做。 叶老夫人话锋一转,“敏儿你与陈婆相熟,可否请她来府?” 话音刚落,念兮就想上前替叶氏说话,她性子直来直去,忍不了旁人欺负夫人,念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念兮,缓缓摇头,示意她夫人未发话时,不要轻举妄动。 怀有身孕的李氏自叶老夫人话一出,便忙低垂着头,不轻不重的抚摸自己肚子,对一切充耳不闻,丝毫不未察觉,自己怀孕让小姑子请稳婆出山,有何不妥之处。 叶氏前头说得明明白白,是沈原灵亲自去请的人家稳婆,轮到李氏怀孕,做婆婆的叶老夫人竟想要小姑子请稳婆,真真是好笑。 她心中微怒,不过嘴角依旧含着笑,不停地想着自己该如何拒绝。 坐在叶氏下手边,绾着倭堕髻的妇人垂着眼皮。当即张嘴,嗓门颇大地道:“母亲说笑了,被陈婆接生过的女子不知几凡,即便四妹亲自去,肯定也只会吃闭门羹。” 说话的正是叶家三夫人周氏,平时就是个泼辣性子,叶府里头的人莫不是都要让她一尺。周氏这一席话说完,算是替叶氏解了围,叶氏向周氏投去感激的目光。 周氏侧头,咧嘴一笑。或许是因为当年叶敏未嫁之时,在叶家两人日子都难过,周氏便最为与叶敏要好。 叶老夫人见此,顿时被气得七窍生烟,又不能当场发作。 人有时候就是这般奇怪得很,今日叶老夫人所求,如果叶氏说出拒绝的话,就可能落得个‘不孝’的名头,若是从周氏口中出来,便是好心劝诫莫作无用功。 其实,叶老夫人要知道这种事情,只需派人去沈府问叶氏一声便可,根本不需要大费周折,让叶氏回来。她此番作为,不过是想让沈府顺便将事情都给包办了。 叶氏觉察到知晓其中内情,越发不愿意帮这个忙。 阿宝茫然地目睹一切,见她娘亲被人欺负了,倏忽之间回过神,如临大敌般小身板即刻挺直,水灵的眼睛纯澈明亮瞅着叶老夫人,“外祖母,您还记得您欠我东西嘛?” 叶老夫人素来不喜叶氏,对待叶氏所生的两个孩子从未上心过,哪里还记得自己答应了阿宝什么东西。 只是大厅当中,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看着,她又不能果断回绝,只能看向身后穿着浅色衣裳的丫鬟。 浅色衣裳的丫鬟会意上前一步,笑意盈盈地一拜,“老夫人自然记得,得知表小姐会过来,早早的让人备下软糖。”语毕,丫鬟赶紧示意其他人去端上来。 “多谢外祖母,多谢思儿姐。”阿宝拍手,甜甜地笑着,又问叶老夫人,“我可以带回去给哥哥尝尝吗?” 不等叶老夫人说话,阿宝自问自答,“阿宝生病的时候,是哥哥一直照顾阿宝。每回一下学,就立刻跑到阿宝院子里陪阿宝,生怕阿宝孤单。”虽然沈图南没有来叶府,但阿宝仍是拖着他,在众人面前显摆了一圈。 “阿宝念着哥哥是好事情,等回去的时候多拿点回去。”不过是府内做的一些糖果,叶老夫人并不将其放在眼中,十分大方地答应。 “那是自然,哥哥待我好,我就待哥哥好。”阿宝天真憨厚地抬了抬圆润的下巴,说着人人都懂的道理。 叶氏忍不住揉了揉阿宝的头,其实,这是阿宝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抱不平。不过效果却一样,状似在接她外祖母的话,实则听到有心人耳中,便另有一番意思。 阿宝仰头,瞧了叶氏一眼,抿着唇偷笑,引得叶妍玉频频侧目。 阿宝不懂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更加不懂如何同在后宅淫浸几十年的人虚与委蛇。可她看得明白,每次外祖母交于母亲做的事情,母亲不想愿做,却又不得不做。 而且,即便方才她说她病了,外祖母听闻之后,都没有一句关心她的话。想来她要吃软糖的事情,外祖母也根本不记得。不然,应该在她来之前,就把东西准备好了。她在祖母那里,想要什么东西,每次只要稍微提一嘴,下次再去时,定然都摆在桌上等着她。 凡事有对比,就有差距。别看阿宝年纪小小,其实心中自有一杆秤。 不多时,丫鬟便端了红漆托盘进来,剔红双螭荷叶式碟子里盛着五彩的软糖,细细看去软糖身上裹有一层透明的纸。 阿宝欢喜地接过,然而阿宝却不动嘴,直接将碟子搁在手边的案几上。 叶老夫人正因为阿宝的话没好气,见阿宝不动,诘问道:“不是你一口一声要吃软糖,怎么不吃?” 念与站在叶氏身后,对叶老夫人所说的话不以为意。暗自思忖:以宝小姐在沈家受宠程度,压根不稀罕劳什子软糖。 叶氏柳眉微蹙了蹙,不料叶老夫人的态度会如此严厉,开口准备替阿宝解围。 然阿宝俏皮一笑,“这些留着给表哥。表哥远道而来,给家中的兄弟姐妹都带了伴手礼,阿宝得到的是蜜糖。母亲时常教导我要礼尚往来,江宁这一片地方,只有外祖母家有软糖,外头买不到,我要留着给表哥尝尝。” 阿宝不依不饶的说着,她这张嘴不仅能甜到人心里,也能堵得人半句话都说不出嘴。 但姜堰送伴手礼是确有其事,并不是阿宝凭空捏造,姜堰来时当天晚上,他身边的浅月就将东西送到沈老夫人萱草园,由沈老夫人派人送予沈家众人。 阿宝话音刚落,叶老夫人冷然一笑,语调生硬,“你吃你的,厨房那边有的是。” “不好。”阿宝摇头,当真让她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又说不出来,只能再一次摇头。 叶妍玉眉心微蹙,似模似样地拂了拂衣袖,开口道:“借花献佛与忍痛割爱的不同。” 阿宝略一思索,肯定地点头,“对!”她要说的便是这个意思,只是一时忘记如何说。 见阿宝如此干脆,叶妍玉头微微向下一动,她如今学习规矩,平日里嬷嬷就教她该谨言慎行,规言矩步,沈安禧的做法称得上失态。 “女孩应该矜持端庄,你这样成何体统!”叶老夫人冷笑,厉喝道。 叶氏心口堵得慌,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来,“母亲怕不是忘记阿宝才五岁?还没有习规矩。当年女儿五岁的时候,母亲可也没请过嬷嬷,教女儿任何规矩。如果女儿不曾记错,直到女儿十岁那年,母亲才请人。”大抵是因为心凉了,再次提起当年的事情,叶氏竟然察觉不到任何委屈。 大厅之中,众人皆是噤声,年轻丫鬟更是放低了头。 叶府资历老点的人,都知道叶老夫人当年极不喜叶四小姐,现在老夫人却想当个慈母,不过没人敢将其放到明面上来说。 叶家重规矩,是以叶妍玉六岁习规矩,叶老夫人不让叶氏学习规矩,不是想让叶氏松泛,是根本就没有将叶氏放在心上。 不过叶氏也感谢叶老夫人,没有让她早习规矩,不然她肯定也会对自己女儿如此,她想象不到阿宝一板一眼,循规蹈矩行事的模样,现在这般鲜灵活泼很好。 叶老夫人心虚一瞥,可还是态度强硬的撑着,认为自己没错。 阿宝下了椅子,拉着叶氏的手,她不明白自己不过是点了个头,为何就弄得气氛如此紧张。 叶氏以为阿宝怕了,不想再多留,准备起身离开。 周氏跟着起身,边道:“我去送送妹妹。” “走,都走。”叶老夫人脸色猛然一僵,当即挥手赶人。 阿宝将叶氏往旁边拉,紧紧抓住叶氏的手,贴着她走。她看着李氏走路心直揪,就怕李氏身边的丫鬟没有扶好,一不留神李氏就摔倒在地。 叶氏却以为阿宝是在委屈,心中愈发不平,暗自发誓,如非必要再不踏入叶府。反正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她再也没有在叶家,感受到一点家的温暖。 第10章 等出了叶老夫人的院子,叶氏松了口气,脸色也不如前头那般难堪,她本就是柔和的性子,轻易不与人红脸,今次是叶老夫人戳中她的软肋,恼急了不顾礼仪起争执,“今日一事,多谢三嫂了。” 如若叶老夫人硬要逼着叶氏去找稳婆,如今举国上下最重‘忠孝’,‘孝’字当头,叶氏只能照做。可周氏之前一席话,堵了叶老夫人的话头,让她逼迫不了叶氏。 “嘿……”周氏一笑,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 要周氏来说,老夫人也是糊涂,竟然想撺掇着叶氏替她儿子跑腿,女子生产是去鬼门关走一遭,最不能得罪的就是稳婆,请人家稳婆主人家也要恭恭敬敬。当然,那些个鼻子孔朝天的稳婆,肯定没人愿意请,是以稳婆的脾性大多都是好的。 而稍微有家底的人家,女子怀孕五月之时,就会将稳婆请到家中,一直住到女子生产。 叶家的先头请好了稳婆,至今还在叶家后院住着。时不时的陪李氏聊天谈心,缓解压力。如今到好,眼看着要生产时,背着人家想再请个稳婆过来,这是将人家脸皮子往地上踩。 “府里人都知道,我是个有话说话的人,我也觉得我那番话说的在理,就算要去也不是你去,你家可不就是妹婿亲自去请,凭什么李氏就要例外?” 叶氏听了周氏的话一笑。 自成亲以来,沈原灵对叶氏事无巨细,生怕叶氏会受伤害委屈。就是如此,叶氏才更加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做错选择。 周氏环顾四周,见人已经散开,垂头低声说:“四妹,三嫂有个不情之请。”平日里,周氏习惯了高嗓子大喉咙,此刻细语时,还咳嗽了几声。 叶氏道:“三嫂有事不妨直说,我都够做到,自不会袖手旁观。”三嫂比她年长几岁,当初在叶家做姑娘时,三嫂对她尚可。甚至即将出嫁时,许多事情还是三嫂教她如何做,这份情谊她一直记在心里。 周氏往后头看了一眼,“今日,你也见着了,五房那边情况不容乐观,我想到时候,将相宜送到你那里,小住一段日子。” 她说得算委婉,今日一番请安,叶氏看在眼里,李氏那幅怀孕的样子,哪里是不容乐观,说句万分凶险都不为过。瞧着李氏,整个人的精神元气,全被孩子夺了去似的。 阿宝不想叶氏答应,暗自拉了拉叶氏的手。她才不愿与叶家的人多相处,一刻都不愿意。什么相宜不相宜的,但凡是叶家人她都没任何好感。 叶氏摁住阿宝的小手,思虑一番颔首答应,“三嫂到时派人给我送信,我让图南亲自去接。”沈图南是沈家嫡子,也是也是唯一的儿子,她这般说,算是给了叶相宜与周氏极大的脸面,周氏也能放心叶相宜放在沈家。 闻言,周氏深深福身,“四妹的情谊,我周氏记在心里,他日若是能够用上我周氏的,四妹尽管言语,我定不推脱。” 虽说周氏在叶家是三夫人,可是叶家三老爷是妾室所生,叶府后院以叶老夫人为尊。府中的人为了讨好老夫人,难免有些刁难周氏。 叶三老爷软弱怯懦,面对叶老夫人时大气不敢出,只知一味忍耐,周氏这才不得不泼辣厉害,不然在叶家根本无法立足。 叶氏一把扶起周氏,“三嫂大可不必如此,三嫂能将相宜送来,是信任我,我自当好好待她。”三房庶出,叶老夫人不磋磨人就算顶顶好的,哪里还会对三房上心。周氏也只是怕到时候,五房那边孩子不保,让三房做替死鬼,叶氏早有听闻,她五弟后院不怎么干净。 阿宝直到登上马车之后,仍旧闷闷不乐,不言不语。想起家中多个她最讨厌的叶家人,心情顿时不舒泰了。 “小气鬼。”叶氏一手抓着阿宝胖乎乎的小手,一手轻轻点了点阿宝的鼻尖,取笑她。 “娘亲为何答应三婶的话。”阿宝愤愤不满,小嘴撅得老高,似是能挂油瓶子,可见她有多不满叶氏做下的决定。 “之前娘亲在叶家,三婶对娘亲关怀备至,刚刚你三婶又帮了娘亲,对于你三婶的请求,于情于理娘亲都不该拒绝。”叶氏同阿宝仔细分析,试图让阿宝理解她这般做的缘由。 阿宝杏眼瞪得大大的,她毕竟不蠢,略一思索就点头答应,“那好,如果叶相宜没叶妍玉那般讨厌,我就接纳她,带着她玩儿。” 叶氏赞许地看了一眼女儿,正想开口夸奖她,就听见阿宝细细的声音传入耳中,“那娘亲可不可以不要再生小宝宝?” 念兮一直在一旁侍候着,听得阿宝的话,默默垂头,只当她是童言无忌。暗自警告自己宝小姐今日所说半点不能透漏出去,不能让宝小姐担个善妒的名头。 对于阿宝的问题,叶氏觉得颇有些好笑。姑娘家家巴不得多些一母同胞的兄弟,那样日后自己无论在哪里,娘家都有人扶持,不至于在夫家无人可依。就算当中有一两个没出息的,还有别的兄弟,即便都没出息,也占着个人多。 是以,叶氏并未着急回答阿宝,而是询问出声,“怎么了?怕娘亲有了小宝宝不再疼阿宝了?”阿宝最是喜欢让人承认最疼的人是她,叶氏难免会想,阿宝是因为怕父母有了小的,不再宠她。 “才不是嘞。”阿宝嘟嘟嘴,摇晃着脑袋,“五婶今日挺着个大肚子很吓人,看见就危险,我不希望娘亲有危险。阿宝和哥哥以后一定会对娘亲好,要是哥哥不乖,阿宝就替娘亲打哥哥,娘亲不要再生小宝宝了好不好?” 说着说着,阿宝便声音哽咽,扑到向叶氏,将脑袋埋在她的怀里,拼命紧紧地抱着她的腰,生怕叶氏真的会离开她。 叶氏鼻头泛酸,心中又是酸涩又是甜蜜。 念兮听得阿宝的解释,直接一愣,想来她与夫人都想岔了,竟是未曾看出宝小姐一片赤子之心,回过神便见叶氏用指尖抹泪,赶紧递上帕子。 叶氏接过拭了拭眼角,想起自己多年不曾流泪,今日竟哭了,又忍不住笑出来,当下向阿宝许下承诺,“放心,娘亲不要小宝宝了。” 当年她瞒着沈原灵怀上阿宝,可是将沈原灵气得七窍生烟。她的身子在身图南的时候受损,好不容易生下阿宝之后,她也认真想过,若是再怀孕,腹中孩子不知能不能保住,抱住之后她自己会不会有危险,若她当真撒手人寰,留下两个孩子她又怎会安心。 阿宝不知其中原委,只是听得叶氏允诺了她的请求,一把将头抬起,点了黑漆似的眸子含着欣喜地问道,“娘亲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叶氏嘴角漾起笑容,将阿宝抱到膝上,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娘亲几时骗过阿宝?” 阿宝看着叶氏的眼睛,猛地一笑,“阿宝相信娘亲!” 回了沈府之后,阿宝跟着叶氏去了衡芜院,刚一踏进院门,便听见沉稳的跫足由远及近。 阿宝眼睛一亮,立即松开叶氏的手,迈腿就往里走,果然见一身青色长衫,模样儒雅的中年男子在往外头走,随即阿宝像弹丸似的弹向那人,一边还脆生生地喊道:“爹爹,阿宝可想你了。” 沈原灵连忙接住阿宝,一把将其抱起,“爹爹也想阿宝。”言语脚步不停,大步流星地走向叶氏,“一切可还好?” 叶氏低头一笑,被沈原灵炙热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整个人看起来不胜娇羞,“家中都好。” 沈原灵爽朗一笑,“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你好不好?”沈原灵虽是商人,可并不是那种唯利是图之人。 阿宝仰头闷哼一声,只给沈原灵留下个乌油油的后脑勺,“阿宝整整十六天没有见到爹爹了,结果爹爹眼中只有娘亲,怎么不问阿宝境况?阿宝都生了场大……病。”阿宝说得夸张,两手拉到最开比划着她口中的‘大病’。 沈原灵与叶氏两人被她逗得相视而笑,随即,沈原灵敛起笑意,“小没良心的,爹爹正抱着你呢,就开始说眼中没你。” “我永远排第二呢。”阿宝一笑,故作柔细的声音说话,恼得叶氏直戳阿宝脑门。 语毕,阿宝挣扎着要从沈原灵怀中下来,她得给父母单独相处时间,嘴里不住的嘟囔,“我要回自个儿院子了,免得到时候惹人嫌,爹爹给阿宝带的礼物,暂且放在衡芜院,阿宝明日带人过来拿。” 沈原灵直摇头,这可到好,他往常见到好物件都回来送她,现在却让她养成这种开口要礼物的习惯,不过嘴上却道,“行行行,没人动你的东西。”府中哥儿姐儿众多,每次都会给他们带些小玩样儿,但给自家女儿东西一直是独一份。 第11章 阿宝走后,沈原灵拉起叶氏的手往屋里走,正乐着总算能够与自家夫人独处,谁知念与踏着步子进来禀报,叶氏忙挣脱了沈原灵的手,低头装作抚平裙摆褶皱。 沈原灵轻咳一声,催促着念与有话快讲,他还想要与敏儿独处时间。 念与心头一颤,顶着沈原灵压力,福了福身,“夫人,门房婆子那边送来了江宁府巡抚刘大人的夫人,刘夫人的帖子。”念与顺带着说了刘夫人的来头,免得叶氏再多问一句哪个刘夫人。 叶氏听到‘江宁府巡抚刘大人的夫人’时,也是疑惑的看了一眼沈原灵,随后才接过念与手中大红烫金的帖子,嘴里止不住的问念与,“怎的到我这里来?每回像这种帖子都是给老夫人,由老夫人安排,老夫人不管就给大房。”若是由着二房带人出去撑场面,于礼不符,除非大房无人,由二房出面还差不多。可耿氏那人,真到病得下不了床时,都不一定撒手让二房带着孩子去。 念与想着门房婆子跟她说的话,赶忙跟叶氏说道:“这是单独给夫人的,邀请府中的帖子已经送去老夫人房中。” 叶氏将帖子打开,望着最近的落款,以及帖子中邀请的人,摆了摆手,“行了,你退下吧。” 得了叶氏的话,念与如释重负,嘴角忍不住勾出一丝笑意,随即脚步轻快地出了房间。 叶氏将帖子摊开给沈原灵看,嗔了他一眼,“我往日里与刘夫人并未有什么交集,她怎会单独下帖子给我,请我下月初三去参加刘府赏花宴?” 沈原灵神色一凛,“巡抚夫人的邀请还真不能推脱。” “可是因你与刘大人的交情,才让我前往?”叶氏故作恼色,将帖子一合,置于桌上。但若是真需要叶氏出面与刘夫人交好,叶氏肯定义无反顾,只是如今玩性起来了,故意闹这么一出。 “不是,你可冤枉我了。”沈原灵连忙解释,“我一介商人怎么会与巡抚有交情?况且刘大人来江宁府才几年时间,要管江宁府与苏州府两府军政,想攀扯关系暂且也攀扯不到啊。” 沈原灵能够将粮食、渔业生意做得日升月恒,久盛不衰,还能坐上皇商的位置,凭借的不是官商勾结,而是诚信为本,利人利己。 况且,沈原灵延续了沈秋衾做法。赚钱之后,广散钱财,修路铺桥,造福一方百姓。就算是有些官员想找他麻烦,也不得不掂量一二自身利益。毕竟地方发展越好,他们升迁之路越顺畅。 沈原灵见叶氏凝眉思索,不忍她费心费神,开口问道:“表少爷似乎没有说他跟谁来江宁府?” 叶氏一点就透,讶然,“你是说表少爷与刘巡抚一同过来?” 巡抚与所有外官一样,携家眷赴任,每年均要赴京师议事。表少爷自京城而来,与刘巡抚同路,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既然人在沈府住下,过了老夫人的面,老夫人无二话,那叶氏便只管分发姜堰月例。顶多再加一个时常派人问问,他是否缺少哪些东西,其余的一概不探。直到如今,叶氏都没有提出过要见姜堰一面,自然不知晓内情。 “这与单独邀请我有何干系。”叶氏回神,面带恼色的拿起桌上帖子,就往沈原灵怀里掷,又在戏耍她,说半天都没有说到关键处。 沈原灵慌手忙脚地接住,迈腿至叶氏眼前,半响才道,“现在,沈家是你与大嫂共同掌管中馈,许是怕你不去,特意才给你下帖子,刘大人何故受托将姜堰带至沈家?怕不是刘夫人准备嘱托一番你们,要好生照顾姜堰。” 叶氏剜了沈原灵一眼,否认了他的想法,“照你这般说,是我沈家不和还传到巡抚夫人耳中了?再说她站在何种立场要我们照顾姜堰?好歹姜堰是老夫人表侄孙儿,沈府还会亏待他不成?” 沈原灵再看了一次帖子,并未发现什么问题,正想放下帖子之时,便听叶氏唤了念兮进来,正问着:“刘府少爷小姐可有试婚年龄的?” 念兮不知叶氏所问为何,却仍旧面色沉静地回答:“奴婢正巧听闻一件趣事,准备讲给夫人听。听闻刘府有一女待嫁闺中,刘夫人正张罗着选夫婿,按察使方家的大女儿也正值婚龄,两家因为这事起了争执。” 叶氏恍然大悟,低头憋笑,挥手让念兮退了下去。 见沈原灵依旧懵懵懂懂,叶氏在沈原灵耳边嘀咕,“估计是看上同一人家,刘府准备放弃,重新在江宁府挑选夫婿。但单单将有儿子的人家请去又太过醒目,便邀请了其他人。” 按察使不过是正三品官员,刘西卫官拜巡抚并兵部侍郎,正二品官职。单说权利,刘西卫都比按察使大许多,被人抢了看中的夫婿,刘家竟然松手的干脆,让叶氏讶然不已。 沈原灵直摇头,“确实该放手,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不缺这么一个,况且能够同时搭上巡抚与按察使家女儿的人,哪里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后院女子的弯弯绕绕他确实不懂,他还当真以为是两家小姐为出嫁事宜攀比着,谁知竟是争一男子,“既然如此,你随便看看便可。”牵扯不到他们家,沈原灵便安了心。 “放心吧。”叶氏挑眉一笑,“算账做生意我比不得你,处理起后宅事物来,还得看我的。” “是是是,娘子说什么都对。”语毕,沈原灵便欺身而上,一把揽住叶氏,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羞得叶氏直捶沈原灵胸口。 阿宝回了世安院就命人拿了两只白瓷碟子,开始分她从叶府带回来的糖,“这些软糖要留给哥哥,剩下这些软糖留给表哥。”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试图将从叶府带回来的糖分匀称了。 她差不多将叶府的软糖都带回来,分来分去两人分得的软糖有些多,干脆又招呼了小葫再拿几个碟子过来,府中每个弟兄姐妹都有,命小葫将软糖送到各个院子去,随后换了件杏红色刻丝褙子,提着漆红菱形食盒准备前往扶云院。 “八姐姐拿着食盒准备做甚么去?” 阿宝闻声抬头,见是沈安福身子一顿,想把食盒藏起来,但奈何已经被沈安福瞧见,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准备去见表哥。” 沈安福当即笑道:“赶巧了,阿福跟八姐姐一起去。” 话音未落,忙走至阿宝身旁,挽着阿宝的手,连让阿宝开口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阿宝试图挣脱,但是沈安福紧紧锢住阿宝,若她再挣扎只怕食盒不保,只得抬腿往前走,踏出世安院时。阿宝忍不住暗自犯怵,对是否能带着沈安福一起,进入扶云院,有些把握不准。她撇了一眼沈安福,她们好歹是堂姐妹,她说不出让她不去的话。 第12章 阿宝领着沈安福往隔壁的扶云院走,果不其然被守门的小厮拦在门外。 自那日阿宝未经允许入了扶云院之后,姜堰还是安排了两个小厮守门。明确规定有人前来世安院,不论是谁都必须汇报,不准擅自放入院中。若是沈家八小姐一人前来,便不需禀告就能入内,但若她领了人,不拘是谁一律拦在外头。 “若是表哥不准……”阿宝本来就做了不能入内的打算,毕竟她身边还有一个沈安福,是以听了小厮的话,答应得干脆。 令阿宝不曾料到的是,沈安福在她耳畔呐呐,“八姐姐,不让小厮进去禀告一声就走吗?” 阿宝侧视沈安福一眼,缓缓摇头,“不了,表哥不乐意还是不要去扰他。”其实阿宝自个要进去其实很容易,毕竟姜堰先前答应过她。但她不忍丢下沈安福,若让沈安福眼睁睁看着她独自一人进去,沈安福心中不痛快,她也会内疚。是以,阿宝宁愿先回去,等下再过来。 “我那里有从外祖母家带回来的软糖,你拿些过去尝尝,也让小葫少跑一趟。”阿宝说得坚决,不等沈安福反驳,便提起食盒,带着丫鬟往自己院子走。 沈安福看着阿宝的背影懊恼地跺脚,一咬牙,跟上阿宝的脚步往她世安院去。 之前,她听下人们谈论,表哥独独让八姐姐进扶云院。此番,好不容易撞见八姐姐来扶云院找表哥,想跟着一同进去,竟然还是被拦在门外。 阿宝有意转移话题,故而问道:“大婶让你习规矩可还好?” 久久不得沈安福回答,阿宝重新唤沈安福,“阿福?” 沈安福在阿宝身后一直垂头,脸色神色不明。此刻,沈安福止不住多想,是不是阿宝最近与姜堰玩得开心,不愿意让她接近表哥,和他们一起玩儿,才故意不肯让小厮前去禀告?可随即又想,阿宝素来对她不错,有什么好的众多兄弟姐妹中,除了三哥便是先紧着她,而姐儿能给哥儿用的实在是太少。是以,其中最受益的人还是沈安福。 正当沈安福想得入神之际,猛然听见阿宝软软柔柔的声音,被吓到一下子抬起头,“啊?八姐姐唤我何事?” 阿宝粉唇轻抿,对她的反应有些奇怪,不过仍旧复述了一遍先前她说的话:“习规矩累不累?忙不忙?可否还要继续学习?” 沈安福樱唇翕张,不知如何开口,最后脸上浮出一丝为难的笑意,“怎么会不累不难不忙?好在昨日嫡母传话,准许我歇息一两日。”沈安福纠结再三,终是故意说规矩繁复难学。 耿氏一开始就不是真心要教导沈安福,故耿氏特地嘱咐找来的教习嬷嬷,不必尽心教导。如今沈安福所学,不过是礼仪当中最简单的东西,还不足以道一句难。 阿宝万分不乐意学规矩,甚至到了提起‘规矩’二字便发怵的地步,现在亲口听沈安福说习规矩又难又累又忙,整个小脸顿时挤在一起。单是想想学规矩,便觉得对自己来说为难,却还是开口宽慰沈安福,“到时候一样都得学,到时候九妹妹可领先我不少,我还是比不得九妹妹。” 沈安福心虚,内里又不忍为自己恶作剧成功窃喜,嘴角露出浅浅的梨窝。随后又听阿宝亲口说比不上她,脸上的笑意更甚。 小冰余光往下,刚好瞥见沈安福因为阿宝皱眉,唇边才显现的笑意,觉得自己看岔了,想再细看时,沈安福已经甜甜地唤阿宝八姐姐,嘴角仍旧嵌有梨涡。 阿宝嘴角处是酒窝,所以小冰知道梨涡与酒窝真笑与假笑的不同,酒窝假笑也能有,而梨涡只有在真心的笑时才会出现。若她没有看错,那不论前后,沈安福心中均是高兴的。 小冰暗自将此事记在心中,或许没必要告知小姐,可她们做下人还是得警觉些,不能有半点马虎。 阿宝见沈安福一扫失魂落魄的情绪,心情不禁跟着好上几分,拉着沈安福回世安院吃糖。 经过一小小的插曲,沈安福倒忘记自己对阿宝撒谎的缘由,甚至觉得她学习的规矩本来就难。 好不容易到午膳时间,沈安福得离开,回弄玉阁用膳。小糖又领着人回来,手上提着从大厨房端来的饭菜。 眼看着菜都已经上桌,阿宝无法,只得用膳,不过却只匆匆扒了几口米饭,余下的菜都赏给院中下人,自己急忙提着食盒往姜堰那边去。 阿宝总认为东西亲手送上,比旁人传递情谊要多上几分。是以,当她见不到姜堰时,宁愿多费些力气提回去。 扶云院外两个穿着灰蓝色小厮,正躲在树阴下聊天,其中一个稍矮的小厮见她往这边走,连忙提醒另一个小厮,两人快手快脚地跑过来。 这一次,阿宝连口都未曾开,稍矮的小厮就开了门,侧身让她进去,只是开门时,口里不停地说道:“还请宝小姐恕罪,小的奉表少爷的命令行事。” 阿宝费力地腾出一只手,冲两人挥了挥,“好了好了,你们做的是分内之事,既然是扶云院的人,本就应听扶云院主子的话。” 两个小厮皆是一笑,之前他们见宝小姐离开时,一句话都不说,还以为宝小姐准备怪罪他们,如今得了宝小姐的话也就放心了。 小葫用饭最早,所以这次跟着阿宝来扶云院的人是她。她眼尖,一下子就瞧出两人在偷笑,当即啐了一口道,“没出息的东西,这也值得你们担忧,我们主子脾气可是顶顶好,哪里会因为一点子事降罪。” 两人都是一笑,毫不在意小葫说话直。大家都是家生子,自幼相识,如今又都伺候小主子,没多大利益冲突,说起话来,自然比其他人随意许多。 高点的小厮拍拍手上的灰,往院内张望一眼,方才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走走走,咱们还是在阴凉处说话。” 小葫剜了一眼两人,抬腿往阴凉处走去,要说表少爷不爱与人来往,即便主子进去了,她这个小丫鬟还是是不能进去,只能在外头等着。 浅秋、浅月一直在屋外头,最先听见院门打开的声音,见是阿宝来了准备上前接待。 刚走没几步,浅丝双手端着药从后头出来。阿宝杏眸含笑地唤住浅丝,跟着她一同去了书房。 浅秋双手在衣角处擦了擦,上前进书房伺候,被浅月拉回来。 她们脚下站着的位置巧得很,正好在阿宝看不见的地方,既然不曾看见,人家又已进去,她们没必要露脸。 浅秋刚迈出腿就忽地想起,主子看书时不喜人打搅,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冲动,正巧浅月拉着她不让她去,浅秋便顺势退回来。 第13章 “这是给表哥的药吗?”阿宝拉着浅丝的裙摆,发出小声的疑惑,同时不免担忧姜堰的身子。 浅丝颔首,压低声音回答:“回宝小姐的话,正是给少爷准备的。” “啊?”阿宝皱着眉头,帮浅丝推开书房门,让她先一步进去,垂头在浅丝后面,慢吞吞地移动着。 姜堰闻声抬头,见浅丝端着药碗进来,将笔放置在青瓷笔搁之上,准备喝药,谁知他又听闻后头鞋子拖地的声音。 浅丝走在阿宝前头,姜堰被她挡住视线,这才未在第一时间见到阿宝。 姜堰收回视线,今日阿宝一身杏红色,头上簪着三朵粉色绢花,简简单单却也好看。他手往后一动,手肘一下子就碰到椅把,姜堰好似乎想到什么,嘴角不自觉抽了抽,感觉自己又要头疼了。 阿宝刚在得知姜堰生病在喝药,心情郁闷到不敢怎么看他,察觉到姜堰的视线,又忍不住看他,一见姜堰的容颜,阿宝适才阴郁的情绪一扫而净。这一抬头,她便打算如同上次一般,坐到姜堰旁边。 姜堰在阿宝打量之下,面色如常的端坐着,只是偶尔眸光微微闪动,再加上案桌下被细花纹桌布挡住的脚尖不自觉移动罢了。 阿宝走近一看,被眼前所见震住,整个人愣怔在原地,乌溜溜的大眼睛先是瞅了眼桌子,又抬头瞅了眼姜堰。 良久过后,阿宝还是不敢肯定自己眼前所见。但手提着食盒着实累人,阿宝当即决定,先将食盒放下在找姜堰算账。 姜堰案桌比阿宝要高,她把手抻长外还要踮起脚尖,才能将食盒放到桌面上,放妥当后,阿宝的脑袋从食盒旁伸出来,小脸半露在姜堰眼前,“这里面放着阿宝从外祖母家,特地带给表哥的软糖,可香可甜了。” 言毕,阿宝突然想起自己还要找姜堰算账,连忙紧紧抿着唇,脸上笑意消失殆尽。小手背在背后,抬腿,绕姜堰走了一圈。 最后总算确定,自己眼前这一幕乃真实存在,噘着小嘴,站在姜堰面前,眼睛纯粹干净的看着他,喃喃问道:“表哥是不是讨厌阿宝,连位置都不给阿宝留?” 浅丝刚把药放置桌上,准备离开,耳中就传来阿宝又气又委屈的声音。出去的动作一顿,干脆就停下脚步,转而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 姜堰清咳一声,那次她与他同坐之后,他便命人将桌椅换了,明明做这个决定时,不认为自己有错。面对她的眼神与质问,他竟然心怀愧疚,不知怎么回答。 阿宝久久不曾听见姜堰的回答,原本七分做戏三分真,一下子变成十分真,眼眶如同兔子眼睛红彤彤的,顺带着肩膀还一耸一耸。 眼见阿宝眼泪要决堤,姜堰忙抬手掌心对向阿宝,开口道:“没有,这样我坐着舒服。” 阿宝硬生生将眼泪逼回去,声音哽咽地开口,指着姜堰身下的座椅,“你骗人,明明就是不想我和你坐一块。酸枣木单人椅,哪有黑漆钿檀木长椅好,别以为我不识货。” 因着沈原灵走南闯北见得多,归家后,又爱与阿宝将自己所见所闻,甚至为让阿宝深有体会,时常将他所说的东西带回来。是以,阿宝在同龄人之中,见识算顶顶的广,张嘴就能说出座椅名头来。 姜堰单手撑着额头,不知如何回答。 他自来沈家之后,总是闭门不出,甚至不沈家任何人,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不爱热闹,另一部分原因是他正跟沈秋衾习‘家国天下’。这事暗地里进行,沈家众人无从得知,连他院中伺候的人也紧紧的瞒着。 平日读书费尽他心神,对于其它事,他疲于应对,都交于其他人。甚至,除了第一晚之后,他到如今都再没有任何悲伤的时间。 阿宝瞧出姜堰的无奈,她灵机一动,自认为想到一个绝妙的法子,立即指着下方一竖排座椅中第一把椅子,道:“浅丝姐姐,你帮阿宝搬了那把红酸木椅子放到这里好不好?” 语毕,阿宝还在她站的地方蹦了蹦,示意浅丝就是那里,而她所选的方寸之地,正好与姜堰面对面,属于真正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姜堰迟迟未曾应允,浅丝左右为难。 阿宝脑袋一扬,闷哼出声,准备自己搬椅子。她那小身板,有时坐上椅子都需要人扶着,自己搬只怕要被压。浅丝思忖着,反正主子没有出言反对,顺手帮阿宝一把。 等阿宝爬上红酸木椅,坐到姜堰面前,双手撑着案桌桌面,脑袋凑近姜堰,“我已经在做让步了,你就别扶着额头,想得太多老得快。”阿宝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如今得了姜堰解释,口里说着不相信,实际上不管真假,她都将其当作真的对待。 浅丝垂头,缓缓从书房退出来,顺手带关房门。 她带着阿宝一同进去书房,出来时孤身一人。反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浅月对此倒没什么感觉,倒是一旁的浅秋眸色一沉,愤愤不满地对着浅月道:“主子压根不喜人接近,就她不懂眼色,整日里往我们扶云院跑。” 浅秋说这话时,嘴角挂着浓浓笑意,甚至欢快地向浅丝挥手,示意她到这边来。 浅丝转身时恰好瞥见,不紧不慢的别过头直视前方,明明瞅见浅秋的动作,却硬是装作没看见,径直往后头厨房走。 虽然几人共同照顾主子,平日里难免有些争执摩擦,她还是不沾染是非,没事在厨房待着,琢磨她的药膳为好。反正她的作用是照顾主子身子,不是替主子打理事物。 浅秋手握磕着瓜子,口中的瓜子壳被她泄愤似的,用力地吐到地上,“把自己当什么人呐,那八小姐被整个沈家人供着,难不成她想巴结?要我说,她也就这般,小小年纪怎的总往男子院子跑。”第二个‘她’与第一个‘她’显然所指并非一人。 浅月不言不语,左右环顾一周,见阿宝的丫鬟未近院子,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好在扶云院全是自己人,若是让沈府人听了浅秋这番话,再传出去,大家都莫想好过。 浅秋得不到浅月迎合,继续不停地说着:“你是没见她瞧着少爷那幅表情,活像是。” “浅秋,主子们对事自有分寸,我们这些做下人能够指摘的。”浅月从旁好心提醒浅秋,让她说话做事好歹注意分寸。 刚来沈家的一段时间,浅秋脾气收敛得挺,任何事情处理起来井井有条。如今怕是日子过得安逸,倒越发松懈,口无遮拦起来。浅月面上不显,心中是不由担忧,哪日浅秋会胆大到泄露身份。 浅秋将话听在耳中,只是却变了个味,一脸训斥的模样看向浅月,“她是沈家的主子,不是我的主子。你也最好记着,我们的主子只有一个人。” 浅月低头没再开口,只是轻叹一口气后转身进屋,独留浅秋一人在外面待着。 浅字辈与墨字辈原总共是八人,八人一起长大,被一起培养,但所学东西皆不同。为保安全起见,如今露在外面的只有六人。 单说浅字辈的人,如:浅秋学的如何照顾主子饮食起居;浅丝学的是治病救人;浅月学的是武功,因着武功略逊浅影一筹,所以才是浅月在明,浅影在暗。 虽说浅月进入屋内,但她放心不下浅秋,站在窗柩望着浅秋,见到浅秋视线一直落在姜堰书房门口,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的任务原是等着主子封王,再与主子一同前往封地,让主子能做个潇洒肆意的王爷。可谁知其中突生变故,让他们来了远离京都的江宁府,只是这路还是该走下去他们才有活路。 第14章 “药是不是很苦?里面又不能加糖。”阿宝忘已经却掉之前的不愉快,开始皱着小眉头,担心起姜堰来。 “还好。”姜堰垂下视线,他还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阿宝,见一旁的药该凉了,打算借着喝药掩盖自己的无措。 姜堰刚准备端起药碗,手就被阿宝一把按住,让他动弹不得。 一只手在下干净修长,另一只手在上白嫩小巧,放在一起煞是赏心悦目。 “何事?”姜堰问。 阿宝扬起头,“表哥你看看我。”语气同撒娇又似命令。 姜堰依言垂首,视线落在阿宝粉嘟嘟的脸上,他们之间不过案桌之隔,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姜堰甚至可以清晰地瞅见阿宝脸上细小的绒毛,猝不及防间,姜堰的视线便触及到两排如珠贝齿。 阿宝正笑着,脸颊两边的酒窝深深陷入其中,好似两弯清潭。 “药凉了再喝就没药效了。”姜堰含笑,声音如同淙淙流水,娓娓动听。 阿宝纠结地看着药碗,又掀开眸子看了一眼姜堰,松开了手,“你边看着我笑再喝药可好?” “为何?”姜堰不明所以。 阿宝两只手撑着下巴,扑闪着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家都说我的笑容能甜进人心里,你先看我笑,再喝药就不会觉得苦了 ,就好比……”阿宝一顿,说到重要之处,竟是忘记自己要说的一个成语,只得凝眉使劲思索,最后一笑,激动得忍不住地拍桌子,“望梅止渴!” 听着阿宝天真又好笑的话,姜堰眸子闪了闪,先前准备重新端起药碗的手一顿,不着痕迹地收回来,询问她:“你平常喝药怎么喝?”他记得先前她曾病过一次,还埋怨他不曾探视她。 阿宝改撑为趴,生气起来腮帮子鼓鼓的,懊恼道:“我试过让小糖站我面前,我先看她再喝药,但是半点用都没有,该苦还是苦。”还不如喝完药吃蜜煎,她让表哥看着她喝药,何尝不是一种试验?若是这法子能成,日后她要喝药便对着铜镜喝。这些话,阿宝只在心中默默说,不敢明着来,只是眼中偶尔露出来的狡黠,还是出卖了她。 “可以。”姜堰不在乎再多迁就一次。一边喝药,另一边不忘凝视阿宝脸上笑容。姜堰看着阿宝蠢乎乎的假笑,嘴角跟着一起抽动,往常苦涩难喝的药,似乎真的没有那么难入口。 姜堰一抬头,最后一点药都纳入口中。 阿宝看姜堰看得入迷,跟着姜堰的动作一起抬头,若不是椅子太高,她脚不能点地,她甚至整个人都会站起来。 姜堰放下药碗,药的味道仍旧未变,该难喝还是难喝。姜堰的药是解他身上残余的毒素,比普通伤寒等药得苦上好几倍。他放在桌下的手攥紧,强忍着命人拿蜜煎进来的冲动,对着阿宝笑了笑,风轻云淡。 阿宝惊奇地看着姜堰,“表哥刚才看了我之后再喝药,都没皱眉头,这个办法应该是有用,估计是小糖不如我甜,我看着她才会依旧觉得药苦。” 姜堰为了忍住口中的苦味,迟了好几拍才开口,“我已经喝完药了,你还这般看着我做甚。”姜堰想的是,阿宝不紧紧盯着他,他好歹还能露出一两点难受来,再这么目不转睛的看他,他实在会没办法坚持了。 “呀!表哥俊朗,阿宝竟然看呆了。”姜堰的容颜是阿宝的最爱,其实姜堰对阿宝来说就好似是一件新得礼物,而这个礼物恰好处处阿宝都喜欢,对其也就上心很多。 阿宝打开食盒,一边端出一盘由透明纸包裹着的糖,一边兴奋道:“这糖是我从外祖母家拿回来的,江宁府只有她家才有。给表哥拿来的这份原本是我的,我没吃留给表哥,表哥可一定得尝尝。” 姜堰趁着阿宝拿糖的时机,赶紧别过头,薄唇微张,驱散口中的苦味。等阿宝看向姜堰时,姜堰又恢复成沉静平稳的模样。 阿宝单手撑着案桌,半截身子趴在桌面上,捻起一颗往姜堰口里塞,“表哥尝尝,可好吃了。” 姜堰刚想说外头有层纸如何吃,嘴里便出现一颗糖,原本口中苦涩的药味一下子四散开来,相当于再喝了一次药,这种滋味难以言表,可姜堰还是只能强忍着不表现出来。 “如何?”阿宝希冀地问道。 姜堰自己捻了一颗,吃第二颗时,这才尝到味道。软糖由上等牛奶制成,软糖外头包裹的纸,是可以食用的糯米纸。初入口中,外头糯米糖纱入口即化,随即便是满口奶香,和旁的糖相比,别有一番味道。 他不喜甜,可不得不承认:“确实不错。” “那可不。”阿宝脸上满是傲娇的小神情,眼神不停的瞟着案桌角落的一处,那里摆着枣泥糕与云卷饼,上次在那里也摆了两样糕点。 第一次见面,阿宝吃了人家的酪浇樱桃,不好意思再要其它东西吃。阿宝为了早些见姜堰,饭只用了一点点,肚子早饿了。来不及她思索,手比脑子先动,将枣泥糕与云卷饼全端到自己面前。枣泥糕用了一半她也不介意,照样拿着吃。 只是阿宝刚尝了软糖,如今再用枣泥糕,甜得心里泛腻,阿宝吃了半块又悄悄放回去,专心对付云卷饼。 不出一刻,,一碟子云卷饼全入了阿宝的小肚子,她无事做又将视线落到姜堰身上。 须臾之间,她眼前出现青竹纹小楷毛笔以及一沓宣纸与字帖。 “无事的话便练字。”姜堰受不住阿宝的灼灼视线,这才出此下策。 阿宝不用学规矩,可是认字习字却少不了,她以为到姜堰这里会轻松,谁知还是要被逼着练字,小脸一垮,不满地道:“我走了。” 待阿宝准备离开之时,浅丝掐着时间,刚好入书房内收碗。 阿宝当着姜堰的面,拿了几颗软糖塞给浅丝,“浅丝姐姐也尝尝,甜甜的。” 浅丝眼睁睁看着阿宝从碟子里拿的糖,猜测这便是阿宝从她世安院提过来的给姜堰的,并不敢收,恰好浅丝正面对姜堰,瞥了眼姜堰,见姜堰微微点头,浅丝才笑着安心将软糖收下。 “奴婢送送宝小姐?”浅丝冲着姜堰福了福身,出声提议。 姜堰刚出声应允,阿宝却在同一时间摇着头拒绝,她侧头望向姜堰,一字一顿的道:“我自己可以,表哥病了,你好生照顾表哥,表哥也要快点好起来。” 浅丝恍然,原来那几颗软糖竟是给她的‘报酬’,好让她更加尽心照主子。阿宝不知,即便她不给她糖,浅丝也该尽心尽力照顾。 姜堰心中微动,因阿宝对他的关心,眼里迅速拂过笑意,可随即阿宝接着又道:“咱们约好一起泛湖,表哥身子不好又要推迟了。” 话落,阿宝嘟嘟囔囔地转身离开,满心满眼都是何时能够一起出去泛湖,自病痊愈以来她还未曾出府。 姜堰看着阿宝的背影,久久不曾言语,主要是对阿宝无话可说,明明先前还感念她关心他的身子,结果后面一句话就让他哭笑不得,原来只是因为想去玩才不想他生病。 浅丝不由得憋笑,阿宝一边嫌弃姜堰,一边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阿宝刚走没多久,或许就阿宝如同乌龟的速度,连扶云院院门都没有走到。姜堰又想起她说的‘望梅止渴’与‘望笑生甜’,嘴角不自觉弯起弧度出来。 只是浅丝接下来说的话,让他硬生生将嘴角的笑意压下去,整个人瞬间散发锋利的光芒。 第15章 方才浅丝回了厨房不久,浅秋就来同浅丝打探阿宝与姜堰的相处,被浅丝糊弄过去。结果到好,浅秋在浅丝面前说起阿,之后,浅月再劝浅秋,浅秋又与浅月起了争执,一下子算是把人得罪尽了。 姜堰让墨笙传浅秋与浅月两人入书房。他与沈秋衾商量,将几人中年纪最小的墨香墨竹,放到外头去,原本六人也就变成了四人, 浅秋心虚一直垂着头,浅月倒是神色淡定,不过她心中也是后悔,就不该多此一举劝浅秋。 “真是始料未及。”姜堰嘲讽一笑,“竟有一日看到你们内讧,还是说你们不想跟我这个主子。” 书房里四人齐齐下跪,他们自一开始,连命都是主子的,哪里能说不跟主子。 姜堰淡淡地扫视几人,“我现在确实是一无所有,可你们切莫要试探我的底线,当初我能放下身段硬将你们带出来,也能将你们送回去。”母亲一直教导他为人要敦厚纯善,不能迁怒与人。是以,即便他在送往江宁路上,从未对身边人发过火,动过怒。加之在沈家一直闷着,竟然养成了个隐忍的性子。 闻言,几人身子皆是一僵,其中最为震惊的该是墨笙。浅秋、浅月、浅丝因为是女子就被送往夫人宫中伺候,当时皆是跟着主子从宫里出来。而他们几个墨字的人不能入宫,只能在宫外待着。 当时夫人暴毙,宫内宫外皆是乱了好一段时间,甚至连已经无人居住的将军府都遭人偷窃。他们在宫外的四人完全不知晓宫内情形,慌乱至极。最后被人指示,稀里糊涂的在宫外遇到主子,他们均以为是将军旧部将他们送于主子面前,谁知晓其中竟是主子手笔。 “我不管之前如何,从此时此刻开始,既然喜欢乱嚼舌根就去掉舌根;不长眼睛就剜掉眼睛;没脑子,脖子上也不需要顶个空脑子。” 姜堰一番话说得极其残忍,墨笙却是深感自豪,这般有魄力果决的人,才能带他们走出险境,而不是一辈子窝在别人家。 跪在中间浅秋本就被姜堰的视线压得抬不起头,如今听了他的话,早已被吓得面色苍白,只能连连答诺。再不敢将姜堰当做一个十二岁,处处需要人提点照顾的少年。或许在她松懈之时,这个少年早就长成。 此时,阿宝午时进了扶云院的消息,如数传到沈安福耳中。 沈安福听闻之后,浑身发抖,觉得被人深深背叛,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好不可怜,擦着眼泪不停地问身边的丫鬟,“为什么她要这么对我?” 沈安福的丫鬟兰香不停地宽慰自家主子,“小姐往后不必再对八小姐掏心掏肺了,人家根本不领情,把您的好意往地上践踏。” 正如小姐回来路上所说,提议与八小姐一同前往扶云院,是一片好心。怕到时八小姐被拒之门外,脸皮拉不下,两人一起被拒好歹脸上要好看些。谁想,小姐赔上自己脸面对八小姐,结果换来了这么个下场。思及至此,兰香心中不免对阿宝有一丝怨怼。 陈珊儿一把拉着陈双儿回房间,质问她,“你什么时候去了世安院那边?” “我跟着母亲外出时,听闻下个月巡抚府要举办赏花宴,沈家肯定在应邀之列,沈安福只怕没资格参加,沈安禧总能吧?难道你不想跟着去见识见识。” “那你明明知道安福去扶云院被拒,还干嘛要当着安福的面,说沈安禧进了扶云院,离间她们之间的关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陈双儿,手下的动作不由加紧。 陈双儿挣开陈珊儿的禁锢,吃痛地捂住手腕,“姐,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挑拨离间了?我说的可全部都是实话,我亲眼看见沈安禧提着食盒进去扶云院。” “那你也不能说!”陈珊儿愤懑地一扭头不看陈双儿,顶着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竟干些让人不喜的事情。她虽得了个姐姐的名头,可她却只比双儿早出生半刻钟,不但处处要替她操心,还要时时让着她,“你马上去跟安福解释。” “怎么说?”陈双儿讽刺地看着陈珊儿,同样眼不见为净地背过身,“这事我自有分寸,每日低伏做小,我早就受够这种寄人篱下的滋味,你难道还想过这种日子?”她经过深思熟虑,才做下这个决定。 陈珊儿被陈双儿说得一时语塞,最终道:“那你也不能拿安福当踏脚石。”她也曾是正正经经的嫡女,如今却不得不寄居人下,投靠姨母,却得五个人挤在一个小小的阁子里,而且姨母还是做妾的。 大秦律法‘贱妾可通买卖’,稍微重规矩的人家家中妻妾之间泾渭分明,宠妾灭妻之事断不会发生。是以即便耿氏再怎么作,乃至沈老夫人与,下头也没有个妾敢爬到她头上动土。 玉姨娘是良妾,正儿八经抬进沈家,不必担心被发卖,且她受宠又生下孩子。还能将自己姐姐侄女接过来,已是难能可贵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陈珊儿与陈双儿依旧看不起玉姨娘与沈安福。她们两人之间最大的区别可能在于,陈珊儿受了人家好处懂得感恩,陈双儿却是得到了,还嫌不够好。 “你别假惺惺做好人了,我难道还不知道你?只是你往日里隐藏的好,而我在你面前毫不掩饰罢了。你想着再爬起来可也要有机会才行,一直住在沈家你怎么找机会?”陈双儿嗤笑一声,作势与陈珊儿撕破脸皮。一副姿态像是已经跟在阿宝身边,进入她梦寐以求的贵女圈子,受万众瞩目般。 陈珊儿被陈双儿点破心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陈珊儿虽为商户之女,可心底里还是自傲的,总认为自己能够跟再上一步。只是现实的打击让她不得不低头,不过即便面对如今的窘境,她很好的克制住自己,依旧与人为善态度温和,人前人后都不露出一丝端倪,只等着某日寻到一个机会东山再起。 陈双儿放轻柔声音,猛地亲近起陈珊儿起来,“姐,你听妹妹一句劝可好?我们在沈家立足脚跟之后,再搬到外面去住,不仅不怕被人欺负,还能以陈家人的身份参加各种聚会,甚至可以自己举办宴会,认识各种人,不愁没有心怡的。” 陈双儿所说太有诱惑力,陈珊儿一时难以抗拒,颔首同意了陈双儿所说,陈双儿抱了抱陈珊儿,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沈家由大房和二房掌握着,要想出头巴结着庶女肯定不行,而嫡女就只有沈安怀和沈安禧两人,沈安怀对弄玉阁的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况且本来姨母与沈家大夫人本有妻妾之争,她去沈安怀那边讨不到好处,如此只有沈安禧合适。 而沈安禧身边有个沈安福在,她们就没有立足之地。要是没了沈安福,她总还需要一个玩伴,到时候她便顶替上去,跟在沈安禧身边,沈安禧看着比沈安福还要蠢笨,她总有机会得到她想要的。 不过陈双儿的愿望注定落空。 第16章 阿宝没有等到出去泛湖,反而是等到了叶相宜。 叶氏果真如自己所说,派了沈图南去接叶相宜,还准备将叶相宜安排同阿宝同吃同住。 阿宝她先是瞅了一眼,站在沈图南身后,梳着两条麻花辫,看起来略微沉闷的小姑娘,又抬头望向沈图南,两人大眼瞪小眼。 沈图南听闻这段时间内,沈安福都未曾来找过阿宝,反而是沈安福表姐总往世安院这边跑,察觉到不对便命人打听了一番,原来是沈安福怪阿宝没带着她进扶云院,在同阿宝闹脾气。 而阿宝不想与陈双儿接触,正因陈双儿天天来找她,她只能躲在院子里烦心着,竟是因此忽略了沈安福许久不同她玩的事情。沈图南会对沈安福好,一大半是看在阿宝的份上,要是沈安福对阿宝有了意见,沈图南宁愿阿宝远离沈安福。 正逢如今来了个表妹,要与阿宝天天处在一起,这个表妹分散能阿宝对沈安福的一部分注意力,也是沈图南所乐见的。 沈图南干脆一手捂住阿宝眼睛,一手在阿宝梳好头发的脑袋上作乱。 阿宝恼自己发型被沈图南弄乱,抬起手准备打下沈图南的手,一把被沈图南躲过,结果重重的拍在自己头顶,阿宝痛得龇牙咧嘴,作势抬手就要打沈图南。 沈图南见接下来没他什么事情,连忙冲着叶氏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世安院,临走前特地向叶相宜友好的笑了笑。 阿宝不满沈图南逃跑,双手叉腰就要吼沈图南,忽地想起身边还有个叶家表姐,下意识地连忙将手收回来。在阿宝的记忆中,叶家的人要么同叶老夫人一样偏心严厉,以及叶妍玉般恪守规矩。 叶氏为打破僵局,牵着叶相宜走近阿宝,蹲下身子与两个人齐平,“这段日子相宜住在阿宝的世安院,阿宝好生招待姐姐可好?”周氏先前怀过两个孩子,不过都意外流产,后来才好不容易保住叶相宜,疼得跟个眼珠子似的,所以李氏生产这种大事情,她为了保护好叶相宜将她早早送到沈家来。 阿宝怔怔,随即埋怨地看了叶氏一眼,边说边往卧室走,“怎的没跟我商量商量?” 叶相宜以为阿宝嫌弃她,抬头担忧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叶氏。 叶氏安抚性地揉了揉叶相宜的脑袋,等着阿宝下一个举动。 阿宝既然先前答应了她,会试着放下,因为叶相宜是叶家人而产生的偏见,就一定会尝试接纳叶相宜。 果不其然,屋内传出窸窸窣窣挪动东西的声音。 瞧着叶相宜疑惑的眼神,叶氏解释道:“估计是阿宝觉得自己房间乱七八糟,正在整理。” 阿宝让着身边几人帮忙,她一个人住,东西胡乱摆放没问题,多了一个人东西再乱糟糟的就不太合适,等好不容易收拾好房间,阿宝领着她身边四个丫鬟满头大汗地从里面出来。 “母亲不早些告诉我,我也不知道相宜姐姐喜欢什么,不然……”阿宝本想说不然能按照叶相宜的喜好布置房间,又怕叶相宜和叶氏当真,话到嘴巴又收回去,“可以一半按照相宜姐姐喜欢的布置。”阿宝重点强调了‘一半’两字。 叶相宜自进沈府之后,第一次展开真心的笑容。叶相宜是性子已经不能用慢热形容,说好听了是矜持,说难听的了是长期生活在叶家压抑的环境中,加之周氏里外对人的强势,让她喘不过气来而造成的木讷与胆小。 叶氏见了叶相宜的脸上的笑容也就放心了,让叶相宜带过来的丫鬟跟小冰将东西安置好,再嘱咐阿宝好好照顾叶相宜,便带着念兮离开了。 她能够放心将叶相宜与阿宝相处,是因为她觉得,即便叶相宜身处在叶家,但以周氏的性子,肯定不会将叶相宜教成刻板守旧。 也好让阿宝瞧瞧,世间万物不是所有东西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总会有特别的存在。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生存环境,或者对一群人的故有看法,一开始就全盘否定这个人。叶氏教孩子一向如此,从不会对阿宝空讲大道理,而是让她自己领悟。 阿宝伸长了脖子,踮起脚尖看着叶氏远去的背影,转身往后头走,“我带你去看看房间。”她们现在站的地方是平日待人见客的堂屋,里面才是阿宝歇息的房间。 叶相宜刚想同阿宝去后面,谁知阿宝心神太过专注在叶相宜身上,‘噗通’一身摔跪在地上。 跟着叶相宜过来的丫鬟刚与小冰一起,在里面放好东西出来,脸上还挂着笑意,就见到自家小姐惊慌失措的盯着,以为叶相宜受了委屈,神色一变,连忙护在叶相宜面前。 阿宝自己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膝盖处的灰,世安院的人早已习以为常,只有小冰上前检查,见阿宝完好无整,身上并未擦破皮之类的,复又起身,该干嘛干嘛。 只有叶相宜与她带来的丫鬟弄不清楚状况。 阿宝对自己摔跤也是始料未及,冲着叶相宜涩然一笑,开口道:“别担心,我经常这个样子。” 周氏给叶相宜挑选的丫鬟一等一的泼辣厉害,往日里对付起叶家那些逢高踩低的人从来不心慈手软,如今来了沈家说话也是心直口快,“奴婢小缘,还请宝小姐见谅,咱们家小姐吃过亏。” 叶氏觉得阿宝小,没有将阿宝带在身边让她见识后院一些勾心斗角,而她吃亏的经历仅限于吃食被沈图南偷拿了,是以她并不知道小缘指的是什么,只能茫然地看着叶相宜。 小冰侧目,出来阻止小缘向阿宝解释,不过此刻小冰的语气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她们一群人包括阿宝在内,被小缘当做坏人一样防范,“咱们家小姐自己摔跤,从来不会怪罪别人。”小缘口中的‘吃亏’只会是叶相宜曾被人陷害过,阿宝不知,小冰却不会不懂,而既然叶氏不让阿宝接触,小冰自认为她有义务维护。 阿宝不知道为什么她和往常一样摔跤,能够让气氛变得无比僵硬,干脆摆手道:“好了,好了,相宜姐姐跟着我进来看看吧。” 叶相宜抬眸看了一眼小缘,向阿宝走近,这回她不准备听小缘的话,她相信自己和小宝接触没有错,说了与阿宝的第一句话,“好。” 刚才她是怕急了,上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还是一年前叶珏落水,明明她离叶珏落水还有五丈距离,可是二婶偏偏硬是指着她,说她推的叶珏落水,她因此受了老夫人的处罚,在院外跪了一天一夜。也就是从那以后,她再不敢同兄弟姐妹走近。 阿宝接收到叶相宜释放出来的好意,主动地牵她的手,向她说道:“往后我摔跤了可不要大惊小怪,反正我是三步摔一跤,不摔跤都是不正常的事情了。”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叶相宜道。 阿宝小声嘀咕,“本来就是。”她天生扁平足,走路不稳当,所以时常摔跤,一开始所有人都担忧,现在已经到见怪不怪的地步了,只是奇的是,沈家众多人只有她一人是扁平足而已。 第17章 阿宝让叶相宜看看房间是否满意,若是不满意可以稍稍跟她说,她看能不能够调整。 叶相宜闻言垂头,秀气地道:“不必了,这样挺好的。” “真的吗?”阿宝怕叶相宜因为客气,故意将不满埋在心里,特意出声询问她,“如果有忌讳的,或者是特别不喜的说出来,我酌情考虑。”阿宝是大方,可也不愿意为了别人太委屈自己,毕竟这是她的地盘,首先得自己过得舒心,才能让来这里的人过得舒心。如果自己心中憋着闷气,到时候总会闹矛盾。 “我没有忌讳的,你房间很精致。”满眼的淡绿色,和外头的春色交相辉映,清新明快,看得人心情舒畅,况且里面的摆置样样精心,单是最角落里一个高凳似的博物架上摆置的红瓷长圆腹汝窑就价值不菲,更何况摆在明处的这些东西。 叶相宜垂下眸子,有些担忧自己是否配得上同阿宝在一起玩。 虽然叶相宜跟着叶家人一起参加过聚会,但也不止她一个孩子去。她只是庶子嫡女,自己爹这个庶子争气也就罢了,奈何就是不争气,原本身份就她的短板,如今更加让她在叶家众姐妹当中矮了一截。有时叶相宜不想给母亲添麻烦,叶府其他庶女来嘲讽叶相宜时,她就是这么受着。 在参加聚会的时候,叶家有些姑娘会想尽办法,不让旁人与叶相宜交朋友。所以直到如今,叶相宜都未曾有过手帕交,叶相宜也不知道如何同朋友相处。 “这些都是我自己挑选的,好看吧。”阿宝抬了抬下巴,说起里面的布局满脸骄傲。 当天夜里,叶相宜便睡在了阿宝房间,阿宝拉着叶相宜絮絮叨叨不停的说着,说到兴奋之处甚至坐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同母亲、奶娘以外的人睡觉。” 叶相宜陪着阿宝说话,实在是困了,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回答她,“我也是。” “你不激动嘛?我只有一个哥哥,要是可以我也想要个妹妹,姐姐还是算了,要是同哥哥一般监督我喝药什么的,也忒麻烦了些。不过仔细想一想,还是不了,我见到四婶怀宝宝的样子害怕,还是不让娘亲再怀小宝宝为好。” 一开始叶相宜还能够答上阿宝几句,越往后头声音越小,阿宝仍旧在说着话,说完之后等叶相宜的应答,结果回答她的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阿宝绞着手指,黑暗之中呼吸声特别明显,她伸出五根手指头在眼前晃了晃,伸手不见五指,说话又没人听,觉得无聊便闭上眼睛睡觉。 不多时,阿宝的呼吸声开始响起,叶相宜的呼吸声反倒消失不见,困极了的叶相宜揉了揉眼睛,将手搭在枕头上,闭眼时暗道:若是不装睡骗过阿宝,还不知道阿宝什么时候能够睡觉。 翌日清晨。 叶相宜懵腾地睁开眼睛,就见阿宝一脸兴奋的看着她,叶相宜被靠近的小脸吓得眼睛瞪得像铜铃,刚想说话,就听阿宝激动地道:“你昨晚睡得可还好?” “还、还好。”叶相宜着实被阿宝吓了一跳,答话时都不太利索。 “那就好。”阿宝安心地点头,“我认床,只要不睡在自己床上就睡不着觉,怕你也如此。” 阿宝一边解释,一边从床里头往床边爬,趴在床沿边拿鞋子穿好。下床之后,见叶相宜仍旧坐在床上,出声道:“你怎的还躺着?” 叶相宜愣愣地看着阿宝,回神之后应答,“哦。” 语毕,叶相宜下了床。她以为会有丫鬟进来伺候她们穿衣洗漱呢,谁知道阿宝需得自己动手。 叶相宜尝试着自己穿衣,只是一件衣服在她手中,左穿右穿好几次仍旧穿不好。 阿宝接过她手中的衣物,教她怎么穿,复又丢给叶相宜。她从四岁开始便自己穿衣服,娘亲说过穿衣吃饭如同走路,必须得自己学会。等她到八岁熟练穿衣之后,才能让丫鬟们穿。 自从叶相宜来了之后,阿宝便一直她身边陪着她,用阿宝的话来说就是要尽地主之谊。 她整日带着叶相宜逛沈府,诺大的沈府在三天之内,竟也让她们逛完一半。 经过几日相处,大家熟悉之后关系都还不错,平日里世安院总是有说有笑,各自之间还能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这日,阿宝与叶相宜两人牵着小手走出世安院的门,丫鬟们拿着东西,笑意盈盈地紧紧跟在后头。 阿宝准备带叶相宜前往沈家最大的花园沉烟园,往日里要她去,她嫌远了些,而且单逛沉烟园能逛整整一日,春日里沉烟园百花盛开,看得人眼花缭乱。 忽地阿宝停住脚步,后头的丫鬟们亦是连忙停住,叶相宜疑惑地看向阿宝,“怎么了?” 阿宝尴尬一笑,但不是对着叶相宜,而是对着从侧前方林中小路,往这边而来的姜堰。 姜堰今日穿着宝蓝色圆领袍,着一双花鸟纹暗色长靴,一头黑发用一根羊脂白玉簪束在脑后,他不急不缓姿态悠闲地朝着阿宝这边来。他难得在人前出一趟扶云院,原是想给沈老太爷请安,但是还未走几步,身后便传来铃铛般笑声,这不就来看看。 “有了表姐就不再需要表哥了是不是?”姜堰道。 嗓音一如既往的好听,但阿宝却当即一噎,随后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得回答姜堰的问题,连忙摇头如拨浪鼓,声音洪亮地否认道:“没有!” 此话一出,阿宝颇有些心虚的不敢直视姜堰。 阿宝对于能有人一起同吃同住同玩同乐,还能穿同样的衣服,梳同样的辫子,不知道多么的有兴趣。现今见到姜堰,她也是有一小丢丢的无奈,这几天她的确将姜堰忘记到脑后头去了,一时半刻有想不起,尽管他就住在隔壁,每次出世安院院门都能看见他院子。 姜堰一眼看穿了阿宝的口是心非,不愿看她在人前露出窘迫的模样,便开始略带审视的看着叶相宜,发觉叶相宜比原先跟着阿宝身边的沈安福,要好上许多时,倒没多嘴说话。 不过就在他刚准备收回视线时,阿宝上前了一步张开双臂,一把挡在叶相宜面前,抬眸清亮杏眼看着姜堰,用娇气地声音控诉他,“你太严肃了。”她刚刚看着姜堰的眼神都有些害怕,何况胆子比她小上一倍还不止的叶相宜。 原本在接受姜堰打量时,叶相宜并未觉得有什么,但在阿宝与姜堰对峙之后,叶相宜忽地察觉到不对劲,身子感受到威胁般一抖,连忙笑着拉了拉阿宝白嫩嫩的小手,小声地在她耳边道:“阿宝,我没有事情。” 陈双儿一直盯着世安院这边,即便是被陈王氏狠狠训斥过一顿,仍旧不改自己的做法,反而越发的变本加厉。在见到她们撞见姜堰时,悄悄猫着身子退了出去。 回到弄玉阁,在沈安福耳旁添油加醋地说着自己见到的事情,什么阿宝拉着叶相宜的手,热情的给姜堰介绍叶相宜,诸如此类的话说了不知凡几。 沈安福越听越气,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杯,怒气冲冲地带着兰香往世安院那边走。 第18章 沈安福远远地瞧见,阿宝与叶相宜相处得亲近,旁边甚至还站着姜堰,顿时眉尾一垮。 她原本不太相信陈双儿的话,现在已经信得□□分了,咬了咬粉唇,高喊道:“八姐姐!”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阿宝闻声转头,是好久未见的沈安福,阿宝拉着叶相宜的手往沈安福的方向踱步而去,将姜堰独自一人丢下,姜堰瞬间被她的态度气笑了。 “阿宝,我走了?”姜堰的语气好似是在问阿宝,给阿宝选择,让他留下或者离开。 阿宝转头,“表哥有事大可去忙,不必迁就阿宝。”阿宝自认为自己深明大义,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免得到时候人家又嫌弃她烦。 姜堰指尖微动,当真转身离开。 阿宝的眉心蹙了蹙,不知姜堰那声轻哼是何意,不过一直跟在姜堰身后的浅丝却是因为姜堰的举动,抬眸悄悄觑了一眼阿宝。 沈安福听不见阿宝他们说话的声音,但是见姜堰带人转身离开时,她眸光不自觉闪了闪,想着阿宝愿意将叶相宜介绍给姜堰,却不愿带自己去见姜堰,心中越发对阿宝不满。 站在沈安福旁边的陈双儿见到此番情形,嘴角处扬起浓浓的笑意,“阿福,我们还过不过去?” “当然过去!来都来了,可不能白来一趟。” 与阿宝相聚后,沈安福一改之前跟陈双儿说话时的咬牙切齿,恢复了她一如既往乖巧懂事的模样,开口询问阿宝,“八姐姐这位是谁呀?” 阿宝笑着指了指叶相宜,“这是叶家四婶的女儿,叶相宜表姐。” 沈安福不等阿宝介绍自己,主动地开口道:“叶姐姐你好,我是沈安福,你可以唤我阿九。” “叶姐姐好,我是陈双儿,安福的表姐。”陈双儿学着沈安福,上前一步正模正样的半福身。 陈双儿行的是姐妹之间的见面礼,叶相宜连陈双儿这名都不曾听过,左思右想都不曾想起沈家哪里还有表小姐过来,但为了不失礼,只能半曲膝盖回礼。 阿宝性子直率又死脑筋,叶相宜是客,所以此番她才特意陪着叶相宜前往沉烟园,并且给她领路。其他无关的人来了,还要跟着一同前往,那阿宝便不愿带路了,只开口吩咐让丫鬟走在前头领路。 诸人绕过长廊,走在雨花石铺的路上,两旁绿柳垂條,春日里的景色确实迷人。 几人在一起都是陈双儿在说,叶相宜碍于情面只能回答陈双儿,叶相宜本身一点也不爱说话,但是别人问她她还是会答。 不过片刻中,陈双儿俨然就将自己当做了叶相宜的朋友,沈安福与叶相宜两人恰好在阿宝的一左一右,陈双儿便走到叶相宜身旁去了,而沈安福的冷眼相待,陈双儿故作不曾见着。 叶相宜在中间苦不堪言,她原以为叶家已经是顶顶明争暗斗家庭,谁知沈家也不遑多让,叶相宜斜瞥了一眼阿宝,竟然有些许羡慕阿宝的无知。 阿宝停下步子,遥遥地望着四周以青凌覆之的圆亭,提议道:“咱们去亭子里坐坐。” 叶相宜想着终于能够松一口气,颔首答应了阿宝, 一群人走在白石为栏的九曲环桥之上,下方水波粼粼,偶尔见得鱼群游动,行至湖中央的圆亭,众人倚栏而坐,小糖让丫鬟们纷纷从食盒当中将点心茶水拿出来。 在阿宝的计划中,原并未有观鱼这一项,是以丫鬟们不曾准备鱼食。如今入了湖中亭子,只能吃点点心和些茶。 眼瞧着陈双儿准备张口提议她们几人玩游戏,阿宝便道:“小糖,拿块绿豆糕给我。” 阿宝一只手靠在栏杆上,另一只手从小糖手中接过糕点。捻碎绿豆糕的一个小角,丢入水中,鱼儿听得动静争相游过来进食,阿宝拉着叶相宜一同往水下看,手中不停的撒绿豆糕屑,扰乱一池的鱼儿。 沈安福侧身,见阿宝笑得满脸生花,一旁的叶相宜也从阿宝手中拿起绿豆糕屑扔入池中,顿时眸光一沉。 沈安福心中不可谓不是百味陈杂,暗暗想到,明明八姐姐左手执碗,右手得空,而她居八姐姐右手边,按道理八姐姐拉她才最方便,可八姐姐偏生要用右手拉左边的叶相宜。 就算按照亲疏远近,也合该是她,而不是叶相宜,凭什么叶相宜过来了,八姐姐就处处紧着叶相宜而忽略了她? 沈安福越想越气愤,她余光一瞥,正好瞥见叶相宜的手正虚搭在阿宝的腰间。沈安福鬼使神差地将抬起手,渐渐靠近阿宝。 小冰一直紧紧盯着阿宝她们,生怕出事情,但凡其中任意一人有差池,在场的一众丫鬟都讨不得好,见到沈安福想碰阿宝,便下意识出声,“九小姐与陈小姐要不要也拿块绿豆糕,奴婢看这这湖里的鱼儿皆爱吃。” 沈安福被小冰打断,猛地收回手,胡乱地点头,眼神慌张地看向湖面。 小冰不是沈安福肚子里的蛔虫,搞不清她在想什么,却因着沈安福的反应疑窦丛生,指挥着小丫鬟拿糕点给她,自己的一双眼睛不离沈安福。 阿宝似有所感地转过身,发现居然陈双儿又在叶相宜身旁待着外,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将视线落在沈安福身上。 “阿福,陈小姐是你表姐,你得好生招待她。我与相宜姐姐同陈小姐不熟,怕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好,冲撞了人家。”阿宝一直都是自动忽略,跟着沈安福而来的陈双儿,所以她以为沈安福也忽略了陈双儿,这才导致陈双儿时时刻刻想粘着叶相宜。 “嗯,表姐你快过来我这边吧,几人不要挤在一处。”话音未落,沈安福立即起身扯着陈双儿的手腕,将陈双儿拖到自己身边。 小冰讶异于沈安福的力气,尽管陈双儿不敢奋力挣扎,可陈双儿比沈安福大了整整五岁啊,这种力气要推毫无防备的阿宝入水轻而易举。 思及至此,小冰背后被冷汗打湿一片。 陈双儿不情不愿的坐在沈安福身边,拿着一块绿豆糕碾碎,胡乱的撒入水中。 好笑的是同样为糕点屑,陈双儿这边半条鱼都不曾有,而阿宝那边不仅鱼儿成群,甚至有的鱼还跃起来争食,逗得阿宝开怀大笑。 第19章 陈双儿面露难堪,端了盘尚未动过的玫瑰糕,趁着众人不注意一股脑碾碎,再将糕点屑全碾碎丢入湖中,随即鱼群纷纷拥入陈双儿下方。 众人只听得哗啦啦水声,闻声转头时便见到陈双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陈双儿将她们的眼神自动归为羡慕,如葱的指尖指着争食的鱼儿学着阿宝的模样笑起来。 陈双儿本身模样只勉强称得上小家碧玉,但她的身体如今正是抽条的时候,走起路来显得身姿有几分袅娜,为她容色增添几分。就这样,陈双儿自以为在容貌一事上无人可比,便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 小丫鬟们均站在后头,瞧着陈双儿在那东施效颦,乘机偷偷取笑她。 陈双儿的年龄算起来是个大姑娘了,再过个几年便该说人家,如今学起阿宝小孩子气的动作,只让人觉得幼稚可笑。 谁知阿宝一拍栏杆站起来,吓了众人一跳,阿宝指着陈双儿呵道:“你干嘛!” 陈双儿还未反应过来,愣怔的看着阿宝。 陈双儿的贴身丫鬟金儿上前一步,冲着阿宝福了福身,替陈双儿解围,“宝小姐,鱼儿都到咱们小姐这边来不碍事,大家一起赏便是。” 金儿话里说的,好像是因为鱼儿都游到陈双儿那边去,阿宝才生气一般。这话传出去,只怕阿宝免不得被人说小家子气,不仅争鱼儿的宠,还见不得人家得鱼儿欢喜。 小冰刚想当即怼回去,沈安福就语带笑意的出声,在一旁劝阿宝,“八姐姐莫恼,不过是些观赏鲫鱼,气坏身子不值当。” 阿宝失望地看着沈安福,“你不是不知,每日水沁湖中的鱼都有人专门饲养,没准现在喂过食了,方才已经丢了不少,再这么把一碟子糕点屑丢进去,鱼儿肯定会撑着。” 管理水沁湖的小厮不知她们来赏鱼,先前将鱼喂食并不稀奇。 话毕,阿宝再一往下看,许多鱼肚子撑得圆滚滚,甚至好几条较小的红白花鲫鱼已经仰天翻肚,张嘴一口一口地吐着泡。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找管鱼的小厮过来看看。”得了小糖的命令,小丫鬟拔腿就跑,一眨眼跑出去老远。 陈双儿揪着手里的帕子,丝毫不觉得内疚。反而,陈双儿认为阿宝受不了前后落差在嫉妒她。 顷刻间,小丫鬟领着五六个拿着鱼竿网子,提着几个大桶子的小厮过来。 阿宝好不容易被小糖劝出亭子,瞧见到小厮走过来,便想跟着再进亭子看上一眼,结果被叶相宜拦住。好说歹说才肯留在柳树下,如今正生气,一言不发地在路边站着。 小厮们准备放下东西向阿宝行礼,阿宝连忙阻止,摆手让他们去看鱼。 小冰与小糖一对视,小糖跟阿宝开口,跟着小厮上桥去了圆亭,圆亭里面的人好一顿忙活。 “那边怎的闹腾腾的?”沈图南瞅着前面围着一群的人,问一直近身伺候他的小厮小贵。 闻言,小贵赶紧跑到前头去查看。这一看,立马拍了下大腿往回跑,跑得极快,到沈图南跟前时脸皮通红,但是气都不带喘地道:“回三少爷的话,宝小姐在那儿,小的看着宝小姐脸色不太好。”直到说完之后,他才开始扶着膝盖弯腰喘气。 沈图南一听阿宝脸色不太好,顾不上身旁的姜堰,赶紧带着人前往。 姜堰本不愿去前边,毕竟人多的地方发生的事情多,但是在听得小贵说‘宝小姐在’。姜堰便想着,反正他手中无要紧的事情,跟着去看一眼也无妨。 沈图南行至阿宝面前,见阿宝眼眶泛红刚开口,正好侍弄鱼的小厮过了桥来到跟前。 阿宝没顾得上沈图南,而是强忍着眼泪,声音哽咽地问小厮,“它们还有得救没?”阿宝心中愧疚不已,认为那些鱼儿因为她才遭罪。如果不是她一时兴起,将糕点屑扔入水中让鱼儿争食,陈双儿便不会接着倒一盘子玫瑰糕下水,那些鱼儿也能安好无恙。 小冰瞪了一眼准备回话的小厮,让他好生掂量着说话。 这小厮照顾湖中的鱼有不少时日,看着它们半死不活的样子,心内也是痛的。但是看阿宝满脸愧疚,只能平和而又镇定地道:“鱼儿抹了些药,再围起来养着,肯定能活。”其实抹了药也不一定管用,能不能活还得看命。 “能活就好。”阿宝频频点头,这才转身望向沈图南,“哥哥……” “乖,不哭。”沈图南拿着帕子细心的替阿宝擦眼泪,“这不是没出事情嘛。” “三少爷。”陈双儿见沈图南的视线在她身上掠过,便含羞带怯地低歪着脑袋,身子斜斜地向沈图南福身见礼,因着她动作,颈脖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片雪白。 沈图南只要视线稍微往下一点点就能够看见,他尴尬地握拳咳嗽一声,侧着身子向一旁看,结果一看倒又被吓一跳。 他原以为姜堰不会跟着来凑热闹,谁知这人竟然不声不响地一直站在他身边,刚才自己的窘迫全被看了去。 阿宝见着陈双儿婷婷袅袅向沈图南行礼便心生厌恶,再加之原本就因为鱼儿的事情心中带气,现在忍不下了,一把将陈双儿推到地上,不顾形象地双手叉腰,“我从未见过我府中姐姐行礼是陈小姐这般姿态,就哥哥身边的丫鬟都不曾如此,难道陈小姐连个婢女都不如?” 陈双儿躲闪不急双手蹭到地上,与地上的泥沙相摩擦。顿时,陈双儿就感觉手掌下方,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金儿见到陈双儿倒地,脸色瞬间苍白,扶起陈双儿的动作就慢了一拍。 陈双儿一边借着衣袖的阻挡不爽地掐着金儿,一边等着沈图南责怪阿宝,可是半天都不见沈图南吭声,她的视线不由得向沈图南看去。只见沈图南正柔声询问阿宝事情来由,陈双儿好几次开口都不成功。好不容易等沈图南得知事情经过,站直身子之后,陈双儿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复。 第20章 沈图南蹙眉,板着脸道:“今日之事我便不同陈小姐计较,也请陈二小姐日后注意自己的言行,我沈家中家风,若是陈二小姐适应不了,大可以同大婶言明不住沈家,想必大婶不会不让陈二小姐一家离开。” 沈图南明晃晃赶人的话,使得陈双儿神经蹭的一下绷紧,怖色充容。她求助似的看向沈安福,希望她能够帮自己说几句话。 耿氏作为嫡妻,本就不乐意玉姨娘一个妾室,带着寡姐、侄女住在沈家。沈府下人明面上唤陈王氏陈夫人,唤陈珊儿、陈双儿陈小姐。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耿家小姐对沈家而言,那才是正正经经的表小姐。怕就怕有谁不长眼唤玉姨娘两个侄女‘表小姐’,那是将耿氏的脸面往地上踩。 沈安福歉然道:“三哥……”沈安福对于陈双儿捅了篓子,却还让她来收拾,早已怒火中烧,但却只能强自忍耐。毕竟在她看来,玉姨娘重视陈双儿她们,若让玉姨娘知晓她在场还让陈双儿被赶出府,少不得听玉姨娘一阵唠叨。 “九妹妹无需多言。”沈图南打断沈安福说话,不论是谁伤害了他妹妹,他对付起来都绝对不会存任何心软,“想必九妹妹不能替大婶做主,有时间在这儿磨磨蹭蹭浪费时间,还不如看看江宁府哪个地段房屋合适。” 陈双儿脸色苍白,咬着嘴唇,俯首认错,只希望能够得阿宝原谅,此事就此揭过,“是双儿行事莽撞,不会思前顾后,双儿在此向宝小姐道歉,还请宝小姐见谅。” 阿宝说得干脆,“我不原谅。”若是没陈双儿行礼一事,阿宝或许还会看在沈安福的面子上算了,但是陈双儿的事情太过出格,阿宝自个儿都看不下去。阿宝扯了扯沈图南的手指,想赶快离开这里,不想见到她们。 沈图南垂眸看向阿宝,眉眼间不由展开一抹温柔,弯腰抱起阿宝离开。阿宝锢着沈图南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视线正好与姜堰相齐,她冲着姜堰露齿假笑,“表哥今日算见着了,阿宝可也是有脾性的人,往日表哥再敢欺负阿宝,阿宝也会这般对表哥,哥哥会帮阿宝对不对?” “对。”沈图南毫不犹豫地道,“没人敢欺负我家阿宝。” 阿宝又颔首,附和着沈图南。她之前嘴里说着让步了,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恼姜堰偷偷换桌椅的事情。 姜堰挑眉,眼底的浓墨化开,漾出层层笑意,“早就换回来了,只是近来几日你都不曾过去,可让我好等。” 阿宝身子一顿,不明白原是她找姜堰麻烦,最后怎地却成了她的错。 等到沈图南一行人转身离开,陈双儿才低头一看。她的手并未擦破皮,只是因为压着细沙而出现些许红印子。但即便如此,她仍是恶狠狠地瞪着阿宝离去的方向,想把视线变成刀子,一刀一刀戳在阿宝身上。 等到再也瞧不见阿宝的身影,陈双儿开始用力地拧着金儿的手臂,“你为什么不扶住我!让我摔到地上!” 金儿垂着头默默忍受,甚至连痛都不敢喊一声,任由陈双儿发着脾气,若是陈双儿一直带着气,她的日子一直就不能好过。 陈双儿拧得久手泛酸,甩了甩手腕,厉声道:“回去!” 今日这场闹剧不大不小,却涉及了府中好几位小主子,免不得传到沈老夫人耳中。 沈老夫人先是命人唤来管水沁湖的小厮,再命人同玉姨娘传了话,让她尽早将自家寡姐安排出去。先前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总不能因为个外人让自己孙子孙女吃亏。至于沈老夫人怎地不通知耿氏,若耿氏得了她的命令,只怕陈王氏以及她两个女儿在沈府待不到今日晚上,沈老夫人倒是未曾想过将事情做得太绝。 那小厮被沈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亦双领着前往萱草堂,一路忐忑,生怕沈老夫人因为水沁湖的事情降罪于他。 玉姨娘那里接到消息时,沈安福恰在她房里。玉姨娘笑着应答,亲自将传消息的人好生送出弄玉阁。 “娘亲,这下可怎么是好?”沈安福仰头,担忧地看向回房间的玉姨娘。 玉姨娘一笑,眉眼间顿生万种风情,“老夫人都发话了,我阻止不了,只能让她们离开。” “可是……” 沈安福欲言又止,她以为玉姨娘会好生维护陈王氏,甚至可能让她找阿宝去老夫人那边求情。 “安福在担忧什么?”玉姨娘整好以暇地问沈安福。 玉姨娘见她不开口,又道:“倘若陈双儿今日未曾来找你,挑拨你与八小姐的关系,这事压根不会发生,说到底还是她自找的。姨娘并非一定得护着她们,但有些东西必须要做给旁人看才行。就如同你与哥哥姐姐们,你不仅得敬着让着他们,还得敬得让得心甘情愿。这处让一让,必定会在那处回来。” 玉姨娘见沈安福额前落下一丝碎发,细心地替她拢好。心想着:若这辈子不能当上正妻,有这么个女儿算了。届时,替安福求个平常人家,嫁出去做正头妻子。 沈安福沉吟不语,良久才重新抬头,“我暂且记着。”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明明她从姨娘话中读懂另一层意思,可一细想便发觉什么都没有。 玉姨娘忽听外头有吵闹声传来,眸子一沉,是丫鬟替她报信沈原木来了,她冲着沈安福使了使眼色,“你说说你怎么不劝劝你双儿,让她冲撞了八小姐,这下可好了,全都得离开,你叫她们在外头日后过活?”虽听起来是责骂,但玉姨娘声音娇柔,甫一入耳,身子便先酥三段。 沈安福自玉姨娘使眼色时,便使劲鼓着眼睛憋气,最后憋得眼角通红,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见到沈原木福了福身,抹着眼角跑出去。每次在姨娘这般说她,父亲便会多心疼她一些,沈安福乐得配合玉姨娘。 沈原木着鸦青色万字穿兰团花茧绸直裰,一身儒雅打扮,但可能年纪毕竟已四十有余,身材还是微微有些发福。 他瞧了一眼沈安福离开的方向,才道:“方才,我听见你在训斥阿福,可是她惹你生气了?” 姨娘没有教导孩子的权利,更何况打骂孩子,偏偏玉姨娘有手段训斥完沈安福,还能让沈原木心疼她是否生气。 玉姨娘缓缓摇头,“老爷,你说这家务事当真惹人烦,难怪都说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姐姐一人带两个孩子千里迢迢赶往江宁府,我怎么能丢下她们不管?” 沈原木替玉姨娘擦拭眼泪,一想到,她原可以寻个好人家,做正头娘子,心中便酸酸地心疼。可是此刻让他放手他又做不到,只能劝慰玉姨娘道:“陈王氏一向待你苛刻,你还能不计前嫌的接纳她,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不要再内疚了。” 玉姨娘一味地摇头低声哭泣,连看一眼沈原木都不肯。 沈原木暗自叹气,轻拍玉姨娘的背哄着她,终是承认,“其实前因后果我早已明白,但是在你面前提及此事怕你伤心,今日便正式对你说了,嫁给我做妾委屈你了。” 女人的眼泪确实是个好用的法宝,玉姨娘瞅着沈原木又是心疼又是小心翼翼的待她,当下破涕为笑扑入沈原木怀中,“玉儿让老爷担忧,真是有罪。” 沈原木脸上止不住扬着笑,揽住玉姨娘,“这下可开心了?你放心,这辈子我最不可能辜负的人是你。” 当年沈原木在徐州任职,身边无人,恰好玉姨娘被陈王氏送来给他做妾,他想也没想的收了下来。直到陈王氏来江宁府,沈原木才知当年玉姨娘是被姐姐胁迫才跟了他,按照当时陈家家底,玉姨娘根本没有必要给人做小。沈原木心中对玉姨娘愧疚万分,但同时他也总认为玉姨娘跟他是心不甘情不愿,怕玉姨娘因此记恨他。 玉姨娘缩在沈原木的怀里,抬眸深情款款的诉说着自己的心意,“玉儿并不后悔,甚至感谢姐姐,因为玉儿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嫁给老爷。” 此次玉姨娘的目地就是为了逼沈原木说这番话,她不仅要让沈原木懂得她的委屈与隐忍,还要借此顺便她表明自己的心迹,直白地告诉沈原木,这么些年来她是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若是两人之间一直不挑明,就一直会有一层隔阂。怕就怕某一日这层隔阂,会成为她与沈原木闹变扭的起因。 入夜时分,两小厮正一前一后站在水中,借着微弱的月光捕捞着死去的鱼。 前头的小厮捞起一网子鱼,笑嘻嘻地伸到后面小厮眼前,“这些用来观赏的鱼又不能吃,真死了就像这样,拿网子捞起来丢掉。是不是有些像没用的人直接丢到乱葬岗?” 那小厮不满他前面的小厮插科打诨,拿着渔网拍了下他,催促道:“你动作麻利些,别等到时候水里还浮着死鱼。” “我说,不过就是个表少爷吩咐你做事,你也忒听他话了吧?”捞起鱼不放到岸边的小厮道。 “呸!”那小厮登时白了一眼,手下地活不停,“想不想要银子了,要想要赶紧干活,有银子收还磨磨唧唧的。” 他们正边闲聊边干活,不知隔着几棵柳树的地方,站有一拿着网子与桶子的小厮,正是先头被沈老夫人唤去萱草堂的小厮。 他见有人在捞死鱼,便没有出声打搅,拿着东西又往回走。心下思忖:老夫人命他晚上捞起死鱼处理好,是怕宝小姐因得知鱼没有救活而内疚。但却让表少爷安排的人抢了先,他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向老夫人禀报此事。 第21章 沈图南一进书房,便四处张望,那日因着阿宝在场他没好走动,今日有机会自要好生观看一番。 姜堰任凭沈图南在他眼前晃了晃去,既然将他找来,便该猜到自己这段时间不能做任何事情 。 直到门外传来三声叩门声,浅月端着放了两盏茶的茶盘进来,给姜堰与沈图南奉茶后,立于一旁静候吩咐。 沈图南见茶水都已经备好,便打算坐回自己的位置,忽的余光瞥见姜堰桌上有一片白光闪过。沈图南便伸长脖子,往姜堰案桌上瞧去,瞧见姜堰身前,摆着一沓白花花不曾写动的宣纸,开口戏谑道:“哟,宣纸还未曾用过呢?正好我也是不喜读书写字,要不然几时咱们一起习武如何?” 沈家爱舞刀弄枪者唯有他一人,原先还有大哥沈图承陪着他,可这几年大哥越发的沉寂下来,似乎什么事情都不准备干了。 “也不是不行,只是怕沈老太爷不肯。”姜堰抬出沈秋衾来拒绝沈图南。 沈图南见姜堰没拒绝他,一拍胸脯,当即表示:“哪日我寻个机会去同祖父说一声,不过是让师傅再教个人的事情,你我一起习武,好歹有人平日里有人陪练,那群陪练的下人生怕伤着我都不敢用力。” 姜堰一笑,“好。”想来让他习武一事,起码得过个年才行。如今沈秋衾那边麻烦可不少,至少至今为止,沈秋衾教他读书的事情都未过到明处。 姜堰见浅月仍在房中,摆了摆手让她退下。 浅月对于姜堰任由沈图南说他不爱读书一事心生疑惑,但依旧恭敬地福了福身,捧着红漆描金的梅花茶盘径直出去。 湖边那日,正好轮到她在主子身边伺候,是以她记得分明。主子虽站在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可从湖边回来后,便在待在书房,直至第二日清晨才出来。 主子出来的第一件事情是让墨笙重新准备宣纸,第二件事情是请了沈家三少爷进来,所以,方才三少爷才会刚好瞧见桌上摆着崭新的宣纸。 而她进书房打扫时,发现书房里,摆着的四支青花花纹八方烛台上的蜡烛,早已燃尽。往常主子也有晚间歇息在书房的时候,顶多燃掉两支蜡烛,这么久以来,她头一次见四支蜡烛全燃尽的情况,可见不是彻夜未眠,也该是很晚才入睡。 浅月不由得担忧,若是沈家三少爷当真让沈老太爷答应主子习武,那主子往日里看书写字的时间可不就少了许多? 虽然浅月自个儿从小学武,但她认为主子会些强身之术,在紧要关头能够保护自己便可,毕竟国家不需要一个只会武功的莽夫。而可是她学武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她是下人,要听命行事,如果有选择她也愿意干浅丝治病救人的活。 沈图南端起定窑十样锦茶盏,茶水中茶叶舒展,不见半点茶沫。沈图南装模作样地轻轻吹几口气,随后惬意地呷了一口,发出满足地喟叹声,“培风竟然会派人来请我,真是一大奇事。”心里想的却是整个沈家就属姜堰这儿的茶水最好,只可惜平日里进不来,想讨一杯茶喝都难。 姜堰徐徐地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道:“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去行舟泛湖,正好我明日得空便一起去。” “行,我这就让小贵安排。”沈图南大手一挥,当即答应姜堰。 随后沈图南又凝了凝眉思索,打算带阿宝一同前往,怕姜堰得知阿宝会去便不想去了,故而开口,“你可千万不能反悔。” “我一向言而有信,就怕届时你腾不出空,毕竟练武一事一天都不可荒废。”姜堰接话,从容地回答。 沈图南怔愣一下,他还真未想到这层,“我明日早些起来练功。” 待到沈图南走后,姜堰默默地摊开宣纸,落笔写字。他还有课业未曾完成,只有提前完成他才有时间出去,索性他也只余下一点点,白日里应该能做好。 阿宝一想到要去叶氏房间请安,一早上就在那里磨磨蹭蹭。直到挨到不得已去请安的时辰,阿宝才拉着叶相宜过去, “娘亲~阿宝昨日不见娘亲真是想念,娘亲瞧着又美貌几分。”阿宝满脸笑意,声音亲昵地喊着叶氏,嘴角的酒窝深深陷进去,好似盛着蜂蜜似的。 叶相宜则是规规矩矩屈膝冲叶氏行礼,“姑妈安好。” “好好好。”叶氏含着笑扶起叶相宜,指了指桌旁的圆凳,让她坐下,但对阿宝却是另外一番模样。不仅搭都不搭理阿宝,还剜了一眼她。 叶相宜原本已经坐下,见阿宝仍旧站着,心里一时犹豫不决起来,不知到底要不要起来,同阿宝一起站着。 阿宝委屈的瘪嘴看着叶氏,想让叶氏心软。她不想来请安,就是因为知晓,叶氏肯定会责怪她与陈双儿闹变扭的是,即便猜到自己要被说教,阿宝仍是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叶相宜想陪阿宝一起站着,屁股刚稍稍离开圆凳,便听得叶氏一拍桌子,余光瞥见原本温柔可亲的人,此刻面上无半分笑容,吓得叶相宜忙坐回去,双手端正地放置在小腹处。暗自劝诫自己,不要顶风作案为好,最后留给阿宝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听闻昨日你与陈二姑娘推搡,无意将她推倒在地?”叶氏何尝不心软,甚至她都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说阿宝,毕竟孩子也有自己的脸面。但是瞧着阿宝明明是吃着江南水乡的米养出来的,却没半分江南水乡女子半分柔和,竟然敢当众动手,叶氏便觉得不说不行。 阿宝垂头掀眸,悄摸地看了一眼叶氏,声音细小地纠正她话中的错误,“不是我与她推搡无意推到她,是我直接将她推倒在地。” 面对阿宝毫不犹豫地承认,甚至还将自己说强硬三分,叶氏一时语噎,顿时不知何种表情面对阿宝。 叶相宜微垂眼睫,使劲压下嘴角,不让笑意流露出来,实在是阿宝太过实诚,让她不得不笑。 无意与有意一字之差,但二者之间意思相差甚远。有时将犯下的错说成无意,不仅可以成功为自己洗脱罪名,甚至可以倒打对方一耙将过错全推给对方。 姑妈应该只是不想让府中下人说阿宝莽撞刁蛮,才想将事情说成是阿宝无意,谁知她自己巴巴地说出真相。看姑妈不知言语的样子,估摸着她也不曾料到阿宝会这般诚实。 叶氏平日看阿宝古灵精怪,又爱耍赖要这要那的,以为她会为了不被惩罚承认自己是无意而为,这才会因为阿宝干脆利落地说出事情而惊讶。 阿宝斜歪着头,试探地问道:“阿宝都已经实话实话了,处罚能不能轻点?” 叶氏无奈地攥住手中的绢帕,将阿宝与叶相宜赶出衡芜院,瞧着阿宝因为她说不用惩罚,而兴高采烈地模样一阵抚额,生了这么个实诚的孩子也是让人焦心。 第22章 阿宝坐在梳妆台前,让小冰替自己梳头,自己却臭美地拿着云母铜镜照着白嫩似豆腐的脸蛋,不时同一旁沈图南搭话,“哥哥,需不需要唤阿福一起去啊?” “阿宝不可以厚此薄彼,若咱们出去玩叫上阿福,那家中那么多个兄弟姐妹不是也要喊上?况且今次是陪表哥一起游湖,你陪着叶表妹逛沉烟园时,不一样不乐意其他人跟着?” 阿宝握着铜镜的手一顿,略一思索,觉得沈图南说的话挺有道理的,“哥哥说什么便是什么。” 沈图南一听笑了笑,“那咱们先去母亲那里知会一声。” 阿宝讶然,下意识瞧了一眼早已准备好的叶相宜,这才继续看向沈图南,“你早没跟母亲说吗?现在又要去?”她昨天才从母亲那边回来,到现在想起母亲怒不可遏的表情,她就心有余悸。 沈图南装作不知阿宝害怕什么,继续说道:“我倒是不需要,但是你们出去要对牌。” “以前同你出去可不要什么劳什子对牌,这规矩何时定下来的,我怎么不知道?”阿宝圆瞪着杏眼,气得嘟嘟囔囔地将云母铜镜将往桌上一放。 沈图南笑骂阿宝是傻丫头,又道:“相宜来家中做客,需要名正言顺的出府门。”按照规矩来说,他们要出去是得走前门,但都是自家人无所谓,况且有时候还是偷偷溜出去,他带着阿宝出去走后门,往常也无人敢说。但是他们带着叶相宜走后门的事情传到叶家,只怕又会传出不好听的话来。虽说叶相宜是叶家庶子嫡女,但三伯未曾分出叶府,还是受叶家管制,守着叶家规矩,届时叶家晓得叶相宜走别人家后门,少不得被说偷偷摸摸。 “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叶相宜一思量便知是因着叶家的原因,满脸羞红,低垂着脑袋。 每次她瞧见沈图南他们去叶家,祖母都要拿着与叶家人比较一番,不论是胜是败,对比的时间一久,谁都会不乐意。她不太去祖母房中,恐怕被比较的次数只有多。 可即便如此阿宝也并未因叶家其他人而对她白眼相待,反而凡事都让着她,生怕她在叶家住得不习惯。他们出去大可以不带上她,如今又要委屈自己带她。 “那好吧。”阿宝眨巴眨巴两下水眸,看出叶相宜的羞愧,下了凳子紧紧拉着她的手,嘴里却口是心非地满口嫌弃道:“真是的,你麻烦的事只有一点两点吗?要是觉得抱歉请我吃糯米糕子好了。” 阿宝今日穿着一套粉红色细纹罗纱裙,额前留出两绺头发俏皮地垂在脸颊两侧,恰到好处的遮住有些婴儿肥的脸庞,肩膀左右两边是一络络编成麻花辫,显得人越发俏丽可人,看得沈图南直摇头,“一提起要出去便不停的打扮,你瞧瞧你相宜表姐,怎么没像你般赖在梳妆台前不走?” “那是相宜姐姐漂亮,谁叫你妹妹模样像你。”阿宝毫不客气地反击回去,路过沈图南时还特意对着他闷哼一声。 沈图南带着阿宝与叶相宜来到叶氏衡芜院,跟叶氏知会一声,期间阿宝不停地暗自催促沈图南,让他有话快些讲。她只想赶快离开衡芜院,免得到时候母亲又逮着她说事。 叶氏斜睨了一眼好似得了多动症的阿宝,阿宝身子一僵,立即不敢随便乱动,规规矩矩地坐好,顺便给叶氏露出个笑容。叶氏不为所动地上下瞧了眼阿宝,悠悠才开口道:“正好,你带着阿宝去珍瑞和挑选几样金花珠花,过几日我们要去参加巡抚府赏花宴。” “巡抚府?” “去挑珠花?” 阿宝与沈图南同时出声,关注点却截然不同。 沈图南注意到叶氏口中所说的‘我们’一词,暂且不说包不包括他,但这个‘我们’当中一定包括叶氏,以前邀请家中女眷参加宴会均是大婶为首,如今母亲带阿宝去,他怕母亲与阿宝在外头吃亏。 而阿宝担忧的是她又得跟着沈图南去挑珠花,满腔不满意,想着此事能不能有商量的余地,刚抬眸瞅见叶氏疑惑不解的视线正落于她身上,唬得阿宝当即摇头,表示没有任何意见。 叶氏给了沈图南一个安心的眼神,当下拍板,这事儿便这么敲定。 几人出了衡芜院的门,阿宝拉扯了下沈图南的手,眉头紧蹙,“我不要同你去挑珠花,你挑的珠花一点也不好看。”想着自从她能戴花以来,沈图南送她合起来一大盒子的珠花,阿宝就委屈得眼角直抽,偏偏戴在头上就惨不忍睹。 沈图南刚张嘴想辩驳,就见阿宝幽怨地瞅着他,迫不及待地愤愤然道:“丑,还硬让我戴上,去巡抚府参加赏花宴小姐们肯定会笑我。” 即便是小小年纪,阿宝仍然懂得人人都爱美的东西,她可以不在乎美丑的察觉,可是自己出去时总是希望被夸赞,而不是被嘲笑的。 沈图南不自在地摸了摸鼻梁,“也不是特别丑,我瞧着还行啊,不然也不会挑来给你。”从小他身上的衣物来来回回只有那么几样,有时候他觉得女子各种衣裳首饰新奇,攒了钱便买给阿宝与娘亲,顺道自己拿着瞧瞧,后来娘亲嫌弃地告诉他,他买的东西均是些江宁夫人小姐中过时的东西,他觉得甚是麻烦就再没买过。 “不好。”阿宝回答得斩荆截铁,小嘴撅的老高,但在见到站在沈府门口,等着他们的姜堰时,阿宝小脸上又挂满了笑容。 姜堰身着一袭月牙色绣祥云衣袍,手握撒金扇,身姿挺拔,容仪清举。 阿宝瞧之欣喜,亲切地喊着:“表哥。” “嗯。”他薄唇轻抿,神色无波,好似对阿宝的热情不为所动,只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回应着阿宝。 沈图南怕阿宝摔跤一路牵着阿宝,阿宝还有一只手得空,准备去拉姜堰,连碰都不曾碰到姜堰的手,就一把被沈图南不甚满意地拍下,“难不成表哥会比亲哥亲?有了哥哥不行,还想牵着表哥?” 姜堰闻言,眼皮轻颤,转而望了望阿宝,却未曾打算主动弯腰牵她。 阿宝错愕一瞬,旋即瞪了沈图南一眼,不过当真如他所希望的那般,再没去拉姜堰的手。但阿宝为表自己生气,还是挣脱开沈图南的手,转而去牵叶相宜,侧头道:“我想牵谁就牵谁。”真是不知是何缘故,自从表哥来了之后,哥哥越来越不好了。先不说哥哥满手的茧子,而表哥的手白净修长,节骨分明,就说哥哥的手随时想拉都行,表哥的却是不行呐。 倏忽之间,叶相宜感觉到手中钻进一团软绵绵的东西,眉尾稍提,垂眸看向她与阿宝牵着的手,随即认命地被阿宝当做挡箭牌。 第23章 一时之间,阿宝拉着叶相宜走得快了些,丫鬟们未来得及跟上,而沈图南与姜堰都在大门处刚挪动脚步。 一旁的小厮不可能扶阿宝上马车,如今阿宝只能微抬头,仰望着碧幄马车车板,等人抱她上马车,她倒是想靠自己,但马车下即便旁边有矮凳,以她的身高,也依旧难以爬上去。 沈图南踱步慢行,而且故意拦着小冰的路,不让她走到阿宝面前,沈图南就等着阿宝开口唤他,让他抱着她上马车,两人乘机和好。 姜堰原是走在沈图南右侧,不知为何去了他左边,还到了他前头,先他一步行至阿宝面前。 阿宝没看清来人,只是觉察到有个身影靠近,以为是小冰,便自觉的身子一侧张开双臂,等着人抱上马车。 沈图南见此一惊,忙准备阻止姜堰,谁知姜堰已经弯腰,一把抱起阿宝。 别看着阿宝小小的一团,抱起来着实有些重。姜堰垂眸,他从未抱别人,手法生疏,差点就未曾抱住。 阿宝觉得被抱得难受,不如往日舒服,侧头一看,正好撞到姜堰白皙精致的下巴。 姜堰忽地被撞了一下,疼得他蹙了蹙眉,手中却是未曾松下半分,稳稳当当地走至马车车辕边。 “表哥可还好?”阿宝出声询问。 姜堰一脸平静的点了点头,其实他抱着阿宝着实费力,尤其是还要将她好生放置在马车上。 阿宝瞧姜堰暗暗使劲的模样,躲着悄悄捂嘴偷笑。 待确定阿宝上了马车,四平八稳地站好后,姜堰放下微酸的双手,若无其事的背在身后,开始反思自己,难不成真因着他近日只管读书习字,力气都少了许多? 阿宝已经落于马车之上,小冰干脆直接绕过愣怔的沈图南,揭起车帘让阿宝入内。 姜堰放下阿宝之后,抬腿退后一步。让出位置,让叶相宜的丫鬟帮扶她上去。 叶相宜不会让姜堰抱,姜堰也不会多手。他与阿宝是表兄妹,有借口可以抱她登上马车,但他与叶相宜干系不大,他若多此一举,只怕有人会认为他另有所图。 马车内宽敞奢华得很,马车壁主色是阿宝最爱的青绿色,窗户上糊着纱都是碧纱,底部铺满细软薄毡地毯,中间摆放着极轻巧洋漆描金龙护屏矮足短几,短几除门边外,其余三周均设有坐榻,榻上置有秋香色靠背,坐于里面简直是一种享受。 外头备下两辆马车,待到阿宝与叶相宜,以及丫鬟婆子们均是进入马车之后,姜堰手扶马鞍,一脚踩上脚蹬,跨到马上,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一看便知他对于骑马一事通达谙练。 不过,沈图南此刻欣喜不起来,他一心在想着姜堰破坏了,他与他妹妹重新和好如初的机会。想如何上前找姜堰算账,只可惜他与姜堰的两匹马是在马车两侧一边一匹,他没那个机会到姜堰那边去。 一行人径直来到叶氏所说的珍瑞和,珍瑞和里所卖的女子所需珠钗首饰,在诺大的江宁府中,算是数一数二的精美,无论沈图南怎么挑,都不会选出太差的出来。 原本叶氏可以让珍瑞和的坐贾商,派人带着东西前往沈府。但是叶氏担忧儿子送未来儿媳妇东西时,还是如今的眼光,惹得娘亲与妹子嫌弃也就罢了,惹了媳妇嫌弃事情小不了。 珍瑞和的伙计见了沈家马车,赶忙出来迎接,铺内的陈珊儿似乎有所感地回头。 碧幄马车四角皆挂了络子若干,精巧华美,右边还悬着一块成年男子巴掌大,刻有‘沈’字的褐铜色牌子。 车轿边挂有特殊牌子,原是权贵人家不愿被人冒犯,好让人分辨才这般做。若是两家相遇,一上一下,一大一小,孰停孰让,一目了然。江宁府虽不似皇城,遍地京官权贵人家,但也是兴这套。 陈珊儿今日倒是庆幸江宁府富贵人家也这般,她趁阿宝她们还未进来之时,拉了拉陈双儿衣袖,提醒她到时辰离开了。她们被勒令五日之内必须得搬离沈家,今日原是陪着母亲一起出了寻个合适的院子,再置办些家产,可是陈双儿经过珍瑞和便硬是要进来看看,这一看竟是忽略了时辰。 陈双儿顺着陈珊儿的视线往外望去,看向阿宝的眼中透着幽冷,冷笑一声:“我道是谁让你如此紧张,甚至打算拉着我离开,原来是瞧见沈家八小姐?” 珍瑞和女坐贾商心中对双生子好奇得很,见之后对其比旁的客人多了些耐心,但是她只是个给掌柜的看守店铺外加卖首饰的坐贾商,东西还得卖出去才有钱赚,见她们左右挑了许久,便笑着柔声问道:“外头可有二位小姐满意的?” 陈珊儿清了清喉咙,纠结着开口:“不好意思,我们未曾看中,下次再来。” 刚说完,陈珊儿就得了陈双儿一记白眼,陈珊儿默不作声的用指尖点了一对牡丹金钗,让女坐贾商拿于给她。 陈双儿的一意孤行,让陈珊儿忍不住面带怒容,扯着陈双儿伸出来的手,“你要任性到几时?” 两人之间争执不下,女坐贾商不知如何是好,怕将东西在两人相争时摔碎,便打算让二人好生谈完再拿东西出来。 接人的伙计刚来珍瑞和不久,许多事情只了解个大概,其中要深入的事情并不知道,瞧了是沈家马车,就想讨个喜,“是沈家姑娘,巧了,沈家两位表小姐同在里面挑选头饰。” 要算起来正经的沈家表小姐也是多得是,听了沈家表小姐,沈图南也未放在心上。直到步入珍瑞和内,他才知晓伙计说的表小姐是谁,当即一笑,冲着伙计解释道:“下次莫要弄错了,她们可不是沈家表小姐。” 耿氏一直防范着陈王氏她们,避免让外头人误会她们的身份,谁知还是未曾防住,外头依旧有人唤陈王氏两个女儿为沈家表小姐。沈家在江宁府算得上大家,顶着沈家表小姐的名头,可是能够省掉不少事情,沈图南偏不要她们如愿。 伙计被沈图南厉然地声音吓了一跳,擦了擦额头上摇摇欲坠的冷汗,连忙弯腰点头道歉,“是小的眼拙,竟不便变真假。” 陈珊儿与陈双儿闻声齐齐回头,二人均是淡黄色云烟衫,缠枝花卉纹腰带束腰,容貌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般。乍一看,实让人分辨不出谁是谁。 陈珊儿冲着几人友好的笑了笑,却是不曾得到任何回应,连叶相宜都低下头看向阿宝,装作没有看见陈珊儿的示好。 陈家二姑娘做下的事情,在沈府传得沸沸扬扬。众所周知,沈老夫人令其早些搬离沈府,她没有必要因为陈珊儿她们,而惹得沈图南与阿宝不快。 小糖上前同女坐贾商讲话,让她提前将店里收着的珠花拿出来,届时看完外头摆着的,可以直接挑选。 陈珊儿在沈图南这里受了拒,嘴角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并未因此冲动到店内大吵大闹。 其实母亲手中钱财不菲,在外头足够她们母女三人,衣食无忧过完这辈子。但母亲先是选择来沈家找姨母,之后再利用手段,顺理成章留住在沈家。就是怕自己孤儿寡母留在老家被人欺辱,不仅家产被人吞掉,连钱都守不住。 一直住在沈家原是顶顶好的打算,但是全被陈双儿破坏,使得她们只能离开沈家。早知道陈双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陈珊儿是满心后悔让她接近阿宝,将事情搞砸。如今老家又回不去,母亲便打算在江宁置备些产业,买几间铺子,好好经营,日子一样过得不会差。 阿宝径自走到柜台前,指着一只银簪,对着一位正得空的女坐贾商道:“姐姐,我想看看这个。” 陈双儿斜睨了一眼,正好阿宝所指与她先前指的地方,不过厘米之差,心生一记,在女坐贾商含笑应诺,刚准备拿起银簪递予阿宝时,张嘴道:“这是我方才瞧中的那支。” 第24章 “这位小姐,你方才明明要的是支牡丹金钗,沈小姐现今指的是银钗。”女坐贾商解释着。 “怎么?瞧着跟我与看中同一件饰品的是沈家小姐,便想欺负我?还黑的说成白的。”陈双儿下巴一抬,颇为嚣张地道。 女坐贾商眉心一颦,暗恨自己早该将牡丹金钗拿出来,不然不会有这番争辩。空口无凭,这下她怎么做都是错,铺中还有其他客人,不能扰了其他客人的兴致。 陈珊儿怕再与沈家人发生冲突,她们的处境会更加不堪,赶忙呵斥陈双儿,好让她闭上嘴巴,“双儿,你无理取闹了。” 陈双儿白眼一翻,她早该知道陈珊儿是个胆小鬼,不能对她有所指望,当即冷笑一声:“是的吗?姐姐刚才在此,东西明明是妹妹先看中的。姐姐何故怕沈家仗势欺人而责怪妹妹,大庭广众之下,他沈家人还敢明抢不成。” 在陈珊儿两人争吵之际,阿宝早已来到柜台另一端,指着一支镂空银簪,“既然如此,我要这支。”她才懒得与陈双儿争执,不仅费口舌,还浪费她时间,想到若是会少玩半刻钟,她就心疼。 姜堰面色如常,悄然跟在阿宝身后,不多不少落于后阿宝半步,刚好挡着陈双儿,时刻提防她暗中使绊子。 珍瑞和一共四位女坐贾商,每人守块地方,阿宝所去的地方正是另一位着粉衣的女坐贾商。眼见着粉衣女坐贾商将银簪拿出,正准备递予阿宝。 陈珊儿一笑,将银子置于柜台之上,“两根银簪我全要了。” 粉衣坐贾商将刚刚一切全看在眼中,推拒陈双儿,“那支簪子沈小姐先看中,要卖也是先紧着沈小姐,更何况您拿出的银子只够买半支簪子。” 陈双儿紧捏裙摆,她确实囊中羞涩。母亲不怎么让她碰银子,月例只刚刚够用。原是想着将沈家人恶心走就离开,没料到珍瑞和的坐贾商竟会直白的说她钱不够。 现在陈双儿骑虎难下,只能梗着脖子道:“我先下定金将东西定下来,免得届时被人抢先。谁先出钱,东西便是谁的,理是这个理吧?” “陈二小姐当真是好大的气派。”姜堰淡然出声,嗓音清冽,“珍瑞和开门做生意,咱们看中什么,陈二小姐便阻止咱们买什么,这么搅和生意,难不成珍瑞和是陈二小姐家的?” 陈珊儿暗叹一口气,显然是陈双儿的所作所为,她这个姐姐压根招架不住,可是她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将沈家得罪狠了,只得硬着头皮,垂眼回道:“姜公子说笑了,小妹不过是同沈小姐开玩笑,上次惹了沈小姐不快,如今想借此给沈小姐赔个罪。” 姜堰唇角微扬,只笑不语,看似柔和,但无端让陈珊儿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 陈珊儿从姜堰这里无从入手,当即捧着银簪,缓步走向阿宝,眼神无害地看着她,“还请宝小姐见谅,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姜堰视线随之落在银簪簪尾尖锐的部分,拉着阿宝退后几步,将其交于一旁无事的沈图南,自若开口,“若我不曾记错,陈二小姐前日才道过歉,是不是觉得沈家是宽厚人家,便随意践踏污蔑?” 沈家在江宁府赫赫有名,往日茶余饭后谈论无外乎便是沈家二爷又做了何好事,从未传出有过仗势欺人。乍一听这话,珍瑞和中其他人均是浓浓地兴趣,众人随未明目张胆的围观热闹,但耳朵却是时刻立起来凝神听着。又听姜堰所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有人想向沈家泼脏水。 姜堰气质清雅,神情淡定,说话时连嘴角弧度都未变,内容却如同锋利刀尖戳人心口,陈双儿不禁气塞胸臆。 阿宝抬眼看一眼簪子,姜堰语音未落,她紧随其后道:“而且簪子还未付钱。”她也不是非它不可,只是想看看。这一看到好,并不合她意。 沈图南一乐,毫不客气的在一旁补刀,“我沈家不缺两支簪子钱,我妹妹要什么我大可以买。”一人一言将陈双儿她们堵得无话可说。 几位坐贾商相视一笑,往日除非掌柜的在,她们遇到难缠的客人时只能忍耐,唯恐怕损害珍瑞和的名声,如今亲眼所见胡搅蛮缠的人吃瘪真是畅快。 阿宝对其它的不感兴趣,一听对沈图南买东西送她,连忙别头,杏眸亮亮的瞅着姜堰,娇气地问道:“表哥呢?”阿宝就是故意为之,她跟着哥哥出来,从来不需自己付钱,哥哥在此放下的话可有可不有,但表哥今日允诺了她,可就逃不掉了。 姜堰捏了捏阿宝的脸颊,浅笑道:“不拘阿宝要什么,尽管选便是,表哥掏荷包。”姜堰原就丰神俊美,清俊高雅,如今眉眼带笑,声音宠溺,饶是一旁的小姐们只是静静看着,也不禁痴了一瞬。 陈王氏步伐沉重,瞧了一大圈,皆未找到令她觉得合适的宅子,如今准备回珍瑞和找女儿。大女儿好歹跟在她父亲身边,学了两三年如何做生意,与人交谈头头是道。如今她没大女儿在身边,谈宅子的事情,她一张口要么被人家回绝要么被人乘机抬价,自己做起事情来才知受挫的滋味。 陈珊儿一回头,见陈王氏正往这边走,额头青筋直跳。 一个陈双儿她已是管不住,她娘那得理不饶人,又只顾着眼前利益的性子,再来横插一脚,珍瑞和真会乱成一锅粥。 陈珊儿怕簪子损坏不敢重放,顿时手脚匆忙。弄完一切,将头埋入胸膛,拉着陈双儿灰溜溜地离开。 耳边清净没人打搅,阿宝总算能专心挑选珠花,姜堰无事便跟着在珍瑞和里头闲逛,忽的被一抹如云山幻海的青烟色吸引。 姜堰唤了坐贾商从博物架上取下,放在手中仔细端详一番。 青纹玢玉响铃簪,上好青玉打造而成的铃铛,青玉泛着温润的光泽,轻轻晃动清脆悦耳。姜堰想起有日阿宝头上戴过铃铛,故作随意地将铃铛簪递予坐贾商,让她包起来。 虽说在珍瑞和一开始有陈双儿搅和,但后边阿宝得了姜堰送她的东西心情便大好,啥子烦恼都忘得一干二净。 来到停船的湖边,阿宝看着沈图南所指的地方,是一艘青蓬小舟,兴奋地道:“不是画船!”她老早便想坐青蓬小舟泛湖,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因为江南地区多是枕水而居,开门见水,河道四通八达,青蓬小舟可以穿梭两边都有人家的河道处,看白墙黑瓦灯影,偶尔有人在岸边洗衣戏水,那才是炊烟人家。 沈图南挑眉,“这么开心?”其实略微一想便知,他们一群子人,有丫鬟婆子,还有小厮,断断不可能乘坐青蓬小舟泛湖。 第25章 等阿宝满心期待的走到青蓬小舟旁时,沈图南才悠然开口:“你走错了,是旁边这艘船。” 画船大红雕漆装饰,雕纹精致巧妙,定睛一看着时让人惊艳。 偏生阿宝以为自己听错,侧头疑惑出声,“什么?” “只等你了,走吧。”沈图南抱着阿宝上船。 阿宝瞧着缀在后头的姜堰,嘟嘟囔囔道:“谁说只等我,表哥也在这儿呢。” 姜堰微抬眸,平静无波的眸子掠过阿宝,阿宝两只小拳头下意识一紧,直勾勾的回望姜堰,姜堰亲咳一声,先沈图南一步踏入船上,只是用撒金扇子点了点唇角,将其压下去。 阿宝好似不想放过姜堰,即便姜堰不曾回头望她一眼,她一双眼睛仍旧盯着姜堰的背影,直到沈图南将阿宝带入船舱之中。 船内陈设布置无一不精,明明船在动着,站在船板上的人丝毫不觉晃荡,甚至有时会忘记自己正在船上。 “这都什么跟什么嘛,忒小了。”阿宝假意抱怨。船内别致精美她愣是从里头挑不出错来,只能捡着画船小了点来说。 沈图南将阿宝放下地,只当她心内满意得很,偏生要口是心非嫌弃,“你说的,瞅瞅人家如何在水边洗衣嬉水,这船正好可以过枋木河下面的桥,咱们从游条河,从榆木街回府。” 阿宝努了努嘴,表示担忧的问道:“行吗?”她确实不想单看碧绿的湖水,还想去看住在河道边形形色色的人,但是一般的画船太大进不去,只有小舟才行。 沈图南宽慰道:“放心吧,若我这时骗你了,岂不是立马就得穿帮?” 原本几人都是坐在船内房间中,想让船划出一阵时再出去。阿宝坐在窗台处的紫檀木折枝梅花榻上,瞧着窗外春水绿如翡翠,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忽然外头传来悠然歌声,伲侬软语,声声入耳,阿宝站起来,嚷嚷着要站在去外头的甲板上瞧瞧是谁在唱。 沈图南在船内坐得好好的,又能看到外头风光,一时不愿起身带阿宝出去。又怕阿宝在甲板上玩起劲儿来了,身边的人管不住她,一不小心出事情,自然也不想阿宝出去。 姜堰眸光一闪,准备握住阿宝的手牵她出去瞧上一瞧,本来泛湖是件高兴的事情,可别到时候某人委屈得掉金豆子。 沈图南一见,果决地从中截胡,将阿宝抱起。 姜堰将手收回,刚才就差几厘便能够握到阿宝,偏生让沈图南抢了去。 只见他们画船前头,有一穿着青色衣裳的姑娘撑着乌篷船。 那姑娘装饰朴素,头上仅戴一根银簪,乌黑的头发垂置一边,半张小脸在她一俯一仰间欲露不露。 阿宝指着前头,惊呼出声:“哇,那姐姐可真是好生有趣,竟然不怕掉水中自个儿撑船,吟唱的歌儿也甚是动听。” 沈图南的注意力全然放在阿宝身上,如今听了阿宝所说,勉强抬头顺着阿宝指的放向望去,果真见一艘乌篷船正摇摇晃晃地前行,“江南地区多水,几乎人人都会凫水,想必那位胆大的姑娘也会。” 阿宝看向沈图南,语带希冀地道:“总有一日,阿宝也要学对不对?” 沈图南嗤笑一声,“想得美耶,你身边丫鬟婆子跟了一大堆,哪有这么容易落水?即便落水了,她们都会凫水,会救你上来。况且她们若是无故让你落水,就是失职无用,救不得你上来,要靠旁人帮忙,便是罪加一等,咱家沈府留不得无用之人。”沈图南状似轻松的说着,一口气说完不带喘气的。 一旁跟着伺候阿宝的丫鬟婆子皆是敛声屏气,悄然而立,生怕多做一个动作,惹怒沈图南处罚她们。 沈图南环顾一周,重重地哼了一声。早在阿宝生风寒之时,他就想说这番话,但又怕阿宝病中担忧,导致病情恶化,是以不敢轻举妄动。这会总算让他逮着机会,好好敲打一番丫鬟婆子们。 相比于阿宝身边各个丫鬟伶俐,沈图南身边的丫鬟就显得憨厚老实不少,叶氏不想让沈图南早早的知晓男女之事,她在沈图南院中安排的全是虎背熊腰,大嗓门子的丫鬟,反倒是时常跟在沈图南身边的小厮要麻利得多。 而沈图南对付起小厮们,不爽了踹上一两脚都是正常的事情,他自认为他说这番话,对阿宝身边的丫鬟婆子算是客气的了。 “啊?”阿宝不曾明白沈图南话内意思,檀口微张,鼻头缩了缩,不满地道:“求人不如求己,人救不如自救。江南水乡的姑娘哪里能不会凫水,反正学习凫水一事也不是你做主。” 沈图南一听,顿时被气笑,“真是脾气见长了。” “表哥、相宜姐姐你们说阿宝说的对不对?哪日当真不小心落水,又四处无人,自己不会凫水可怎地办?”阿宝不满沈图南不愿她学凫水,拉着姜堰与叶相宜做靠山。 叶相宜笑得柔和,“理是这个理儿,但是我到如今却也未曾学习凫水,若有机会倒是得赶紧学学,只是亲自划船泛湖是没有机会了。” 叶相宜算是各打五十大板,将二人的话均了下来。只阿宝本意就是想学好凫水之后,同方才见到的那位姑娘般,得了叶相宜的话却是不能满意,又将视线落在姜堰身上,希望姜堰能站在她身边。 姜堰瞧了一眼,离他们船越来越近的乌蓬舟,“你若想自个儿划船倒不是不能,只是你年纪尚小,倘若再大些也能让人放心,只恐届时你反倒不能像这般洒脱行事。” 阿宝抿唇,“说的话听着是偏袒我,但我怎地听起来却是再说我不如那位姐姐?” 沈图南一手扶着画船栏杆,一边揶揄道:“呦,就你这小脾气,谁敢说你不如人?” “表哥可不就说我不如那姐姐吗?”阿宝指了指姜堰,又指了指下方在乌篷船上的姑娘,颇为不满姜堰因为别的姑娘说她不好,“阿宝就是阿宝,不同旁人比较。”虽然她心中是羡慕那位姐姐来着。 “我并未说你比不得那位姑娘,只是到时候你要是有了牵绊,就不会容自己陷入半点风险当中。不仅为自己,还为了忧心自己的人。”姜堰不知自己反复斟酌开口的话,引了阿宝不快,特意解释道。 阿宝似懂非懂,不过听姜堰说不曾拿她与别人做比,心情确实好上几分。 第26章 “表哥~”阿宝倚着门框,半截身子探入书房内,浅笑着唤姜堰。 姜堰闻声抬头,或许是即将入夏,近日的太阳比之前要烈许多,正午的光照在阿宝脸上,将她脸颊映得红扑扑的。 姜堰见阿宝一直傻笑,偏是不肯迈腿曾进来,开了口,“站在外头做甚?等下又暗自埋怨我不准你入内。” 阿宝嘻嘻一笑,松开扒着门沿的小手,步伐轻盈地走入书房,“表哥怎地也这般小气了?阿宝戏言当不得真。” 姜堰垂头,眼底添了几分无奈之色,将习字的帖子收起来,“无论我说何话,你总有办法辩驳。” 阿宝不置可否,笑出两只酒窝嵌在嘴角,“看来你当真不曾骗我。” 书房中此刻仍旧摆在檀木书桌,配上黑漆钿檀木长椅子。阿宝走近一瞧,姜堰不仅依言换回桌椅,长椅上还细心的铺了碧霞云纹联珠坐垫。阿宝从心底漫出欣喜,她爬上长椅坐于姜堰身边。 “这话说的,你可是不信我?”姜堰侧头,又想拿宣纸给阿宝练字,阿宝连忙按住。 阿宝扬起头,有些苦恼的蹙眉,“我已经练过字了,暂时不想再练,这次表哥你且先放过我行不行?” 姜堰见状点头,依了阿宝所言,却还是吓唬她,“我不曾骗你,但若是你骗了我,往后再要来我扶云院不仅得习字,还得背诵文章,这可还公平?” 闻言,阿宝小脸一垮,嘴角下压,泄气道:“行吧,如你所说。”大不了往后她不来这儿了。 刚坐稳不多时,阿宝便不安分了,偷瞄一眼正看书的姜堰,嘴巴又张又合好几次,最后实在憋不住了,直言问道,“我听闻你这儿最近又得了一篓子樱桃?” 如今吃樱桃的时节已过,家中有送来樱桃,最先紧着的是祖母房中,其次便是姜堰表哥这里。 她上次三姐姐过来要樱桃,她全将樱桃送予三姐姐。后来一想,哥哥说过的不能厚此薄彼,送了三姐姐,不能忽略了四姐姐。这次她得的樱桃,只留了一部分给相宜姐姐,余下的便让人送到四姐姐所在的兰风阁去了。 她肚子里的馋虫正可劲儿闹腾,世安院又没啥子樱桃可吃,扶云院离世安院最近近,阿宝便率先考虑了这里。 姜堰让浅秋下去准备一碗酪浇樱桃进来,浅秋福了福身领命退下,自从那日姜堰一番警告之后,下面的人相处时便安静了许多,不敢什么事情都斤斤计较拿出来说,世安院内里安宁得很。 浅月即便是对阿宝再不满,表面上也表现得滴水不漏,主要是她不敢不从,她终究是个下人,还是个没什么依靠的下人。 阿宝耐着性子等浅月将酪浇樱桃端上来,再见到的那一刻,阿宝眸子的光亮突然一暗。 浅月端上来的是三多果纹莲花底座式铜碗,碗看上去比上会装酪浇樱桃的描金刻花蓝琉璃盘小上太多,盛放的樱桃总感觉屈指可数。 阿宝端着铜碗左瞧瞧右看看,一边舀着樱桃放入口中,一边叹息道:“表哥莫不是怕阿宝将你这儿的樱桃全吃了,才将盘子换成碗?” 姜堰一愣,“你还真是敢说,嘴里吃着我世安院的东西,还要说我这儿不好,那儿不好。”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阿宝看着越来越少的樱桃,一狠心舀了一颗递到姜堰嘴边,安抚着他,“这是钟嬷嬷经常说的一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直到今天,阿宝要用这句话搪塞姜堰时,才觉得这句话说得对,往日里对钟嬷嬷所言,表面上听了,背地里该如何还是如何。 姜堰微敛眉目,在阿宝忍痛的表情下,凑近匙子将樱桃纳入嘴中,“味道不错,难怪你这般爱吃。” 酪浇樱桃乃浅秋所做,但是得了姜堰夸奖,她心中所感并不是欢喜,而是震惊。她清楚主子说不错是真心实意,但指的不单单只有酪浇樱桃。 算起来这是浅秋第一次真正见主子与沈家八小姐相处。自那日姜堰动怒所言,浅秋便开始揣测姜堰是不是因着突逢变故,性子扭曲得残暴狠厉。如今一见,竟是从未有过的鲜活。 姜堰淡然地瞥了一眼惊掉下巴的浅秋,浅秋赶紧将头垂得更低。如今她早比之前更加谨慎,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把握得极好。 阿宝刚被姜堰吃掉颗樱桃,只要他不再打她樱桃的主意,阿宝才不管他接下来要干嘛。还是自己低头吃樱桃为好,免得到时候忍不住多嘴多说一句话,她又得用樱桃来抵罪。 姜堰收回视线,就见阿宝握住铜碗的莲花底座,头都要快埋到碗中去了,笑道:“端着吃的感觉如何?” 阿宝将头从碗中抬起来,“还不错,用盘子确实不太方便。”上一次盘中最后两颗,她怎么舀都舀不起来,还是用手拿起来塞到嘴中。 经过姜堰的提醒,阿宝想起之前的事情,不由得吐了吐舌头,“我知道表哥的好意啦,阿宝在此谢谢表哥可好?” 姜堰视线落在书上,手下翻动一页书,几不可闻地答了阿宝一句,“嗯。”阿宝正同樱桃战斗,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见。 等一碗樱桃落入肚中,阿宝爬下长椅,直直地站在姜堰眼前,严肃认真地道:“今日家中会在萱草堂准备晚宴,我奉祖母之命过来请你,到时候你一定要去。” 虽说她馋吃,可今日她来表哥可不仅仅为了蹭吃的而来,是有要紧事要办。只是办正经事儿,要有个正经样子,得先吃完再说。 “为何?”姜堰道。 语毕,阿宝又跑回去坐到姜堰身边,听姜堰的疑惑,阿宝蹙眉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这是惯例,每月都会有一次。你一定要去,祖母嘱咐我好几次,一定要让你去。” 姜堰一思量,便道:“好。”能得沈老夫人再三叮嘱,恐是寻他有事,派人过来请他,又怕他出言推诿,这才让阿宝过来特意同他说。 第27章 “姨娘……”沈安福懒洋洋地赖在玉姨娘怀中撒娇,一时半会儿不肯出来。 “好啦,每次一到聚膳你便是如此。能够同众位长辈,哥哥姐姐们一起用餐,你该高兴。”玉姨娘轻轻拍了拍沈安福的背,柔声细语地安慰她。 沈安福仰头,语气颇为遗憾地道:“可姨娘不能一起去,而我只能坐在嫡母身边,我不喜欢这样。” “姨娘是妾,没资格出席。”玉姨娘提起自己作为妾,半点没有不甘心,神情淡然,“你是不是怪娘亲只是妾?” “没有。”沈安福扭了扭身子,将脑袋埋到玉姨娘的怀里,眸光闪了闪口不对心地道。 “姨娘不是叫你认命,可你莫要不甘心,更不要嫉妒,尤其是在八小姐面前。”玉姨娘见沈安福的态度,哪里还不明白,玉姨娘认为自己是个妾室让沈安福成了庶女,心中便不由得觉得自己亏欠了她。 “至于姨娘总是在为你争取最好的,姨娘平日里教的一些东西,不要轻易用在旁人身上,切记不要沾了自己的手。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对家中兄弟姐妹你尽管对人真心相待,总是没有坏处的。” 沈家家风极好,别看着有时会你争我斗,其实也就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家中哥儿姐儿到了七岁时更是由着沈老太爷与沈老夫人亲自教导,即便是庶子庶女也一样。玉姨娘会教沈安福这些,不过是怕到时候没有机会教,毕竟内宅之事全是母亲教授,断然不会交到祖母手中。而玉姨娘算不上沈安福的母亲,才会有此担忧。 只是玉姨娘终究想的太过简单,沈安福早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了。 踏着落日余晖,阿宝同叶相宜往沈老夫人的萱草堂而去,半路上遇到沈安福。 沈安福心中对阿宝甚是不满,又得知阿宝与叶相宜几人出去泛湖,不曾唤她一起,更加气难平,此刻见到阿宝,想装作不曾看见阿宝,但是谁知阿宝不仅瞧见了她,还立即叫她停下。 “阿福,等等我们。” 兰香用只有她与沈安福能够听见的声音低声细语说道:“要不小姐装作未曾听见,咱们径直离开可好?” 沈安福眸色一沉,“你若再敢出此等主意,离间我与八姐姐之间的感情,我要你好看!” 沈安福握着阿宝的手,将其牵到一旁,低声说着,“八姐姐外出游玩怎地不叫上阿宝?若不是我听府里人说,我还不知道。终究我和八姐姐才是姐妹,相宜姐姐是外人。” 沈安福面对叶相宜而站,说话时趁着阿宝不注意,不停地偷看叶相宜,模样心虚眼神飘忽。谁见了她的样子都难免不会疑窦丛生,不仅会猜测沈安福在指摘自己,甚至会误认为阿宝也在答话笑自己。 叶相宜不吃沈安福这一套,微微低头,暗道:一手挑拨离间玩得可真是好,不若是沈安福表现的太过操之过急,她还真会相信了去。她也是奇了怪了,小小年纪心眼怎地这般多。 阿宝见沈安福提及叶相宜,下意识地转头往叶相宜那边望去,叶相宜觉察到阿宝的视线,冲着她低头浅浅一笑,阿宝顿时不好意思,方才真差点被阿福一番话说动了。 按照远近亲疏来讲,她与阿福同姓沈是堂姐妹,相宜姐姐姓叶是表姐妹,确实阿福比相宜姐姐更盛。 但是就在刚才,那么一瞬间的事情,阿宝心中猛然认为,做人不能这么武断地评断,“我与相宜姐姐相处得很好从未红过脸,这些时日表面看起来是我照顾她,其实一直是她照顾着我,不是阿福口中的什么外人。但是阿福不必忧心,我对你不会与以前有所不同。” 沈安福面色一僵,随即低眉敛目,往后稍稍退了一步,“八姐姐先行往祖母房中去吧,我竟忘记还有些东西不曾拿。” 阿宝不疑有他,小声叮嘱道:“那好,你早些过来,莫要让旁人说闲话。” 叶相宜见只有阿宝一人往她这边来,心内一笑,“阿宝对所有人均是真诚以待?” “那到不是。”阿宝摇头,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斟酌着回答叶相宜,“我待他好,不奢求他能一模一样的还回来,可我也希望他能待我有一半。” 沈图南瞧着离他们越来越近阿宝,挑了挑眉,等到阿宝走近之后道:“你今日穿这身自己选的?” 深绿色褙子外罩了一件姜黄色外衫,下边配条灰蓝色薄裤子,颜色配色温柔娴静,全身上下又无一处绣花点缀,穿在身上给人一种恬淡寡欲之感。 “那可不?好看不?”阿宝在沈图南面前转了一圈,外衫随着她的动作展开,在空中扬起柔美的弧度,她头上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头上簪的正是姜堰送的那支簪子青纹玢玉响铃簪。 姜堰送阿宝簪子,并不指望阿宝立即便将其带上,毕竟阿宝如今的头发不够多,只能够戴些珠花铃铛类的饰品,但是如今簪子却也能让她簪得牢牢地。 沈图南一笑,摇头道:“你少些贪吃的话,倒是配得上这套衣服。” “哼!”阿宝白了一眼沈图南,她不过就好点口腹之欲而已,算不上太贪吃。阿宝偷偷抬眸瞄了一眼姜堰,特意摇了摇脑袋,清脆的铃铛声立马传开。 阿宝低声问姜堰,“好看吧?” 姜堰笑而不语,给了阿宝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等不到姜堰的回答,阿宝便默认姜堰是认为好看的,开始自顾自地道:“我也知道我好看。” 阿宝得瑟的模样成功引得姜堰一笑。 如今几人恰好遇见,自然是一同前往萱草堂。 他们来得不算早,也不算晚,萱草堂厅堂里也坐了几人。众人一起见礼落座,丫鬟们将茶奉上。 只是叶氏不由得微微侧目,不料这表少爷一行一步之间,贵气尽显,瞅着比初见时越发夺目。 姜堰是第一次参加沈家家人内部的宴席,他发现不曾有一人迟到,只是沈三老爷沈原水一家,是掐着点儿过来,不过他在沈家见沈三老爷的次数本就屈指可数。 众人都安安分分一片和谐,没人会在今日的饭桌之上找麻烦,倒是相安无事,只是阿宝总想与沈安福答话,但一直都搭不上。 饭毕,丫鬟们将东西撤下去,沈老夫人端起一杯茶漱了漱口,放下茶盏这才道:“老爷若是得空,便在府中设一书舍,教教府中哥儿可好?免得到时候哥儿们如同猴子般在府中乱窜。” 被沈老夫人说成‘猴子’的沈图南从丫鬟手中接过帕子擦拭番嘴角,反正在沈家人人都只他是何种模样,他丝毫不介意这么被祖母说叨,拿他做了筏子,到时候他私下找祖母诉诉苦,读书习字做做样子。他前有两位学优的兄长,后有一位弟弟一位表弟,想必不需要他在上面多费劲。 沈秋衾侧头,询问姜堰:“培风意下如何?”他瞒着众人教导姜堰,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况且姜堰年岁不过十二,若是外人见姜堰不曾上学,还会说他沈家苛待表少爷。若让姜堰在外头学习,他又不太放心,毕竟学坏容易,学好难。 是以,沈家老太爷与老夫人一合计,干脆便由老夫人将事情挑明过到明处。家中巴不得沈老太爷出山教导孩子,自然不会反对。 “能得老太爷教导,培风三生有幸。”姜堰所言非虚,只要是读书之人,没有谁都不想得沈秋衾指点一二的。 第28章 阿宝瞧出沈安福在席上一直心不在焉, 辞了叶相宜提议的一同回世安院, 打算独自去寻沈安福。 沈安福慢吞吞地走着, 想散散心,今日一大家子的宴席着实令她难受。在沈安禧病着的那段日子, 她来祖母房中,只要她对着祖母笑意盈盈,撒撒娇,祖母便会让她坐到她身边, 可是今日她原以为祖母会唤她过去坐在她身边, 谁知道竟然唤的是沈安禧。 阿宝歪着头凑近沈安福,起了坏心思想吓她一下, 故意唬着声音道:“阿福,你在做甚?” 沈安福想得入神,确实被阿宝惊吓到了, 猛地往后一退, 退到兰香脚边, 撞到了兰香。沈安福不能拿阿宝出气, 只能将火撒在兰香身上,“混账东西, 你是怎么做事的!八小姐来了竟然不提醒我一声!” 因着以前两人也总是这般,你来我往的故意吓唬对方, 初初吓一跳之后, 两人又一起哈哈大笑, 每回如此, 丝毫不见厌烦。 是以兰香本是嘴角含笑地看着阿宝捉弄沈安福,忽地见沈安福怒气冲冲,顿时愣怔一番,连忙赶紧跪下请罪,“是兰香的错,还请小姐恕罪。” “阿福,你怪兰香做甚?是我让她莫要出声,要怪便怪我好了。”阿宝不忍兰香因为她想捉弄沈安福,而受到惩罚,一人担起了责任。 沈安福再一次听到阿宝唤她‘阿福’时,眉头死死的皱着,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却也没有叫兰香从鹅卵石的地上站起来。 阿宝纠结地看了一眼兰香,“我瞧着阿福你在用膳时兴致不高,便来看看你怎地了,现在瞧你果真是有事瞒着我。”前头她话已经说了,但阿福仍旧责怪兰香。兰香终究是阿福的丫鬟,她也不能越过阿福,直接让兰香起来,否则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兰香。 阿宝笑着对沈安福表示自己的关心,但是换来的却是她的一句冷冰冰的“没有。” 沈安福往阿宝身后一看,到现在阿宝身边的丫鬟都没有跟上来,这里兰香又是她的人,也没那个胆量背叛她,说起话来开始肆无忌惮,“每次阿福阿福的唤我,你当我是什么?是跟在你身边的一条狗吗?全是因为你叫我阿福,现在府中所有人都这么叫我!”沈安福发泄着积来已久的怨气与怒火,原本娇柔可爱瞬间变得面目可憎。 阿宝听得沈安福的言论,唰然一震,她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沈安福,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又想或许沈安福是在同她玩笑,便准备去握沈安福的手,拉进二人之间的距离,“什么狗不狗的,我唤你阿福,不过觉着这样听起来我们相似。难不成我旁人叫我阿宝,因为我蠢?况且当初……” “谁稀罕和你相似,真当世间所有人都合该围着你转。”阿宝话还未说完,就被沈安福打断,她想说的是当初是沈安福同意让她这么唤她的,可惜沈安福早已经忘记这回事,反而现在将所有责任都怪在阿宝身上。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所有人都该围着我转的话,你别乱说。”阿宝当即摇头否认,她做过的事情一定会承认,可是她没做过的事情,谁也休想硬是套在她头上。 此刻,沈安福听不见阿宝所说的任何话,阿宝多说一个字沈安福都觉得烦躁,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着:“你是不是特别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你以为家中真是人人都喜欢你?你是不是特开心有我在你身边一直当陪衬?衬托出你无忧无虑,一派天真?” 阿宝杏眸圆瞪,满眼震惊,“你竟然这般想我?”说完之后,眼眶里不自觉的开始蓄满眼泪。 沈安福龇着牙,一步步逼近阿宝,“对啊,我还一直都很讨厌你!”沈安福如今一心只想让阿宝,当着她的面哭出来,似乎这样就能证明她比阿宝强,因为至少她从来不曾真心实意的哭过。 阿宝急得忙摇头,打心底里否认沈安福说的话,觉得沈安福只是在生气她吓到她了,现在想捉弄回来,“你方才还说我们是姐妹。” “姐妹?”沈安福嘲讽一笑,她瞧见阿宝眼眶中蓄起的泪珠摇摇欲坠,却又强撑着不落下来,心中就不太痛快。当下狠狠地推了阿宝一把,在她看来,泪眼只有在想得到某种东西时,才会欲落不落,阿宝就是想博取同情。 阿宝不料沈安福会对她动手,被她猛地往一推,倒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住,她还没有回过神之际,便听得沈安福道,“那你说说,为何我说的话你不听?为何任何事情都不唤我一起做?为何我撒娇你也不理会?为何我想要的你现在都不舍得给我了!”声音里全是嫉妒与恨意,当真是把当真仇人一般对待。沈安福越想越不可自拔,想起往日里府中人人让着沈安禧,好东西也先由着沈安禧挑选,她得到的不过是些沈安禧不要的东西。 或许是被沈安福刺激得狠了,阿宝脸上竟然没有再露出半点伤心的表情,木然地吸了吸鼻子,“原来如此,就是因为我不满足你所有的要求,你就开始恨我?” 沈安福厌恶地蹙眉,“不要说得好像全是我的错般,明明根源在你身上。” 沈安福厌恶地神情刺得阿宝眼睛越发酸痛,她好笑的问道:“全都怪我?” “对……”沈安福还想说什么,但是留给她的只有阿宝坚定地背影。 自己的真心在她眼里不值一提,对她的好她全变成理所应当,还能够再说什么? 阿宝不想再听沈安福说任何话,只能选择转身离开,只是她步子缓慢犹如千斤重,一步一个脚印用力的踩在地上,似乎只有将全部的重力压在腿上,她才能够不摔跤。 不仅如此,她还要不停的告诫自己,此时此刻她断然不能掉下半颗眼泪。 阿宝自己也不知走了多远,最后终是憋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肩膀小幅度的一下一下耸动。毕竟曾经真心实意的付出过,孩子之间的感情又是天真,又是纯粹,哪里会不伤心。 阿宝爱面子,她不愿旁人瞧见她落泪,偷偷躲到假山后面,独自抹眼泪。其实更不想让别人以为,是沈安福欺负了她。 她心里清楚,若是她掉眼泪的事情与传到耿氏那边,届时耿氏肯定会借题发挥,找沈安福的麻烦,甚至会传出沈安福不曾有半点姐妹有爱之情,不论哥儿姐儿名声都是重中之重。 “宝小姐怎地哭了,可是与安福闹变扭?”陈双儿一直跟在沈安福身后,直到见到沈安福躲在假山石后头嚎啕大哭。 阿宝正因着沈安福一席话烦闷,不管是谁唤她,头也不回怒道:“不要来烦我!”她不知自己为何会与沈安福闹到此等地步。 陈双儿原是来寻沈安福的,却遇见阿宝一人在假山石旁独自垂泪,她躲在暗处偷偷观察,跟在阿宝身边的婆子丫鬟一直不曾出现,她这才显出来。 被阿宝一吼,陈双儿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若是一般人,听了这话肯定会头也不回的离开。可是不知为何,陈双儿就一直这么站在阿宝身后看着她,不曾离开。 太阳西斜,眼瞧着就要入夜,阿宝也哭够了,胡乱地在脸上擦了一把,拿着帕子耸鼻子时还顺道打了个哭嗝,等到弄好,这才站起身来。 一转身,阿宝发现,不知是陈珊儿是陈双儿的人正站在她身后,她带着浓浓的鼻音问道:“你找我何事?”也不问站在面前的人是谁,反正她无论是陈珊儿还是陈双儿她都不喜欢,谁在她面前都一样。 “没事就不能找宝小姐?”陈双儿一笑,语气态度算不上多好,反正如今沈安禧身边无人,还不是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到时间沈安禧想将话传出去也是空口无凭,或者旁人还会认为沈安禧喜欢乱嚼舌根。 “我现在要回世安院了。”哭过一场后的阿宝,实在没有太多精力对付陈双儿,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想离开。 “噯。”陈双儿见阿宝往左边走,想要绕开她,她连忙拦住阿宝的去路,“没事不能找宝小姐聊聊天吗?” 阿宝被陈双儿看好戏的表情惹怒,当即大声吼道:“你到底想干嘛!” 陈双儿慌乱地环视四周,生怕阿宝的声音会引来沈府下人,低声警告阿宝:“你闭嘴!不要冲着我吼,你以为你是谁?” 阿宝能够屈身同沈安福求和,不代表她会如此对待陈双儿,她才不管说什么,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 “我叫你站住,你听见了没!”陈双儿见阿宝要走,下意识地拉住阿宝的手臂,将她往回扯。 阿宝彻底被陈双儿激怒,挣扎着要甩开陈双儿。陈双儿抿唇,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猛地一推阿宝,阿宝一时未曾站稳,脑袋‘碰’的一声撞到一旁的假山石上。阿宝只觉得的脑袋一阵刺痛,最后倒地不起。 陈双儿呆愣地看着昏迷不醒的阿宝,然后将视线落在自己手上,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推了阿宝,脑子没有反应过来,脚下先有了动作,径直往弄玉阁跑,任由阿宝一个人躺在这里。 陈双儿头也不回的跑出假山,直到跑进弄玉阁她才停下来,手拍着胸口喘气,忽地低头一瞧,自己袖口处破开一个口子。陈双儿颤抖着手摸着袖口。 一想到在推阿宝时被一旁假山突出的石块刮破,顿时大惊失色,额头上冷汗直冒,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 陈双儿用力握紧拳头,利用指甲陷入肉中的刺痛感让自己冷静下来。如今折返回去恐怕不行,若是被人发现了,她回去是自投罗网。陈双儿努力地想着,倏忽之间眸光一亮。 当初,母亲用这块料子,给她与姐姐一人做了一套衣裳,她们住处刚处理妥当,东西并未全部搬出去,或许姐姐那套留在这里。 刚好姐姐与母亲要迟点来弄玉阁搬东西,她可以趁此时间换衣裳。 陈双儿连忙跑到陈珊儿箱笼旁,翻箱倒柜找着衣裳,当翻到与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衣裳时。顷刻间,陈双儿露出好似劫后余生般的笑容,赶紧将衣裳换好,然后将破了衣袖的衣裳叠整齐放到陈珊儿的箱笼里。 叶相宜在世安院一直等着阿宝回来,可是久久不见她的身影。 当时她与阿宝一同前往萱草堂时,没有让丫鬟跟着。用完膳回来后,她担忧阿宝,让小冰去寻阿宝,结果小冰也是到如今都不曾回来,叶相宜不着急都不行。 叶相宜见到小冰的身影,连忙跑上前,声音焦灼地问道:“怎么样?阿宝呢?” 小冰端着刚从府中绣房拿来给阿宝的衣裳,忽地被叶相宜问话,登时一头雾水,反问道:“小姐还未回来?” “你不是去寻她吗?回没回来你会不知!”叶相宜急昏了头,第一次发了脾气,这怒火还是冲着旁人的丫鬟,放在平日里她断然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小冰只叶相宜担忧阿宝,她听了阿宝还未归来的消息,也是焦急,连忙解释道:“奴婢去九小姐那里寻小姐,九小姐身边的人说小姐已经走了,恰好奴婢回来的路上碰见绣房的丫鬟,就顺道将衣服取来了。” “快,将事情禀告给姑妈,让姑妈派人去寻阿宝回来。”不管阿宝是不是在跟人玩捉迷藏故意躲起来还是如何,反正现今还未见到人。这件事情太大了,根本就瞒不住。 “好。”小冰将东西给了世安院一个小丫鬟,抬腿就走。 叶相宜想了想,决定跟着小冰一起,亲自前往衡芜院说明情况。 浅丝在外头听见隔壁世安院一阵闹腾的声音,站在角门处往隔壁看,借着世安院外头红灯笼撒下的光,只见小冰神情慌张,与叶家小姐往衡芜院那边走,叶家小姐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浅丝站在原地思索再三,一咬牙,转身往姜堰房间走,“公子,世安院那边好像出事情了。” 姜堰已经换好中衣,坐在榻上自己与自己下棋,只等这一盘棋下完便入睡,如今听了浅丝的话闻声抬头,剑眉为蹙地问道:“你说什么?” “奴婢听那边闹哄哄的,去外头瞧了一眼,叶小姐与宝小姐身边的丫鬟小冰,慌慌张张往衡芜院去了,奴婢猜测可能是宝小姐出事了。” 语毕,浅丝垂头听姜堰的吩咐。其实她暗自查看旁边世安院的情况已是不对,如今将那边的情况妄加猜测,再同主子说更是不对。但是她就是在赌,赌自己猜对了主子的心思,赌那边出事情她第一时间告诉主子,主子不仅不会怪她多事,疑心她,反而会更加信任她。 “墨笙,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姜堰莫名一慌,低声吩咐立在一旁的墨笙。乘机将手中刚夹起的棋子往棋篓里一扔,起身拿起衣服便往身上套,一不小心带翻了一盘棋子。 听着上首棋子‘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浅丝心中一颤,她以为主子只是对宝小姐上点心,却不想只是听了宝小姐可能会不好的消息,就慌得洒落了一盘棋子。 棋子滚落到浅丝脚边,浅色这才想起抬头去看上首的姜堰,姜堰早已去了八宝山水屏风后面穿戴衣物,“快来替我梳头。” 姜堰从屏风后头出来,除了一头散了的黑发以外,其它的在意准备妥当。若是可以姜堰想不管不顾的直接出去,可是以他的身份,对阿宝的事情表现得太过激动,必定会让人起疑,或许到时候连接近阿宝都不可能。 叶相宜到了衡芜院,叶氏与沈原灵即将安寝,衡芜院一听是小主子的事情,立马将人放了进来。 叶氏得知了阿宝在府中不见的消息,整个人顿时精神恍惚,脚下一软,恰好沈原灵也在衡芜院,若不是沈原灵扶着,叶氏只怕要瘫软在地。 沈原灵扶着叶氏,低声安慰她,“许是阿宝贪玩,忘记时辰了,天色又黑了,找不到回世安院的路。” 叶氏鼻头一酸,强撑着站稳,赶紧说道:“先别说这些,赶紧派人去找阿宝。爹娘恐怕已经入睡,不要惊扰到了他们,其他人能不打扰便不打扰。” 言毕,自己转身进入屋内,让人伺候着穿衣梳头,她要带人再去弄玉阁看看,若是就这般去,撞到沈原木在弄玉阁可就不好。 阿宝在府中失踪乃是大事,不可能是叶氏说不打扰就不打扰的,最先闻声赶来的是沈图南。 而扶云院中的姜堰知道前因后果后,想好找沈图南借口,就准备去他佑安院寻他。到时候不论沈图南在不在佑安院,姜堰都有借口去外头找沈图南,再‘顺便’跟着沈图南一起寻找阿宝。 叶氏一出来看着衣衫不整,头冠斜带的儿子,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眼眶湿润的对着同样已经穿戴整齐的沈原灵道:“我准备带人去弄玉阁问问,你带着儿子去外头找。” 弄玉阁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好似重锤般击打在陈双儿心上。 “双儿,你怎么了?快别走了,看得我头发晕。”陈王氏抬眸瞅了一眼陈双儿,不由得出声,随即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陈双儿停下动作,狠狠地一跺脚,咬牙道:“之前就说了,要早点离开,早点离开。你听听,现在外头闹哄哄的,还怎么睡觉?” “放心吧,二姨会解决的,就算再早点也没有用啊,时辰到了沈府就要落锁,你不会不知道吧?”陈珊儿斜了陈双儿一眼,遇事只会急躁冲动,不会动脑子,她越发不满意这位妹妹。 陈双儿气不打一处来,原本想着出了沈府之后再也不回来了,到时候沈家人要找她也找不到人,现在可好了,只能留在沈家过夜。而他只能祈祷沈家人已经没有折腾的力气,给她点时间好让她离开。 玉姨娘冲着叶氏福了福身,浅浅地笑着,声音温和地道,“什么风把二夫人刮到弄玉阁来了,还领着一大群人。巧得很,我刚想带着丫鬟去世安院。” 玉姨娘星限柳眉,冰齿轻唇,明明是已经生过孩子的人,身材依旧俊俏,滑腻皮肤像上好的玉石,也难怪玉姨娘在大房得宠,叶氏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人看着确实让人心中舒坦,她也只自己莽撞了,可是忧女心切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绕弯子了。 “玉姨娘,我此番是来找安福的,直到如今阿宝都不曾回世安院,相宜说阿宝用完膳去找安福了。” “正是如此,两姐妹闹了场小矛盾,安福正在屋里难受呢。”玉姨娘抬手,边招呼着叶氏进弄玉阁,边道,“妾身想宝小姐那边或许也一样,所以才想带丫鬟去赔礼道歉。” 沈安福回弄玉阁时,玉姨娘一眼看出她不对劲来,在她再三逼问之下,沈安福说出实情。玉姨娘不料沈安福竟然对沈安禧说出恨她的话,这让刚刚嘱咐过沈安福要真诚以待的玉姨娘顿时气血冲顶,真诚不是这么个真诚法,这是诚心要将两人的关系闹掰,老死不相往来才对。 沈安福真真切切的被玉姨娘骂了一顿,早已心生胆怯,吓得眼泪直流,此刻眼眶红通通的,向叶氏行礼,“见过二婶。” 叶氏见了沈安福哭,心中对于阿宝的担忧跟上一层,“你与阿宝分开之后,阿宝去了哪里你可知道?”叶氏决定先将阿宝与沈安福之间的矛盾先放一边,现在首要任务是确定阿宝平安无事。 “八姐姐没有回她的世安院吗?”沈安福惊讶出声,不太相信地看着叶氏。 一旁的玉姨娘也忍不住担忧起来,手下紧紧捏住帕子,就怕是因为阿福的原因,阿宝才不见的。若当真如此,即便她再得老爷的宠爱恐怕都护不住阿福。 “没有,到现在一直没有找到人。” 沈安福又开始低声哭泣,直摇头,“我不知道八姐姐去了哪里,二婶,八姐姐会不会以后再也不理我了?我知道错了,不该惹八姐姐生气。”被姨娘一顿利弊分析,她才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会让她损失多少,顿时肠子都悔青了。 叶氏一双柳叶眉紧紧的皱着,沈安福哭得让她闹心,“你在仔细想想,她会去哪里?” “我……我不记得了,是八姐姐……在我从萱草堂回来……弄、弄玉阁的路上喊住我的,后来我俩闹了……点小小的不愉快……她、她转身便离开了。” 沈安福一直只知道哭,说话断断续续,难以听明白,叶氏心中不免有些泄气。 夜色已浓,除了好在月亮有光洒在地上,不至于让人看着外头黑黢黢的一片。 随后,府中众人均是得了阿宝不见的消息,一群人一阵兵荒马乱的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沈秋衾与沈老夫人那边也没有瞒过去,都被惊动了。沈老夫人一直想起来去看看情况,但是沈秋衾愣是将她留住,他们一把年纪了跟着一群年轻人大晚上在外头找,不是帮忙,而是添麻烦,到时候还要照顾他们两个。 好说歹说,沈老夫人才没有出去跟着一起找,但是沈秋衾与沈老夫人二人,都派了身边心腹去衡芜院等消息,同样也是表明态度,免得到时候有人乘机闹事。 叶氏刚来弄玉阁不多时,念兮便神色匆匆的赶来,说是宝小姐找到了。叶氏不曾注意到念兮欲言又止的神情,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向玉姨娘告辞。 但是玉姨娘却是察觉到念兮不同往日之处,心道:只怕事情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心内止不住的在谋划,如何能不将沈安福与她两人拉进去。 “这丫头,让一大群子人好生找她,等下见着了她,我定然要骂她一顿,好让她长长记性,可别到时候三天两头的就玩失踪。”叶氏边往回走,边不停地对着念与说着,脚步比来弄玉阁时不知轻快了多少倍。 念与紧紧抿着唇,不知话从何说起,念兮先感受到了念与的异常,蹙眉凝视着她,念与摇了摇头。念兮立马会意,念与这是在说宝小姐的情况不容乐观。 亦双回萱草堂传消息,原本以为老夫人已经歇息,谁知到了萱草堂,老夫人屋内仍旧灯火明亮,“人是找到了,但是……” 沈老夫人催促道:“但是什么?你快说!” “找到宝小姐时,宝小姐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大夫已经在瞧了。二老爷让奴婢回来,说是让老太爷、老夫人不必担忧,今晚好生歇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沈老夫人一拍大腿,满是皱纹地脸上印满了担忧,“我这哪里能够睡得着。” 叶氏被念与带到世安院,一踏进院门,她就觉得世安院与往常不太一样,想着今日阿宝不见的事情,不仅大家又惊又吓的,寻阿宝寻得肯定也累了,叶氏便没有将这点不同寻常放在心中。 直到叶氏见到沈原灵三人…… 沈原灵、沈图南、姜堰三人均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阿宝外头侧厅,神色一人比一人严肃。 立于一旁的下人同样安静得可怕,连同被沈老太爷派来的沈付也是默不作声的站着,他宁愿做亦双那份事情,回去传消息给萱草堂两位主子,也不想在这里感受低气压。 叶氏心中浮现一丝不好的猜想,又不愿承认,抱有一丝希望地问道:“阿宝呢?快叫这丫头出来,看我不打断她的腿,叫她赶乱跑,让一群子人替她担忧。” 沈原灵轻轻拍了拍叶氏的肩膀,替她驱散不安的情绪,一边与叶氏一同进入后面的房间,一边出声安慰叶氏,“大夫这是重新再替阿宝把脉,放心不会有事情的。” 站在大夫身后,收拾纱布用具的女医手上动作一顿,下意识瞥了一眼阿宝,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收拾起东西来。 阿宝头顶的伤已经被处理过,额头上被层层纱布包裹着,右边脸颊处也是被刮破皮的伤口。即便如此,阿宝的眼睛仍旧紧紧合着不曾睁开,安静得好像是睡着了般。 叶氏只瞧了一眼,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掉,“怎么会这样?”此刻看了阿宝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模样,她的心就像被挖了一样疼。 沈原灵抱住叶氏,将下颚抵在叶氏的头顶,心里酸涩无比。他没有表现出来不代表他不担心,只是这里还需要他撑着,谁都可以软弱,只有他不行,“别哭,阿宝会没事的。” 沈图南听了屋内传来母亲压抑着的哭声,以及父亲的安慰声,一双拳头骤然收紧,甚至发出咔嚓的响声。 相比之下,坐在沈图南旁边的姜堰要看似平静太多。只有跟着姜堰而来的浅丝明白,此刻的姜堰心中感受不会比沈图南若上半分。 往日那般活泼爱笑的人,突然某一刻双眼紧阖,嘴唇苍白,脸上血糊糊的出现在你面前,谁都会难以接受。 叶氏的视线除了第一眼外,其余时间都是紧紧盯着刘大夫,想从刘大夫的表情上看出些一二来。见刘大夫起身,赶紧上前询问,“刘大夫,阿宝伤势如何?何时会醒来?” “唉。”刘大方被叶氏一连问几个问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是沈府府医,一直住在沈家,素日主子有些小病小痛的都是找他,今日这么晚派人寻他还是头一次,果然事情不好处理。 此时坐在外头的沈图南按捺不住,一把起身往里面走,姜堰随着他一同起身,跟着他进入阿宝房间。 ※※※※※※※※※※※※※※※※※※※※ 大肥章! 第29章 沈图南脚步仓促的步入屋内, 在见到阿宝后脸色瞬间紧绷, 抿着唇, 同样将视线落在刘大夫身上。 刘大夫不敢耽搁,直言道:“不出明日宝小姐就会醒来, 至于这伤势……脸颊处的伤并无大碍,额头撞上硬物上,这额间的伤伤势比较严重,可能会留下疤痕。” 叶氏闻言, 如同晴天霹雳, 好不容易被沈原灵劝好,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 快步走向床边看着阿宝,越看心中越是难受。 “刘大夫请挪步,咱们出去聊。”沈原灵拍了拍沈图南的肩膀, 将叶氏交给他, 自己领着刘大夫先出去。 沈图南同样被刘大夫所说的话震住, 一想到他妹妹日后可能会毁容便觉得残忍。先不说一个女子的容颜有多重要, 单单就是阿宝那个爱美的性子,也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 叶氏瞧了一眼与沈图南同来的姜堰, 接过小葫手里湿帕子,细细替阿宝拭手, “我留在这里照顾阿宝, 你们先回去歇息。” “娘……”沈图南蹙眉, 极其不乐意离开, 他留在这里看着阿宝,能与阿宝共同难受,心中就会好受些。 “你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若真担忧,明日再过来看看。”叶氏抬手,让小葫小芦送二人出去。 姜堰之前一直敛目,不敢看阿宝,行至帷幄旁时,终是微微侧身。视线掠过阿宝苍白的小脸,落在被纱布包裹的额头上,隐忍地蹙起眉,手背在身后,纤长的细指因太过用力而指节发白。当天晚上,姜堰便询问了浅丝关于如何除去伤疤的事情。 是夜,沈府内没几人安心入睡。 叶氏照顾着阿宝,而沈原灵在大夫离开之后,将沈图南提了出来,命人查到底是何人伤了阿宝。阿宝性子再闹腾,总不至于无缘无故跑到偏僻,众人难寻的地方去将自己脑袋往假山上撞吧? 既然沈图南跟着沈原灵查阿宝一事,姜堰免不了替沈图南解忧,而一起插手此事。 阿宝受伤昏迷不过一晚上就传遍了整个沈府,人人心中均是猜测阿宝到底为何会受伤,而被议论得最多的便是最后与阿宝见过面的沈安福。 玉姨娘早有先见之明,为了沈安福日后的名声,次日一大早,就硬是让沈安福来了世安院赔礼道歉。 叶氏在阿宝身边守了一宿,如今阿宝仍旧未醒,小糖劝着叶氏回去休息,她们与医女守着阿宝,才刚出房门,便瞧见了沈安福。 沈安福深深一福身,红着一双杏眸看着叶氏,“今日安福特地来赔罪,想见上八姐姐一面,还请二婶允许。” 叶氏知晓此事不能怪在沈安福身上,可每每想起阿宝面无人色的躺在床上,她心里头就没法再正视沈安福,面色冷然道:“阿宝尚未醒来,你先回去吧。” 沈安福替自己辩解道:“我当真不知八姐姐为何不曾径直回世安院,咱们姐妹之间经常顽笑,甚至信口胡沁,往日里都不曾当真,谁知……” “念兮,送客。”叶氏不欲与沈安福多说话,沈安福的纠缠让她心生厌烦。 一日未眠,叶氏感到头昏脑胀,抬手抚额按压着太阳穴,念与见此连忙扶着叶氏回衡芜院。 沈老夫人虽说躺在了床上,但是也是一晚上不曾睡踏实,亦双回萱草堂后,沈老夫人又派了好几次其他人,过来询问阿宝情况。直到清晨,闻得阿宝还是不曾苏醒,沈老夫人坐不住,带着人亲自过来世安院探望阿宝。 念兮得了叶氏的命令,一开始还是好声好气的同沈安福说话,但是沈安福如同木桩般僵在原地,说什么都不离开,不知内情的人见了这一幕还以为,叶氏罚沈安福站在外头同阿宝赔礼。这不,念兮正准备强硬地将沈安福请出去。 沈安福正想着如何见到阿宝,看见沈老夫人带着人过来,立即高声喊道:“祖母!” 听得沈安福毫不抑制的声音,沈老夫人面露不喜,“这是怎地了?” 念兮同沈老夫人请安,解释道:“夫人守了宝小姐一宿,发觉身子有些不适,刚回衡芜院眯下眼睛。宝小姐又不曾醒,世安院没个主子在,夫人便想请九小姐先行回去,等宝小姐醒来再说。” 念兮话音未落,小糖里手脚利索地跑出来,道:“小姐醒了。” 沈安福抚了抚袖口,笑看着念兮,似乎是在说,如今阿宝醒过来了她可以进去了。 阿宝觉得自己是被额头上的伤疼醒,眼睛还未曾睁开,便想去摸额头,一旁伺候的女医赶忙拦住阿宝的手。 “宝小姐,伤口还碰不得。” 阿宝缓缓睁开眼睛,瞧着面色柔和的柳枝,笑了笑,刚想张口唤人,就发现喉咙里又干又涩,难受得直皱眉头,结果又牵扯到额头上的伤口,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又笑又疼。 柳枝赶紧起身端了茶喂阿宝,阿宝喝了水,这才觉得口里好受些,开口道:“麻烦柳姐姐了。” “这算什么麻烦,都是我应该做的。”柳枝摇了摇头,将茶杯放到床边小几上,“麻烦的事情还在后头,宝小姐如今醒来了,可又该喝药了。” 柳枝有心逗一逗阿宝,但她说的确实是实话。她在府中当医女,算起来也有一年半载的时间。后院女子众多,刘大夫不方便的事情便由医女代替。认识阿宝还是由于阿宝那场风寒,她头一次见到,无所不用其极只为躲避喝药的病人,旁的人生病都不需要说什么,阿宝生病两三个医女都不见得搞不定。 “又该喝药吗?”阿宝瘪了瘪嘴,想起要喝药,她忽地觉得头上的伤似乎好了许多。 小葫从外头进来,勾起房中的珍珠帘子,低声对着阿宝道:“老夫人来了。” 柳枝得知沈老夫人过来,便起身站在一旁候着。她虽能同宝小姐说笑,但是实际上她仍旧是沈府的人,一般府内的医女可比不得正经的大夫。 小糖挑起门上帘子,亦双扶着沈老夫人进入屋内。 沈安福原以为沈老夫人来了她就有靠山了,却不曾想被沈老夫人一句话,让她世安院留在敞厅由丫鬟看着,哪里都不能去。 沈老夫人这双眼睛看过了太多,沈安福能瞒得了众人,却瞒不了她。若说以前沈安福一些小心思,她看见了就看见了。庶女总得要学着几分,只有不是上不了台面的腌脏事情,她不会管,但是现在阿宝却极有可能因为沈安福的小心思受伤,沈老夫人这就不能接受了。 亦双笑道:“老夫人一来,宝小姐便醒来了。” 若柳接话,“肯定是宝小姐心有所感,不忍老夫人担忧,这才醒来。” 沈老夫人未开口,脸上却是堆满了笑意,但见了阿宝脸上的伤后,沈老夫人的笑意又下去了,反倒是又是担忧又是怒气,握着阿宝的手道:“怎地弄这样?”不仅脸上蹭伤了,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小脸白的吓人。 “祖母~”阿宝抬眸,见到沈老夫人,情绪似乎有了倾诉的地方,眨巴眨巴眼睛,泪珠子就掉下来了。唬得沈老夫人以为阿宝又疼了起来,赶紧叫人去唤大夫。 阿宝忙阻止了若柳要去找大夫的动作,强笑着对沈老夫人道:“我没事儿,就是让祖母担忧了。” 沈老夫人摸了摸阿宝的头顶,心疼地道:“傻孩子,当真不想祖母担忧,日后就莫要甩下丫鬟婆子独自一人。” “阿宝知道了。”阿宝嘴里说着话,肚子里发出声音奏乐,得一屋子的丫鬟憋笑。 一时之间气氛不知松泛了许多。 沈老夫人指了指丫鬟们,“你们还笑,还不快去准备早膳,可真是饿坏我们家阿宝了,你们都该罚。” 既然阿宝已经醒来,该算的帐也该清算。从阿宝被找到的时候开始到现在,沈府就再没有人出去过,就连陈王氏母子三人也是。 陈王氏来找玉姨娘,听了丫鬟的解释,捏着帕子垂泪,“天可怜见的,这造的什么孽,宝小姐小小年纪就要受此等苦楚,到现在都还未醒。”她实际与阿宝见面不超过两三次,要说这眼泪掉得多真实,还真是不见得。 “沈家凭什么拘着我们,不准我们离开。”陈双儿却不干了,站起来质问玉姨娘,陈珊儿拉都拉不住。 “八小姐在府中受伤不是小事,自然要彻查,只要查出人来了你们自然就可以离开。”玉姨娘捧起茶盏,抿了一口,若是可以她倒也想陈王氏她们离开,谁稀罕她们留在这里似的。 提前阿宝受伤一事,陈双儿心下一慌,却还是故作强硬地道:“难不成沈家是怀疑我们是凶手?”陈双儿想着在阿宝还没有醒来的时候,趁早赶紧离开沈家,即便是找到衣裳上面刮下来的碎步,一时半会儿弄不清是谁的。 但是下一刻陈双儿便被打了脸,“玉姨娘,老奴奉老夫人之命带陈夫人与二位小姐前往世安院一趟。” 陈双儿大惊失色,刚刚明明是说沈安禧没有醒,怎么现在会请她们去世安院? 沈原灵怕阿宝醒来被幕后黑手得知,会想办法再次伤害阿宝,是以当阿宝醒来的消息,传到沈原灵耳中后,沈原灵立即压了下去。 知道阿宝醒来的人除了沈原灵,只有世安院的人。而沈安福知晓是知晓,但是沈老夫人将沈安福留在了世安院,阴差阳错地没有让她将消息传到弄玉阁。 第30章 小糖在架子床上摆了张矮几, 好让阿宝能够坐在床上用膳, 沈老夫人与沈原灵陪着陪阿宝也用了几口, 阿宝直唤道:“祖母爹爹怎地还同阿宝抢吃食。” 沈原灵点了点阿宝秀气的鼻头,见她起来之后除了脸色白了些, 没什么大碍,心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思及阿宝额间的伤痕,又不免担忧。 原本沈原灵只请陈家三口, 但是玉姨娘放心不下一直未归的沈安福, 硬是要跟着一同前往世安院。玉姨娘心中千般思索,她事先什么消息都不曾得到, 便表明有人刻意隐瞒下来,最后临走前,终于下定决定让人传了消息给沈原木。玉姨娘怕若当真扯到沈安福身上, 她只是个妾, 压根就护不住人。 一路上陈双儿胆战心惊, 直到最后都已经麻木了。她侧眼瞧了一下身边淡然的陈珊儿, 如若当真到了那一步,她也是没有办法。只要她打死不认, 一口咬定不是她所为,沈家人也不可能屈打成招。 沈安福在敞厅里等着, 虽然茶水点心都备着, 但是她半点享用的心情都没有。敞厅里好几双眼睛守着她, 只要她一起身走动, 丫鬟们同样跟着她走,就是她身边的兰香也不能离开,姨娘哪里肯定还不知道她被拘着。 正当沈安福想着用什么法子离开时,玉姨娘等人来了世安院,见到玉姨娘,沈安福像是看见主心骨般,跑到玉姨娘身边,“八姐姐已经醒来了,祖母与二叔在里头。” 沈安福给玉姨娘提了醒,但她留了个心眼,没有直说沈老夫人不让她进屋看望阿宝,这事儿世安院的人知道就行。她当真没有推沈安禧,若是让人知晓沈老夫人不让她见阿宝,肯定会有人将这事推到她身上。造谣一张嘴,辟谣跑短腿,如同姨娘所说,有了污点,她这辈子都别想嫁个好人家了,当然能瞒一时是一时。 “老夫人,二爷,陈夫人与陈家二位小姐来了。” 听着亦双禀告,阿宝端着粥碗乘机抬眸瞧了一眼沈原灵。她没想到早膳都不曾用完,陈家人就过来了。 阿宝不是个让自己吃亏的性子,醒来之后没多就沈原灵便过来,她便当着沈老夫人与沈原灵的面,说出最后见到的人是陈家小姐。她当真辩不出那人是陈双儿还是陈珊儿,但不论是谁,既然害她昏迷,自然要付出点代价。 “阿宝放宽心,你祖母与父亲定然会帮你调查出此事,不会放过伤害你的人。”沈原灵轻叩桌面,看着自家乖巧地女儿道。 “不够。”阿宝放下粥碗,扳着手指头数着,“害得母亲操劳照顾了我一夜不曾眠,这笔得算上;害得家中人为我担忧,也得算进去。”谁对她真心好,谁对她假意,只想从她这里得到好处,她现在看得都特别清清楚楚。 阿宝将其一一数来,引得沈老夫人一笑,应答了她才起身离开,沈原灵紧随其后,搀扶着沈老夫人前往敞厅。 阿宝伸长身子,亲眼看着沈老夫人与沈图南出去后,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招呼小葫让她拿铜镜,“我额头疼得很,你拿镜子予我看看,可是伤到哪里不曾。”阿宝故意找着借口想要看自己的伤口。 方才只要她一提到她的伤口,祖母与父亲便转移话题,好几次这般,她总能察觉到不对劲,如今趁着他们去外头,她正好看看自己的伤。 小葫与小芦对视一眼,最后两人‘噗通’往地上一跪,爬在地上请罪,“还请小姐饶恕,奴婢二人在替小姐收拾梳妆台时,不小心将小姐的镜子摔到地上摔碎了。” “你们快起来,难不成世安院只有一面镜子不成?你们去寻了其它镜子过来。”阿宝挥手,没说惩罚小葫小芦,不过仍旧固执地想要照镜子。 小糖见阿宝仍旧不死心,如今沈老夫人与沈原灵出去了,这里没有人能转移阿宝视线,便悄悄退出房间,准备寻个帮手过来。 “宝小姐,你如今刚醒来,身子虚得很,不如先躺下休息一番。”柳枝跟着劝道。有些事情需要徐徐渐进,别看阿宝刚醒来还能自己用膳,但若再受什么刺激,保不齐又会晕过去。 阿宝瞧着人人都瞒着她,她抬手小心翼翼摸了摸伤口处,不敢用力,一想到自己脸上要顶着丑陋的疤痕,还是在最显眼的眉心处,她心里便酸胀得难受,“我是不是日后都不好看了?” “伤口会愈合,结痂掉了之后,什么事都没有了。”小葫心一横,跟阿宝撒谎。船到桥头自然直,其它的事情管它呢!先把眼前应付过去再说。 阿宝心中虽然对小葫的话迟疑,但是小葫往日是世安院最老实的人,平常她说什么小葫深信不疑,阿宝不由得相信她眼中老实巴交的小葫。 就在此时,叶相宜顶着两只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出现在阿宝房中。 小缘走在叶相宜后面,狠狠瞪了小糖一眼,她家小姐晚上,本就因为愧疚,没有早早发现阿宝小姐不见,不曾休息好。结果宝小姐的丫鬟可就好,半分不知客气,一大早请她小姐来宝小姐这里。 小糖生生受了小缘的白眼与挤兑,若不是去衡芜院远了费时间,怕房中的人阻止不了宝小姐,她也不想麻烦叶家小姐。 叶相宜一眼就见到了阿宝,眼泪又流了下来,阿宝被叶相宜红肿的眼睛吓了一跳,仔细一看,连脸都有些浮肿,赶紧让小葫递绢帕给她,“快点擦擦,莫要哭了,仔细些眼睛,再哭眼睛可就要瞎了。” 小缘看到阿宝额头缠着纱布的,再加上她脸上蹭破皮的伤口,沉默了一下,又见阿宝不顾自己的伤势在安抚着自家小姐,便越发的沉默。 “你快小心点,头上还有伤。”叶相宜将阿宝按在床上,自己拿着帕子拭泪,说话时眼睛一眯一眯,看人都只能看见一条缝。 阿宝‘噗嗤’一笑,看了叶相宜这般凄惨模样都能出来,忽地就不太关心自己的伤口了,“相宜姐姐这是怎么弄的。” 叶相宜脸一红,脸颊两块红坨坨的,瞋道:“你明知故问,我因为谁,你还不知道吗?” “我也没多大事情,你别担心了,还是先躺床上,用冷水泡过的帕子敷敷眼,休息休息。”冰在酷暑时,无论是那个地方均是供不应求。即便是沈家自家地窖存有冰,如今这种日子也不会拿冰出来,索性冷水拧干的帕子也是一样。 叶相宜本不愿意上床躺在,就怕她不小心会碰到阿宝伤口,但阿宝作势要拉她,叶相宜空阿宝一时激动自己撞到伤口,只得领了她的好意在床上躺着。 小缘接过小葫递来的湿帕子,小心翼翼地覆在叶相宜的眼睛上,叶相宜闭上疲惫的眼睛,感受着从帕子上传来的丝丝凉意,舒服地喟叹一声。 阿宝低头看了一眼,跟着叶相宜一同躺下,不多久眼睛就一开一合浅浅地眨着。她本就受了伤,身骨子虚,刚醒来又闹腾了不少,这些累得不行了,不自觉的又打了个哈欠,眼瞧着就要入睡,外头忽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女声,猛地吓得阿宝手脚齐动,眼睛一睁,顿时睡意全无。 “外头怎么了?”叶相宜立即扯下覆在眼睛上的帕子,一把坐起来,看向阿宝的眼睛里含着一丝担忧。 “老夫人在调查宝小姐受伤一事,陈夫人硬说我沈家往她们母女三人身上泼脏水。”小芦福了福身,蹙眉道。 阿宝凝神细听,果真,敞厅里面隐约有辩驳之身传来,阿宝一愣,随即准备下床,白嫩的小脚落在脚踏之上。 小芦忙上前阻止阿宝,苦口婆心地道:“小姐,您身子虚弱不能下来,前头的事情交给老夫人与二老爷便可。” “既然是我指证的陈双儿,我当然不能缺席,况且,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我是不得不出去。”阿宝一转头看向叶相宜,或许是动作太过猛烈,脑袋竟然有些发晕,阿宝强忍着不适道:“相宜姐姐便安心的在床上躺着,我去去就回。” “那行,让王嬷嬷抱着小姐去敞厅。”小芦打算退一步,好声好气的与阿宝商量。 王嬷嬷是阿宝的奶娘,叶氏见过不少孩子亲近奶娘,长成之后毫无主见,事事要奶娘在一旁做决定,叶氏不愿看到那种情况。让两个孩子的奶娘,对孩子的成长造成太大的影响。 是以,沈图南的奶娘从他一岁时,叶氏便让其离开了。阿宝是姐儿,身边总需要经验丰富的嬷嬷陪着,这才不曾将王嬷嬷辞去。 王嬷嬷心里有数,知晓自己留在阿宝身边的作用为何,所以平日里,她跟在阿宝身边的时间,都不如小冰她们四个丫鬟任意一个人的时间多,只是偶尔在几人忙时帮衬一下。她不但不曾有任何怨言,还倒是乐得清闲。 阿宝被王嬷嬷抱着,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红晕,这还是她这一年来,第一次被人抱着走路,阿宝觉得颇为不好意思。 此刻,世安院敞厅里坐满了人,沈老夫人与沈原灵坐在上首,陈王氏气急败坏地站着反驳沈原灵:“你们不要看着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凡事都得讲证据,有本事将证据拿来。” 沈原灵端起青花耕织图茶盏,揭开茶盖,吹了吹里头的茶沫,却又不喝,“阿宝亲口说是陈二小姐推的她,我们只想知道陈二小姐当时在何处做何事,并未说陈二小姐一定是那人,陈夫人为何这般怒不可遏的?” 陈王氏一时语噎,想起当沈图南提及让双儿言明身边可有人时的慌张,她瞧出双儿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便猜测陈双儿是在心虚,她这是为了维护双儿才着急出来辩驳。 “凡事一张嘴,不能沈二爷说宝小姐亲口所言我们便相信,除非让宝小姐当着我们的面说。”陈珊儿终是陈家人,与陈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如何都与陈双儿斩不断联系。即便她心中隐隐认为,或许当真是陈双儿所为,但她仍是不能说出来,不仅如此,还得处处帮衬着陈双儿瞒过去。 “昨日晚上正是陈二小姐推的我。”阿宝只道是陈家小姐推她,不曾肯定的说是陈二小姐,可既然现在父亲说是陈二小姐,阿宝自认为自己不能拖后腿,当下附和了他所说。 陈双儿听了阿宝略显虚弱的声音,脸色猛地一僵,被阿宝忽然出现反驳了的陈珊儿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二人脸上色彩如何缤纷,阿宝才不管,又道:“不知陈夫人与二位陈小姐可听清阿宝所言?” 第31章 沈原灵从王嬷嬷手中接过阿宝, 对着阿宝心疼地道:“不舒服就别出来了。” 阿宝环住沈原灵的脖子, 靠在沈原灵的肩膀上, 小心地避开伤口处,嘟了嘟小嘴, 似是撒娇又似意有所指地道:“爹爹担忧女儿身子,可是让人要女儿出来对峙,女儿不出来,只怕会说爹爹信口雌黄, 没得让人伤害女儿的人逃了。” “阿宝这话说的正是, 不若报官,让官老爷断定, 省得人家说我沈家仗势欺人,欺凌弱小。”耿氏与叶氏并排进入厅内,只是叶氏眼底青黑可见疲惫之态, 在见到阿宝活生生的赖在沈原灵的怀中时, 嘴角上扬笑了笑, 松了口气, 脸上的疲惫驱散不少。叶氏歇息不过片刻,耿氏便急匆匆往衡芜院跑, 心中一直忧虑阿宝,本就睡得浅, 被吵醒之后索性又过来见阿宝了。 陈双儿听了要报官, 浑身一悚, 眼睛左右不停的乱飘。陈王氏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把陈双儿的手, 让她安分下来。 沈老夫人见二人准备俯身行礼,忙抬手赶紧免了,又唤人添置座位茶水。 沈原灵心疼叶氏,可怀里又抱着阿宝,怕他靠近叶氏,叶氏要自个儿抱阿宝,反倒又是累着她了。 耿氏压抑住嘴角笑意,施施然坐下,能够找弄玉阁的人麻烦,她喜闻乐见。昨日晚上,耿氏派人送了些东西过来世安院慰问,便一直让人时刻关注世安院的消息,今日一早闻得阿宝是被陈家姑娘推倒,她不就赶紧带人跑到叶氏的衡芜院,既然要看戏,与戏相关的人自然都要在场。 沈原灵想让事情赶紧完结,摆手让一旁端着方木盘的丫鬟掀开上头的红绸布,里面赫然出现一块有小半个手掌大的浅黄色花纹布料,“这是府中在阿宝昏倒的假山石旁发现的衣服碎片,阿宝身上衣物并未破损,那必然是推阿宝那人身上刮下来的,可当做证物递交官府。” 陈珊儿看一眼,眼皮猛地一颤,顿感布料熟悉无比,眼角余光瞥见陈双儿身上衣服,心一时之间凉了半截,却又自我安慰或许不是她心中所想。 耿氏在一旁添油加醋,“咱们家阿宝是顶顶好的姑娘,断然不会撒谎欺瞒大家。是谁犯下的事情赶紧站出来,不必做无畏地反抗浪费大家时间。” “大夫人这话太难听了些,您这是巴不得大房不好是不是?”陈王氏出言提醒耿氏,她的妹妹好歹是沈家大爷的妾室,她出事情,大房在沈家面上同样无光。 耿氏暗自捏紧帕子,刚准备开口反驳,沈老夫人忽然手握紫檀木镶金拐杖,重重地将往地上一杵,直叫人心底发颤,耿氏都不由得侧目,她以为她被人教训了沈老夫人该在一旁看笑话才是。 “陈夫人什么时候是咱沈家大房的人了?夫人刚丧夫不久,切莫乱说,没得玷污沈家与陈夫人您的名声。”沈老夫人的话之指责了陈王氏,落了陈王氏的脸面,既没有针对玉姨娘,又保全了耿氏面子,算得上是两全其美。 耿氏为人霸道,沈原木怕玉姨娘受委屈,同她谈起过玉姨娘被迫为妾的遭遇,希望她看在玉姨娘委身的份上,能在后院照顾玉姨娘一二。 她虽不喜耿氏,但她儿子既然娶了人家就该对妻子负责,结果没几年时间就将人家晾在一边,不管不顾。单凭这一点,她对耿氏也会退让两分,在其他方面,想法子弥补一二。再则,即使她同情玉姨娘,可以帮衬一二,可不代表玉姨娘能够爬到正妻头上去作威作福。 沈老夫人往日里皆是以慈眉善目对人,不轻易发怒,即便是阿宝受伤,面对可能是凶手的人她顶多是脸上无甚笑意罢了,这一下动怒,可是吓坏了不少人。 耿氏一开始以为沈老夫人是在替她出头,但听闻沈老夫人一席话后,全然只当沈老夫人是在维护沈原木与沈家的名声,没有半分往自己身上想的。 许是沈老夫人拐杖碰地的声音太大,阿宝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有些难受地蹙起眉头,由于阿宝将头隔在沈原灵肩膀上,没人看见她难受的表情,只以为她是因为受伤越发的娇气了而已。 沈原灵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阿宝背,安抚着她,“大嫂与敏儿掌柜家中月例,你们看看家中是否发下过此种布料,或者用此种布料制成的衣物过。” 丫鬟捧着木盘走向耿氏与叶氏面前,两人均是摇头。 耿氏道:“这布料看着精细,倒是像陈二小姐身上着的那种。” “大夫人说笑了,我身上衣物好生生的,怎么会是我的呢?”等当真轮到自己头上时,陈双儿显得轻松镇定多了,这就好比头上悬着一把刀,不知这刀何事落下,便一直心惊胆战,一旦知晓了,心中便只有平静。 “陈小姐身上这件虽不曾破,可是这布料总归是出自陈家,我们要求搜上一搜无妨吧?”耿氏反驳。 叶氏无奈地看了一眼身旁心急的耿氏,如今全是耿氏在主导,不明所以的人还会以为是沈原灵或者她把耿氏当做枪,故意挑起耿氏与玉姨娘的不快。原本看戏之人反倒上台演戏了。 “可以。”陈双儿未曾征求陈王氏与陈珊儿的意见,一口答应了下来。 陈王氏见到陈双儿如此坦然,心中不仅不欣慰,反而盖上一层愁云。 一群人打算去弄玉阁搜查,沈老夫人年事已高,怕自己跟着一群年轻人耽误事,是以不准备去。 前去弄玉阁的全是妇人,沈原灵理当保持距离,便只能由叶氏操劳,沈图南抱着阿宝关切地看着叶氏,叶氏笑着摇头,“不用担心,我撑得住。”说完便准备看看阿宝,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唤阿宝都得不到回应,心下一惊。 沈原灵也察觉到不对,慌忙喊着阿宝的名字。 阿宝的手微微动了动,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眼睛睁都睁不开的样子,听了沈原灵焦急地声音,勉强睁开稍许,又闭了上去。 致景院内,姜堰正听着沈秋衾讲课,眼皮子不停地跳,直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连带着手中的书都看不进去,跟不要说沈秋衾说的内容他听到哪里去。 一旁被迫跟着姜堰读书的沈图南也好不到哪里去,瞧着书本便只打瞌睡。坐在后头的沈图雅故作认真,他与沈图南一样心思不再读书上,沈图雅对自己要求也极低,腹中有货就行,不求甚解。 四人当中,当真能做到心无旁骛的只怕只有沈家大少爷沈图承,即便如今只是陪读,仍旧认真听习。 沈秋衾将书往桌上一拍,沈图南被吓得腰杆猛地一挺直,睡意顿时全无。 “方才老夫所言是何?”沈秋衾扫视一圈,姜堰仍旧在出神,最后沈秋衾将视线落在沈图南身上。 沈图南当下心内一咚,赶忙将头埋得低低地,暗自祈祷沈秋衾不要喊他答。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沈秋衾捋了捋胡须,喊道:“沈图南,你来说刚才我说了些什么。” 沈图南顶着几人的视线,硬着头皮站起来,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都没答出个所以然来。他偷看了一眼脸色愈发难看的沈秋衾,胆子一大,在桌子伸脚踢姜堰,希望姜堰能够帮他。 姜堰被沈图南踢了一下,不假思索地答:“得时无怠,时不再来,天予不取,反为之灾。” 沈图南面露尴尬,对着姜堰小声嘀咕,“我让你提示我,不是让你直接说答案。”言毕,沈图南看向姜堰,又见他凝神苦思,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方才姜堰听沈秋衾讲课,脑子里只是跟着过一遍,根本不会思索其中含义,如今自己亲口说出来,不免要细细体会。 沈秋衾并未开口责备姜堰,只是心中仍旧恼怒姜堰明明天赋卓绝,却不用心学习,如今又在出神,想开口叫回姜堰,姜堰倏地从椅子上起身,“学生明白老师所言,学生这就去办。” 留下一头雾水的几人,沈图南瞧了瞧沈秋衾,发现沈秋衾也不太明白姜堰为何这般行事,心中想极了与姜堰一同出去,但又碍于沈秋衾的权威,不敢胡乱动作。 “混账东西!走走走,都出去。”沈秋衾终究忍不住骂了姜堰一句,什么身份地位全都抛之脑后,暗想等明日再见姜堰之时,定然要好生教训一番。他不过是让沈图南重复了一下自己刚才所念的话,并未交待事情,况且那句话不过是说人要抓住机会,姜堰往常都在沈府待着,要不然就是他在书房教导姜堰,哪里还有何机会可抓。 沈图南眉头一挑,顿时如同被放出的鸟儿,生怕沈秋衾一时反悔,又抓他学习,赶紧出了座位,“祖父,我要去见阿宝,祖父可要一起?” 沈秋衾斜了一眼沈图南,抬手道:“去瞧瞧也好。”当真以为他乐意教,他也想去看看自己的孙女,奈何昨日已经说好,不可言而无信,只能想着先上完课再去看阿宝,沈秋衾似是想起什么了般,脚步一顿,“对了,今日课未曾上完,将这本书抄写一遍。” 沈图承一听要被罚抄,跟着起身,笑道:“祖父,咱们一起去探望八妹妹。”言下之意就是跟沈秋衾说他没时间抄。 “你大可试试不完成。”沈秋衾一甩袖,径直出门。 姜堰正赶往世安院,一路脚下生风,紧跟在他后面的浅丝暗道:好在自己平日里勤于锻炼,不然肯定难以跟上主子的脚步。 姜堰觉得前方神色匆匆的小厮面熟,一把拦下,“等下,你去哪里?” 那小厮被人拦住去路,面露不耐烦,待他看清是姜堰,好歹是唤了他一声:“表少爷。” 姜堰眉头皱起,“你是世安院的小厮,往致景这边来所谓何事?” “表少爷有所不知,宝小姐刚醒来没多久便又昏过去不省人事了,小的奉老夫人之命,来给老太爷与三少爷报信,让他们前往世安院看看宝小姐。”小厮忙道。 姜堰脑袋里顿时轰的一声炸开,来不及思考,脚下不停的往世安院赶,姜堰好几次脚步凌乱到摔倒在地,心中不比面上好上多少,能够让沈老夫人派人来唤沈秋衾他们,可见事情之严重。 那小厮着急去通知沈秋衾他们,并未多想姜堰这一反常态的行为。 ※※※※※※※※※※※※※※※※※※※※ 今日的更新,表哥已上线,你们是不是特别 第32章 “快, 拿着我的牌子去东榆林巷苏家请苏老过来。”阿宝忽然昏倒的样子着实吓人, 沈老夫人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 随即镇定起来,即便家中有府医, 仍旧命亦双去请外头的大夫。 叶氏慌得手脚发抖,脑海里突然浮现几字,顿时脚底生凉。 沈原灵第一时间发现叶氏的异样,与叶氏一对视, 顷刻间明白, 叶氏怕阿宝方才的牙尖嘴利是她回光返照。连忙紧紧握住叶氏的手,告诉叶氏有他在, 轻声安慰道:“不会的,你别多想,保重自己的身子。阿宝从小健健康康的, 可能是刚才闹腾得太过, 一时没反应过来。娘派人去请苏老, 阿宝定然不会出事。” “好, 好。”叶氏忍下心中的胡思乱想。沈老夫人口中的苏老先前乃是太医院御医,如今年事已高便请求归乡, 沈老夫人原不想麻烦人家,只是现在确实是无法了。 叶相宜不曾入睡, 闻得外面闹哄哄地, 猜到可能发生什么大事情, 连忙让丫鬟伺候她起身。 阿宝突然昏过去, 敞厅里的人不知所措,顿时手忙脚乱,场面混乱不堪。 陈珊儿见此,准备趁混乱回弄玉阁。她打心底里不信任陈双儿,怕陈双儿到时候乘机阴她一把,让她当做替死鬼。现在回弄玉阁好弄清楚,弄玉阁那件与陈双儿身上一模一样的衣裳,到底是不是破了。 陈双儿瞥见陈珊儿要走,一把拉着她手腕,声音不大不小地道,“姐姐,你干什么去!” 厅中好几人被陈双儿的声音吸引,陈珊儿面露难堪之色,费力挣开陈双儿的手,“站开些,不要当着他们忙活。” 随后,陈珊儿趁着众人不注意,狠狠瞪了正在沾沾自喜的陈双儿一眼。陈双儿无外乎是认为此刻抓住她想回弄玉阁,等下将事情推到她身上时,提出她为何要回世安院的疑惑,让众人越发怀疑她。 耿氏退到玉姨娘身边,难得对玉姨娘温和地道:“现在二弟妹铁定没空去玉姨娘的弄玉阁搜查,为了趁早查清阿宝受伤的真相,更为了还陈小姐清白,此事我便代劳了。若当真不是陈家小姐所为,我亲自道歉。”反正是不是陈家人所为,耿氏到头来都不亏。 是,正好给玉姨娘一击,挫挫玉姨娘锐气。顺便让沈原木看一看他宠爱的玉姨娘有一堆子糟心事,还引狼入室。沈原灵与叶氏都会承这个恩情。 不是,她顶多被沈原灵说几句,可她也是好心办坏事,毕竟不是她先说此事乃陈家小姐所为。 “夫人,不是我不愿,但是此事恐怕您做不了主。”玉姨娘恭敬地福了福身,想着能够拖些时间,起码要等到沈原木过来。 耿氏好笑地看着玉姨娘,颇有气势地道:“府内大小事务都是我管着,你说我不能做主?” “毕竟这事关姑娘家的名声……” “我总该能主了。”叶氏的声音冷不丁响起,莫名地让人觉得惊悚。 陈双儿睁着眼睛,扫过叶氏脸上恨不得抓住凶手扒皮抽筋的表情,赶紧垂头掩饰面上露出淡淡的惶恐。 玉姨娘同样怵得一低头,“当然。” “你当真没事?”耿氏蹙眉,眼神之间隐有担忧,她这并不是关心叶氏,就是叶氏这样子看起来觉得瘆人,好似快疯癫了般。 “大嫂放心,这点是我还是能够做到,我不会让伤害我女儿的凶手逍遥法外。”叶氏强撑着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弄玉阁走,她定然要将伤害她女儿的凶手找出来。 姜堰刚踏入世安院,敞厅里站满了人,却是寂寂无声。刚想进入阿宝房间,便被小葫拦住,“表少爷,刘大夫在里头看病,不便打扰。” “图南恰逢有事,我是代图南前来看望阿宝,可行?”姜堰神色坦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着瞎话。 小葫不知到底要不要相信姜堰,气氛一时平静到诡异,最后她眼皮微颤,看着姜堰原穿着浅蓝色长袍,而袍子胸前那块却变成深蓝色,再观他额角不断渗出的汗水,沿着鬓角滴落,侧开身子让姜堰进去。 浅丝想跟着姜堰一同进去,却被小葫毫不留情地拦在外头。她踮起脚尖往里瞧了一眼,却只能看见姜堰进去半点不曾犹豫的背影。主子撒谎地实力是越发的强了,现如今留她在外头,若是沈三少爷过来了,她可怎么将事情原进去? 姜堰一进屋,发现屋内果真没什么人,内除了那日见到的府医以外,只余沈原灵、沈老夫人并两丫鬟等着,他们却是离床有十步之遥。姜堰挪动脚尖想上查前,却又怕打扰了大夫看病。 忽然之间,姜堰感觉到自己心蓦地一疼,他闭上眼睛安慰自己,即便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可仍旧他近在咫尺。好歹不似当初母亲去世时那般,他看不见摸不着,甚至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叶氏夺过衣裳,‘啪’地一声,就往陈双儿脸上招呼,“这是怎么回事!” 寻出来的这件衣裳,与陈双儿身上一模一样,但是袖口却破了个洞的,正好可以和之前的碎布合在一起。 “这是姐姐的衣裳,我不知晓。”陈双儿先下手为强,将话赶紧说完之后,在众人视线之下瞥了一眼陈珊儿。随后,好似怕极了她一样,缩到陈王氏后面,不再言语,引得众人以为她是怕陈珊儿被她揭露而打她。 陈王氏手一伸将陈双儿推向自己背后,护住了她。 见此,陈珊儿当即一阵冷笑,她算是看清楚了,如果能够保住陈双儿,她的好母亲可是会将无辜的她推出去,好在她不是毫无反击之力。 眼不见心不烦,她转头不看陈王氏与陈双儿,“你总爱穿新衣裳,在衣服穿旧穿破之后,便偷偷拿着我的衣裳穿,还老是说是你的,每每母亲都信你的话。即便我有理,证明了你身上的衣裳是我的,母亲也都是对我说,我是姐姐,该让着妹妹。所以,这次拿了衣裳之后,我便在袖口夹层里绣上一个‘双’字。你瞧瞧,你右手袖口里头可有一个‘双’字?” 陈珊儿一口气连说了一大段话,陈双儿一时不曾反应过来,愣是瞪大着眼睛说不出话来,陈王氏的手离开她时,她才回过神来连忙大声反驳陈珊儿,“你栽赃我!故意穿我的衣裳推沈安禧,再让我穿你的衣裳,好让大家认为我陷害你,从而摆脱你自己的嫌疑。” “妹妹却先我与母亲一步来沈家,出门时恰好在酉时,我记得妹妹穿的可是身上这件鹅黄色衣裳。我来沈家时将近酉时五刻,穿的是身上这件淡粉色衣裳,此事可问沈家门房婆子,当时好几人见到我了,而宝小姐被找到时是酉时七刻。” “也就是说按照妹妹所言,我得是先让你穿鹅黄色绣有‘双’字的衣裳,在我进来沈府之后,两刻钟的时间内,脱下粉色衣裳再换上鹅黄色衣裳,还得找到宝小姐然后再推她,再换回我原来的衣裳。” “请问,我如何再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宝小姐?如何确定这段时间里,你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识破你我谁是谁?况且,这样是预谋,可我与宝小姐并无仇。倒是妹妹与宝小姐那日在水沁湖发生冲突,而若是按照妹妹进来沈府的时间来算,妹妹不仅有足够的时间,也能够说得通你身上为何穿我的衣裳。” 陈双儿顿时被说得哑口无言,最后呐呐地道:“不是我。”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承认,你可别忘了,宝小姐亲口说你是凶手。”这才是最重要的。 陈王氏这次干脆得很,一巴掌甩在陈双儿脸上,陈双儿半边脸瞬间肿起来。 陈双儿捂着被扇的地方,不可置信地看着陈王氏。 陈王氏不为所动,反而道:“陈双儿!你真是好样的啊,犯下错事,不想着如何弥补,反而是将事情推到你姐姐身上,陷害于她。” 耿氏一笑,陈王氏脑筋倒是转得极快,见事情已经无回旋之地,便立即抛弃陈双儿,保下陈珊儿,不让陈双儿连累她们。 事情被揭发出来后,陈双儿顶着叶氏眼中露出的狠厉,浑身抖如筛糠,饮泣哭声,“我不是故意的。” 陈王氏白了陈双儿一眼,大步走上前,冲着叶氏屈膝,态度甚是诚心实意,“既然是双儿的错,她合该付起责任,我今日便将双儿交出来,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耿氏冲念与抬了抬下巴,念与会意把住叶氏手臂,怕叶氏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将陈双儿打了,若是陈双儿顶着伤口倒打一耙,说沈家对她滥用私刑,屈打成招,反倒是不好。 叶氏往下一撇,怒到极致人倒是会出奇的平静,“交给官府,想必官老爷会替我们做主。”至于在牢里会发生何事谁也不知道。 ※※※※※※※※※※※※※※※※※※※※ 看,其实不怎么虐吧?我虐的水平大概就这样子了?今天更新得晚了,明天争取早点更新么么啪! 第33章 即便是沈老夫人派人唤从外头唤大夫进来, 但刘大夫身为府医, 他依旧要来世安院。 沈图南跟着沈秋衾进了房间, 见姜堰也在这里并未多想,只是想快点去看阿宝, 姜堰拉住沈图南的去路,无声地摇摇头。沈图南会意,跟着站在姜堰身边,不去打搅。 刘大夫替阿宝把脉, 片刻之后一脸愁苦起身, 冲着沈老夫人深深作揖,摇了摇头道:“鄙人学艺不精, 当真查不出宝小姐病情,宝小姐脉象一切显示正常。”宝小姐脉象与昨日无异,只是这人确实是昏迷不醒。 姜堰拳头紧握, 能成为沈府府医, 不说同宫中御医相比, 医术也得在让见多识广的沈家人看得上眼才行, 如今他却道查不出来。姜堰一想,他身边还有个浅丝会医术, 准备提议让她来。 恰逢此时,亦双领着苏老进来, 沈原灵匆忙上前, “苏大夫, 快来看看我儿这到底是如何了?” 苏老看沈原灵不顺眼, 闷哼一声,一把将手一甩,“小子忒没礼了些。” “好了,好了。”沈老夫人摆手,皱眉道:“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耍什么脾气?” 苏老当真不再言语,而且一反常态,对着沈老夫人时眼角都笑出褶子。 沈秋衾坐不住了,一拍桌子,指着苏老到:“你到底看不看病?不看病早点回去,不要在这里碍事,别到时候耽搁了我家阿宝的治疗。” “看,怎么不看了!”苏老招呼后面他带来的小厮将药匣子放到桌上。平日里沈秋衾都不让他踏入沈府半步,更有甚者,沈秋衾都不往去东榆林巷那边。这回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进来,他当然要多在沈家待一段时间。 这么会儿功夫,沈老夫人又走到沈老太爷身边去,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低声道:“你跟他置什么气?要是弄得他不给阿宝看病,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老太爷连忙点头,答应了沈老夫人:“行行行,你小点声儿,别人他听见了。” 沈老夫人傲然地瞥了一眼沈秋衾,别的地方没见他这么要面子,除了在这苏璟面前。 躺在床上的阿宝心中不停地在哀嚎,不知道如何是好。早知道她头痛就头痛,不装昏倒好了,现在是骑虎难下,要是就这么睁开眼睛,铁定要被骂。 刘大夫见是苏老来了,立马退至一旁,崇敬地向苏老拜了拜。苏老事迹学医之人都略知一二,早些年间苏老还是太医被拘于宫中,都有无数人想拜于门下,如今苏老退隐,苏府门前更是络绎不绝。 苏老先是瞧了瞧阿宝,阿宝察觉到视线,越发的心里难受。苏老顺了一把胡须,手一挥,笑道:“这小娃的病或许难缠,一时看不出来也是有的事情。现在老夫把脉不能有任何人打扰,其余的人全都出去吧。” 纵使其他人放心不下,也只能够退出房间。 刚一出房门沈图南便问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是去寻你的机会去了吗?怎地来了世安院。” 姜堰蹙眉,心一直悬着在挂念阿宝,听到沈图南同他说话,想也不想地答:“半路遇见去致景院传消息的小厮,得了消息就过来探望一番,至于‘天予不取,反为之灾’,反正是遭在我身上,你有什么可担忧的?” 一旁奉茶的小葫,手下动作一顿,登时生了疑惑,方才表少爷可不是怎么讲的,看来这表少爷是那种当面一套背里一套的人物,也不知道所图为何?得提醒小冰几人日后得防着表少爷些。 姜堰对小葫内心诽腹毫不所知,满心都是担忧阿宝的的身子。 苏老瞧了阿宝一眼,替她把完脉之后,清咳一声,道:“人都走光了,可以醒过来了。” 阿宝闻言,眼皮子轻颤,不敢胡乱动作。 苏老一见,肩膀颤地一笑,“你若是再不醒来我可去外头叫人,让他们看着老朽针灸了。” 阿宝一听‘针灸’二字,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根根银针扎在她身上,挣扎一番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入目地是一位慈眉善目,留有白色长胡须的老人。 只是老人一开口,便让阿宝面色羞愧,“说吧,你这小女娃为何装病?”中医四步望闻问切,他均是不曾看出有何问题,那么只有可能是这女娃娃装病,果真他稍加一试探,这女娃娃便露了馅。 阿宝迟疑一下,想着反正人家已经知道她在装病,索性就将事情托盘而出,“我方才只是忽地一下头疼,随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但是众人始终争论不休,一件事情久久没有结论,我就想吓大家一吓。谁知道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急慌了头,赶紧把我送进来,我耳边一直都人在不停地祈祷,我听得入迷没有反应过来,等想起要告诉大家,我其实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已经晚了。” 苏老听了连连点头,“你头上的伤无什么大碍,会头痛主要是气血上涌,加之又撞了脑袋,一时堵塞了才会突然头疼。其他的却无大碍,只要放宽心,想必事情已经解决了。”说完,苏老便想走。 “等等……”阿宝急得连忙坐起来,出声拦住苏老。 苏老转身,“何事?” “你能不能不要告诉他们?”阿宝指了指外头,小声地同苏老商量着,“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吃的、玩的、银子这些我全都有。” 苏老好笑地看着阿宝,又重新回到圆凳上坐着,问道:“你这是在收买我?” “别这么说,这叫……”阿宝凝神苦死,最后憋出一句话来,“病人病情不外传,这是做大夫最基本的规矩不是吗?” “是。”苏老点头,看着阿宝欣喜地表情,又悠悠然加了一句,“可是你尚且还小,你的父母有权知道你的病情,此事不能瞒着他们。” 阿宝小脸一垮,眉头皱起,试探性地问道:“当然没有半点商量地余地。” “那到不是没有……” “你说,你说!”苏老话不曾说完,阿宝便激动地道。 “往后每隔一个月我亲自同你来把脉,看看身体状况,这样可好?” “那如此这般,算来算去竟是我占了便宜咯?”阿宝低头嘀嘀咕咕,虽不知为何他要来沈府替她看病,可是她只有这个选择,“一言为定!” 阿宝伸出小拇指与苏老拉勾,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刚想乖乖躺下时又听苏老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我只答应你装病一时不告诉你父母。” “啊?你出尔反尔,骗个孩子竟然不觉得羞。”可是任凭阿宝怎么说,苏老头也不回的往外头走。 见到苏老出来,沈原灵第一个围上去,向沈老俯身行礼,“敢问苏老我儿到底如何。” 苏老故意卖关子,正眼都不看沈原灵,但是余光瞥见姜堰与沈图南二人正准备悄摸地往房里走,想到他们看见阿宝之后他也就装不下去了,最终还是道:“无事,她已经醒了,具体的事情,恐怕得找个地方详谈。” 等到了偏厅,苏老叹了口气道:“心火亢盛,气血上头,加之家中不和,心智不成熟,便容易出现这种症状。”总体来说,就是一堆子闹心事让阿宝心中不舒坦,所以造成心理问题,从而引起身体不适。苏老说完之后自我安慰,他这样不算撒了谎,也不算欺骗了苏老夫人。 之前苏老还叫一口一个‘女娃’竟是情切地唤起‘阿宝’,惹得沈秋衾一脸不满,但念在苏老让他孙女醒来的份上忍了下来。 苏老夫人点头,开口说道:“不知这病该如何医治?”她不怀疑苏璟骗她,那只有可能阿宝心理当真出了问题,只是这种病倒是第一次听说,估计以前也没人会把它当一回事儿。 “心病还需心药医,这话用来阿宝身上是生硬了些,但是差不了太多。”苏老叮嘱着几个与阿宝最为亲近之人,“多陪陪她,让她心情愉悦,某些事情不要让她过多触及。当然在面对她时,不要太过小心翼翼,不要让她自己觉得自己有病。” 听完这些,沈老夫人被若柳扶着退出去,将这里交给沈秋衾,自己进房间去看阿宝。 叶氏刚好回来,听到阿宝醒了的消息,脚上的动作越发快了。 阿宝看着为了见自己凌乱凌乱,衣角沾尘的叶氏嘴角一瘪,竟是嚎啕大哭起来,嘴里不听地喊着,“阿娘,阿娘……” 叶氏以为阿宝又是哪里疼了,赶紧扶着阿宝的肩膀,担忧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快,告诉娘亲。” “是阿宝不好,让阿娘担心了,都怪阿宝。”要不是她淘气故意装昏倒,就不会让一群人胡乱地忙活了。 阿宝的哭声又是让一众人一惊,连在外头的沈原灵都赶紧放下苏老跑了进来。 姜堰原本进来最先,找了阿宝床头边一个地方站着,碍于沈图南在,不曾去扶阿宝。如今阿宝这一哭,他想靠近,结果却事与愿违,反倒被挤到外头,他见沈图南有意往里头走,心下不满,硬生生将沈图南扯到外头来。 叶氏冲着进来的沈原灵一笑,随后轻轻顺摸着阿宝的背,柔声细语地说着,“傻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阿宝哭得累了,眼皮子直打架,再想同其他人说话也是有心无力。眼睛眯了眯,昏昏地睡过去,叶氏将阿宝小心地放在床上,细心地盖好被子,长松一口气。 姜堰知道阿宝身体无恙,嘴角忍不住挑起一抹笑,紧绷地神经随即松开。 但也是这时,姜堰才想起,他私自离开书社缺乏妥当。他不后悔自己来见阿宝,只是心内终究觉得自己的走神辜负了沈秋衾一片良苦用心。毕竟是沈秋衾为了掩盖他私下给他开小灶,特意在家中办起学堂,结果才头一天上课,他就开始不认真。 只是在去请罪之前,他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姜堰的书房当中凭空出现一着黑衣之人,他身边总共有两名暗卫,一男一女,名唤墨衣浅影。如今出现的这名男子便是墨衣。 墨衣单膝跪地,准备听姜堰吩咐。他恐怕是至今为止暗卫中,混得最好的一个,明明是要干保护主子的活,结果现在尽干些传递消息的事情。 姜堰瞧出墨衣的想法,挑了挑眉,“你可是不乐意?” “属下不敢。”墨衣垂头,尽量不让自己的神色露出来,主子跟着沈秋衾看人心意的本事是越发强了,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我需你去见墨竹一面,告诉他牢房环境混乱不堪,犯人之间时有摩擦,推搡之间难免有些磕碰,受伤毁容此类事情偶有发生。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墨衣面无表情地回答。他只管传递主子的花,可内里是何意思,就该是办事的人该揣摩的。 “如此便好。”姜堰一笑,准备出去。 “主子刚回来不久,如今这又是要去哪里?是否要让人跟着?”浅秋自那日被训斥之后,不敢在姜堰面前多言,是以方才开口地是浅月。 “我去趟前院,不必跟了。”他总要去找沈秋衾一趟,不然这件事情只怕没有完。 第34章 周氏听闻阿宝生病, 带了好些药材过来, 顺便将叶相宜接回去,免得到时候叶氏既要照顾阿宝, 又要顾着叶相宜,忙来忙去忙不赢。 “阿宝伤势如何?”周氏关切地问叶氏。 “今日苏老过来看了, 说是没什么大碍,但是让我们多注意注意阿宝心理感受。”叶氏一笑, 都说孩子是父母的命,她得知阿宝病情好多了之后,她整个人跟着也活过来似的。 周氏一听要关心阿宝的感受, 连连点头,“当初是我忽略了相宜, 才将相宜养成个不爱与人交往的性子,这段日子相宜没给你添麻烦吧?” 叶氏摇头,“她是个乖孩子,添什么麻烦, 我还要多谢她替我照看阿宝呢。而且要不是有她在,阿宝摔倒昏迷一事, 还不知几时才能被发现。” “阿宝经过这场磨难,往后的日子肯定会比其他人走得更加顺遂。”听到自家孩子被人夸奖, 周氏脸上堆满笑意, 忽地似是想起什么般, 敛下笑意, 道:“李氏昨晚生产, 如愿生了个小子,全府正喜着。所见我今日过来准备将相宜接回去,免得到时候人人都在,就她不在。” 她来沈府的事情故意没有瞒着叶家人,就是想看看叶家在阿宝受伤一事上有何反应,即便叶老夫人不喜她,在知道消息之后,不让她顺道带点东西过来看阿宝,也该派人过来,表一表作为外祖母的心意。谁知道整个叶家全是一派喜气洋洋,全然不将阿宝受伤一事放在心上,甚至隐隐觉得阿宝在此时受伤,冲掉叶家的喜气。 叶家是个什么德性,叶氏早已知晓,从那日在叶老夫人房中闹翻之后,叶氏压根不指望叶家能够给她好脸子看,如今不来沈家反倒是省了她事情,“多谢三嫂告知了。”如今正好,此番即使她得知李氏产子,她半点东西不给叶家送过去也合乎情理。 两人说话间,丫鬟带着叶相宜进来,周氏上上下下好一顿查看叶相宜,“想必这段时日在这里住得舒坦,倒是越发的圆润了。” 周氏打趣着叶相宜,叶相宜羞涩一笑,“阿娘说得不错,大家对相宜都很好,只是……” 叶相宜看了看叶氏,迟疑一番道:“姑妈,阿宝并未得知我要走,她醒来时看不见我,会不会生我气?” “放心吧,不会的。若是你想阿宝了,或者阿宝想你了,你们大可以随时见面。” 叶相宜得了叶氏的允许,冲着叶氏行了一礼,“多谢姑妈。” 周氏与叶氏两人相视一笑,孩子天真就是好哄。 阿宝一觉醒来,发现叶相宜不再了也没有任何办法,毕竟叶相宜的家是叶家不是沈家,稍微愣怔了一下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们几人过来且让我瞧瞧。”阿宝冲着小糖几日招手,她发现自己一觉醒来之后,所有人都对她小心翼翼地,而且是有求必应,因为与沈安福而产生的颓然情绪,一扫而尽。也正是因此,阿宝才开始发现身边不对劲,“小冰呢?我自醒来之后便一直不曾见到她。” 小糖暗叹一声,还是躲不过去,“小冰正在养伤。”小糖怕伤害阿宝,并不想直言。 “继续,小冰无缘无故怎么会受伤?”阿宝等着小糖说下去。 “小冰不曾照看好小姐,挨了十大板子。” 阿宝呼吸一滞,“给她送些上好的药去,是我对不起她,你们都下去吧。” 小糖还想再劝些什么,被小芦一把拉住,又见阿宝说完之后,闭上眼睛就往后头一躺,张了张嘴将话咽了下去。 阿宝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落到软枕上,得知真相的滋味并不好受。 即便阿宝不如沈安福小心思那般多,但她仍旧明白不少事情。阿宝不能不问小冰在哪儿,小冰是她的人,她不能那么没有良心对小冰不管不顾。可她也不能怪母亲,母亲一时气恼,急了才会想罚小冰。谁都不能怪,阿宝的心中难受得要命。 阿宝抽抽噎噎地抬眸看了一眼,见是姜堰来了,赶紧用背对着他,用手胡乱地擦着眼泪,“你怎么来了?” “果然是小娇气包,挨板子的不是你,你哭什么?”姜堰将阿宝扳正,让阿宝与他面对面,随后拿着丝帕替阿宝拭泪。委委屈屈,好似全天下都欠了她般。 “我难受嘛,你懂什么!”阿宝狠狠地往姜堰的手背拍了一下,结果姜堰半分不躲,硬是受了这一下,阿宝低头一看,姜堰手背上赫然出现一片红色,“你这是干嘛呀,你怎么不躲?” 姜堰不甚在意的收回手,“打了我心中舒坦了?” “更加难受了,你疼不疼,我给你吹吹。”阿宝牵起姜堰的手,放在嘴边不停地‘呼呼’。 微凉的气息打在姜堰手背,让他一愣,姜堰仓皇地将手从阿宝手中抽出来,“好了,不疼了。” “可是我还难受着呢?”阿宝拿手捂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姜堰,她真头痛,尤其是被人看见她哭的模样后。 姜堰一瞥,阿宝眼泪鼻涕又是一脸,颇为嫌弃地将帕子丢到怀里阿宝,“脏,将鼻涕擦擦。” 阿宝胡乱地抓着帕子,往鼻子下面使劲一耸,声音如同打雷般。 姜堰不用看都知道,方才一瞬间的事情,阿宝鼻涕全在帕子上了,姜堰忍不住额头直抽,虽说是他让阿宝擦的眼泪鼻涕,但‘矜持’一词当真在阿宝身上看不到。 “好了。”阿宝擦好鼻涕之后,顺便用手摸了摸脸颊,确认没有脸上脏东西之后,才仰头看着姜堰,手上拽拽姜堰的衣袖。 姜堰嘴唇无奈弯了弯,认命地俯身,学着阿宝先前的样子,在她伤口处吹了几口。 “可好了?” 姜堰一停下来,阿宝就皱着眉头,杏眸含泪,带着哭腔道,“还疼。” 姜堰干脆坐到阿宝床边,阿宝挺直腰,恰好额头在姜堰的下巴处,姜堰又吹了好几口气,直到阿宝喊不疼了才停下来。 阿宝这才反应过来,自个儿一直攥着脏兮兮的帕子,十分嫌弃地捏着帕子一角,将帕子丢到床边的小几上,随后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我哥哥呢?” “我扶云院离你世安院不过几步之遥,想要过来可不简单?你哥哥院子离世安院可远着。” 姜堰自阿宝受伤之后,一直想同阿宝单独相处一番,只是找不到好时机,现今正好。 沈二夫人让人罚了小冰,不仅仅是为了出一时之气和敲打府里下人,更多的是想让阿宝知晓,她犯下的错,会殃及到她身边之人,无论怎么样她身边的人都难逃责罚。 其中罚小冰可能还有沈图南的意思,谁让当初在泛湖时,沈图南已经警告过阿宝身边的人一番,不能够让阿宝受伤,结果才没几天,阿宝就出了这么个大事情。 姜堰不仅猜到这些,更是猜到叶氏都怕瞅见阿宝伤心的样子,又想让阿宝记事情,那么就只能逼着自己不来看阿宝,是以让姜堰有了机会。 “你日后行事要先思考三分,不要莽撞行事便是,不用太过自责,谁都是这么磕磕碰碰过来的,想必小冰也不会怨你。”姜堰出声安慰阿宝,仔细端详着阿宝,不过短短两日,小脸便比初见时瘦了一圈的样子,都没有点肉了。 阿宝不信姜堰的说词,反问他:“若是我认为是对,旁人认为是错的事情我该怎么办?” 姜堰扭头看着阿宝,眉目舒展,淡然答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无论哪种选择,伤害了自己便是不对。爱你的人不希望你受伤,无论因什么事情。” “骗小孩子。”阿宝侧头,“还不是因为我没有长大,不能自己做主,我告诉你,我才不要事事听别人的话,我就要做自己想做的。”阿宝骨子里就有反叛的意识,她有着自己的想法,并且不为他人所动。 “可以。”姜堰点头,难得地挑了挑眉,不准备再劝阿宝,而是以退为进,“只要结果你能承受得住,随你如何。” 阿宝白了姜堰一眼,闭口不言,生起姜堰的闷气来,她还在为小冰的事情内疚,显而易见她并不能够承受。 按照姜堰的性子,他该是起身离开,可是又怕这小祖宗独自一人流泪,平日里嚣张得很,但是一旦受委屈又不会当着人面哭,久而久之,只怕众人都会认为阿宝只会假哭,哪怕有一日阿宝伤心到当面哭,他们也会觉得阿宝在做戏。 “往后难受了,当着人面哭,不要背着人,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你不开心难受?”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他就是吃了不会服软的亏。 “拒绝!我要脸。”阿宝一顿,看着姜堰笑笑,眼睛里好似溢满了星辰,“我往后当着你的面哭行不行?你来替我一起分担难受。” 见姜堰久久不曾答复,阿宝松口,“我不占你便宜,你可以当着我的面哭,我不告诉其他人。” “我不需要。”言比,姜堰才发觉他这是变相的拒绝了阿宝,又道:“你可以给我诉苦,我会听着。” ※※※※※※※※※※※※※※※※※※※※ 你们觉得拖不拖啊? 还有《寡妇家的大傻子(重生)》这个文名咋样?嗯,就是花式推文,攒预收。 第35章 阿宝没骨头似的斜斜歪歪坐在软塌上, 到目前来看, 所有人不仅对她小心翼翼,而且还有求必应。使得她因为与沈安福而产生的颓然情绪, 一扫而尽。 唯一让阿宝不满的就是,至今为止现在屋里都没有再放一面镜子, 她喝药后还是要吃蜜饯,不能如同表哥那般望笑生甜。 小糖走了进来, 与一直守在阿宝身边的小葫对视一眼,然后站在床边禀告,“小姐, 老夫人身边的怀巧姐姐过来了。” 见小糖说怀巧来寻她,阿宝手指动了动, 在思考着是否让人进来。 一旁的小糖也不催促,低眉顺眼的等着阿宝的吩咐,小冰被罚是不曾看好,小姐, 但是主子就是主子,即便如今年幼, 做下人的也不能左右主子的决定,更不敢擅自替主子做主。 阿宝想着毕竟是祖母身边的人, 见都不见一面仍旧是不妥, 道:“小葫, 带她进来吧。” “是。”小糖领命出去。 不多时, 一个上身穿青绿色云纹衫, 下身着蝴蝶裙的妙龄少女,领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走了进来,两人一同冲着阿宝行礼,“奴婢给宝小姐请安。” 阿宝此刻已经坐起来,靠在白底红色锦鲤锦锻的大迎枕之上,懒意洋洋的道:“怀巧姐姐起来吧,不用多礼了。” “谢宝小姐。”怀巧俯身,暗自松口气。 还记得前段日子,宝小姐得了风寒,她来劝宝小姐喝药,当时宝小姐一张小脸皱得跟揉成团过的宣纸似的,差点没哭出来,甚至最后在她走时,厌厌的说不要再见她。 虽说她今日来不是监督宝小姐吃药,但是也是来给宝小姐送东西的,生怕阿宝想起这件事情来,让她又带着东西回去了。 阿宝终于发话了,“你昨日才来见过我,为何今日又来了?” 怀巧既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肯定是奉老夫人之命过来,再顺势监督她将药一滴不落的喝下去。阿宝就是知道才故意这么问,虽说都是为着她着想,让她身子快点好起来,可她真心讨厌那股子药味。阿宝的鼻翼不自觉翕动一下,还未到吃药的时间,她便开始觉得满嘴的苦涩药味。 怀巧垂头,恭敬的道:“宝小姐伤未痊愈,老夫人很是担忧,奴婢这不是奉老夫人之命特意来看宝小姐的?” 说完之后,之后怀巧连忙转移话题,让后面的小丫头将东西拿出来,道,“这是老夫人让奴婢带过的,有五福空竹、香红木七巧板以及金玉九连环。” 阿宝瞧了一眼托盘上摆放整齐的三样东西,她虽是想要什么有什么,但是只有一点,不准随意下床走动,如今被困在床上抖不了空竹,不过七巧板和九连环却是可以玩玩。 心中如此想着,但阿宝嘴里却是嘟囔着:“祖母这是把我当孩子哄嘛。” 阿宝眼睛直直的看着小丫鬟手中的托盘,小冰会意上前接过。 小丫鬟听闻阿宝抱怨,还以为阿宝不喜这几件小玩意,小糖要从她手中接过时还有些愣神,不过房间里的众人似乎早就习惯了阿宝一边嫌弃,一边将东西收下的模样。 怀巧舒心一笑,总算是将东西安生地交到宝小姐手中,“那奴婢先行告退了。” 阿宝一怔,发觉怀巧不是来督促她喝药的,当即小手一挥,“走吧,走吧。”能够不被人管着喝药,最乐不可支的还要数阿宝。 怀巧在出世安院时,恰巧碰见姜堰身边的浅月过来,只是稍稍看了一眼,反正阿宝生病时府中各人时不时都会送东西归来,怀巧也并未多想,带着小丫鬟离开了。 阿宝瞧见浅月过来,脸上喜意愈甚,“表哥也送东西过来了吗?” “正是公子命奴婢过来送东西予宝小姐。”浅月将木盘奉上。 阿宝一瞧,脸上喜意顿时减半,“《大秦词注》?” 浅月无言,她带来的可不就是主子所用的《大秦词注》,上面还有不少主子的笔记,主子平日里爱不释手,结果说送宝小姐就送宝小姐了。 阿宝不满地嘀咕,“说好的话本子,怎么是词典?” 这话浅月倒是能够搭上,恭敬的道,“公子的意思是您需得将字认全了,才能看懂话本子。” 阿宝小脸一红,那日她缠着表哥写他的名字,她却是不识得姜堰的堰,便随口说了它的边旁,“不过是不认识他的名字,现在不是知道了吗?男子汉大丈夫,未免忒小气了些。”阿宝故意此般说着,就是想浅月能够将话传回去。但她没必要为难一个丫鬟,伸手接过《大秦词注》,让浅月退了下去。 沈图南刚到门口,恰好听见阿宝愤愤不满地声音,随口取笑道:“阿宝,你是不是将‘姜堰’读成‘姜土’了吧?” 阿宝脸色越发的红了,嗔怒地看了沈图南一眼,才对沈图南道:“你怎地来了。”阿宝被沈图南言中,对着沈图南说话的口气好不到哪里去。 “哥哥来探望妹妹一眼,可不是天经地义吗?”沈图南讨好一笑,“方才我取笑你,是我不对,你莫要放在心上。” 先前阿宝本来就因为得了风寒生病,身上的肉都掉光了。好上没多久,又再一次受伤。喝着苦涩的药,让阿宝食欲不振,小脸已经瘦出尖下巴来。若再因他的话气了身子,爹娘只怕要削了他。 阿宝一仰头,不愿看沈图南,“哼,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同你置气别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好好好。”沈图南忙点头,一副阿宝说什么他都依着她的模样,随后为了转移阿宝的视线,故作神秘地向阿宝道:“我这还有一件事情要同你说。” “何事?”阿宝靠在软枕上,整好以暇地看着沈图南,一板一眼地说着:“阿宝洗耳恭听。” 阿宝回答得利落,沈图南反倒不好如何开口,最后斟酌再三,用了最简洁的话告诉阿宝,“沈安福病了。” 谁知阿宝只是满不在乎地来了一句,“关我何事?”顺便冲沈图南翻了个白眼,从沈安福对她说那番话开始,她和沈安福就再也没有姐妹可做。 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将那日她们二人所说的话同旁人讲,想必那番话传出去,不说玉姨娘了,即便是沈安福,在沈家都不会如现在这般自由舒坦。 “如此便好,你若是闷了,便叫人去唤哥哥过来,哥哥陪你,或者去隔壁的扶云院烦你表哥也行。” 沈图南指了指隔壁,笑着对阿宝道:“你表哥先前未得祖父命令,私自跑出书社,惹恼了祖父,最近一段时间可都忙着完成祖父罚他做完的任务。”阿宝去吵闹一番正好,谁让姜堰犯错,使得读书的几人都受了罚,惹了众怒。 “好笑吗?”阿宝一推沈图南,不知是因为他笑姜堰,还是想到了自己的遭遇,“只会幸灾乐祸,我只能躺在床上,你是不是也偷笑了?” “天地良心,我哪里敢。”沈图南双手高举做投降状,跑开了去,“今日便不监督阿宝喝药了,阿宝要乖。” 阿宝原本还因为不曾打到沈图南而恼羞,一听往日管得甚是宽的沈图南今日不管她,便就此算了,沈图南爱干嘛去干嘛去。 相比于阿宝时不时可以收到府中人的慰问,弄玉阁要清冷得多,除了沈老夫人与耿氏第一次送了些东西外,再没有人进弄玉阁。 玉姨娘捧着药碗,小心地哄着沈安福,“阿福,快些将药喝了,喝了药睡一觉,起来之后病就好了。” “是安福不争气,让姨娘担心了。”沈安福苍白着脸色,虚弱地道。 沈安福的神情看着有些恹恹的,但她自见到玉姨娘之后,便一直强撑着打起精神讲话,看得玉姨娘心一阵阵的疼。 那日陈双儿被官府府衙带走的前后,沈安福全都看见了,彻底地被吓了一条,如今只要她闭上眼睛,陈双儿拼命挣扎,不愿离开的模样历历在目。 沈安福终究还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生怕陈双儿会连累与她,也让她去衙门走上一趟。即便好几天过去了,她半点事情都没有,但还放不下心。每天只能够靠着安神药才能够入睡,每次不过一个时辰又会被吓醒过去。 玉姨娘见到沈安福额头上又冒出层层细汗,心下立即一紧,赶紧拿湿帕子替沈安福擦拭,“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咱们家阿福是一顶一好。”玉姨娘先前唤沈安福为‘阿福’,沈安福却是自称‘安福’,只可惜玉姨娘不曾听出来,仍旧唤沈安福为‘阿福’。 沈安福扯着嘴角,露出个笑容,就着玉姨娘的手喝药。 第36章 在离巡抚府举行宴会的前一日, 在阿宝软磨硬泡下, 终于可以照镜子了。 在阿宝刚受伤时, 众人压根就不敢告诉阿宝她可能会留下伤疤的事情,就怕她承受不住。但其实他们明白,能够阻止得了阿宝一时, 不能阻止她一世,这件事情阿宝迟早会知道。 况且, 阿宝伤势已无大碍, 她已经可以下地走动,阿宝总会寻机会照镜子。为了避免阿宝独自一人照镜子时, 控制不住自己发生意外,还不如就让她就在众人眼前照。 阿宝额头上的伤已经脱痂, 但是仍旧留下了淡淡的伤痕, 与她白嫩的肌肤形成强烈的对比。祛疤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上等的祛疤药膏阿宝用了不少, 不然伤口只怕会更加骇人些。可是不管怎么样, 阿宝的额头上总归是留下了疤。她顿觉心中不舒服,放下铜镜抬腿就跑去隔壁的扶云院找姜堰。 小糖紧紧在阿宝后头跟着,小冰见此也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出去。 小冰身上的伤并不算太重, 可以说只是意思意思一下,略做惩戒, 没几日便可以下床走动, 快好的时候便回到阿宝身边伺候了。只是她虽然留在阿宝身边做事, 阿宝又没有怪她, 但仍旧是因为心中内疚,并不能直视阿宝的伤处,每次都是紧着离阿宝最远的事情做,如今阿宝跑了出去,终是放下不下阿宝。 阿宝知晓两人在她身后跟着,索性她可以进扶云院,但是小冰与小糖并不能,她也不用觉得两人烦。 阿宝把着圆扇扇柄,一路遮挡着额头上的伤进了扶云院,扶云院的人见阿宝过来已经不再惊奇,反而是因着她这段时间病着了,不准外出,没有来扶云院而不习惯。 “表哥的病还未好吗?”阿宝几日整天喝药,似泡在药中,稍微一闻,便闻到房中曾经有药端进来过,于是才问姜堰,“为何阿宝先前来找表哥都不曾见到表哥喝药呢?若是表哥再边瞧着阿宝边喝药,可是不要受那喝药之苦了。” 姜堰掀开眸子瞧了阿宝一眼,圆扇死死压着额头,阿宝欲盖弥彰的姿态不要太明显。姜堰将手中的笔搁置在砚台之上,皱着眉答:“已无大碍了。”其实他心中正诽腹:让你瞧见喝药,岂不是喝药之后都不能再吃蜜煎,可真是得苦上天。 “我受伤那几日,他们都不让我碰镜子,不能瞧着自己喝药,每回药到了嘴中还是那么苦,讨厌死了。”阿宝嘴里边抱怨着,边觑了姜堰一眼,小腿还不自觉地往前踢了踢,却是不曾上前靠近姜堰。 “你总不会因此而感到遗憾吧?”姜堰道。 阿宝忙摇头,头上的两条小辫子左右甩动,“那到没有,没人愿意生病喝药。” “你过来坐着。”姜堰轻点桌面,对着阿宝道:“你站着脚不累?我瞧着眼睛都累。” 阿宝依旧坐在姜堰身边,嘴巴撅起好似可以挂起油瓶,“你怎么不问我来寻你所为何事?” 姜堰侧着脑袋,眼睛一刻不离的瞅着阿宝,“倘若我不问你,你会不会说?” “会啊,我专程为此事而来,为何不说?”阿宝理所应当地点头,毫不犹豫地道。 “那我问不问有何区别?” 阿宝被姜堰耿直的话一噎,当下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言语来,干脆讲出她来找姜堰的原因,借此转移注意力,“我不想去参加巡抚府的宴会。” 姜堰目光一顿,清冽的眉峰微蹙,“为何?” “还能是为何。”阿宝一气,一把将团扇从自己额头处拿开,毫无畏惧地看着姜堰。 姜堰猝不及防间瞧见了阿宝的伤口,偏生在阿宝的眼睛看到委屈之色,当下心一紧,伸手揉了揉阿宝头顶,没有说宽慰她伤疤会消失的话,只是问她,“我有办法遮住它,让你更加好看。” 早在之前,姜堰就命墨衣去寻祛疤药膏。但是,他从墨衣处得知,效果越好的药膏,用在疤痕处,痛楚便越大。 姜堰不愿阿宝受这般苦,便不准备将药膏给阿宝。 这段时日,他一直在想如何遮住阿宝的疤痕,今日一瞧,正好阿宝的疤痕正巧在眉间,形似桃瓣,也不枉他日日练习如何在额头上纹绘图案。 浅月见状,从书房最里头端出一盘子各种不同盒子装着的胭脂、画笔出来。天知道,她无意瞧见,主子对着铜镜在自己脸上涂涂画画,如雷劈的感觉。如若不是她向来嘴巴紧,只怕知道这件秘密之后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你这里怎么会有胭脂?”阿宝捂着嘴,惊奇地看着姜堰,似是想到了什么,看着姜堰的目光渐渐地变了样子,“难道你往日里也敷粉?难怪你这么俊,原来是偷偷打扮了。” 姜堰视线一凝,粘在阿宝额头的伤口之处,“你到底想不想好看?想就不准多言。” “好吧。”阿宝见姜堰不愿多言,便耸了耸肩,一副随姜堰如何处置的表情,“看在你能将我变漂亮的份上,我暂且不说话。” 姜堰嘴角使劲的憋着笑意,惹得阿宝频频看他。 最后阿宝忍无可忍,胁迫姜堰道:“若是画得不好看,你等着我找你算账。” 姜堰停下手中动作,往下瞧了一眼阿宝,一口应承,又变成了温言细语地模样:“好。你先别乱动,若因着你自己的原因,导致我未画好,我可不会认。” 阿宝一言不发的等着姜堰,只能感觉到微凉的手指在自己额头停留时间越久,便越觉得温暖,眉间的痒意,使得阿宝有些昏昏欲睡。 良久过后,姜堰神情严肃地放下手中画笔,清咳一声,道:“好了,你自个儿瞧瞧。” 阿宝眼睛猛地一睁开,不由控制的打了一个哈欠,最后半信半疑地接过姜堰递过来的镜子,一手执镜,一手轻轻触碰额头,仔细查看成果。阿宝一见,眼睛便目不转睛地看着额间,额见的桃花娇艳欲滴,栩栩如生,走出去恐怕是连蝴蝶儿都能够引来。 姜堰表面轻松,不为所动,其实内里生怕阿宝对他在她额见所画的桃花不满。 还不等姜堰纠结多久,阿宝的声音便瓮声瓮气的传入她耳中,“还不赖嘛。”如果说姜堰是作画大师,阿宝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阿宝想同姜堰学习怎么画,可是就是张不了这嘴,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出来。 姜堰见阿宝满意了,虽说阿宝没有多言,但他还是如释重负般道:“喜欢就行,这下总可以去参加巡抚府的宴会了吧?” 阿宝随即放下镜子,眉头一颦,原本盛开的桃花成了花骨朵儿,“可以吗?好像大秦不曾有人在眉间加过东西。” “那你便做这第一人不好吗?”姜堰一笑,清俊眉眼如画,晃了晃阿宝眼,好似姜堰的笑容有种蛊惑人心的作用,阿宝稀里糊涂地就点了点头。 回过神来的阿宝当即摇头,“不好,不好。第一人不是那么好做的,一个不小心看不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往日,沈原灵不再家时,阿宝就会去沈秋衾的院子里,代替沈原灵同沈秋衾请安,时不时的缠着沈秋衾讲他年轻时候的趣事,有时候再加上点自己的理解,倒也像是那么回事情。 “竟然还知道众矢之的?”姜堰笑看着阿宝,“你可以多寻几人,同你一样都在眉间画花。” “这倒是个好法子,那我得去同娘亲商量一番,总之我不想特立独行。”阿宝说出内心感受,随后阿宝又加了一句,“至少不能在人前。” 姜堰微微一怔,“真是鬼灵精。”其实这才是最好的处事方式。 “哎。”被姜堰这么一说,阿宝长叹一口气,浑身无骨似的将脑袋搭在姜堰手臂上,“人生艰难呐。” “夸不了你几句,这番姿态又是自哪里学的?”姜堰不能再戳阿宝额头之后,改为捏阿宝的脸颊,水灵灵白嫩嫩地手感极好,让人爱不释手。 最近,阿宝躺在床上,偷偷看了不少话本子。她被姜堰说得心虚一撇,连拒绝姜堰都忘了,“我把《大秦词注》看了不少页,识得不少字。” “那便来默写几页。”姜堰将宣纸摊开,作势给阿宝拿笔。自从有一次让阿宝乘机逃掉了以后,次次想着逃。不过今日,姜堰也并不是硬要阿宝现在就默,纯属是想逗逗她一番。 阿宝嗤笑一声,抬头坐直,双手抱胸,“我不要,你又不是我老师,为何老是压着我练字学习?祖父都不曾这般要求过我。” 姜堰一凝神,暗自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阿宝目光不解地瞅了姜堰一眼,便没有再管他,又拿起镜子照着自己的小脸,配上桃花真的煞是好看。 ※※※※※※※※※※※※※※※※※※※※ 感谢,你们都是我的最爱,么么啪!爱你们哟~~~ 读者“好吃的喵喵”,灌溉营养液 1 读者“佳佳佳~”,灌溉营养液 5 读者“宝宝”,灌溉营养液 1 读者“小悠悠啊”,灌溉营养液 1 读者“青苔”,灌溉营养液 3 读者“帅不过三秒也是帅”,灌溉营养液 1 读者“宝宝”,灌溉营养液 1 读者“你的小可爱”,灌溉营养液 2 读者“榆木儿”,灌溉营养液 20 读者“佳佳佳~”,灌溉营养液 5 读者“你又偷吃好吃的”,灌溉营养液 1 读者“宝宝”,灌溉营养液 1 读者“青苔”,灌溉营养液 8 读者“青苔”,灌溉营养液 1 第37章 往日里这种宴会, 耿氏只会带着府里几位嫡女过去, 总共就是大房的沈安怀,二房的阿宝以及三房庶子嫡女的沈安临, 有时阿宝仗着自己年纪小,偷懒不愿意出去, 耿氏也就只要带沈安怀与沈安临两人参加宴会,着实是轻松得很。 虽说此次巡抚夫人举办的宴会, 特意请了叶氏,阿宝由叶氏带着前往。但如今沈安然与沈安意都到了说亲的年纪,总是要得着出去见见世面, 耿氏不甘愿不想带她们,也推脱不了。 “你若是不愿意, 我便同母亲说,让二弟妹带人去。”沈原木将茶盏往桌面上狠狠一放,猛地发出的声响吓了耿氏在房中伺候的丫鬟。 耿氏原本心中就不太爽快,如今见沈原木这般强硬, 亦是被他的态度惹恼,捏着帕子, 一把坐起来,泼妇似地对着沈原木怒吼, “谁我不乐意带沈安意与沈安然了?我是不愿意带沈安福!” 她一人要带着四人, 叶氏不可能坐视不管, 总会帮衬她一番, 再带个孩子过去其实也还行。可让她一见到沈安福, 就想起玉姨娘那人得宠的时间里自己独自忍受漫漫长夜的日子,她就恨不得当时没有狠下心,在玉姨娘怀孕时弄掉她的孩子。 沈原木眼睛左右观望一眼,嗓音低下来,“说话就说话,吼什么吼,看你这……这……泼妇骂街的架势。”他自诩读书人,断断做不出与耿氏对骂的事情出来。 “是你因着玉姨娘和沈安福同我争吵,到如今还在怪我,我会成为这副模样,是因为谁?但凡你在意我点,我就不会……”耿氏声音忽地放柔,眼泪说下便下,可她毕竟三十多岁,往日又是一副老气横秋的穿着,比不得玉姨娘年轻貌美,如今沈原木见了耿氏这番扭捏作态只想皱眉。 “你以为叶氏是个好说话的人,你就能让她带沈安福?你可别忘了,沈安禧额头上的伤,她沈安福有一半的责任。”当日叶氏的神情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玉姨娘带人亲自去道过歉,仍旧不管用,可见叶氏是铁了心思,不想让沈安福再与世安院的人来往。 沈原木此刻只想拂袖离去,可是想到玉姨娘眼眸含泪,梨花带雨地冲着他哭,他就不忍心让玉姨娘心愿落空,谁让耿氏负责府内大大小小的事物,如今即便是他,回了家也只得迁让三分。 “这点子小事也值得你哭?你想想你带着安意与安然两个人去,可是唯独落下安福,旁人会怎么说你?我知晓你已经够大度了,那何尝不再大度些?让旁人不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沈原木柔声劝着,“你总归是正妻,何必……何必和个妾争一时之气?跌了份。” “你当真这样认为?”耿氏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原木,不愿相信沈原木会觉得在他心中她会比玉姨娘份量要重。 “当真。”沈原木一笑,说这句话的神色,比之前明显要认真得多。场面话谁都会说,可是见了耿氏这番不相信他,又想不顾一切相信她样子,他隐隐约约动了些恻隐之心,想起往日里他们恩爱的日常,“你我终究是原配夫妻,老了之后葬一起的会是我们。” 耿氏垂头,眼泪顿时簌簌而下,哭得不能自已,可是沈原木不止玉姨娘一位妾室。沈安然与沈安意,一个是花姨娘所生,一个是李姨娘所生。耿氏这颗心,早就在沈原木一个个往府里纳妾之后,糟蹋得不成样子。沈原木所言,耿氏到底相信了几分,有几分当了真,只怕只有耿氏一人知晓。 沈原灵跟着低头,他这才注意到耿氏额见多了些东西,“夫人今日额间的兰花可是别出心裁,快别总低头,让为夫好生看看。” 耿氏一笑,眉间兰花跟着她的眉头舒展。 阿宝为了不一个人在额见画花,便同叶氏说了此事,叶氏只是在耿氏商量参加宴会之事前,学了阿宝一般在额间加了点东西,耿氏觉得新奇,有样学样的做了。 不仅如此,叶氏还让前去参加宴会的几位沈家姑娘到时候都可以画。至于她们是否真这么做,就是他们的事情。虽然这是以前大秦所没有的,但是又不是只有一人这样画,也不必觉得旁人眼光异样。更何况额间画了花,整个人都要好看几分,想必单一个‘好看’,就能让人义无反顾。 阿宝不愿见沈安福,拉着叶氏早早的在马车里等着耿氏几人,叶氏与阿宝一架马车,耿氏与沈安怀一架,最后的一架马车上坐的是沈安临、沈安意、沈安然以及沈安福四人。 即便沈安临是嫡女,可终究是庶子的嫡女,况且沈安临她父亲,还是沈秋衾与沈老夫人两人都所不接纳的存在,以前耿氏还会让她同坐一架马车,但是这次不知为何耿氏不愿意带她,耿氏让沈安临与她同坐一架马车,叶氏更加不会公然与耿氏反着做,自然也不会开口。沈安临也不觉得委屈,反正这种日子她早就习惯了。 沈安福坐在最后一架马车里浑身不舒服,她和阿宝关系交好时,都是与阿宝同坐一架马车。虽说如今她坐的马车,外面看起来与前面两架所差无几,可是进来之后,沈安福这才发现里头有大不同。不论是坐的坐垫还是靠的软枕,就连里头的糕点茶水都差了不止一个等次。 “九妹妹这是怎地左动右动,可是得了痱子吗?”沈安意讥讽出声。 沈安福仗着玉姨娘得宠,从来不将沈安意与沈安然二人放在眼里,即便如今与阿宝闹翻了也是一样,当下怼了回去,“四姐姐这话……说得好生没有道理,妹妹最近病了,身子不过刚刚好,姐姐没有必要这般讽刺我。” 沈安然与沈安临对视一眼,她们两人都是不争不抢之人,不愿搅和进去,均是默不作声,看着二人争执不下。 最后还是沈安然看不下去,开口阻止道:“忘记祖母所教的姐妹之间该友善和爱了吗?还是说你们不愿意去巡抚府了?要不要我让人去禀告嫡母,大家都莫去了可好?” 沈安然一顿问话下来,成功的让沈安意与沈安福二人乖乖闭上嘴巴,去巡抚府参加宴会的机会不多,谁都不想浪费。只是两人一番争执之时,互相横眉冷对,连带着额间的花朵都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只是沈安意不满沈安然摆架子,白了沈安然一眼,在沈安意看来她们两人都是庶女,她不过是比她晚生一天,才成了老四,必须唤她一声四姐姐。 “等下你不要乱走,身边一定要时时刻刻有人跟着,可记着了?”按照叶氏参加宴会的经验,总要出件把两件或大或小的事情才能被称之为宴会。 阿宝为了宽叶氏的心,更是为了届时自己有机会四处瞧瞧巡抚府,对叶氏道:“阿娘放心,我身边有小冰与小糖呢,小冰现在可是恨不得把我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再也不敢让我一人独处。” 小冰闻言,连忙弯着身子,神色恭敬温顺有礼的屈膝福了福,向叶氏表明自己的忠心,真与阿宝所说一模一样。叶氏这才勉强点头,她可是听闻巡抚府家邀请了按察使方家的人前去赴宴,只怕到时候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沈家的马车停在巡抚府刘家门口,外头空地之上停了不少马车,不仅有在江宁府数得上名号的人物,还有苏州府的人家过来。 几人被刘家婢女领着穿过影壁,迈了二门,来到刘家花园里。 巡抚府的花园不比沈府沉烟园小,盛夏时节,天空碧蓝如洗,大多数地方生机盎然,繁枝绿叶亭亭而立,暖洋洋的阳光撒在地上,留下一片斑驳身影。 花园里有不少人,姑娘们都站在外头,几人或者一群处在一起,花厅外头巡抚府夫人正在同几位夫人交谈。 巡抚夫人旁一边站着一位女子,右边的姑娘温婉端庄,秀丽大气,左边那位也不遑多让,出落得亭亭玉立,只是偶尔趁人不注意时,眼底会流出几丝灵动狡黠。 阿宝站在不远处看着,看得不太清晰,松了叶氏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喃喃道:“这不就是泛湖那日见到的那位有趣儿的姐姐?” 一瞬间的事情,叶氏又发现阿宝不在自己的身边,因为阿宝之前受伤一事,叶氏颇为担心她,操心地道:“阿宝咱们说好的不乱走,怎地又松开阿娘的手。” “我总觉得那位姐姐面熟,想过去些瞧瞧看。”阿宝语调略带撒娇意味的说道。 叶氏警告似地瞥了一眼阿宝,“不许乱走动,若是再磕着碰着可怎生是好?再说了,阿娘总是要去刘夫人那边打个招呼的,你着急什么?”叶氏这话说的,虽说沈家是江宁府排得上名头的人家,但是与人交涉的一般是耿氏,恐怕在巡抚夫人面前,耿氏比她可是让巡抚夫人眼熟得多。 阿宝与叶氏说了一番话,一抬头时,就发现刘夫人身边那位她觉得眼熟的姐姐已然不见踪影,阿宝越发娇气地拽着叶氏宽大的衣袖,“阿娘~这里这么多人,我不会出意外的。况且你同这些夫人聊天,我听着觉得甚是无趣,您就让我出去同各位小姐们在一起吧。” 叶氏被阿宝缠着不过,一旁有夫人看见她来了,总想与她搭话,叶氏干脆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小心些。”看着阿宝稳稳当当地走路,她又侧头对着一旁的夫人道:“小孩子耐不住性子,让各位夫人见笑了。” 一旁的夫人笑着答:“哪里,哪里,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样子,太过老成持重,只怕会更加忧心。” 阿宝心心念念那日泛湖见到的有趣儿姐姐,眼珠子不停的乱转,一直在不停的找着她。 直到她越走越远,这里的人明显减少。终于,阿宝瞧见独自一人坐在远处的凉亭里的刘婉玗,刘婉玗右手正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摇着六角式湘妃扇。 今日是替她姐姐挑选夫婿,主角可不是她,在此图个清闲。刘婉玗梳着垂挂髻,青丝柔顺的垂在胸前,犹如三月垂柳,温润的嘴角处衔着一抹娴静的微笑,眼睁睁看着个上穿橘黄色褙子,下着银白色裤子的小姑娘带着两个丫鬟往她这边走。就在离凉亭还有十几米远的地方,小姑娘忽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见此,刘婉玗挑了挑眉,不懂这小姑娘要做甚,直到她脚下动作起来,但她身边两个丫鬟却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迈上一步时。 刘婉玗才明白,原来这小姑娘是不想让人跟着。暗自道:真是聪明得紧呐,见她在凉亭之中,身边并无人侍奉,便猜测她是不想人打搅。 阿宝正是这般所想,她也有不愿被人打搅的时候,将心比心旁人自然也有。可是她实在是耐不住性子,想去瞧瞧这人是不是那日见到的姐姐。 ※※※※※※※※※※※※※※※※※※※※ 多的字数算是作者送给大家的,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没有养肥,就连是防盗章都愿意买,么么哒呀~~~~ 第38章 等到阿宝靠近刘婉玗, 杏眸亮了亮, 果真是那日见过的姐姐,只是此刻坐在凉亭之中的姐姐却是温柔娴静, 不似泛湖之时潇洒无畏。 那日泛湖,刘婉玗不知有人一直惦念着她, 见了阿宝额头上的桃花,以扇掩唇轻笑, 逗弄着阿宝,“哟,额头上的花可真是可人。” 见一位颜姿姝丽, 嗓音如玉的美人姐姐夸着自己,阿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抬手摸了摸眉间的花朵,笑道:“若是姐姐画上,定然更加好看。” 阿宝说完,便自顾自地坐到刘婉玗身边, “我见过姐姐。”怕刘婉玗记不起来,阿宝又加了一句, “在湖边时。” 刘婉玗不知原来还有人一直惦念着自己,但是她泛湖那是偷偷溜出去的, 不能府中人得知, 遂刘婉玗摇摇头, “你准是认错人了, 我们不曾见过。” 阿宝跟着刘婉玗的节奏摇头, 一口咬定那日见到的人是她,只是声音小了许多,“我才不会认错,我阿兄也瞧见了,我还给他指了你。” 刘婉玗见阿宝声音弱了,身子往栏边一靠,耍赖道:“可我未见过你啊,什么都是说的算。” 阿宝挑眉瞪眼地强调,“我就是见过你,不过你放心,若是你不想让别人知晓,我定不会告诉别人。” 她声音弱,不代表她放弃自己所认定的事情,只是不想让旁人知道。其实也是加重给刘婉玗的暗示,她不会说出去,刘婉玗可以放心大胆的告诉她。 刘婉玗摇了摇团扇,越发觉得阿宝有趣,只是可惜阿宝年纪尚小,若真有些事情带她做不好不好。 “小姐,小姐。”一穿着碧色衣裳的丫鬟急急忙忙跑来凉亭,“我的小姐,夫人请您过去陪各位夫人小姐呢,您可倒好,竟然躲在此处歇息乘凉,可是苦了奴婢寻您。” “雾儿,你就少唠叨几句,你家小姐我在此坐了不过片刻。”刘婉玗起身弹了弹衣裳上不存在的灰,当真是不能让她得闲,若不是今日是要替长姐看人家,她可不会出来,没曾想还得陪人。 阿宝挨着刘婉玗,声音如同蚊呐道:“其实我也不愿呢。” 沈家一行人来刘府,都不约而同都在额间画上的花儿,雾儿见了阿宝额间的花儿,一下子便猜到阿宝是谁,冲着她福了福身,“想必这位便是沈家小姐吧,您的几位姐姐正在院子里被不少小姐们围着呢。”雾儿的语气有些不阴不阳。 阿宝瞧了一眼刘婉玗,她素来是吃软不吃硬,人家敬她一丈,她还人一尺。还不等刘婉玗如何,她顿时闹脾气,不愿看被唤作雾儿的婢女一眼。 “让你少说点,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刘婉玗斜了眼雾儿,看来是她往日里纵容惯了,觉得客人小听不懂就胡乱言语,今日在客人面前也没大没小,往后指不定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虽说雾儿这是在替姐姐抱不平,怪沈家人抢了姐姐的风头,可但凡有点分寸的人家,该是会一直记着,她们今日来赴宴是所谓何事。 若单因额间一朵小小的花,就被迷得昏头转向,这样的人家那还得了。可指不定日后,她们还会被其他的东西给迷惑,比如钱财权势,那时候可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连命搭上都有可能。 刘婉玗的话说得有些重,且不像是玩笑,雾儿愣神一下,立即垂头,一言不发的给刘婉玗与阿宝带路,只是心中仍旧替刘家大小姐刘婉玉愤愤不平。 那边沈家几位姑娘确实是受了众人的关注,一旁的姑娘小姐纷纷上前,将沈安福几人围住,“哇,你们额头上的花儿好生漂亮。” 沈家众人心知肚明,为何叶氏会让她们在眉间点花,可是确实点了好看,让人心动不已,所以纠结一番还是点了。 现在,沈安福看着往日里只对阿宝和颜悦色的小姐们,如今也同她笑着答话,沈安福心中的不满稍稍减少几许。 沈安怀不愿被人围着当猴儿看,悄悄寻了缝隙走了出来,顿时觉得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沈安意余光瞥见了沈安怀要离开时,赶紧走到沈安怀原本站着的位置,正好是在众人中间,沈安怀不稀罕是因为她是嫡女,到时候她的亲事,耿氏会替她安排妥妥当当,绝对不会有亏,但是她们做庶女的若是不把握住机会,只怕到时候被随便许了人家。 “沈家小姐可知这等巧妙的法子是谁想出来的?真是想见见那人。”一位着捻金银丝线薄丝上衣,配刺绣妆花裙的姑娘目光艳羡地开口。 沈安然刚想答话,说是沈二夫人教她们这般做的,结果沈安意怕她抢了先急忙道:“若是知府小姐想见那人,安意如今便可带宁您过去。”江宁府知府家嫡出的小姐,不是谁都会搭理,如今能同她们庶女搭话,她自然要好好把握住机会。 离得稍微有些远的沈安怀刚刚松懈一下,又因为身边无人,被几个实在挤不进去圈子的姑娘瞧见,走到她身边,同她聊起额间的花儿来。 沈安福不愿见沈安意一人得意,跟着道:“姐姐有所不知,这正是阿福的主意。八姐姐前段时间磕了脑袋,留了伤痕,阿福瞧了心疼,左思右想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沈安意与沈安临面面相觑,不是为了沈安福不要脸的将功劳揽在她自己身上,而是万万没有想到,沈安福会将阿宝头上留疤的事情说出来。要知道女子身上留疤,可是件大事情。尤其是在说亲娶妻之时,可会次上不止一等,甚至亲都说不上。 在场众人不关心阿宝额头有伤,可还是将此消息给听了去,更是有不少小姐赞叹沈安福与阿宝之间的姐妹情深。 刘婉玗恰好到了不远处,将话听得一清二楚,挑眉笑着让阿宝抬头,修长的手指轻点阿宝的眉间,让阿宝不明所以。 阿宝仰着头任由刘婉玗作为,乖巧问道:“姐姐,你在干嘛呢?” “没什么,我瞧你的花儿怎么不掉。”她观察到阿宝与她聊天之时,好几次摸自己的额头,可是花儿却是毫无损伤,现在见沈家有位小姐花儿被自己抹掉了,她是越发觉得阿宝额间的花惊奇。 “你想知道啊?”阿宝眨了眨眼睛,牵着刘婉玗走向那群小姐,便向刘婉玗说着:“阿宝这就告诉你。” 刘婉玗看着阿宝要找麻烦的架势,想拉她一下,提醒她一番她面前的可是她沈家的小姐,好歹估计点沈家的脸面。可是阿宝才不管,她本来就不喜沈安福了,现在沈安福还要在众人面前说她们感情好得不得了,拿着她做踏脚石,阿宝怎生会愿意?刘婉玗不走,阿宝就拽着她费力的往前走。 阿宝看着享受着一群人追捧的沈安福,忽地开口,“阿宝病着的时候九妹妹整夜睡得不踏实,可真是好妹妹呢。可是阿宝会在额间画花儿可不是从九妹妹那里得知的,不然为何九妹妹额间的花儿会掉?” 说着,阿宝趁沈安福愣神之际,一抬手就去擦沈安福的额头,沈安福原本就因为热,额头上有些薄汗,加上阿宝这么一动,瞬间擦掉了一大半。 阿宝听见众人惊呼,对着沈安福咧嘴一笑,她洗面时,不小心洗掉一点,小冰给她画,总是画不好,她便又找了表哥画上,这才知表哥用的胭脂不是一般的材料所制,可保一天。 沈安福察觉到一旁的小姐们对着她指指点点,连忙掏出随身戴着的小镜子,发现自己额间的花儿被蹭掉一半,只余一半在额间,不如原时好看。 又见阿宝正抬手抹自己额间的花,怎么抹都抹不掉,便觉得脸上臊得慌。 沈安福索性用手将额间的花全都擦掉,一时太过用力,额间出面一片红色,抬起头来全都露在众人面前,周遭的议论声越发的大了。沈安福终于无法面对,在这里待不下去,只能带着丫鬟躲到人少的地方去。 阿宝嗤笑一声,背着手聪明地跟在刘婉玗身后,刘婉玗也配合她,护着她不让众人上前同阿宝答话。 旁人见此,识趣的不上前,毕竟这是在刘府府上,况且刘婉玗还是巡抚大人刘西卫的嫡女,刘西卫的官职比她们父亲的官职都大,与他嫡女相处时,不免要忍几分。 刘婉玗瞥了一眼正极力圆场子的沈安然与沈安意一眼,她这个主人却离那地方是越来越远,“你这算盘可是打的极好?我远以为你是想同我做朋友所以才硬是拉着我上前,没想到是想闹了事情之后拿我当做挡箭牌。” “什么挡箭牌不挡箭牌的,姐姐快别这么说,我就是拿你当朋友才这般做的,只有朋友间才不需要客气是不是?再说了,要是我这么让别人撑腰,别人还不会答应呢。所以姐姐刚才帮了阿宝,阿宝知晓,那也是姐姐拿阿宝当朋友。” 刘婉玗无奈地笑笑,便是没有的事情,也让她这一番话说成有的了。 “你现在想去哪儿?姐姐陪你。”刘婉玗颇为大方的开口,见雾儿想提醒她母亲正等着她,刘婉玗瞪了一眼雾儿,让她赶紧闭上嘴巴。她违背母亲的命令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多这么一次也无妨。 阿宝善解人意地道:“当然是姐姐去哪儿阿宝就跟着去哪儿,或许我阿娘正同姐姐阿娘在一块儿呢。”其实,阿宝已经有些绷不住,她方才当中落了沈安福面子的事情了,急需要耿氏或者叶氏帮忙,就目前来看她没错,可是沈安福如她一样,独自一人一不小心出个状况,这事情可就难说了。 刘婉玗颔首,“也好,那咱们就一起去。” ※※※※※※※※※※※※※※※※※※※※ 阿宝:表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宝好想你啊。 姜堰:是想我这里的桂花糕还是红枣糕?要不然就是豌豆黄? 刘府里不曾吃到半点点心的阿宝:我都想啊,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总之我还是想表哥的。 姜堰:…… 第39章 等刘婉玗与阿宝进入花厅内时, 不止有今天的主角刘婉玉, 还是有两三个姑娘在那里。花厅里色彩缤纷,各处皆摆置着各种精致的花盆, 里头养着不同的鲜花,朵朵娇艳欲滴, 开得好不绚烂。 叶氏坐下的位置与刘夫人相近,阿宝一眼便瞧到了叶氏, 不过还是跟着刘婉玗福了福身行礼,沈家的面子可不能再让她丢了,不然这事没完。 刘夫人庞氏等刘婉玗站好, 连忙招手让她过去,刘婉玗不准备一人过去, 而是牵着阿宝一起将她带到叶氏身边,这正合阿宝意。 叶氏开口,“这丫头爱乱跑,倒是劳烦刘小姐将她看着。” “我就说这姑娘怎么生得这般粉雕玉琢, 竟然是沈家女儿,快快到我这里来。”刘夫人满眼笑意地向阿宝伸手, 她原先就奇怪素来不喜麻烦的婉玗竟然会带个小娃娃来,还亲自牵着她的手, 似是怕她摔跤的模样。 阿宝看了一眼叶氏, 见叶氏点头, 随即大大方方将胖乎乎的小手放到刘夫人手中, 嘴里有礼地道:“刘夫人好。” “好好好, 真是可人。”刘夫人拉着阿宝上下打量,不少夫人给刘夫人面子,也跟着不停的夸阿宝,阿宝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刘婉玗,希望她能够阻止她母亲。至于为什么不找她阿娘,她可是瞧见了与阿娘邻坐的耿氏脸色正发青,每次只要是旁人多问上她阿娘几句时,耿氏就会是如此表情,次数一多阿宝也就晓得耿氏是不满她阿娘抢她风头。这种情况下,阿宝才不会再找叶氏。 刘夫人觉察到阿宝的不自在当下一笑,此次,刘府举办赏花宴不仅仅是为了刘婉玗,还有一层原因,但只有刘西卫与刘夫人知晓,不过她也只知道刘西卫同她说,最好与沈府之人交好,若是不能千万不能交恶。 刘夫人听了,顿觉兹事体大,毕竟江宁府与苏州府军权一块是刘西卫在掌管,能得他这么说,必然是有缘由。但刘夫人早些时候与耿氏相谈过几次,当真是瞧不上,便顺道独自发了帖子邀请了叶氏。 今日一聊,刘夫人发现叶氏与她还算相投,什么话都能说上些,况且叶氏在她面前虽说性子直,可还是顾忌人的脸面,相处时让人觉得有股说不出的好来,刘夫人便越发满意,本来带着些刻意的接近也消失了。 刘婉玗手一摆,准备解救阿宝,拉着刘婉玉对刘夫人道:“阿娘,你可是太偏心了啊,也没见你这么夸我和姐姐呢。” 刘夫人嗤笑一声,她感觉到握着阿宝的右手正被汗打湿得已经滑不溜秋的,便松松手让阿宝回到叶氏身边,点了点刘婉玗额头,“再夸你你岂不是得上天?我倒是希望你能多与沈家姑娘走动走动,养出些读书人的文雅气质出来。” “刘夫人这话说的,府内的大姑娘与二姑娘我瞧着不差半分。”一身形显得有些肥胖的夫人,抖了抖腹上的肉,不怕得罪沈府的人道。 刘夫人笑着应承,“哪里。”其实她还是想多留留自家姑娘在家中,所以等大姑娘已经十六了才给说亲,二姑娘到时她也要留到十六。 毕竟阿宝年纪尚小,她对着别人热情,是在察觉到这人无恶意又和她心意的前提之下,一旦旁人先对她热情,阿宝心中就会紧张不已。 阿宝总算是到了叶氏身边,借此机会悄声跟她说先前在外面,沈安福说的话,叶氏眼眸一冷,让身边的念与出去找沈安福,其它的时候回了沈府再做打算也不迟,只是不能再让沈安福在外面胡言乱语。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阿宝听着众位夫人轮番夸对方家的哥儿姐儿,偶尔还会将姐儿唤进来,再让其出去自个儿玩,然而哥儿却是见不到。听得阿宝直打瞌睡,直到刘夫人与叶氏和耿氏聊到沈家的哥儿,阿宝顿时来了精神,听着几人讨论。 等这场名为赏花宴,实则是各家夫人联系感情,加之为孩子相看对象的聚会散场,阿宝认为自己最大的收获便是认识了刘婉玗,以及得了写些关于沈图南的趣事。 念与找到沈安福之后,不由分说的将沈安福带到了沈府马车内,紧紧看着沈安福,不让她再出去。等到叶氏耿氏带着阿宝她们出来,念与这才下了沈安福的马车,前去叶氏身边伺候。 沈安福瞪着念与的背景,眼睛里好似淬了毒般,沈安意不小心侧头斜瞥见这一幕,面上因为在赏花宴与好几位官家小姐结识而产生的笑意顷刻间消失,不仅如此,脚下还猛地一软,要不是沈安然搀扶着她,她定然会摔倒在地,当众出丑。 “安意,你怎么了?”沈安然担忧地询问道。 沈安意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摇了摇头,“没事儿,或许是方才出来时做轿子坐的久了些,走路都显得有些生疏了。”为了避免沈安福将怒火牵扯到自己身上,沈安意选择了隐瞒。 沈安然依旧扶着沈安意,嘱咐道:“那好,记得上马车时小心些,切莫像刚才那番突然踉跄,到时候摔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放心吧三姐,不会的。”沈安意见自己说的话,沈安然毫不犹豫的相信了,眉心一松。等沈安意上了马车之后,她特意选了个离沈安福较远的位置,而后上马车的沈安然只能靠着沈安福而坐。 “阿宝在干什么?”叶氏就注意到阿宝自上了刘府供她们出府的轿子后,就一直低头扳着手指头,嘴里还不停的嘟囔囔数着数,等上了马车终于忍不住问阿宝。 阿宝抬头,摊着手给叶氏看,“阿娘,我方才算了好几遍,我哥才十五。大哥都已经十七了还未曾娶妻,可你为什么同刘夫人聊亲事啊?” 叶氏还以为阿宝在担心什么,浅浅一笑,按下阿宝的小手,“我与刘夫人不过是聊着开心,随便聊聊。”她原先去刘府前做好被冷待的准备,毕竟沈府如今有的只是名声,可谁知刘夫人不仅没有冷落她,反而礼遇有加。她虽有些意外,可好在未曾出事情。 要说刘府有意与沈家结亲的话,沈家哥儿当中只有沈图承到试婚年龄,可是他是庶长子,若要是配刘家嫡长女高娶了。沈图雅一心扑在玩乐上,品性德行容貌样样也还行,也就是因此没有一处出彩,而且方才的相处之中,刘夫人并无与耿氏多聊,想必是没有把沈图承与沈图雅考虑在内。 叶氏似又想起什么,对着阿宝道:“年龄不是最主要的问题,主要是两人相处着合拍,还有枕头子干净。” 阿宝不太懂叶氏内里所言是何,只能看透表面,天真地说道:“睡觉的枕子吗?那还不简单,我们可以请江宁府最好的绣娘绣。” “是指对方的家庭,如今对你说你也不明白。”叶氏听了阿宝的话一直乐得不行,笑着给阿宝解释,“反正等咱家阿宝选夫婿时,娘亲一定给阿宝选个疼爱咱阿宝,家中简简单单,无甚烦心事的人家,免得阿宝操劳。” 阿宝装着满腹的八卦回了世安院,前脚刚踏入世安院,又忽地缩回来,“咱们去见表哥。”她好想找人说说,看起来家中只有表哥一人合适。 姜堰对上阿宝明亮的眼睛,明明一副憋不住想说话,却又强忍着希望他先开口问的模样,姜堰如她所愿,故作疑惑地问道:“你般开心做甚?” “阿娘居然有兴致给哥哥看姑娘了耶。”阿宝面上挂着欣喜的笑容,身子一动,情绪激动的道,“我看中了一位姐姐,恰好还未说亲。那姐姐人可好了,我瞧着那家夫人与我阿娘聊得也是欢快,或许能成我嫂嫂呢。” 姜堰挑眉,不太相信阿宝的一面之词,“你哥哥才十五吧?谈什么婚事。” 阿宝摇头,“阿娘说年龄不是问题,问题是两人合眼,如若是表哥愿意,也可选个姑娘,大不了做童养媳。”明明叶氏说的乃是‘年龄不是最主要的问题’,偏偏从阿宝口里说出来变成了‘不是问题’,当阿宝学会用这句话堵叶氏之口时,叶氏恨不得戳坏阿宝脑子,瞧瞧她里头装的是些什么东西,怎么听话老喜欢丢掉最重要的部分。 “养童养媳?这定然不会是二婶说出来的话。”明摆着姜堰不信叶氏能对阿宝说出这等话来。 “不是我阿娘说的,可是意思却是差不多,童养媳可不就是不在乎年龄?”阿宝歪了歪头,“只是你得对特别特别特别她好才行,不然长大了可能会跟别人跑了去。” “你们二人在聊些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如今沈图南也是有个有特权的人,能够在不需要禀告姜堰时,就能自由出入姜堰的扶云院,不过反倒是这样他来扶云院的次数比以前还要少了,这次还是去寻阿宝听说她在扶云院才过来的。 阿宝听见沈图南的声音,立马闭嘴,葱段般的食指放在嘴边,让姜堰不要说出去,毕竟若是让哥哥先知道这件事情,依着哥哥的性子,往后不对那位姐姐心生不满便是好的,休想指望他能安生的同那位姐姐相处。 “无事,不过聊聊你罢了。”姜堰淡定自若的接话,却是只说一半,吓唬阿宝。 “我有什么好说的?”沈图南坐下,阿宝说姜堰长椅上的软垫是他书房中最软的,沈图南无话反驳,所以已经阻止不了阿宝硬要坐在姜堰身边了。 阿宝一拍额头,生怕姜堰会将方才她说的话说出去,借着桌子的阻挡悄悄在下面拉了拉姜堰的手,姜堰看够了阿宝不知所措的表情,这才道:“你被沈老太爷处罚的事情,老太爷不愿再让你进他致景院读书了。” “还不是因为你,倘若你帮帮我,在下面提点我一二,我何至于此?” “从未见过你这般没脸没皮的人,上课不好好听老师教课,反倒怨我不帮你答题。”姜堰讽刺起沈图南来毫不留情,正是因为可以所以调侃对方,才让人觉得亲近,“阿宝,你说说,你兄长方才一番言论,可是在胡沁。” “是。”阿宝附和点头,见沈图南气鼓鼓地样子,又安抚他道:“哥哥醉心武艺,现在不用去祖父房中,可不正好。” 第40章 在阿宝的宽慰之下, 沈图南心情好上些许, 只是他接下来的话,会让阿宝心无可恋, “祖父说,接下来的日子让你每日在他书房待上半个时辰, 不论练字也好,还是读书也罢。” “什么!”阿宝急得立刻下了长椅, 谁知动作幅度过大,整个人‘砰’的一声往桌砸,发出的巨大声响吓了姜堰与沈图南一跳。 沈图南急匆匆起身, 跑向阿宝,姜堰已经一把将阿宝抱到自己身上, 拿开阿宝捂住额头的手,替她细细揉着,声音焦灼地问道:“怎么了?撞得疼不疼?” 阿宝疼得眼泪花子都出来了,再加上明明说好等她六岁时才上学, 现在时候还未到就让她读书,顿时心里酸涩委屈得很。 “还是很疼?”姜堰手足无措地看着阿宝。 沈图南赶紧出书房, 招呼了浅丝过来给阿宝伤,浅丝得了命令不敢耽搁, 带了些治跌打的药物就去了姜堰的书房。 阿宝仍旧哭个不停, 以至于都不曾发现自己正坐在姜堰腿上, 浅丝瞧了这一幕, 眼敛微垂, 装作若无其事地道:“不如让奴婢带着宝小姐去后头检查检查,可是磕碰到哪里了?好上些药。” “也好。”姜堰抱着阿宝便往书房后头,专门供他午休的地方走。 阿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姜堰抱着,她已经好久不曾被人抱着走过路,有些不好意思,挣扎着想要下来。 姜堰牢牢地抱着阿宝,见她胡乱动,手故意一抖吓她,“再乱动可是会要摔下去。” 惊得阿宝呼出声来,眼角还挂着泪,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姜堰,瞧着姜堰不似是开玩笑的模样,双手紧紧拽着姜堰的衣领,细声嘱咐,“你可小心点,别将我摔了,很疼的。” 姜堰嘴角浅浅挑起,不言不语。 沈图南站在原地微微一愣,随即也想跟上去,浅丝极其有眼色地拦在沈图南面前,“三少爷不必麻烦您进去一趟了,等下奴婢就要给宝小姐检查身体,您再进去不太方便。” “那你赶紧快点将姜堰给弄出来。”听到要检查身体,沈图南也不会莽撞地硬是要闯入内,伸手推着浅丝进去,生怕阿宝在姜堰手中吃亏。 叶氏自与阿宝分开之后,便去了耿氏的陵水院,沈安福当众皆阿宝短的事情也该解决,不然,免得到时候人家以为她们好欺负,一次又一次爬上头作威作福。 沈安福站在地上,身边还有沈安然与沈安意二人,沈安意心中不由得泛起丝丝担忧,沈安福先前在马车上出言不逊也就算了,就怕此刻又被她拉下水,她姨娘受宠程度可远不如玉姨娘,沈安然的姨娘也不太受宠,可她好歹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沈图承帮衬着。 耿氏一拍桌子,厉声呵斥道:“跪下!” 沈安然不拘是因为什么,耿氏一要跪下,她便屈膝往下跪去,沈安意原本还有些犹豫,但是见沈安然这般干脆利落,跟着跪了下去,她要是慢了,指不定耿氏认为她不敬嫡母,到时候怒火牵到她头上,让她做了沈安福的垫背,可是得不偿失。 沈安然与沈安意都跪下了,沈安福却是一动不动。 耿氏凤眸颇为有气势地一眯,“怎么?沈安福你赶违背母亲的意思?” “就算是砍头,也得让人死个明白不是?安福不知哪里做错了,还请母亲明示。”沈安福梗着脖子道。 “放肆!”耿氏端起茶杯就往沈安福脚边一掷,茶杯碎片四裂开来,滚烫的茶水顿时洒在她小腿上。 沈安然拉了拉沈安福,“你就别犟了,赶快同母亲认错。” 沈安福摆脱了沈安意的手,直直地跪下去,但是面上毫无悔意。 叶氏见沈安福跪下之后,开口亲自扶起沈安然与沈安意,“今日这事,不是安然、安意你们两孩子的错,大嫂不过是吓唬吓唬你们,地上凉快些起来。” 沈安福也想起来,可是跪下了之后,再起来哪里是那般容易的事情,叶氏淡淡一瞥又让沈安福乖乖跪好。 “你为何当众揭开阿宝面上留疤之事?”耿氏道。 “安福不知此事不能说,二婶也未曾告诫过。安福认为一切自有天定,凡事均是造化,八姐姐受伤不必遮遮掩掩,坦坦荡荡反而让人增添好感。”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一个女子面上留疤会有何影响?要不然也给你留一道?”叶氏捧起茶杯,刚才见耿氏扔茶盏时,她就在想,只要她往沈安福脸上掷去,先前阿宝受伤的事情也就一并报仇了。她心中一直恨着伤害阿宝之人,即便是报复了在牢里的陈双儿,但仍旧难解她心头之恨。 沈安福被叶氏半是威胁,半是认真的话吓了一跳,咬唇闭嘴不答。 耿氏身边的梦兰进来通禀沈原木来了,话音刚落,沈原木便进了屋子。 按道理,沈原木应该在府衙办公,叶氏不知他会回来,起身稍屈膝,“大哥。” 沈原木拱手回礼,道:“二弟妹。”随后不顾沈安福哀求的目光,直接看向耿氏,“这是怎么了?再大的脾气也不该发在孩子身上。” 叶氏才懒得管沈原木与耿氏之间的恩恩怨怨,可是今日若是因此饶了沈安福,她定然不肯,叶氏迈一步上前,“大哥有所不知,今日去巡抚府参加赏花宴,安福口无遮拦,竟是揭姐妹们之间的短处给自己谋利,不少人都在看沈家笑话。” “真有此事?”沈原木眉峰死死蹙起,眉宇含着间不怒自威,沈安福抬眸一眼,身子就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见此,沈原木哪里不知沈安福这是在心虚,却想着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昨日里还同撒娇,让他夸她好看,沈原木就狠不下心,良久才道:“童言无忌,二弟妹不必放在心上,日后耿氏必定会对孩子严加管教。”沈原木话里的意思,是让耿氏这次暂且不掺合这事,往后沈安福不会再让玉姨娘教导,全然交给耿氏。 “童言无忌?”叶氏冷笑一声,声音凌厉地道:“上一回童言无忌害得阿宝遭了陈双儿的毒手,这一回童言无忌害得全江宁府乃至苏州府的贵女都知道阿宝额间留伤,下一回童言无忌岂不是要让阿宝丢了性命!”一想到阿宝还要再遭遇任何挫折,叶氏就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人死死拉扯着一样疼。 耿氏在一旁插口,“也是,都是从小没管教好,方才竟然还在当众顶撞嫡母,妾身实在是教不了,老爷您可是抬举妾身了。”她把沈安福带在身边养,完全是给自己找麻烦,养好了是本分,养不好还会平添骂名,她是疯了才会养沈安福。 沈原木面色一僵,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们这话严重了。” “不严重?”叶氏垂眸看了一眼沈安福,自从沈原木来了之后,她就显得有靠山,无所畏惧了。叶氏怎可轻易让沈安福如愿,缓缓道:“不然此事交给母亲处理好了。毕竟沈安福是大哥的孩子,若是我插手教导,只怕大哥会怨我多管闲事,可到底事关阿宝,我不能坐视不理,如今看来是我不该私自问安福,早该交给母亲。” “弟妹且慢。”沈原木伸手拦住叶氏,冲着耿氏使眼色,让她帮忙说话,耿氏却是当做不曾看见,沈原木只能自己开口,“母亲身子不比从前,还是不去打扰她老人家的清净为好。” 沈原木爱权利沈家外头的大小事物都想插一手,与耿氏爱掌权差不多,不然也不会成为夫妻,许多事情沈老夫人都被蒙在鼓里。 尤其两人都爱纵容孩子,只要他们能够在大房外头装得住,在大房里随他们闹腾,这次沈原木也想用同样的方法处理。 “左右都不行,阿宝名声就这么被毁了不成?大哥是欺负原灵不在家中,欺负我与阿宝孤儿寡母不成?”说着,叶氏眼眶微红,示弱谁都会,只要能够达到目地就行。自己教不了孩子就别怪旁人插手,怎么说现在沈安福也要付出写代价才对。 “沈安福你看你做的好事!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沈原木对着刚扶着地站起来的沈安福厉声厉气地道。 沈安福从未见过沈原木对她发火,结结实实地被他吓了一跳,一时没有稳住又跪了下去。 沈原木瞧沈安福如此还不肯开口低头认错服软,恨铁不成钢地提醒她,“你可认错!” “是,女儿错了。”沈原木护不住她,沈安福现在终于知道怕了,冲着沈原木磕头认错。 沈原木忍痛处罚道:“知错就行,去祠堂罚跪三个时辰。”即便是大人,跪上三个时辰可能都支撑不住,马上就要用晚膳的时辰,祠堂里不准用任何吃食,是以这个惩罚对于一个几岁孩童,确实算得上是非常严重的处罚。 沈安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沈原木,沈原木侧头不看沈安福的表情,照叶氏气势汹汹的模样,若是不处罚沈安福,她不会轻易揭过此事。可是不管她怎么不愿意,她依旧逃脱不了被罚的命运。 沈安福忽地瞥见沈安然,想起沈安然素来热心肠,喜爱帮人做和事佬,希望这次也能同她在沈原木面前说说好话,可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她在多说话也无意,反而平添沈原木与耿氏对她的厌恶。 沈安柔暗自庆幸,沈安福求助的人不是她,从巡抚府参加赏花宴回来时,她就看透了沈安福锱铢必较的性子,只怕她能因此恨上沈安然。 叶氏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看着沈安福被婆子带出凌水院,往祠堂方向去。 叶氏垂眸深思,她还是不能太狠心对付个孩子,所以干脆就让生她养她的人来负全责。耿氏应该乐意与她一起瞧玉姨娘不好,至于沈原木,再没任何道理的护着,也别怪她挑拨他与沈原灵之间的兄弟之情。 ※※※※※※※※※※※※※※※※※※※※ 一路追到现在的你们爱过这文吗?就算爱过我也行啊【娇羞】,答应我,如果某天你们不爱了,请不要回踩好不好?那时候咱们……江湖有缘再见。 第41章 叶氏走后, 沈原木仍旧留在耿氏院子里, 耿氏想趁此机会,同沈原木说一直压得她喘不过气的事情。 “我想把接柔儿回来。” 沈原木一直在想如何同玉姨娘解释他处罚沈安福的事情, 又在烦如今沈安福得罪了叶氏与阿宝,这两人在沈原灵耳旁说些什么话, 会让他与沈原灵兄弟产生嫌隙,一时没有听见耿氏说的话。 “老爷, 我想将柔儿接回来。”耿氏食指轻点了下沈原木的胳膊,沈原木蓦地她这一动作吓了跳。 “你说什么?”沈原木皱眉道。 耿氏被沈原木过激的反应愣了愣,只是这步已经迈出, 不能再回头,“柔儿出去时间不短了, 小小年纪身边没个长辈,我想将她接回来。”耿氏一想起自己好好一个聪敏明慧的孩子,却必须得离开家中,去那庵庙里面过清苦日子, 便顿觉苦涩,连带着人生都没什么意思了。 沈原木冷冷地一口回绝, “不行。” “为什么?你对沈安福能宽容以待,柔儿也是你的亲骨肉!还是你第一个嫡女!”沈原木绝情语气, 寒了耿氏的心, 她扯着沈原木的衣领, 满脸泪痕地质问他, “我不求其他的, 只要将柔儿接回来,这还不行吗?” 沈原木被耿氏缠得不耐烦,一把挥开她,“你忘了师太所言?必须要等到柔儿十五才能归家,不然家中必有祸乱,难不成要因为她害了一家子人?”之前耿氏不愿同沈安福说话,如今又向他提根本达不到的要求,沈原木是没半点好脸色给她看。 耿氏冷笑,质问道:“凭借一个老尼姑一面之词,就让我的孩儿过上十年清苦日子?我还不能去探望,你们沈家怎能如此狠心!” “那你也别忘了,她智多近妖,人人视她如怪物,要不是父亲母亲强压下来,对外称她身子不适,需要放到庵庙之中静养,她会是何下场。”沈原木扯着耿氏的胳膊,将耿氏扯到自己跟前,与她四目相对时顿时目露凶光,“若她为男儿身还可纵身官场,可她是女儿。再言,你身边有一儿一女还不够知足?” 语落,沈原木猛地一松耿氏。沈原木将耿氏抓得狠了,让她神情吃痛,但耿氏听了沈原木的话,再手伤的痛再怎么都抵不上心里的痛。 “往后家中我不准再听见沈安柔这个名字。”正如耿氏所言,沈安柔是沈原木嫡女,原本对这孩子亦是十分疼爱,可是日子一久,沈原木便总觉得,自己在这孩子身边不太对劲,远离了些就要好些。 加上当时大秦颇为威望的和稔师太,毫无预兆的亲自登门拜访,只为了带沈安柔前往生莲庵,沈原木对这孩子再多的喜爱也淡了,如今几年不见没了养育之情与感情交流,提起来差不多也就是是个名字了。 耿氏沉沉地应了一声,只是再没有看沈原木一眼,但暗地思忖无论如何都要将沈安柔。 “其实我没事,不用检查。”阿宝拉着姜堰的手,下颌微抬仰头看着他。 “还是检查一下……” “姜堰,你快点给我出来,在里面磨蹭什么!”沈图南左等右等不见姜堰身影,在外头着急了,怕姜堰占阿宝便宜,冲着里头喊,成功的打断了姜堰的话。 姜堰往后看了一眼,即便他想对沈图南的大嗓门子充耳不闻都没有办法,他蹲下身子,揉了揉阿宝的脑袋,声音温和地道:“别闹小变扭了,刚才那一下我瞧着方才那一下有些狠,到时候留下淤青什么的,受苦的可是你自个儿。” 阿宝小眼神斜睨着看向姜堰,见他眼底温温柔柔,如同今日晨曦,忽地咧嘴一笑,不过姿态却仍旧带着些许高傲地感觉,“那好,我便检查一下好。” 姜堰对着浅丝便没有对阿宝的耐心,轻飘飘地侧视一眼,“小心些,别将她弄疼了,有何问题如实禀报。” 浅丝低首,恭顺地道:“是。” 等到姜堰离开房间,回到书房里,浅丝才真正的松气,脸上紧绷的神情松懈下来,“宝小姐,让奴婢帮你瞧瞧吧。” 阿宝赤脚站在柔软雪白的羊毛垫上,不解地问着浅丝,“浅丝姐姐好似很怕表哥,表哥有这么吓人吗?”刚才表哥视线落在浅丝姐姐身上时,浅丝姐姐大气都不敢出。 闻言,浅丝手下的动作一顿,即使此刻脑子里的思绪已经纠成一团团棉线,她依旧不知如何回答阿宝。 良久之后,阿宝都不见浅丝答话,自顾自地说话,“表哥也没有那么凶啊,只是偶尔脾气不好罢了,阿娘有时一个月也是一连几天心情不顺畅,大抵每个人都有那么几天。” 女子一个月总有几天心情焦虑暴躁,实乃常事,可阿宝在此事上拿姜堰与叶氏对比,浅丝便觉得有些奇怪。她又想阿宝还不曾到年纪,身边人对此事都难以启齿,暂且不会教阿宝,浅丝开口道:“惹得二人不畅快的缘由,应该不同。” “反正都是有几天心情不好呗。”阿宝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我想说的是你别太害怕表哥。” “是。”浅丝点头,阿宝上身只有几处微红不太碍事,又将阿宝的裤腿一点点卷起,阿宝右腿膝盖处似是有些泛青,浅丝蹙眉,从桌上拿了一瓶瓷白色的药瓶,“可能会有些疼,还请宝小姐忍耐一二。” “那算了。”阿宝一听会疼,登时不乐意浅丝替她擦药,一手捂住膝盖那块泛青的地方,一手胡乱的穿上衣,这模样好像她满了一拍就会被浅丝强硬的上药般,“咱们偷偷的,不告诉他们好不好?” “不行。”浅丝态度强硬地拒绝阿宝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提议,想想主子那个眼神,她敢放任宝小姐,心底里就打着颤儿。 浅丝察觉到自己语气太过强硬,笑了笑和声和气地道:“宝小姐,公子与三少爷都在外头等着,咱们快些擦药好早点过去找他们。” 阿宝拗不过浅丝,只能让她替自己擦药,可能是浅丝说过会疼,在浅丝擦药揉药时,阿宝无意识的便将这种疼痛放大,疼得龇牙咧嘴,凉气倒吸,浅丝还以为是自己力道过大,尽量放轻,结果直到用蜻蜓点水般的力道时,阿宝仍旧好疼的样子。 浅丝无奈收手,看着阿宝满脸疼意,好几息之后,浅丝才道:“好了宝小姐,药早就擦好了。” “啊?”阿宝讶然出声,低头一看,果然已经擦好药了,“快些给我穿衣服。” 阿宝对着浅丝还算和颜悦色,但对着姜堰和沈图南却不是那么一回事,毕竟是这两人要浅丝替她擦药,出来后阿宝便一直闷闷不乐。 “怎么了?很严重?”沈图南眼睛死死盯着门口,一见阿宝出来,里面凑到跟前去,这回没有再让姜堰抢先。 阿宝冷淡地扒开沈图南的手,不回答他的话,沈图南只能看向浅丝,等她回复。 浅丝屈膝答道:“可能是有一股药味,宝小姐不喜欢。” 沈图南心一紧,锢住阿宝的肩膀,急促地问道:“都擦药了还不严重,三天两头的受伤日后怎生事好?” 有个啰哩吧嗦的哥哥就是麻烦,阿宝在哪儿长嘘短叹,她早已习惯了受伤,反正她以前也是老摔跤,只要没有磕破皮就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让她有些痛罢了 。 只不过下一刻她就解放出来了,浅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沈大公子与沈三小姐在院外。” “他们过来做甚?”在姜堰未来沈家之前,沈家最不喜与人来往的当属沈图承,沈图南与姜堰熟了之后,也不觉姜堰有多难相处,但沈图承与沈图南同在沈家十多年,关系仍不温不火来往不深,故沈图南才有此一问。 姜堰出声,“总不是来寻我的。”他还有自知之明,在一起在沈秋衾致景院听课之前,他只见过沈图承两面,一面是在沈老夫人房中,一面在沈家宴会上。现在突然来他的世安院,只可能是来寻沈图南与阿宝。 浅月闻言,按照惯例准备转身将人拒之门外,却听到姜堰冷清地声音传来,“带二位进来。” 沈图承是抱着被拒绝的心态而来的,谁曾想姜堰竟然会让他进去,谦然一笑,与沈安然进入世安院。 沈安然心中一根弦一直紧绷,哥哥只是同她说要带她出来,如今却来了扶云院,她搞不懂哥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此番前来又所谓何事。虽然哥哥与她是一母同胞,但实际上她与哥哥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比不得九妹与三哥之间的感情。 “大哥,三姐。”阿宝见到人便扬起了笑脸,甜甜地喊着人。 今日沈图南着一身浅色宽袖交领,潇洒飘逸,如月光辉。姜堰下意识的瞧了一眼自己,与往日无甚差异,但觉太过平常,可一方面又认为即便穿着平常,他依旧不输人家。 几人见过礼后皆落座,只有阿宝屁股都没有挪动一点,因为她刚要起来时被姜堰一把按在椅子上,等姜堰松手时阿宝再想起身已经晚了,惹得阿宝只能朝姜堰干瞪眼。 “沈大少爷来扶云院可有何事?”姜堰道。 “毕竟同居一处,合该走动走动,所以带着安然过来了,希望不曾打扰到表少爷与图南、阿宝之间的相处。”沈图承分毫没有掩饰他自己来的目地,他就是来与人拉近感情而来,日后能够各自说得上几句话,这般坦荡却是与他无尘的气质不同。 第42章 “给三小姐道安。” 世安院的丫鬟见沈安然来了, 弯膝给她请安。 小冰也是即刻放下手中物什, 过来相迎,按理说宝小姐与这位相差近十岁的三小姐并不算亲近, 可昨日宝小姐不仅还带了三小姐回世安院坐了小会儿,还说三小姐随时来都行, 不论如何,宝小姐话说出去了, 现今三小姐又带了人过来,她们就要好生伺候着。 沈安然亲自扶起为首的小冰,“快快起来, 不必多礼。昨日里我答应阿宝,给她绣个挈囊。已经绣出来了, 准备早些过来给她,让她看看是否合乎心意,若是不满意,我再绣便是, 不会耽搁她要用的时间。” “宝小姐还不曾起来,不如您先去偏厅坐坐, 奴婢去唤她。” “孩子嘛,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我身边的奶娘常说, 我是因为小时没有睡足够, 才导致如今长不高。”沈安然当着丫鬟的面用自己打趣, 又道:“你莫去打搅她, 我在偏厅等她起来便好。” 小冰一想,阿宝确实要睡足才起来,今日又不需要去请安,便决定不去喊她,谁料外头有个世安院的小丫鬟,火急火燎地往外跑,小冰眉头皱起,喊住了那丫鬟。 “小冰姐姐,我正有事要找你呢。”小丫鬟一见小冰,一拍脑门子道。 “什么事情值得你跑起来?”小冰视线往后斜了斜,让小丫鬟注意点,世安院来了人。 小丫鬟放低了声音,却也不小,“钟嬷嬷正往这边赶呢!速度还不慢,我见着了立刻回来报信。” 丫鬟们听了小丫鬟说钟嬷嬷过来了,顿时七嘴八舌,催促小冰快些将阿宝唤起来,钟嬷嬷的淫威,她们在进世安院之前早已领教过,至今还记忆犹新。 “行了行了,你们且先等着,我去唤小姐起来。”小冰一摆手,如今小糖她们又都在忙,阿宝不睡到自然醒来就会发脾气,这群小丫头招架不住,可不只能由着她去。 小冰吩咐了丫鬟去陪沈安然,转身进入屋内,掀起最外头一层细纱帘子,走至床边将青缎撒花软帘往铜钩上悬着。 此刻阿宝侧趴着睡得正香,嘴角疑似有银丝牵着。薄被轻覆盖在肚脐处,十只圆润的小脚趾头露在外头,粉唇微张呼吸均匀,双颊润泽微红,额前的刘海调皮地高高翘起。 小冰着实不忍扰阿宝好梦,想着往世安院赶来的钟嬷嬷,连忙弯腰轻拍阿宝的背,低声唤着她,“小姐?小姐?” “我听说钟嬷嬷来了,赶紧让人准备了东西,小姐还没有起来?”小糖领着个小丫鬟进来,一个双手捧着沐盒,一个一只手腕上搭着帕子,一只执着靶儿镜子,自己手捧沤子壶。 原本小冰的声音就将阿宝吵得三分醒,如今众人皆进入屋内,发出的声响不小,阿宝睡眼惺忪迷蒙着坐起,一张小嘴翕合,“何事啊?” “钟嬷嬷来了。”小冰道。 “哦……”阿宝答了一声,又要倒下,刚躺床上,细细回味小冰方才所言,钟嬷嬷来了…… 小冰小糖对视一眼,如若小姐当真困倦,便只能她们出去会钟嬷嬷了,关键是这世安院所有人全加上,都还不能抵得住钟嬷嬷一张嘴巴。 只从小丫鬟远远的瞧见,钟嬷嬷往世安院方向走,便马不停蹄地回来通消息,就能看出来,院里的丫鬟个顶个惧怕钟嬷嬷。 “什么!钟嬷嬷?”阿宝回过神来,一甩被子赶紧起身,招呼着小糖她们过来,“你们让沫儿去迎接了没?快唤了沫儿出去,让且先拖着点她母亲,能拖一时便是一时。”钟嬷嬷看着慈眉善目,但倘若她用起手段来没人不怕,阿宝是不怕钟嬷嬷,可钟嬷嬷是母亲身边的人,她每回过来都是带着母亲的命令,阿宝哪里能不紧张。 钟嬷嬷是叶氏的奶嬷嬷,当初叶氏出嫁时什么都没求,就只求了让钟嬷嬷一家子人当陪嫁跟了过来。钟嬷嬷也是叶氏从叶家带出来,至今为止还留在叶氏身边的人。 她生有两儿一女,大儿子已经在沈家当起了管事,小儿子李桂子在沈图南身边跟着,小女儿李沫儿在阿宝身边。 只是阿宝身边已经有四个大丫鬟,加上李沫儿年纪比小冰她们都要小,阿宝身边二等丫鬟又缺了两个,便在阿宝身边当了二等丫鬟。 小冰小糖均是默默的替沫儿哀悼几声,她们先前没有想让沫儿去拦她娘,是因为她比众人更加要怕上三分,她们还记得沫儿来世安院的第一天,就讲自己总算是得了自由的兴奋劲。宝小姐这是将沫儿往虎口推,不过若是她们去对付钟嬷嬷,还是让沫儿去的好,毕竟虎毒还不食子。 小糖让手上搭着帕子的丫鬟出去告诉沫儿这事,自己在房里伺候阿宝洗漱。丫鬟领了命,赶紧的将东西全都放下,出去了。 “宝小姐,三小姐还在偏厅等着。”见阿宝穿戴整齐,小冰这才道。 “都赶在一起了。”阿宝又有些庆幸,钟嬷嬷顾忌她颜面,不会在旁人面前说她,“快些将三姐姐请进来啊,愣着干嘛?” 小丫鬟来请沈安然后,沈安然还故意磨蹭了一段时间,抹平裙角不存在的褶皱,掐着点进来入阿宝房间。 小糖在一旁帮忙摆早膳,见了沈安然后神色不变,小丫鬟早就去请沈安然了,得了消息马上过来,肯定是要比现在早,但她进来的时间却不早不完。恰好是阿宝洗漱正好全部弄完,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旁边用以用膳的隔房的时候。 阿宝一笑,“三姐姐用早膳了吗?要不要陪着阿宝用点?” “那敢情好,我还从未尝过八妹妹这里的早膳呢。”沈安然将视线移到桌上,有绿杨馄炖、蟹粉小笼包、肉片焖玉兰片,以及两青瓷小碗盛的胭脂米熬成的小粥,份量不怎么多,但两人或许刚刚好。 “娘,你怎么过来了。”沫儿在钟嬷嬷进门之后,第一时间来到她跟前,欲把钟嬷嬷往她歇息的房间里面引。谁让宝小姐吩咐了,务必让她先拦住她娘,起码等她用完膳。陈沫儿这不就只能够硬着头皮往前冲。 “怎么?我不能来这里?”钟嬷嬷瞪了一眼李沫儿,“还是说我离开沈府陪你爹去乡下庄子一趟,你就忘了还有我这个娘了?”叶氏陪嫁过来的庄子地段并不怎么好,每年的收成勉强维持盈余,叶氏又不想将其卖掉,而钟嬷嬷不太放心庄子里的人,每年都要过去看上一两趟。 “不敢,不敢。娘,您走得累了吧?先去我房间歇息歇息。”陈沫儿挽着钟嬷嬷的手腕,便将她往她屋里的方向拉。心里不免还是有些犯怵,她在她娘面前半点撒不得谎。 钟嬷嬷任由陈沫儿拉着,“这一次我不是来找宝小姐的,是专程过来看你,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我还不如去见宝小姐呢?”这个小女儿是她老来子,明明平日里宠得不得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这么怕她。 陈沫儿一听,那还了得,这事情她给弄砸了可不行,看着瞒不下去了,直接了当地道:“娘,您体恤体恤您女儿我,咱们都是服侍主子的,别这么为难我行不行?” “谁难为你了?”钟嬷嬷怒地看了一眼陈沫儿,“行行行,先不去见宝小姐,你说什么时候去见,娘就什么时候去见。” 用完膳之后,沈安然这才将此次带过来的东西给阿宝。 阿宝接过沈安然递于她的紫荷橐,荷橐正面右下角处上绣有一幅芙蓉出水图,精功密致、色彩鲜艳。 荷橐正面有一个用团锦编成的纽扣结,上方有口子掀开合上,方便放东西拿东西进去。 阿宝瞧了里头,还有细心的缝了个小口袋,若是在里头放些铜板银子也行,她将口子盖住,再用纽扣结扣上,这才发现,原来荷橐外头两侧也有缝了小口袋。 沈安然道:“若是你喜欢这样式的挈囊,我再给你做个手提式的如何?” “那多不好意思啊。”拿人手短,吃人最软,这道理阿宝懂得。 她想做两手准备,可以退掉去读书的事情固然好,但是她当真要去祖父书房习字读书的话,有个可以背在身后,盛放书籍的挈囊也会方便很多。是以阿宝昨日便提了一句三姐姐身上的荷包别致,想要挈囊。 沈安然有意与阿宝交好,随即当场应承下来自己替阿宝绣,阿宝不懂绣工,她以为要等上许久的时间,就没在意。正好她利用这段时间,去探探沈秋衾的口风,问他打算如何办。反正此刻用不上,日后家中也会请女夫子进府教课。 结果一个晚上的时间,沈安然就将东西准备好,大清早送了过来。 而阿宝想推脱去沈秋衾致景院读书的话,又多了个不得不去的理由,毕竟挈囊已经准备妥当。 “三姐姐的手艺可真是好,倒是不知道谁能这般有福气娶到三姐姐。” ※※※※※※※※※※※※※※※※※※※※ 在这里说明一下哟,明天作者爷爷生日,后天作者生日,两个事情加一起,不确定这两天都能保持更新……哈哈哈,还请见谅。 第43章 沈安然听了阿宝的一席话, 顿觉脸颊通红, 羞得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娇嗔道:“说什么呢?嘴巴没个正经。”沈安然心中比表面上更加害羞。 “三姐姐脸怎地这般红?姐姐可是趁着大家伙儿不注意,偷偷在脸上擦了胭脂?快些让阿宝瞧瞧。”阿宝眼睛微睁, 神情讶然,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般。她不时在世安院里能听见娶嫁时奏乐声,是以阿宝一直认为娶嫁乃平常事, 没什么好避讳的。 沈安然嗔怒地瞪了一眼阿宝,一跺脚, 背过身子不再瞧她,“你再随口胡言乱语,可别怨我不理你。”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行不行?” 话音刚落, 阿宝就听见‘踏、踏、踏’极其有节奏的走步声。她顿时脸色微变, 心儿一颤。这是她为世安院设定地特有的暗号,只有当大敌来到,院里丫鬟才会发出这种脚步声, 来提醒众人。 果不其然,人人畏惧的钟嬷嬷来了屋内, 走在前头是哭丧着脸的陈沫儿。 钟嬷嬷行半礼,“老奴给三姑娘, 宝姑娘请安。” 虽说钟嬷嬷是叶氏身边的老人, 但她从来不会在主子面前倚老卖老, 可毕竟是一直在叶氏身边帮衬的人,阿宝与沈图南总会给她足够的体面,比如钟嬷嬷行礼时,只需对着她们行半礼。 “嬷嬷快些起来。”阿宝早就知道钟嬷嬷既然进入世安院,不可能不来看她,杏眼一眯,脸上笑意横生,动作飞快地下了圆木凳子,“还不快给嬷嬷看座上茶?” 屋里丫鬟彼此用眼神交流,你推我我推你,最终将视线齐齐落在沫儿身上。 沫儿脑袋一歪,腿脚利落地往外去,心中不停安慰自个:这事儿只有她来办最合适,谁叫她是嬷嬷的女儿呢? 钟嬷嬷眼神和蔼,眼底泛着浅浅笑意,可越是如此,阿宝心里越不安宁,白玉般的手指不停地乱动,最后纠缠在一起,“嬷嬷近日安好?” “多谢宝姑娘惦记,老奴最近很好,就是在庄子里,有些想老奴的两个孩子,尤其是怕沫儿伺候不好小姐。”钟嬷嬷早已落座在矮凳上,坐姿端正规矩,刚好坐上一半矮凳不多不少。 小冰见沫儿泡茶上来,一手接过奉给嬷嬷,并道:“还请嬷嬷放宽心,沫儿手脚麻利人心又好,与世安院众人均是相处得不错。”主要是如今钟嬷嬷来世安院,但凡何事,总有沫儿在众人前头挡着。为了自己女儿在世安院不难做人,钟嬷嬷对世安院的监察与管教,不仅要求程度松泛许多,连次数都少上不少。 钟嬷嬷视线落在桌上,“这是何物?”叶氏对世安院管得严时,所有世安院出现的新鲜东西,都会经过钟嬷嬷手查看一番,如今她有此一问,大家都见怪不怪。 “我替阿宝绣的挈囊。”沈安然答道。 钟嬷嬷抬手抚上挈囊,在沈安然紧张地视线之下,开口道:“三姑娘当真是心灵手巧。” 沈安然对钟嬷嬷的夸奖甚是欣喜,顷刻间眉目平展嘴角上扬,不枉她与姨娘二人,连夜赶制这个挈囊。 “嬷嬷来世安院可是有要事寻阿宝?”阿宝出声问钟嬷嬷。 钟嬷嬷摇头,刚一抬眸,略微混浊的眼睛便捕捉到,阿宝眼底一闪而过地笑意,跟着阿宝一同笑了,这是这笑却让小丫鬟们不寒而栗,“老奴已经给宝小姐问过安,该回去伺候夫人了。” “好啊,沫儿、小冰快些送钟嬷嬷出门。”若是旁人说要离开,阿宝铁定多说些让她留下来之类的客气话,唯独钟嬷嬷阿宝从不留她,“我这儿还有三姐姐,就不亲自送嬷嬷了,还望嬷嬷见谅。” 阿宝拉着钟嬷嬷的干枯老手,努力紧绷着脸,好让自己看起来既严肃又认真。 钟嬷嬷又笑了笑,她见过得多了哪里能看不出来阿宝在装,但她拍了拍阿宝肉嫩嫩的手背,以示她理解,“老奴懂得,宝小姐不用担忧,小冰也不必送老奴,老奴有些贴己话同沫儿说道说道。” 沫儿眼角耸拉,眸光含泪地瞅着阿宝,希望阿宝能将她从嬷嬷的魔爪之下解救出来。 阿宝在沫儿所有的希冀下开口,“没事儿,今儿个放沫儿一天假,让她跟着您去阿娘的衡芜院,你们娘俩可以好好唠唠嗑。” 最终,沫儿同钟嬷嬷一起离开时,正捂着一颗濒临破碎的心。 阿宝‘噗嗤’一声笑出来,一时之间,一双明亮杏眸乐得只余一条缝。 世安院丫鬟们都是如此,为博主子一笑,可在主子面前没大没小,也不怕被惩罚了。若碰着主子严厉些,以不满主子命令为由,可是能将丫鬟惩治一顿,偏是阿宝从未如此过,倒是养大了她们的胆子。 沈安然眼睛不受控制地向阿宝一瞥,对她能无忧无虑心生羡慕。 事到如今,她还得替自己的前程谋划,她的婚事已然被嫡母牢牢把住。姨娘为了她不得不低伏做小,兄长为了她变得寡言冷淡,明明才华横溢,却不能在人前露出半点。但凡他抢了沈图雅半点子风头,就会惹得嫡母不快。如此关头更加,只怕嫡母不高兴,届时给她选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夫君。 嫡母想做的事情,通常都能做得滴水不漏,再祖母颇有些不问世事的模样,祖母可能只稍稍看一眼,觉得没问题就同意了,他们都不敢拿她的婚事做赌注。 为了到时不孤立无援,哥哥让她好生同府中姐姐妹妹相处,阿宝身边无姐妹跟着,她可以跟在她身边,不需要请安时,偶尔一起去见见祖母与二婶,虽说二婶不管她的婚事。 就在两人之间气氛稍降时,冷不防一番颇感嘲讽的话响起,“八妹妹院里丫鬟可真真是有趣极了,不像我身边的锦艺,名字取得一等一的好,可是人却木讷不堪,人情世故一概不通。” 来人正是沈安意,沈安意什么的锦艺是耿氏亲自挑选的丫鬟,沈安意一留就是好几年,是以也不知沈安意是在所言到底是谁。 “小姐,三小姐硬是要闯进来,奴婢怎么都拦不住,还请小姐恕罪。”守世安院们的小丫头匍匐在地,结结实实地磕着头,颤抖着声音道。 沈安意与沈安然年岁相差不大,是以素来爱与沈安然争长短。一起来,听闻下人说叨沈安然去往世安院,赶紧随意倒腾倒腾一番,出了她与李姨娘住的来自阁。 “你起来吧,这事不怪你,四姐姐不过是仗着自己是主子才欺压于你。”阿宝胸中带气,翻了个白眼,毫不给沈安意留情面地道:“四姐姐学规矩学到狗肚子里头去了?来人院里,先得让下人通禀,等得了主人允许,才能入内。倘若主子不便或者不想与其见面,那么那人就不能入内,四姐姐难道不知?” 沈安意面上含笑,好似听不懂阿宝责备她的话,坐于阿宝面前,“姐姐妹妹之间还需要弄那套虚的?可是要寒了姐姐的心吗?” “三妹妹此言差矣,你说李姨娘有资格擅自进入大娘的陵水院吗?”沈安然笑道。 “这怎么能比?”沈安意诧异,圆圆的眼睛大睁,不知沈安然会出言给人挖坑,让人往里跳,毕竟沈安然所说有时事情管得多,但还算是和善待人。 先前不曾拦住沈安意的小丫鬟,又折而复返,站在西帘子后头思及自己因沈安意没做好分内之事,虽说主子未责罚她,可她却觉心中愈加伤心,偷偷抹了抹眼泪,清清嗓子后,这才挑起帘子道:“小姐,表少爷正要前往老太爷的致景院,他身边的浅月姑娘过来了,问您要不要一同前往。” “去,为何不去?还是表哥院子里的人守规矩。”阿宝一口答应,糯糯软软的声音坚定无比,目光落在沈安意身上,又对着沈安意好生讽刺一顿,自从被沈安福伤心之后,阿宝的脾气越发不受自己控制,冷不防就会怼人一下。 瞧着沈安意脸色变了变,阿宝又道:“真不好意思,四姐姐一来阿宝却要出去,不能好生招待四姐姐了。” “无妨,四姐姐我跟着你一同前去便是,反正姐姐也想见见祖父。”实际上沈安意心内对祖父有种莫名的恐惧,但她存心给阿宝添堵,故意这般说。 “那好呀。”阿宝两只酒窝深陷,露出甜甜地笑容,或许到时候有沈安意在旁边捣乱,她就不需要再跟着祖父习字读书呢?这么想着,阿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三姐姐要一起吗?” “不了,表少爷前往致景院是去读书,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沈安然婉言拒绝,“有劳阿宝替我向祖父问安。” 她是少数知晓阿宝可能要去一起读书的事情,既然祖父没有提她们亦需要,如今过去除了使自己尴尬之外,再没有任何好处,还不如不去。况且让阿宝代她替祖父问安,还能给祖父留下个好印象。 ※※※※※※※※※※※※※※※※※※※※ 祝自己生日快乐!(^o^)y,亲爱的们么么啪! 第44章 “表哥你怎地在外头?为何不进世安院?可是等了阿宝许久?”阿宝刚一踏出院门, 就见到一张清俊熟悉的脸旁, 惊诧地问道。 “我瞧着浅月久久不曾回来, 便过来看看,不过刚到门口, 你便出来了,不碍事。”姜堰一连回答了阿宝三个问题,其实他来有许久的时间,想进去可是听闻, 里面还有沈家两位小姐在, 他就干脆在外头等着了。 “嗯。”阿宝颔首,“那我们去祖父院子吧。”随后, 阿宝强势地将小手塞到姜堰有力而微凉的手掌之中去。她因为摔跤一事,习惯被人牵着。沈图南在时是沈图南牵她,沈图南不在时是她身边的丫鬟牵她, 如今她见了姜堰在, 自然不愿让丫鬟再牵她了。 阿宝小手绵软绵软, 握着手感舒适, 但姜堰却是心里紧张,这种软绵的感觉, 于她而言犹如捏着一块豆腐,不敢用力。 “表哥你怎么了一言不发?”阿宝不满姜堰又不再搭理她, 她晃动了几下手, 问道。 “没什么, 在想好在今日老太爷不曾准备授课, 要不然以你这种速度,咱们铁定迟到。”姜堰随口扯谎。 沈安意不相信她会心甘情愿地错过见祖父的好时机,视线便一直看着沈安然,可事实就是沈安然头也不回的离开,留她一个人在这边,等沈安然走了之后,沈安意才转头看向阿宝,这时阿宝已经牵上姜堰的手了。 “阿宝,你怎可随随便便牵男子的手,你让旁人怎么想?”沈安意眉头皱得死死地,食指指着阿宝与姜堰牵着的手,语气斥责道。 看着沈安意一脸不平,在训斥阿宝所做怎么怎么没规没矩,姜堰眸色略微暗沉。 还不等姜堰发作,阿宝先是松开姜堰的手,姜堰心中微怔,隐隐有些失落之感,可下一瞬间,阿宝一把抱住姜堰,下颌微抬,“我不仅牵了表哥的手,我还抱了他,如何?你若是不想看,大可以不和我们一道,自己去致景院啊,反正这么对条道,随便选一条都能够到。” 沈安意神经忽地一绷,嘴上却笑着说,“是我反应太激烈了,其实没多大事情,阿宝现在不需要这些。”面对犟着脾气与人反着来的阿宝,沈安意没法子应对。 何况,阿宝如今的年纪还小,不必避嫌,不然家中长辈不会让姜堰住在阿宝隔壁。 她那般说只是嫉妒阿宝可以和所有人轻而易举的交好,想唬得阿宝不理会姜堰。 阿宝对于沈安意的服软,半句话不曾言,抬了抬下巴,松开姜堰复又牵起他的手。 沈安意依旧跟在阿宝与姜堰身后,想开口同两人答话,可是怎么也插不进去。 在前往致景院的路边长着一串一串排序整齐,色泽红艳而热烈的花儿,看着十分喜人。当中偶尔还夹杂着一串串蓝色或者紫色的花儿。 “这花儿当真好看。”阿宝赞叹一声,走过去踮起脚尖,摸上一串花儿。 只听‘啪’的一声,阿宝已然将顶部开得最好的一串蓝色的花儿折下来,喜颠颠跑回来,急切地将手摊开,把一串紫交给姜堰,“表哥,快些帮我戴上,我觉得这花应该特别配我衣裳。” 阿宝今日上身是白地小碎花长褙子,下头配的是浅蓝色印靛青小团花图案薄裙,簪上一串蓝偏紫的小花儿确实不错。 “阿宝!”沈安意尖叫一声,声音里似乎还有着惊恐,“你这是干什么!先不说这话有多珍贵,你还将它摘下来!就说是普普通通的话,你也不该摘下来,这花也是活的,你没有权利折它。” 大秦人钟爱红色,‘土里红’颜色只是如同火焰,但因为取了个有‘红’字的名字,在西域经商的大秦人从西域带过来的。 说来也是奇怪,‘土里红’来了大秦,在他乡真的应了这名字,成为了真正的红色,艳丽而又妖冶,还开出不同的花来,只是这鲜红色最为常见。 想要将此花培育出其它颜色来,过程十分复杂,时常开到一半,花毫无缘由的凋谢,连带着植物的根都不知不觉的枯死。 越是这般难以实现,众人越想培育出不同颜色的花来,但直到现在能留下来的都很少,同样也极其珍贵。 可不仅就这么被阿宝一时兴起给摘下来,她还准备簪在发间,要沈安意如何不惊讶。 沈安意何种反应与姜堰无关,姜堰根本不在意,他只想着阿宝要做的事情,“阿宝,你愣着干什么,不是想让我替你簪花吗?还不快些给我。” 阿宝被姜堰低沉地声音唤醒,下意识地将一串蓝交给姜堰,姜堰笑着接过,在沈安意不可置信地目光中将一串蓝插进阿宝发间。 “咱们想簪哪种簪哪种,何须旁人置琢?”姜堰双臂环胸,整好以暇地看着阿宝,清新淡雅的花儿缀在阿宝乌黑的发间,衬托得她越发可爱。 “如今在大秦,‘墙下红’不还是成片成片的开,其中其它的花也有不是,并不是众人口中所说的那般稀有。只有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才会大惊小怪。”姜堰侧目而视,指尖拂过一串大红色的花儿,“有道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一串蓝’能够给咱们阿宝戴在头上,添了点颜色,是它生而为花的幸运。” ‘土里红’传到大秦变成真正的大红色,是以连名字也改成了‘墙下红’。至于其它不同颜色的话儿,名字恰恰与它们的价值相反,通俗得很。花儿是一串一串的,所以什么颜色就在‘一串’后头加它们的颜色。 闻言,沈安意脸上青白相加,这姜堰分明就是在说她没见过世面,“是,表少爷从京城而来,见过的看过的远比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人多。” 姜堰摇头,反驳沈安意所言,“话不可能这么说,且不论江宁府是个什么地方,就说在京城,依旧有一遇事情便大惊小怪慌张失措之人,可见人心狭隘,见什么都狭隘,与地方无关。” 沈安意被姜堰一番话堵得胸闷气短,眼眶顿时发红,脸色越发苍白。 她身边的丫鬟一看势头不妙,赶紧过去扶着她,但是那丫鬟又不敢出言同姜堰他们顶撞,只能替沈安意找借口,劝沈安意回去,“小姐,您今日绣活还不曾做,咱们先回去将事情办好,老太爷不会怪罪您不去请安的。” 沈安意手握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内,将掌心都要抠烂了,挺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这才点头,“好。” 随后,沈安意手搭在丫鬟手臂上,被搀扶着离开。 阿宝冲着沈安意愤愤地背景,小嘴一努,“你平白无故撅了她一顿让她难堪,她又是个好面子的人,到时候肯定记恨你。” 话虽如此说着,但阿宝清澈的眼眸内,却是一片的满意和愉悦。 姜堰勾唇笑笑,嗓音平淡地道:“我哪里是平白无故,若不是她方才对你出言不逊,我也不会反击她,这都是她应得的。”姜堰脚下一顿,跟着阿宝的视线往沈安意那边去。暗道:记恨就记恨,难不成他还会怕不可? 此刻的姜堰似乎忘记他踏入沈府时,告诫自己改如何谨慎行事了。 “她就是语气不好了些,这‘一串蓝’真的这么珍贵吗?”阿宝仰头,没有了之前同沈安意的嚣张。 “没有,不用想那么多,你簪着欢喜就行。你簪着添上几分好看,何尝不是实现它的价值?”姜堰自幼看见的好东西多得是,若是以前像‘一串蓝’这种东西,顶多让他一瞥,如今姿态不会那么高,可是骨子里却不曾变过。 “不知道为什么,我都同各位姐姐妹妹们全都闹翻了,到时候我是不是会孤立无援啊?”阿宝粉嫩小唇担忧地噘起来,皱着眉头看向姜堰。 “你还有祖父祖母、父母、哥哥……怎么会孤立无援?”姜堰想加上自己,左右思索一番,自己如今留在沈家还是得了沈家庇护,阿宝同他交好,在沈家与他有利,这分明是阿宝在帮他,他有什么资格说他帮阿宝,明明就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阿宝敏感地察觉到的话,脚步一顿,站在原地不走了,“表哥说的都是最最疼爱阿宝的人,但是……表哥怎么不加上自己,是觉得阿宝不配得到表哥的帮扶?” “又胡思乱想。”姜堰伸手想点阿宝额头,蓦然想起阿宝额头受过伤,不忍心起来,把手缩回去,“什么时候可以改掉这毛病。” “改不掉了。”阿宝赌气,一口回绝,好似在说她就是这副模样,你爱要不要。 “那咱们就不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你的可好?” 阿宝展颜一笑,“所以表哥不加上自己,其实是想用实际行动告诉阿宝答案对不对?” 说完,阿宝快步走开了姜堰,她就这么认为了。姜堰让小冰她们赶快追阿宝,自己在后面慢步走着,一边还直摇头,即便后面追上阿宝脚步,姜堰却还是没有反驳。 两人到了沈秋衾的致景院时,沈秋衾正在水池边洗着他的宝贝砚台,水池里的水都被他洗黑了不少。 沈秋衾出了名的爱砚台,他也只有这么一个爱好。但是即使如此,他屋里的砚台,也都是自己收集而来,不曾收过半点不该收的东西。 听到下人通禀‘表少爷与八小姐来了’时,沈秋衾总算抬起头来,但手还紧紧抓住砚台,生怕自己手一松会磕着砚台,“将他们带进来吧。” 第45章 阿宝手臂一张, 磕磕碰碰跑向沈秋衾, 娇娇地唤道:“祖父!” “嗳, 舍得来看祖父了?”闻得阿宝声音,沈秋衾眼角笑出层层叠叠地褶子, 放下手里砚台,弯腰抱了抱阿宝,以他这个年纪想要抱起阿宝确实是不太可能。 阿宝不满地鼻翼翕动,小手推开沈秋衾, 直视着沈秋衾浑浊的眼睛, 道:“那还不是因为祖父总是在前院,世安院离致景院可远了。” “远?”沈秋衾斜视阿宝一眼, 不留情面地戳破阿宝的谎言,“家中有软轿可坐,让婆子们抬你过来, 用不了多少时辰。”他也不想日日待在前院, 可是大男人总留在后院不成体统, 还是年轻的时候好, 妻子孩子在一窝,他想同妻子住哪个院子住哪个院子, 甚至让妻子搬到前院住都没问题,不用顾忌任何事情。 阿宝顿时小脸一红, 颇为窘迫地低头, 她不过是随意找个借口, 其实真实情况是沈图南不提醒她, 她就忘记了,只记得去同祖母请安。 姜堰垂眸,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出声替阿宝解围,“培风拜见老师。”自沈秋衾教他那日起,姜堰便将沈秋衾唤作老师,一开始就是认认真真将沈秋衾当做老师,只是这一声老师却别有用意。 面对姜堰向自己请安时,沈秋衾面上笑意没有见阿宝时那么浓,淡淡点头,应答一声:“嗯。” “正好砚台已经清洗干净,进屋内去,外头热了些。”沈秋衾拿起方才他随手放在池边的砚台,又是心疼地擦了擦底部,砚台虽是重要,可毕竟是孙女向他跑过来,砚台不会比人更要紧。 进了沈秋衾的书房,阿宝随意选了个座位坐下,姜堰眸光一闪,未曾选阿宝对面的位置,而是转身坐到阿宝下首。 沈秋衾轻叹一声,惹得阿宝不解地抬头,“怎么啦祖父?” “往日都是同祖父坐一起,怎么今日不同了?” 阿宝不自在地挪了挪小屁股,偷偷觑了一眼姜堰,“我与表哥都坐在此处正好。”这个慌撒得她甚是心虚。 以前阿宝也不常来致景院,来这里不过是想糟蹋一番沈秋衾的字画,在上面涂涂写写,沈秋衾给阿宝的,全是自己不满意的东西,自然不甚在意阿宝如何处置。 阿宝不知这层缘由,但每回她去姜堰书房,只要她一碰笔,必然要被抓着写字,她下意识地认为沈秋衾也会这么对她,可不就不愿上前。 沈秋衾不纠结此事,干脆顺水推舟,“那你往后跟着众位哥哥们一起学习可好?” 终于到了姜堰最关心的时候,他心中一紧,右手微动,食指在拇指指腹处轻轻磨了磨,用以缓解压力。 阿宝小眉头一皱,随机又松开,疑惑地出声问沈秋衾,“为什么偏偏是我和他们,其他姐姐不需要吗?”她外出时,可曾听人说过,女子只需识得几个字。她烦读书习字,对此深以为然,甚至觉得若是此生再也不需要学习可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奈何她家有祖父这位大儒在,姐姐妹妹们都自觉比别人家姑娘小姐多学些东西,不然若是出去搭不上话,给祖父了抹黑,自己也没脸说是沈家人。 沈秋衾趁沈图南不在场,一把将所有事情推到他身上,“还不是因为你哥哥偷懒?你与你哥哥总要有一人来听课才算公平,既然你哥哥不愿,你便过来。” 沈图南喜武不喜文沈秋衾随他去,好生同他说,他不会强硬的反对,可偏生沈图南用了最坏的一招,先斩后奏,生生逃课了。 即使是沈原灵年幼时,一心扑在经商一事上。沈秋衾仍旧压着他读书,至于沈图南他为何不压着,又不是他儿子,谁的儿子谁教,况且如今大秦重文,可下面的皇子们可是野心勃勃,但按照如今情势发展下去,不出十几二十年,武将定然会有出头之日。沈家有人钻研武术,并无坏处。 “往后每日跟着表哥一起过来?”阿宝同沈秋衾说话时,侧着头用余光看了眼姜堰,同时在心底默默记上沈图南一笔,这罪是她替哥哥所受,得想办法让他还回来,比如她不爱女红,往后让哥哥替她做女红。 “你表哥步行来致景院,倘若你不怕累,同他一起走路也行。若是不想走路,叫粗使婆子抬轿子。”沈秋衾端起茶盏,轻呷一口,不甚在意地道。在此过程中,眼角余光却是一直落在姜堰身上,让阿宝来读书他本来是有此意,奈何没人提出来,在前头挡着,恰好姜堰这时提出来了,他顺势而为,答应了此事。好笑的是,姜堰装作无意提出让阿宝来书房读书的事情,自以为做得隐蔽,其实早被沈秋衾看透了。 阿宝没有立即答复沈秋衾,按她内心想法,她更倾向于不来致景院。 致景院小厮端上来两盘颜色鲜嫩的荔枝,一盘放于沈秋衾桌上,一盘放于阿宝与姜堰之间。 “老爷,这是府里采购的人新采购地荔枝,新鲜得很。” 沈秋衾瞧了一眼,确实不错,嗯了一声,拿起一颗荔枝,“留下一点,给老夫人院子里的下人留一篓子,但老夫人只准总共用一小盘,其余的让耿氏与叶氏分到下面去。” 阿宝心神全被荔枝吸引,可听了沈秋衾只让沈老夫人用一小盘子,伸出去的手一顿,转念一想,荔枝不如桂圆好,吃多了容易食欲不振,便没有在意沈秋衾克扣沈老夫人吃食的事情。 姜堰瞥见阿宝准备自己动手剥荔枝,眉头拢起,荔枝壳又硬剥起来费力,而且里头还有核,姜堰忙净手替她剥。 阿宝一愣神的时间,一颗水灵灵的荔枝摆在她眼前,她一手接过,放入口中。 沈秋衾有意提醒道:“小心些,里头有核。” 阿宝没空回答沈秋衾,一颗荔枝就已经让她鼓起腮帮子嚼了。她先前瞧了一下,里面压根就没有核,被表哥给弄出来了。不用自己动手了,手肘支在桌面上,白嫩的手掌抵着下巴,指尖在脸颊处一点一点,若不是沈秋衾在场,她都想将腿翘起来了。 荔枝口感嫩滑,甘甜多汁,只是吃了容易上火,阿宝一连吃了五颗之后,姜堰将荔枝端开,交给一旁伺候的小厮,甚至连带着荔枝壳都让小厮收走了。 阿宝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抬起一双大大的眼睛祈求地看着姜堰。 姜堰不为所动,淡定地拿过帕子,擦拭干净指尖沾上的水汁,随后又疏理一番衣摆,这才重新将视线移向沈秋衾。 阿宝眼珠子直溜儿转,随着姜堰的视线望过去,这才想起,她正在沈秋衾的致景院,不是姜堰的扶云院,要吃什么吃多少不要经过姜堰同意,当即开口,“祖父,我还要荔枝。” 方才沈秋衾才剥了一颗荔枝吃,再抬头时,就一直被阿宝与姜堰两人忽视,如今阿宝求他,他第一反应不是应允阿宝,而是避重就轻地转移话题,“阿宝,你瞧你表哥对你多好?亲自替你剥荔枝。” “还不这些呢。”阿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脸傲然地道:“表哥还会替我出头,帮我教训那些欺负我的人。” 沈秋衾目地达到了,就是脸色同时也难看了,“那你日后可不能将表哥和你亲哥哥区别对待。”沈秋衾深谙处事之道,为了避免阿宝因为姜堰此刻对她的好,付出半生乃至一生的感情回复姜堰,若姜堰继续对她好就罢了,可人心素来难测,早早从小预防为好。 奈何阿宝不知沈秋衾所想,她自己又是个有主意的人,阿宝看了沈秋衾一阵,心头这般决定道:那是自然得要区别对待,亲哥哥可以真情实意的嫌弃,也可以不计回报,但是表哥却是不行啊,人家待你好要知恩,待你不好也不需难受。 姜堰坐在那里一语不发,他总不能说自己对阿宝不是兄妹之情吧?假使他对阿宝不是兄妹之情,那他为何会对她这般好,甚至做些从前字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姜堰一直被自己的思绪所困扰,眉峰微蹙,想将此事想明白,奈何无论他怎么使力气都不能想清楚,最终只能放弃。只是这事终究在他心中留下颗种子,或许某天会生根发芽,盘踞在他心上,再也割舍不掉;亦或者,这颗种子选择了个不对的时机发芽,早早的死在心中,化为肥料,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阿宝原本是想同沈秋衾说来上课的事情,如今事情已定,加上她又在吃沈秋衾这里的糕点花了不少时间,准备回去了,姜堰原想和阿宝一起回去,奈何沈秋衾硬是留下他,不准他离开,阿宝只能一个人回世安院。 在快到世安院时,阿宝后面响起沈安福的声音,但她却是置若罔闻。 沈安福唤了好几遍都不见阿宝知会她一声,一跺脚,张口便道:“三姐姐回院子之后出事了!” 阿宝脚步一顿,蹙眉不悦地转身,“你再说一次。” 沈安福嗤笑,故意缓步走向阿宝,慢慢悠悠地拖时间。她以为阿宝应答了她,自己就抓着阿宝的软肋,可阿宝不吃这一套,翻了个白眼,“爱说不说。” 说完,阿宝便打算转身离开。 沈安福想看阿宝出丑,如今正有个好机会摆在她面前,她又是好不容易找到阿宝,再同她说话,断不会就此让她离开,“三姐姐病了,丫鬟们去请刘大夫了,我过来找你,希望你能过去。” 阿宝一闭眼,沈安福幸灾乐祸地声音萦绕耳旁,她此刻心情简直已经不足以用任何语言来表达。 ※※※※※※※※※※※※※※※※※※※※ 今天晚上蹭玄学。 第46章 阿宝到来自阁时,李大夫正替沈安意把脉, 阿宝见到沈安意坐在架子床上, 一副丢了魂的样子,顿时愣了愣。不过是刺了她几句, 用不着如此吧? 李姨娘站在床榻边, 满眼担忧, 没有注意到阿宝进来了,还是身边丫鬟在她耳边出言提醒,她才惊觉地发现,赶紧迎上前俯身行礼,“宝小姐怎么过来了?还请宝小姐见谅, 三小姐如今的状况不好见人, 请宝小姐移步偏厅。” 对于李姨娘对阿宝的态度,沈安福惊了一瞬。阿宝不喜欢来大房这边,就算以前阿宝要来大房, 也是到沈安福所在弄玉阁,沈安福又没有见过玉姨娘向阿宝行礼,便以为大家都是这般,谁曾料李姨娘竟然如此恭敬地对待阿宝。 即便不解李姨娘对阿宝的恭敬从何而来, 沈安福依旧选择和阿宝正面对碰,“李姨娘, 三姐姐会落到今日地步全是因为她, 你为何还要向她行礼?” 沈安福扶起李姨娘, 愤懑地看着阿宝, 似是要为沈安意出头,“八姐姐也是,你怎么好意思受李姨娘的礼。” 她在祠堂跪了几个时辰,就算下面铺了厚厚地软垫子,回弄玉阁之后还弄了上好的药用了,到现在她膝盖仍是还疼着,就像是疼到骨子里一样。她倒要看看,这次换做是沈安禧犯错,家中人会不会也责罚她。 “你这话当真可笑,为什么我不能受?”阿宝眸光凝视着沈安福,眉头紧蹙。 阿宝乃嫡女,妾是半个下人。即便是良妾,那也是妾总不能爬到嫡头上去,给阿宝请安并算不上什么。 从前阿宝看在沈安福的面子上,才不受玉姨娘的礼,不然玉姨娘再受宠也得如此屈膝,只可惜沈安福从来都不曾感受到阿宝对她的用心。 “就凭是你害得三姐姐受了惊吓。” 面对沈安福咄咄逼人,阿宝一击反还回去,“你怎么知她受了惊吓?还是我害的?” 坐在床上的沈安意抬听到阿宝的话,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机目光又恢复成痴呆的样子,众人心神都在阿宝与沈安福身上,不曾发现沈安意的异样,除了替沈安意把脉的刘大夫。 他原本就起疑,如今更加坐实他的猜测。这位三小姐脉象正常,跳动有力,除了有些快以外,其他一切正常。 “三姐姐从你那里回来,就变成这副模样,不是你还是谁?” 阿宝一笑,以前怎么没见识到沈安福这般蠢,“你这么说是在不打自招?” 沈安福怔了一下,立即大声道:“明明就是你害的,你现在还想将责任推卸到我身上?”声音如同响雷,震得人耳朵生疼。 “那日我昏迷被人找到之前是从你院子里出来的,这么算了起来,害我的人不就是你?那陈双儿就是冤枉的。这么说不对吗?” 李姨娘不想听阿宝与沈安福争论,怕二人的声音会影响沈安意,于是上前一步制止沈安福再次开口,“宝小姐、九小姐,如今三小姐需要静养,还请二位一同去偏厅,等刘大夫把脉之后再来看三小姐如何?” “嗯。”阿宝别头看了眼目光呆滞地沈安意,点了点头。 沈安福想留下,但是李姨娘挡在她前头,让她离开的意味明显,她再不走当真就是不会看人家脸色了。 此刻阿宝脑子乱糟糟的,头疼得很,“我说了不关我的事。” “那你为何来?”沈安福说得理直气壮,认定了沈安意现在的模样是阿宝导致。 “这话当真好笑,明明是你唤我过来。找我时神色急灼,说得跟个天塌下来般,我如何不过来?好歹姐妹一场,我可念着姐妹之情,不像你说翻脸就翻脸,闹翻也就算了,偏生还要凑上来。”阿宝道。 她实在想不明白,她已决意与沈安福划清界限,可她但凡有给她找麻烦的机会就都逮着,一刻不歇地出现在她面前。 李姨娘听了刘大夫一番言论,脸色一黑,就差没有明言沈安意是装的,送走了刘大夫,想再送走沈安福与阿宝,阿宝闻言沈安意无事,便想离开,奈何沈安福死死拦着她。李姨娘没得办法,只能进去告诫沈安意不要乱来。 姜堰从沈秋衾致景院出来,一路上不曾得到半点消息,直到回了扶云院才听闻阿宝不曾归来。姜堰悬着一颗来到世安院门口,本来不是想兴师问罪,可是话一出口,语气比兴师问罪好不到哪里去,“你们小姐没有回来,还没派人去找?前车之鉴还不够吗?” 小葫屈膝,“小冰跟在小姐身边,想来没什么事情。” “真是心大得很。”姜堰气得拂袖而去,让人打听阿宝离开致景院之后去了哪里,他准备自己去找,想想她昏迷不醒,面无血色地躺着床上,姜堰心就一紧。 “没有问题偏说有问题,你要装也得有个限度,你还想把事情闹大……”李姨娘话未说完,耿氏带着沈安怀来了。 走前李姨娘嘱咐了一句,“到时候别乱说话,我去接夫人。” 沈安意面上露出惊恐,不知所措地紧紧咬着下唇,她只是想借机让沈安禧向她认错,没想过把事情捅到耿氏面前去。她离开世安院之后,越想越觖怅,愣是咽不下这口气,干脆自导自演一出被阿宝气病的戏码,希望阿宝向她低头,好让她将面子捡回来。 “给夫人/母亲请安。”李姨娘与沈安福同时道。 阿宝站在李姨娘右手边,没有行礼,只是对耿氏喊了一句,“婶娘好。”既显得二人亲近,又不用请安,对阿宝来说简直是一箭双雕。其实她心中更是怕耿氏会站在沈安意那边,毕竟沈安意可是大房的人。大房与二房不和阿宝是知道的,她听了耿氏帮她处罚沈安福的事情,不过仅凭这点,还是不能让阿宝对耿氏抱以信任。 “听安福派去陵水院的丫鬟说,安意身子不适,我便带着安柔过来瞧瞧。” “多谢夫人关心,大夫说三小姐没什么大事。”李姨娘面上笑着,其实心中早把沈安福骂了个半死,本来她与玉姨娘就有仇,奈何沈安福是主子,她不能将沈安福赶出去,只能让她留在这里,谁知道她不仅仅把阿宝叫来了,还让丫鬟通知了耿氏。 “那不行,我听那丫鬟说得严重,作为母亲我总该去看看她。”耿氏半步不让。 阿宝察觉到李姨娘不对劲,跟着耿氏点头,“对,来都来了,李姨娘应该让众人安心才对,不然安福下一次又把事情推我身上,我岂不是忒冤枉了些?” 沈安怀稍稍落后耿氏一步,垂头不语,她才不会出头,骨肉至亲相煎何太急。反正她不在场,不知缘由,扯不到她身上去。她本来就是不想来,但母亲说有好戏上演,硬是拉着她往来自阁这边走。 “也对。”耿氏抬手,让丫鬟重新将李大夫请来,“记得同李大夫说清楚,大夫人不是质疑他的医术,完全是一片慈母之心,忧心孩子。” 沈安意彻底慌神了,锦被下面的手出了层层细汗。她自以为是一招绝招,其实不料演技生疏,反而将自己的愚蠢,暴露在人前。 沈安意目光矍矍,惊惶四顾,求助似地看向李姨娘,却只能看到她对她露出失望透顶的表情,这下瞒都瞒不过去了。 耿氏是谁,就算沈原木后院有好几个妾室,她依旧稳坐正妻之位,还一连生了三个孩子,后院当中就属她一人生得最多。没点手段,早被花姨娘或者是玉姨娘给拉下来了,不会坐到这时。 阿宝这时候彻底反应过来了,原是沈安意诓她,就是不知沈安福是不是知道真相。阿宝真是又气又恼,真以为她脑子有问题,随随便便就能坑她?看来是因为她往日里脾气太好,对兄弟姐妹太过忍让了。 恰在此时,姜堰带着身边四个丫鬟来了来自阁,阿宝见了姜堰的身影,心中的委屈更甚了。 李姨娘心知姜堰这位表少爷来了,肯定瞒不下去,阿宝与姜堰如今都是府中得宠的人,不出片刻沈家其他人陆陆续续都会来,再不控制下来,沈安意装病的事情真会闹得人尽皆知,于是偷偷让人将耿氏支到偏厅。 “夫人……”李姨娘舍下这张脸,跪下来求耿氏,“往后夫人要妾身做什么妾身绝不推辞,还请夫人救救安意。” 耿氏侧头冷笑,“你以为我还会信你?”沈安意的小把戏她没有当面戳穿,就是看李姨娘能忍到什么时候求她。要李姨娘真有本事,就不会失宠了。再不济,失宠之后同花姨娘学习,凭着孩子再东山再起。可惜,没那个本事,还想学人家用心机,平白让人看笑话。 李姨娘是因为花姨娘才存在,那时花姨娘刚生下大哥儿,而耿氏还怀着孕,耿氏怕花姨娘动手脚,收了李姨娘进后院牵制花姨娘。 可以说李姨娘虽为沈原木的女人,但却是十分听耿氏的话。 耿氏指哪儿她打哪儿,给她了她就拿着,除了沈安意这个孩子。 当初进了沈原木后院为妾,李姨娘就明白男人不可靠,更不想被困于高墙之下孤独终老。是以即便她靠着耿氏得宠,再让花姨娘失宠,心中也是不安,没有孩子在后院始终没有立足之地。 后来她竟然被花姨娘蛊惑,听了花姨娘的话,趁着自己宠爱正眷,向沈原木求了个孩子。到后来她怀孕爆出来不久,花姨娘也被大夫诊出怀孕,月份比她还要大时,她才明白自己是被人当做踏脚石。 可这个举动终究坏了耿氏与她的联盟,耿氏早已答应她往后稳定下来,会让她有个孩子养着,是她一手毁了。 与耿氏一样,李姨娘同是想起了往日恩怨,一着急,抓着耿氏的裙摆冲她磕头,“夫人,李氏再也不敢了,求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帮帮李氏,日后李氏原为夫人干牛做马。” 耿氏思及自己又收到沈安柔的书信,求她接她回家,心蓦地一软。都是做母亲的人,丈夫不可靠,只能将心思一心放在孩子身上,可惜孩子又是不争气地,不会体谅做母亲的苦心,爱惹是生非。 “行了,行了。别磕坏了额头让人认为我欺压你。”她抬手揉了揉额头,一院子的破烂事,“这次是你欠的我,可别忘了你的承诺,我很快就能够用得上你。”就算心软,该要的好处,耿氏不会忘记半分。 “愿听夫人差遣。” 第47章 阿宝一见到姜堰, 立即委屈地憋嘴, 低低唤道:“表哥……” 姜堰以为阿宝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眸光一凉, 忽又想起这是在阿宝面前,顷刻间又被他压下, 温和地笑着伸手揉阿宝地脑袋,“怎么了?久久不回世安院。” 阿宝仰头,毫不犹豫地指着沈安福告状,“我倒是想回去啊, 那也得让我能够回去才行, 但是有人拦着我不准我回去,还毫无证据污蔑我。”不知为何, 姜堰来到她身边,她一下子就安心了,或者是因为他总是在她身边帮她, 不管是谁, 只要是有点点针对她, 他就会替她出头。 被阿宝指着的沈安福心儿害怕地一颤, 她对阿宝厉声是因着她从未见过阿宝发脾气,但每次她想起姜堰不假辞色的面容, 都会令她心有余悸。 姜堰眼睛一眯,声音昏暗不明地道:“当真?”看样子问的是阿宝, 但是实际上却是看着沈安福说的。 冷冽的嗓音传入耳中, 沈安福忍不住得身子一抖, 眼珠子胡乱地瞟着, 不敢看向姜堰与阿宝。 “看来是真的了。”久久等不到回答,姜堰垂头视线落到阿宝头顶,“我倒是第一次听闻,妹妹压着姐姐不肯姐姐离开,也是头次听闻,庶女骑到嫡女头上,扣押嫡女。她不让你离开,你就真的乖乖留在此处?她不敢拿你怎么样,你只管带着小冰往外走便是。若她敢对你动手,你也可以还手,倘若这一屋子的丫鬟敢帮她,动你一根汗毛,她们及她们的家人都讨不了好处。” 沈安怀一直默不作声的冷眼旁观,察觉到沈安福祈求的目光,侧头一偏挑起讽刺的笑容,在她这儿嫡庶就是死结,她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竟然还有脸求她帮忙。 耿氏与李姨娘一前一后进入厅堂,入目便见姜堰正在柔声安慰阿宝。 “表少爷来大房姨娘这里作甚?”耿氏眼眸一暗,决意先发制人。 “我答应了二叔,要好生照顾阿宝,她明明比我先离开老太爷的致景院,我回了扶云院却依旧不见她回来,忧心她就派人找了一阵。谁知,得知她在来自阁。”姜堰一顿,叹息一声,“竟然还不准她出去,沈家何时有过这种规矩?先不说害沈四小姐病倒的人不是阿宝,即便是阿宝,这种事情也不是大婶一人能做主处理的吧?” “这事确实安福处理的有失妥当……”耿氏想随意搪塞姜堰一番,将此事就此揭过,但对上姜堰一双黝黑的眼睛,她整个人浑身一震,先前准备的说辞被她咽下去,重新组织语言,“安福只来得及通知我一人,毕竟我作为嫡母,有权最先知晓事情来龙去脉。” “那么如今将此事通知二婶了吗?”姜堰反问。 “缘由已经查明,此事不关阿宝的事情,全是安意与安福的责任,但也不能全怪她们两人。”耿氏话锋一转,并没有言明她们二人到底做了什么,目光落在李姨娘身上,“一人关心姐姐,一人……” 李姨娘上前一步,此事终归要给阿宝一个交代,先前还可以仗着阿宝年轻不懂,忽悠一番不给交代,可如今有个姜堰在,他不想阿宝一样单纯,这是不想给也不行,“有个名唤姝儿的二等丫鬟进过四小姐房间,留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 李姨娘拉了沈安福身边一个二等丫鬟做替死鬼,她也曾纠结过,到底要不要把个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那个丫鬟受罚,那么就会是她女儿遭罪,甚至还有可能因此遭到众人厌恶,她始终是舍不得。 正如耿氏所说,主子让下人办事,下人不得违抗,大不了往后多扶持扶持这个丫鬟的家里。 “看着这丫头平日里倔头倔脑的样子,没曾想是个专走歪门路子的人。”耿氏一句话便将此事定了性质,沈安意就是受丫鬟蛊惑,一时猪油蒙了心才犯下错,有错的是那个叫做姝儿的丫鬟。 “大婶与李姨娘的话,怎么让培风听得稀里糊涂,不知所云。”姜堰蹙眉,事情过程他猜出了个大概,可是不想轻轻就此揭过,毕竟阿宝的委屈不能白受了,“现在将一个丫鬟拖出来顶罪就行了?那污蔑阿宝的事情该如何说?空口鉴定阿宝伤人,还不用承担半点责任,这是在给众人做好榜样呵。那我是不是可以说沈四小姐故作生病,与沈九小姐一同演戏,联手准备对付阿宝?” 姜堰思索一下,点了点自己的眉心,眸光一亮,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又或者,沈九小姐准备来个一石二鸟,把沈九小姐当枪使,让沈九小姐对付阿宝,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沈安福压根不知晓沈安意是真病还是假病,只知道是见了阿宝之后,沈安意才躺床上要唤大夫的。 听了这一番话后,沈安福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但让阿宝笑得前仰后合。 姜堰摇了摇头,眼底浮起一丝无奈,小心地将手放到阿宝的脑袋,怕阿宝一不小心就让自己的脑袋磕到椅背。 果不其然,阿宝忘了如今她坐的椅子上毫无软垫,撞到姜堰的手臂。阿宝感到软软地感觉,微微一愣,目光呆呆地转头,讶然出声:“表哥你的手怎么样了?疼不疼?” 姜堰手被撞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心中正气着,手上觉察不到痛处,随阿宝摇了摇头。 “表少爷消消气,此事咱暂且缓缓。”耿氏开口。心中衡量着姜堰刚才所言,有一大半信了姜堰说的话,可能沈安意就想当那个渔翁,那么她得好好估量一下沈安意的价值了,毕竟只要演技再上来些,此事可能真的能成也不一定。 一着淡绿色衣裙的丫鬟端着茶盏如内,李姨娘接过茶杯,亲自奉给阿宝与姜堰,陪笑道:“你们快些尝尝,这是我亲手所致的果茶,甘甜爽口。” 姜堰还欲出声,但是被阿宝阻止了。 “表哥,算了。”阿宝拽着姜堰的衣摆,冲他摇摇头,让他不必再追究。她高兴有人能够义无反顾地帮她,可是就在那一刹那,她竟是感到愧疚,总觉得姜堰不该如此,在这里和一群女人争执不休。 “怎么了?”姜堰蹙眉,担忧阿宝身子不适,出声低低问道:“身子不舒服了?” 众人一听阿宝身子不舒服,心脏均是猛地一跳,就怕阿宝在来自阁出事情,李姨娘更是脚下一软,耿氏亦是不由得出声,“要不要把刘大夫唤来?”阿宝在出事情她作为沈家大夫人,到时候的责任恐怕是最不可推卸的,所以耿氏对阿宝身体的担心不比李姨娘少。 “夫人,二夫人过来了。”丫鬟匆匆禀报,话音未落,叶氏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眼前,她身边跟着的赫然便是小葫。 小葫得知姜堰带人来沈家四小姐院子里来,便做主去了叶氏的蘅芜苑,她还是担不起阿宝出事的后果,哪怕有小冰在阿宝身边,这种可能只有万分之一,她也不想承担。 “弟妹你怎么来了?可莫要一个姨娘的院子莫脏了弟妹的脚。”耿氏拉着叶氏的手,亲昵地道。 众人皆以为耿氏是故意讽刺李姨娘,其实不然,这句话还真是她如实相说,不过只有在府内待得久点的人才知道。 早些年间沈原灵与叶氏之间曾闹过个事情,与沈原灵合作的商人想讨好沈原灵,在某次宴会上将沈原灵灌醉,准备给沈原灵塞女人,沈原灵就算醉了,但脑子清醒得很,死活不肯接,还让府中下人扶他回府。谁知那商人看不懂眼色,竟让那女子跟着沈原灵回沈府,沈原灵第二日醒来才知晓这件事情,叶氏因此哭了一宿。 沈原灵想让那女子离开,但那女子贪图沈家荣华,甘愿为沈原灵妾室,说什么都不肯走。连叶氏都无可奈何,已经松口让那女子进府。可沈原灵竟然自己拒绝,怎么都不留下那女子,还对当着众人的面说不忍叶氏走妾室走过的路,不然会脏了叶氏的鞋子。 耿氏会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那时沈原灵正准备纳玉姨娘进后院,她听闻沈原灵带了女人回来还对着下人嘲讽沈原灵,认为时间男人都是薄情寡性。但这话她说了不出半刻,就听见下人说,沈原灵不仅态度强硬地将女子从回了那商人家中,还顺道解除了与那商人所有的生意往来。也是那时开始,她疯了似的嫉妒上叶氏。 叶氏避开了耿氏口中所说的‘脏了鞋’一事,叶氏与沈原灵并不是轻视所有为妾之人,而是自甘堕落为妾,还引以为豪拉都拉不上来之人。 “我来接阿宝回去,这丫头喜欢乱跑,别到时候她自己磕着碰着,却怕被我骂,就随口栽到旁人头上。”叶氏看似随意地责怪阿宝,其实不过是指桑骂槐,“阿宝没给大嫂添麻烦吧?” “没有,阿宝也是无妄之灾,此事怪不到她头上去。”耿氏听出叶氏话里讽刺的意味,但只能露出宽心一笑。 “对对对,不关宝小姐的事情,是四小姐任性了。”李姨娘忙慌里慌张地点头。 “李氏!”耿氏呵斥道:“四小姐也是你能够指责的?要能说不是,也只能是我这个做母亲,亦或者是弟妹这个做婶娘的才能说。”虽说是在帮李姨娘,但耿氏心中何尝不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上次沈原灵要将沈安福送给她教养,她没有要,只求她女儿能回来。但沈原木没有答应让她女儿回来,却依旧还让玉姨娘教养沈安福。 叶氏一双柳叶眉微颦,耿氏这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让她有何不快都对李姨娘身上发。 第48章 叶氏冷笑, “此事我不能做主, 要问你们该问阿宝, 受委屈的人是阿宝。”说完,视线移到阿宝身上, 让她自己做决定,无论她想怎么做,她这个做娘亲的都会帮她。 “算了。”阿宝头摇得如拨浪鼓似的,“再计较也没什么用。”阿宝这一番话甚至说连处罚那个丫鬟都不用。 阿宝肯定地道:“阿娘, 我们回去吧。”她不想探究今次是否是沈安意与沈安福设下的局, 那样只会让自己伤心罢了,祖母一直教导她们要姐妹和睦。不求到互帮互助生死相依的地步, 只求不要落井下石,若是可能稍微帮上一手。这次她就当做姐妹时间的小争执罢了,闹大了祖母不会高兴。 叶氏尊重阿宝的选择, 人总要学会取舍, 衡量利弊, 以及叶氏最不想阿宝学的看懂人心。叶氏刚迈出一步, 便听到姜堰略显低沉,而又好听的声音传入耳中, 使得她脚步停下。 “二婶,培风倒是想替阿宝将那唤作姝儿的丫鬟要回去。” 阿宝察觉到叶氏的停顿, 可她自己不想再留在这里, 便不想停下来, 可当她听见姜堰想要人, 眼睛登时一瞪,怒气冲冲地转头,面目狰狞地瞅着姜堰。 “你要丫鬟?浅月姐姐她们还不够吗?”在阿宝看来,姜堰是掉入了福窝里头去了,身边的丫鬟个顶个的好看,一眼瞧了便觉赏心悦目,竟然还想要别人。 阿宝自认为她是面目可憎,能够唬住人,但在姜堰眼中却是毫无威慑力,反而看着让人觉得她傻得可爱,姜堰心里不听地笑着阿宝,面上却下意识地憋住,压下嘴角笑意。 “是替你要,她犯错了被李姨娘拎出来,合该受罚,不然如何继续留在三小姐身边?如今你既然不想罚她,便帮她到底。”姜堰细细同阿宝解释,其实他不过是在同阿宝笼络人心罢了。这点操作得好,不仅能得了那丫鬟忠心,阿宝宽和姿态与李姨娘沈安意狭隘的心思做对比,还能赢得府中人的称赞。 叶氏略一思索,随后侧头看向李姨娘,“这得看李姨娘舍不舍得放人了。”那丫鬟看似是个不足轻重的人,不然李姨娘不会推她出来。可经此一事,那丫鬟只怕也不会尽心伺候,同样,李姨娘怕被那丫鬟记恨,不会重用她,如此还是救了那丫鬟。 “这丫鬟出了这等子事,宝小姐要过去却是不妥,若是带坏了宝小姐妾担不起这责任。”李姨娘出言,心中却想到放这丫鬟走迟早是个祸害,难免到时候她不会倒打一耙。 姝儿心下一咯噔,不敢置信第看着李姨娘,从出事到现在她没有反驳过一句,到时候要打她板子她忍了,不仅仅是为家人着想,还想尽一场主仆之情。 她现在进退两难,但姨娘说的这话里意思是想等无人时,置她于死地啊。姝儿脸色唰然一白,猛地跪倒在地,“姨娘,看在奴婢往日尽心竭力伺候您与小姐的份上,给奴婢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都是奴婢害了宝小姐,奴婢愿赎罪,为宝小姐端茶送水,一辈子伺候宝小姐。” 叶氏垂眸,这丫鬟倒是聪明,“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之说,可是,不也有‘莲出淤泥不染’终究是看那人是谁,我家阿宝定然是那不染之人。” “阿娘说的对。”实际上在阿宝心中才不想与莲花做对比,因为她觉着不论是莲子,还是莲藕,都要比一朵只能看,不能吃的莲花实用。 “好了,李氏,你就放人吧。”耿氏拍板决定了此事,要不然还不知要纠缠到何时,“这丫鬟的身契等下让人送到你蘅芜苑。” “既是阿宝的人,就给阿宝。” “奴婢给夫人、宝小姐、表少爷请安。”姝儿来不及松气,赶紧给三人一一磕头。 阿宝瞥了眼叶氏,见她不叫丫鬟起来,又看了看姜堰,发现他也一样不言语,两人好似都在等着她,阿宝只能抬手,端起一副主子该有的模样,“起来吧。” 姝儿又对着阿宝磕了一个头,“多谢宝小姐。”她家人也是沈家的下人,虽说并不在主子面前得脸,可好歹也并不是为大房做事,她在宝小姐下面伺候,大房想要动她的家人应该也要思量一下,再者说二夫人同样也在管家,只要她对宝小姐忠心,二夫人不会看着她家人被欺负。 叶氏一行人被李姨娘好生的送出来自阁,耿氏却是留了下来,叶氏发现了这一点,但她没有开口。剩下的耿氏要怎么解决,就是大房的事情了,她少管为妙。 阿宝自觉自己没有给姜堰带来然后有用的东西,但是姜堰却无时无刻地维护她,她有些不好意思,稍微落后叶氏几步,与姜堰平排走着,瞥了好几眼姜堰,又不敢开口。 阿宝脸皮子向来厚得很,这样难以开口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可惜她再怎么纠结,心里始终是藏不住话,主动伸手牵姜堰,小幅度地晃了晃姜堰的手。 姜堰对阿宝时不时就牵他手已经习以为常,但阿宝如今晃动他的手臂,便晓得她要同他说话,稍稍倾斜了身子。 阿宝恰在此时,轻声开口道:“表哥,你对阿宝真好。” “怎么没听见你谢谢你娘亲一句话呢?”叶氏软语柔声地问着阿宝,眼里漾着亲和的笑意,不强势,也不咄咄逼人。 可阿宝依旧心里一抖,脖子一缩,当下抬腿就走到叶氏身边,撅着嘴,撒娇道:“真是的,阿娘对阿宝的好,阿宝也记在心里呢。” 说着,阿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仰头睁着一双含满真挚的眼睛,“都在这儿好生装着,阿娘何必吃这点子醋呢。”假使她的手没有放到右胸前的话,或许会更有说服力。 叶氏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阿宝,将阿宝手放到正确的位置,“难不成你的心在右边?为何我从来不知晓?” “哦……”阿宝放下手,挠了挠头,尴尬地一笑,“阿娘别气嘛,虽然阿娘就算生气也都还是好看,但是生气于身体无益,咱们心平气和些。要阿宝说,方才多亏了表哥,阿宝才没吃亏,才能等到娘亲来啊。不然只有小冰一人在我身边,我定然会被欺负。咱们要知恩图报是不是?”阿宝想不出其他的法子,只能开始买惨,试图以此来博得叶氏原谅。 可惜叶氏听出了阿宝语气当中,对姜堰浓浓地保护意味,怒气不降反升,一甩衣袖,“届时你跟你阿爹说去。”依着沈原木护女儿的态度,不折腾敲打一番姜堰,让姜堰注意与阿宝之间的距离才怪,她懒得跟她这个蠢女儿说话,再说下去可不得被她活活气死。 阿宝嘟嘟囔囔,“可是,是父亲让表哥好生照顾阿宝的。”正是什么都想反驳的年纪,越是亲近的人,她越会用自己知道的东西反驳,之前姜堰以沈原灵做挡箭牌,随口胡诌的话,不仅被阿宝记了去,还当着叶氏的面说出来。 阿宝瞧着叶氏脸色越发黑,以为叶氏不相信,又加了一句:“祖父也说表哥对我好,还让我以后也对表哥好。”阿宝再一次成功漏掉‘如亲哥哥一样’几字。 眼看着叶氏气得不成样子,姜堰挺身而出,“阿宝这话不对哟,老师是让阿宝对培风如亲哥哥般,单单一个‘好’字可是不够的。” 姜堰语气调侃,俊美无双的面上含着温和笑意,瞬间让叶氏火气消散一半。如同亲哥哥一样,就不是她想的那种意思,她女儿才这么小,谁就敢觊觎,看她不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阿宝暗自赞叹,心里愈发佩服姜堰,抬眸眼中全是钦佩。一句话就能够让她阿娘不生气,可是难得的本事,至少她到如今都没能够学会。 “这般瞧着我作甚?再瞧你阿娘又要生气了。”姜堰压低嗓音,用只有他与阿宝二人听得见的声音说着,还一边伸手手捂了捂阿宝的眼睛,随即又松开,却发现阿宝依旧眼睛亮堂堂的看着他。 “没关系啊。”阿宝无所谓地摇头,“这不是还有表哥你嘛,你可以让娘亲不生气一次,肯定也能二次啊。往后阿娘生气了,我就来找你,你帮我哈。”就算到时候表哥不能让母亲消气,还有人陪着她一起挨骂,阿宝这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 “那可不行。”姜堰想也没想地说道。说完之后,下意识地瞧了一眼阿宝,薄唇微抿,暗骂自己方才都说了些什么。 阿宝好久不曾被姜堰拒绝,如今乍一遭到拒却,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真的?”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决意再问姜堰一次,给他一个机会好生回答她的问题。 “可以,没关系,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表哥。”姜堰为了弥补自己嘴快惹得阿宝不高兴,捏了捏阿宝的脸颊,“有什么事情都有表哥在。” “这还差不多嘛。”阿宝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又恢复成乖巧可人的模样,脸色好看了,而且嘴还甜了不知道多少,“我就说,表哥怎么会拒绝阿宝呢?毕竟表哥是那么好的人。” 姜堰轻笑摇头,这翻脸的速度堪比夏日里的天气,前一刻阳光正好,下一次便可能雷雨大作。 ※※※※※※※※※※※※※※※※※※※※ 表哥有着浓烈的求生欲。 第49章 今日阿宝是头一天去沈秋衾院里上学,凌晨就起来了, 愣是再也睡不着, 索性打扮自己,见到姜堰的第一眼, 阿宝张口就道:“表哥, 我好看吗?” 阿宝身后跟着小冰与小糖,两人冲着姜堰俯身行礼后, 小糖便不停地抬手遮住嘴,打着哈欠。昨晚是小糖守在阿宝的房里, 阿宝醒来了她自然不能再睡着, 一开始无事,到现在她已经渐渐感觉到困倦,偏生阿宝精神头不知道怎地这般好,小糖心里止不住担忧阿宝上课时会想睡觉。 小冰斜了一眼小糖,想让她注意些, 谁知自己已经忍不住侧头微微张嘴, 跟着阿宝打哈欠, 眼里瞬间泛起层层薄雾, 困意这种能够感染也是够麻烦的。 “你们要是累了,就回世安院去,索性还只在院门口,今天一天我都跟着表哥, 不会有事情。”阿宝被小冰与小糖二人打搅, 没有得到姜堰的回答, 不乐意地挥手,准备将搅事的二人赶回去。 小冰与小糖二人对视一眼,都摇头选择留下,之后再大的困意都给忍住了。 阿宝斜视二人一眼,面对姜堰时却又是另外一种表情,笑着重新问道:“表哥,阿宝今日这一身好不好看?” “挺好看的。”姜堰免得到时候让阿宝认为他回答得不走心,神情肃然地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番阿宝,这才道。 阿宝脸上的笑意越发的灿烂了,为了配上背上背着的荷橐,特意穿了淡紫色褙子,以及淡紫色的纱裙,便头上别了两只紫色绢花头饰,便是连绣鞋也带了点紫色的小花。 其实单一个拿出来配阿宝,都是极好看的,可惜阿宝不知怎么想的,一股脑全都弄在身上,浑身上下都是紫色,乍一看如同紫菜团子,尤其是在阿宝皮肤白嫩嫩的情况下更加像。 阿宝既然会这般穿着出来,定然是身边的人觉得阿宝这番打扮无异,亦或者是阿宝特别喜欢这身打扮执意要穿。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姜堰都不敢对着阿宝讲真话。 所以阿宝便一直都这么被瞒在鼓里,直到遇到沈图南。 沈图南听闻阿宝要去致景院上课了,百忙之中抽空出来想见她一面,奈何他去世安院时,阿宝已经同姜堰离开。沈图南便赶紧出来找阿宝,好在在他们到致景院前,将两人追上。 沈图南一直从世安院那边跑过来,面上气不喘心不跳,其实额角不停的在冒细汗,他一眼便看清了,阿宝今日的不同之处,故作轻松地道:“呦呵,这小荷橐挺别致的嘛,背着正是好看。” 阿宝嗔了一眼沈图南,迈开腿走到姜堰身后,离沈图南远远地,“走开,我不要理你。” 沈图南嘴角抽了抽,“怎么了?我是哥哥啊,我是哥哥耶。”他不知自己何处惹到了阿宝,他真是付出极大的代价,好不容易才能出来。等下他回去就要加蹲半个时辰的马步,多跑二十圈。 “哼。”阿宝别过头,喃喃道:“哥哥又怎么样,我说了不想理你就不理你。” “姜堰,是不是你教阿宝这么做的?”除了姜堰,沈图南再也想不出,谁能让阿宝讨厌他这个哥哥。他就知道姜堰是个内里黑,他怎么就这般大意将阿宝交给他,让自己沦落到亲妹妹不认他的地步。 姜堰刚想出口解释,阿宝便下巴一抬,大大方方地从他身后走出来,张开双臂,以一种母鸡护小鸡的姿态护住他,生怕姜堰受委屈,“你别怪表哥,是你自己做得不厚道,还好意思怪别人。” “嗯?”沈图南不明所以,他一直以为阿宝去上课,是因为阿宝想陪在姜堰身边,特意跟沈秋衾申请才被准许去上课的。 阿宝眼睛直逼沈图南,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要不是你不想去上课,哪里轮得到我。你可好了,天天在你院子里做喜欢的事情,我得代替你去上课。” 沈图南恍然大悟,却又不可置信,手指着姜堰直发抖,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样看着他,随后又将视线落回阿宝身上,赶紧同她解释,“当初这事我是交给你表哥去办,让他同祖父说明,我哪里知晓你是被迫去读书?”沈秋衾从来都不吝啬自己对于姜堰的欣赏之情,这些一直都被沈图南看在眼里,他便觉得此事由姜堰代为去说,对他自己造成的伤害与损失能够降到最低,如今一看,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了。”指人总有一种轻视的意味,阿宝皱着眉毛,拍下沈图南指着姜堰的手,“别将错往表哥身上推了,表哥性子好也不是让你这般欺负的。”说完,阿宝拉着姜堰的手往致景院走,再迟些就要迟到了,她都快要怀疑哥哥是不是故意想让她迟到,然后也尝尝被祖父处罚的滋味。 至少在表面上看来,沈图南才是一切利益的即得者,即不用读自己不喜欢的书,还有沈秋衾特意替他寻来的名师教导他习武,这些加起来,足够使阿宝认定所有的都是沈图南所为。 “不是,真的不是我啊!”沈图南试图同阿宝细细解释,一直跟在阿宝身边。 姜堰手交叠在一起,指尖微动,不由得点了点自己的手背,悄悄地看了眼阿宝,她好似充耳不闻沈图南所说,这让姜堰稍微松了口气。 阿宝已然认定的事情,便没有人能够改变,任凭沈图南怎么苦口婆心,同阿宝数落姜堰各种坏水,阿宝都是不相信,反而会越加心疼姜堰,被自己哥哥各种贬低。 沈图南抬头望了一眼天上,阳光越来越烈,他也是时候回去练武,“阿宝,这事等你上课回来,咱们再细说。”祖父替他请的师傅确实不错,可是他最近也是因此累得够呛,若真可以,他还想回去上课算了,可是沈图南自己又咽不下这口气。他这样的做法算得上是不战自败,不说别人会不会耻笑他半途而废,他自己都受不了。 “嗯。”阿宝淡淡地应了声,暗自道:前头就是致景院了,便想着离开,果然就是故意的。 “来了?”沈秋衾抬眸瞧了眼姗姗来迟的阿宝与姜堰,声音没什么起伏的问着。开始不由得思索,让阿宝跟在姜堰身后的决定做得对不对,他不怕姜堰带坏阿宝,怕就怕阿宝耽搁了姜堰,若阿宝对姜堰影响太大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嗯!”阿宝重重地点头,“虽然迟到不对,但是祖父,我是在半道遇到哥哥才会迟到的。” 想起沈图南,阿宝便一肚子火,沈图南竟然还敢在阿宝第一日上课来见她,无异于是在向阿宝在炫耀自己不需要上课。所以,如今阿宝是毫不心慈手软地将他推出去。什么样的解决,端看个人造化。 “好了,上课。”沈秋衾指了指前排的座位,虽然不曾说对沈图南有何处罚,可是心里却不停地在想是不是让沈图南的师傅再加重些训练,竟然还有时间浪费。 阿宝视线随着沈秋衾手指的方向望去,酸枣木大桌子左边摆着一张小桌子,椅子也比大桌子配套的椅子小了一半,显然是特地替阿宝量身定做,这才多少,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 一开始,阿宝还能聚精会神地听着,即便听不懂沈秋衾讲些什么,依旧坐得端端正正,有点松懈便看看身旁认真听课的姜堰,只是越到后面,她越容易走神,再看姜堰努力的样子也没有多大的效果。到后面,阿宝身子挺直着,眼睛却是盯着前方一动不动,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 沈秋衾瞟了一眼阿宝,随后继续讲自己的课,终究没有舍得说她。听说她为了能够跟进他的授课,这段时间连吃饭睡觉都抱着《大秦词典》。 渐渐地阿宝坐得笔直的背稍稍弯了下来,放到课桌下方的手也已经被她移到桌面上撑着她的下颚,猛然间听到沈秋衾说下课,阿宝整个人一下子精神起来,就差没有站起来了。 每上一个时辰的课,休息一刻钟这是惯例,也不是看着阿宝撑不下去才让下课。 阿宝看了一眼嘴中说着下课,脚下却没有动作的沈秋衾,顿时假笑着乖乖坐好。 沈秋衾点了点头,众人齐身起立,他这才起身拿书离开。 阿宝凑到姜堰跟前,姜堰书本上是密密麻麻地笔记,她往后瞧了一眼沈图雅的课本,除了原有的字再无其他的东西,“表哥,你怎么做到认真听讲的?”阿宝当即瘪了瘪嘴,也不是她一个人不听讲嘛,二哥也没听多少。 刚这么想着,后头就传来沈图雅略显慵懒的嗓音,“二哥已经学过这些了,他什么都没学,可不得认真听。” “那我还知道温故而新,学无止境呢。”阿宝转过身子不再理会沈图雅,她忽然之间有些心疼自家祖父了,即便只教四人,但依旧勤勤恳恳地授课,谁知道有一半的人不听呢? ※※※※※※※※※※※※※※※※※※※※ 沈图南:完蛋了,妹妹成了别人家的了。 第50章 阿宝瞧见沈秋衾手里拿了一大沓东西, 就怕是给他准备的, 心下顿时一紧, 仰长着脖子去瞧,红的黑的字交杂在一起, 显然是他们上交的作业交给沈秋衾拿去批改了。 顷刻间,阿宝眉目舒展,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要那东西不是替她准备的, 一切都好说。 等沈秋衾将东西分发给姜堰几人后,桌上还剩着一些宣纸, 大手一挥,将宣纸与字帖全都置于阿宝面前。 阿宝一愣,眼带不快地瞅了瞅沈秋衾, “嘱咐给阿宝这些东西做什么?阿宝实在是不能一心二用, 又听课又练字。” “说得好像方才的课你听懂了一般。”沈秋衾仔细地替阿宝将宣纸摊开, 再用乌木山羊形镇尺压住宣纸, 态度不容拒绝地道:“既然听不下课,那便练练字, 好歹学着点东西回去。” “可是往日里我都是用表哥的字临帖,如今再贸然换一种字帖, 只怕是不妥。” “培风让你用他写的字练字?”沈秋衾这话问的是阿宝, 但却是看着姜堰所问。 字这种东西说私密也不私密, 说不私密, 旁人模仿了去,要伪造些什么东西,可能轻而易举便万劫不复。是以越位高权重之人,越忌讳他人与自己的字迹相似,书房也变成为了重中之重地地方。 以姜堰的身份,他定然不会拘泥于小小的江宁府,终有一日,他会回到京都。或许,阿宝因为年幼,不知自己与姜堰字迹相似,意味着什么,但姜堰不会不知。 “是的老师。”姜堰淡然自若地起身,冲着沈秋衾拜了拜。 沈秋衾被他这个无所谓态度气笑了,摇头点了点姜堰,“往后再不可做出这等事情出来,倘若在被我知晓,那便沈家家法伺候。” 阿宝不知不过就是练字的事情,竟然也能够扯到家法头上,她不忍看着姜堰因为她而受罚,当机立断地道:“那行吧,我得练几页字。” 沈秋衾敛眸,“什么时候下课你便练到什么时候。”沈秋衾不是个轻易说打说罚之人,子孙犯错有什么事情,他是直接上手,如此对姜堰只是警告一番,也不过是因着他的身份。但倘若姜堰不识得这份好,不介意动手打这皇子皇孙一顿。 阿宝痛苦的写字,上等的宣纸上是阿宝歪歪斜斜的字,如今连笔都抓不稳的年纪就得练成页成页的字,阿宝偷偷觑了眼沈秋衾,趁着他注意力在教课上,笔直的背顿时一松懈,趴着桌子上写。 “坐有坐姿,站有站相,坐好!”沈秋衾戒尺打在阿宝桌面上,惊得阿宝猛然间坐起,掀了掀眼皮,将宣纸扯过来自己这边些。 与此同时,姜堰的心也被戒尺敲得颤了产,又不敢看阿宝那边,只能绷着脸看书。 阿宝身后的沈图雅也被吓了一跳,他觉得沈秋衾就是在指桑骂槐,借着阿宝骂他,坐姿越发端正了。 其实沈图雅太高看自己了,沈秋衾当真要约束沈图雅,早把他拖地上板子伺候了,还用等着阿宝过来再暗里骂他? 阿宝瞥了眼姜堰,见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里是既憋屈又憋闷。想着以前她每次练字只要练半个时辰,如今得练一个时辰翻了倍,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姜堰察觉到阿宝的视线,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沈秋衾真正最想骂的人是姜堰。估摸着沈秋衾是看见他因为阿宝分神,气不大气出来,但又不好训斥自己,这才改为训阿宝。姜堰知晓了这点,自己一旦稍微不认真便会连累阿宝,根本就不敢再分心。 “阿宝呢?怎么不见她。”周氏环顾四周,她来着这么久了,一直都未瞧见阿宝,出言问道。 叶氏歉然一笑,“可是不巧了,阿宝去了老太爷的院子里上课,今日是第一次,也不好跟老太爷请假,不过算起时间来,差不多也是时候回来了,老太爷体谅她年纪小,便只要她每日上半日的课。你们就留在这里用膳,下午阿宝便能陪相依了。咱们姑嫂就好生说说话,说起来咱们也有近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见了。” “是啊。”周氏深深叹气,日子总是在不经意间过去,“相依回去之后,日日想着来看阿宝,奈何我腾不出时间陪她来,也怪我说来就来了,没事先给你递帖子,有些仓促了。” “你来我这里也是抽空来的吧,能来就好,你也知道我与叶家的关系,实在是不想再带阿宝过去了。”叶五夫人生的孩子满月她没有准备过去,即便是叶家后面特意让人过来请了,叶氏也只是让人包了份中规中矩的礼送往叶家。 如今周氏夹杂在叶家与她中间,难以做人,能够顶着压力过来一趟,已是不容易的事情,叶氏心里都记着。 叶氏这边刚说阿宝,阿宝便背着荷橐来了蘅芜苑,手心里,衣袖处都还留着写字时沾上的墨汁。 钟嬷嬷瞧见了,赶紧迎上来,指挥着后面的丫鬟,“快些带小姐去清洗清洗。” “是以客人来了吗?”她平时再叶氏的蘅芜苑并不注重什么礼仪,怎么舒坦怎么来,她在致景院祖父连饭都不曾留她吃一顿,一路走回来,现今是又累又困又饿,阿宝一点也不想整理了,“我这个模样挺好的,不需要清洗。”阿宝理了理额前碎发,手上的墨汁碰到她额前的汗珠子,顿时化开了,额间黑了一片。 “哎呦,我的小姐,赶紧去洗洗,脸上全是墨汁儿。”说着,钟嬷嬷就推着阿宝去了后头。 叶氏这边时时刻刻都备有阿宝的衣物,倒是不需要人转成去世安院接,省下不少时间。 “快些过来,嘴巴都撅天上去了,你相宜姐姐过来看你了。”叶氏浅笑,拉着阿宝走到叶相宜身边。 阿宝屈了屈膝,同叶相宜见过礼,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没多大力气说话,只是对着叶相宜笑了笑,那笑容也是勉强,叶氏一阵尴尬。 小冰赶紧站出来解围道:“夫人,宝小姐在老太爷那里上了一个时辰的课,练了一个时辰的字,中途半点茶水点心都不曾用,方才才清洗了一身的墨汁儿。” 周氏与叶相宜均是一愣,想来阿宝原该是回自己院子,但因为她们在,便先来了蘅芜苑。 叶氏听了,顾不上周氏她们,赶紧拉着阿宝的手,她居然好似在阿宝指间隐隐摸到小茧子,顿时心疼地道:“难怪一点都不高兴,面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全是阿娘的错,没让人去送茶水点心。”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祖父都没有留阿宝用膳。”阿宝嘴巴往后压了压,附带着压下一股委屈,“我饿了。” “好好好,这就让人摆膳。”叶氏连连点头。 叶相宜从见阿宝开始,就一直憋笑,等到了阿宝的世安院,叶相宜实在是憋不住,关门之后哈哈地笑出来。 “阿宝怎么选择穿了身上这身?” 阿宝蹙眉,纠结地看着叶相宜,“不好看吗?” 小小糖一直在摇头,想提醒叶相宜小心些说话,奈何叶相宜看不懂她都动作,嘴里直接道:“没人跟你说你穿了像极了紫菜团子?” “紫菜团子?”阿宝惊讶地起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怎么可能,他们都说好看啊。” “小糖,你说是不是?”阿宝怕小糖撒谎骗她,又加了句:“我要听实话,不准对我撒谎。” 小糖斟酌再三时,又听见阿宝道:“你若是骗我,板子等着你。” “实际上只有表少爷一人说您好看。”小糖诺诺地说着,她和小冰都没有说过这种话。 叶相宜闻言竟然有人会觉得阿宝这模样好看,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各花入各眼,不是阿宝你的错,是我眼睛不太好使。” “那是,表哥的眼光同我一样,怎么会有错呢?” 阿宝甚是不要脸的话,惹得叶相宜轻笑不已。 那边周氏正抹着眼角,跟叶氏诉苦,“谁愿意老是板着脸训斥人,被人在背后蛮横凶辣,他们还以为我不晓得,其实我门儿清。可我有啥子办法?” 叶家大夫人是叶老太爷亲自选了定下来的,名门闺秀能主持大局。可是因为样样皆优,不太愿意受叶老夫人的控制。所以,往后在挑选媳妇的时候,叶老夫人尽挑可拿捏的选。想当年周氏也是个娇羞柔软的姑娘,却硬生生被逼成江宁府名声在外的悍妇。 叶氏递给周氏帕子,宽慰她道:“难日子总会过去的,叶府人越来越多,叶老夫人许会松口让你们搬出去住。” “但愿如此,就怕她不放人,她一直这么拖着,我们也没有没有办法。”周氏眉尾微塌,低头忧心忡忡地说着。 “那可由不得她啊,叶氏只有那么些大的地方,李氏那边不是生了个儿子,她必然要早早的准备腾好院子出来。大哥二哥家的小姑娘们,还挤在叶老夫人院子里的暖阁中?”叶氏只有叶家大老爷一人支撑门楣,远不如以前尊贵,也就只能守着名声过日子。 “你这是倒是提醒我了,你可是帮了我大忙。”周氏被叶氏这么一点,想到了一个早点搬出去的好法子,当下神情舒展,眉眼含笑。 “咱们只是随便聊聊天,我可没做什么。”即便叶氏是故意提点周氏,也不愿承认,免得传出去被人指摘她挑拨叶家内部关系,这么大的罪名扣在她脑袋上,她可是顶不来。 ※※※※※※※※※※※※※※※※※※※※ 沈秋衾:得把一切危险因素扼杀在摇篮里。 第51章 “相宜姐姐为何这般看着我?我脸上可是有东西?”阿宝蹙眉问道, 而后又不放心地抬手, 左右抹了抹自己的脸, 实在是并未发现脸上沾了东西。 见阿宝误会了,叶相宜忙摇头:“没什么, 就是看着妹妹额头上的伤,好像好得差不多了。” “没有啊。”阿宝抿唇,削葱似的指尖点了点眉心,不太好意思的道:“还留着浅浅淡淡的疤呢, 倘若仔细看还是能够看出来。”只是她懒得计较些这些事情, 府中没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也就是时常忘了自己额间有伤的事情。 “看起来妹妹的心态很好啊, 我也就不用担心了。”叶相宜还以为阿宝会因为额头留疤而自卑,毕竟她与阿宝相处的几日中,可是看了阿宝各种自夸的场面。 阿宝不甚在意地道:“我便权当做额间画了一朵花, 如今外头不是很是盛行吗?”她还听闻有人故意在脸颊处画心形伤疤, 借以来博取众人眼球。 叶相宜檀口微张, 惊奇地看着阿宝, “你都不曾出去,你怎地知晓此事?要说此事还是从刘巡抚家的赏花宴上传开的, 这种版本都有,还有一种版本是说沈家夫人小姐别出心裁, 一起在额间画了花。” “你问这么多叫我从何回答起?”阿宝避重就轻, 捡了最容易回答的问题答了叶相宜, “这些全是表哥告诉我的, 也是他让我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她尽量让自己说得轻描淡写,阿宝如今一肚子怨气可还是一直压着,不曾发泄出来,而怨气的源头来自于姜堰。 “也对,有了这东西,额间的伤也不算大事了,将这东西蔽于脸上,便不会有人知晓。”叶相宜颔首,思索一番又道:“还有能人替其取名为‘花钿’,不过如今可不是画上去,而是贴上去了,小小的一片,用水打湿了贴在额间极其方便。今日我还给你带了几片过来。” 说着,叶相宜便从自己的袖口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块帕子,在掌心摊开,里面赫然有四片花钿。 “这东西做的倒是精巧。”阿宝将一片小小花钿置于指尖,用了金箔为底,涂以粉红色颜料,画出牡丹花,以描金描边,着实美妙新颖。 “那可不,这四片小东西可是花了我一个月的月例。”叶相宜赶紧将帕子盖住,生怕她们二人讲话声音大了点,将花钿吹走。 “你怎么不沾上?”阿宝见叶相宜额间空空如也,她有着实看中这花钿,便出声问她。 叶相宜叹气,眉头微紧,“我哪还有银子买花钿,能买的全买送你了。” 这东西还是一次性的,一块花钿用了一次之后,便不能再用了,消耗极快。恐怕只有顶顶富贵的人家才能日日用,像她们能够在宴会之时用用便好。 用画笔在眉间画花看似容易,但奈何身边每个精于画作之人,即便有,那种能在脸上画的胭脂也难以寻觅,如此算起来,还不如花钿好使。 “咱们一人贴一片。”阿宝一笑,承了叶相宜的好意。 小冰听了,赶紧拿出两块铜镜摆在二人面前。 叶相宜抬了抬头,询问小冰道:“你们可有收集而来的朝露?虽说用一般都水也能够使得,但若用朝露来贴,不仅事半功倍,而且更加熨帖好看。” 小冰俯身答道:“世安院没有,但是奴婢见过浅月姐姐收集过朝露给表少爷泡茶,要不然奴婢去隔壁问问?”阿宝并没有用露水净面的习惯,也不太爱用朝露泡茶,是以世安院不会备这些东西。 阿宝听见小冰要去隔壁的扶云院,小脸一下子塌了下来,浑身上下都透漏着‘拒绝’二字。 叶相宜不知阿宝与姜堰闹何矛盾了,使得阿宝一听隔壁,神情就不太痛快,但是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让小冰去隔壁讨要朝露,便道:“没事,没事,一般的水也行。” 阿宝拉住叶相宜的手,“何苦因为我委屈了姐姐,小冰你去吧。” 小冰领命,没有让小丫鬟过去,而是亲自去了扶云院讨要。 浅月闻是阿宝要用,当即给了小冰一大半,反正她收集得够多,剩下来的也够主子泡茶,而且朝露每日她都要收集,给宝小姐露水也算是示好了,反正她家主子与宝小姐感情好。 只是小冰并未要太多,只要了一半盏,回了世安院之后,拿出一只青瓷缠花茶盏,将朝露一分为二,奉给阿宝与叶相宜。 阿宝接过茶盏,低头一看,她不知贴花钿需要多少,浅浅地出声问道:“相宜姐姐够了吗?” “够了够了,你以为要多少啊。”叶相宜跟着一看,忙说着,“我先给你贴上去?”叶相宜怕阿宝不会,这里只有四张,到时候将花钿浪费了就没了。 阿宝摇头,头上的麻花辫跟着她一起左右摆动,“不用,不用,我瞧着你贴,也好让我学学。” “那好。”叶相宜对着铜镜,将花钿至于额间,往眉心下压,指尖轻轻沾了些水,往花钿上面点,将花钿全都打湿,最后将花钿上的薄纸撕下,额间赫然出现一朵鱼形状的花钿出来,而被撕下的薄纸便被叶相宜丢弃。 随后叶相宜捏着帕子细细将额间的水滴擦去,“若是薄纸不曾撕好,那花钿就不能完全到额间,有时只留下一点点,整个花钿就不好看了。” “我也要来试试。”阿宝跃跃欲试。 阿宝学着叶相宜的动作贴花钿,一旁的丫鬟均是替她担忧,不过虽说磕磕碰碰,可是顺序之类的并未出错,阿宝手心出汗才勉强将花钿贴好。 “真是厉害,我第一次贴,可是浪费了整整三个花钿,气得我阿娘骂我败家子,阿宝你竟然一次便贴好了。” 阿宝一愣,阿宝不知还有其中缘由,难怪方才她会出口要帮她贴,早知道她便也出错好了,颇有些不好意思一笑,“我也是瞎撞上了,指不定下次还能不能够成功。不过相宜姐姐贴上花钿可真是好看。” 叶相宜摸了摸花钿,对着铜镜再三照了照,谁都喜欢旁人夸自己好看,叶相宜也不例外。 在阿宝看来,这花钿虽方便好看,但少了点灵魂,总不如姜堰替她画的好看。阿宝想起姜堰,整个人面色一僵,暗自骂姜堰,哼!都怪他!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能够想到他! 叶相宜还以为阿宝不喜欢自己额间的花钿,仔细端详一番,开口说着,“挺好的啊,浅色很配你。” “那是相宜姐姐挑得好。”阿宝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话声停了一停,“这个可以贴多久不掉下来?” 叶相宜略一思索,“那铺子的掌柜的说,这个东西因人而异,有的人贴一整天都不会掉下来,有的人一二个时辰便会掉下来。” “这人真会做生意,不管花钿能够在额间留多久,各位夫人小姐还是会买回去先试上一试吧。”阿宝感叹道。 “对啊,况且他们家卖花钿每日还有数量限制,每日每人最多只能买六个花钿,而他们家每天卖花钿出去不超过五十个花钿,每日早早的就有丫鬟仆役们在店铺门口排队买。”她手中的几片还是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阿宝与叶相宜一待就是一个下午,中午都不曾休息。直到周氏过来接叶相宜,叶相宜才恋恋不舍的与阿宝分别。 就在叶相宜走后不久,小葫推门而入,“宝小姐,表少爷来了。” “现在他倒是想起来看我了,不见,不见。”阿宝一挥衣袖,挥退小葫。在致景院时,她时不时地瞥姜堰,可他愣没有正眼瞧她一眼,现在想着来找她,迟了! “是。”小葫领命出去,恭敬冲着姜堰行礼,可是出口的话却一点也不委婉,“表少爷,咱家小姐说她不想见您。” 阿宝想起刚才说谁出去,整个人一怔,又不确定地问小糖,“刚刚是小葫?” “是啊。”方才小葫出去时还叹了口气,小糖隔了好远,都好像能够看出小葫的无奈。 阿宝暗道一声糟糕,小葫心眼比什么都实,哪里懂得什么叫委婉,“小糖,你说小葫能不能成功阻止表哥进世安院?” 小糖垂头,不是她给小葫唱衰,小葫还真没那个本事。 “生气啦?”姜堰心下一紧,面上却不曾有丝毫变化,淡然自若的坐到阿宝正前方。 姜堰回了扶云院,换上了一套浅淡颜色的衣裳,一头乌黑柔顺被一根素色银簪簪着,当真是美如冠玉,再配上他的言谈举止,有种说不出的雅人深致。 阿宝闷哼一声,果断侧头,执拗地不去看姜堰,“没有。” 姜堰眸内含笑,瞧着阿宝口不对心,“是谁的小嘴巴上翘,跟个熟透了的红樱桃似的。” 阿宝当即抿唇,掀开眼皮,扫了眼姜堰,发现姜堰正紧紧盯着她的脸瞧,赶忙抬手‘啪’的一声,两只小手捂住了脸颊,“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阿宝好看,当然得目不转睛地看着,不然某人生气不让我我看了怎么办?”姜堰脸上浮起浓浓的担忧。跟在阿宝身边,姜堰夸人的话信手捏来,只不过这些夸人的话,姜堰从哪里学来的,便会将其往哪里一字不漏的送回去。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阿宝最喜旁人夸她漂亮,也半点都抵抗不了旁人夸她,姜堰算是抓住了她的死穴,她缓缓将手拿下,“我可没说不让你看。”阿宝语气理直气壮,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好似方才挡着脸的那人不是她般。 闻言,姜堰点头,哄着阿宝,“是是是,那般小气之人,定然不是咱们家的阿宝。”上课时,他察觉到阿宝的视线与委屈,想安抚她来着,但奈何有沈秋衾在场,他越关注阿宝,遭罪的越是阿宝,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可是心里却唯恐阿宝不再理他,回了扶云院换了身衣裳就匆匆过来见阿宝了,如今姜堰总算将阿宝哄回来,悬着的一颗心便被他缓缓放下。 一旁的浅丝与浅月对视了一眼,均看出来对方眼中的无奈,她们日日跟在主子身边,不曾感觉到主子的变化,今日乍一看,怎地脸皮厚如城墙了般,委实不敢相信这是她们都主子。 “小姐,苏老过来了,正在院门口。”小糖进来禀报,阿宝这时才想起今日是她与苏老约定好的日子。 “哦。”阿宝点头,准备让人将苏老带进来,抬起的手忽地一顿,苦思冥想一番才道:“我亲自去接他老人家进来。” 姜堰坐在原地不动,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眼看着阿宝就要出去了,开口道,“旁人怎么不见你这么热情。”阿宝如今的样子和方才初见他时,对比可是十分明显,见他的时候连笑都未笑一个,现在苏老来了,动作却是这般迫不及待。 闻言,阿宝迈出去的腿又收回来了,转头斜看着姜堰,“你别醋了,苏老是长辈。”阿宝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她也不想多走这几步,奈何有把柄在人身上,不得恭敬些,事情捅出来她可就遭殃了。 “我同你一起去。”姜堰起身,方才他不过是端着架子,故意逗逗阿宝罢了,如今没有达到自己目地,还是得去接苏老,毕竟他还有求于苏老。 苏老带着个替他背药箱的小厮在门口,阿宝与姜堰迎上去,苏老一眼就看到跟着阿宝身边的姜堰,姜堰装作与苏老不熟的样子,冲着苏老作揖,苏老趁着众人不注意微微侧身,少受了姜堰这一礼,反而是对阿宝是,苏老神色自然了很多。 “额间的花钿不错。”苏老出声赞道。 阿宝不料苏老竟然能够与她说得上话,顿时挑了挑眉,“苏老也知晓花钿这种小女儿家家的东西,这算是与时俱进?” “你以为我是你那老古董爷爷,什么都不知道?”苏老重重地哼了一声,想起沈秋衾来,心里便不舒坦,直接在阿宝面前吐槽起她爷爷来。 “咳咳!”阿宝清咳几声,被人当着面说自己爷爷不好,怎么想都怎么觉得不得劲,即便拿了她把柄也不能这么说,“苏老爷爷,您快些替阿宝把脉吧。”从前,阿宝只跟着众人唤苏老为‘苏老’,这本来也就是别人对苏璟尊称,如今在后面加个‘爷爷’,阿宝想的是苏老方才顺道自己把自己给骂了。 苏老不知阿宝心中所想,但是却是因为阿宝唤他爷爷而乐呵呵地笑着,沈秋衾都不让他踏入沈家半步,更加不让沈家后辈和他来往,每次看见沈家后辈,都是私底下瞧瞧唤他,根本就不敢让沈秋衾知道,如今阿宝这么大声地喊他爷爷,他哪里能不高兴。 沈家每位主子每个月都有大夫过来把平安脉,只是现在替阿宝把平安脉的人唤成了苏老,苏璟原本是皇宫内太医院的院首,如今退下来,不仅来到江宁府,还自愿替阿宝把脉,除了沈秋衾,谁都认为这是个占人便宜的好事情。 阿宝这时候知道困了,苏老替她把脉时,阿宝直捂嘴打哈欠,原本苏老还想借着阿宝的名头,去见沈老夫人一面,奈何阿宝神色疲惫不堪,他不好意思强迫阿宝带着他去,只能想着下一次进沈府再去见上一面。 “苏老和表哥都走了?”阿宝睁开一只眼睛,另一只仍旧紧紧闭着。 “走了。”小糖道。 闻言,阿宝长松一口气,呐呐说着,“走了就好,走了就好,我着实太累了,苏老还以为我不知道,哼,我怎么可能看不出里祖父不喜欢苏老,我才不会帮着苏老对付祖父……”阿宝话还不曾说完,眼皮子就打起架来,最后怎么睁都睁不开。 姜堰送苏老过了二门,故意走到一处无人之地停下来。 “姜公子,您让老朽研制的祛疤膏已经研制出来了。”苏老从青色镶边的袖口里,拿出一只巴掌大的白瓷瓶,交给姜堰,如今知晓姜堰身份之人已然多了一个,初始苏老只是觉得姜堰面熟,后来回到家中细细想着,原来竟是旧识,顿时之间恍然大悟,为何他一直辞不掉的太医院院首之职,皇上竟然主动提起。众人皆以为他遭了皇帝厌恶,但皇帝又不好意思处罚他,便让他还乡,他也以为是这般,可是他才不在意皇帝厌恶不厌恶他,能够回到江宁府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如今细细想来,皇帝竟然从那时开始就在布局,果然不能同皇家人玩心思。 姜堰蹙眉,他嫌弃墨衣找回来的药,祛疤时会让人疼痛万分,便亲自找了苏老,让苏老研制出一种无痛的祛疤膏,“可是有副作用?” 苏老叹气,“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祛疤还能无痛,还得保证对身体无其他伤害。此药确实可以彻底清除伤疤,让皮肤恢复到往昔,也并无疼痛之感,只是女子用了恐会影响日后生育。” 姜堰手徒然收紧,若是会影响女子生育,可比毁容更加残忍。 “老朽不敢过问您要拿此药作何用处,倘若您准备交给阿宝用,老朽劝您不要如此。”苏老虽知晓姜堰乃隐姓埋名,可是语言之中,依旧表达着他对于皇家的尊敬,这是五六十年积攒下来,深入骨子里的东西。 姜堰虚抬手,“苏老不必如此,培风自有分寸,培风绝不会伤害阿宝。” “多谢姜少爷。”得了姜堰的承诺,苏老稍松一口气,比较阿宝是沈秋衾孙女,这药又是从他手中出来,他自然要负责。 等看着苏老的背影离开,姜堰才将药瓶交给浅月,“让墨衣去瞧瞧那陈家小姐如何了,也该是时候从劳力放出来了。”单单毁容算得了什么,总要出来见见人,受受嘲讽才对。 一旦姜堰想起自己在开导阿宝时,阿宝那种自卑又小心翼翼地眼神,心里就止不住的难受,能让坦荡面对,额间留下的浅淡伤痕,着实是花费了不少力气,也好在阿宝自己不怎么介意。 ※※※※※※※※※※※※※※※※※※※※ 想当我女婿可至少得要有一项出众才能,各位不妨说说看? a:我好看 b:我武功高 c:文采过人 …… 姜堰:我脸皮厚 abcdcf……:佩服佩服 姜堰:过奖过奖 算得上大肥章了吧?看看能不能再写出大大肥章,为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在这个章节留言的有红包掉落呦~ 第52章 “第一日是兴致冲冲, 怎么第二日就跟蔫了似的。”姜堰一袭月牙色绣青白花儿衣裳熨得一丝不皱, 见阿宝从出来便一直低垂着头, 挑了挑眉,出声询问道。 “好累啊!”阿宝生无可恋地看了姜堰一眼, 头又低了下去,声音委屈地向姜堰抱怨,“寒窗苦读,我又不是要去考秀才, 上朝为官, 为什么还要和你们一样。读书什么的,忒没劲了些, 我就喜欢整天吃吃点心,和姐姐们玩乐,想想便觉得日子是那般美好。” 姜堰轻笑, “那种日子你只怕能在梦里寻到。” “只要祖父不逼迫我, 就没人能够逼我。明明就在眼前, 你非得说只有梦里才能寻到。”阿宝小嘴一嘟, 阴谋论地想到,“你该不会是不想一人过这种苦日子, 便拉着我来做垫背的?或者以我赖衬托你的聪明才智?”阿宝小眉头一皱一挑,好似自己得到真相了般, 不可思议地瞧着姜堰, 眼底情绪复杂。 “整天只知吃喝玩乐可不行, 不说你一定要有多大抱负, 做多大贡献,就说近了不能再读错我的名字。”读书是为了明理、明智,不一定要用得上。姜堰其实是想这般回答阿宝,可他若是这么说,还真怕阿宝只懂一半——读书用不上,那可就是适得其反,毕竟阿宝听话只听一半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二次,姜堰不想冒这个风险。 “那便是识字就行,这看《大秦字典》还不够吗?”阿宝反驳。 “不够。”姜堰扶额,他素来不善言辞,阿宝又是个喜欢探究根底的,此刻要他与阿宝辩驳,着实是为难他,只能中规中矩,按照一般人都思维道:“倘若你夫君需要的是能出谋划策的夫人,你该如何做?” “这种事情不是有军师?”阿宝蹙眉,觉得自己用军师一此不太对,忽然之间想起,“他若是入朝为官作宰,那一定有寄食于家中、帮忙帮闲的门客;若他只是地方小官,也有断案查案的官员啊。何须我抛投露面?顶多一个红袖添香。” “区区孩童,知什么红袖添香。”姜堰眸子沉沉,他基本上日日都于阿宝处在一起,真不知她口中的一些词是从哪里学来的。 阿宝不满姜堰似是充满怒火的声音,噘起小嘴,故意跟着姜堰对干,就怕姜堰不生气般,“那还有呢,父亲经商母亲帮忙打理,也只要对对账本,偶尔去趟铺子。祖母我日后的夫君不需要大富大贵,够疼我就行。” 姜堰指尖微颤,他想过有一日他会和阿宝分开,之后再相遇,但他绝不曾想她会要嫁人。其实确实如此,无论如何沈家总不会委屈了阿宝,会给她选个适合她的夫君,事情揭开里头是鲜血淋漓的真相,“这些当真都是老夫人亲口对你所说?” 阿宝头微微一侧,显然不太愿意说这些,“这事情还早呢,我还是个孩子,你不该对我说的。”明明是他先说,却全将责任推到姜堰身上。 “咱们先前谈论的是你不学习的事情,哪里跟你谈了什么红袖添香。”姜堰才不想背这个锅。 阿宝一副不听不听,我就是不听的模样,姜堰亦是无可奈何。再磨蹭下去又得迟到了,他拉着阿宝的手,态度颇为强硬,“再怎么拒绝,你还是得去上课啊,不如尝试着接受。” “不能接受。”阿宝由着姜堰牵她,她讨厌读书,尤其讨厌和聪明的人一起读书,心中总是有比较,有比较就会感觉到不平衡,不平衡心情就不太爽快。 刚走到上课地点,一道嚣张的声音响起,引得阿宝寻声去看他。 “怎么有个女娃娃来上课了?” 说话的是一位面容清隽锦衣华服的少年,年纪瞧着与姜堰差不多,可能浑身的气度却是相差甚远,姜堰是清冷高矜贵,而面前的这个少年或许是被宠坏了,给人目中无人的感觉。 他身边还站着三位少年,那三位少年围作一团,均是离他有些距离。 阿宝向来是吃软不吃硬,方才和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不想读书,不爱读书,如今被人呛声不该不读书,反倒是回嘴她该读书,“女娃娃怎么!女娃娃不能读书吗!” “你听得懂吗?小矮子~”沈图佩俯瞰着阿宝,满面的得意洋洋。因着自己的祖父是沈家族长,他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即便是来了沈秋衾这致景院依旧是恣意妄为,半分不知道收敛。 姜堰虽不满沈图佩对阿宝的态度,可看他能够激起阿宝对学习的兴趣,就准备在一旁观望,总不能真任由阿宝不读书。 阿宝‘噔噔噔’一溜烟跑到座椅旁,爬了上去踩在软垫上,发现自己才堪堪与那人齐平,瞥了一眼桌子心儿颤了颤,不太敢踩上去,但是她秉承着输人不输阵,下颚微抬,“你说谁矮?” 瞧着沈图佩不回答她,阿宝又一把爬上桌子,这下子阿宝得俯视着他才行,她居高临下的道:“现在你可比我矮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有本事你也踩在桌子上。不敢吧,你这胆小鬼。” “你、你才胆小鬼!”巧得很,沈图佩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高。平时就尽量让自己少往高处走,是以他身边还不曾有人发现他恐高一事,如今阿宝歪打正着地抓了他的软肋。 “不敢上来就是胆小鬼。”阿宝双手叉腰学着沈图佩先前不可一世的模样,一字一顿的说着,不过她的姿态只针对一开始就用言语刺激她的人。 “有你这么跟哥哥说话的吗?”沈图佩见自己说不过阿宝,便想着用身份来压阿宝,沈老太爷并未要求分族单出去,他们就是同族人,算起来他可不就是沈安禧的哥哥。 “哥哥?你算哪门子哥哥?我只有大哥沈图雅,二哥沈图承,三哥沈图南,再没有听过我有哪个哥哥。”阿宝是当真不识得沈图佩,虽说沈老太爷并未分宗,但是与沈家族人联系却并不是特别密切,只是固定时间往宗里送一定份额的东西。 “倘若你是我哥哥,那为何我从不曾见过你?再者说,哪有哥哥会让妹妹不读书?”她的好哥哥可是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了她,自个儿‘受苦’习武去了。 阿宝小嘴啪嗒啪嗒地说个不停,将沈图佩气得不轻。 沈图佩旁边年龄稍长的少年,扯了扯他的衣袖,开口讲和,“快上课了,大家都坐好吧。” 沈图佩斜了一眼那少年,将自己的衣袖从他手中拽出来,一言不发的寻了个座位坐下。 阿宝自认为这是沈图佩认输了,嘴角咧起大大的笑容,若她身后有个小尾巴只怕是要得意地翘上天。 姜堰一直小心翼翼地盯着阿宝,就怕她一个不稳当掉下来,见她心满意足地找回了场子,张开双臂,“快些下来,别摔了。” 阿宝这才想起自己踩在了桌面上,颤颤巍巍地往地上瞧了一眼,随即朝着姜堰怀里扑。 姜堰抱了阿宝满怀,心中无比满足,嘴角的笑意往下压了压,稳当地将阿宝放到地上。 阿宝踩在地面上,跺了几脚,确定自己已经下来了,心里这才感觉到踏实。 收拾了沈图佩,让他老老实实无话可说,阿宝这才有时间仔细环顾四周,她瞧见大哥二哥都不在,反倒是是多了好几个陌生面孔,不解的出声,“他们人呢?” 经过沈图佩一阵闹腾,阿宝已经不生姜堰的气了,仰着头询问姜堰。 “他们有事忙去了。”姜堰也不好跟阿宝说,他们二人来上课只是凑个人头,如是答道。 “那三姐姐和五姐姐需不需要来上课?”所说几人都是大房的人,但是大哥沈图雅与三姐姐沈安然是花姨娘所生,二哥沈图承与五姐姐沈安怀为大夫人耿氏所生,阿宝怕姜堰不解她说的话,又加了句,“自己哥哥不能来,就妹妹顶上去,所以她们都该来才对。” “只怕是不行了,她们的年纪到了要避嫌的时候,况且你三姐姐不是在准备婚事?” 阿宝顿时懊恼,小手儿一摆,脱口而出,“真是的,一个两个都不需上课……”就她。 猛然间,阿宝又想起沈图佩方才说,她不该来读书的话,忽地闭嘴不言,她才不会让沈图佩得逞。 沈图佩没有注意到阿宝讲的话,反而在挑姜堰的刺,“真是可以,你连人家要说亲了都知道。” “毕竟在同一屋檐下,不像某些人就连同族妹妹都不知晓自己。”从一开始就低头沉默的少年此刻开了口,将沈图佩的话挡了回去。 他们四人中间,除了沈图佩外,其余三人都是族里挑精细选,经过层层考试,才能得了在沈老太爷下面读书机会的人。 沈图韫替姜堰解围的话,并没有得到正主的回应,反而是阿宝冲他甜甜地笑了笑,语气赞赏地说,“说得真好。” 阿宝附和的话,惹得姜堰捏了捏她的脸颊,低声用只有二人听得见见的声音道:“你凑什么热闹。”姜堰将几人的行为看在眼中,估摸着他们几人不太和睦,是以不太愿意搅这趟混水,被人说几句总比被人当枪使好得多。 想来这几人来上课,是沈家家族中与沈老太爷达成了某种协议,不然在沈老太爷开课的第一天,就该有沈家族中人过来。 阿宝眼珠子转了转,随即明白姜堰的意思,若是她说沈图韫帮姜堰解围,那么表哥就欠了人家人情,显而易见表哥不希望如此,阿宝将此事揽在自个身上,“谁让他一开口就针对我来着,如今被说了,活该。” ※※※※※※※※※※※※※※※※※※※※ 其实不用码字的日子真的好开心啊,好开心,不用想接下来该怎么写,不用担心你们看着会不满意,会弃文,也不用担心数据什么都。 第53章 阿宝今日依旧是拿着字帖练字, 只是态度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不嫌苦喊累, 而动笔之后是坐得笔直神情认真。 沈秋衾将阿宝的变化瞧在眼里,想起进来前听到的消息, 果然人还是要刺激,能够让阿宝刻苦学习,他们之间的小打小闹他便睁只眼闭只眼。 阿宝写完一张宣纸将笔放在笔搁上,看着满满当当的宣纸也是佩服自己, 从从始至终都不曾分心, 揉了揉泛酸的手腕,祖父还在滔滔不绝地授课, 阿宝瞧瞧叹了口气,决意再写一张。 下课之后,沈图佩晃着个脑袋, 神色颇为得意, “老师在前头讲课, 看你也听不懂, 所以你才练字的吧?”全然忘了先前在阿宝身上吃的亏。 阿宝握着笔杆的手收紧,这声音如何听都是欠揍, 她微侧头抬眸,将沈图佩桌面正好瞧得一清二楚, 闷哼一声, 随即呛回去, “你的这狗爬字很让人骄傲是吗?字都写不好何谈读书。” “……”沈图佩一向嘴皮子功夫厉害, 时常能够将人说得无地自容脸色通红,不过这伙子他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尤其是在看到阿宝轻蔑嘲笑的眼神后,今天这是在阿宝身上吃的第二次亏了,可不曾料这还不是最惨的。 姜堰面不改色的落下最后一笔,“阿宝此话说得在理,正所谓‘字如其人’阿宝乖巧可人,当然需要一手好字。若是容貌稍差上些的人,倒是不需要练字,先看字后看人,使人心里有点子准备也是好的。” “姜堰,我在同阿宝说话,你凭什么插话!”沈图佩气急了,不管他身边沈图瑜的阻拦,当下集中火力反驳姜堰。 与此同时,沈图瑜的手背瞬间红了一片,他不甚在意地撤下那只变红的手,既然沈图佩不听劝,他再多说也无异。 他可是知道外头听闻沈老太爷在家开课,不少人家都打着把自家孩子塞进来的主意,即便在沈老太爷这里学不到什么真才实学,但若是顶着个沈老太爷门生的名头出去,家中也甚是光彩,走出去连看人都自觉高人些,大概也就沈图佩不仅不稀罕,还可劲儿闹腾。 “我口中说的人又不是沈公子,沈公子这般激动是为何?”姜堰越是从容不迫,便越显得沈图佩失了风雅,偏生姜堰浑身气度又不会给人认为他是在故意激怒沈图佩。 沈图佩嗤笑出声,“当真是好为人师。” 姜堰挑了挑眉,对此不置可否,只是不是所有人的事情他都乐意插上一手,他唯独就是喜欢对阿宝的事情指指点点,并且乐此不疲,“那也得有几分真才实学。” “你……”沈图佩一腔怒火不上不下,憋得他面色涨红。 阿宝觑了他一眼,觉得此刻沈图瑜的脸色,像极了前几日她在父亲餐桌上瞧见的猪肝,趴在桌上抿唇偷笑。 “累了吗?要不要出去走两步?”小孩子坐久了对身子并不好,还是需要多活动活动,才会长得健康,况且一直坐着也容易拒了性子。 姜堰原也是不知道这些,可昨日见了阿宝坐不住,屁股在凳子上左扭右扭最后甚至还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时,他就上了心,特意了解了一下这方面的事情,还跟沈秋衾提了下。沈秋衾原也是心疼孩子,算是默认了这个做法。只是号称‘老狐狸’的他,却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姜堰坑了一道,现今好人全让姜堰做了,而他在阿宝心中已然变成了那个黑脸。 “也好。”阿宝点头,她确实是想在出去走走,奈何中间有人出去也是不多时就回来了,她若是出去久了,一是怕祖父生她的气,二是难免有人质疑祖父连她都管教不好,如何管教他人,但如今姜堰提出来了,阿宝相信这点小事肯定难不倒他。 阿宝一边感慨着姜堰贴心,一边站在外头伸了个懒腰。如此一想,似乎来致景院上课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如今天气越发的热了,人也越发容易犯困,屋里还是要凉快些,阿宝绕着院子转了几圈,猫着腰走到座位上坐好。 蘅芜苑在阿宝世安院前往致景院必经之路上,知晓阿宝下学的时间,叶氏一早在院口等着她过来歇歇脚,她心疼的替阿宝擦拭额间流淌的汗,念与赶忙将阿宝背的荷囊取下拿进屋子,虽说里头没放多少东西,可背着它贴背走了一路也是热的。 阿宝顿时觉得背后轻快了不少,肩膀跟着一松。 “以后让坐软轿回来,大中午的日头毒着呢。”阿宝的小脸蛋白嫩,脸颊上两坨晒得扑红扑红的,瞧了煞是可爱,可是长久如此,叶氏怕她伤了皮肤。到时黑黝黝的,养回来得费不少心思,还不知能不能恢复这如刚煮熟剥开的鸡蛋细腻。想来一顶轿子的事情,老太爷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嗯!”阿宝重重的点头,从而都不会亏待了自己,倘若真是受不了,她才不会勉强。 叶氏命人端上早已备好的绿豆粥,见阿宝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乖巧懂事得不得了,惊讶她不曾向她诉苦,逗她玩儿地说道:“今日怎么不喊累了?” 阿宝正捧碗喝着绿豆粥,一双灵巧的眼睛露在外头眨巴眨巴,“喊累依旧还是得不读书不是?”要是可以她轻松,她天天喊累都愿意,左右不过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情,可惜不能啊,反倒让人瞧不起,尤其是那新来的沈图佩。 思及今日发生的不愉快事,阿宝睫毛一颤一颤,语含不满,“沈图佩怎么来上课了?”阿宝并没有因着自己不喜沈图佩就讨厌其他三人,不过再没有其他感觉就是了,实际上新来的四个人当中,也就只有沈图佩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刚踏门而入的沈原灵听闻这话,走到阿宝身边抬手准备敲她脑袋,谁知阿宝一双眼睛无辜地瞧着他,他就下不去手,轻咳一声:“话可不能乱说,那是你堂兄。” 沈老太爷这一支其实离沈家本家已经是五服之外,但沈家本家不曾出个如沈老太爷这般光耀之人,便想沾上沈老太爷身上的福气,可惜的是沈老太爷越到晚年越推崇无为而治,不太爱管闲事,只是不知是不是为了摆脱沈家本家的纠缠才这般,还是当真因为人老了不爱争斗了。 阿宝心中委屈,一瘪嘴,“没他那般当兄长的,我不喜欢他。而且他都不好好上课,尽管取笑旁人,显得自己比人多高一等似的。”别看她表面上无所谓,那都是装出来的,毕竟当着沈图佩的面生气,那是亲者痛仇者快,是以气都在肚子里憋着。 沈图佩见阿宝固执己见,也不再多言,别看沈老太爷现在碍于情面,松口将人收了进来,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借口将人请出去,若那沈图佩真如阿宝所言,两人也就只处一段时间。 “阿宝,明日休息是吧?”叶氏突然想起,沈图南原先在致景院上学的时候,每上五天课休息一天,如果沈图南还在上学的话,正好是明天休息。 “啊?”阿宝听了叶氏所言,一时反应过来,转头蹙眉疑惑不解,她一开始就不知道还有‘休息’一事,她总共上学也才两天时间。 “你哥哥在你祖父那边上课时是五天一休,只是不知道你们还会不会照旧,这样,要不然我打发人过去问问?” “好呀!”阿宝拍手叫好,只差激动地跳下凳子蹦起来了。 “一听不用上课还是高兴的。” 沈原灵与叶氏对视一眼,果然还是孩子。 …… “祖父说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死读书读死书,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要多出来走走,查民生观实事。”阿宝一听可以放假,迫不及待地约了沈图南与姜堰出来。其实她心底里是想约姑娘去家里坐,毕竟都是姑娘,在一块儿说的话更多,可是约人得提前下帖子,她不知道自己会有假放,并没有准备,这样也不好贸贸然约人家出来,不过尽管如此阿宝对于有假还是挺开心的。 阿宝仰着头,杏眸闪亮,一副求表扬的样子,“阿宝说得对不对?是不是肚子里比以前更加有墨水了?”说着,还特意将手搭在肚子上摸了摸。 “或许你多喝喝墨水,就不需要愁肚子里的墨水少了。”沈图南斜视,随口提议。 阿宝听此,顿时眼眸一亮,仰着脖子瞧着沈图南,似乎是被他的提议打动了。 沈图南登时脑子一紧,解释道:“姑奶奶,我随口一说,你可别当真。”生怕阿宝背着他们喝墨汁儿。 他怎么就忘了他妹妹才几岁,分不清何是玩笑,何是当真呢?沈图南懊恼地想着,思绪忍不住飘远,想象起阿宝捧着砚台喝墨汁儿,口里衣上全是墨汁的场景,噗嗤一声笑出来,回过神来发现在大街上,不少人瞧着,又偷偷将自己的心思赶紧压下去。但是这种想整妹妹的想法一旦开始,就如同春日里的杂草疯狂地生长割都割不尽,在脑子里想想总是可以的吧,平日里他可是被阿宝坑了不少次,他却一次都没有回赠过阿宝。 姜堰歪头低语,“她若是真喝了墨,只怕你喝的不会比她少。” “你……你说什么……”沈图南刚想当一回坑妹的坏哥哥,就被姜堰识破了,立即果决地否认,“我怎么可能看着她喝墨汁,那可是我亲妹子!我也没这胆子做,家中那么多人,可不会饶了我。”沈图南感觉到姜堰睨了他一眼,也不知他信了没信,只是沈图南心一直提着,眉头死死皱起。 “就是亲兄妹坑起来才不会手软。”因为知道对方不会真正恨自己,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姜堰敛眸,这也是为什么阿宝不仅同沈图南撒娇,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沈图南,而跟他只有撒娇。看着阿宝小,其实她什么都明白。 这番有些发疯似的迹象,惹得阿宝上下打量了沈图南好久,想不通沈图南怎么无缘无故笑出来了,“哥哥是不是练武脑子练懵了?” “也许哦,反正你哥哥也不爱学习。”姜堰煞有介事地点头,“都说做事该专心致志,可是也要把握好度,喜欢可以,但千万别走火入魔了。” “嗯!表哥说得对,哥哥你注意些,我很担心你。”阿宝小眉毛皱巴巴的,纠结地看着沈图南,暗下思忖,若是沈图南再这个样子恐怕得和父母说叨说叨,别真如表哥所说走火入魔了,毕竟她只有这么一个亲哥。 沈图南眼睁睁看着他们所说的事情被姜堰带得越来越偏,可是他又不能反驳,不然他还费心思骗阿宝,解释方才他在笑什么。 “咦?那不是婉玗姐姐嘛?”阿宝诧异出声,她每日在家学习好久不曾出来过了,就连往日的宴会她都推了好几个,不曾想出来一趟竟然能够遇见刘婉玗。 “谁啊?”沈图南一眼望去,人群之中寻不到阿宝所说之人,其实他找了也白找,阿宝并没有明确的指出来。 “刘家的姐姐。”阿宝抬腿想往刘婉玗那边去。 “巡抚府刘家的姑娘?”阿宝最近只去过刘府,沈图南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刘府小姐有可能了。 走了好几步的阿宝答道:“对啊。”至于刘婉玗就是他们泛湖那日见到的有趣姐姐,阿宝却不打算讲出来,毕竟她可是答应了人家不能说。 人实在是太多了,刘婉玗先前又是在铺子里专心挑首饰,还是身边的丫鬟低声提醒她,她才注意到阿宝往这边来了,顿时间笑了笑,“姐姐慢些挑着,我遇到熟人了。” “你去吧。”刘婉玉与刘婉玗虽说是两亲姐妹,可闺阁朋友还真是不太一样,比较性格不同,只刘婉玉温婉柔和,能够与刘婉玗的小姐妹们相处得好,刘婉玗却怕跟刘婉玉那些娇滴滴的手帕交们交往,忧心自己几时粗心不小心磕着碰着她们。 本来容貌就是上等,如今更是一笑明婳。 “阿宝出来逛街了?”说着,刘婉玗抬眸,瞧了眼一左一右跟在阿宝身边的两位,想必是阿宝的哥哥,只是旁人都是丫鬟贴身在身边,她倒特立独行,两护卫跟着。 “嗯!如今我要上学,好不容易有假,当然要出来看看。”只有上学之后,才愈发明白能够休息是多么件美好的事情,“对了,这是我哥哥沈图南,这个我表哥姜堰。” 刘婉玗一惊,福了福身,“沈公子,姜公子。”她在母亲房中好几次听父亲提起,来沈家的这位表少爷,如今一见,倒也难怪父亲总是提起他,瞧着浑身气度不凡,只怕整个江宁府也寻不出第二个人,只怕只有江宁王能够与之相比一二。 “多礼了。”沈图南自觉出来拱了拱手,他自认为自己是个练武的粗人,但跟姜堰出来的次数多了,别指望姜堰开口,这种情况都是他出面,也练出来几分待人接物。 刘婉玗浅笑,并未因着姜堰只对她微微颔首而生气,有些人嘛总要有傲气才当得起他的仪态。这确实是她误会了,姜堰只是不想与刘婉玗太过接近是怕到时弄巧成拙,虽说他有把握他来江宁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可难免没有一些蛛丝马迹,届时被人摸了反而不妙。 “二小姐,咱们在外头待了不少时间了。”刘婉玗身边的丫鬟出声提醒,其实就两三句话的时间,但是她们这些丫鬟都收了夫人旨意,不能刘婉玗在外面抛头露面时间过长,这才不得不出声。 刘婉玗装作看不懂丫鬟的意思,歉然一笑,“也是,我们站在外头挡了店家的生意。阿宝要不要瞧瞧看有什么称意的首饰?” 以刘婉玗的身份就算她让这家店关门都不成问题,只是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店家哪里敢说她耽搁了他们家的生意。丫鬟明白刘婉玗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她总算是进去了就是好的。 “首饰嘛?我不需要。”她现在还只带珠花一类的,而且她妆匣的珠花,每天戴不重样,起码都能戴三个月以上,实在不再需要了,“不过我也可以去看看,看上眼了给家里人带回去。” “好。”刘婉玗领着阿宝进去。即便不需要可还是喜欢逛,大概是所有姑娘乐意做的事情,就比如今日她来陪着姐姐来挑首饰,自己原本没想着买,看着看着真让她看中了两件。 就在此刻,阿宝忽地一蹙眉。她觉得就在刚才有道充满敌意的视线射在她身上,如芒在背,着实让她不太舒服,阿宝左右四顾一番,却又找不到人只能作罢。 姜堰最先发现阿宝的异样,跟着她一起往四处张望,并未发现异常才低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阿宝摇头,心中不解却也没有说出来,毕竟只是她一瞬间的感觉,或许是她太敏感了,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姜堰见阿宝面色如常,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也就放松下来。 角落里,陈双儿脸上戴着厚厚的面纱,额前也用碎发遮挡着,只露出一双深沉的眸子,里面黑黝黝的充满了恶毒与恨意。 在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可能会引起阿宝身边的人注意时,陈双儿几步间匆忙退到巷子里,即使是白天日头胜时,巷子里有一大截依旧是黑乎乎地,外头的阳光与热闹半点触及不到,越往里走越是静谧,陈双儿心中的不干越是强烈。 拜沈安禧所赐,她进了牢房,那是她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每日里在牢房中吃的是馊饭馊菜,睡的是草杆泥地,睁开眼一抬头就能看见老鼠蟑螂。陈双儿抚上自己的脸颊,不敢用力触碰,就连她引以为傲的容貌都因为被狱里的女土匪嫉妒而毁了,这些全都因为她沈安禧!她沈安禧害人不浅凭什么还能够活得逍遥自在,被人宠着护着!滔天的恨意席卷着陈双儿,面纱下纵横交错的伤疤因为她的用力显得更加扭曲。 老旧的小木门发出‘咯吱’一声声响,陈王氏一把将陈双儿拉了进去,“双儿,你怎么这么不听劝,又跑出去了?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出去还合适吗?”她担忧地仔细打量陈双儿,生怕她出事情,但若是不仔细看,或许会错过她眼底淡淡的厌恶。 陈双儿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子,就这么紧紧盯着陈王氏,让陈王氏顿时感觉背后一凉。 陈王氏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再多说半句话,转身往里面走了。 这女儿从牢里出来之后,越发的让人觉得渗人了,想起以前虽然有些小性子,但她还是放在手心里宠着,对她比她姐姐要好上不知道多少,结果她却是这么个造化,反倒如今这个家还靠着她姐姐撑着。 陈王氏想着还是听陈珊儿的话,赶紧找个人家将陈王儿嫁出去,免得到时候又连累了她姐姐。但她心里清楚,要个人家说得容易,但以陈双儿现在的样子,能够找到人要就要烧高香了。 陈双儿在心底冷笑,不要以为她不知道陈珊儿在她背后搞鬼,要说她最恨的人是沈安禧,那她最讨厌的人就是陈珊儿,要是这些人都消失了就好了。 ※※※※※※※※※※※※※※※※※※※※ 不用担心,陈双儿掀不起来什么浪。 来个小剧场 阿宝【双眼亮晶晶】:表哥真棒!表哥什么都知道! 姜堰神色淡淡:没有,你夸大了。 沈图南跑过来【求夸奖】:妹妹,妹妹,我呢? 阿宝蹙眉思索一番:我让爹爹赶紧请大夫过来给你瞧瞧病好不好?有病咱们赶紧治,如表哥所说不能讳疾忌医。 第54章 “原来是沈姑娘啊。”刘婉玉还以为是刘婉玗往常那些喜爱舞刀弄枪的小姐妹, 才会留她独自一人挑选, 自己过去迎接, 谁知道是那日宴会上见过的阿宝。 阿宝心中虽隐隐担忧,但嘴角依旧扬起乖巧的笑意, “刘小姐。”她与刘婉玉接触得不多,而且人家喊的还是‘沈姑娘’,她要是凑上去喊姐姐怕是惹人厌。只怕是阿宝忘了自己对着姜堰时,姜堰再怎么冷淡也好, 她都是一脸笑意的凑上去。 “你唤婉玗唤婉玗姐姐, 为何喊我就是刘小姐?”明明是她先喊阿宝‘沈小姐’,阿宝才回她‘刘小姐’, 她这么一先说反倒让人认为是阿宝疏远她了。 阿宝不料她会这么说当下一愣,随即笑道:“这不是怕婉玗姐姐恼我抢她姐姐嘛?” “不会,她没有这么小气, 你也唤我婉玉姐姐好了, 我正好再多个伶俐可爱的妹妹。”那日她就看出母亲有意与沈家接触, 不知是因为什么, 她对沈家人和颜悦色总是不会错的 “嗯……”阿宝犹豫了一下,见刘婉玗冲她抬了抬下巴, 喊道:“婉玉姐姐。” “真乖。” “好了,好了, 赶紧来挑吧。”刘婉玗催促着, “不然姐姐你没有挑好, 母亲又会怪我捣你的乱。” 阿宝被刘婉玗推着走到走里面, 在她见到琳琅满目的首饰时,那个小插曲顿时被她抛之脑后。 姜堰与沈图南不比姑娘,不懂她们对于首饰的执念,只是瞧着觉得眼睛有些花,沈图南更是用手掌捂了捂眼睛,缓解眼睛的酸痛之感。 “都好漂亮哦。”阿宝满目艳羡,从一边走向另一边,有几款乍一看样式一模一样,可是仔细一瞧上面还是有细微的差别,一点点的不同戴在人头上或许就会有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小姐真是好眼光,咱们家的打造首饰的手艺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一直传到现在。”听见有人夸奖他家的东西,掌柜的一脸笑嘻嘻。 “那我可得好好看看了。”阿宝仰头扬起笑容,又问道:“今天是婉玉姐姐挑选吗?”喊出第一次后,后面的似乎并不是特别难喊了,况且阿宝嘴本来就甜。 “要不然阿宝替我挑一款?”刘婉玉试探的问道。 “还是不要了吧,店家的所有首饰都挺好的,阿宝真的难以抉择,不如让店家推荐婉玉姐姐好了,店家卖过开过多年铺子,一定一眼就能瞧出婉玉姐姐最适合哪种。”阿宝说了一大堆就是为了拒绝刘婉玉,她亲近刘婉玉不代表也会亲近刘婉玗,虽说是亲姐妹可终究是不同的两个人。说完之后,阿宝还给了掌柜的一个甜甜的笑容,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店家还是不能让刘婉玉买下些东西的话,她也无能为力。 掌柜的看了立马上道,积极热情的向刘婉玉推荐各种发簪手镯一类配饰,不过不得不说掌柜的眼睛确实毒辣,推荐的基本上都符合刘婉玉的气质。 刘婉玉不再让刘婉玗提意见,刘婉玗开始得空了,拉着阿宝左右看,沈图南想看着阿宝,但是一不小心就瞅到了刘婉玗身上,如此反复三四次,沈图南剑眉微微皱起,星目略含不满,他怎么老是看见这个刘婉玗,着实让人烦闷。 沈图南推了推姜堰肩膀,对着阿宝那个方向挑眉,示意姜堰过去看着点阿宝,别到时候被人几句话哄走了。 姜堰一直找机会接近阿宝,奈何沈图南在旁边看着他,他不好做过分亲昵的动作,如今沈图南亲自让他过去,姜堰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我饿了,咱们去食锦轩用餐吧。”瞧了不少时间了,阿宝腹中早已空荡荡的,她拽着姜堰衣摆晃了晃,因着这里还有不少人特别小声的凑到他旁边说。 谁知即便如此还是被一旁的沈图南听见,“你就心心念念食锦轩。” 刘婉玗笑道:“我倒是知道最近新开了一家饭庄叫祥丰堂,我去尝过味道还不错,要不然一起去尝尝?” “婉玗姐姐你们没问题吗?”阿宝长睫毛轻颤,说出自己的担忧。毕竟这里还有她哥哥与表哥,而刘婉玉已经在谈婚论嫁,其中避讳阿宝不知,只知道不好男女之间不能过分接触,是以并没有贸然邀请刘婉玉二人。 刘婉玗宽心一笑,“这么多久丫鬟婆子在,有什么问题,若是遮遮掩掩才是让人有话可说。”她坐的直行的正,要是因为和人吃了一顿饭就闹出幺蛾子,那这日子过得也太束手束脚了些。 刘婉玉眼底闪过不悦,借着衣袖遮挡扯了扯刘婉玗的衣摆,什么话都让刘婉玗给说了,压根没有将自己这个姐姐放在眼里,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她这个姐姐想想。她身上还有着婚事,再在外面露面可不太好,今天出来还是因为家中没有合适她戴去周家的首饰,越是这种时候,她越该洁身自好。 想到那未婚夫俊俏的模样,刘婉玉脸颊微红,找了个借口道:“我就不跟你们去了,还缺了些东西不曾挑完。” 这里的几个人都不曾开窍,并不理解明白刘婉玉是情窦初开,不过也看出来刘婉玉是不想跟她们一起,于是乎只有刘婉玗、阿宝、姜堰与沈图南四人带着丫鬟婆子们前往祥丰堂。 沈图南为了避免自己看阿宝时视线又落在刘婉玗身上,故意将阿宝带至自己左边,让姜堰走自己右边,如此刘婉玗与他身边刚好隔了个姜堰,他往左瞧除了见到阿宝之外便是热闹的街道。 阿宝不满这样的安排,只想往姜堰那边挤,沈图南干脆固执的牵起阿宝的手不准她胡乱跑,阿宝扯了几下扯不出来,撅了撅嘴巴,眼睛依旧不死心的往姜堰那边瞟。 她们刚上楼坐下不久,外头就响起扣门声。 刘婉玗示意身后的丫鬟思忧出去看看,他们才点菜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照祥丰堂客人数他们的菜不会这么早上来,应该是相识的人想过来。 果不其然,思忧不多时进来,福身道:“李大小姐在咱们隔壁,想过来与小姐叙叙旧。” “李家是今年三月份新晋的皇家织造商,听说织造当中的花色与染料李家大小姐出了不少功劳。”刘婉玗怕他们不知道李大小姐是谁,特意简单的说了两句。 沈图南爱武,可他父亲沈原灵毕竟是个商人,对于商场上面的事情,沈图南从他口中听说过一二,这个李家发展势头强劲,连沈家都要退避三尺。 而姜堰看起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但其实墨笙他们传递一直将外面的消息传给姜堰,不至于让他封闭,听刘婉玗这么一讲,早已心思百转。 刘婉玗扫了一眼沈图南与姜堰,见他们没有异议便道:“请李小姐进来吧。” 阿宝还在撑着小脸想这李小姐是何人,就见十二祥福摆裙扫在门栏上,随后一双八宝嵌珍珠鞋出现在眼前,足是这些就足够让人惊叹,只是房中除了阿宝,其他人都没有任何表示,阿宝也不管她们,反正这位李小姐引起了她的兴趣,她索性伸长脖子往门口瞧。 “婉玗。” 那人先声夺人,款步轻摆施施而来,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 阿宝见过的美人不多,她绝对算其中一个,只听如黄鹂鸣歌的声音响起,阿宝竟有一丝沉溺。 “口水都留下来了。”沈图南只看了李琇莹一眼就别开眼,只见阿宝看到李琇莹惊讶羡慕得合不拢嘴,手动合上大张的嘴巴。 阿宝当真以为自己口水留下来了,赶紧用手一摸,触感柔滑,没有黏糊糊的感觉,阿宝立马知道自己被骗了,她放下手瞪了沈图南一眼,“闭嘴。”木头一样,美人在眼前却一点儿也不知道欣赏。 “原来婉玗还有客人在,真不意思打搅了。”李琇莹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行为举止落落大方。 “不是客人,几位朋友聚聚而已。”刘婉玗纠正李琇莹话中的错误,要说‘客人’的话在刘婉玗心中当然是李琇莹才是,她和李琇莹才不过几次宴会见面的交情,关系并不深厚,“这是沈公子、沈小姐、姜少爷。”具体的身份刘婉玗并未挑明,李琇莹认为他们是谁家的就是谁家的,她不会管。 刘婉玗指了指自己左边的空位,“李小姐坐吧。”她正是在阿宝对面,阿宝一笑,她刚好一睹美人风采。 “小女子乃李家琇莹,此番过来不曾扰了几位兴致吧?”李琇莹既然在门外看到了刘婉玗,又如何会错过沈图南几人,她早在进来前就了解了几人的身份。李家在江宁是新晋,比不得沈家底蕴深厚,人脉广泛,而且李家与沈家所经营的范围并不相同,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能够与沈家交好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不曾。”姜堰开了今日第一次口,同时成功的抢了阿宝的话。 阿宝余光瞥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姜堰,只能将那句‘没有’硬生生咽下,但是心中对李琇莹的好感,却不自觉的降下来一大半,脸上的笑容冲淡了许多。 姜堰垂眸,掩盖住眼底得逞的笑意,他不喜欢阿宝的注意力放在旁人身上,尤其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瞅着别人,不论男女都不行。 李琇莹莞尔一笑,眉目舒展,虽说家中从商,但她身上不仅没有沾染铜臭气,反而浑身气度不属大家闺秀。 阿宝看在眼中,心中的郁闷更添一层,她瞧见貌美之人就忍不住心生欢喜,可是她初见李琇莹的欢喜之情现在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了,而且还因为姜堰对李琇莹态度的不同加几丝不满,这事怨不得李琇莹,但阿宝就是抑制不住想要迁怒。 “婉玗,你前几日不是寻寿屏?正好我哥哥得了一堂海满寿屏,共是八幅,我瞧了一眼甚是别致。”李琇莹低声细语,可屋子总共这么大,大家又围坐在一起,都听见了她说的话。 刘婉玗先前就是提了一嘴,被李琇莹听了去,反正让人知道她的打算了,她现在也不准备送寿屏了,“不必了,长辈生辰,晚辈最重要的是心意,亲手做的东西总是最好的。” “你若是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能帮忙的一定帮。”李琇莹大方说着,里里外外显示着她与刘婉玗之间亲厚关系。 打断别人聊天不是件有礼懂礼之人能够做出的事情,但是阿宝在见到姜堰频频看向李琇莹时,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婉玗姐姐可以让人去催催为何现在还不曾上菜吗?” “上菜一事上确实不如食锦轩。”姜堰把握好度免得惹怒阿宝,没有丝毫犹豫的收回视线,顺着阿宝说话。 “李小姐是要和我们一起用膳吗?可刚刚点的菜色不够耶,需要李小姐单独点几样。”阿宝撑着下颚,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李琇莹。 李琇莹被她的大眼睛瞧得不太好意思,微微垂下了眸子,清澈明亮的眼神容易让人产生自己被人逼入尘埃的感觉,李琇莹悄然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阿宝时眼底已然是浓浓的歉意,“是我打搅各位了,我那边已经准备妥当,就不留下了。” “哦,李小姐慢走,今天不凑巧,下次再约。”客套话阿宝也学了几句,现在刚好排上用场。 李琇莹刚走,祥丰堂的跑腿小厮就带着人一碟又一碟的端菜上来,嘴里不停的报着菜名,三鲜肥鸡、燕窝溜鸭条、金陵丸子、白汁圆菜…… 等人走了之后沈图南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怎么长不大呢?”她倒是和姜堰配合得好,一个添柴,一个浇油,愣是将人家气走了。沈图南断定刘婉玗不好开口训阿宝,于是自己先将事情摊开说,免得到时候刘婉玗因此与阿宝生了嫌隙。 “我才五岁耶,要长大起码还要十年。”阿宝不满地嘟嘴,心里找着借口:要不是李琇莹一直提起她的哥哥,让她不耐烦了,她哪里会想呛她,让她早点离开。 “是还小。”姜堰开口。 阿宝因着姜堰对李琇莹和颜悦色,此刻并不太想不搭理他,于是反问沈图南,“你希望我立马长大吗?” 沈图南想起自己往常听大人对孩子说‘长大了,懂事了’时,那些孩子大多经历过大事后,他恨不得阿宝平安顺遂一辈子,永远都不经历挫折,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就这样挺好。” “哼!自相矛盾。”阿宝夹了一只鸡腿狠狠地咬了一口,撕下一块鸡肉下来,把它当做沈图南,也把它当做姜堰。 ※※※※※※※※※※※※※※※※※※※※ 姜堰蹙眉:这么喜欢美人,是我不够好看? 阿宝煞有其事地点头:好看是好看,可是美人千千万,哪里说断就能断。 姜堰:哦?那我是不是也该去看别人? 阿宝顿时心下一紧,她不要互相伤害,这不是正常走向,当即摇头:不、不不不不……你知道吗?独你最得我欢喜,我愿意为你放弃整片森林! 姜堰:当真? 阿宝:当真! 姜堰:虽说我很小气,但我愿意以心换心。 (突然的煽情,红红火火恍恍惚惚哈哈哈哈哈哈) ———————— 其实也不是说姜堰通过关注李琇莹来获得阿宝的注意力,只是想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告诉阿宝,将心比心。你能喜欢别人,那行我也可以对别人好,那要不然你就一直喜欢我,不要再喜欢其他人,现在还没有那种‘此方法用完之后女朋友见分’的觉悟,毕竟才刚刚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嗯……后头还有一个表哥蠢蠢欲动一直想出来,在前面男主总得锻炼锻炼。 第55章 阿宝自认为自己小气得很, 她还在生姜堰的气, 离开时她与沈图南和刘婉玗都在聊天, 唯独不怎么搭理姜堰。 “婉玗姐姐我们下次再约。”阿宝转头同身后的婉玗聊天,脚下正好走到楼梯处, 一时不查一个踉跄身子往下倒去。 “小心些!”姜堰呼吸一滞,眼瞧着阿宝要摔下楼梯,急了的他冲着阿宝吼了一句,慌忙拉住她的身子将她归拢到自己怀里, 抱着她的手隐隐有些抖, 甚至脚下都在发软,心里后怕得很。 楼梯看着不高但是摔下去难免不会伤筋动骨, 况且前不久阿宝才磕着脑袋,很有可能会引起旧伤。 阿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见姜堰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着实被他吓了一跳, 然后下一刻便被他抱在了怀里, 反应过来的她眨了眨眼, 墨黑的眸仁开始聚起水雾。 “你弄疼我了。”阿宝颤抖着小身板,委委屈屈的指控。 姜堰心绪未平, 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慌乱松开阿宝,入目就是她微红的眼眶, 好不可怜, 鼻翼耸动, “我……我……” “你刚刚凶我了。”阿宝水灵灵的大眼睛瞅着姜堰, 控诉着他的罪行。 “对不起。”姜堰指腹温柔地摩挲阿宝细腻的脸颊,“我不该凶你,我实在是太紧张了。”天知道他刚刚心脏差点就停止了。 沈图南想要拉扯阿宝的动作被姜堰抢先,身上的冲力来不及收回,好在他学过武,一个旋转使自己往旁边倒去,可是站在他身侧的刘婉玗却遭了殃,看着沈图南撞过来,只能被他逼得往后退。 刘婉玗退无可退时,叹一声气,一掌排在沈图南的右肩,化解他身上冲力,侧转身子远离了他,动作行云流水。 站定之后,刘婉玗瞟了一眼沈图南,沈图南神情震惊了一瞬又立马收敛起来,猜到自己身怀武功的事情应该被沈图南看出来了,可大庭广众之下,她又不能看着沈图南倒在她身上,不然她的名声就葬在这里了。 他们这里闹出不少动静,引得祥丰堂掌柜的过来查看,听闻是刘家与沈家的人,掌柜的一路心惊胆战,这两家都不是他个普通人招惹得起的,他定睛一看,索性无人受伤,当下松了口气。 姜堰抱起阿宝走下去,不忘将她的头往自己怀里按,姜堰对阿宝了解得很,别看她没心没肺,但实际上比谁都面子薄,并不习惯许多人盯着她看。 沈图南一转头发现姜堰已经带着人走了,赶紧拔腿就往楼下走,刘婉玗见沈图南没有将她会武功的事情,当众说出来,对他的好感上升不少,不过仍旧未曾忍住轻叹一口气。秘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被暴露的风险。不过看样子,沈图南不像是会趁火打劫之人,也行大概她不用太过担心沈图南会以此来要挟她。 此刻正是日头盛时,天空湛蓝,万里乌云,阳光大喇喇的射向地面,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太开。 阿宝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在外头并未瞧见挂有刘家牌子的马车,于是她出声询问,“姐姐的马车呢?” “我与大姐一同出来,是以只用了一辆马车,看样子只怕大姐已经坐马车回府。”她自个跑来和阿宝他们一起用膳,怪不得姐姐先坐马车回去。 阿宝歪头提议,“要不然刘姐姐与我们一起坐马车?” 刘婉玗撇了一眼沈图南,见他蹙起眉头以为他反对,于是摇头婉拒,“还是不了。”她身边带了两个丫鬟,而沈家两辆马车,只够坐他们自己人,若是她要坐,沈家必定有人要步行会去。 沈图南蹙眉并不是不同意阿宝的提议,只是认为刘婉玉的做法不对,先回去无可厚非,但回去之后也该命车夫来接刘婉玗。 婉玗接过丫鬟递来的伞从善如流地撑开,伞柄处的玉佩跟着她的动作前后晃了晃,漾起唯美的弧度。 “哇~”阿宝咂舌,惊叹一声。 “我先离开了。”刘婉玗说完一回头,便见阿宝傻愣愣地盯着她看,她忍不住笑出来摇了摇头,真是太可爱了。 阿宝还未回神,压根没有将刘婉玗说话的内容进到心里,只知道呆愣地点头,“嗯嗯!” “人都走远了。”姜堰刚惹了阿宝不快,独怕阿宝又生他的气,可不敢阻止她瞧美人,只是说出的话让人觉得他仿若在坛酸醋里泡过一样,酸得慌。 “婉玗姐姐真好看。”有的人天生如此,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能做到赏心悦目,令人感觉灵动婉转,真是让人羡艳。 阿宝想,她的目标就是成为这般的人。 “是啊……” 沈图南感叹,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刘婉玗隐藏能力满分,她拥有不俗的样貌与时下大家闺秀都具备的气质。单单这么看她,根本不能想到她会武功,并且武功不弱。 “你也痴了?”姜堰蹙眉,他能说果然是亲兄妹吗?见到美色连路都走不动。在姜堰眼中美丑不过皮囊,并不值得一提。 “没、没有,你、你别胡说!”沈图南面色一红,立即反驳姜堰,但是他说话时磕磕绊绊,不仅不能让人信服,还让人觉得他心里有鬼。 瞧着沈图南一脸紧张的样子,阿宝有所不解,“这有什么,婉玗姐姐本来就好看啊。” “你不懂。”沈图南揉了揉阿宝的头,“日后你就明白了。”不管沈图南是否喜欢刘婉玗,又是哪一种喜欢,只要有心人运作一番,都能将其塑造为一件风流韵事。流言蜚语对于男子或许没什么影响,毕竟有不少人将男子风流看其为一种魅力,但对女子而言,则会有不可磨灭的打击。 “哦。”阿宝确实不懂,毕竟她最喜欢缠着人夸她好看漂亮。 马车就在门口,阿宝只不过走了短短几步,上马车时停留了一小会儿,就被照的浑身冒汗。不过好在浅月在离开前,问店家买了些冰在马车里备下,马车内也不算太热。 如今凉下来,阿宝倒是闻见一种淡淡的清爽香,闭上眼睛这种香味越发明显,她用鼻子嗅了嗅,想寻着香气找到来源,谁知一脑袋磕到人怀里,那人赶紧扶住她。 阿宝一抬头,竟然是姜堰,恰好瞧见他嘴角未散的笑意。 “表哥好香啊。” 两人之间的距离让阿宝连他的睫毛都能数清,姜堰身上浅浅淡淡的香气,合着冰块散发出来的丝丝凉意传入鼻中。 姜堰笑得睫毛跟着颤了颤,任由阿宝在他周身玩笑。 “有吗?”沈图南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阿宝所言回了神。 他坐在姜堰对面,一把起身,准备学着阿宝般,垂首凑到姜堰面前闻上一闻。 姜堰眼眸眨了眨,趁着将阿宝放在他身侧的功夫,伸腿将沈图南一旁扫,等阿宝坐好时,便只见沈图南脚下踉跄,不仅没有靠近姜堰,就连马车都随着他的动作动了几下。 阿宝出声,嫌弃地道:“哥哥,你就别闹腾了,在折腾下去马车都要散架了。” 沈图南被这么大的动静一样吓得一愣,他方才是绊着什么东西了才差点摔倒的,往马车地板上一瞧,垫子一块不太平整,不过在接收到阿宝谴责的目光后老实坐下。 阿宝一回世安院,就见念与迎了上来,她冲着阿宝和姜堰行了行礼。 “宝小姐,夫人找您过去。” “好了,念与姐姐给母亲回消息吧,我整理一番等会儿就过去。” 从外头回来少不了留一番汗,阿宝爱整洁,此刻已经受不了出门一趟,香喷喷的自己变得飘臭臭的味道了。其实阿宝身上并无汗味,全然都她心理作祟。 姝儿替将念与送出世安院,自从被阿宝救下之后,为表忠心一直勤勤恳恳做事,众人都看着眼里,也开始接受这个半路来的丫鬟。 只是阿宝院子里并没有糟心事发生,丫鬟婆子同样都是安分,她除了对小冰几个一等丫鬟稍有不同以外,对院里其他下人都差不多,姝儿没有尽忠心的机会,不过给她胆子她也不敢越过小冰她们,往阿宝跟前凑,抢她们的事情做。 阿宝一踏进叶氏房间,一阵凉意袭来,舒服得让她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 叶氏本来在替沈原灵缝衣裳,见阿宝进来就一副心满意足的小模样,怕阿宝一热一冷转换太明显导致生病,赶紧伸手阻止丫鬟对着冰盆摇动扇子的动作,甚至还让丫鬟将冰盆往房间角落处摆,越远越好。 “娘亲找我何事呀?”屋内比热乎乎的外头舒服太多,阿宝原本步子有些沉,现在轻快了不少。 “最近一段时间,家里可能会有些忙,可千万不要觉得大家不喜欢你,所以才不理你了。”叶氏与阿宝说来,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此刻也不避讳着她,直言道。 阿宝被叶氏戳中心思,小嘴嘟嘟,嗔了叶氏一眼,“阿娘这是把我当做小孩子嘛。” 叶氏嗤笑一声,随即低头做着手上的活计,“不是小孩子怎地总想人夸奖,我可是听闻你老是缠着培风,他每日都得夸你几句哦。” “额……”阿宝双颊因为有些尴尬而绯红,不过她依旧嘴硬道:“那是他自个儿愿意夸,又不是我强求的他。” 叶氏点了点阿宝的额头,“你表哥听到这话就该伤心了。” 阿宝一噎,当下住嘴,想来还是怕自己伤了姜堰的心。又细细想着,往日里自己有何举动不妥过,最后还是怪自己真是惯爱口是心非,最后遭罪的可不还是她。 ※※※※※※※※※※※※※※※※※※※※ 神·叶氏·助攻上线。 第56章 自叶氏说了家中人最近有一段时间的忙活后, 阿宝便细细观察了一番, 除了她世安院里的人最悠闲之外, 其他院里的人好像都是匆匆忙忙地,最为显著的要数三姐姐兰风阁和四姐姐来自阁。 二人一直被压着跟嬷嬷习规矩, 因着那边上紧,阿宝轻松不少,不过她偶尔会替沈安然二人觉得痛不欲生,暗自想:若是一辈子都不长大就好了, 那样就没必要学那么多东西, 受那般苦。 小糖提着红底黑面珐琅藤纹食盒进来,阿宝眼前一亮, 直直的盯着她动作,方才替两位姐姐担忧的心思,顿时被她抛之脑后。 一碟酱汁香蕴的糖醋排骨, 酱汁甜而不腻, 不大不小的排骨色泽红亮油润, 口感酸甜, 肉质鲜嫩,混着白芝麻香味。一碗鸡丝汤面, 一碟老虎菜,黄瓜、香菜与辣椒切丝, 红绿搭配, 看得人食指大动, 更不用说那滴了香油、白醋, 香辣清爽开胃的扑鼻劲儿。 阿宝上了一上午的课,腹内早已空空如也,见了菜色毫不客气的吃起来。 院里无其他人时,阿宝吃东西怎么舒服怎么来,全然没有任何形象可言,此刻她听闻六姐姐沈安临过来了,连忙放下筷箸,命人取了绢帕擦拭嘴角油光,抬着下巴看向小冰,确认自己仪容无损才让小丫鬟将沈安临带进来。 沈安临见阿宝慢吞吞用膳,脚步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她掐着时间过来,算好了阿宝已经用完午膳,要在屋里先消食才能午睡,谁知她还是要早来了些。 但她已经进了世安院,见着正主,又不好回去,只能同阿宝打招呼,“可不巧了,撞到妹妹用膳。” 阿宝扒拉着面条,真心想接沈安临句,可不是不巧,打扰了她用餐。思及自己这话一出口,定然给人没规没距感觉,口不对心地道:“无事,不过世安院的小丫鬟忒不懂事了些,也不知将六姐姐先带去偏厅,让六姐姐瞧着我用膳,怪不好意思的。” “有何不好意思,我是看着你从这么点儿大到如今。”沈安临一边说着,一边比划,语气熟稔,好似在感叹她看着阿宝长,其实她不过比阿宝大上四岁左右,如今才九岁却对阿宝一副大人口吻说话。 阿宝一笑,她没将沈安临安排到偏厅,就是想沈安临快些说完话,早点离开世安院。 倒不是阿宝有多讨厌沈安临,才不愿让她在世安院多留,要说讨厌之人前头还有沈安福、陈双儿之流,暂且轮不到沈安临。她不欲与沈安临多接触,完全是因为沈老夫人。 “妹妹在想何事?美食在前竟然出神了。” “不、不,只是觉得六姐姐比往日里越发的动人好看些,阿宝竟然不敢直视。”阿宝就算懵懂无知,也知晓何为嫡庶之分。沈安临是庶子嫡女,错就错在‘庶子’身上,和大伯、父亲最大的区别,也是和其他兄弟姐妹的区别。姊妹件要和睦友爱,你恭我敬,但人心做不到不偏不倚,祖母把她当做心肝宝贝疼,她自是不能伤了祖母的心,笑着夸奖沈安临大概是阿宝能做的最大限度。 听闻此话,沈安临面色一僵,认为阿宝在讽刺她,她有自知之明,她的容貌在沈家哥儿姐儿之间算不上顶尖,走出去亦不过让人感叹句‘小家碧玉’,没想到沈安禧小小年纪就惯会刺人。 沈安临眼皮子向下遮了遮,笑道:“小八的嘴真是乖巧,可甜到六姐心内去了。” 从‘妹妹’到‘小八’着实是亲近了不少,沈安临装作看不见阿宝说这话时,她身子下意识的往后倒的举动。 阿宝颇有些接受不了这种变化,‘小八’这个称呼,除了沈图南偶尔逗她时唤她,再没人这么叫过她。 “六姐姐说笑了。”阿宝干巴巴的说着,并不是十分想接沈安临的话头继续往下说。 “阿宝近来有事要忙?” 阿宝一怔,弄不清沈安临意图,捏造了个借口,“娘亲想让我陪她。” “是吗?”沈安临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显然她要的答案并不是此,不过她晓得自己不能着急,只能耐着性子一步步来。 “对。”阿宝颔首之后,又闭口不言了。 她不抛话头给沈安临接,而若沈安临有事问她,或想从她口里得到些消息之类的,阿宝只挑着自己想答的答,沈安临总不能一直问阿宝,很快这天就聊不下去。 待到沈安临走后,阿宝也没了胃口,让人将东西撤下去,随口问道:“表哥在扶云院吗?” 小葫被阿宝任命随时关注世安院的动静,当下俯了俯身,回禀道:“主子午时去了三少爷的世卿院,不曾回来过。” “表哥怎么和哥哥在一起?”阿宝在屋里溜圈,她委实不喜这种消食的行为,奈何在这一点上府里好几位都在盯着她,她哪时少走了半圈都能知晓,阿宝刚停下脚步,屋里好几双眼睛就齐刷刷地盯着她,她只能继续如蜗牛爬山般走着,嘴里念叨着,“算了,我才不要出去,外头阳光烈着呢。” 与阿宝同样没有胃口的大有人在,玉姨娘受了陈王氏几人牵连,宠爱不比从前。 她一直想翻身,但奈何又不舍得将沈安福推出去受罚受苦,最后只能带着沈安福低调做人,往日里只管缩在弄玉阁,凡事都不过问。 不过虽然弄玉阁的吃穿用度在份例方面并不比从前差,只是以往玉姨娘受宠时,府里的下人为了讨好她,总会多些额外的用品,就连让小厨房里单做些吃的,都只是玉姨娘一句话的事情,可如今不仅花了钱,人还使唤不动。 沈安福见桌上又没有自己想喝的血燕,气得她将筷子一摔,胸前不停的上下起伏,可见她心中憋着一股气。 “我的九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玉姨娘听到动静赶忙跑到沈安福身边,拉着她的手左右仔细瞧了一番,生怕她磕碰到自己。 沈安福不耐烦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姨娘,我想出去。”她已经在弄玉阁被拘了不知道多少天了,明日只有方块大的地方准许她走动,她简直要烦闷死了。 玉姨娘一听,眉心抬了抬,她何尝忍心将安福束缚在弄玉阁,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最近耿氏带着沈安意与沈安然参加了好几次宴会,“再忍忍,姨娘听闻家中正给你三姐四姐说亲,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就好了。” “这事情哪里有这么容易过去!”沈安福将眼前的碟子一摔,碟子撞地顿时碎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声响,里头糕点全散落一地,“姨娘,你莫要骗我,她额头上的伤永远都好不了了对不对?” 玉姨娘赶紧捂住沈安福的嘴巴,冲着身边穿碧色衣裳的丫鬟使眼色。 那丫鬟会意,知晓玉姨娘是怕沈安福口无遮拦,说些不好听的话,弄玉阁里并不是十分干净,免不了有其他院子里的钉子,若是传出九小姐诅咒八小姐的话,她们的处境只怕越发艰难。 待到房间的人全退出去,那丫鬟在外头拢好房门,自己守在门口防止有人偷听。 “你再这么继续下去,被老夫人知晓,姨娘也保不住你了,看你到时候怎么办!”玉姨娘吓唬沈安福,见她脖子一缩一缩,自己反倒忍不住将沈安福抱入怀里,“好了,好了,安福不要担心,等中秋节一到就好了。”中秋节求的是个团圆,就算是图个喜庆,老爷也不会让她们娘俩在弄玉阁独自过节,她在从中打点一二,恩宠总会回来。 “老夫人,刘氏过来请安了。”苏嬷嬷实在不愿让沈老夫人接触糟心事,奈何这事不是她能做主,只能如实禀告。 沈老夫人眼睛一顿,疑惑地瞧着苏嬷嬷,“她来做什么?” “刘氏就说她想跟您请安,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苏嬷嬷受过沈老夫人恩惠,得以与刘氏一同在沈老夫人身边伺候,当初两人感情深厚情同姐妹,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刘氏竟然背主,趁机爬了男主子的床。 “三爷那里知道刘氏来萱草堂?” 自沈原水成亲之后,沈老夫人就做主让刘氏就搬过去和他一家住了,这大概是为妾的一辈子都想的事情,做儿子的总不会亏待自己亲生母亲,那个小天地里,她就是最大的人。 这么些年,刘氏一直安分守己深出简入,决不往沈老夫人这里来,沈家任何宴席只要没有沈老夫人吩咐,从来不出现露个面,不晓得她此番为何而来。虽然沈老夫人人老了眼花了,心思可半分没有老的迹象,这么些年不过来,一朝而来总有事情才对。 苏嬷嬷被沈老夫人点醒,抬腿下去吩咐人通知沈原水此事,想想不太安心,又命人将事情告知在家的二爷。 “刘姨太太,老夫人请您进去。” 闻言,刘氏一愣,站在原地没来得及,及时做出反应。 平绿又唤了一声,“刘姨太太?” 刘氏原以为沈老夫人不会准她入内,都准备好多来请几次,谁知沈老夫人这般干脆,反倒让刘氏心底生出几丝不安来,她回神后攥紧帕子,跟着平绿踏入萱草堂。 “奴婢给小姐请安。”刘氏多年没有下跪给人行礼,如今坐起来半点不见生疏。 沈老夫人并没让苏嬷嬷去扶刘氏,给刘氏抬脸面,而是坐着抬手让刘氏自己起来,“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小姐什么不小姐的。” 一旁的苏嬷嬷自刘氏进来脸色就一直阴沉着,这还是她刻意压下来的效果,她听刘氏喊沈老夫人‘小姐’,恨不得撕下刘氏这张脸,看她是不是不要了,竟然还有脸提以前的事情。 刘氏的脸皮还没到在背主之后,还能说出‘小姐永远是小姐’表忠心的话,当下转移了话题,“奴婢有好些年没有来过萱草堂了。” 沈老夫人侧目觑了眼刘氏,端起茶盏,吹了吹不存在的茶沫,“你大可不必过来,大家相安无事多好。” 见即使提及当年之事,沈老夫人面上都没有一点动怒的迹象,刘氏脚尖不由在地上碾了碾。 ※※※※※※※※※※※※※※※※※※※※ 阿宝:请叫我话题终结者!没有我终结不了的话! 被推出来的姜堰,张嘴就来:阿宝真漂亮。 阿宝捧脸:继续说,继续说。 众人:……说好的话题终结呢? 第57章 沈安临从世安院出来, 依旧不甘心这么离开, 眉间一直蕴着一丝愁绪, 不肯放松下来,余光瞥见身侧树灌里隐隐约约闪过一道人影, 正是熟悉的赤褐色衣袍,沈安临又是轻叹一声。 她的贴身丫鬟玉酝偷偷觑了眼沈安临,想宽慰她不知从何而起,最后看不下去了, 终于道:“奴婢瞧得分明, 宝小姐与小姐并无亲近之意,小姐何必因为她而给自己平添烦恼。” 沈安临瞪了玉酝一眼, “是我去的时候不对,赶在九妹妹饭点去寻她,她定然是学习得累了, 才不想和我多言。” 玉酝一愣, 恰巧看见沈安临眼神示意她有人偷听, 随即反应过来呐呐低头, 像是听进了沈安临的训斥,却又嘀咕道:“小姐, 奴婢是真的看见了。” “玉酝够了!你倒是来……” 沈安临准备发怒,倏忽间被一道稚嫩的声音打断。 “姐姐!”沈图茂从林中走出来。 沈安临闻声转头, 看见偷听的人是她同母一胞的弟弟沈图茂, 面上立马闪过慌乱之情, “图茂, 你不是该在祖父那里听课,怎么跑到后院来了?” 沈安临的表情悉数被沈图茂捕捉,他虽不喜欢自家姐姐质问的语气,但想到方才姐姐受委屈了,如实答道:“我们午时也是有休息时间的好不好,姐姐这是从宝妹妹院子里出来的?” “姐妹之间聊天玩闹,你懂什么。”语毕,沈安临欲带着玉酝离开,颇有些匆忙的意味。 沈图茂稚嫩的脸上满是不解,他的身高正好被一排排青葱的矮树遮挡,方才他躲到暗处将一切听得一清二楚,为何姐姐要对他撒谎,“姐姐你不要掩饰了,我的耳朵还没聋。” 沈安临觑了眼沈图茂,见他一副她不说出实情,不罢休的态度,抿了抿嘴,纠结地开口,“我想问问八妹妹如何才能去致景院上学。” “嗯?”沈图茂不明所以,他也在致景院,阿宝是唯一的一个女娃,他每次见到阿宝时,她不是一脸愁苦地在练字,就是准备练字,至于授课内容并未听什么,所以沈图茂并不了解自家姐姐为何要去。 沈安临没有解释自己为何要去,自顾自己地说,“我倒是羡慕阿宝能得祖父亲手教导,像我就没那个福分。图茂,你既然得以接受祖父教导,可千万要认真,不要浪费了机会。” 沈图茂日日在致景院上课,知道些阿宝能去致景院的原因,听沈安临说她想去,连忙问她再确认一下,“姐姐真的想去上课?” “女夫子只教《女贞》、《女德》一类,我也想学学其他的,多读书总没有错。”沈安临失落地垂头。 沈家靠的就是读书起家,也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约束府里姑娘,沈安临这么说并不奇怪。 “好!”沈图南重重点头,“此事交给弟弟,我一定让姐姐你如愿以偿。”小孩子总怕累着苦着,读书又是件考验人耐心毅力的事情,沈图茂自然不喜欢,被沈安临撺掇几句就起了不读书的心思,欲学沈图南,自己不读了,将这名额让给姐妹。 仔细看沈安临眼底满是歉意,这么看了十分相信自己的沈图茂一眼,顷刻间又为了安慰自己找了个理由。父亲在沈家无所树立,只知缩头缩脑不作为,她这么做只为自己打算没错。 她虽然是嫡女,而三姐姐四姐姐是庶女,但是她们本质上都差不多,甚至在沈家的处境她都及不上那两人。她才不想和三姐姐四姐姐一样,事到临头才担忧自己婚事,担忧夫家人对自己不好。 从现在开始,她就为自己铺路,祖母的教导少不了,但是家中姐妹们都能说上一句,倘若日后择人家时,媒婆能够加一句自己还曾是由祖父亲自教导,她手中的筹码便比姐妹们多了一层,嫁过去也能被人高看一等,在夫家站得更稳。 “奴婢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还请老夫人应允。”刘氏因着刚才自己提‘小姐’二字,引了沈老夫人不快,说话愈发的恭敬谨慎,可即便如此,依旧让沈老夫人抓到错处。 “你且说说何事,倘若你说的是杀人放火之事难不成我也一口答应?”沈老夫人摆弄手中的茶盏,自刘氏进门开始至现在,不曾拿正眼瞧过她一次。 她和沈秋衾年轻时恩爱无比,到如今一辈子走完了依旧如初,可老三的存在就像一根插在心里的刺。几十年过去,再坚硬的刺都已经磨合得差不多,以至于外面看不出来,但那是再不触碰的前提,一旦触碰,依然能让人想起当时曾伤的鲜血淋漓。 “奴婢不敢。”刘氏被沈老夫人一句‘杀人放火’吓得立即跪下,匍匐在地,身子抖得如糠筛。 沈老夫人将视线落到刘氏身上,垂眸俯视着她,暗自感慨一声,当年刘氏跟在她身边时是个十足的泼辣性子,刀子被逼到脸上要毁她一张连时,眼睛都一眨不眨。如今活久了,越活越回去了,一句话就能让她胆战心惊。 她若容不了人,多的是方法让沈原灵出不了生,甚至让刘氏一尸两命,可是她并未这么做。她留着刘氏与沈原水二人的命,甚至吩咐人好生的照看他们母子,让沈秋衾看着她的付出,明明是个霸道性子却因为他,忍耐着流着他血的孩子存在。 “起来回话,就算你所求之事我答允,”沈原水看见他姨娘一把年纪还向她下跪,难免不会认为她故意刁难她姨娘。 平绿扶起刘氏,让刘氏坐回椅子上,自个站在她身边守着,时刻提防刘氏一言不合就下跪的举动。 刘氏左右侧视,低头道:“奴婢想让安临跟着宝小姐一起去致景院上课。” “临儿姐?”沈老夫人抬眸,没成想刘氏过来只是求个给沈安临读书的机会,“家中不是请了女夫子?”沈家请的夫子姓吴,名唤江溪,在江宁府算得上是一代才女,沈老夫人亲自把关,吴江溪礼仪规矩进退得谊,举止言谈落落大方。 刘氏多年来头一次求人,还是与自己颇有恩怨的沈老夫人,面上臊得慌,她窘迫的揪了揪细布暗色花纹衣袖,“临儿姐想多学些。” 沈老夫人笑了,慈眉善目活像个菩萨,“这事儿你求我也没用,该去求老爷才是,他书房的事情我一概不管。”沈老夫人一眼看透沈安临所求,懂上进是好事,可肖想不该肖想的东西就是不该,她大可以自己求到沈秋衾那里去。同为祖父,若她态度诚恳又有决心,沈秋衾不是个古板之人,不一定会因为是个女娃拒绝她,况且为人师表,最喜欢的大抵是努力而认真钻研的学生。 刘氏眉头紧蹙,心中蒙上一片雾霭。临儿在她膝下长大,她将对儿子的遗憾全弥补到临儿身上,只要临儿想要,她就能给她。即使是让她这个在沈家不问世事,隐匿了几十年的人出来求老夫人,她也能做到。可是如今要她去老太爷跟前去,按照老夫人的性子,她要是去了才坏事,不仅更加惹老太爷厌烦,还越发得罪老夫人。 “刘姨太太,您莫要为难老夫人了。”苏嬷嬷上前一步,“您又不是不知老夫人不管老太爷的事情。” 刘氏脸色一白,苏嬷嬷这是在暗示她沈老夫人不会管她,从前没有管,日后也不会。 至于去寻沈秋衾,她更加不敢。 沈老夫人对刘氏与沈原水的存在如鲠在喉,同样他们的存在对沈秋衾而言也有种矛盾,他厌恶刘氏算计他,不喜沈原水这个代表他背弃于人的孩子,但是一方面这个孩子又留着他身上的血,两人之间的羁绊割舍不掉。 这个时代的男子,没几个能真的做到守着一个嫡妻过日子,而女人却只能出嫁从夫,以夫为天。 或许这就是沈老夫人的高明之处,用一个刘氏成功的阻了沈秋衾往后纳妾的可能,甚至影响着沈原灵与沈原水,使之他们都只守着妻子过日子。 沈老夫人一言不发,手指轻点莹蓝色云龙捧寿坐椅扶手上,静静等着刘氏说话,反正要她跑去说好话的法子行不通。 恰在此时,沈原灵与沈原水同行而来。 来的路上,沈原水见到沈原灵心下微微一松,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沈老夫人不轻易请他来萱草堂,若不是他在萱草堂见过几次来请他的丫鬟,有点印象,他铁定会认为次中有诈。 沈原灵却是在丫鬟请他之后,就跟他说了前因后果,见到沈原水之后并未意外,不过他以为沈原水知晓其中内情,就没有主动开口说此事,他怕提起来让沈原水尴尬。 “儿子给母亲请安。”沈原灵与沈原水二人一同向沈老夫人作揖请安。 刘氏当下嘴角一僵,眼睁睁看着儿子喊别的女人为母亲,心里难受得紧,问题是人家是正正经经的嫡母,自己还不能反驳记恨。果然是独处的日子久了,忘记自己只是个姨娘,没资格称为他的‘母亲’。 沈老夫人看在眼里,抬手免了二人的礼。 沈原水一抬头,看见刘氏竟然在这,微微一怔,恐是刘氏惹了沈老夫人生气,忐忑地瞥了眼沈老夫人。沈老夫人察觉到他的打量,坦然的看向他,沈原灵晓得沈老夫人并未生气精神稍松,不过他的嘴巴一直紧抿,明明猜到沈老夫人是为了刘氏喊他过来,却对此闭口不言。 “阿苏也是,竟然把二爷也给喊过来了。”沈老夫人侧目,语气里的欢喜之言却是遮挡不住。虽说在萱草堂沈老夫人不必担忧旁人欺辱了她去,但孩子能够百忙之中抽空过来替她把持大局,证明她在孩子心中的地位。 “母亲唤我等过来是有何事?”沈原灵开口打破他与沈原水之间的沉闷。 沈老夫人睇了眼沈原灵,“感情没事就不能唤你过来?” “当然能。”沈原灵坐上丫鬟刚抬出来的黑漆镌花椅,“只要母亲唤儿子过来,儿子一定随叫随到。” 沈老夫人被沈原灵逗笑,沈原水只觉得这幕灼伤了他的眼睛,侧目不看沈原灵,结果与刘氏的目光相撞,刘氏略带乞求的眼神让沈原水一震。他在这里不好受,刘氏亦然,孩子不与自己亲近是刘氏此生最大的遗憾。 “母亲,儿子叨扰了,这就带着姨娘离开。”至于姨娘何事来过来,等离了这萱草堂再说。 沈老夫人一直等着沈原水说这句话,见他开口,巴不得他们走。 沈原水撇了眼沈原灵,在沈府沈原灵从来不需要低声下气说话,而他却只能如此卑躬屈膝。沈原水遮掩住眼底失落的神色,恭敬的带着刘氏离开。 沈原灵没有紧随着他们离开,而是留下来陪着沈老夫人闲聊,尽捡些沈老夫人爱听的说。 外头的丫鬟挑起细帘子,“老夫人、二老爷,宝小姐领着人过来了。” “祖母。”阿宝扑向沈老夫人怀里,亲昵蹭了蹭她,瞧着那模样娇娇得不得了。 被忽略了的沈原灵轻咳一声,阿宝并未在意,瞧都未曾往他那边瞧上一眼。 直到沈原灵出声唤了一声‘阿宝’,阿宝身子一顿,这才从沈老夫人怀里抬起头来,立即眉开眼笑,朗声说道:“爹爹也在这里呀?看起来阿宝与爹爹真是心有灵犀,一起来了祖母这边。” 沈原灵笑了笑,从鼻孔中闷哼出声,别以为说些好听的话就能逃过一劫,“祖父教你的东西你可记牢了?”沈原灵肃着脸,摆出一副严父姿态,问阿宝近日学习状况。毕竟大儿子不喜读书,只喜练武,他强求不过,自然自能将希望放到小女儿身上。 阿宝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的回答,“还好,众位兄长一起不无聊,也不累。” 沈原灵抓住阿宝一瞬间的慌张,顺着她的话接道:“我今日有空,跟我去书房,正好考察你一番。” “我……”阿宝不料沈原灵还要检查功课,她一直都是练字,那手字比以往也好不到哪里去,顿时不乐意跟着沈原灵走了,抱着沈老夫人手臂不松手,“我不好容易来祖母这里一趟,父亲忍心让我抛弃祖母离开吗?” 一双黑白分明的小眼神怯生生地瞅着沈老夫人,让沈老夫人不忍拒绝阿宝说的话,“好了,你就走吧。” 沈老夫人嫌弃似地挥了挥手,赶着沈原灵离开。她的一番举动,成功换来了阿宝感激的笑容。 沈原灵顾全沈老夫人脸面,向来不违背她所言,只是抬手用食指在空中冲着阿宝点了点,心想还是要抽空检验一下阿宝这段时间的效果。 阿宝将脑袋躲到沈老夫人背后,小身子配合着沈原灵的动作抖了抖,惹得沈老夫人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在我地盘吓唬谁?赶紧的,有事去忙。” 沈原灵轻叹一声,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滋味,自家母亲太惯着孩子了,偏生他又不能来硬的。 阿宝从沈老夫人后面,瞧瞧伸出头,看了眼站如松的沈原灵,捂着嘴偷笑起来,反正她有靠山不怕。 沈老夫人察觉到身后的阿宝在笑话她父亲,轻拍了下阿宝的手背,让她收敛些,若是她父亲真要将她带走她可拦不住。 待到沈原灵起身离开,祖孙俩又黏在了一起。沈老夫人笑了笑,眼角堆起细纹,看着阿宝的头顶道:“我听闻安临去你那里了?” “嗯。”阿宝重重地点头,怕沈老夫人不满沈安临寻她,从而迁怒沈安临,赶紧抱着她手臂仰头道:“她走了后我立马就来祖母这里了。” 沈老夫人听了乐呵呵的,眼角至额头都是皱纹,捏了捏阿宝白嫩似豆腐的手,“不必顾忌这么多,祖母没事,你把安临与安怡两姐妹,当你三姐姐四姐姐一样对待就好。”沈安临在刘氏跟前长大,性子十足的像了刘氏,不大气爱计较,往往自己还走不出来。 阿宝不必刻意接近老三的孩子,可也没必要因为一些小事就惹人记恨。 沈老夫人从未让阿宝疏远过沈原水的孩子,毕竟每次请安沈原水的孩子照样过来,府里的东西总是人手一份,但想想倒能想明白,孩子们本身对周遭的事情就敏感,即使大人不教孩子,旁人的行为也潜移默化的影响孩子。 “嗯……”阿宝稍微犹豫了下,最后颔首,“好啊,阿宝都听祖母的。”既然祖母让她一视同仁,她就试着去做吧。 沈老夫人拍了拍阿宝的后背,她希望阿宝一生无忧无虑,但不一定代表肆意妄为,低调谦虚些并没错,有她守着阿宝总不会吃亏。 第58章 不久就是中秋节, 这段日子家里的三姑娘四姑娘又在说亲, 耿氏得定着婚事, 家中大小事务都落到叶氏身上,叶氏不算忙得不可开交, 一时无暇顾及阿宝却是一定的。 叶氏许久没有陪阿宝了,乍一见到她又稀罕得不了,只是终究陪不了她多久,“娘亲要到你祖母那里去, 你在蘅芜苑等着娘亲回来。” 阿宝本就因着这事儿过来, 听了叶氏这话,葡萄似的眼睛圆溜溜地瞅着她, “不嘛~我要一起去。”她早早的算了日子,今日祖母哪里可是热闹得嘞,她要过去凑凑才行。阿宝怕叶氏不准, 扯着她的裙摆撒娇, 时不时的飘上叶氏一两眼。 叶氏磨不过她, 只能带着她一起去, “等下你也跟着你三姐姐一起坐到屏风后头去。” “为什么呀?”阿宝当下一甩手,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我又不需要避嫌。” 叶氏斜了眼阿宝,三步作两步轻而易举的跟上她, 故作神秘地轻声道:“我怕你在人前出丑。”同样也怕阿宝心里藏不住事, 说起话来口无遮拦。毕竟只是让老夫人见见人熟悉熟悉, 婚事八字还没一撇, 将话一讲开了与姑娘家没好处。 阿宝不满叶氏不信她,耸了耸鼻子,摆出四指发誓,“我保准不乱讲。” “行了。”叶氏牵着阿宝的手制止她的动作,于鬼神之事叶氏从来都是敬而远之,也不准阿宝胡乱讲,“誓不可乱发,等下听你祖母的,若你祖母准许随你怎么弄。” 叶氏与阿宝是到萱草堂最早的人,紧随其后的是柳氏带着沈安临与沈安怡。 阿宝对沈安临笑着点了点头,自沈老夫人那日言明后,阿宝再不曾刻意的疏远的沈安临,加上沈安临有意与阿宝好生相处,两人之间倒没生出什么事情来,偶尔在府里遇见还能说得上几句话。 叶氏侧视一眼,沈安临如同往常般没什么变化,一样没存在感,反倒是沈安怡性子活泼好动些。前阵子,她听闻沈图茂好像因为读书一事,在致景院内闹了一顿,随后就传出如果沈安临能成功通过考验,就能去致景院上课的事情,只可惜沈安临并未成功。 来最后的人是耿氏,耿氏捏着帕子走进来,“没想到二弟妹与三弟妹今日请安来得如此早,这不显得我懒惰了。” 叶氏嘴角抽了抽,耿氏这话故意说出来针对她,柳氏素来掐着时间点过来请安,叶氏空闲的时候早,忙碌的时候请安会晚了些。恰好最近耿氏忙着给庶女相人家,事情都压在她身上,在耿氏看来就是她趁机夺她的权,其实她压根就不想掌这个家的权。 “大嫂最近事务繁多,大家都看在眼里。”叶氏笑着说道,她虽明显察觉到沈安然与沈安意的不同,但是言语之中并未提及她们。 沈安然与沈安意她们二人一左一右走在耿氏身边,今日沈安然着白色绣竹叶梅花领褙子,梳着双丫髻,头上簪两根银色缠枝的簪子,清新淡雅与往常无异。反倒是与她站在一起的沈安意要出彩得多,浅绿色细白菱纱长衫配上高腰莲青月华裙,更显纤腰不足盈盈一握。 阿宝特意为了见客人才过来,隐隐约约知道些‘相看人家’是做何事,所以才不由得暗自吃惊一番。明明是给沈安然相看亲事,沈安意不仅过来了,而且比她还要好看,即便是不曾经历过这类事情的阿宝也明白,做何事都不能抢了主角的风头。 “今日三姐与四姐来晚了可是特意梳妆打扮去了?看着与往常怎的不一样嘞。”沈安怡歪着脑袋开口,刚把话说完就接收到柳氏的斜眼相对,她干脆别过头,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不去理会柳氏。 “八妹妹过奖了,还是我还是比不得三姐姐。”沈安意瞥了眼身旁的沈安然,语气爽快地道。 沈安临闻言,眼底露出一丝不屑,故意做出来的谦虚真是有假又虚伪。 “好了都坐下吧,你们能够过来请安,我这老婆子就已经知足了。”沈老夫人摆了摆手,头上的红绣点翠抹额熠熠生辉,“哪天能真凑齐人,就是对我这个老婆子最大的孝敬。”沈老夫人意有所指的开口。 耿氏猜到沈老夫人是在说她,心底漏了一下,随即心虚的模样消失得一干二净,走至叶氏对面坐下。老夫人想享受天伦之乐,儿孙绕膝,她何尝不想自己女儿侍奉左右,但是她女儿只要一天不回沈家,她就要一直将这种痛苦给其他人尝尝。 不多时今日的正主总算是来了,丫鬟进来禀告,“老夫人,方夫人与方三少爷来了。” 老夫人笑了笑,苏老嬷嬷立即会意,命令将彩绘织锦牡丹如意花样半透明的屏风搬出来,命人将沈府未出阁的姑娘们请进去,唯独阿宝。 阿宝仗着自己尚为年幼,不肯进去,甚至还跑到沈老夫人身旁坐着,叶氏想将她拽回去愣是拽不回。 “祖母,就让我留在外头好不好?” 沈老夫人浑浊的眼睛盯着阿宝看了一番,在她略带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摇头,“不行。” 阿宝还想问为什么,就见沈老夫人弯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替祖母看着点你三姐和四姐,别让她们失了分寸。”沈老夫人声音严肃,好似交代给阿宝一件事关重要的任务。 当即,沈老夫人就看见阿宝仰头,她那葡萄般的眼睛微微一亮,略带崇拜的看着自己,沈老夫人忍不住揉了揉阿宝脑袋,暗自道:果然是个好骗的孩子,她连迈出地步伐都像是领命出征的战士。 丫鬟挑起帘子,只见一个里头穿白色纱衣,外罩浅蓝色罩衫,下身着一条银红色长裙,肌肤白莹,体态丰腴的妇人进来,见了沈老夫人便恭敬的行礼,“给老夫人请安。” 她身后身量体阔,相貌堂堂的少年跟着她一同行礼,说他姓方名常。 “快起来,快起来。”沈老夫人忙叫了起,又道:“苏嬷嬷,给方夫人看座。” 耿氏握着方夫人的手不放,“我与梦儿从前在娘家就是要好的手帕交,常哥儿我瞧着长大的,性子人品都看在眼里。只可惜怀姐儿、柔姐儿年龄不大合适,不然我都想留着给她们。”梦儿是方夫人的闺名,耿氏这么说出来可见她们先前的关系确实不错。 沈安意见到少年先是一愣,觉得这人似曾相识,而后听到方常的名字竟然脸颊微红地将其在口中反复念了念。但是当她瞥见身边毫无反应的沈安然后,小脸色顿时白了,方常是给姐姐相看的,不是她,即使明明是她先于方常相识。 阿宝奉沈老夫人之命,时刻关注着沈安然与沈安意,沈安然从来到屏风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一副模样,没什么好留意的,于是便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沈安意身上,恰好瞧见她泛白的脸色,怕她出事情赶紧出声问道:“四姐姐你怎么了?” “啊?”沈安意被阿宝的声音猛地唤回神,下意识瞄了眼沈安然,扯了扯嘴角道,“没什么,昨日晚上歇息的晚了。” “今天该上紧的不是三姐姐,四姐姐你怎地比三姐姐还要紧张?”沈安怡在一旁开口,等着看好戏。 她素来与沈安意不太对头,沈安怡与沈安意听起来差不多,有时乍一听‘怡儿’‘意儿’分不清。沈安怡都记不太清她这个‘怡儿’被沈安意这位‘意儿’抢了多少次先,凡是好处全都是沈安意,稍难许的沈安意就装疯卖傻,推给她沈安怡。 “姐姐注重形象,我这个做妹妹的放得开,我就干脆连姐姐的一起带上了。”沈安意亲热地拉着沈安然的手,沈安然浅笑一声,随她怎么说都不反驳沈安意,像是个极其宠爱妹妹的大姐姐。 见此,沈安意方才的嫉妒之意又升上来,她分散心神盯着自己的手,努力将情绪压下去,让自己不当场甩袖离去。 “哦,没事就好。”阿宝一听没事情,又坐回位置上,随口接道:“谁没有个紧张的时候呀,上祖父课时我也曾紧张过,不过时间一长就不会了。”反正祖父不会喊她回答问题,即使唤她,还有表哥在身边,她压根不愁。 闻言,沈安怡乐了,捏着帕子捂嘴笑,“阿宝说的紧张和现在四姐姐的紧张可不能相提并论哟。”说着,眼神不忘在沈安然与沈安意之间来回移。 阿宝被沈安怡的笑意传染,忍不住跟着她笑了,现在沈家姐妹间,能够开心得笑起来的让,恐怕只有沈安怡与阿宝,一个是什么都不懂,一个是什么都无所谓。 眼见沈安意脸色愈发不好,沈安临出声阻止沈安怡胡闹的行为,毕竟沈安意要迁怒,迁怒的也会是沈安怡不是阿宝,“好了,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哼。”沈安怡闷哼一声闭了嘴,但是又不甘心地悄悄往阿宝那边看了一眼,阿宝察觉到视线没有往那边看,毕竟她的首要任务是看着点沈安然与沈安意。 第59章 沈老夫人稍一看耿氏, 就清楚她在打什么主意, “既然是姐妹间的叙旧, 就别说这些了,最近耿氏确实是累了些, 忙完这段时间大可以休息休息,方夫人若是得空了,可多来沈府坐坐。”老夫人一手按在炕几上,指间一枚白玉嵌红宝石的细银指环隐隐闪着光亮。此刻并不是摊开来讲婚事的好时候, 操之过急未免让人觉得姑娘家轻浮。 耿氏闻言心底一震, 嘴边挤出几丝笑意附和起来,“老夫人说得是。”心里暗骂沈老夫人太过谨慎, 不给人留半点话柄,即使众人心中对这次见面的原因均是敞亮的,但愣让老夫人随随便便一句话就将其变成姐妹‘叙旧’。 耿氏先前就在想如若沈老夫人不同意这门亲事, 要如何使才行, 但沈老夫人这话一出, 明显就是在防范她, 即使想在外头传话,也传不出个一二三来。 反倒是方夫人一贯神色, 态度温和恰到好处,可见是个, “近来天气闷热, 老人家不耐热发了场病, 其他的大事倒没什么。” 方夫人语气委婉, 众人一听就明白,现今都入秋时节了,秋意凉爽,哪里来的天气烦闷,不过是方老夫人身子骨不好而已。 不过看方夫人的意思,是方老夫人的身子不影响家中定下婚事,毕竟方老夫人逝世,作为孙子的方常可是要守三年孝期。短短三年,谁都不知道中间会发生什么,她总不能把自己的亲孙女往火坑里推。 “祖母!”外头响起爽朗的声音,须臾间一个眼神明快,身骨结实的少年阔步走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位着长发高束的如玉公子。 “南哥儿,快些过来。”沈老夫人坐于莹蓝色云龙捧寿坐椅上,一手扶着椅把手,一手轻挥示意沈图南靠近些,“整日里习武累不累?” 沈图南扬起清朗的嗓音,“不累。”况且还有姜堰陪着他。 早在前段日子,祖父替他重新寻了位师傅,是江湖人士,那招式路子与正经武将出身的人大有不同,完全令人琢磨不透。他因为有十多年习武的底子,对付起师傅变幻莫测不按常理出牌的招式,尚且有一二应对余地,姜堰可就没那好运气。 耿氏嘴角狠狠一扯,她今日特意将沈图承指使了过去,别往萱草堂凑,没想到老夫人竟然让沈图南过来了。坐在一旁的方夫人却是笑了笑,她乐意和沈家结亲,一半是因为她与耿氏年幼相识,还算得上知根知底,另一半就是看中沈家家底,若是嫁进来的沈家女和家中兄弟姐妹关系都好,方沈两家姻亲便更加牢固。 “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没大没小,也不看看方三少爷。”叶氏嗔怪道。 方夫人见叶氏夸奖她的儿子,脸上的笑意不由的真诚了许多,“南哥儿与常儿相差了好几岁,等到了常儿这个年龄也是会懂事的。” 沈图南连连应是,但心中却不以为然。在这一点他和阿宝一模一样,他就是他自己,何故要与旁人相比。况且叶氏讲沈图南没大没小是家常便饭了,沈图南早就已经对此免疫。 方夫人又与众人聊了许久才起身准备离开,期间方常会偶尔状似不经意地瞥向屏风那边,那里坐着的人日后可能会成为他的妻子。 沈安意虽然对方常好奇,但是也不敢时时刻刻盯着他,不过却发现好几次方常往这边看。虽然沈安意知晓这屏风只有从她们这边看才能看到人,而外头的人往里边看根本就看不到人影,但每每触碰到方常的眼神,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地胡乱跳,掌心也在不停冒汗。 耿氏出门送客沈老夫人屏退四周丫鬟婆子,只留下叶氏、阿宝、沈安然与沈安意,还有苏嬷嬷五人。 阿宝早在沈图南进来之后,就收到沈图南偷偷示意她,让她出去的消息,她的心早已跟着沈图南出去了,此刻她不想留在屋内了。 叶氏瞪了一眼胡乱动作的阿宝,阿宝立即老实了起来,直得乖巧的坐着。 “这方家小子如何?”沈老夫人开口问道。虽然沈老夫人是看着叶氏说的,但是同时也是在问沈安然于沈安意二人。 叶氏自知自己只是个掩护,但是依旧将她的看法说出来,缓缓道:“看着倒是一表人才,端端正正,就是不知道品性如何,做人做事品质最重要。” “也是。”沈老夫人颔首,将视线移到沈安然两人身上,“你们可曾想过你们未来夫君会是个什么样子?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别到时成亲后的日子不好过却怪祖母看错人家。”瞧着耿氏的样子,只怕一门心思的想和方家结亲,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不过嫁到方家那是正正经经的妻,总好过耿氏头脑一热,将她这两孙女为人妾的好。 被当众谈及婚事,沈安然浅笑盈盈低头,可若仔细瞧她的眼睛其中并无多少情感,“全凭祖母做主。”沈安然一副婚嫁之事全由长辈决定,姑娘家绝不做主言说的模样。 其实今日所来的方常于沈安然而言,就是个日后搭伙过日子的人,即使她答应这门婚事,也是因着长辈看着觉得人家好。能够入祖母眼,总归差不到哪里去。 沈安意长吸一口气,似乎这样能够给她巨大的勇气,“姐姐心中的夫君全凭祖母做主,可是意儿却自有想法。” 不等沈老夫人出言询问,沈安意又道:“那人需得容貌端正,一表人才,最重要的就是要和我有缘。” 原本不经长辈允许便开口说话就已然是失礼,如今沈安意更是胆大到明晃晃地暗示沈老夫人她可能看上了方常,沈老夫人面色顿时冷了下来。 沈安意一直冲动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但是见到房内气氛突然凝重,又后悔自己的嘴快了。 一时之间,大家都下不来台。 叶氏指着沈安意笑道:“姑娘家的一点也不害臊,难不成你祖母会随便给你挑个人家许出去?” “这不是祖母问嘛,我也是如实回答呀。”沈安意松口气,故作轻松地道:“要是祖母这般问阿宝,阿宝肯定也会如实回答的。” 察觉到沈安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阿宝连忙摇头,拒绝回答沈安意这个问题,“可别牵扯到我身上,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了,好了。”沈老夫人摆手,“你多大,阿宝多大?她还有的是时间,跟她比做甚。”她并不是一定要操这心,只是耿氏太不靠谱,姑娘家的婚事更别指望男人。 沈安意嘴巴紧抿,先前她是不急的,打扮得好看也不过是她怕被沈安然比下去,但是自方才见到的人是方常之后,她心内就开始焦灼起来。 沈安然目光如水地与沈老夫人对视,半开玩笑的道:“若是祖母愿意,孙女能陪您一辈子。” 沈老夫人弯弯嘴角,眼底却是另一种神色,“嘴甜的抹了蜜似的,行了行了,留着你们陪我这老婆子,才真是造了孽。” 阿宝总算是能离开萱草堂,想着等下去找沈图南,谁知沈图南一直在萱草堂外头等着她。 叶氏同样见到了沈图南,于是干脆把阿宝交给了他,自己领着丫鬟回蘅芜苑去了。 “哥哥找我何事?”阿宝伸长脖子瞧了叶氏背影一眼,叶氏离开时,当着阿宝的面嘱咐了沈图南,务必将阿宝送回世安院,不能将她偷偷带出府,结果现在沈图南脚下步子一步都没有迈动过。 沈图南垂眸看了眼阿宝又移开了视线,“你……表哥找你。”他现在只要一想起姜堰那张脸就想笑,不过为了让阿宝相信他说的话,他一直强憋着。 阿宝将信将疑,“真的吗?”这几天每次她去扶云院找人,不论多早还是多晚,得到的回复都是姜堰不在扶云院。 “真的!”沈图南一心想让阿宝见见姜堰如今的样子,怕阿宝不去世安院欲擒故纵道:“如果你不相信那就算了。”姜堰在故意躲着阿宝,他偏生不让姜堰如意,就要让阿宝去看他。 阿宝冲着沈图南甜甜的笑了笑,“我当然是相信哥哥的啊!那我去找表哥了。” “我陪你一起去。” “嗯!” 沈图南说是陪阿宝找姜堰,实际上不过是送阿宝到世安院门口,然后就脚步快速的离开了。阿宝回头看了眼沈图南,并没有在意他的这个举动,而是自己径直走向了扶云院。 这一次,阿宝没有再被扶云院守门的小丫鬟拦住说姜堰不在,心中确信了姜堰是真的找她。 甫一进门,阿宝就见到高举扇子,将自己脸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姜堰。 阿宝嗤了一声,特意坐在离姜堰远远的地方,抬了抬下巴,“我还以为表哥忘记我了呢。” “怎么可能忘记你,不过是最近不太方便罢了。”语罢,姜堰依旧没有拿下遮挡着脸的书,其实此刻他内心一片纠结,好不容易阿宝今日有事,不会来扶云院找他,他正好可以在书房待着,结果没有想到阿宝还是闻声而来。 “有什么不方便的?该说不方便的人是我才对!”她现在已经换牙了,不久前左边下面牙齿掉了颗,现在隐隐有些痒,好似长出来了点,又不敢舔那地方,“如果不是我未通过爹爹的考核,被爹爹拉到他书房里亲自监督着练字,我们不还是得天天见面?” 阿宝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之前抱怨自己的牙疼不愿多说话似乎都不存在了。阿宝话音落了许久,原以为姜堰会唤她走近,谁知那人半点动静都没有。阿宝小腿不满地踢了踢地,最后只能认命自己走上前,明明是她在生气,结果还得她找他。 “你、你别过来。” 姜堰刚从书上方露出一双眼睛,就看见阿宝往他这边凑近,赶紧出声阻止她,语气焦灼,好似阿宝是瘟疫般。 阿宝登时被他的态度激怒,决定新仇旧恨一起算,一把跑过去,仗着姜堰不会伤到她,拉下姜堰挡在脸前的书。 只是阿宝在看到姜堰后,顷刻间怒火消失的一干二净。俊美无焘的脸上此刻一块青一块籽,嘴角处的伤口看着似乎都有些破皮了。 姜堰见阿宝呆滞在原地,眸光闪了闪,自觉地离她远了些,不想让自己现在的这幅尊容被她看到。 阿宝却是不在意这些,她现在满眼都是心疼,“疼吗?” 她抬手想去触碰姜堰的脸,又怕弄到他的伤口,于是乎手臂就僵在半空中。 姜堰余光瞥了眼阿宝,见她笑容澄明,缀花的裙裾随着她的幅度摆动,并没因为自己脸上的伤而露出嫌弃之情,心情好上了不少。刚想向阿宝笑,却一不小心扯到伤口,一阵疼意猛地传来令他下意识捂住嘴角,手足无措的样子就像个呆子。 阿宝一惊,连忙上前查看,“小心点,上了药吗?” “上药了。”姜堰捂着嘴角,他不想自己狼狈的样子被阿宝瞧见。 阿宝不知姜堰心里所想,奇怪姜堰不让他看伤的举动,纯净如碧洗晴空的眼睛盯着他,以往的眼神攻势丝毫不起作用,她将其归结于姜堰同她一样是个爱面子的人,也就没有纠结于他的反常,而是道:“是不是我哥欺负你了?” 除了这个答案,阿宝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性。府中能够打表哥的只怕只有作为他老师的祖父,但是祖父不是惯用暴力之人,再说了表哥也不是个会因为读书被揍的人。 “不是,是我自己练武的时候伤到了,跟你哥哥无关。”如同沈图南所说,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是黑的。以往,姜堰在阿宝面前喊沈图南都是喊‘图南’,现在对着阿宝却是用‘你哥哥’代替,这么大的反差阿宝自然注意到了。 阿宝斜了眼姜堰,开始狠狠地数落着沈图南,“你别替他解释了,肯定就是他打的你,他就只是空有一身蛮力,做起事情来根本就不经过脑子。” “放心吧,我不会和他计较的。”话音未落,姜堰便自知失言地薄唇微抿。 阿宝得到姜堰的亲口承认,小脸一板,她方才是故意说哥哥的坏话,看看表哥是否有所隐瞒,没想到真的是哥哥所为,“表哥想不想报仇?阿宝和你一起去揍他一顿,叫他敢随随便便打人。”阿宝现在没空计较争端是由谁开始的,满心都是姜堰被揍的一张脸。 “算了,表哥不能让阿宝左右为难,这脸上的伤口过几日就好了。”姜堰揉了揉阿宝的小脑袋,他要的目地已经达到了,沈图南毕竟是阿宝亲哥,真要阿宝去打沈图南反而是他的不对了,还不如就让事情过去,趁机阿宝心疼他。更何况经此一事后,阿宝只怕也不会再特别听沈图南的话。 沈图南绝不会想到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揍了姜堰,反而让阿宝更加心疼他了,而且这还是他一手促成的局面。 第60章 还算凉爽的院子里, 院门从外头被人推开, 进来一穿着掐青丝藏蓝色褙子, 下面搭暗灰色下裙的妇人,对着里头道:“姑娘, 这是慧云师太命人送来的月饼。” 姑娘正在井边清洗衣物,听见了声音手下捶打的动作依旧未停,只是搭话回道:“奶娘怎么不将慧云师太请进来,我这里……” 妇人一见答她声的人竟又不听她的话, 自己干起活儿来, 赶紧将手腕处的食盒放下,跑过去将蹲在地上的人拉起来, 心疼的护着她的手,掏出帕子细细擦拭她指尖的水珠,嘴里不住的劝着, “我的姑娘哟, 说了这些留给奴婢来做, 我这才走开多少时间?您的手还要不要了!” 原本该是金尊玉贵的娇小姐, 结果小小年纪就被家里人送来庵庙带发修行,在生莲庵一留就是多年。每每想起那个将她们送过来的沈家, 她都替小姐心寒。 “不碍事。”沈安柔唇角笑意轻柔,“不说这些了, 奶娘怎么不请师太坐一坐?我这儿一盏茶还是有的。” 妇人想起自己那盒月饼, 跑回去提着来到沈安柔身边, “慧云师太说她今天她不着急这一会儿, 得先忙完手中的事情。不然等下匆匆见姑娘您一面,又得留下姑娘您一人。” 这话似乎是戳到沈安柔的痛处,拉着妇人的手紧了紧,“又是一年中秋节,只有奶娘你陪我过。”娇小的脸庞上露出几丝愧疚,就连眉间亦是充满愁绪,“这么些年多亏你一直在我身边,要不然真不知道我一个人能不能活下去。” “小姐……”妇人被沈安柔的忧愁感染,生怕她说出些不好的话,赶紧阻止了她,“小姐这话说不得,奶娘照顾小姐是本分,都是奶娘没用,帮不了小姐离开这里。”每次大夫人回信都是让小姐再等等再等等,即便是她,日日期盼,日日落空,再大的耐心也都磨灭了,更何况是小姐一个孩子。 说完,妇人低垂着头,看得出她略显憔悴失落的神色。小姐从两年前开始便一直想回沈家,中间她替小姐传了好几次书信给大夫人,大夫人每回都有回信,但从不说派人来接小姐。 沈安柔安抚性的拍了拍妇人的手,柔声细语地道:“奶娘为我做得够多了,只是如今安柔还有件事情需要奶娘帮忙。” “小姐您只管开口,只要奶娘能够做到的一定帮小姐完成。”几年的相处,她早已将小姐当做自己亲生女儿来看待,如今小姐有求于她,她不仅不会嫌弃,反而为自己能帮到小姐而开心。 沈安柔眼底泛起湿气,赶紧眨了眨眼睛,“奶娘对我真好。” “应该的,只要小姐好了我就满足了。小姐,虽说如今天气不似先前的热,可还是要注意些别伤了皮肤。” 语毕,妇人赶忙推着沈安柔进屋内,说什么都不让她再出房门。 沈安柔靠在门上,轻轻一笑,将如葱根似的指尖摆在眼前,指腹处因接触水的时间太长而微微泛白。 方才的衣物,她确实认真洗了几件。 如若她现在不做些事情,等回去之日,沈家人见她比养在闺阁之中的小姐还要精细,又如何能激起府里人的同情之心。 算算日子用不了多久她的三姐四姐就要成亲了,也是她该回去的日子,毕竟中秋节没能回去团圆,一连两位姐姐出嫁,她总要回去尽尽姐妹之情。 说起来为何她记得如此清楚,也是好笑。平日里只会装模作样威胁人的沈安意,竟然敢抢原本说给沈安然的男人,即使多年过去了她依旧记得当时沈家可是被闹得天翻地覆,只可惜她现在见不到了。 后来沈安然与沈安意二人的日子过的怎么样,沈安柔不得而知,即使重来一次,她也不打算掺和这事。此刻沈安柔只想让二人赶紧成亲,自己好趁此机会回去。 虽然她不知自己为何死后回到二十年前,但是既然让她回来了,不改变自己的命运她如何能甘心。 反正历史的轨迹早就改变了,前世她除了来生莲庵上过一次香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了,而今生她回来时,竟然意外发现自己已经在生莲庵生活了近十年的时间。 好在这么些年,她虽然不能回去,沈家在吃穿用度之上并不曾亏欠过她,还因着她是和稔师太看中的人,在生莲庙受了些尊敬。 她问过奶娘,奶娘告诉她,她是被生莲庵的和稔师太亲自接过来。奶娘还说她小时智多近妖,怕太过聪颖会折了福寿,对此沈安柔只是笑了笑。不过是骗骗不知情的人,她敢笃定外头定然是另一种说法,说她体弱多病需要找个清净处修养。其中到底是因何原因,奶娘一个下人想必是不会知道。 沈家、父母都还在记忆当中,不过因为自小离家,这些记忆只是模模糊糊的存在,令她最为深刻的还是前世的人与物。不过即使现在发生的事情她从来没经历过,但是沈安柔依旧相信自己能够把握分寸。 想想她刚回来时还曾惶恐过,若是被人发现她来自二十年后,铁定要将她当成妖魔鬼怪烧死。 她更是怀疑过将她接到生莲庵的和稔师太知道她是重生之人,后来仔细一想,除非和稔能够预知未来,才能提前将她接到生莲庵。 但是这么做并没有意义,要说她是为了让自己身上沾一点佛家气息好帮助自己重生,那也不至于到如今一面都不见自己,要是想避免自己这个重生者为非作歹,接她来生莲庵安排个‘意外’岂不是容易很多?况且和稔在大秦信徒拥有很高的威望,她想置人于死地轻而易举。 沈安柔行至床前,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封封微微泛黄的信,这里头是从前沈安柔收到的回信。 她回沈家只有母亲这一条路子可走,一开始沈安柔还曾催促母亲想办法将她就回去,到后来好似认命了,不提回去的事情,同样也不给家里写信了。 但是她来了之后,每隔半月定会送家书,偶尔表达一下自己的思念之情,不过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说自己昨日干了些什么,今日又见到什么了。 如此,沈安柔相信这比写信催促耿氏接她回去的效果要好上百倍。 沈安柔唇角挑起一抹浅笑,这生莲庵困不住她,她不仅要回沈家,而且还要接近那人。算算日子,那人会在沈家留上几年时间,她就不信自己一个前世加今生活了几十年的人,会比过个小丫头片子。 “阿宝,中秋了你有何打算?”沈安临开口询问道。 “嗯?”阿宝手中摇着团扇,她不怕冷却是极其怕热,眼见着天气凉了,她还是忍不住拿着扇子给自己扇风,“我还能有何打算啊,家中准备怎么做,我自然就是怎么弄啊,难道六姐姐你有什么好的法子?” 原本沈安然时常来阿宝的世安院,但是她现在正忙着学习管里家中一类的事情,往世安院的时间大大减少了,反倒是沈安临总是过来陪阿宝。偶尔阿宝去致景院听课,沈安临虽没得到机会,但也会先将她送到致景院,自己再回去。 日子一久,阿宝倒是对这位六姐姐改观不少。毕竟一位不刷手段,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又持之以恒的人总是容易令人产生好感。 “还是算了。”沈安临摇头,还是决定不做那出头鸟,就同往年一样好了,家中人坐一起尝些月饼,做些无伤大雅的游戏。 她现在可没那能力聚集沈家的少爷小姐,一是她身份不够压不住人;二是她年龄不够不能服众。况且她怕出乱子,最近她的眼皮子乱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她没有进祖父课堂之前她都最好别不要轻举妄动。 “那不就成了。”阿宝一拍扇子,扇坠子被她拍得前后摇摆,“其实不用弄太多华而不实的东西,日子每天都过着,真想一人也不单只这一天思念。” 阿宝自小生活安逸,不曾与父母家人分别,更加不曾经历生离死别,不太能明白观月思人的意义何在,所以才能说出这么个话来。 沈家将晚宴定在酉时,玉姨娘本想借此机会让沈安福解了禁足,谁知她人刚到陵水院,就听见里头传来东西砸到地上碎裂的声音。玉姨娘心里打了退堂鼓,但想起女儿那双期盼的眼睛她就挪不动脚尖。 “玉姨娘?”玉书讶异地道。 玉姨娘自知是自己许久未来陵水院,才让玉书这般惊讶,捏着帕子道:“今儿是中秋节,妾身想先来给夫人请安。” “如今太阳高照,早过了早晨请安的时辰,再者夫人如今没空,玉姨娘还是早些离去吧。”玉书摆出送客的姿势,夫人正因为小姐不能回沈家拼命在屋里砸东西发泄,她可不能触主子霉头,现在将玉姨娘带进去。 “可是我……” “玉姨娘,今时不同往日,您和九小姐如何都要看夫人决断,惹怒了夫人您也讨不到好处。”玉书言尽于此,这还是看着玉姨娘平常带人宽和,出手大方,她才多说这么一句,再说其他的以她的身份怕是不太合适了。 “多谢。”玉姨娘笑了笑,对于玉书的好意收下了,知晓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于是不再执着求耿氏放安福出来。 玉书瞧着玉姨娘的背影,心中轻叹,也不知玲珑心思的玉姨娘为何会生出个蠢货,得罪了八小姐自己却落得个被禁足的下场,无人问津的下场。 不过玉书还是感叹的太早,玉姨娘前脚刚出陵水院,后脚路过水明园就撞见今日休息的沈原木。 沈安福不出意料的出现在晚宴上,只是或许吃到了教训,她比往常安静了许多。 阿宝淡淡瞥了眼沈安福,就移开了视线,只是在落座时,按照排行的安排的位置,阿宝却特意选了个离沈安福较远的位置坐下。其他人似乎默认了阿宝的做法,没有开口提出来。 沈安福顿感委屈,好不容易出来又不敢在这大好日子掉眼泪,只能生生憋住。 沈安怡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阿宝坐得远处去了,就是她这个七姐姐和九妹坐了,只可惜她不能自己选位置,不然也要离得远远的。沈安福小小年纪心思就和个筛子似的,还有谁敢接近啊。 除了这个不算插曲的插曲,此后大家皆是其乐融融,沈家在某些方面倒是团结一致,但只要是人就会有小心思,而在沈家人离十恶不赦的罪人倒是没有,若是沈安福真是不可饶恕,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晚宴过后,姜堰趁着众人不注意早早地离席,如今欢乐团圆,喜笑晏晏的场合不太适合他参加。 阿宝环视四周,见恰好见到姜堰起身,原以为他是去更衣,谁知等了好一阵时间都不见他回来,阿宝当即起身寻他去了。 姜堰闻声回头,竟然是阿宝跟着他出来了,好不容见到姜堰的身影,阿宝走得颇有些着急。虽说有丫鬟提着灯,但姜堰依旧怕阿宝摔着了,稍稍停下等着她。 直到二人走到凉亭处坐下,阿宝才不解地出声询问,“表哥怎么先行离开了?” 姜堰垂头沉默不语,黝黑的眼睛凝视着阿宝,点着蜡烛的灯笼被浅浅微风吹得四处摆动。 “表哥是因为想京城了吗?”话刚出口阿宝就一顿,暗自懊悔,她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表哥一定是在感伤自己不能与家人重逢,阿宝赶紧转移话题,“阿宝其实也想去看看京城,哪里一定比江宁更加繁荣吧?” 姜堰思索一瞬,“两者之间不能相提并论,但是看着越是好的地方,越是复杂。”他听到阿宝说想去京城,心里不知是高兴还是忧愁。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可他总归要回去。 “可惜不是身为男儿,不能执剑天涯,四海为家,踏遍万里山河。”阿宝轻叹,别看她每次嫌弃沈图南只知练武,是个十足莽夫,可以羡慕他想出府就出府,想跟着父亲去别地谈生意就去谈生意。 “没想到阿宝竟然还有这等愿望。”姜堰轻笑,眉目舒展,一时间宛如画中人。 阿宝瞧他脸上受过一次伤后,竟是越发的好看了,“当然啦,别以为我整日只知吃喝。” “你若是想执剑天涯,踏遍山河,四海为家,即使是身为女子同样能做到。”姜堰轻声说着,心底某个东西悄然无声的开始发芽。 不过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轻,稍被风一吹就吹散了,阿宝并未听见他这番话。 第61章 “她沈安意就不是个东西!”花姨娘一把将手中的茶盏掷于地上, 发出碎裂的声音。可见她是气急了, 往日里淡然自若, 不争不抢之人,竟然失了分寸骂起主子来。无论一旁的沈安然怎么劝也劝不住, 好在现在是她们母女俩是关起房门说话,这里没什么外人。 “姨娘,为了旁人气坏了自己身子不值当。”沈安然轻拍花姨娘的背让她顺顺气,“姨娘想为我抱不平的心情我理解, 但事情已然成了定局, 再怎么闹腾也于事无补,好不如放宽些心。” “我这是替你不值, 沈安意表面上和你姐姐妹妹相亲,可你看看她做的是妹妹该做的事情吗?”花姨娘一辈子就是为了两个儿子活。 众人不解她已养大了一儿一女,却为何还是在耿氏面前伏低做小。 事实上, 儿子女儿越大, 花姨娘越不敢放肆, 孩子们娶妻嫁人的事都在耿氏手里捏着。花姨娘就怕拖孩子的后腿, 毁了沈安然与沈图承一辈子。 见花姨娘情绪稳定下来,沈安然将她扶着坐好, 自己面上一片淡然,“她要是喜欢她拿去好了, 左右不过一个男人, 对我来说他是个陌生人。但我和四妹是从小一起长大, 何苦为了个素不相识之人伤了我与四妹之间的情意。” 花姨娘看着沈安然都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她连连摇头,事情已成定局,“你该自私些的,多为自己想些。” “姨娘要相信我,这次是我吃亏了,但是祖母定然会为我找个比这还好的人家。”沈安然一笑,不知是在宽慰花姨娘,还是在说服自己,“那方常不过是个四品按察使副使次子,说到底这还是靠着他爹,他自己就是个白身,我还瞧不上这种人。” “委屈你了。”花姨娘头一次在沈安然面前红了眼眶。 从前,她在耿氏那里受了再大的委屈,从来没有在孩子面前表露出来,就怕因为她的缘故让沈图承二人对耿氏心怀怨恨。小孩子心思浅,不会掩藏情绪,被耿氏发觉后,耿氏定然越发不喜她这两孩子,可如今,花姨娘终究是忍不住了。 “不委屈,不委屈,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呢。”沈安然赶紧拿了帕子递于花姨娘,她就怕自己身边的人因为她掉眼泪,各人有各人的命,人生在世不可能一帆风顺,如果说这是她必须经历的话,那她坦然面对就好。 “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私相授受之事都能干出来!”耿氏不敢当着沈老夫人面骂难听的话,说来说去也就这么几句,“往日里教你的礼义廉耻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真是给沈家人丢尽脸面。” 耿氏将荷包抓起来丢到沈安意的脸上,她想让沈安意喜欢上方常,可没想过沈安意拿着沈家所有姑娘的名声做赌注给自己铺路,她还有两个姑娘可还没许人家! 沈老夫人眼角皱纹堆起,整个人苍老了不少,浑浊的眼睛里全然都是失望,最后摇摇头,“八字都没一撇,你倒是好急不可耐的凑上前去。” “祖母?”沈安然跪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我明明……明明就听说……”听见府里下人谈论说是方常总找沈图承出去,连带着沈图南与姜堰四人一起,沈图承是沈安然的亲哥哥,这不是有意思,那还是什么? “你还不知错?”沈老夫人眼神暗淡的瞥了眼叶氏,随后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你身边的那些丫鬟婆子都换了吧,净撺掇主子干些出格的事情。” 那日见了方常之后,沈老夫人再次命人查了方家底细。而后得知方常虽没有纳妾,但身边一直有通房,方老夫人与方夫人一人安排了个,由此可见方家婆媳关系并不如外界传闻的融洽。 而方老夫人是个糊涂的,竟然将手插到孙子的房中去。谁家女儿嫁过去都不不会好受,毕竟这通房不是婆婆的人,就是祖母的人,不仅惹不得还得当成祖宗供着。 如此,沈老夫人可没打算让沈家女儿嫁过去受罪。她看出耿氏有意与方家结姻,便任由耿氏去,不把她的心思说出来,是准备将其当做给沈安然她们的历练,磨炼一番二人心智,只可惜沈安意没抵住诱惑。 沈安意心脏猛地一颤,“祖母……我……”她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她第一眼看到方常就对他心生好感,但是方常总和沈图承在一起,她怕方家最后选择的人是沈安然,就命人将方常约了,明明前几次都没被人发现,结果这次却栽了。 沈老夫人头次生出一股无力感,干枯老手揉了揉太阳穴,“行了,都出去吧,用不了多久方家人会过来提亲,最近这段日子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往后的日子看造化吧。” 沈安意变相的被禁足了,但是禁足前她特意带了丫鬟去找沈安然,她要告诉沈安然她没有抢沈安然的人,“三姐姐。” “你来做什么?”沈安然蹙了蹙眉头,安抚花姨娘就用了沈安然大把的精力,她已经疲于应付沈安意了。 沈安意说的直接了当,“对不起。”虽说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这是她欠沈安然的,应该偿还她。 “四小姐真的是好大的脸面,一句对不起就打发我们家小姐了?”花姨娘怕沈安然再受欺负,特地将自己最伶牙俐齿的丫鬟调到沈安然的身边。 丫鬟咄咄逼人的态度令沈安意脸色一变,如今空说一句对不起还真的让人觉得她丝毫没有诚意。 谁知沈安然浅浅淡淡的应了声,“嗯。”沈安然想,一句‘对不起’她还是能够受得起。 沈安意怔了下,反应过来沈安然回了她的话,脸上浮现出丝丝笑意,“多谢三姐姐,三姐姐不怨我就好了。我们以后还是姐妹吧?”后面一句沈安意说的小心翼翼,这话出口她自己都觉得不厚道,但是她更加怕沈安然不满她抢了方常报复她,这段时间她不能再出错了。 沈安然挑了挑眉,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当然,你不后悔就行。”沈安然看得明白,爱情太过虚无缥缈,这种东西根本靠不住。喜欢你时,你做什么都千好万好;不喜欢你时,你做再好也是你的错。 “只要三姐不怪我,我就不会后悔。”说完沈安意想牵沈安然以示亲近,沈安然却是抬手拢了拢耳边碎发躲了过去。 “姨娘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在她看来为了个男人破坏了姐妹之情不值得,但吃一蛰长一智的道理沈安然不会忘记。 “是不是沈安意过来了?”花姨娘冷着脸色问沈安然身边的丫鬟,顺便瞪了眼她们进来的方向。 丫鬟福身,“回姨娘的话就是四小姐。” 花姨娘简直是气笑了,原本消了的怒火登时又被激起来,手不停地抖着指向前面,“她竟然还有脸过来?” “姨娘,腿长在人家身上,她想来就让她来好了。” “她有没有说什么?别信她的,更加不能让她牵着鼻子走。”最终,花姨娘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拉着沈安然的手,“这事是她有错在先,咱们占理,她现在在老夫人哪里肯定讨不了好处,咱们只要不让人觉得是我们得理不饶人就好了。” “是是是。”花姨娘看开了,沈安然莫过于是最开心的那人,连忙应和她,“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姨娘就放宽心吧。祖母不会亏了我这个孙女的,况且哥哥不是也要商议亲事了?” “你还在关心你哥哥的亲事?”花姨娘点了点沈安然的鼻子,她都不知怎么说话才好,火烧眉毛的时候沈安然不紧着自己来,反倒是操心哥哥。可同样,花姨娘心里忍不住为沈安然关心她哥而高兴,兄妹和睦日后都能有个人互相帮扶。 沈安然傻愣愣地笑着点头,惹得花姨娘斜了眼她,“你大哥他堂堂男子有手有脚,不需要靠个女人赚取前程,挑选姑娘只要家底子干净,为人不偏激嫉妒,姨娘就满足了。可是你不同,女子的婚姻就是第二次投胎,你第一次投胎投到姨娘的肚子里来了,变成个庶出这都是命,第二次投胎明明有选择的余地说什么也要争取。” “嗯,都听姨娘的。”沈安然算是明白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顺着姨娘来,半点不能违背她,而且不能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沈家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多多少少传了些进阿宝的耳中,阿宝刚听闻这事时一脸错愕的表情,还以为是丫鬟在同她开玩笑,结果却真有其事。 “原来真的有人愿意以名声为代价,抛弃家人亲情,嫁给另一个人吗?” 小冰对上阿宝求知的眼神,皱了皱眉头,她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不知该如何回答小姐,而且这种问题她总觉得自己一旦说错了就会将小姐引入歧途。 就在在小冰思考怎么样回答阿宝,才是最保险的时候,她听到阿宝道:“就是不知道费尽心思得到的值不值得。” “什么值不值得?”沈图南走进来就听见自家妹妹在嘀嘀咕咕,于是开口问道。 阿宝掀开眼皮淡淡地瞧了眼沈图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不仅门不当户不对,而且我特别讨厌,家里人都反对的人,你会不顾反对硬是娶她吗?”这个问题应该足够狠了。 沈图南被阿宝的话问得老脸一红,掩饰性的轻咳几声。 对于这种事情,沈图南自己都还只是个半吊子,不可能给出深刻意义的答案,不过为了维护自己在阿宝心目中高大的哥哥形象,沈图南一本正经的回答阿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虚伪!”阿宝留下这句话就撇过头,沈安意才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句话真这么有用沈安意就不会如愿以偿,四姐姐也不会被抢了人。” “真替你四姐姐抱不平就不要说这种话,安然还有没许给方常,怎么说她被抢了人呢?”沈图南笑着捏了捏阿宝的脸颊,“真是傻姑娘。” “就是可惜罢了。”其实四姐和三姐就像她和沈安福,在家中只有彼此才年纪相近,所以走在了一起,但却因为各种对方无法理解的原因最后姐妹情谊破裂。 沈图南扯了下阿宝的头发,将她从自己的思绪里扯出来。 “沈图南!你干嘛!”阿宝抬手对着沈图南就是打,方才的感觉瞬间消殆。 沈图南被阿宝打了不恼怒,反而配合着她玩闹,就刚刚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妹妹长大了,现在一看,果然那只是他的错觉,人怎么可能一瞬间长大。 第62章 沈安意的事情对于阿宝的影响止步于此, 再多的阿宝身边的丫鬟也打听不到, 阿宝自然多嘴去问叶氏, 她还没八卦到以旁人丑闻取乐的地方。 “阿宝,你总算来了, 过来了呀。快些进来,快些进来。”沈图佩今日早早地被撵到致景院,一见阿宝到眼睛顿时一亮,赶紧招手招呼阿宝过去。 阿宝与姜堰并排而行, 忽地瞧见沈图南对她和颜悦色, 登时有些踌躇不定了,上下打量了一眼沈图佩, 小手拽了拽姜堰月牙色衣摆,小声询问:“表哥会保护好阿宝的吧?” 姜堰垂眸,见到阿宝诚全心全意依赖着他的样子唇角微翘, 不答反问, “你还会有怕的时候?” “我胆子一直都小, 况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起沈图佩干的蠢事, 阿宝声音不自觉颤了颤,“这沈图佩就是个疯子。” 每次他一被罚, 铁定要拉上自己,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觉得坏事是他们合伙犯下的。尽管阿宝是沈秋衾的亲孙女, 也总不能每次当着众人包庇她犯下的错。 “我特地带过来给你的, 快些尝尝看。”沈图佩将绢帕置于手掌, 小心翼翼地摊开, 里头的牛乳菱粉香糕便露出来。 阿宝盯着沈图佩掌心的糕点看了好一阵,奶香味不断的传入鼻中,光是闻着就觉得它肯定好吃。 沈图佩将牛乳菱粉香糕放到阿宝面前,期待着阿宝尝一口,谁知最后阿宝小嘴一张,吐出一句令他心顿时稀巴碎的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你别不识好人心!”沈图佩气得瞪了阿宝一眼,当着她的面又将香糕收起来,心里怄气的想着不给阿宝吃了。 阿宝略带遗憾的望了一眼,糕点确实是香现在她鼻子里还是那股子奶香味,可照着沈图佩往日对她的态度,阿宝抬头仰望着屋顶上的梁木,即使是她想吃也不敢碰呐。 姜堰从袖里拿出一个叠得四四方方,鼓囊囊的帕子递给阿宝。 阿宝瞬间想到了里面是什么,抿唇笑着问道:“是糕点吗?” 姜堰没直接回答阿宝,而且别头望着窗外,“趁着不曾上课尝一块吧。” 阿宝轻笑一声,将帕子一层层打开,捏起一块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就往口里塞,香甜糯软的味道让她笑弯了眼睛,“嗯!味道不错。” “嘁。”沈图佩嗤笑一声,打开帕子抓起牛乳菱粉香糕吃了起来,边吃边不忘看着阿宝翻白眼,他带来的糕点味道也不差。他真是有意于阿宝交好,奈何宝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他不安好心。 阿宝尝了块糕点,但怕沈秋衾突然出来不干多吃,于是将其收了起来。 但是阿宝的举动看在沈图佩眼中就是,她舍不得将其全部吃完,沈图佩不明白为何阿宝不喜他,就连他的给吃食也不吃,只能又恨恨地咬了口手中的糕点,还未吞下时门外传来几声咳嗽,吓得沈图佩手上糕点掉一地,慌乱地收拾桌面。 沈秋衾尺子一拍沈图佩的桌子,斜睨了他一眼,“将今日所讲的内容抄二十遍明日交上来。” 沈图佩身子一僵偷吃被抓了个正着,沈秋衾在班上说一不二,他不敢反驳,只能哀怨地盯着桌面。 阿宝瞟了眼沈图佩,捂着嘴偷笑起来,恰好这一幕被沈图佩看见了,沈图佩闷哼一声,挺直了身子举起手。 阿宝瞪大了一双眼,暗道不好。沈图佩往日里不爱读书就算了,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拉她下水,现在举手看样子是自己被罚不甘心,又想拖着她一起,奈何沈图佩离她颇远,阿宝伸手都拽不到人,甚至差点让沈秋衾发现。 “有什么事下课再说!”沈秋衾望了手举得老高的沈图佩一样,将书打开至昨日讲到的地方。 沈图佩急了出口就道:“老师,正所谓时不我待,下课再说就晚了。” “难不成我和其他人就得浪费时间陪你胡闹?”沈秋衾一拂袖,犀利的眼神直视沈图佩。这臭小子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他不知道,不就是想找个垫背的陪着他? 沈图佩眨了眨眼,心里犯怵,知晓自己对沈秋衾硬碰硬毫无胜算,于是干脆当机立断地道:“沈安禧也吃糕点了!” “沈安禧,可有此事?”沈秋衾并未凭借沈图佩一句话就认定阿宝犯错,而是给阿宝说明事情真相的机会。 “早膳用了点心算不算?”那糕点就是她的早膳。 阿宝仰头瞅着沈秋衾,沈秋衾的心都要被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化了,当下抬了抬手让她坐下。 “根本就不是早膳,明明是方才姜堰给沈安禧的糕点……” 沈图佩还想再挣扎一番,谁知沈秋衾当即立断将处罚翻了个倍,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今日所学抄再加抄十遍。” 在沈秋衾锐利的目光下,沈图佩乖乖闭上嘴巴不再言语。阿宝见沈图佩吃瘪乐得不行,表情全在脸上露出来,不过在沈秋衾视线的逼迫下,她一息之间就收敛情绪坐好。 阿宝如今除了练字,偶尔也会跟着听一听沈秋衾讲课,至于能听进去多少,只怕除了阿宝自己没人清楚。 “姜堰跟我来一下。”沈秋衾一手握着书卷,一手在姜堰的案桌前点了两下。 姜堰都没来得及动作,反倒是坐在他身旁的阿宝笑着站起了身准备跟着姜堰一起去书房,她有些不太放心。 行至门槛边的沈秋衾似有所感,阿宝刚一有动作他就看向了阿宝,面若冰霜地冲着她摇了摇头,不让阿宝跟上去。 阿宝被唬了一跳,无力垂首,呐呐喊着,“表哥……”她生怕姜堰因她受罚,全是那沈图佩,明明就没表哥的事情,偏生要将表哥牵扯进来。 姜堰不甚在意,温言道:“不碍事,你且先回世安院。” 他并不知沈秋衾此举何为,以往沈秋衾要交代他何事,不是当场言明,就是命他私下找他,这还是沈秋衾第一次,当着众人面唤去书房,不过这也并不碍事,反正他人一直在沈家,又无处可去,倘若沈秋衾想要为难他,有很多地方可以为难。 沈秋衾一把坐于高坐,双手置于案桌之上,目光落于姜堰身上,凝视了片刻,神色亦常复杂。 姜堰因没有沈秋衾的吩咐一直立于地上,即使察觉到沈秋衾的目光紧盯着他,依旧一副坦荡模样,任由沈秋衾打量。他自来到沈家后对沈家人坦坦荡荡,不怕沈秋衾审视。 沈秋衾忽地开口,“何为治国之道?” 姜堰微微一惊,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爱民。” “如何爱民?”沈秋衾似乎不太满意姜堰的回答,开始对他步步紧逼,即使他只是坐着,但同样也能让人感受到从他身上释放出来的压力。 姜堰仰首直视沈秋衾答道:“如父母之爱子,兄之爱弟,使之少有所学,贫有所依,老有所依。” 沈秋衾一笑,少年的目光与之前相比毫无差别,似乎只是单纯地回答他的提问,又淡淡问着,“贤君如何治国?” “贤君之治国,其一:政平、吏不苛、赋敛节、自奉薄;其二:无功不赏,无罪不罚,凡事不因喜怒而定;其三:害民者有罪,进贤举过者有赏;其四:后宫不荒,女谒不听,上无淫慝,下不阴害;其五:不幸宫室以费财,不多观游台池以罢民,不雕文刻镂以逞耳目;其六:宫无腐蠹之藏,国无流饿之民。” 见少年一步步落入自己所设的陷阱之中,沈秋衾面上的笑容越发的真诚了,他缓缓而道:“说的不错。” 沈秋衾赞扬着姜堰,对视上姜堰温和而又波澜不惊的眸子,神态严肃,一字一顿极端认真的再次问道:“其四为何?” 姜堰直觉此中有诈想回避他的问题,但是他又实在想不通,沈秋衾能够在这事上面诈他什么,决定照旧回答沈秋衾,“后宫不荒,女谒不听,上无淫慝,下不阴害。” 沈秋衾起身阔步走到姜堰面前,对着他就是深深一鞠躬,“希望殿下能够记住今日所言。” 姜堰一向淡定自若,被沈秋衾这么一弄,当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第一次当众将他喊到书房,第一次明晃晃问他‘何为明君’,第一次喊他为‘殿下’。一次性发生太多第一次,姜堰不得不警惕些,现在还破天荒的向他行礼。 姜堰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不扶起沈秋衾,反而是冲着沈秋衾回礼,“不敢,学生听老师的话理所应当,当不起老师一拜。” 沈秋衾哪里想到姜堰不吃他这一套,他稍稍掀了掀眼皮,姜堰弯腰的弧度竟是比他还要大。那他干脆还是起身算了,免得到时候没把人带沟渠里,反倒自己的腰先折了,“殿下能明白老夫的良苦用心就好。” 姜堰面色如常,却不由得思考沈秋衾一番作为,难不成沈秋衾希望自己回宫之后迎娶沈家女为妻?思及至此,姜堰的心暗自沉了沉。 沈家与他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他深知沈秋衾不会迫害他,可沈秋衾毕竟是老狐狸了,不会做没有意义的打算,是以今日这场问话必定是针对他而故意设计的,其实他们完全可以摊开话来讲,没必要遮遮掩掩。可是若是涉及婚嫁娶亲之事,确实不好说,沈秋衾这番话就是将一切变之为一场交易,其中定然磨灭掉了他与沈家不少了情分。 姜堰已经彻底回过神来,恭敬地道:“老师,有些事情所言甚早。”沈秋衾虽说年纪大了些,可人却一点都不糊涂,姜堰不认为沈秋衾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可是出身皇家他总是不免多疑了些,说话懂得暂且留一线,不回答死了日后再说。 “有些事情倒是等不得,三丫头四丫头要说亲了,接下来就是下面几个丫头。这些丫头平日里都被惯坏了受不了约束,我与老夫人均只是想替他们寻个平常人家,安稳度日。” 说完之后,沈秋衾看了眼姜堰的神色,姜堰面上神色不动,只是眼底偶有探究,姜堰颔首,柔和的眼睛漾出一丝浅笑。 姜堰似是懵懂不解的模样,但是心中已经清楚沈秋衾意欲何为,沈秋衾就是不想日后以沈家姑娘作为筹码,来稳固沈家与朝堂间的联系,故早早地同他明说,倘若他日需要沈家表忠心时,也绝不是以卖女儿的姿态。 要问此刻姜堰手中有什么值得沈秋衾看上的,只怕只有他此刻出口的承诺,但若姜堰不同意,沈秋衾拿他也没办法,“培风理解,培风虽不曾为人父母,却能体会出父母对孩子的护犊之情。” 理解和能办到是两码事,沈秋衾没达到自己的目地,可也只能含笑点头,要是现在姜堰一口就应允了他,他也不能全信,毕竟如姜堰所言,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大不了他将沈家姑娘的婚事都早早地定下来。 ※※※※※※※※※※※※※※※※※※※※ 姜堰:老师,什么话咱们开诚布公的讲,没关系。 沈秋衾:就是想提前说好,日后不能何时何地何种处境,绝不能让我沈家女儿掺和其中。 姜堰:刚刚风太大,外头太闹,未曾听清老师所言,老师可否再说一次。 —— 姜堰一笑:放心,老师有话直言便可。 沈秋衾:……(他还能说吗?) 第63章 沈秋衾与所有老师无二, 一样的会布置课后作业, 这一次就连阿宝也不例外, 不管阿宝会与不会,只管放心大胆的写。 阿宝正愁眉思索着, 虽然她年纪小不懂整治水利,疏通江河,但是好歹对于此事得态度端正,她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写上些, 一抬头就见沈安然站在门口, 放下手中的笔赶紧让丫鬟领她进来,“三姐姐来了, 快些进来坐坐。” 沈安然蹙眉,忧心忡忡地望了阿宝一眼,就怕自己来的时机不对, “没打扰到你吧?若你有事, 我下回再来也是可以的。” “没有, 没有。”阿宝忙摇头, 她巴不得有人陪着,能够出府游玩最好, “就是瞎写写,瞎画画, 我巴不得三姐姐过来陪我聊天, 奈何三姐姐一直待在深闺, 舍不得出来见人呢。”阿宝声音甜柔, 说起话来自然而然让人觉得她在撒娇,沈安然当场被阿宝娇娇的模样逗笑了。 “真是的,现在可不是出来陪你了?”沈安然轻笑着点了点阿宝的额头,“而且还给你带了个东西过来。” 阿宝歪着脑袋,好奇地问道:“什么好东西让四姐姐亲自过来?” 沈安然将东西从丫鬟手里接过来,“先前说好了给你做个手提荷橐,结果太忙了一时忘记这件事情,今日整理东西时翻出来才记起,你看看如何?”沈安然一边柔声细语地说着,一边将手提荷橐递给阿宝,“不满意的地方我可以改改。” 这次沈安然面料用了白底银丝镶边,其他的与背在身后的荷橐相差无二,只是将背的两根带子,换成可以手提着。 “这个可以放许多的物品,只是如若东西比较重,自然提着比背着要费力。”沈安然解释着,往日的荷包一类,稍微放置些物品就满了,而且鼓鼓囊囊地不仅不好看,还容易遭人家嫉妒。这手持荷橐是她一直想做的,她倒也是想能提着它外出,只是目前江宁都没有夫人小姐这般做过,她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阿宝晃着空荡荡地手提荷橐走到梳妆台前,拿了几个放了首饰的盒子在里头,又拿了些碎银子放荷包里再丢到手提荷橐里头,里面一下子就有了些重量往下坠,比空荡荡的样子好看了不少,“这样子提着看怎么样?好看吗?” “很不错。”特意为了符合阿宝的身高与年龄,沈安然并没有将手提荷橐做得太过复杂,而且手提荷橐不是特别的大,不会显得阿宝小小的一团,像是偷了大人的东西拿在手里。 阿宝顺着沈安然的视线,垂头打量着手提荷橐,“三姐姐你拿着试上一试,” “我?”沈安然只在自己屋里偷偷提着 手提荷橐过,还没有在人前做过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犹豫不决。 阿宝看出沈安然的踌躇,一把将手提荷橐的带子塞到她手里,撒着娇道:“哎呀,你就试试嘛,这里全是自己人啊。我提着又看不到提着它的效果,三姐姐就当做给我做个示范好了。” 沈安然本来就在动摇,阿宝这么一开口,彻底将她说动,她提着手提荷橐在阿宝面前走了走,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又赶紧将其放下。 “很好看耶。”阿宝感叹着拉着沈安然的手,“三姐姐提着很好看,为何又把它放下嘛。”说完,阿宝又逼着沈安然将手提荷橐拿着,还不停的指挥着沈安然用哪个动作比较好看。 只要沈安然有想拒绝的想法,阿宝就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似乎她真推脱阿宝,就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行,沈安然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只能依阿宝之言。 阿宝灵光一闪,突然冒出句,“提出去逛街如何呀?在家中摆摆只能府里人能看见,着实是太可惜了些。” 沈安然一惊,没有开口回答阿宝,提着它出去还需要勇气,特立独行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有问题吗?”阿宝蹙眉看着不言不语的沈安然,手提荷橐拿着好看,还方便姑娘们放各种小物品,出去逛街买了小玩意儿可以直接放手提荷橐里。就算出去聚会,手提荷橐里放着要带出来炫耀的物品也是极其方便。 “主要是先前没人这么做过,我们提出去真的没事吗?”沈安然眉头皱起,一旦流言四起就是一辈子的污点,只有一人还记得就不要想着过去,更有甚者每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就要遭受嘲笑,沈安然身子一抖,劝诫着阿宝,“我给你做这个的本意可不是逛街用,而是能在背荷橐背腻歪了后,换这个来提的。” 阿宝直接忽略了沈安然劝她的话,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没道理放弃,她道:“当初花钿可不也是不曾有过的东西,后面可是人人趋之若鹜。当时谁也没料到……”阿宝伸手摸上额头,因为花钿的存在,她额间的伤口似乎也不在那般突兀。 沈安然垂眸,发现阿宝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沈安然睫毛轻颤,眼梢处泛起一丝细微的弧度,确实是她胆小了些,怕遭受人异样的目光。 “可能一二人背着会让人觉得突兀,但是如果我们让大家都能够用上手提荷橐,就没有问题了。”阿宝将手提荷橐里的东西一点点拿出来,“大概没有人女子会不喜欢手提荷橐。一个巴掌大的荷包只能放些碎银子,金叶子,若是放耳环项链都怕被银子磕了去,但是有了手提荷橐就不一样呀,可以尽情的放自己喜欢的东西。” 沈安然终于开了口,“如果人人都用肯定不会有人质疑,可是真的要让大家都知道手提荷橐不是容易的事情,如果有人带领就好。”倘若在这事上有人能帮扶一二,她们要轻松容易很多,她和阿宝都是姑娘家,许多事情不敢做,也做不成。 “这还得好好策划一番,我想是想当这第一人,奈何我身量不够啊。”阿宝掂了掂脚尖,她着实是太矮了些,她来宣传手持荷橐,只怕是会让众人觉得手持荷橐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届时弄巧成拙可是不美,“三姐姐,你说能不能够把它作为商品呀?就像头面首饰一样。” “这个法子倒是可以试一试,但是……”看样子阿宝有意跟沈原灵提起此事,但沈安然对此事对没有什么把握,就怕到时候连累了阿宝,毕竟做生意就没有不存在风险的。 得了沈安然的赞同,阿宝当下一喜,拍桌道:“三姐姐如果信得过把这事儿交给我,我去问问父亲,或许我们还能做笔大生意。” 钱呐,没人不会喜爱。而且阿宝一旦想到,旁人趋之若鹜的东西是经过她的努力才能拥有的,心中的成就感简直要冲破天际。 沈安然见阿宝将功劳全部归功于她,淡淡地笑道:“我不过是做了个手持荷橐,这商机是你发现,后续如何你决定。” “小姐,四小姐带人来了世安院,正在院外等着。”小糖掀起蓝纹细布帘子,俯身禀告,“还说见不到小姐,她绝不走人。” 阿宝掀开眸子,先是看了看小糖,然后轻瞥了眼沈安然,“她可真是了不起,知道进人院子得先通禀一声了,又学会威胁让了,那就让她这样子继续等着呗,我就是不想见她。” 其实阿宝心里对沈安意的到来十分厌烦,毕竟阿宝和沈安然一直交好,而沈安意又对沈安然做出了那的吃里扒外的事情,阿宝真是对她烦得很。 “阿宝让她进来吧。”沈安然一笑接受了阿宝的好意,知晓阿宝这是为了她着想。但是她与沈爱意之间的恩恩怨怨,不应该牵扯到阿宝身上来。 阿宝对于自己见不见沈安意这事无所谓,就怕安然觉得勉强,她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沈安然,想确认她没说违心话。 见她一直再没有出声,阿宝才开口,“算了,算了,让她进来吧。” 说完后还不忘将沈安然替她做的手持荷橐收起来藏好,在阿宝眼中沈安意就是小偷,见着好东西就忍不住想要搬回家,阿宝抓着了这么个好机会,自然不会让沈安意。 对此,沈安然心领神会,反而在阿宝藏好东西坐下后,顺手替她理了理衣摆。 “阿宝~”沈安意人未到,声音先传了进来,她这一声‘阿宝’喊得热情而又亲切,阿宝听了她的声音,瞬间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沈安然她原是满面笑容,但听到沈安意会进来后,便变是一副面若冷霜的模样。 “有什么事情吗?”阿宝懒得同沈安意虚与委蛇。 沈安意没有回答阿宝的话,而是一脸惊讶的看着一旁的沈安然,随后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惊喜,“原来三姐姐也在这儿呀,我还一直以为三姐姐会待在院子里同花姨娘学习女红呢,我还真是羡慕姐姐可以练习手艺。” 在府里传出沈安意抢了沈安然的婚事后,沈安然就一直待在院子里,一是不想和沈安意有什么联系,二来就是不愿意承受旁人那种同情的目光,更何况祖母如今在替她寻过一门亲事,她不便招摇过市。 阿宝听不下去了,当即为沈安然出头,抬着下巴道:“什么手艺不手艺的,三姐姐又不是为了去当绣娘,学习女红只是因为三姐喜欢罢了。” “阿宝,时候不早我也该离开了。”沈安然自觉沈安意来了后,她忍耐克己够了,起身准备告辞,她素来平和待人,唯独对沈安意她好不起来,连打声招呼都做不到。 阿宝轻叹口气,她理解沈安然,毕竟没人能对抢了自己婚事的人笑颜以待,但她又不好说什么,有些事情点破了,只能让大家都尴尬罢了。可让阿宝想到的是,沈安然已经退了一步,沈安意却步步紧逼。 “我刚刚才来三姐姐就要离开吗?”沈安意两弯柳叶眉微蹙,她已经向沈安然道过谦,沈安然也已经接受了她的道歉,她们为什么就不能够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上一聊呢? 虽说沈安然对沈安意面上无甚笑意,但是也没有流露出什么不耐烦的神色,她对这个妹妹早已经不抱有任何的希望,这是声音冷清地说着,“你来找阿宝应该是与她有事商量,我还是不便打搅了。” “我就是想姐姐妹妹好好相处一番,毕竟往后可能就没有那机会了。”沈家大姑娘二姑娘早已经出嫁了,五姑娘又早早的被送到了生莲庵,家中还有位五姑娘基本上是个隐士般的人物,六姑娘七姑娘是三叔的女儿,老八老九又太小,算起来她和沈安然是从小一块长大,一块读书认字习规矩的,“四姐姐,听闻祖母在给你挑人家?” “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说之言,姑娘家不能过问自己的婚事,还希望四妹你慎言。”沈安然终于开口,阻止了沈安意再继续说下去。 即便到了如今,沈安然心中依然并没有喜欢的人,看着自己父亲沈原木流连于各位姨娘之间,也不对未来的夫君抱有什么期待,只希望那人家中人口简单,男子平行端正。 沈安意虽然知道沈老夫人在给沈安然挑人家,但是至于看中的是谁家,沈老夫人的萱草堂那边可是瞒得死死的,半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她就想来阿宝这里探探风声,如果沈安然比她嫁的好她也认了。 沈安然即使知道消息也不会跟沈安意说,更何况她现在自己都不知道,“面也见了,天也聊了,我也该回去了。” “我送送四姐姐。” “不必了,你陪安意吧。”沈安然微摇头,阿宝送她,势必沈安意也要跟着一起,沈安然怕麻烦,是以拒绝了。 待到沈安然的身影消失在世安院之后,阿宝白了眼沈安意,“好了,你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沈安然会顾忌沈安意的面子不愿多说,但是阿宝又不是日日必须和沈安意见面,没那个必要替她着想。 “我知道阿宝你对我有一些误解,但是我希望从今天开始,我们能够好好相处。”不知道沈安意是没察觉到阿宝对她敬而远之的态度,还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才说出这番话。 “四姐姐,你在说什么?阿宝有眼睛,有耳朵,能够看清楚,听清晰。”阿宝眨巴眨巴眼皮,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沈安意,“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也不需要阿宝言明。倘若你真的要点脸面,现在就该跟阿福学习,好好的待在你的兰风阁别出来。”阿宝的是非观念十分简单,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中间可言。 沈安意先是一震,然后脸色苍白,眼睛瞬间雾气腾腾,样子十分楚楚可怜,阿宝差点都有一瞬间的心软,认为自己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些。 可是阿宝一想到,沈安意一个犯错的人天天出来晃荡,而这件事情中没有半点错的沈安然,却要一直被拘在院子里头,阿宝的心肠就硬了,“如果不是你到我面前来了,我压根就不会说。”所以,千万别怪我。 “你真的要这么对我?” “你是怎么对四姐姐的?”阿宝反问沈安意,她对于这件事情最有发言权。 方常原本是给沈安然说亲的人,要先也是沈安然先,但是沈安意真喜欢那个方常的人,不是不能直接跟方老夫人说。可是她却用了最次等的方法,自己私下里联系方常,说好听了是联系,难听了是勾搭。企图想方常出面让方夫人提出来选她,可惜事情做的不隐蔽,又被人给发现了,连累了沈安然。比起被抢了夫婿,二女争一夫之说更加令人恶心。 ※※※※※※※※※※※※※※※※※※※※ 阿·怼天怼地·宝上线 第64章 阿宝说干就干, 寻了时间把东西送给沈原灵去, 原是说好了去找姜堰, 但是为此她还放了姜堰的鸽子。 沈原灵端详着阿宝递给他的手持荷橐,想法确实是不错, 品质上还算过关,但是若是作为商品出售还是不够精细。 阿宝以为沈原灵不愿意帮她,依旧在一旁努力说服他,“最主要的是, 荷包再精致除非别在腰间当香囊, 不然就连向人显摆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荷包、香囊一类的算私物, 弄丢了可是大事,但是这么大的手提荷橐可不一样,专属于女子, 不太可能把它送给男子, 也就没有私相授受的嫌疑了。” “现在到好了, 连私相授受这个词都能明白了。”沈原灵胡子一吹, 故意面带怒色的看着阿宝,他倒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词进了她的耳朵, 如今还正大光明的在他耳边讲起来了,“真的是不知羞。” 阿宝左右瞟了眼, 发现并没有什么外人, 这才低声道:“那还不是因为四姐姐那事儿。”阿宝当下就把这锅丢给了沈安意, 说话眼睛都不带眨的。 话音未落, 阿宝怕沈原灵借题发挥,及时补充道:“爹爹先别管这些事情,手持荷橐是不是有这个价值?能不能让大家都喜欢?” “是!”沈原灵点头,“想法是不错,如今并没有人想到可以做手持荷橐。”经商多年,沈原灵深知女人的钱最容易赚,只要东西好看就能够让她们为之疯狂,倘若能够象征她们的身份与地位,她们就能够拼命的维护。 “啊!”阿宝高兴地喊了一声,差点整个人都要蹦起来了,眼睛笑得弯弯的,犹如月牙儿,“我就知道可以。”在阿宝看来,能够得到沈原灵的认可,比她能允许一天吃两盘豌豆黄还要开心。 “哈哈哈,确实不错,不愧为我沈原灵的女儿。”沈原灵大笑着揉了揉阿宝的脑袋,瞧着她的小脑袋里层出不穷的小想法喜不自禁,心里满满的自豪感。他是商人,‘工农士商’这套对他没用,他从不觉得自己身为商人有多卑微。 沈家从沈秋衾开始从商,再到沈原灵手中,其实也就两代几十年的时间,这一辈小辈没有人愿意继承,唯一的儿子逼也没用志不在此。他又不能将女儿故意往商人这条道路引,谁曾料到她自己对于这一行这么敏锐。 阿宝仰头,望着满脸笑意,眼睛就快要看不见的沈原灵,再一次说道:“手持荷橐这东西是三姐姐想出来的,不是阿宝。” “可是你能看见其中的发展。”无论如何反正在沈原灵眼中阿宝就是最好的,这大抵就是父亲看女儿的眼光,“阿宝想不想将它做大?” “想!当然想!”阿宝的小脑袋重重地点了点,脸上的喜意顿时收敛起来,只有嘴角挂着温和儒雅的笑意,与沈原灵往日谈生意时的表情一般无二。 见状,沈原灵抬了抬眉,这是要和他做交易了? 阿宝将手背到身后,抬头挺胸坐上座椅,清了清嗓子道,“爹爹,咱们来谈一笔生意吧。”沈原灵不是老顽固,更加不会觉得自己身上全是铜臭味,也不介意自家的孩子沾染上,是以他并不忌讳沈图南与阿宝接触家中生意,阿宝便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耳濡目染了些,不过仅限于皮毛罢了。 沈原灵端坐身子配合着阿宝,“阿宝说说你的计划。” 阿宝稚嫩的声音响起,莫名的让人感觉激动人心,“让秦国的所有夫人小姐都喜欢手持荷橐。” 沈原灵轻轻一笑,成熟的面容越发柔和,眉宇舒展,宠溺地说道:“真是没想到,阿宝有这么大的野心。” “不对吗?”阿宝小脸纠结,白白嫩嫩的小手指也忍不住的揪在一团。 她原本是想着全江宁府的夫人姑娘们都喜欢就好,可是一想想,父亲是皇商为朝廷做事,那她只想着江宁府未免失了父亲的面子。 “没错,不过这件事情我们还需要更加详细的计划。”沈原灵着实没想到阿宝会有这般野心,有时候有野心不是坏事,但是野心太大,沈园灵怕阿宝会遭到反噬。可一想,这毕竟是阿宝提出的第一件自己下决心想要大干一场的事情,沈原灵就不忍阿宝失落。 “行啊,我也要参与。”阿宝点头,只是这次点头不再是重重地点,反而带了些矜持与稳重的味道,虽然这在沈原灵眼中看起来跟孩子气差不多。 “不过我们,你得先替爹爹转告然姐儿,让她不要声张。”沈原灵怕阿宝不知分寸,早早地嘱咐她。在事情还尚未有定论之时,不宜对人宣讲,这不仅仅是怕有人窃取了她们的想法,还怕到时候事情不成功被人知道了,他们两个小姑娘的面子上会过不去。 “因为手持荷橐只要是会女红的人都可以做是不是?”阿宝蹙眉思索,食指不停地点着白皙的下巴,“毕竟我们还是得赚钱,这东西迟早只能卖个新颖,女红稍微好点的人都能做,不做好准备,到时候我们就没有这个优势,别人也不一定愣是得买我们的。” 阿宝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仰头望着沈原灵求他的表扬。 沈原灵不可谓不被阿宝这番话震惊,毕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且从来不曾有人教她这些,她就能够明白这些道理,说一句天赋不为过。 不过沈原灵不想让阿宝太过得意而忘形,只能脸上一直绷着笑意,被阿宝这么盯着终于是绷不住,眼底点点笑意流露出来,他身上本就有一种儒雅的气息,他一笑越发让人觉得他可靠可信。 只是沈原灵没有再开口夸阿宝,这让阿宝微微有些失落,下一刻阿宝耳边又响起他的声音,“阿宝还有什么想法?” 阿宝瞟了眼沈原灵,努了努嘴,小脸蛋上显然有些不太高兴,不乐意再开口同沈原灵说了。 沈原灵并未气恼,而是扶着阿宝的肩让阿宝直视他的眼睛,慈爱的目光里没有掺杂有关任何于商人利益与算计,用低沉浑厚地嗓音道:“与人谈生意可不能耍小性子,而且半途而废是最大的忌讳。” 阿宝原本被沈原灵弄得有些羞愧,听了他的话是在认真教导她,鼻头微酸,强忍着情绪说着,“好吧。” “乖。”沈原灵安抚性地揉了揉阿宝的脑袋。 他跟着沈秋衾四处东奔西跑时,差不多就是阿宝这个年纪,那时候只是贪图新鲜,可以四处游玩。到后来他想随大流安定下来读书时,年纪已经有些晚了,而且自己不是那块料。 再稍大些年纪,父亲曾试着让他掌管大局,结果就是差点将沈家陷入困境,若不是父亲力挽狂澜,或许现在的沈家真的只能偏居一隅。 那时候他丧气的以为,这辈子就只能跟着父亲身后,永远不可能挑不起大梁。可事实却证明,早在不知不觉间,父亲已经将他所有的东西都教给了他,他每经受的一笔账都是父亲的经验与教导。他学识比不得大哥,手艺比不得三弟,可同样有立身之本,总归做个堂堂正正的人。这也是沈原灵想让阿宝明白的道理,如今真好有这个机会能够教导阿宝,他肯定不会放弃。 “我们利用已经有手持荷橐的优势,尽可能的让大家只认可我们,那样就算别人再做出手持荷橐,对我们的影响也是有限的。”阿宝组织着语言,尽可能的把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楚,“所以东西不仅要做的比别人精致细腻,最好是独一无二,而且还需要想个办法让大家都知道。会不会很难?” “就你喜欢否定自己,还没开始做就泛难,难的还在后面。你想想花钿是如何在江宁夫人小姐里面受欢迎起来?”虽然好久一段时间的事情了,沈原灵一直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做的是粮食、渔业之类的生意,可毕竟粮食、渔业受制太大,风险又高,等他哪日不是皇商了做起生意来必定有影响。他有心接触其他方面,奈何长期都没有找到突破口。 “参加巡抚府的宴会,巡抚夫人说好看,还有一众夫人小姐也说好。”然后再一次听说就是叶相宜跟她说花钿的事情了。 “这个你就可以交给你娘亲了。”沈原灵手指轻敲桌面,“我们要将江宁府绣工最好,最特别的绣娘找出来。你方才有一句话说的好,最好是‘独一无二’,那样人人都想拥有。而且我们的手持荷橐不以卖给普通人为目标,我们要卖给贵女圈子的夫人小姐。” “为什么啊?”阿宝不理解被江宁人一直称为慈悲为怀大善人的父亲会说出不卖普通人的话。 “越是稀少珍贵的东西越会被人追捧,而你触手可及,反而人家正眼都不会瞧你一眼。”沈原灵斟酌再三又道:“你也不必要担心普通人用不上手持荷橐,他们自然有办法,自己做也好,去买别人做的也好,而我们只要成为她们最想要的那种就成功了。” 阿宝听得稀里糊涂,可也明白了一点,原来手持荷橐也是会分等级,而越好的手持荷橐就越是供给有钱有地位的人用,而没钱没地位的人除了变成有钱有地位以外,就没有办法享受到好等次的手持荷橐。 她仔细想着,就说现在家中她也一样在等级里头,因为深得祖父祖母喜爱,好挑东西先送来她这里让她先挑。 “这都是命。”阿宝呐呐说着,又加了句,“不过可以改变。”但是阿宝并没有改变这种等级的想法,她现在的日子舒坦顺遂,没有半点波折,完全不需要做任何改变。 “傻丫头。”沈原灵轻笑,“得失平衡,需要付出代价。” ※※※※※※※※※※※※※※※※※※※※ 女主不会有推翻等级制度的那种觉悟…… 第65章 致景院外, 沈图南百般无赖地在等着阿宝, 见阿宝背着荷橐出来, 一步并两步走到她身边 ,笑嘻嘻对着她道, “阿宝,我来接你下学了。” “哼,我用得着你来接吗?”阿宝侧头不看沈图南,“都这么长时间了, 你也舍得来见我?” 每一次他们两个人见面, 都是有其他的人在场, 等另外的人走了之后, 沈图南就像躲瘟疫一样躲着阿宝,要不然就是阿宝去寻他他不在。 这让阿宝一直都没有机会问沈图南,他为什么打姜堰的事情?虽说姜堰不让她找沈图南算账,但是不代表她不将沈图南打了姜堰的事情放心上。 “这个不是你忙我也忙嘛, 你看看你, 现在一天里头半天上课,半天跟着爹爹,回世安院后又得去母亲那里。” “哼!转移话题。”阿宝重重地踩了沈图南一脚,“在此之前我可是有空的很。” 沈图南连忙笑眯眯地承受了,反正踩着也不太疼, 不过他现在只敢走在阿宝后头, 怕走前头碍她眼睛, “我听闻远在山东的姑母今日就会回来, 还带着表弟,也是你的表哥一同过来,此后又多了个人陪你。”所以没必要整日粘在姜堰身边。 “你现在来接我是去祖母的萱草堂吗?”阿宝扬着小脸问道。 “先去蘅芜苑,娘亲说得让你拾掇拾掇,届时不能失了礼数。”有了姜堰的存在,沈图南对于即将过来的亲表弟不怎么期待,只要到时候不给他添麻烦万事好商量。 阿宝一口答应下来,她原以为就是换个衣裳,绑个辫子的时间,谁知道叶氏拽着她换了一件又一件,总是不够满意。至于沈图南,那也好不到哪里去。 “姑母和表哥都是自家人,没有必要弄得这般隆重吧。”阿宝扯了扯自个儿淡黄色绣小花的褙子,面上隐隐有些不耐烦的神色,要是知道会这么麻烦,当时就不应该答应过来,直接去祖母那里轻松得多。 “对啊,娘亲,这都是我第五套衣裳了。”沈图南赶紧出来道,但是他也就只敢躲在阿宝开口之后说这种话。 “就你们两个人嘴贫。”叶氏拉过阿宝,又将一套绛红色衣裳塞到小糖手里,催促着阿宝去换。沈家听闻沈月兮会回来,一家人忙得热火朝天,就连因沈安意之事而恼怒的沈老夫人脸上都泛出几丝笑意来,其他人怎么敢不重视? 阿宝不情不愿的进去换衣裳,待到小糖要碰她的时候,她忽然打掉小糖的手,倔犟地道:“我就是不想再换了,咱们出去。” 叶氏正等着阿宝出来,一见她又是原先身上的那一套,登时樱唇抿了抿,嘴角也紧绷了许多,“怎么不把衣裳给换了?” “我不想再换了。”阿宝没有冲着叶氏撒娇,而是站着直接道。 那边沈图南一出来,顿时感觉气氛有些凝固,视线在叶氏与阿宝之间扫来扫去,落在阿宝的衣裳上,倾刻间就明白这是为什么,“娘亲,看看我身上这身如何?” 叶氏的视线一直放在阿宝身上,她瞧都没瞧沈图南一眼就说了句,“不错,不必要再换了。” 阿宝撅起小嘴,与叶氏的视线错开,自顾自地道:“既然不错,那我就走了。” 沈图南心神一直紧绷着,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山雨俱来之感,尤其是听到叶氏与阿宝之间对话的时候。 “站住!谁让你走的?”叶氏出声拦住阿宝。 沈图南忍不住抬手抚了抚额,这可怎么办?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个是亲娘,一个是亲妹妹。 阿宝压根就不需要沈图南帮忙,她不服气地看着叶氏,直言道:“那为什么哥哥可以走?而且娘亲刚刚都没有看哥哥一眼就说他可以走了。”说完之后,叶氏久久不曾开口,阿宝抬腿往门外走。 “沈安禧!”叶氏气急了当场喊了句。 阿宝脚步一顿,回头瞧了瞧,门口空无一人,遂又转回头,“嗯?安禧是谁?” 沈图南暗叫一声不妙,刚才母亲喊的就是阿宝的大名,结果阿宝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你连你自己的名字都能忘记,真是好样的。”叶氏指着阿宝气笑了,她简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要说阿宝蠢吧,可平日里又是一副小机灵鬼的模样,要说她聪明吧,可她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可以忘掉。 阿宝害怕得心儿一颤,求助似的看向沈图南。府里的长辈均是喊她为阿宝,兄弟姐妹也是唤她五姐姐或者五妹妹,府里的下人更不用说,一直都称阿宝为宝小姐,沈安禧这个名字阿宝真是甚少听闻。阿宝没有反应过来,实在是正常的事情。只是叶氏现在正在气头上,根本就管不了那么多。 “赶紧回世安院,给我将名字抄写百遍,我看你还会不会将自己的名字给忘掉!” 阿宝小脸一皱,抄写名字这事儿她可以答应下,毕竟确实是她的错,但是等会儿明显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事情得分个轻重缓急,“可是姑母和表哥马上就要回来了,若是我不去萱草堂,恐怕祖母和姑母都会不开心的。而且娘亲只顾着让我和哥哥收拾,你自己还没有梳妆打扮。” 叶氏被阿宝一噎,她没有话能反驳阿宝,“图南,赶紧把她带走。”等到阿宝走后,叶氏彻底冷静下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阿宝置起气来。她一直都是把阿宝放在手心里捧着的,可就在刚刚一瞬间,她压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竟然对着阿宝撒气,好在阿宝新大没有当场哭出来。 沈图南与阿宝到达萱草堂时,姜堰已经坐在沈老夫人下首了,而且他们二人刚进门,就能够听见沈老夫人被逗发笑的声音。 沈家小辈们已经到齐了,阿宝与沈图南刚坐下没多久,叶氏就跟着过来,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半点儿都没有刚才阿宝顶撞她时的怒容。 阿宝扯了扯姜堰的衣袖,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着,“原来表哥也在呀。”她还以为姜堰不会来呢,毕竟姜堰并没有提过这件事情,而姑妈会回来她也是沈图南找上她,她才知晓。 姜堰笑了笑,“大家都来了,独独缺了我也不好。”其实他此行过来的真正目的并没有说出来。 阿宝不疑有他,“确实,我还从未见过姑母家的表哥呢,也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模样。” “你就这么期待他的到来?”姜堰心中说不出是酸涩还是开心,恐怕他刚来沈家时,阿宝也是想象过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阿宝现在却在想别人。 “没有。”阿宝赶紧摇头,想起叶氏逼她换衣服时的恐怖情形,她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 我并不想,刚才我娘亲可吓人了。” 姜堰欲问阿宝发生了何事,结果外头响起的丫鬟声音打断了他,“姑奶奶与表少爷来了。” 眉眼纤柔的妇人领着位少年进来。 妇人身着祥纹琵琶襟长袖,腰间系着碧色香囊,手中捧着镂金玉骨白团扇,轻柔熟练的行礼。 她身旁的少年内着一素色荼白湖水镶蓝交领大袖衫,外衬一月牙白锦织琵琶襟大褂,腰间白色锦文腰带之上轻束一坠脂凝玉雕纹荷花玉佩。在袖口以及领子衬了些银丝滚边,阳光下泛出粼粼波光,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好好好好,都快些起来。”沈老夫人赶紧命人上座奉茶,“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那些虚礼就免了。” “重锦,快些过来让祖母瞧瞧。”沈老夫人招呼王重锦过去,仔细打量着他,王家的教养确实极好,虽然女儿远嫁,不能时常回来,可是每回回来都是眉梢带喜,她就知晓自家姑娘没受委屈,“两三年不见,这孩子长高了不少,也清瘦了许多。” “瞧娘您说的,孩子正是抽苗长身体的时候,要是他还像以前那样胖墩墩的那才不行,搞不好长不高。”沈月兮笑着接话。 “哪有做母亲的嫌弃自己孩子。”沈老夫人怜爱的摸了摸王重锦的脸颊,见王重锦对她没半点生疏之感,沈老夫人更加开心了,“你娘亲罚你了,大可以来外祖母这里告状,外祖母替你撑腰。” “有了外祖母的话,想必娘亲也不会再罚我了。”王重锦笑着要和着,“但是外祖母别发这话只当成玩笑说说,重锦可是把这当真了。” 沈老夫人又是一笑,拍着王重锦的手让他回座椅上,“就你机灵,到时候可以和你小滑头一起。”说着,沈老夫人点了点阿宝。 姜堰在瞧王重锦第一眼时,心中忍不住浮起一丝警惕与危险,这人乍一看竟是那种清心寡欲之人,想当初他刚来沈府差不多就是这幅样子,只是后来因着阿宝的缘故一点点变了,初初并未发觉,而一旦察觉的时候就已经回不去了。 他算是看透了阿宝喜爱美人这点特点,按照王重锦的长相,阿宝见了他,不走不动路才怪。 阿宝只是淡淡一瞥,就像是像传移到姜堰身上,现如今她身旁这位表哥,比起新来的表哥可是毫不逊色,甚至在阿宝眼中姜堰更为好看。 沈安怀没阿宝那么大的胆子,敢直接直视王重锦,在王重锦请安的时候,只敢垂眸看他。此刻趁着沈老夫人唤王重锦,沈安怀偷觑了一眼王重锦,有一瞬间的愣怔。这人明明容貌昳丽,却因为气质清淡,而往往给人感觉温其如玉。 他虽与祖母交谈,进退得仪、谈笑自如,沈安怀脸颊发烫,连忙垂下头不敢再看,握着帕子的手紧张的捏了捏,深呼吸好几口气人才会复平静。 阿宝被点名,猛地抬头,当下回答道:“我才不是小滑头嘞,我言出必行。” 王重锦顺着沈老夫人指的方向望去,第一眼看见的竟然不是阿宝而是姜堰,少年衣着红色箭袖袍,同色束腰绣青枝,腰间坠着块血玉,内里白色衬袍,略微端坐,通身的贵气怎么也掩盖不了。 姜堰察觉到王重锦的视线,抬眸与他对视一眼,嘴角挑起抹淡笑,王重锦毫无破绽地也从着姜堰笑了笑。 用了晚膳姜堰原想和阿宝一起回去,奈何阿宝一直被沈月兮拉着脱不开身,姜堰只能独自一人回去,一路上都在生闷气。心里难受得紧,那种原本属于自己的人被抢了的难受,可是你又不能说,甚至就连表现都不能表现出来,姜堰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你怎么来了?” “表哥这话好生奇怪,明明是表哥允许我进世安院的。”阿宝歪着脑袋,不明白姜堰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明明在宴席上还挺好地来着。 姜堰抬眸,见她懵懵懂懂不谙世事的表情心中就憋着一股气,“我的意思是你为何不去陪你那个表哥,那才是你正正经经的亲表哥。” 阿宝对姜堰的言论有些吃惊,以至于没有及时回复姜堰,而姜堰则认为他戳中了阿宝的想法,他不想冲着阿宝撒火,只能侧过头不看阿宝,而他手下的书页已经被捏得不成样子。 “哼!”阿宝恼羞成怒,“要是你想让我去,我立马过去。”她连世安院都没回就来见他了,他竟然这样子对她,谁稀罕他呀,那里还有个表哥,她不缺人陪着。 言毕,阿宝竟然一甩脑袋准备出去。其实她已经很放慢自己的动作了,就是希望姜堰能够挽留一下她,谁知道她一只脚都已经跨出门外了,都没有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 直到阿宝完全出了书房,姜堰将手中的笔一摔,自己嘴硬将人气走,结果又独自懊恼起来。 浅月在外头并不知晓阿宝与姜堰闹矛盾,见阿宝出来于是问道:“宝小姐,奴婢新做了一款糕点,正想着给您送去,赶巧儿您过来了,奴婢拿来给您尝尝。” “表哥尝过了吗?”阿宝哪里想走,只是做做样子,可是人已经出来了,又不可能去而复返,若是能有个借口,那会要好的多。 浅月玲珑心思,当下回答道:“主子还未尝过,要不然宝小姐就去主子的书房里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将糕点端过来。” “也好。”阿宝又走回了姜堰的书房。 姜堰听到声音因为是浅月她们进来了,他心里正因阿宝的离开而烦闷着,当下带着怒意的声音就响起来,“出去!”声音嘶哑低沉,可见是极其想发火,但是这人一直忍耐着。 阿宝一下子这样的姜堰吓到了,愣愣不敢直言,姜堰许久不曾听到请罪的声音,抬起头来就看见早已被吓坏的阿宝,顿时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他说话时应该看看来的人是谁! 浅月走了几步就听见姜堰怒声,赶紧跑回来,看见的就是姜堰与阿宝二人对峙的场面,“主子,是奴婢手脚慢了,这就将您吩咐奴婢做的糕点,端上来给宝小姐尝尝,还请宝小姐莫要怪罪,全是奴婢的错。” 知晓姜堰想留住阿宝,奈何自己开不了口,只能她上,浅月说的话正好给二人都递了梯子,姜堰顺着她的话冲她摆了摆手,让她赶紧下去端糕点出来。 阿宝硬逼着眼泪,一天两次内被人怒吼,心里委屈的不得了,要不是真看着糕点的份上,她真是早就拔腿走了。 等浅月走了,姜堰慌手慌脚的跑下来,“对不起,我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睛的进来……” “你的意思就是我不长眼睛咯?”阿宝吸了吸鼻子,她都懒得同姜堰说话了,拍下他拉着她的手,径直走到椅子上坐好,正眼都不瞧上他一眼。 “不是,对不起,我不该凶你,全是我的错。”姜堰心疼不已地替阿宝擦拭着泪珠子,这都是第几次掉金疙瘩了。 “你以为我会原谅你吗?”竟然还敢凶她,有第一次就绝对有第二次,这种行为不可姑息。 “不原谅我就不原谅我,你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姜堰事事顺着阿宝,讨好着阿宝,谁让这错是她犯下的。 浅月明知两人需要独处的时间解决矛盾,不会在这时候故意去打断他们,况且她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方才主子的手可是在不停的发抖,显然是害怕极了,至于是因什么而害怕,浅月不敢深究,毕竟探究主子心思的行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大忌。 阿宝原本是想继续控诉姜堰,但是姜堰越是靠近她,她就越能闻见他身上的香味。不是某种植物花香,也不像她之前闻到过的任何一种香,却是意外的好闻,让人忍不住想靠近,阿宝凑近姜堰的袖口闻了闻,淡淡的香味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 对于阿宝突如其来的靠近,姜堰已经习以为常,没有任何闪躲的迹象,而是怕她身子太过倾斜而摔倒。 “表哥?” “嗯。” “表哥?”再喊,就不相信他不多说话。 “嗯。” “表哥!”阿宝咬唇,加重了声音。 “我在呢,阿宝有何事?”姜堰眸光渐敛,漾人的桃花眼带着浅浅笑意,应了阿宝。 “你好香。”这是阿宝第二次夸姜堰香,上一次还是他们外出,烈日当空姜堰不仅滴汗不见,而且身上还散发着清浅的香意。 “我知道啊。”姜堰如是应答着阿宝,知晓她是明知故问想要他的香囊,但是姜堰就是不给回应,哪有男子给女子香囊的,没有道理呀。姜堰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步。 阿宝坐直了身子,顺便睇了眼姜堰,“你送我香囊好不好?” 姜堰薄唇微启,最后还是回绝了阿宝,“素来只有女子送男子香囊,哪有男子送女子的香囊。” “你刚刚凶我了……”阿宝小嘴瘪了瘪,话未说完不说了,就是这么看着姜堰,让他自己表态。 “……”姜堰内心纠结地自己跟自己打架,“好,送你了。”话一说出口,姜堰明显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三两下就解开腰带上配挂的香囊,再给阿宝系上。 ※※※※※※※※※※※※※※※※※※※※ 吃瓜群众:打脸疼不? 姜堰【捂脸】:不……疼…… 第67章 阿宝猫着腰从世安院侧门出来, 就见浅丝正要出扶云院。她赶忙蹲下身子, 大眼睛滴溜滴溜地转了两圈, 又站了起来,冲浅丝招手让她过来。 浅丝被突然出现蹿出个阿宝吓了一跳, 看见阿宝叫她,不疑有他,便走了过去,只不过依阿宝的举动弯着腰走近她。 阿宝出了侧门, 瞥见墙角出有一丛杂草, 想也没想地拉着浅丝去了那里。她谨慎地看了下四周,发现自己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才长舒一口气。 “宝小姐,你这是干嘛?”在自己院子旁还一副小偷模样,浅丝觉得有些好笑, 但是又不能真笑出来, 只能柔声问道。 阿宝没有回答浅丝, 而是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问道:“浅丝姐姐, 你这是准备去哪里呀?” “奴婢去外头采办些东西。” 阿宝秀气的眉头一皱,府上各院的物品都有分配, 鲜少见院里的人还出去采购,至少自己的院子没这档子事。阿宝一想到这儿, 眉头皱得更紧, 顿时忘了自己要干的正事, 反而担忧起家中下人是不是怠慢了扶云院。要知道那可是表哥的院子呀, 怠慢了谁都行,就是不能怠慢表哥!“什么东西需要浅丝姐姐亲自外出采办?是不是府里下人办事不尽心?” 见阿宝一副要替人主持公道的表情,浅丝赶忙道:“没有的事,扶云院并不缺吃用之物,是奴婢自个想买东西,拖旁人去买又怕买回来不是奴婢想要的,倒是麻烦了别人,又耽搁了时间。”在扶云院,她每日只是替主子熬药,再不找些其他事情做,她一手医术简直要废了。现在她手里还缺几味药材,如果墨笙肯帮她跑个腿,她也不必要自己出去。 “既然如此,那我陪浅丝姐姐一起去吧。”阿宝拉着浅丝手腕,眼里是一眼就能望穿的澄澈明亮的渴望。 “走呀……”阿宝摆了摆手,示意浅丝跟着她的脚步。 浅丝往后望了眼,脚步愣是不动,颇为犹豫地道:“这事还得问主子的意思。”她可不敢私自将宝小姐带出去,照主子在意宝小姐的程度,她敢私自带她出去等着她的恐怕就是主子的暴怒,若是她们途中有个三长两短,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你在诓我。”阿宝蹲在墙角,下颌微抬,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看着浅丝,“表哥一大清早就出去啦,还是跟我的好哥哥一起,结果两个都不带我玩儿。” 说起这个事情,阿宝就觉得委屈,以前她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所与了表哥和哥哥分享,半点不藏私。如今到好,两人一齐把自己凉院子里。 她是铁了心要出去,于是晃了晃浅丝的手,眼巴巴地看着她,“好浅丝,你就带我出去嘛。” “宝小姐……您就放过我吧,我真不能带你出去。”浅丝双手合十,眉头死拧,乞求地望着阿宝,希望阿宝不要跟着她一起出去。扶云院没人敢违背主子的意愿,她自然也是不能。 “那好啊。我自己出去总行了吧?”阿宝一撇嘴,表示理解地点了点脑袋,不再为难浅丝,大不了她就按照原先的想法出去,不就是爬洞嘛,爬就爬! 看着阿宝委屈得模样,浅丝有些心软,一边主子的意愿绝对不能违背,还得担负起宝小姐的安全,不能出岔子。另一边是她挺喜欢宝小姐那可爱又调皮的模样,放任阿宝一个人出去,若是出事情她定然会自责而死。这下可把浅丝难坏了。 阿宝一刻都等不及了,只想着出去。 浅丝还没做好决策就见阿宝扒开草丛往前走、行动迫切、目标明确——草丛尽头那堵围墙。 “诶,宝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浅丝一把拦住阿宝,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差点就让宝小姐给溜了。 “爬洞出去呀。”阿宝也不回头看浅丝,她自顾自地干自己的事情,扒开草丛,比划了那洞的大小,又朝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最后深呼吸一口气,似是做了个个很大的决定。 从浅丝的角度看不到那草下的乾坤,只是她一眨眼就不见了阿宝的身子。怎么叫人都没声音,这下可把她急坏了,赶紧跑过去,却发现虚惊一场。最后浅丝也是没有办法,她不带宝小姐出去,但跟着她总是可以的吧。 “你们在做什么?”两人专心拉扯在一起皆是不肯退让,突然出现的男声着实吓了二人一跳。 “表哥?”阿宝以为是谁呢,结果是新来的表哥,嘴角立马扬起人畜无害的笑容,“表哥怎么在这里呀?这里可是世安院,表哥是迷路了吗?”她才不会回答王重锦的问题,她偷跑出去的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暴露的危险。 “我听见这边有声音,怕是些蛇虫一类的,就过来看看,毕竟离世安院近,某些不明物种的东西进了世安院伤害到表妹可就不好了。”王重锦语气真挚,好似真的是这么一回事,还不等阿宝仔细考究他说的话,他问了句,“表妹在此处做甚,草丛里可多的是虫子。” “没关系,我喜欢和它们做朋友。”阿宝眨了眨眼睛,天真地说道。王重锦以为这样就可以吓到她,怎么可能呀,她在沈家是出了名的不怕虫的人物。在其他姐妹被小虫子吓哭的时候,她可是能够若无其事的将其拿开,甚至是把玩。 “那就好。”王重锦这一笑如春风,没在探究下去,而是干脆的转身离开。这位表妹似乎不太喜欢他呢,但是没办法不喜欢也没有用,他们二人注定得捆绑在一起。 街上,阿宝被浅丝牵着,左看右看,什么都很好奇,都想凑上前去看一看,身旁跟着其他人时时刻刻护着她,她反而没有兴趣了。 她看了一眼浅丝,自以为很懂事地将心思都藏下,她问:“浅丝不是要出去采办吗?那就先去你想去的地方吧。”等你的事完成了,接下来就该陪我好好玩了,阿宝转了转眼睛,笑地美滋滋。 浅丝笑了笑,阿宝这小心思都写在脸上她早就看穿了。浅丝当然不可能放任阿宝单独行动,想着要买的药材,早些买了也好,不过能赶在主子回去之前,将阿宝送回去就更好,两人去了这里最有名的药铺。 阿宝瘪了瘪嘴,还是跟着她一起去了,踏过药店的门槛时有一人跟了上来,三人站在了同一排面。 这人在阿宝的一边,阿宝侧头看了他一眼,他很高,差不多和表哥一样的身高,身上衣裳有着缝缝补补的痕迹,而且可以看见衣角已经洗得发白,但却胜在整齐干净,加上他身上的书卷气息,旁人也不会对他异眼相待。 浅丝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只看了一眼便开口问掌柜的拿药去了。 阿宝一心想着等下如何让浅丝带着她去隔壁街的醉香楼去,并没有关注到站在柜台前的少年,却是因着浅丝的停顿才发现。上下看了一眼少年,少年脚上穿的灰色布鞋补得不能再补,前头破了两个洞,露出两个脚丫子出来。 身上衣裳有着缝缝补补的痕迹,而且可以看见衣角已经洗得发白,但却胜在整齐干净,加上他身上的书卷气息,旁人也不会对他异眼相待。 浅丝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只看了一眼便开口问掌柜的拿药去了。 刘术方见一个娇娇嫩嫩的小姑娘看着自己,一时间窘迫不已,背在背后的双手指尖不停的绞在一起,只是他母亲的病还需要药,他不能空着手回去, “老板,我一定会还钱的。”刘术方乞求道。 “我这药铺做生意都是小本经营,做不起慈善。”掌柜的一脸为难的看着少年,他娘亲的病一直是在这里抓药,将近半年的时间,如果不是看着少年品行好,他根本就不会搭理他。 “药材需要多少钱。”阿宝糯糯地开口。 掌柜的似乎看阿宝有意替少年出银子,趁着少年不曾开口,他先说了,“算上他先前欠的,加上这次抓的都是比较上等的药材,足足有五两银子。” “我帮他付了。”阿宝将银子摆在桌子上。 浅丝见阿宝一副‘她家钱很多,这点不算什么’的傲娇可爱模样,忍不住揉了揉阿宝的小脑袋,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逾矩,如同被烙铁烫了般连忙缩回手。 阿宝却是对着浅丝笑了笑,或许是因为姜堰的原因,她对待姜堰身旁的人均是多几分耐心。 刘术方不想打断阿宝,眼下时间紧迫,他不得已开口,“我如何将钱还给姑娘?” “还钱?你有钱吗?”阿宝蹙了蹙眉头,她将钱给这人就没想过再收回来的打算,看他的样子是个贫苦人家出身,要还钱还不知得等到何时。 阿宝会帮助刘术方,不过是秉承着沈家多做善事的原则,愿意问上一句,不过也要这少年和阿宝眼缘,沈家施善可不讲究盲目做善事,免得到时候养出白眼狼。 “我、我现在没钱,但是等我有钱了一定还给你。”刘术方急得脖子通红,他娘教过他,无功不受禄,不能随便接受人家的馈赠。 阿宝不太相信他说的话,不过瞧他这样子,若她说不要了,估计他不会收这钱,于是阿宝便问道:“你读书吗?” “读过几本,试得几个字。”这人没有盲目自大,说自己读了哪些书,只说自己认字。 “你愿不愿意做书童还债?当然可以等你母亲病好之后。” “好。”刘术方一口答应,家中的窘境不允许他继续读书,但以他现在的年龄,出去只能打杂干不了什么活,更加别提赚钱,而作书童他还可以读书。 “那等你什么时间好了,就去沈家寻一位叫做沈衡的管家,让他带你去找沈家表少爷。”沈图佩他们身边都有书童,唯独表哥没有,阿宝一直将此事记在身上了,如今见了个顺眼的,就准备拉过来,不过还是要经过姜堰过目才行,“这些银子算是我预先支付你当书童的月例好了,以后都在里面扣。” 刘术方握着阿宝递于他的银子,眼眶微微泛红,冲着阿宝弯腰作揖,“姑娘的恩情刘术方无以为报。” “好好干活就行了。”阿宝摆了摆手,今日换做是沈家其他人遇见了也会出手相助。 阿宝在府内从来不对额间伤口有所遮掩,只有出门在外她才会遮掩一二,如今走在大街她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花钿对江宁人的影响,江宁夫人小姐时常会贴花钿,谁额间有点东西已经见怪不怪,或许有一日她根本就不需要贴额贴就能够出门了。 第67章 浅丝一直看着阿宝不让她乱跑, 谁料阿宝看着看着突然加快了脚步, 往一处走去。浅丝谨记阿宝走路不稳当的事情, 生怕她大庭广众之下摔着,这里可是人来人往, 到时候倒地摔伤是小,被人踩到可是不得了了。 索性阿宝深知自己的毛病,不敢走太急,几步就被浅丝捉住, “宝小姐要什么跟奴婢说一声, 奴婢去买就好。” 阿宝目光疑惑,打量起浅丝来, 最后摇了摇头,“还是一起去吧。”家中人不准她卖街边小吃,每回她将要吃的一说出口就会遭到反对, 她可是被坑过好几次, 即便浅丝不是她丫鬟, 她也不敢笃定浅丝不会拦她。 浅丝若有所思, “那您慢些。”她都已经同宝小姐出来了,只求她不要出事情, 那样她的罪要轻些。 阿宝领着浅丝径直来到一处摊位前,仰着头问道:“浅丝姐姐要不要来份?阿宝请你。反正只有咱们俩。”最后一句阿宝身子倾斜, 低婉着声音说着。 浅丝垂眸, 对上双清澈澄亮的眸子, 最后忍痛拒绝, “不必了。”浅丝不敢逾矩,更怕自己会越发被纵容而忘了本分。 “那好吧。”阿宝耸了耸肩,浅丝不愿她也不能勉强,今日强迫浅丝的次数过多了些。即使她出发的本意只是想买通浅丝,让她带着她多在外头逗留些时间。 阿宝脆脆地出声,“老板,我要份割肉胡饼。” “好嘞!”小摊老板热切地应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阿宝瞧着老板脸上热情的笑容跟着他一起笑,或许是笑意会传染,浅丝嘴角不由得露出点点笑意。 等肉饼出来,小摊老板翼翼小心包好递给阿宝,嘱咐道:“小心些,刚出来有点烫。”原本的大嗓门不自觉地放低很多,就怕吓着面前的小姑娘。 “好。”阿宝点头,“多少钱?” “不用,送你了,反正现在没多少生意。”小摊老板半蹲着身子,感叹他若是有个这么好看的女儿就好了,可惜家中全是男娃。 “那可不行。”她又不是付不起钱,况且卖饼就是小本生意,本身赚不到多少钱,“祖父说过无功不受禄,我不能平白无故地接受您的好意。” 阿宝将钱递于浅丝,让浅丝给小摊老板,自己往别处看去了,浅丝怕阿宝走丢,匆匆付钱跟上阿宝。 忽然面前出现一人在阿宝眼前拦住她去路,浅丝追上阿宝,还未露出笑容就看见眼前的人,那人生得美如冠玉,面目秀致,眉眼间都透着笑意。 “表哥?”阿宝见到身前之人时,脚步一顿,随即唇角一弯,“咱们真是有缘呐,半个时辰前方在府中见过,结果出来了又碰见了。” 王重锦深深望了她一眼,眼角漾开一丝笑纹,“谁说不是呢?先前不知表妹要出府,不然便可以两人一道。” 阿宝面露尴尬,她偷偷跑出来家中人可不知晓,结果半路遇到王重锦,现如今她自然不希望和王重锦一起,不然回去可不好交代。 王重锦像是没察觉到阿宝的尴尬之意般,嘴角笑容温润,澹澹如水,略含遗憾地说着,“我初来江宁人生地不熟的,怕是错过许多好地方。” 阿宝揉了揉鼻尖,“有大哥二哥,表哥应该不缺人陪。” 她哥哥现在在陪着姜堰,定然没空。但一想,这位表哥也是表哥,但哥哥外出,却丢下这位表哥在府里,等下可别撞见就好。 至于她,她才不会主动开口说她陪王重锦,不是不好客或者对王重锦有意见,就是纯粹不想被骂而已。最近母亲的脾气每日见长,不仅是她和哥哥,就连父亲都得避其锋芒。她说自己陪表哥,母亲可不得认为自己想出去玩,然后借此机会又罚她。 “可惜大哥、二哥均有事,不如阿宝陪我?”王重锦提议。 阿宝嘴角抽了抽,手里捧着的肉饼一瞬间索然无味起来,她咬了口塞满整个嘴巴,含糊不清地说着:“恐怕不行,阿宝出府的次数轻而易举就能数出来,还是请哥哥们带表哥好了。” 她觉得自己这话已经算得上婉言,不过阿宝依旧不敢去看王重锦的眼睛。 即使王重锦的目光清醇甘和,但不知为何,每次对上她都感觉自己被王重锦看透了般,这种对人毫无保留的感觉让阿宝不适。 “反正我独自一人走也是胡乱窜,加上阿宝无所谓。”王重锦固执地说着。 既然他这么说,就代表这件事情毫无商量的余地,手中的饼阿宝是吃不下去了,她递给浅丝让其拿着,与王重锦并列而行。 “江宁府繁华一片,也不知与苏州府是不是同样亦是如此。”王重锦垂首同阿宝聊天,为了配合上阿宝他的动作刻意放慢许多。 “大概吧,我没去过。”除了京城能够让阿宝心生向往以外,其他的地方没多少差别,毕竟江宁府已经算是其中之最。 “若是有机会表妹可以去山东游玩,届时表哥给你做向导。”王重锦道。 阿宝瞅了眼王重锦,她倒是听闻了些有关这位表哥家中的的传闻,赵郡王氏乃山东望族,出过不少有名人物。 浅丝与王重锦带的小厮在后头跟着,阿宝时不时往后瞥,想着何时将王重锦给甩掉。虽说这么做不太地道,但她总不能明知和王重锦一同回去会被骂,结果还这么做吧? 只是不等阿宝将王重锦甩掉,就遇见了姜堰与沈图南两人,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哥哥,表哥。”阿宝被突然出现的沈图南与姜堰二人吓了一跳,不过依旧出声喊道。 沈图南与姜堰二人显然也不曾料到,他们会在外头遇见阿宝,而且阿宝还和王重锦在一起。 不过此刻最尴尬的不是阿宝,而是沈图南,两个都是表弟,而且明显王重锦这位表弟还要与沈家亲近些,他此刻却只带着一位表弟出来,“你怎么在这里?都说了我和姜堰是外出办事,肯定又是偷偷跑出来。” 沈图南一把将锅全丢给阿宝,自己却置身事外,不仅揭了阿宝的底,而且还向王重锦解释清楚了他为何陪着姜堰,而不唤他的原因。 阿宝瞪了沈图南一眼,瞬间不想搭理他,果然只有在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情况下,哥哥才会站在她身边,不然……哥哥不好过定然想方设法让她一起不好过,“我才没有偷跑出来,我是正大光明走门出来的!而且你……” 沈图南呵呵一笑,拉过阿宝向她示意别乱说,免得阿宝破罐子破摔将事情全抖了。 阿宝闷哼一声,别过头不去看沈图南,反而走向姜堰身边拉着他,颇有一种寻求庇护的意味,哥哥靠不住可不就只能靠表哥了。 阿宝的举动取悦到姜堰,但姜堰将视线落到王重锦身上时,想起他们二人单独可待了不少时间,心里浮起的欢喜就消散了不少。 “阿宝怎么和王公子在一起?”姜堰眸含温色地问着,说到‘王公子’三字时,姜堰抬眸望了眼王重锦。 自见面开始,王重锦就淡然自若的表情,即使是面对沈图南的解释时,他面上神色依旧不变半分。。 “恰好遇见了,就被表哥拉着逛了逛。”所以她虽然是和王重锦在一起,但是完全不是她自愿的。 众目睽睽之下,阿宝不敢将话说得太直白,她觑了眼姜堰,不知她能不能体会到她说话的意思。照着上次,她不过没陪着他一起回去,他就发了极大的火,她还是希望姜堰能够明白,气急伤身可不好。 姜堰自是明白了阿宝所说的话,毕竟相处这么久的日子,彼此之间还是有些默契,他道:“嗯,阿宝还有何处想去的,表哥陪你?” 阿宝仰头,蹙眉思忖,“有啊,现在时辰还在早着呢,不过表哥和哥哥处理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吗?” “处理完了,正准备回府,既然遇见你和表弟了,自然推迟些时辰。”沈图南插口说着,他那是没办法才将阿宝拉出来,现在尽可能地讨阿宝的欢心让她消消气。 阿宝闻言,总算是愿意看沈图南一眼,她浅浅一笑,露出两只甜蜜地小酒窝。 就在沈图南以为他与阿宝冰释前嫌时,她冷冷地道:“阿宝喜欢的都是些姑娘们爱好的小玩意儿,表哥应该不会喜欢吧,哥哥还是单独带着表哥游江宁府好了。” 沈图南哪里肯啊,赶忙阻止阿宝这种想法,“别,别,分开多不好,我也怕出事情,表弟你说是不是?” “我会照看好阿宝。” “表哥说的甚是。” 二人一同回答,只是答案确是相反。 在沈家姜堰与王重锦均是沈图南的表弟,但沈图南不知为何,从未叫过他为表弟,不是直接唤他姜堰,就是唤他培风。 姜堰深知这点,那同样也晓得沈图南这话问的是王重锦,但现在沈图南在姜堰眼中就是碍事主,专门妨碍他做事情,是以他故意回答不行。 沈图南挑了挑眉,拍了拍王重锦的肩膀,“表弟都说行了,那自然是行的。”至于姜堰的回答,沈图南自动忽略。 姜堰往王重锦那边望了眼,不再反驳沈图南,算是默认了他所说,只是他同时牵起阿宝小手,紧紧攥在手心,好似在无声地宣示着什么。 沈图南沉浸在等下送何东西给阿宝,让阿宝消气的世界当中,神经大条的不曾发觉。 而一旁的王重锦却是掀开眸子看了眼,眸子里含着煦风般的温柔,嘴角笑意一闪而过。他似乎从不曾对任何人表露出敌意,但这位从京城而来的表少爷,可是自第一面开始就对他充满警惕,若是因为眼前的沈家八小姐,那他可真是不自信呐。 第68章 浅丝自知自己带阿宝出来不对, 若不是因为她是主子的人, 只怕沈家三少爷已经在心里想该如何罚她了, 但即使沈家三少爷不说,主子也不会放任不管, 是以浅丝一直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地跟在姜堰身后。 “表哥别怪浅丝姐姐了,全是我的责任,是我让她带我出来。”阿宝压根没有考虑自己会撞上沈图南与姜堰二人的可能性。 “你也该罚。”姜堰故意这般说着, 等看够了阿宝担忧害怕的小表情, 才缓缓开口道:“好在没出事情,不过下不为例。” “听闻你罚抄名字了?”姜堰凝视了阿宝一会儿, 低声询问出声。 阿宝赧然懊恼地望了姜堰眼,嘟嘟囔囔地说着,“怎么你也知道此事了?” “都快传遍了, 咱们八小姐连自己名字都给忘了。”姜堰初初听闻此事时, 觉得好笑, 又觉得无奈。恐怕这事只有阿宝能干出来。 “啊?”阿宝错愕出声, 不敢相信地望着姜堰,“表哥在开玩笑吧, 怎么可能呢。”这才多大点事,再说她忘了自己名字, 不还是因为没什么人当着她的面喊过她, 她如今可不是牢牢记住名字了。 姜堰揉了揉阿宝的脑袋, 原本想说若阿宝不相信, 大可以问她哥哥,可瞧着沈图南与王重锦相谈甚欢的模样,或许沈图南根本就不希望阿宝打搅,出口的话就变成了,“没有,不然我怎会晓得这事?” “那我丢人可不丢大了。”阿宝懊悔不已,小脸上纠结一团,可怜巴巴地开口。 “不丢人。”姜堰浅浅一笑,清醇的嗓音如同冬日里和煦的午阳,明明知晓这是安慰,却依旧会真信了他的话。 “表哥认为阿宝不丢人就行了。”阿宝仰起粉荷色嫩嫩的小脸蛋,姣好柔和的眉眼,轻轻舒开,咧着嘴角,冲姜堰露出一个大大憨厚的笑容。 “真是傻丫头。”姜堰忍不住指尖的躁动,轻捏了下阿宝的脸颊,“你再这么看着我,可是要错过不少想买的东西哦。”没多少人能抵挡住小丫头明澄清澈的眼神,也不知她是知道这个故意为之,还是天生喜欢如此瞧着人。 “嗯!”阿宝重重点头,脑袋上的小揪揪跟着她前后摆动,“我要吃李婆婆家的藕粉桂花糖糕,陈叔家的糖火烧和他们家的奶油炸糕。还有前头尽头那家的什锦豆腐涝……”阿宝一路数着不知数了多少吃食,都是她吃过一次就念念不忘的 姜堰黑眸含笑看着阿宝,默许了她所说,而且一直待在阿宝身边,寸步不离。他耍着小心思,不过确实成功,不仅王重锦认为姜堰与阿宝之间关系极好,就连作为阿宝亲哥哥的沈图南此刻也是嫉妒了起来,他妹妹竟然和一个只是表哥的人聊得这么开心。 沈图南始终想不明白,自从姜堰开始习武,他算是有一半时间和姜堰待在一起,姜堰其他的事情他也能了解一二,但是阿宝和姜堰的关系怎么就这么好。 “表弟,你说我妹妹还会是我妹妹吗?”沈图南有些吃味,他方才想凑上去同阿宝讲一句话,还没开口就被阿宝瞪回来了,现在沈图南根本不敢上前。 “只怕有些许难度,听闻姜公子来了沈家近一年的时光?”王重锦这次跟着母亲沈月兮回来,不仅仅是为了观沈安然与沈安意的婚礼,还有一层原因是王家的人听闻沈家老太爷开了学堂,教导沈家子孙,希望王重锦能够得沈老太爷两三分教导。 阿宝在小摊上要了个葱油饼,就算葱油饼有几层油纸包着握在手里还能感受到热度,阿宝吹了几下,立马咬了一口,葱花的香味立马传遍整个口腔,又脆又软。 阿宝满足地眯了眯眼睛,虽然这不如六凤居的正宗,但在阿宝看来也差不多了,只是阿宝不敢多吃,怕等下吃多了不够吃其他的,她低头瞅了眼缺了一个口子的葱油饼,又咬了一口,随即将其递给姜堰,“表哥,你尝尝这个,还不错。” 姜堰半蹲下身子,望了眼阿宝的唇因为沾了葱油饼,正油腻腻地泛着光,姜堰拿巾子擦了擦阿宝的粉唇,随后就着她的手咬了口饼,挺立的鼻梁下,淡薄的唇紧抿,这是他头一次吃街边的食物。 阿宝见他吃了,趁机将葱油饼塞到他手中,“剩下的就拜托表哥了。” 姜堰闻言,接过阿宝手里的葱油饼,既然第一口已经吃了,万没有再嫌弃的道理。 谁知道接下来阿宝每瞧见一样好的就要买下来,但往往只尝一两口,就递给姜堰,让姜堰帮忙拿着,她再去买其他的。等阿宝觉得自己行为不妥准备给沈图南时,姜堰站出来拦在二人中间,将阿宝的东西全盘接收。 好不容易待到姜堰手上拿不了了,沈图南觉得自己讨阿宝欢喜的机会到了,姜堰不知怎地速度极快,立即将手里的东西让墨笙拿着,自己又去接阿宝的东西。 沈图南郁闷了一路,几人总算来到阿宝口中的李婆婆家。 “阿婆,我来啦!”阿宝踮起脚尖冲着屋里头喊了声,发现没人应答,望了姜堰一眼又喊了声,“阿婆,有客人来了哩~” 不多时便有位年近六十,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搀扶着拐杖走出来。 老妇人抬起爬满皱纹的脸,望外头一瞧,苍老的眼睛一眯,见到是阿宝在外头,赶紧将一行人迎进来,嘴里止不住地道:“人老了,耳朵越发聋了,听也听不大清。” 阿宝虽然不总出来,但是每回必来李婆婆这里买藕粉桂花糖糕,来得几次便与李婆婆交熟起来,有时即使阿宝不想吃藕粉桂花糖糕,但想起李婆婆也会派人去买上些,全然当做自己照顾李婆婆生意了。阿宝走近李婆婆,但是却没有伸手扶她的打算,而是歪着脑袋道:“阿宝瞧着阿婆腿脚利索得很。” 李婆婆闻言笑了笑,脸上老皮挤到一堆,不过并不会让人感到恐怖,反而让人认为她是个和蔼可亲之人,“这还不是看着阿宝来了,你们且先坐坐,我去泡些茶上来。” 沈图南望着李婆婆下盘若有所思,他未正式学习过轻功一类,却也知晓一二。 轻功讲究一个‘轻’字,说的是身轻如燕,落地无声,是以练习轻功之人下盘比常人要轻飘。而训练武功之人,讲究力道与技巧,下盘比常人要稳当。 这位李婆婆动作并不如同普通老人拖泥带水,而且她根本不需要拐杖,她的拐杖更似有其他用途,比如用来加强下盘力道,让她看起来浮劲不那么大。 沈图南感到奇怪的是,以前他从未察觉出来这位李婆婆是练家子,或许是因为他最近进步飞速的原因让他给看出不同来。 李婆婆从里面端出几盏茶,手中的拐杖已经被她放下,浅丝接到阿宝示意上前帮助李婆婆端着茶盘,李婆婆冲着浅丝笑了笑,视线环顾一周道:“还请几位莫要嫌弃,只是一般般的茶水。” “不会嫌弃。”阿宝摇头,不过她不爱喝太热的茶水,便让浅丝将茶盏放到桌面,打算等它稍冷些再喝。 只是阿宝她说这话时,没料到剩下三人都没动嘴。 姜堰接过茶盏,垂眸往茶水里望了眼,清澈的水里几片茶叶上下漂浮着,同样没有将其放在嘴边,他对入口之物要求不高,但也不愿将就。 沈图南则是对这位李婆婆隐瞒身份暗自警惕不敢喝,不过他做了做样子端起茶盏喝了口,又吐了回去。 至于王重锦他确实不嫌弃这茶水,而且想来不会有人光天化日动手脚,不过他素来警惕,坐于他身旁的沈图南动作隐蔽,但他依旧察觉到沈图南未动茶水,沈图南都这么干了,那他也懒得喝了。 阿宝好奇地出声询问,“阿婆,你这外头怎么没有再摆藕粉桂花糖糕了啊?”她在外头没人摆摊就感到奇怪,如果不是她唤第二声时没人应答了她,或许她会以为李婆婆不在这儿就走了。 李婆婆叹了口气,似是含着怀念与无可奈何,“人老了,做不了这么多。如今只看谁家要,提前只会我一声,在定的时间前做好人家取回去。” 以前在外摆摊子是因为情况不稳,卖东西的时候她能顺便打探一些消息,如今生意早做开了,加上情况稳定不少,她要着手其他事务,况且在家也能打探消息,消息内容更加详细,就不太出来摆摊子。 “那……我若是现在要买岂不是没有?”其实阿宝也不是非吃不可,毕竟刚刚一路上已经吃了不少东西,只是特意跑过来买,结果却发现买不到,有些感到遗憾罢了。 “有的,有的。”李婆婆望向阿宝时,视线不动声色地掠过姜堰,只是姜堰并未看她这边,李婆婆扶着座椅左侧的四方桌起身,“正好多做了些可以让阿宝带回去,还请姑娘帮帮忙。” 这回李婆婆没在客气,直接请浅丝帮忙了,浅丝看了眼姜堰才跟着李婆婆进去,再次出来时手里捧着一盘藕粉桂花糖糕。 一块块色如红玉,甜美软糯的藕粉桂花糖糕被整齐乖巧摆在外头,看得阿宝咽了咽口水。 “阿婆的手艺还是和以前一般好,我单单瞧着就想吃了。”阿宝杏眸直直地盯着藕粉桂花糖糕看,嘴里不停地说着赞美的话,小贪吃模样瞬间展漏无疑。 “口水都流下来了。”沈图南总算是找到与阿宝说话的机会了,对着阿宝揶揄道。 阿宝当真信了沈图南的话,抬起白乎乎的小手就擦嘴巴,结果发现自己压根就没流口水,抬眸看着沈图南,他正笑得乐不可支地,阿宝委屈地把手放下。 “我们还是不要理他好了,简直是太讨厌了。”今天这已经是沈图南第二次惹到她了,阿宝相信沈图南很快就能赶超沈图佩,成为她心中最讨厌的人。 第69章 “主子, 山东那边似乎有意动, 京城又派了指挥使去山东, 可能是压不住了。”墨笙一边替姜堰磨墨,一边说着墨竹传来的消息。 “沈老太爷知晓这事吗?”姜堰头也不抬地问道。他还稳得住, 如今居于江宁,不想和京城有太多牵扯,很明显现在太早了些,不是他能回去的事情, 起码得等他能使人信服才行。 “应是晓得了, 王夫人来江宁或与此事有关。”他们来了江宁过了一段平稳日子,就有人开始不时的传递京城的消息给他们, 即使他们想抗拒都不行。 “那就暂且不管。”以他现在的能力想管也管不到,真是不知那不断传消息的人目地是何,若是想让他接着山东的势力重返京城, 只怕是痴心妄想了, 那些人只会越养越大, 最后盘踞于此, 怎么都除不掉,“王重锦来了后可有什么消息?” 姜堰从来就分得清自己该做什么, 不该做什么,现在还不如把目光放到眼前之事上。 赵郡王氏在山东颇有名望, 同样确实人才辈出, 不过那都是在秦统一天下之前。自秦统一后赵郡王氏一族就隐居, 不问世事, 即便是秦国开国皇帝三次请王氏先祖出山,赵郡王氏先祖依旧不曾露于世人面前,只是近十几年赵郡王氏活跃了不少,甚至还与沈家结下姻亲。倘若王家真的跟着卷入其中,只怕沈家也难逃一劫。 “王家少爷那边没什么异常,只是偶尔去宝小姐的世安院。”墨笙墨笙不知主子问这话到底是冲着王重锦去的,还是冲着宝小姐而去。说这话时,头微微低垂,研墨的声音都减弱了不少。 “好了,下去吧。”姜堰抬了抬手,另一只手牢牢握住笔杆子。 墨笙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退了下去,只要有一丁点涉及到宝小姐的事情,墨笙就感觉压力倍增。 沈图佩让沈家丫鬟带着自己来到阿宝的世安院,就见阿宝正闭着眼躺在躺椅上,手指尖轻点,旁边放着翠条三枝的茶盏,还有三盘各色的糕点。联想起自己日日苦读,沈图佩才晓得阿宝的日子当真过得舒坦,“阿宝,你怎地不去致景院了?”沈图佩可没不扰人清净的觉悟,直接开口,而且生怕阿宝听不见,特意放大了音量。 阿宝懒懒地抬眸,眼睛里的迷茫渐渐散去,露出点点明朗,正是她最看不顺眼的沈图佩,随意地应答了句:“嗯。” 沈图佩见阿宝瞧着他,挺了挺身子,前几日阿宝还嘲讽他身量不够高,即使阿宝说的是事实,沈图佩认为自己也不能因着她这话而落了下乘。 他今日身着藏青色窄袖袍,缎面腰带紧紧束出腰身,确实显出沈图佩几分劲拔,只不过那腰带似乎要比常人束的高上几分。 “你不去上课了吗?”沈图佩再一次问道。他去了致景院没发现阿宝,天知道他有多无聊,尤其是身边每个人都那么认真,只有他一人在无所事事,沈图佩就莫名地有些慌。 阿宝被沈图佩扰得烦了,干脆坐起来,“我可以不需要去上课了呀。”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沈图佩当即傻眼,一副见鬼了的表情,“你当真不需要去上课了?” 阿宝忍不住蹙眉,沈图佩那声音犹如利剑,直刺她耳朵,脑袋不由得远离他几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本来去致景院也是去充数的。”阿宝没料到自己不需去上课竟然会刺激到沈图佩,顺势把事情往大了讲,“现在不想充数了,就懒得去了。你好好努力学习,不说争取和表哥一样,至少别再被祖父处罚抄课本了。” “你这是在跟我炫耀对吗?”沈图佩抢过阿宝准备拿起的糕点,一把塞到嘴里,脸上一派得意洋洋。 “嗤。”阿宝冷笑一声,不过是抢了块糕点也值得这样,“我说的可是事实,才没向你炫耀。” “最近姜堰频繁被老师喊到他书房里也不知是准备干什么。”沈图佩望了眼身后院门,他还记得姜堰的扶云院可就在隔壁,别到时候背后说人被人听见了。 “嗯?”阿宝疑惑出声,“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以为你会想听呢。”沈图佩悻悻地道。 阿宝挑眉,一句话堵了沈图佩,“我若想知道直接去问姜堰就好了,作甚要从你口中得知?”她不需要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姜堰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又不是个瞎的。阿宝就是这样无条件的信任姜堰,想想这种感觉就有些奇妙。 沈图佩这下子可不干了,身子一直,指着阿宝道:“嗳,沈安禧,你这话说得过分了啊,好歹你也要唤我声哥哥。” 阿宝葡萄似的大眼睛圆溜溜的转了几圈,闷哼一声,捏了块糕点咬了小口,“你算哪门子哥哥,可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真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沈图佩一天到晚跟着她,愣是让她喊他哥哥。 “我们都姓沈,我年纪比你大,可不就是你哥哥。”致景院上课的人,阿宝全都一口一个哥哥喊着,小嘴儿不知道怎么那么甜,唯独他一人阿宝搭都不搭,他在致景院上课,着实是让人掉面子。 “天底下姓沈的人多了去了,是不是但凡碰着个姓沈的老人,你就得喊他爷爷?”阿宝想都没想反驳地沈图佩,他整日里闯祸闹事,还只想着她下水,她只怕是脑子坏了,才会喊他做哥哥。 “阿宝,你别这么对我,好歹、好歹给我留点颜面。”沈图佩声音气势落了一大截,好生好气的同阿宝讲话,“众人都在以为咱们关系不好,这不是让人说闲话嘛。” “咱俩关系也不是特别好……”阿宝不吃这套。 “小姐,表少爷过来了。”守门的小丫鬟进来禀告。 阿宝听表少爷来了,以为说的是姜堰,笑着起身准备迎接,结果进来的人却是王重锦,阿宝嘴角笑意下去了点,不过依旧轻轻地唤了一声,“表哥。”身子又缩回座椅上去,其他的就让丫鬟们去准备了。 王重锦手中白玉镂空扇子一收,碧绿色虎型扇坠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他绯唇轻启,用泠泠如清泉石上流般的嗓音道:“途经表妹的世安院,感觉里头热热闹闹便想过来凑凑,原来是图佩在啊。” “王表哥。”沈图佩敛起笑意,对王重锦颔首,算是打了招呼,还不忘趁机瞥了阿宝一眼,仿佛是在说人家都不曾见过他,就知道他叫什么,而阿宝这位日日相见的堂妹,却不肯唤他一声哥哥。 阿宝瞧出他的意思,“你什么时候真把我当妹妹,而不是把我当垫背的,我就什么时候心甘情愿的喊你一声哥。”依旧连个眼神都不给沈图佩的懒洋洋样子,既然不是姜堰过来,阿宝也坐回了躺椅上,只是抬了抬手让丫鬟搬两条椅子出来。 沈图佩后知后觉自己从来世安院后,一直都是站着,没个丫鬟拿座椅出来,也没半盏茶端给他,心里委屈越上一层。 站久了乍一坐下来,沈图佩腰有些疼,他伸手揉了揉,忽地开口,“听说表哥也会去致景院听课是吗?” 王重锦眼皮抬了抬,和顺地看着沈图佩,“没错,外祖父已经应允了,我明天开始就去致景院同你们一起上课。” “真是好啊,姜堰总算遇到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了,免得每回课上都是老太爷夸奖他。”沈图佩拍手称快,他晓得阿宝与姜堰的关系好故意这么说想气阿宝一气。 “你就是羡慕他,自己不用心读书,偏也想别人同你一样。”阿宝插嘴道。 沈图佩一笑,不置可否。 他作为沈老太爷教学中成绩最差的一个,上课罚抄他最多,被骂他也最多。但他有一点好,就是脸皮特别厚。无论你怎么说他,他都能笑嘻嘻回你,让有任何怒气,这人并非全然无可取之处。 虽然阿宝表现出一副不关她事的姿态,但是多少还是被沈图佩的话影响了,她再一次问道:“你真的要去致景院上课。” “嗯。”王重锦浅浅地应答,“阿宝可有话要对我说?” “没有。”阿宝摇头,总不能说让王重锦和姜堰和平相处吧,她算不上他们两人的谁,没这资格说这话,“反正我又不去上课了,跟我没多大关系。”她好不容易可以摆脱上课的命运,可不想再卷进去。 “那真是可惜,不能同阿宝一起上课。”王重锦略表遗憾,嘴角淡淡上扬,“若是有阿宝在,上课定然不会枯燥乏味。” “这话表哥算是说对了。”沈图佩提起阿宝在致景院闹出的趣事,就一脸地兴致勃勃,恨不得如同倒豆子似的把阿宝底全掀了。 “吃你的糕点。”阿宝抓起一块糕点就往沈图佩嘴里塞,“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表哥莫要听他胡言乱语。”虽说有姜堰在前,阿宝不太需要和这位后来的表哥,但好歹这位表哥皮相不错,她可不想让个活脱脱的美人嫌弃她。 沈图佩被阿宝的举动塞了个严实,嘴里鼓鼓囊囊,来不及嚼碎就往肚下咽,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也不是,憋得面色通红。王重锦与阿宝极其配合的一动不动,任由他一人在哪里张牙舞爪地挥舞,还是小糖看不下去,怕他在世安院出事情,给他递了茶,又替他顺了顺背才咽下去。 “你们两个人真是冷血,我差点儿被噎死,你们都无动于衷。”沈图佩面色依旧通红,隐隐似猪肝色,面带怒色的指责不作为的二人。 “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实在是我不知道怎么弄,别到时候弄巧成拙了。” “这不是还有丫鬟在,比我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总要强。”阿宝说完瞧了眼王重锦,发现王重锦亦是忘她这边看了过来,她抿抿唇,似乎这位表哥不是那么惹人厌,至少某些方面和她相似。 王重锦也发现了这点,白玉扇子打开晃了晃,额前的碎发被他扇的风飘了飘,有那么一瞬间小糖似乎觉得这位表少爷有些邪气,但是眨眼之间,他又恢复了一派如玉模样。 沈图佩声声责怪两人,哪知两人还用着同一种理由解释他们的行为,长叹一声,“有没有天理了。” “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嘛,我总不会看着你在我世安院出事情。”阿宝难得出声和颜悦色地对沈图佩,“我赔罪行不行?”阿宝赔罪赔的毫无诚意,若真的沈图佩在这里出事她铁定难辞其咎,不起身帮忙是因为她晓得小糖会出手,要是每个人出事都要她出手,她可不得忙坏去。沈家施善,亦并非人人都施啊。 ※※※※※※※※※※※※※※※※※※※※ 我总觉得阿宝有些蔫坏蔫坏的。 第70章 阿宝过来的时间正巧得很, 姜堰准备妥当准备出府, 一身绛红窄袖圆领锦袍, 领口和袖口绣着连波水纹,腰间系一条黑色嵌麒麟金腰带, 裤脚扎在乌皮六缝靴愈加显得他身材修长。 “表哥装扮得如此用心,这是做甚去?”阿宝边欣赏姜堰衣着,边问道。 “我要出府一趟。”姜堰低头看了眼阿宝,阿宝一贯地仰头看他, 小脸儿粉粉嫩嫩, 清澈地眸子里满是他的倒影。 姜堰免得阿宝总仰头看他脖子酸,稍退后一步, 靠着门微微弯下腰。 阿宝的视线一直紧随着姜堰,如此头果然正了,与姜堰面对面, 拉了拉姜堰的衣袖撒娇, 试图说服姜堰带她一同出去, “表哥要出去带我一起可好?我也想出去看看。” 姜堰垂眸, 长长的睫毛下投出一片阴影,心里恨不得阿宝所有要求都允诺了, 但事实却是不行,他不打算松口, 低声说着“我和图南是有正经事情要做, 乖了。”他的声音正处在变声期, 青涩中带着些沙哑, 偏生他刻意放低声音又会让人产生他在哄着她,依着她缺觉,其实他是在拒绝。 阿宝一听姜堰不愿带自己出去,呼吸一滞,立即想起自己与沈原灵谈好的手持荷橐之事,清了清声音道:“嗳,别说,我还真有正经事要做。” 后面阿宝与沈原灵又谈了好几次,沈原灵说将事情全交给他,等到了适当的时机再让阿宝插手,阿宝就与沈安然一起捣鼓其他姑娘们可能会喜欢上的东西。 “哦?说来听听。”姜堰抬眉,他不认为阿宝真能有事,不过依旧愿意花时间听她说说,即使最后结果都是无论如何他不会带她外出。 “我答应爹爹不跟其他人说的,你要向人保密才行。”她要违背自己承诺了,谁让对方是表哥呢,阿宝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如果这人是表哥的话没事。 “好,我答应你。”姜堰拨弄阿宝鬓边碎发,阿宝如今有时也会将头发绾成小花样了,看着确实娇俏可爱。 “不行,得发誓。” “我……” “好了,别发了,我相信你。”明明是阿宝自己要姜堰发誓,但姜堰才吐出一个字时,阿宝就连忙捂住他的嘴,她真怕誓言灵验,姜堰遭到报应,比起姜堰安危来,她做的事不过是件小事情,姜堰真说出去就说出去了,不碍事。 姜堰眼底浮现笑意,因为阿宝捂住了他的嘴,是以阿宝并看不见姜堰疯狂上扬的嘴角,阿宝对他的不忍心他可是点点滴滴都看在眼里。 “我准备卖手持荷橐”阿宝放下手,一口气将事情说完,然后骄傲地看着姜堰,她现在可是个商人了。 “真棒,一定会受到很多人喜欢。”姜堰揉了揉阿宝的脑袋,赞赏没有丝毫含蓄,不过依旧没有答应阿宝带她出去。 阿宝失落地眨了眨眼睛,但她没有继续央求姜堰,她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如果当真不方便她不去就好了。 姜堰怕自己再看到阿宝这种表情,真的会忍不住带她出去,赶紧转移话题,“阿宝是不是替我找了个书童?” 阿宝果然从落空的情绪里走出来,应答着,“对啊,叫做什么……刘术方,原本是说让他照顾好他娘亲再去见你,原来他早就去见了你呀。”眼睛闪亮亮地望向姜堰,她倒不怕姜堰认为她自作主张随便塞人给他,只是担忧那人遭到姜堰打击,毕竟那刘方术是个有孝心的人,“那人不合你心意吗?” 姜堰摇头,见阿宝转移了注意力,松懈下来,“那倒不是,那刘术方看着倒是个好的。”他不说眼光毒辣,但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还是有些心得在里头。 “那就好了呀,表哥也同其他人一样有伴读了。”阿宝拢了拢耳边碎发,声线软软,一句话就能说进人心里头去。 “难为阿宝一直把此事记在心里头。”这样时时刻刻都想着他的人,姜堰怎么能不喜欢,“阿宝会不会因为新来的表哥而不管我。”姜堰涩着嗓音开口。 其实他从王重锦出现的那一刻就想问阿宝这个问题,但是他一直在忍耐,他怕阿宝回他一个肯定的答应,更怕他说的话提醒阿宝,她还有另一个表哥的存在,他不是那个唯一。 “表哥放心哦,不会的。”阿宝轻轻拉住姜堰的手,小小的手里好似蕴藏着巨大的能量,“谁让我先碰到表哥呢,王表哥再好,有表哥在前头他也要靠边站。” 明明王重锦与姜堰相比样貌家世皆是不俗,但人就是奇怪,一定认定了,除非头破血流不然绝不会放手。 得了阿宝的话,姜堰有幸好自己来了江宁的庆幸,又有些赢了王重锦的得意。 阿宝瞧出他脸上的喜意,手登时一松,“你可别高兴的太早,倘若你不继续对我好了,我也不会再喜欢你了,反正还有个表哥在那里,我不缺人陪。” 谈起缺人陪这事,阿宝又有说不完的话,“最近那个沈图佩一直缠着我,还想让我喊他喊哥哥。所以阿宝天生招人喜欢,可是抢手的很呢。” “是是是,阿宝这么多人喜欢,但是表哥只有阿宝一人喜欢,所以阿宝不能丢下表哥好不好?”姜堰黑如墨的眸子与阿宝对视,蛊惑着阿宝,阿宝的眸子纯净如水一般,姜堰一眼就能望到头。 就在他以为阿宝会点头时,阿宝忽地一笑,灿烂如花,“如果表哥不先留下阿宝,阿宝当然不会丢下表哥。” 蛊惑失败,姜堰恶趣味地将阿宝的头发弄乱,“晓得了。”心中却隐隐有丝不好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威胁着他与阿宝之间的关系。 “好了,表哥有事就忙吧。阿宝许久未去蘅芜苑了,要去那边瞧瞧。” “你仔细点走路,别又摔跤了。”姜堰不放心地嘱咐。 “好了好了,说得我好像总是摔跤一样。”阿宝努了努嘴,不满姜堰总是唠叨。 姜堰对此无言,他确实少见阿宝撒娇,因为但凡阿宝跟他在一起,他不会让阿宝有机会摔跤。 阿宝进了蘅芜苑,叶氏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阿宝觉得表哥如何?” 叶氏询问阿宝,但她其实心中早有盘算,想撮合阿宝与王重锦,正好王重锦又在沈家住下,两人从小培养感情,长大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若说姜堰,叶氏从未考虑过。 一是:王重锦好歹是沈家亲外孙,沈月兮是阿宝的亲姑姑,总不会亏待阿宝去。而姜堰不同,不仅亲戚关系隔得远了,还是处在京城,搞不好总有一天要回京城,京城那地以阿宝单纯的性子,没人帮扶着稳不住人,在难以打入京城贵圈。 二是: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叶氏总觉得姜堰将来造化非凡,她只希望她的阿宝能够平平安安,富贵荣华又不是个知冷知热的东西,况且沈原灵赚了足够的钱,无论阿宝日后寻了何种人家,日子都能过得下去。 不过阿宝却有了个缺陷,就是额头上的伤痕,即使是花钿的出现依旧掩盖不了阿宝这里的短处叶氏最头疼的也是这点。 “很好啊。”阿宝点头依旧下意识的认为叶氏再说姜堰。 叶氏来了劲,不过她没有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而是镇定地讨阿宝的话,“阿宝觉着表哥好在哪里?” 先前一段时间叶氏喜怒无常,过了那段日子后,阿宝越发珍惜温柔又好说话的叶氏,细细数着姜堰的好,“表哥他待人温和,天资聪颖,特别照顾阿宝,从不对阿宝发脾气,还喜欢笑,人特别好看,就像娘亲说过的那句话‘面若冠玉’。” 叶氏越听,越发觉不是那么一回事,眉头微微蹙起来,王重锦才来几日,怎么阿宝就能说出他这么多好来,不过想到可能是她不知道的时候,阿宝与王重锦发生了些事情,她没出声打断阿宝。 阿宝继续说着,“他和哥哥出去还不忘给我带东西。” 叶氏这才恍然大悟,她指的表哥是王重锦,阿宝却以为她说的是姜堰,叶氏打断阿宝继续夸姜堰的动作,“重锦表哥你?你觉得他如何?” “很好。”简单两字概括了王重锦,而且阿宝并不打算补充。 叶氏想开口继续追问阿宝,却听见她脆生生地喊了声“姑母”,打探的心思就停了下来。 “阿宝长得真俊嘞。”沈月兮倾身捏捏阿宝脸蛋,她老早就想这么做了,奈何一直寻不到机会,这下可被她逮到了,又抱了抱阿宝才念念不舍地松手。 “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啊。”叶氏嫁过来时,沈月兮还在沈家做姑娘,两人关系一直不错,直到现在同样尚可,不然叶氏不会起了让阿宝去王家的心思。 沈月兮坐在叶氏对面,愣是拉着阿宝靠着她坐,艳羡地开口,“我也想要阿宝这样的姑娘,看着乖巧又活泼好动,惹人喜欢。” “那感情好,这闺女给你了,我正好嫌她整日闹腾,烦人得很。”叶氏同样玩笑地说着,哪知两人默契般对视一眼,似乎看透了对方的打算,顿时相视一笑。 晨间的露珠在初阳照射下熠熠生光,清晨的风带着丝丝凉意,驱散人满身困意。 沈安柔听到外头响起敲门声,起身打开院门,见到是自己熟悉的慧云师太,她浅笑着跟慧云师太道安。 这时,慧云师太身后站着一着深蓝色衣裳,一着藏青色衣裳的两个婆子,两婆子均将视线落在沈安柔身上。 姑娘家鸦黑色秀发梳着简单的髻,瞧着垂下来的部分就知道,一头秀发被人精心保养过,再看姑娘上身着粉色白底缠杏枝褙子,腰间系着乳白色腰带,底下是肉桂色百褶裙,朴素淡雅的衣着愣是让人觉得她风姿绰约,明艳清丽。 乍一瞧,倒是不像养在山间,从未受过教育的丫头,反而是经过精琢细磨出来的大家闺秀 沈安柔早已猜到这两人是做什么的,但是她却装作不知,由着自己被打量。随后,沈安柔将慧云师太连同两个婆子迎进院子,绝口不问那两人的身份,只当做客人奉着。 那两婆子坐圆凳不敢坐全,只敢碰个边边,这么坐着比站着还要难受,沈安柔抬眸正好瞧见这一幕,依旧没有主动开口,现在比的就是个耐力。她原本就势弱,更不能让沈家人觉得她迫不及待的回去,不然她们定然会觉得她合该扒着她。 还是中间人慧云师太先开口,“她们是沈家人,此行过来是准备接你回沈家。”慧云师太这么多年来一直照看沈安柔,沈安柔缺了什么少了什么,一概也是慧云师太负责,原本慧云师太是公事公办,但日子一久了,人总归是有感情,再加上是面对着个长得乖巧懂事的孩子,慧云师太倒是疼惜起沈安柔起来。 奶嬷嬷刚一进屋就听到这消息,粗大的嗓门就是一嚎,“五小姐,咱们可以回去了?” 沈安柔原本还想拿捏下两个婆子,结果自己奶嬷嬷却跑出来扯她后腿,真是在深山老林里待久了就忘了大宅院里的凶险,“嬷嬷怎地比我还激动。”沈安柔重重地按了按奶嬷嬷的手,让她低调些,对嬷嬷的嫌弃并未表露出来,只是眼底却是闪过不悦。 “是,是奴婢的错,师太来了还未上茶吧,奴婢这就去泡茶。”她原是一介农妇,做了沈安柔的奶嬷嬷后,也并没有经历什么内宅斗争,不过她虽不知沈安柔为何阻止她说话,却也听了沈安柔的暗示。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藏青色衣裳的婆子先起身,将耿氏交给他的信物递与沈安柔看,“小姐,奴婢奉夫人之命接小姐回府,还请小姐跟奴婢回去。”婆子说话的态度不卑不亢,但也不会让人心生厌恶。 沈安柔望了慧云师太一眼,直到慧云师太首肯,她才从婆子手里接过半边玉佩,还冲着婆子歉意的笑了笑。 婆子似乎理解她的行为,并未说什么,只是另一个婆子望着沈安柔若有所思。 沈安柔接过玉佩,装模作样地仔细打量着,血红色玉佩触手温热,她从怀里拿出玉佩的另一半,将两块玉佩的缺口对齐一合,正好能够完美合上,也算是将各自的身份真正的确定下来。 她早就料到这几天之内,耿氏会派人接她回沈府,是以对她们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该做的反应还是要有,毕竟想来,如今的她在众人眼里只是个野丫头。 沈安柔眼里浮起追忆的情绪,其实想的不过是前世那些后宅争斗,妻妾争宠。 “离家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不敢想母亲,生怕自己想到她,就会忍不住不顾一切的跑回去。”沈安柔眨了眨眼睛,睫毛轻颤,眼见她睫毛上便沾上了泪珠,眼眶里虽早已蓄满泪水,但是她却强忍着不让它留下来,“还好有师太照料着,这么些年也这么过来了。” “小姐快别哭,今天是好日子,奴婢们帮您收拾收拾,咱们这就回去。”藏青色衣裳的婆子如是说着,说完不忘打一下身边深蓝色衣裳婆子。 深蓝色衣裳婆子回神,附和着说道:“是是,如今一切都好了,回了家就不用想其他的来。”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家中还有位五小姐活生生站在那里站着,这位回去该排行第几啊。若是她回去要众人往后挪一位,想必沈家那位霸道的小祖宗,可不愿把排行‘八’让给别人,自己到‘九’去。 “不必两位收拾了,我自己能行。”沈安柔将玉佩收在腰间,准备去房间里收拾东西。 这两人能够被耿氏派过来接她定然是耿氏极其信任的人。但是沈安柔前世的坑跳多了,今生有了多疑的毛病。怕她们真正的身份是别人的钉子,不愿让她们动自己东西。若是少了点东西还好,多了些不该多的东西可就大事不妙。 藏青色衣裳的婆子跟着一起,嘴里念叨着,“哪有让主子动手干活的,让我们这些粗人干就好了,小姐您就坐着休息就好,不然要下人作甚。” 沈安柔为表亲切,握住藏青色衣裳婆子的手, “还是我来吧,二位舟车劳顿也累了,先歇歇。” 原本她想赏二人些东西,但是一想自己在生莲庵不需要用钱,也不用首饰一类的,根本就没东西可以打赏,是以只能硬着头皮空荡荡地说上这两句话。 藏青色衣裳的婆子见沈安柔执意如此,不在与她争执,谁不想自己轻松些。 生莲庵正院房间里,窗户微开,跪于团蒲之上的师太,眼眸微阖,口中梵吟不断,手中佛珠转动均匀,即使是房门打开的声音都没影响到她半分,这人正是生莲庵的庵主和稔师太。 第71章 “师太, 沈家的人来接沈家小姐了, 此时正在收拾东西。” 和稔师太的动作一顿, 她缓缓抬眸,望着上方悲悯天下的菩萨。当初她将沈安柔带回生莲庵, 就早已料到,会有如此结果,是以和稔师太心中并不惊讶。 她转头,平和出声:“让她走吧, 留不住就不必强留, 一切都是命。” 和稔师太话一顿,斟酌着开口, “还要麻烦你亲自去沈家一趟,务必告知沈老夫人,请五小姐与八小姐两位, 有时间过来生莲庵一趟。” “是。” 和稔师太重新闭上眸子诵经, 有时候能窥测天机不是件好事情, 事情回归原来的轨迹怕是有些难, 只希望能少经历些苦难吧。 耿氏忐忑不安,来回在屋里踱步, 手背不停的在掌心拍着,越是快到沈安柔回来的时间, 她越是心神不宁, “嬷嬷, 您说我这么做真的好吗?” 刘嬷嬷拍拍耿氏的背安抚她, “做都已经做了,难不成夫人想让小姐一直在外头住着?要知道这用不了几年小姐就该说亲了。” 耿氏接安柔回来的事情是瞒着府里人做的,除了她的几个心腹,其他人一概不知,想起自己做下的事情, “若是老夫人和大爷知晓了……”如果不是沈原木一直不同意接安柔回来,她也不需要出此下策。 “那也生米煮成熟饭了,老夫人与老爷只能默认,说什么小姐也是沈家血脉,虎毒还不食子,见到小姐后他们会心软的。”刘嬷嬷出声宽慰,她似乎有极大的信心沈家人能接纳沈安柔,“现在最要紧的是,夫人该说些什么,还有怀小姐那边如何解释。” “对,对。”沈安柔与沈安怀其实是双生子,只是沈安柔一直居于生莲庵,沈家人很少提及她,双生子这事外头甚少有人知道,即使是府里下人也不尽然都晓得这事。 沈安柔坐在青蓬马车内,马车驱赶不见任何波折,好似察觉不到自己坐在马车内一样,心里不知是感慨还是激动,总算能回沈家见到前世那些故人,沈安柔摩挲着手腕上的细红绳,这一次她的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重活一世她定然要当那人上人。 藏青色衣裳的婆子掀开车帘,沈安柔顺势往往瞧去,遵循着记忆,一眼就认出在角门处等她的妇人,被人扶下马车,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妇人在见到她后身子一颤,嘴唇抖得说不出话来。 沈安柔一笑,只道:“我回来了。” 刘嬷嬷轻叹口气,小姐总归是心有怨怼,怪夫人将她一人丢在山上这么多年不管不问,只是沈家从来不是夫人一人做主,不是她能怎么样就能怎么样,更何况家里小妾庶子庶女一大堆,她还有一儿一女需要照看,手心手背都是肉,那也是亲生的。 怨吗? 不知任何原由就被迫离家这么多年谁能不怨,一年十二月,不拘何时,来去庵庙里上个香,来瞧瞧她也好,可沈家愣是无一人过去,谁能够不怨。 这孩子穿着普通,就和农家姑娘一般无二,身上穿着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裳,依稀能瞧出先前是灰色,脚上的鞋子还好,可以瞧出是新纳的,这么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原本该捧在手上的宝贝啊! 耿氏眼里含泪的看着沈安柔,欲上前又不敢上前。 沈安柔从见到这是后门,加结合上一路上两个的话猜得差不多了,耿氏就是背地里将她接回来,沈家什么人都没通知,不然断不会这么偷偷摸摸,但是好歹耿氏亲自出来了,不然她日后即使留在沈家了,只怕是在沈家立不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恐怕沈老夫人那么已经得了消息,用不了多久沈家老太太就会将她喊过去。 “对对对。”耿氏忙点头,急不可耐地说道:“快跟……娘回陵水院。”耿氏抹了抹眼角,至少她还是愿意跟她说话,还晓得顾及她的处境。 “什么?”老夫人抬头,金银双喜纹深色抹额闪着暗色光芒,她盯着亦双瞧了好一阵,才不确定地问,“耿氏把沈安柔接回沈家了?”没有她的允许耿氏竟然看敢干出这档子事情来。 “是。”亦双头埋得低低地,这会子即使她再在老夫人这里得脸也不敢直视沈老夫人。 耿氏不可能将沈府后面的人打发的一干二净,后门总是会有人守着,四个守门的婆子吃坏了肚子,还有两个被耿氏收买了,其中一个瞧了耿氏接进府的不是平常人,害怕捅篓子赶紧让人过来报信,可见其实耿氏并没准备能瞒过这里。 一进屋子,耿氏再忍不情绪,抱着沈安柔低低哭起来,“我的心肝宝贝,你总算回来了,等得为娘的好生辛苦。” 沈安柔垂眸,这时候才来说只怕是晚了些,她掩盖住眼底的情绪,轻拍了拍耿氏的背,“娘……” 听得沈安柔这声娘,耿氏似乎情绪越发激动,身子一抖一抖,呜咽的声音传入耳中。 刘嬷嬷刚才还在想沈安柔会不会怨恨,如今瞧着二人母女重逢的画面站在一旁止不住的抹眼泪,替耿氏辩解,“小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夫人这些年过得苦啊。” 是苦,骨肉至亲分离,有家归不得。 “好了,我回来了。”沈安柔现在心里满腹疑问,实在是没心情开导耿氏,但是耿氏一直哭也没办法,“从今往后,我会替娘守住娘的东西,连带着那些被夺走的也要帮娘抢回来。娘亲有我还有哥哥,日子一定会好过起来。” 耿氏身子一僵,沈安柔只当她是在思索她方才说的话,没太将事情放心上,耿氏的哭声总算是停了,她推开了沈安柔,再一次上下打量了她,蹙眉不悦地问道,“我让人给你送去的衣物你为何不穿?”只是这不悦不是对着沈安柔,是担忧有人瞒天过海,在中间欺瞒她,扣下她给孩子东西。 沈家每月都会派人送东西给沈安柔,但是耿氏怕沈安柔受苦,私底下自己派人送东西过去。沈家送过去的东西倒是每月固定,差不多是那样子,但是耿氏的却不一定,既然是私下就不能让众人晓得,而且人家费尽心思地得了这差事,怎么会不扣,越到后头扣的越发严重,但是总是能生活下去,各种人里头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沈安柔只当做不知,偶尔敲打一番,若是将送东西的人得罪狠了,只怕能给她以次充好,别看沈安柔老给耿氏通信,其实一年不过几回,只是积攒起来的多了罢了。 可是话却不能这么说,沈安柔不想早早的挑破了,现在一回沈家就处置人,不是在立威,而是在搅事情,没得让人觉得她是沈家祸害,愈是让人抵触她回来,既然人是耿氏的人,她只要能稳当的留在沈家,总有把人揪出来的时候,“我早跟母亲说过无需寄衣物,那些衣服在山林野从之间如何能穿,况且也不太方便干活。” 不,这些沈安柔从未跟她说过,沈安柔送来的每一封信她都记得真真切切,甚至倒背如流,不是确有此事,就是信件被扣压过,耿氏握紧沈安柔,“是我操之过急了。”心里却不由得欣慰,沈安柔不是那种一遇事就大吵大闹,不顾身份的乡间村野乡姑。 “此次接你回来,是因为你三姐四姐即将成婚,毕竟一下子两个姐妹没了合该回来看看。”耿氏怕沈安柔回了沈家稀里糊涂的,于是给她讲沈家的事情,又怕沈安柔以为她还想再抛弃她,赶紧开口,“这之后用不了就是中秋节。你放心,娘亲绝对不会把你再放回去。” “不放回去?”沈老夫人手中的檀珠越转越快,“耿氏确实打得一手好算盘,可她就没有想过其他人的感受?叫安怀如何自处?” 耿氏最是相信鬼神之说,当初她生下沈安柔的时候就不知从哪里得了话,说沈安柔不能排进沈家排行,不然两个孩子只能留下其一。她就办了件糊涂事,不准人称沈安柔为五小姐,只当她们是一个人,甚至是带着雅哥儿要死要死的闹,后来再加上一次下人把沈安怀喊了六小姐,沈图柔当下生了场大病,差点儿没了,这是就稀里糊涂的这么办了。 再有后面的事情,和稔师太来带走了沈安柔,要是不将沈安柔接回来还好,等到了年纪替她寻一好人家,也就只能这样了。现在她一回来只怕是要乱了套,“这里面没人帮忙我是不信的。”耿氏还没这个瞒过所有人的能力。 “娘……”沈安柔瞥了眼耿氏身边身边站着的姑娘道,这才有空提前旁人,这姑娘从她进门开始至今都未说过一句话,是以沈安柔这才注意到她,有趣的是这位姑娘无论是身形气度,还是着装打扮都不似个下人该有的。 耿氏转身寻着沈安柔的视线望去,在那里站着的人正是沈安怀,对上沈安怀了然的眼神,她面色一白,所有的情绪如江潮的水退去。 沈安柔将一切看在眼里,耿氏因为她一句话退却,就连说起话来也是磕磕碰碰,沈安柔直觉耿氏有事情隐瞒她,而且是她极其不愿意知道的事情,于是便想将此事掩盖过去。 “娘,你为何不告诉我一声……好歹也让我陪着您一起。”沈安怀施施然走到耿氏身边,情绪复杂地撇了眼沈安柔,“祖母那里也好有个交代。” 耿氏心中一虚,眼神止不住的胡乱瞟,没接沈安柔的话反而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沈安怀心里一咯噔,在母亲心中她这个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比不上一眼前这人,她面色如旧地道:“我瞧着母亲不在陵水院,就想着母亲或许有事去了,我便来这里等您,刚闻声听见谈论的声音想出来,奈何母亲只……情绪激动,我也就不好出来。这才晓得,原来是……”沈安怀话只说一半,主要是她不知道如何称呼沈安柔。 一开始她还大胆猜测是不是母亲做了对不起父亲的事情,后来想想沈家上上下下都是眼睛,还有老夫人在,不可能母亲做下大逆不道的事情没人知晓,还安安稳稳的当沈家大夫人,听到后面才晓得原来也是沈家姑娘,还是大房的姑娘,想来是那远在生莲庵的人。沈安怀这就更加不能不出声了,毕竟她听到过不少人在背地里说‘五姑娘在生莲庵’。 耿氏怕姐妹二人在旁人耳中听到闲言碎语,生了嫌隙,那还不如她将事情挑了明白。 最后,耿氏下定决心道:“这、这是你妹妹,安怀。” 沈安怀一笑,一双眸子看戏似的瞅着沈安柔,对于这位从一开始就注定与她绑定一生的姐姐,她可是没有多少感情。 “妹妹?” 沈安柔看着与自己不怎么相似的沈安怀只觉得好笑,她何时有过妹妹? 第72章 短短几息之间, 沈安柔心里早就绕了不知多少道弯。 这一路上她可是没得半分音信, 那两婆子对这件事情也是绝口没提, 就这样打的她一个措手不及,透露一两句也好, 好歹她还能有个心理准备。 一细想,沈安柔心里对这沈安怀在沈家的处境,有了那么一点猜测, 或许她很受欢迎呢。 要知道她记忆里从来就没有一个妹妹, 一时习惯起来有些难,而且看样子她这个妹妹并不比她小…… “你与安怀是双生子,那玉佩是给你们二人准备的,正好一人一块, 合起来才是完整的玉佩。”耿氏牵着两个女儿的手坐在榻上,一边坐一人。无论如何都将她们二人的手放在一起,两人对视一眼, 眼中都带着对对方的打量。 沈安柔眼里是震惊与不敢相信,是姐妹就罢了,还是双生子! 沈安怀倒是显得淡然许多,只是在她看来沈安柔的不可置信太过激烈, 虽说这事确实让人难以接受,可不代表接受不了, 沈安柔眼中却隐隐有受到打击的感觉。 耿氏深深叹气, 双生子无论是富贵人家还是普通人家都极其忌讳, 有的人生甚至会丢弃, 甚至这人狠心些会将其择一溺死。说忌讳其实就是怕生活在一起,二人互相争夺,一强一弱,一生一死,搅和家中不得安宁。 当年的耿氏思及事情不全面,稍一想想就知道沈家都不会做下这种事情。她却不信沈家,信了当时身边一个丫鬟的话,兀自将事情闹大,平白让人看了笑话,招来一道士跟她说了那些话。原本没事,但是自从那道士一说,怪事就无故发生了,耿氏心里内疚啊,好歹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沈安柔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玉佩,将其递给耿氏。 耿氏都已经说了,这玉佩是沈安柔与沈安怀的,但是沈安柔还是将它给耿氏,沈安怀嘴角抽了抽,但是…… “我与姐姐一人一半……”沈安怀当下接过。 “我知道这事你一时难以接受,还有安怀……”耿氏一手牵一个,再说安怀时依旧不敢看着她说,说到底还是怕沈安怀接受不了,两个女儿都是她的,养在身边的沈安怀是她看着长到大,外面的沈安柔是她心心念念,“可是你们要相信,娘亲的苦衷。” 沈安柔见耿氏这态度,哪里不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态度。 这压根就与前世不同,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她竟然莫名其妙的会多了一个妹妹出来,这个妹妹享受着她沈安柔原本该享受的一切,当真是让人憋屈。 但是又能如何,人家沈安怀同样是莫名其妙的要接受一位姐姐,“我虽不晓得母亲为何不能同我讲,但是我在生莲庵日日想着母亲,挂念着母亲,想必母亲也是这般待我。”她只说自己想着母亲,不提想着沈安柔,只当自己是今日才晓得沈安柔这人,这是在上眼药说沈安柔不想她,不然她这姐姐应该也能感受到才对。 沈安怀眉眼挑了挑,这位姐姐好生有意思,不明说自己的难处,只暗里透漏让你猜测,只是母亲能不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就不知了。其实沈安柔回来也好,免得母亲时刻挂念着她。 沈安怀善解人意的开口,“我没有什么不能够接受的。只是今日一见柔姐姐,还是在外头吃了苦。若是我晓得柔姐姐在外面,过的是那般日子,我定然要寻了姐姐去。” 耿氏听闻沈安柔说她想她,眉间舒展,连连点头,“我早盼着你归来,至于你妹妹……你离开的时候不太记事,我在信里从未同你提起。”两个女儿更是都不想撒手,只能在中间和稀泥。 不管心里如何想的,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可是这位怀妹妹出乎沈安柔的意料,伶牙俐齿得很。 “怀妹妹,这么多年多亏了你在母亲身边照顾母亲,我还要谢谢你。”沈安柔拉着沈安怀的手,并未做出一副姐姐的姿态,反而满嘴的感谢,她眼中也是感激之情,看着当真以为是这副样子。 可这话却不能够这么说啊,沈安怀同样也是耿氏的女儿,女儿照顾母亲实乃天经地义,何需要沈安柔开口感谢,真是心思重的人只怕要多想,以为耿氏不拿沈安怀当闺女。 “柔姐姐这不是在伤母亲的心嘛,母女之间,姐妹之间,何须谈感谢二字?”沈安怀笑着反击。 她倒是恨不得沈安柔能够把话挑明了讲,这样子话里有话,绵里藏针,可真是累。 而且沈安柔这姿态言谈可半点不像未受过教养之人,甚至这手段都比在后宅待了二十多年年的耿氏要强。 要说沈家的小辈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为沈秋衾,但一个个可绝不是愚蠢之人,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抓到了沈安柔的好几处破绽,耿氏这是被爱女之心暂且蒙蔽了眼睛,等她反应过来,肯定能够体会到其中不同。 见耿氏越说,越被沈安柔牵着鼻子走,沈安怀紧随着开了口,“娘,姐姐回来了是该高兴的事情,但是眼下最关键的是祖母那里。” “祖母那里怎么了?”沈安柔忧心忡忡地皱起眉头,复又尴尬地低头,嗓音落寞的道:“是不是我给母亲与妹妹添麻烦了。”明明是她抢了沈安怀的话头,结果她却成了弱势一方。 正所谓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耿氏撇了眼沈安怀,怪她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沈老夫人,没来由的让沈安柔误会家中人不欢迎她。虽然心里明白这是事实,但也不能说出来伤了沈安柔的心,“没有的事情,我的安柔这么懂事,你祖母见到你定然是欢喜。” 沈安怀笑道:“都是祖母的孙女,祖母没有哪一个是不疼的。” 这说的是实话,虽说沈老夫人最为偏心阿宝,但是其他的孙子孙女并没有亏待,但是一个人只有一颗心能够装下的也就只有那么点。 沈安柔跟着她笑了笑,她会想办法在沈老夫人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那也得要沈老夫人愿意见沈安柔,耿氏母女在一起没聊多久,萱草堂那边就来人,请耿氏过去。只请了她一人,至于沈安柔,过来请的人似乎不知道沈安柔在一样。 耿氏在走之前,嘱咐沈安怀要好好照顾沈安柔,沈安怀拉着沈安柔的手连连点头道好。 沈安怀带着沈安柔去了内室,将耿氏准备好的衣物递给沈安柔,却又从沈安柔身上瞧出了一个破绽。 耿氏不说样样皆是精品,但里头放的东西也不是个在庵庙里长大的姑娘能随意可见的,沈安柔虽然仔细打量了屋内,但她眼中只有怀念,并无任何惊叹。 “好了,姐姐先别看了,赶紧将衣物换上。”见沈安柔准备上手了,沈安怀打断她。 “不着急。”沈安柔推拒,对上沈安怀的眼神探究的眼神,心里一紧,说道:“我好奇母亲住的地方,也好奇你住的地方,还希望妹妹有空能够带我去看看。” “那好,若是母亲回来了,姐姐可别说是我不让换衣裳。”沈安怀她手划过衣物,开着玩笑,“母亲可是会罚我的。”她没说好与不好,只是心里在想带沈安柔去看她的院子,沈安柔是不是下一步就要和她住同一个院子了,她不想干那引狼入室的活。 沈安柔顺势问道,“妹妹这些年在家过的如何?”想着是关心她,但是她对着沈安怀态度却既不热情,也不冷淡,一切恰到好处。 “姐姐这话怎讲?这是家里,在家里都不舒坦,还能在哪里舒坦。”沈安怀回答的直言直语,她才不怕得罪沈安柔。 “我晓得你是怕我回来抢了你的东西,但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夺不走。我回来只是想守着母亲。”沈安柔说得真诚,让人忍不住相信。 “家与家人是我的,同样也是你的,不存在什么抢不抢,你也别多心,祖母一直教导我们‘以和为贵’。”对于沈安柔的示好,沈安怀欣然接受,但是和不和她交好却又另说,毕竟她与这位姐姐相处起来确实感到不舒服。 耿氏发现自己一路竟然诡异般的平静,这一刻终究要来。 “混账东西!”沈老夫人沉下脸来,简直是怒不可遏。她身边的丫鬟婆子皆是吓了一跳,苏嬷嬷眼皮子一抖,沈老夫人很久不曾这么发过怒了,上一次似乎是在二十年前。 “母亲。”耿氏欠了欠身,“如今我已经把人接回来了,您也该见见,她定不会让您失望,即使是在生莲庵,规矩气度不比家里的少爷小姐弱。” 沈老夫人见耿氏一副拒不认错地表情,顿时气得站起来,眼中氏射出凌厉光芒。 苏嬷嬷见状不妙,赶紧叫屋内的丫鬟婆子赶出去。即使嘴巴严实,能烂死在肚子里,有些还是少听为妙。苏嬷嬷将人赶出去,拢好门自己又进来了。被逼急了谁都能做下出格的事情,老夫人身边没个把人她怕出事。 虽说沈老夫人年纪大了,但当年独当一面的气势尚在,耿氏离沈老夫人站得又近,如今身子弯了弯,连气都有些喘不上来,却依旧没有向沈老夫人低头。 “让你把沈安柔接回来的人是谁。”如果耿氏背后没有人撑腰,绝对不敢做下这种事情。当然这只是沈老夫人随口一说。 耿氏手几不可见地一抖,矢口否认,“背后能有什么人?老夫人多想了吧,我耿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老夫人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真想让我查也行,别让我查出个什么东西来。”沈老夫人眼睛一眯,威胁地看着耿氏,耿氏是越发不听管教了。她的话说的是背后没人,但老夫人可并没有问耿氏耿家的情况,她自己提起来,反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 “老夫人说笑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儿媳妇不怕查。”她与那人通消息有特殊的渠道,不过也就交易了这么一次。她透漏了些她知道的沈家消息给那人,那人替她瞒过沈家的人把安柔接回来,说到底还是各取所需。 耿氏不主动交代沈老夫人只能将此事放下,只要干了事,就能留下蛛丝马迹,苏嬷嬷扶着沈老夫人坐下,替她顺气,“大夫人少说两句,老夫人也是怕个万一。” “我以为在沈安柔送走之后你就早该明白,为何家里人承认安怀直接为五小姐,对于沈安柔确只字不提。” 她的话深深刺激到耿氏,耿氏魔怔了,“那是我女儿!我女儿!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老夫人您也是做母亲的人,您怎么能这么狠心要求我们母女俩骨肉分离呐。” “正是因为我也是个母亲,我才更要这么做,沈安柔就是个祸害。”沈老夫人狠狠地闭上眼睛,沈安柔也是她的孙女,但是牺牲一个沈安柔,能够救沈家一大家子…… 沈安柔在沈家是禁忌,没想到他们只是在她眼前不提,却背地里都在讨论,看起来她是不管权久了,真让人把她当老婆子看待了,“这么些年,她小时做下的事情你忘了吗? 她当然记得沈安柔小时做下的事,家中安怀与安柔都不被称为‘几小姐’,只叫‘柔姐儿’,‘怀姐儿’,即使是如此,也避免不了他们二人之间天定的命运。 安怀与安柔同日出生,但打从一开始,两人的模样就并非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完全不似双生子,若不是产房里都是她信得过的人,再加上还有老夫人坐镇,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一个不是她生的? 在日后二人之间的差距越发的明显,安柔比安怀要聪明伶俐得多,可以说沈家小辈当中就数她一人最聪慧,学东西她接受的最快,而且在最短的时间内还能举一反三。 但若是这样子,那也就罢了。反正是个女儿家,扑腾不起来什么浪花。坏就坏在,她聪明,却容不下一个安怀。 安怀刚走路还歪歪斜斜时,安柔已经能够小跑起来,安柔仗着自己走路稳当,故意推搡安怀,险些让安怀滚下阶梯…… 耿氏还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今替沈安柔辩解,“大夫说是险些殒命,可是哪个大夫不是把病情往大了说,借此来说明自己医术高明,安怀无事。”到后来沈安柔走了,听刘嬷嬷提及此事,她吓得冷汗直流,即使她再怎么宠爱安柔,她也不该说出这等诛心的话。 “想起来了?”沈安柔太会影响人心,留在沈家只怕到时候沈家人人都会替她讲话,沈家其他的子孙该如何自处?只是单单想想这后果,便有一股凉意从脚板直蹿头顶。 耿氏摇头,满面泪水,依旧在祈求着,“小孩子顽皮当不得真,她在生莲庵独自生活这么多年,这种惩罚已经够了。” “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沈老夫人颓废地瘫坐在云龙捧寿坐椅上,单手撑着额头摇头。 苏嬷嬷怕沈老夫人有个好歹,赶紧上前替沈老夫人按压穴道,太阳穴被苏嬷嬷一按压,沈老夫人顿觉舒服许多,又过了好一会儿,拂下苏嬷嬷的手,眼底疲惫展露无疑,过了好一会儿沈老夫人喟然长叹,“去把老太爷、大爷、二爷、三爷都请过来。” 耿氏低低唤了声,“娘……”声音恳切。若是沈老夫人要将老太爷和大爷唤来她还能理解,可是一并将其他二人叫来,就是想将事情闹大,耿氏并不愿见到这种情形。 如果老夫人执意要送走沈安柔,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当年她为了沈安柔已经以命相挟过一次,这一次再逼老夫人,不用她自己动手,只怕老夫人都能主动了结了她。可是但凡有一丁点儿办法,她也不会这么干呀。 正如安柔所说,她能靠的只有这个母亲。即使是亲哥哥亲妹妹,她也怕因为他们两人相处的时间比她久,而不接纳她。她这个女儿的命实在是太苦了。 “行了。”沈老夫人看着花了妆容的耿氏,“若柳将夫人带下去好生洗漱一番,至于你是先要回陵水院,还是在偏殿等原水,和他一起,都随你。” 耿氏退下去,沈老夫人身子一垮,“小苏,你说我是不是太残忍了。”真真是作孽。 苏嬷嬷一直跟在沈老夫人身边,论说知道沈老夫人的事情,比沈秋衾这个夫君是不遑多让,“老夫人千万莫这么讲,明明有更好的法子,是……是大夫人不知足。”和稔师太说的一番话进了老夫人心里,人之初,性本恶。在沈安柔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怨不得老夫人。 耿氏整理好仪容,就回去看沈安柔了,别说等沈原木,连多停留片刻都不行。 离开时她神态姿态与往日一样,即使在沈老夫人面前颜面尽失,但她出了萱草堂之后,依旧是沈家的大夫人,是孩子的娘。 一时之间,沈安柔回来的消息传遍了沈府。 世安院内,沈安然和阿宝提起,“沈安柔回来了。” “五姐姐要回来了?”阿宝讶然,小葫不曾回来,她还不晓得这件事情呢。 沈安然瞧了一眼明显激动过头的阿宝,抬手将她拉下来坐到靠椅上,“你可别忘了,你在家中还有位五姐呢。” 她今日就是特意过来提醒阿宝此事,这毕竟是大房的事情,阿宝可不要被卷入其中,被人当的靶子用。毕竟这新回来的沈安柔,大家都不知道秉性如何,是好是坏,有没有底线。 虽说阿宝还有二婶在一旁看护着出不了错,但是她此次过来关心一番,也倒是表明了她对阿宝的重视,人与人之间可不就是靠着你来我往增进感情。 “嗯?” 沈安然对上阿宝迷蒙的眼神,就明白她已经给忘了大房那边,还有个叫做‘沈安怀’的沈家姑娘,毕竟阿宝是个连同自个儿的名字都忘记的人,更何况是深居简出,一向不爱又不爱搭理人的沈安怀。 她提醒阿宝道:“姑妈来的那日你还见过的,可记得?” 阿宝颇为艰难地抬了抬眉,似乎知道沈安然说的人是谁了。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是一家人,她总能下意识忽略大伯家的另一个女儿,而老惦念远在生莲庵的那位姐姐,她歉然一笑,解释道:“我与……相处的时间素来少,当众这么多姐姐妹妹的更是接触不到哪里去。” 既然阿宝都这么说了,沈安然接了她的话,“我晓得。”但是沈安然又提醒道:“日后可千万别忘了。”沈安然是大房的人,她知晓沈安怀的比阿宝多,沈安怀的性子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过也是个不好相与的,毕竟你看不透她,不知道她哪个不该碰。 根本不需要沈老夫人说,沈家几个男人都得了消息,再加上沈老夫人急匆匆派人叫他们去萱草堂,心里都猜到一二分。 沈老夫人坐在上首,面目肃然,“我想把这个家分了,你们觉得如何?” 这件事情是她经过深思熟虑,耿氏不愿意将沈安然放回生莲庵,分家是将损失减到最低的办法。这是拿整个沈家做赌注,任何人都赌不起,总不能够让她连累了整个沈家。 “夫人?” “娘?” 众人虽有猜测,但都不知道事情会严重到这种地步,能够让沈老夫人亲口说出分家二字。 “刚刚耿氏来过这里,是不是耿氏惹娘生气了?孩子这就回去训她。”沈原木隐隐知道沈老夫人在为何发脾气,他这么讲不是真要去训斥耿氏,而是告诉大家耿氏所作所为皆是她一人犯下,他并不知晓里头内情。 “回来!”沈老夫人拿起拐杖就在地上敲了几下,阻止了沈原木要出去地动作,“事情原由都不知晓,就去怪女人家!”沈老夫人被气昏了头,骂起人来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几个男人垂头听着训诫。 “好了,好了,夫人消消气。”沈秋衾无奈地摇摇头,端起一盏消火茶,奉到沈老夫人面前,“你们都坐下,听你们母亲把话说完,你们也该晓得你们母亲不是个会耍小性子,胡闹的人。”其实分不分家在沈秋衾看来没有所谓,全凭沈老夫人。 “哟,可别这么捧我,这家分定了。”沈老夫人白了沈秋衾一眼,接过茶轻轻抿了抿,不过火确实因为沈秋衾的话散得差不多了,开始说起事情原委来。 沈老夫人话音落下来,一片沉默。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是沈秋衾的态度,正好他想让沈家从宗族分出来,而且三女儿嫁了王家,他不希望王家的事情影响到几个儿子。沈原灵与沈原水也是同样的态度,全由沈老夫人决定。 “等安然与安意出嫁了再说分家一事。”沈原木拧着眉头,在父母面前他还不敢大声,温吞地开口。 分家一事,任凭放在谁家中都是件丑事,沈原木想在官场上面混出个名头,他需要策划一番,不能够因为这件事情给自己留下污点。 而且如今正是沈安然与沈安意出嫁的紧要关头,如果这个时候爆出来沈家要分家,只怕她们的娘家也会有意见。 “分家这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们如今翅膀都硬了,冠着沈家的名头反倒是束缚了你们,等分了家,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们管不了。”沈老夫人又对沈原木道:“明日也该是请安的日子了,让耿氏把沈安柔一同带过来请安,见见各位兄弟姐妹们把。”既然迟早要分家,沈安柔出现在沈家众人面前就不算什么事了。 第73章 耿氏起身, 刘嬷嬷听闻声响赶紧起身伺候, 耿氏一双眼睛肿得跟两核桃似的, 刘嬷嬷惊了一跳,赶紧命人取帕子给耿氏敷眼。 “柔姐儿哪里怎么样了?”耿氏自己都快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还在担忧沈安柔会在沈家过得不好。 刘嬷嬷笑答着,“到底是亲生的父女,不见面倒是没什么,一见面这种感情就来了。” 昨日大爷从萱草堂回来后, 就来了陵水院, 冲着夫人发了好大的火。好在后面怀小姐领着柔小姐出现。许是在女儿面前大爷不好意思说出凉人心的话,停了训斥夫人的心思。但总归夫人因为大爷的一席话伤了心, 夜里睡得极为不踏实,只躲在锦被里偷偷抹眼泪。 “图雅呢?去瞧了他妹妹没?” “许是少爷不曾收到消息……” “你别替他辩解,他是副什么德性我会不晓得。”府里都传遍了, 偏生就他不知道, 明明就是不想见安柔, 她的柔儿真是苦命。 耿氏将手中一只累丝金莲花簪往梳妆台上一丢, 看似不曾用力,但那金色莲花花瓣愣是被她摔下两三瓣。 “老奴有些话不得不说, 夫人好歹顾念些雅少爷与怀小姐的心情……”刘嬷嬷被耿氏不耐烦的眼神吓得一抖,说话的声音顿时消散了下去。 “我念着他们, 他们就念着柔姐儿了?”作为哥哥, 妹妹回来了竟然也不去看看, 这哥哥怎么当。还有安怀也是, 这孩子小时候不聪明,大了也不甚灵光,好歹提醒图雅几句,兄弟姐妹间生了嫌隙。耿氏这是讲两人都迁怒上了。 耿氏整理好后来了沈安柔的房间,把沈安柔带回来是偷偷下的决定,是先没有给沈安柔准备院子。加上昨日耿氏在萱草堂被沈老夫人训了一顿,耿氏歇了给沈安柔清出院子的心思,不仅仅是怕惹怒沈老夫人,让沈老夫人逼她将沈安柔送走,还有就是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府里就没有人敢欺负她。 沈安柔早已经洗漱完毕,就等着耿氏来接她去萱草堂请安。 见外头传来脚步声,沈安柔起了身迎接耿氏,冲她福了福身子,“娘亲安好。”沈安柔行为举止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怯弱生疏,看得耿氏心里十分熨帖与满意。 “快起来,没这么多规矩。”耿氏扶起沈安柔,浅色斜领长衫配蓝色长裙,正是昨日她命人替她准备的,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我女儿穿着真是好看。” “那也要母亲挑的好。”沈安柔答道,对着耿氏沈安柔要熟络许多,眼里嘴角全是笑意,耿氏也欢喜孩子这般依赖她。 就在两人用膳时,沈图雅与沈安怀来了陵水院。 沈图雅张嘴就道:“母亲真是偏心,早膳只唤了妹妹,竟然不唤我与安怀。”他这一嗓子就嚎起来,歪着脑袋,肩膀一斜,手里不停地打着骨扇,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模样。 耿氏气得恨不得垂他几下,“偏什么心,你们早些给来我这母亲请安,自然可以在这用膳,自己偷懒起晚了,还怪在旁人眼里。”怕沈安柔被她吓到,接着温柔细语地对沈安柔道:“你哥哥就是个混不吝性子,别管他,他若是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沈安柔‘扑哧’一声笑出来,她这一笑,沈图雅原本不正经的形态全然收起来,就见沈安柔将视线大大方方地放到他身上,满脸期待与亲和的笑意,听着她嗓音风风韵韵:“母亲的话已然出口,哥哥定然不敢欺负我了对不对?” 这话问的是沈图雅,沈图雅笑了笑,“岂敢岂敢。”他长了副风流倜傥的脸,做流氓坏人貌,你能感觉他坏到骨子里,正经起来反倒让人不太适应。 “是呀,只有我这个母亲不护着的妹妹,才会被哥哥欺负。”沈安怀在一旁吃味地说着。往日里只是没有必要争这个宠,若是沈安柔在她面前来这一套,她不介意和她对上。 “傻子。”沈图雅揉了揉安怀的脑袋,两个都是亲妹妹,一个是他亲眼看着长大,一个是多年受苦不归,真是偏袒不得。 沈安柔从见到沈安怀后,总是感觉浑身不太自在,尤其是她昨日跟着沈安怀逛沈府,沈安怀一直被家里人唤作‘五小姐’。她现在回来家里人只唤她‘柔小姐’,让她感觉她在这个家里是外人般。 明明前世沈家没有沈安怀的存在,她从一开始就没有个妹妹,沈安怀才是沈家多出来的人。而她沈安柔则一直就是‘沈家五小姐’从未变过。 沈安柔从不怀疑是自己哪里出了差错,若她真的错了,那她前世所有经历,如今所有记忆就全是笑话。 不管几人怎么想,面上总是和和气气,耿氏一路上握着沈安柔的手,嘱咐她,“见到你祖母可要乖巧听话点,莫要惹她老人家生气,还有等下要见众位姐姐妹妹。”耿氏全然不顾沈安怀与沈图雅二人,只顾着给沈安柔讲沈家各种注意事项。 沈图雅怕沈安怀吃醋,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我们都是母亲的孩子,之间没什么区别。但她毕竟多年没有在母亲身边,这成了母亲的心病,也是执念,平日里肯定有偏袒她的时候,但大体上对你或者她一定会差不多。你只管做好你自己,还和以前一样就行,千万不要觉得不平衡,母亲偏心。若是真的和她合不来也不要勉强,家中姐妹这么多,你愿意和她们相处的话,我信你都能相处的好。况且上头还有祖母,若你见不到她粘在母亲身边,你就去寻祖母,祖母年迈却不糊涂,她都明白。” 沈安怀原本没觉得沈安柔回来后,自己在耿氏那里受了委屈,但是沈图雅这番话却让她感到鼻头泛酸,心里涩涩地,“哥……” “好了,别哭。你们都是我的妹妹,没有差别。”有些话不能只靠说,还得做出来让安怀晓得。母亲现在一心只顾着回来的这个女儿,原先的就不管不顾,这就有些伤人心。想想一开始这些全部都是她一人的,结果回来了一人将所有的关注与宠爱得了去,难免安怀本来心里不平衡。 耿氏带着人进门,绕过八宝镂空雕百花屏风,微微诧异,今日沈家所有人都在场,想来是准备让安柔认人,耿氏松口气,认人后就算是安柔不会再走了,她昨日在萱草堂的一顿委屈不曾白受。 沈安柔逡巡一圈,将视线落在厅堂中央坐着二位老人身上,老翁须发皆白,眼角和嘴两边几条深深的皱纹伸展,目光炯炯,眸色深沉,老妇精神矍铄,头戴金丝攒花蝶绣抹额,二人正在聊家常。 请安不是只有她一人,还有沈图雅与沈安怀,包括耿氏在内。 她在耿氏的示意下端正的走到二人面前,“柔儿给祖母请安,孙女愿祖母吉祥安康,身心健泰。”沈安柔跪在团蒲之上,恭恭敬敬地冲着沈老夫人与沈老太爷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吧。”沈老夫人面上原本没有一丝笑意,但见沈安柔低眉顺眼,她的神情有点松动。 “谢祖父,谢祖母。”沈安柔又向沈老夫人磕了个头,才浅笑着起身。 耿氏准备替她拂衣上不存在的灰尘,被沈安柔握住手,摇头拒绝了,给祖母请安后还嫌弃身上沾了,这算什么事呀,万万不能这么做。 “都坐吧,正好让安柔认认人。”丫鬟利索地将座椅搬出来,阿宝坐在沈老夫人榻上,经过叶氏一晚上的念叨,她尽量控制自己的一双眼珠子少往沈安柔身上瞟。 沈安柔将自己亲手抄写的经文以及串起来成手串的檀木珠子给沈秋衾与沈老夫人,沈安柔身边一直跟着的奶嬷嬷李氏派上用场了,她开口道:“经文小姐在菩萨前面足足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手串是小姐亲手所制,两只手都磨出水泡了才做好……” 沈安柔看了眼李氏,李氏立马住嘴,“奶娘在生莲庵住惯了,只有她与我二人,所以说起话来口无遮拦,还望祖父祖母莫要怪罪。”她都这样说了,再抓着李氏的错不放显然不对,况且她虽没明说李氏和她感情要好,但也直接说了她一直和李氏相依为命,李氏在她身边没功劳也有苦劳。 沈秋衾望了眼抄写的经书,笔酣墨饱,字精墨妙,确实一手好字,开口道:“有这份心就够了。” “既然回来了,就好生同他们相处,莫因为些小事生了嫌隙。”沈老夫人收到檀珠手串不过看了一眼,确实是有些粗糙,不过也证明了这是她所制,但是这并不代表她能够毫无芥蒂地接受沈安柔,“你的姐妹们我不敢说十全十美,但也是顶顶好的,当然我相信你也是顶好的姑娘,不过规矩一类的还是要捡起来。” 沈安柔低头答诺,手紧了紧,指甲嵌入肉里都感觉不到,嘴上却依旧笑道:“祖母放心,不会的。” 沈老夫人表面上夸了所有人,其实是在警告她不要惹家中的姐妹们,外加说她没规矩,她哪里做错了吗?为了行礼她连了不知多少遍,还带了礼以表自己的孝心。 她不是不对沈老夫人偏心而感到不愤,主要是她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她要依靠沈家,要住在沈家就必须要得到沈老夫人的认可,即使沈老夫人偏心她也得忍着,况且她期待看到沈老夫人偏心她后,沈安禧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一旁的耿氏瞥见沈安柔的动作一阵地心疼,当初姜堰来,沈家老夫人不仅一一向他介绍了人,如今轮到她的女儿,没有表示就算了,还要这么挤兑她女儿。 沈原木瞪了耿氏一眼,让她不要轻举妄动,沈老夫人本来就不想接纳沈安柔,她要一冲动可不得前功尽弃。 沈安柔将视线挪到阿宝身上,今日阿宝穿着与往常不太相同,暗金绣纹交领上襦,袖口领口绫罗镶着,下面搭一件银红锦缎下裙,衬得她脸庞细嫩,小巧精致。沈安柔却是一笑,她早忘记沈安禧年幼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只记得她成为皇后以后,被众人拥簇追捧,高高在上的样子。导致她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如今看起来,沈安禧不过是个小姑娘,她略施小计就能让沈安禧信任她,这样她能更好的接近姜堰,她相信凭借着前世的记忆,能够给姜堰带来不少的助力,即使不能,活了几十年的人了,连个十多岁的孩子都比不上吗? 可沈安柔忘了姜堰并不是个简单的人,又如何能够甘心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阿宝对于这位只活在府里人口中的姐姐抱有极大的兴趣,见她愿意主动找她,一时间喜不自禁,立即将姜堰丢在一旁同沈安柔聊天去了。 看着阿宝激动的模样,姜堰就怕阿宝摔倒,视线一直盯在她身上,沈安柔呢却时不时的瞄姜堰,见姜堰关注阿宝,特意去走阿宝身边阻拦他的视线。 阿宝的惊呼声蓦地传来,揪起一群人的心。 第74章 阿宝摔倒在地, 迟迟不曾起来, 沈安柔一脸无辜地退后一步, 等到反应过来赶紧向阿宝扑去。 姜堰在听到阿宝的声音后顿时心一紧,急忙跑到阿宝跟前, 蹲下身子看着她,“可是伤到哪里了?”之前阿宝摔倒后都会自己站起来,现在她却迟迟不动,肯定是伤到哪里了。 “脚疼……”阿宝忍着痛意说着, 声音都在发颤, 可见是疼极了。 “你先别动,我瞧瞧。”姜堰拨开阿宝的手, 沈图南怕姜堰当中拖阿宝鞋袜一急,准备阻止他,却见姜堰只是隔着衣物将手往阿宝的脚踝处摸了摸, “应该是扭着了, 我抱你回去。” “我来。”沈图南出声。他怎么能够让别人碰阿宝, 即便是要带阿宝去治疗也不行。 姜堰只觉得自己的耐心全部都消耗殆尽, 声音从未有过的冰冷,“你空有一身力气, 等一下伤着了他怎么办?” 他一手穿过阿宝的背,一手从她膝盖窝处穿过抱起阿宝, 沈图南生怕姜堰伤着了阿宝一直在她身边护着, 抬腿就要往世安院走。 “要不要紧?”沈安柔柳眉紧蹙, 焦急地看向姜堰。 “走开。”姜堰面色冷然。 沈安柔表情一僵, 没想到姜堰当众不给她面子,这事情压根就是一个意外,他没有想到,阿宝竟然这般弱不禁风,一碰就倒。 沈安怀不管沈安柔脸色多难看,一把拉过沈安柔,“姐姐快别拦着表哥,阿宝的伤要紧。”只怕等下回了陵水院,耿氏又得说她没有看顾好沈安柔。 姜堰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明明是阿宝受了伤,沈安柔却看向他,还有先前她为刻意的阻拦他看向阿宝的视线,在加上之前他身上感受到的似有若无的目光,姜堰不觉得沈安柔有问题才怪。 阿宝被姜堰眼中的冷意吓到,脑袋深深地埋在他怀里,趁着众人不注意之时,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道:“真的是意外……” “我知道。” 阿宝松了口气,抓着姜堰衣领的手跟着不自觉松了松,但是姜堰嘴上是这么答着,心里如何想的没人知道。 请大夫的请大夫,回世安院的跟着回世安院,倒是没有乱做一团。好在只是扭伤了脚,没有伤到骨头,不过这也是吓坏了沈家一众人,只觉得阿宝的病情会不会越发的严重。 沈安柔当真不曾料到事情会这样,而且原本好不容易因为遭遇,在沈家得了一些人的喜欢,这下可倒好因为沈安禧,一下子回到了之前。甚至有些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淡淡的防备,最主要的是就连老夫人那里,对她越发的不待见了。 她不过是在想阻挡姜堰视线的时候,不小心碰了沈安禧一下,结果这人就朝外倒去,她登时措手不及,连扶都来不及。 沈安柔可不想刚来沈家没几天,就动了他们都放在心尖儿宠的阿宝,难不成她天真无邪的样子全是装的,就为了给她来这么一手。想来前世能够当上皇后,还让皇帝独宠之人,总要有几分手段才对。 沈安柔为表歉意,亲自做了些糕点给阿宝送来,“害得阿宝摔跤是我的错。” “不怪你。”阿宝摇头,自己的身子是个什么状况她晓得,她虽然容易摔跤,但绝不是那种被碰一下就能摔跤的人,说到底还是她自个儿没站稳,“我还要向姐姐道歉呢,害得你被大家误会,我听院子里的丫鬟说了,姐姐因为这些事情被罚了……”她不过是几天下不了床而已,但人家不仅被罚禁足,听说祖母还责怪了她一番。人家不因为这事和她生嫌隙,在这期间时常派丫鬟过来看望一下,如今刚一出禁足就看她了。 “傻丫头,本来就是我不小心碰到你,这番罚我并不冤枉。”沈安柔谈笑自若,沈安禧越是向众人解释,众人越是认为是她所为,她可不希望沈安禧再提起此事,“快千万别说了,不然我可不得内疚死。” 在阿宝摔跤之后,她才知道原来阿宝有扁平足的毛病,前世阿宝有没有她早忘记了,但是并未听闻过皇后走两三步就会摔跤这事。总归这件事情与她有益,作为一个天生有缺陷之人,如何担得起‘母仪天下’四字,看来她真是得到了上天庇佑,想扳倒沈安禧比她想象的似乎要容易得多。 沈安柔都这么说了,阿宝只能住了嘴,但心里在想何时还是得和祖母说说,毕竟柔姐姐也是姑娘家,不能再当众罚她了,要是再这般弄,她只怕得疏远柔姐姐才是,可不能让人家因为自己老被罚。 “阿宝觉得表哥如何?”沈安柔的话问的莫名其妙而又突兀,奈何阿宝就是看不出来,毕竟不少人问过她这问题,简直快一天一个了。 “你们一个两个都奇怪得很嘞。”阿宝见沈安柔不在纠结摔跤的事情,放松下来,塞了一块沈安柔送来的糕点到口里,味道香甜,只能说是一般般,她含糊不清地说着,“怎么都问我喜不喜欢表哥。” 沈安柔给阿宝倒茶的手一顿,抬眸好似无意地问道:“还有谁问过阿宝这个问题?”沈家两位表哥,可真是安排的好,一个院子在世安院左边,一个在世安院右边。而她回来沈家这么久了,连自己一个独立的院子都没有,还在母亲的陵水院住着。 “娘亲呀,哥哥,还有……祖母和王重锦。”阿宝数着近来问过她这几个问题的人,王重锦问的阿宝是‘阿宝是不是不喜欢他?’,也被阿宝归于一类,但如此算来,阿宝其实隐瞒了姜堰,因为姜堰也曾问过同类问题。 沈安柔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阿宝,“看来大家都知道阿宝和表哥的关系好。”不然怎么会这么问呢。 阿宝一笑,“柔姐姐想多了,我和府里的人关系都好。”她确实与王重锦关系不怎么样,尤其是在姑母老是喜欢让她和王重锦待在一起后,其实单看气质王重锦比姜堰更是清冷,更似谪仙,阿宝把自己抗拒王重锦的这种行为称之为‘神仙不可侵犯’。况且明明沈安怀比她去王重锦的流云院勤快多了,连带着沈安怀来她院子里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不像我,阿宝……我是不是特别惹人厌。”沈安柔低头,落寞失望的表情让人颇为心疼。 阿宝爽朗一笑,她想去拉沈安柔的手,但是想起姜堰让她少和沈安柔接触为妙,伸出去的手就缩了回来,道:“怎么会呢?柔姐姐已经做的够好的了。” “真的吗?”阿宝没去碰沈安柔,反倒是沈安柔一把握住阿宝的手,让阿宝动弹不得。 “真的,柔姐姐很好。”好不好她不知道,不过却是没了初见她时激动,以及她在生莲庵时那种想念。 等送走了沈安柔,阿宝就命人将藤椅搬到院子里头,她要晒太阳逗鸟。 这段日子她脚扭伤了,只能够待在世安院,二哥沈图雅破天荒的送了她一只鹦鹉,要知道他这二哥视鸟如命,他的东西都能动唯独鸟与鸟笼。那装鹦鹉的笼子自然也是他送的,瞧着精致得很。其实这番举动他不过是替沈安柔赔罪罢了,虽然阿宝不甚爱鹦鹉,为了安他的心接受了下来。 “前些日子宝小姐还在念叨说是到了吃松子的季节,今儿表少爷便派人送了松子过来。”小芦端着浅月刚送来的松子,边说边笑地走进来,将松子递于正在逗鹦鹉的阿宝瞧,“都是刚采摘下来的,可新鲜了。” 或许是小芦情绪太过饱满,激励了这只鹦鹉,来了世安院后第一次开口,“新鲜!新鲜!” 阿宝淡淡瞧了眼,就挪开了视线,继续拿着根小草逗鸟,“可是还得自己剥,我懒得动手。” 小芦道:“奴婢替您剥。” “不必了,我不想吃。”这话是明着拒绝了。 她这种行为就是典型的得寸进尺,随口一提想吃松子,就有人将东西送到眼前,不仅不感谢,还嫌弃得自己动手剥,不过阿宝才不会在意。她说这话时只有王重锦在身旁,想必是小冰口里的‘表少爷’是他无疑了,若这是姜堰送来给她的,她早跑到世安院虽然王重锦对她很好,但是这种好总会让阿宝有心理负担,阿宝这是下意识地拒绝他的好意。 小芦不再强求,俯了俯身行礼,将东西端了下去。 “吃!吃!”鹦鹉又道。 最初这鹦鹉来世安院可是喊都不喊一声,好似是在说它嫌弃这里。 “你这鹦鹉倒是有意思。”阿宝笑了笑,手肘撑着桌面,“主子不稀罕的东西,你偏生执着着,迟早有一天,你这是亮色羽毛得被扒了不可。” 这鹦鹉是蓝冠短尾鹦鹉,好看得紧,羽色鲜艳,头顶只有最中间的一簇毛是紫色,不过它却是爱极了它的羽毛。 鹦鹉似乎听懂了阿宝的话,抖了抖浑身的羽毛,开始叫唤:“主人,主人。” 阿宝索性将笼子打开了,鹦鹉被阿宝地动作一惊,在笼子里扑腾起来。 笼子门全部打开后,阿宝退后一步,嘴里还说着,“千万记得路飞回来呀,你一直被豢养在笼子里,乍一出去可别饿死了。” “嗳,小姐,您去哪儿呀。”小芦准备跟上阿宝的脚步。 “扶云院。”阿宝留下这句,头也不回的走了。 自从摔了那一跤后,阿宝不仅不怕自己再摔跤,不让人时时刻刻扶着,性子还强势了许多,用她的话来说大概就是疼痛教会她成长。 “奇怪。”小芦眉头皱了皱,蹙眉疑惑出声。 “怎么了?”小冰询问。 小芦笑着解释,“表少爷命人送东西过来小姐看也不看一眼,我还以为她和表少爷闹矛盾了,结果现在又往表少爷院里去了。” 阿宝来扶云院见姜堰,他正一人坐在石凳上剥着松子,阿宝想起王重锦派人送去她院里的松子,再看看姜堰眼前这一盘,感觉自己不再受姜堰重视了,嘟着嘴赌气道:“表哥独自躲在扶云院吃松子?怎么不想想阿宝啊!” “我刚让浅秋送了松子过去,难不成是她偷奸耍滑了?”姜堰侧头而问。 阿宝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小芦只说是表哥,那她不就以为那松子是王重锦送的,谁曾料是他让人送过去的。 “我要吃你剥了。”阿宝才不会承认这次乌龙事件。 姜堰无奈地端过小木桌上盛放松子的金线白玉盘,开始一颗颗剥松子。 不多时原本另一个空着的盘子出现一叠晶莹细白的松子仁。阿宝笑眯眯地捻着松子吃,吃完了又想让姜堰剥,姜堰却是停下手中的动作,“过犹不及。” “老学究。”跟祖父相处的时间长了,讲句话都是文绉绉的,而且还特别喜欢管东管西,奈何她有违背不了,因为确实她做错了呀。 “能够让你乖乖听话,我不介意变成老学究。” “哼。”阿宝无言以对,只能将后脑勺对着姜堰,“就你厉害。” 浅月进来替二人添茶,刚准备抬脚离开却被阿宝唤住了。 “浅月姐姐我可以点糕点嘛?”阿宝撑着脑袋,甜甜地问道。 姜堰分神抬眸看了眼阿宝,略一想了想,还是不说算了,再说人可能转脸就走。 浅月恭敬地答:“当然可以,只看宝小姐想吃什么?”可别因为主子的缘故为难她,点那天上有地上无的东西。 “你过来,我告诉你。”阿宝勾了勾小手指,让浅月将耳朵凑近,她低声道:“我要一份丹桂糯米藕,和丹桂蜜汁糯米藕。蜜汁要……” “好嘞,一定准时做好送过来。”浅月欠身,转身出去准备做糕点去了。 姜堰勾唇笑了笑,“点个糕点我都不能听了?”弄得这般神神秘秘,阿宝喜欢的糕点拢共不过那几样,姜堰都能一一数出来。 阿宝摇摇头,不愿意跟他说,只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多时浅月便端着两盘糕点进来,可以瞧见糕点透透着丝丝热乎气,想来是一出锅就端来这里了。 阿宝瞧了眼姜堰,捻起一块,丹桂糯米藕油润香甜,软糯脆弹,丹桂香气浓郁,这才能够被称之为是糕点。 姜堰怀疑阿宝有诈,欲故意作弄他,她吃的是哪一盘,他便跟着吃哪一盘。 阿宝挑眉出声,阻止他的动作,“这一份是我的,你的在这里。” 姜堰手果真不再向前,只是低沉着声音问道:“有区别吗?” “当然有!”阿宝说得坚定。 “那好吧,我便尝尝这一盘,若是做的不好吃,那这厨子应该得罚。”姜堰如是说,引得阿宝白了他一眼。明明就不想吃,偏生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话,不再难为他,“我的是丹桂糯米藕,你的是丹桂蜜汁糯米藕。” 听到‘蜜汁’二字,姜堰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下,他是真不喜甜,但可能他桌案旁时常摆着甜食糕点一类的,众人就以为他喜爱甜食。他也就将错就错,反正喜好不能随意暴露是他从小就接受的教育,至于少吃的那一部分点心,就算作阿宝全替他吃了。 姜堰不想扫阿宝的兴,浅浅地咬了口,动作一顿。他侧目瞧了眼阿宝,正好捕捉到她嘴角的笑意。 “我全知道。”阿宝神神秘秘地靠近姜堰,这是他们二人第一个共同秘密。 “你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他喜欢吃酸的,而且还这么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告诉他。 “怎么可能不知道,咱们俩在一起吃过那么多各式各样的零嘴,我又不是眼瞎。”阿宝耸了耸肩,尝了块姜堰的那盘丹桂蜜汁糯米糕,酸得她肩膀一抖,味道确实不错,但她受不了酸的,她赶紧放下糕点,“而且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 “说说。”姜堰来了兴趣,此时正好书房里只有他们二人,索性问了问。 “比如,你书房里多摆甜食是因为我喜欢,唯独一种——出现次数最多的枣泥糕,我不喜欢,但其实你并不是特别喜欢它 。”还有……你到现在还在喝药,但你不想让我知道…… “阿宝真聪明。”姜堰笑着,可阿宝感受不到他是真的开心。 “我做得不对吗?”阿宝怕姜堰怪罪她,有些怕怕的开口。 姜堰如何舍得怪她,“对,很对。”可是太对,什么事情都藏不住,也不对他设防。 “表哥放心,这话我只对你说过,其他人我从未透漏过半分。”很多东西阿宝早就察觉出来了,但是她又怕说出来姜堰不开心,今天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坦白,同样她在试探姜堰对她的底线,毕竟不能只她对表哥一步步退却,表哥也理当如此,那样才不亏欠。 * “小姐,您这是打算送到哪里去呀?”铃铛笑问着。 “家中不是有两位表哥嘛,我还从拜访过他们,想趁着这个机会与两位表哥见上一面,这才不显得失礼呀。”当然,沈安柔的主要目标是姜堰,至于王重锦只是沈安柔的一个幌子罢了,毕竟送了姜堰,另一位表哥不送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原来如此,两位表少爷定然会喜欢。”铃铛点头,肯定地道:“小姐温柔体贴,对人和善,谁都会喜欢。” 她是沈家家生子,爹娘都晓得些多年前的事情。原本不敢这么和主子说话,尤其是这位在外生活多年不知品性的小姐,但是接触之后,她才发现小姐性格温和,从轻易不对下人们发怒,不仅如此办事得力还得到小姐的赏赐,那些事情也不是些难做的,先前不看好她伺候小姐的姐妹们,如今一个个都羡慕她羡慕得不得了。 沈安柔抿唇轻笑,对于铃铛的话不置可否,她在知道家中有个沈安怀之后,就晓得自己在沈家的日子会比想的要艰难,毕竟沈安怀再怎么样都是一直在沈府,不少人看着她长大,相比较她这位半路回来,与他们无甚关联的沈家姑娘,她们心疼的终究是亲近的那人。 沈安柔路过世安院时脚步一顿,姜堰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除了扶云院和致景院以外,就是沈安禧的世安院。 姜堰在世安院的时候,沈安柔并不敢凑上去,毕竟不能让阿宝看出她的心思。这一次是她提前打探好,得知姜堰这时没在世安院。 刚走到扶云院门口,想让守门的小厮通传一声,就听见院门‘咯吱’一声打开。 猛地对上一双似浓黑深夜的眸子,好似瞬间能将一切都吞噬,沈安柔瞬间一颤,腿弯隐隐有些发抖,好不容易才从齿缝里挤出几字,“表哥……我来看看你……”沈安柔的声音越说越小,直至听不见。 说完后,沈安柔不停地唾骂自己无用,如今姜堰还不过只是寄居沈家的表少爷,可不是前世那位杀伐果断,唯我独尊的皇帝,她虽有心讨好他,可也不必在他面前露怯 姜堰可不想管沈安柔心内如何想,可沈安柔却是挡了他的道,他以为她上一次已经在萱草堂吃够教训,不会轻易再来这边了,他眉心微敛,“沈小姐还有何事吗?” 前世姜堰于沈安柔而言就是遥不可及,天威赫赫,听得最多的传闻便是他与皇后之间如何瓜瓞延绵,鹣鲽情深。 如今加姜堰答了她的话,沈安柔顿时心中一喜,哪里还顾得上姜堰似是不悦的语气,“我新做了些糕点,想给表哥尝尝。” “表哥,你在干嘛呢?”阿宝探头出来,在她的角落看不到沈安柔。 姜堰眼底冷意全然消散,只剩下暖意,他缓缓行至阿宝面前,这样也将沈安柔暴露在阿宝眼皮子底下,“无事,你不是说要去找二叔,我陪你一起。” “原来是柔姐姐来找你了吗?要不然你招呼柔姐姐,我自己去找爹爹好了,反正是些杂事。”阿宝视线在姜堰与沈安柔之间扫来扫去。 姜堰眼睛多厉害,要他真应了阿宝的话才是不得了,道:“沈小姐提了自己新做糕点来是要见阿宝,她路过扶云院见我出门就停下来问了几句。” “柔姐姐是来寻阿宝的啊,可惜不巧,阿宝要去父亲哪里,东西柔姐姐交给小糖吧。”扶云院与世安院相邻可不代表墙挨墙,还是有些距离的,而且扶云院可是算在前院。 沈安柔住的陵水院来这边只有一条路,去扶云院必须经过,既然是送东西给她,早在经过世安院的时候进去就好了,根本就没有机会在扶云院门口碰到姜堰,除非她特意绕到扶云院这边来。 沈安柔心中气极,但为了姜堰面前保持形象,又不能发火,只得强忍下来。 两人嬉嬉笑笑,就这么将沈安柔给丢在扶云院门口了。 “表少爷实在太可气了,明明小姐说的是将糕点送给他,他愣是要对宝小姐说是您送给宝小姐的……”铃铛说着说着,察觉到沈安柔的脸色越发差劲,隐隐似乎带了些戾气,话顿时噎在喉咙间 “没事。”沈安柔回神过来,转头看向铃铛,铃铛面上表情有些怪异,见沈安柔望着她,她赶忙闭紧嘴巴垂下头,沈安柔这才道:“我们去找王表哥吧。” ※※※※※※※※※※※※※※※※※※※※ 其实我觉得阿宝特别缺乏安全感…… 第75章 “三姐姐!”阿宝看见沈安然立即清脆地喊了声, 沈安然好似在纳鞋底, 瞅着阿宝来了, 放下手中的东西交给身边丫鬟,起身去接阿宝。 沈安然被阿宝的情绪感染, 嘴角向上扬了扬,“今天好似阿宝特别开心哦。” 阿宝被沈安然引到榻上,张口就来,“只是见到三姐姐了, 忍不住开心。”她怕遇到沈安福, 就许少来兰风阁这边,这次是不得不过来。 沈安然笑着坐到阿宝对面, 白了她眼,“今儿你的小嘴真是甜,是不是又背着二婶偷吃蜜糖了?” “哪里需要偷吃啊?明明蜜糖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吃。”阿宝说这话时半分不心虚。但实际上叶氏怕她吃多了糖, 影响日后换牙, 不准她多吃。每回阿宝就偷偷吃糖, 尤其是在萱草堂, 时常叫沈老夫人给她备下糖。 “那你来我这里可是不会有糖哦。”沈安柔失笑摇头。 “行啦,三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反正糖我可以在其他人那里吃个够。”阿宝双手一摊,瞥见沈安然身后丫鬟绣篮里红色一角, 取笑沈安然道:“谁让是我在这种关键时候打搅了三姐姐呢, 三姐姐过不了几日就要嫁人了, 结果阿宝还来兰风阁找你, 阿宝心底依旧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你惯会调侃我。”沈安然羞得脸颊霞红,恼怒地过去掐掐她的耳尖,“让你胡说。” 沈安然的亲事其实还可以挑更好的,但是她自己却是极为满意,沈老夫人见到人之后便也同意了。那人名唤陈杨,相貌堂堂,一身正气,瞧着就让人心安。虽然他只是正七品副断事,家中无甚背景,但好在她嫁过去无需侍奉公婆,年纪轻轻总有机会往上走,就算不能往上走了,日子也总能够过下去。 沈安然轻叹,“我是巴不得你趁着这段时间多来兰风阁陪我几次。”嫁人之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在家做姑娘肯定有所不同,家里的姐妹们也不会似如今这般想见能见,好在她就嫁在江宁府范围内,离家近回来一趟不费事,但再回来之时,终究是就算做客人了。 “三姐姐可是因为被拘在兰风阁不能出去,无聊到感觉孤独?”阿宝不理解沈安然突如其来的忧伤,只觉得她是被花姨娘强制留在兰风阁,不能出去而感到遗憾,“但是这样怪不得花姨娘,毕竟成亲有许多事情需要三姐姐帮衬,三姐姐更像是忙的脱不开身吧。”这话阿宝说得一本正经,不是开玩笑。她就是知道沈安然忙,不然她虽不想往这边来,但可以叫沈安柔往她世安院去的。 “嗳。”沈安然长叹一气,眉宇间暗藏忧愁,“你还小,跟你说这些你也不会明白。”这种感情原本还能跟同样即将出嫁的沈安意分享,但是如今只怕是不能。 “好吧好吧,反正你每一个个都把我当作小孩子,我都已经习惯了。”阿宝抬头,“三姐姐手中的事情能不能放下,咱们得一起去蘅芜苑。”她就是为了这事而来的兰风阁。 “嗯?” 阿宝低声,“爹爹想与你谈谈手持持囊的事情。”具体要谈的内容,阿宝并不知晓,沈原灵只对她说了要将沈安然请过去。 来到蘅芜苑,沈图南、姜堰均在于此,他们同样是被沈原灵唤来办事情,虽说阿宝到如今依旧不晓得姜堰与沈图南每日忙进忙出是作甚,但是她不会去探究了,就装作不知道。在蘅芜苑姜堰明显安分许多,主动与阿宝拉开距离,沈图南瞧见了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沈原灵见阿宝与沈安然二人来了,招呼她们进敞厅,丫鬟奉完茶上来后,全被赶了出去,只余下几位主子在。 “今日借着你婶婶之地,是想问问‘持囊’之事你如何想的。我直接折成银票给你,还是往后进账给你两成?”沈原灵毫不避讳地开口,言语间也很直白。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更何况还是叔侄。 “二叔二婶已经给我添了份嫁妆,这就够了。况且我只不过提了个点子,其他的事情全是二叔您在操办,怎么好意思再拿钱。”二叔可是给她添了不少嫁妆,初一看单子,她还以为是二叔弄错了,那些东西可是比耿氏给她的嫁妆整整多了一倍。 女子出嫁,陪嫁越是丰厚,在婆家越是能挺直腰,即使二叔是皇商,再有钱也不必花费在她身上,他完全可以留着给阿宝当陪嫁。现在叔叔婶婶待她不薄,她也不能忘了这份恩情。 “那不行,嫁妆是你与安意都有的,就连前头的大姐二姐,她们出嫁你叔叔也添了嫁妆。”叶氏手靠在桌几上,这件事情她也是同意了的。 沈安然算是几个侄女当中给她感官最好的,她乐意出这份嫁妆,再者花姨娘平日里会为人处事,在沈家人缘算好,叶氏在其中就算一个,看在花姨娘的份上她也乐得给。 “你二婶说的对。”虽说沈老夫人准备分家了,但是毕竟现在大家还同在一个屋檐下。沈安然与沈安意出嫁,沈原灵作为二叔,还是沈家最有钱的人,主动出了一份嫁妆在里头,早已让叶氏送给沈安然与沈安意了。 至于日后沈家的姑娘们出嫁,沈家已经分家,再让沈安灵添一大笔嫁妆就不太合适了,只能说没那福分得嫁妆。 “那就把我那份给阿宝吧,就当做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片心意。”沈安然看了一眼阿宝道。沈安然不看重这点东西,相比较而言她更看重她与阿宝之间的感情。这东西到最后会是什么结果不重要,赚不赚钱无所谓,她丈夫不可能养不起她。 “阿宝你意下如何?”沈安然这话都说出口了,沈原灵不好拒绝,便将决定权交给了阿宝。 阿宝与沈安然对视一眼,蓦地一笑,答道:“都是做姐姐的一片心意,我怎么能拒绝。”或许她与沈安然相处的时间,不是众姐妹当中最久的,但绝对是最和谐的。 往日里沈安然就处处让着她,这种‘让’当中绝对不是刻意的讨好,而是姐姐对妹妹的那种好。她和沈安然一样,都只有一个亲哥哥,她一直想要个姐姐,或许沈安然一直想要个妹妹……两人才这么合拍。 既然如此,沈原灵与叶氏都无话可说了,这是她们两姐妹之间的感情,做长辈的再多加干涉,反而不美,“那好,这时候算在阿宝里头。” “若是以后出了新品,若是四姐姐想要,可以第一个送给四姐姐呀。”投桃报李,阿宝当下许下承诺,说完之后看向沈原灵二人。 “从阿宝的头上扣,自然阿宝说什么那便是什么。”沈原灵笑了笑。 “哼,从我头上扣就从我头上扣。”阿宝嘀咕,难怪都说商人寡情,父亲跟女儿算起账来同样丝毫都不含糊,“若是到时候娘亲想要,那就从爹爹的头上扣如何?” “自……” 沈原灵刚开口,就被叶氏握住首,沈原灵话音一顿,叶氏趁机抢了先,“这些事得做女儿的孝敬娘亲才是,难不成我生你养你一番还抵不过几个小玩意?” 这就是夫妻俩合伙坑女儿了,叶氏说话着实是不留半点手,女儿就跟捡来的似的。 沈安然听了不由得一笑,她真的很羡慕二叔二婶之间的感情,无论是在遇到二婶之前,还是再遇到二婶之后,都再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世间这种男人可遇不可求,偏生她也遇到了一个,只希望自己能与二婶一样,能守住这番好,虽说二叔与二婶成亲前有感情为底,但她相信感情可以培养,她与陈杨同样能够做到二叔二婶这般。 叶氏与沈原灵二人这是故意在拿阿宝开玩笑,阿宝大手一挥,“行,女儿合该孝敬母亲,到时候有人问起娘亲手中所用之物,娘亲答是女儿送的,想来众人都会夸女儿孝顺。” 语毕,阿宝冲着沈原灵抬了抬眉,似乎是再向他炫耀,到时候众人说的不是他们夫妻二人伉俪情深。 叶氏哪里舍得要阿宝的东西,但是听到阿宝毫不犹豫地说要送她,依旧被哄得哈哈大笑。 既然事情谈妥了,阿宝与沈安然也该离开。出了蘅芜苑,阿宝想起沈安然说希望她能多找她的话,开口问询道:“三姐姐要不要去世安院坐上一坐?” “这……”她兰风阁那边还有事情,而且姨娘也不准呀。但她确实又想去世安院坐坐,这让沈安然左右为难。 阿宝看出沈安然的纠结,小声道:“咱们就偷偷的去一小会儿,谁都不告诉,对外就说,是我娘亲留着你谈话了。” “那好,咱们走。”里里外外这么多下人瞧见她出了蘅芜苑,只要稍微找人一问就能清楚她干嘛了。但是沈安然心一横,竟然答应了阿宝的话。 “我就说三姐姐你去哪儿了,原来是来了阿宝在这里呀。”沈安怀声音好听,如玉珠落盘。 沈安然在阿宝前开口,“五妹妹。” 阿宝紧随着跟着她喊,“五姐姐。”原本阿宝为了避免沈安怀与沈安柔之间两人都是‘五姐姐’的尴尬,决定称呼沈安怀为‘怀姐姐’,称呼沈安柔为‘柔姐姐’,但是现在沈安然主动唤沈安怀‘五妹妹’,阿宝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扫兴,提醒那些尴尬又伤心人的事情。 沈安然从一开始就喊沈安怀‘五妹妹’,当时没人出言纠正她,现在她也不会改过来。 况且沈安柔从见她的第一面起来,她就对自己抱有莫名的敌意,应该说她对所有的庶子庶女都是那般,那自己自然也就不必对她好。 “五姐姐怎么有空来阿宝的世安院呀?”阿宝问道。 应该说沈安怀除了阿宝那次扭了脚,跟着众人一起来了世安院外,再没有来过她这里,今儿个突然过来有些奇怪。 沈安怀看了看阿宝真挚的眼睛,想撒谎客套两句都不行,但把自己的话修饰了下,委婉的说出来:“我这就叫做无事不登三宝殿。” “那五姐姐所说之事,也得要我和四姐姐能够办到才行。”她才不会答应做不到的事情,没得给自己添麻烦,可又是堂姐妹同住一处屋檐下,小事情要是都拒绝显得又不怎么好。 “那是自然,我保证这件事写阿宝不仅能够办到,而且还很乐意去办。”沈安怀拒绝了沈安禧让她坐下的意思,短短几句话她站着说就好,还有好几个地方没有去,“二哥的意思是三姐姐和四姐姐要出嫁了,希望咱们兄妹一起出府一次,咱们一家子可是从未一起出去过。” 沈安怀自告奋勇揽下通知人这事,其实不过是借机想见王重锦一面。 前些日子,沈安怀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找王重锦,谁知待了不足片刻,沈安柔就提着食盒去了流云院,正好撞见沈安怀与王重锦相处。按说表妹偶尔去表哥院子坐上片刻不碍事,况且沈安怀怕人说闲话,还带了好几个丫鬟一起。两人坐在院子里品茶,又不是独处一室,完全不用担心。 奈何沈安怀情窦初开,她再老成,明事理,在那一时间依旧慌了神,还被沈安柔看了出来,沈安怀便不再敢王重锦的流云院去了,更加适合不敢沈安柔,生怕她拿着这件事情做文章。 阿宝自然是双手赞同,忙不迭的应了下来。 而沈安然脑子里只有一句‘就要出嫁了,和兄弟姐妹们出去再出去一次’,眼眶微微泛红。 第76章 沈家公子姑娘算起来有蛮多, 再加上两位表少爷, 以及又碰上个无聊到来找阿宝取乐的沈图佩, 这么一行人出府简直是件麻烦事。但既然话都放出来,而且大家都准备妥当, 取消了又不行,平白无故的搅了兴致。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全江宁府最大的酒楼——魁光阁。 酒楼外人声嘈杂,热闹非常,但酒楼里面却安静许多, 魁光阁用膳的时辰有严格的要求, 现在并未到时辰,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坐在大堂里品茶, 中间大台子上头,还有一老一少在弹唱。 一行人来了后立马有侍者前来迎接,恭恭敬敬地道:“各位里边请。” 沈图雅时常来魁光阁, 选在这里也是他的主意, 阔步走在最前头, 招了招手就道:“要一间位置最好的房间。”魁光阁最好的位置在三楼, 那里不仅视野开阔俯瞰整个大厅,而且甚少有人上去, 环境清净优雅,还免得打搅了他们。 “好嘞。”侍者便领了一众人上二楼。 推开房门, 映入眼中的是镂空的雕花屏风, 透过屏风依稀可见里面陈设, 一张酸枣木的圆木大桌, 窗边摆着檀木双喜榻,博物架上是珠山八友青瓷,隐隐有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边,大方却不失风雅,魁光阁确实不错。 沈图雅却是不进去了,“这不是二楼嘛,难不成魁光阁最好的房间在二楼?你这不是在诓人?”沈图雅故意这么问着,他就觉得这侍者在糊弄他,来魁光阁少的人不知道还有个三楼开放,像他这种时常过来的自然晓得,“还是说你这新来的不认识小爷我,就觉得小爷我好欺负?” “不敢不敢。”侍者歉意地笑了笑,“不过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今儿楼上已经被位贵客包了整个一层,所以还请各位见谅。”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图承不愿大家出来找乐子,结果变成不欢而散,出言阻止沈图雅再继续说下去,“图雅,罢了罢了。这间也不错,反正能够容得下这么多人。” “多谢公子谅解。”侍者闻言,赶紧抬手请沈图雅进去。 都进去了,只留沈图雅一人在外头,他真想拂袖而去,最后没办法他还是进了房间。 众人落座之后,便有人敲门进来奉茶,沈图承开口问道:“你方才所说的贵客,你可晓得是谁?” 侍者笑了笑,“是江宁王府的小公子从京城回来了,楼上正是世子替小公子包下的。” 沈安柔手一顿,随后神色如常的喝了口茶。 沈图承表是明白的点了点头,还好沈图雅没有横冲直撞,若三楼是要江宁府的人,他们确实不该去招惹。 “世子还请了名角儿宫先生来,众位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在此处观看。”侍者好心提醒一句。 沈安柔开口,“多谢。” 侍者不过是魁光阁招呼人的,无论遇到何种针对,他都只能笑脸,往日只有卑躬屈膝的份,现在却突然得了沈安柔一句道谢,他赶紧弯了弯腰,“不敢。” 沈安柔却看向沈图雅,想沈图雅也能明白她为何道谢,不过就是因为沈图雅方才板着脸难为人家,她才想法子挽救。 阿宝身子前倾了下,问道:“听闻魁光阁的五香豆腐和五香茶叶蛋最为出名,不知道能不能有幸品尝到?” “小姐放心,这还是能够有的。”侍者答道。 “那就好。”阿宝安心的点点头,她就只关心吃的,其他的不甚在意。 侍者问了一圈点的菜后,命人上了些水果,以及众人方才点的糕点。 金丝蜜枣、苏式话梅、奶油松瓤卷酥、桂花夹心小点、五色小糕、糖桔饼…… 阿宝觉得自己每种糕点尝上一口,肚子就饱了。 刚上上来的茶水是阿宝不喜欢的绿茶,她尝了一口就不再动了,如今觉得有些口渴,盯上了一旁的葡萄。 王重锦顺着阿宝的视线望去,一串瞧起来水灵灵的葡萄,他让身边的丫鬟将葡萄挪到他面前。 阿宝的目光忍不住跟着葡萄移动,还咽了咽口水,暗自道:这王重锦动作怎么这么快,她不过刚看看向葡萄,还未来得及开口,葡萄就被他让人端到他自己那里去了。 阿宝离王重锦隔了姜堰与沈图雅,她的手远远够不到葡萄,只能懊恼的看着王重锦抬手摘下一颗葡萄,慢吞吞地剥了葡萄皮,即使身上的视线越发灼热他都岿然不动。 王重锦嘴角挂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再一仔细瞧他,有会发现他面上的笑意消散了。 阿宝暗自唾骂王重锦,众人聚在一起聊天无非是些家长里短,亦或者些小游戏,现在刚坐下来不久,还不曾有人出来主持,她只能吃东西。 王重锦往阿宝的方向看了眼,对上阿宝的视线,好似才发现阿宝在看他吃葡萄一样,惊诧地开口,“表妹想吃葡萄?” “若是表哥喜欢,我还是不要夺爱了,其他水果也行。”阿宝慢吞吞地说着,其实视线压根就没有离开葡萄盘。 王重锦一笑,将盘子移到阿宝眼前,“若表妹想要,表哥再是喜欢都能给表妹。” 沈安柔闻言,看了眼身旁的沈安怀,果不其然她面色僵硬,努力挤出一丝笑意来,沈安怀察觉到沈安柔在看她,她迅速理好表情,回望过去时神色已然正常。 阿宝为了解渴,一口气在口中塞了两个葡萄,腮帮子两侧鼓鼓囊囊。 阿宝却被葡萄酸得眯了眯眼睛,一双小手握起来,连脑袋忍不住往颈脖里缩。阿宝怕算,点点微酸都能被她放大无数倍,心里又骂了王重锦一顿,这么酸他都能面目表情吃下去,还让人觉得这东西美味。 众人单见阿宝小脸上皱起的表情,即便不尝盘中的葡萄,都觉得酸楚。 谁曾料这里连个吐葡萄籽的小盘都不曾有,这葡萄籽吞又吞不下,嚼烂了吧口里一股麻麻的味道,阿宝只得含着几颗葡萄籽,用眼神示意小冰拿绢帕出来递她。 小冰立即明白阿宝的意思,但是她先前怕绢帕丢了,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专门将绢帕放于荷包内,此刻还得特意解荷包拿出来。 姜堰见状,将手放在阿宝下巴处。姜堰不仅人好看,他手也是极其好看,节骨分明,白皙如玉,阿宝望了瞬间愣了一愣。 “难不成真吞下去了?”姜堰蹙眉,葡萄籽虽小,可生吞下去也难受。 阿宝呆呆地摇了摇头,姜堰神态自若伸出手掌,由着阿宝将葡萄籽吐在他掌心。 旋即,便出现三四个颗小巧玲珑的葡萄籽,静静的躺在白皙干净的手中。 见此一幕,沈图南蹙了蹙眉。 一抬手将阿宝抱到自己的臂弯之下,憨厚老实的眼中难得的出现防备之色,真是既羡慕姜堰,又暗恨他。 阿宝是他亲妹子,他接触之后姜堰,觉得此人正实,可以与之一交,但并不代表,沈图南乐意让姜堰对阿宝太过接触。 现今两人之间的相处太过亲密,方才他见的分明,阿宝吐籽在姜堰掌中看都未看,熟稔而又自然,像是做过很多遍一般,这简直是不可忍受。 阿宝已然习惯姜堰这么对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口中还有颗葡萄籽没吐出来,她拉起沈图南的手,将他的手掌对着自己。 沈图南张大了嘴,暗叫一声不妙,刚想将手掌抽出来,就见阿宝将籽吐往他手心吐,沈图南只想扶额,可是一手抱着阿宝,一手掌心有葡萄籽,最后没得办法,用自己脑袋磕了磕阿宝脑袋,借此出气。全是姜堰惯坏了,竟然朝着人掌心吐籽。 阿宝被沈图南撞了脑袋,当下撞回去,她还没有嫌弃他锢着她一点都不舒服呢,整个手臂都架到她脖子上又重又紧,好不容易阿宝挣脱掉沈图南,长松一口气,再让他这么锢着迟早要被勒死。 沈安柔也注意到了阿宝与姜堰之间的动作,明显的沈图南会嫌弃阿宝将葡萄籽吐在他掌心,但是姜堰不仅主动这么要求,而且连眉头都没皱,想起前世姜堰会登基称帝,迎娶沈安禧为后,她心里就嫉妒得发狂。 沈安禧现在不过是个容貌都没长开的黄毛丫头,她虽然离及笄还有好几次,可是身量打扮比沈安禧好太多,而且她这样子就是按照前世姜堰喜好而来,怎么就永远比不上她沈安禧! 跟沈安柔一样,王重锦一双眼睛也在盯着阿宝,似乎是在惊叹姜堰与阿宝之间关系,眼中多了了然,难怪他怎么都不能让阿宝喜欢他。若是自己原本就有位待自己极好的人,后来者不论是谁只怕都难以接受。 “柔姐姐,这般瞧着我作甚,可是我脸上又脏东西?”话音刚落,阿宝就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还往姜堰那边靠了靠,让他帮忙瞧瞧她脸上有没有东西。 “放心吧,并未有脏东西,或许是你柔姐姐瞧了你的脸,甚是喜欢,才盯着你不放。” “是,阿宝这般可爱,想必没人会不喜欢。”沈安柔敏锐地察觉到阿宝对待她的态度,不似初见时那般热切了,而且隐隐有些疏离的意味。 “要不然咱们来玩击鼓传花?将这香囊来回传递,最后停在谁手中,谁就要赋诗一首。”沈安柔拿出一只香囊提议。 “反正坐着也是坐着,不如就听姐姐的。”沈安怀实在看不下去王重锦总是看向阿宝,她一直偷偷注视着王重锦,每回阿宝想吃的东西都在王重锦身边,一次两次是巧合,再多了也该猜到王重锦这是在故意逗弄阿宝。 “做不出诗总要有惩罚才对。”沈安临插嘴道。 “要不然就喝酒或者喝茶,怎么样?”清新纯净的声音响起,好似在询问众人,但是其实只让人选择喝茶,毕竟这里这么多姑娘,还在在外头,喝酒并不妥当。 阿宝原本听着她们讨论如何玩游戏,不准备抬头,但是既然赌注是她讨厌的绿茶,她不得不去看那提议的人是谁。 “柔姐姐,你这摆明了是在欺负阿宝。”阿宝浅浅地笑着,嘴边小酒窝露出来,乖巧可人。 “阿宝不能喝酒那就喝茶,哪里欺负阿宝了。”沈安柔看出阿宝不爱喝茶,故意这么说,她笃定阿宝连想吃葡萄都没开口,更加不会主动开口说她自己讨厌这茶。 阿宝指了指沈安福,“除了她,你们都比我大,若是定的标准与你们一样,岂不就是欺负人。阿宝自认为不是那种天赋异禀,惊艳绝伦的天才,不能与大哥他们相比。” 被点名的沈安福眼里有一丝落寞,她已经讨厌到连她名字都懒得唤了,本来就沉默的沈安福越发沉默,心里一种不知是后悔,还是自卑的情绪慢慢发芽。 “不如你当那击鼓之人?”王重锦意会到阿宝所想,开口。 沈安柔不满王重锦出头,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着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阿宝。 阿宝点头,同意了王重锦的话,“和她一起,二人换着来。” 沈安福惊喜地抬头,阿宝侧目,不过是怕一人击鼓累,想找一人换着来罢了。 姜堰却是摇了摇头,他不准备参加。沈图佩紧跟着摇头,他来就是凑个热闹,课从未认真上过,肚子里还真没墨水。王重锦见姜堰不参加了,自己干脆也不参加了。 几人都是如此,到最后就几个姑娘家来,沈图承他们就当做裁判。 阿宝这才晓得,原来她也有权利说不参加,懊恼地看了眼姜堰,怨他不早些告诉自己。 姜堰笑了笑,做了个口型给阿宝,记得阿宝想拿棒槌揍他,竟然说她可以找表哥,感情他姜堰就不是表哥了。 阿宝敲了两局就将击鼓的槌给沈安福,让她来击鼓。因为即使是蒙着眼睛击鼓,每次她停下来都是在沈安怀身上,眼瞧着沈安怀招架不住,她赶紧停手了,自己坐在一旁看热闹。 果然在下边看着,要比自己上场舒坦许多,而且能还能看着她们几人捧着个香囊将其当做烫手山芋丢来丢去。 “婉玗姐姐,真巧。”阿宝看了会刚出来透透气正好撞见上楼的刘婉玗。 刘婉玗走到阿宝身边,她站着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与姜堰聊天的沈图南,沈图南似有所感抬眸望了眼,刘婉玗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看向阿宝,在她头顶比划了下,“许久未见长高了许多。” 阿宝掂了掂脚尖,跟着在头顶比划了几下,道:“那必须的呀,再不长高就真成了小矮子了。”若不是期盼自己能够长高点,再长高点,她也不会每日里喝一碗她极其讨厌的羊奶。 “不想矮,不仅要吃的跟得上,还有得多动。”刘婉玗在这一点上颇有心得,她身高放在同龄姑娘中,可谓是佼佼者。现在更是往高了长,还有些姑娘因为自身不高,不太乐意和刘婉玗站在一块。刘婉玗不仅不因此自卑,反而感到骄傲,不是她高,而是她们都矮了些。 阿宝又道:“婉玗姐姐何时有空,来我家陪我啊。我娘亲可总是念叨你呢。” “沈夫人念叨我什么?”刘婉玗有些诧异。 母亲时常会邀请沈二夫人去家里坐客,沈二夫人也没表露出对她多赞赏的意思,刘婉玗没想到沈二夫人竟然同阿宝提起过她。 “那可不。”阿宝重重地点头,“念叨我要学你,端庄淑惠,大方雅致。尤其是那段她心气不畅快的日子,逮着我就骂,我的心儿都要被她说碎了。”阿宝声音越来越小,而且边说,还边蹙眉捂胸,当真像她说的伤了心。 其实婉玗姐姐是个什么性子,她心知肚明,只有娘亲没见过婉玗姐姐的真实面目,才会说出这番话来,不过这也证明婉玗姐姐演得好,能够瞒得过人。 “对了,姐姐要不要进去?” 刘婉玗想起沈图南,摇摇头,“我与人有约人家正在等我,还是下次吧,而且瞧着你们里面挺热闹的。” 既然刘婉玗有事,阿宝不好阻拦,催促着她离开别耽搁了时间,只见她直接上了三楼。 阿宝看着刘婉玗离去的背影,再回头看了眼房间内,众人玩开了,均是笑了起来,清脆如铃铛的笑声不停的穿出来,往日的恩恩怨怨在这一刻不再存在。 第77章 沈家被一派喜庆氛围绕, 各处均是挂着大红灯笼, 贴着喜字, 连角落里都没放过。两位姑娘家在同一日出嫁马虎不得,府里人忙的脚不沾地。 沈安意寅时三刻就被一众婆子丫鬟唤醒, 起来梳妆打扮,大红色礼服整齐熨帖地摆在黄梨花云纹妆奁上,丫鬟婆子在屋里进进出出准备各种东西。 她却是一脸不耐烦,“沈安然由沈图承背着出嫁, 但是我总不能自己走着出去吧!那我不注定要输她沈安然一截, 凭什么?” 丫鬟婆子凝神静气,尽量将动作放轻, 生怕惹怒了沈安意。 “大喜的日子吵什么吵?”李姨娘甩着帕子进来,刚得到消息说沈安意不舒服,她还以为是身子不舒服, 这是心里不舒服啊。 “姨娘, 你到底有没有去求夫人啊……”沈安意瞥了眼大红色礼服, 扭着身子道。 “大婚的日子你还就闹腾些。”李姨娘实在是不想在这么好的日子生气, 但沈安意太过胡闹了,而且毫无分寸。 沈安意被李姨娘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 顿时不乐意起来,“我哪里闹腾了?这么多人瞧着呢, 要不然你去和安然姐姐说说, 咱们姐妹都一样由喜娘背着出去?” “你要怪就怪姨娘, 是姨娘没给你生个哥哥, 行了吧!”李姨娘求了耿氏,奈何耿氏一直不开口答应,她又有什么办法,她姿态摆得够低微的了,偏生自己女儿还不理解她。而且竟然说出不让沈图承送沈安然出嫁的话,哥哥送妹妹上喜轿可是天经地义,没人能够说句不字。 沈安意见李姨娘真生气,气焰顿时弱了起来,拉着李姨娘的袖子,“姨娘,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二人僵持不下时,一婆子匆匆跑进来,在李姨娘耳边道:“二少爷来了。” 李姨娘一喜,留下沈安意,赶紧去迎接沈图雅,看着沈图雅惊诧道:“二少爷您怎么来了?” “别废话了,赶紧收拾,等下我再过来送妹妹出嫁。”沈图雅不情不愿地开口。 他刚躺下没多久,就将他从被窝里拽出来。竟然要他背个庶女出门,最要紧的是他还反抗不了,怎么说母亲和妹妹都希望她他这么做,他不能拂了她们二人的面子。 况且沈安柔有句话说得对,他将沈安意背上喜轿,显得他们家对庶出宽和,家中和睦。 李姨娘哪里还不明白沈图雅过来的意思,笑着点头,又喊了贴身丫鬟蓉儿过来伺候,自己跑进房间跟沈安意说这事。 沈图雅挥退丫鬟,他就过来报个信,他还准备回去再睡个觉呢,沈图雅抬头瞧了瞧天色,满天星星依旧掩盖不了暗夜。 “姨娘……”沈安意见李姨娘满面喜色,疑惑出声。 李姨娘拍了拍沈安意的肩膀,道:“二少爷过来了。” 沈安意顿时跟着笑起来,脆生生地喊:“谢谢姨娘。” “专使性子,看你嫁过去可怎么办。”李姨娘担忧地说着。 “自然是以姑爷包容着,宠爱着。”一旁的小丫鬟插科打诨,一时之间气氛又融洽了起来。 天刚刚蒙蒙亮时,东方隐隐泛起一丝浅浅的鱼白肚。 阿宝‘腾’地一声从床上起来,眼看着时间就要晚了,她赶紧往自己身上套衣物。 小冰负责在阿宝房里守夜,闻声起身,不懂阿宝为何这么早起,“小姐?” “三姐姐今日出嫁呢,快点伺候我起来。”阿宝招手,催促小冰她们,“你们竟然不早喊我一声。” 小冰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圆月正高高挂起,“时常还早呢,小姐还可以睡上两个时辰。”起早了白日就没了精神。 “那时候三姐姐都装扮好了,就等着新郎来接了,我还看什么。”阿宝嘟囔,她先前就问好了三姐姐时间,就算她现在过去,三姐姐也都已经起来个把时辰左右了。 “但是……”但是夫人说过小姐每日休息时间必须要达到一定要达到规定时间,不准晚睡睡起,同样不能太早睡太早起来。 “好了,好了。”阿宝蹙眉,不悦地看向小冰,“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 院子里的人一大半都听她母亲的话,而不是听她的话,这些人包括小冰在内,虽然对她恭恭敬敬,不敢违背她的话,但是同样也听她娘亲的吩咐对她管东管西,这样子那算什么她的世安院,还不如说是蘅芜院好了。 “奴婢帮小姐您。”小冰呐呐地说着。她并没有拿夫人压小姐的意思,从她进世安院时,夫人就说以后小姐就是她的主子,她一直谨记于心,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小姐太早起来对身子不好,才想劝劝小姐。 无论小冰心里如何想的,终究是阻止不了阿宝早起去兰风阁。 沈安然将衣饰挑了挑,这是她与姨娘二人亲手所绣,当然大部分就是姨娘完成,她只是一旁帮帮手。沈安然一阵感慨,好在姨娘还有大哥依靠,她出嫁后不会太过孤独,她也能放心些。 “三姐姐今日可真好看。”阿宝观沈安然,面色红润,喜气洋洋,眉间化不开的娇羞欣喜,清朗出声。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听见阿宝这话,不由得笑出来。 周遭声声轻笑,不绝于耳,沈安然几次羞得欲要钻到地下去。 她想把一起拉下水,于是点了点阿宝道:“阿宝今日亦是不遑多让。” 阿宝今日确实穿得喜庆,白绸桃红滚边上衣,配上红色反丝八宝湘裙,头插琉璃珠坠子簪,金螭璎珞红宝串珠头花,“这不还是为了配合三姐姐,虽说今日是三姐姐成亲,不能抢了三姐姐风头,可也要替三姐姐撑场面不对?” 沈安然嗔怒地瞥了眼阿宝,端正坐好,干脆不去理会她了,反正她从来都说不过阿宝。 阿宝盯了沈安然好一段时间,耐不住性子又跑到房间各处瞧瞧去了,还忍不住将一溜的苹果桂圆红枣之类的上手摸了摸。差不多瞧完时她听到外面的声音,赶紧告诉里头的人,“外头说大哥来了。” 捧着梳子的婆子安抚阿宝道:“宝小姐莫要惊慌,大少爷是要送三小姐上喜轿。” “啊?还有这种习俗吗?”阿宝不曾见过姑娘出嫁,不然不会起来得早早的,就为了过来围观围观。 “那可不止这些,宝小姐总有一天会明白。”那婆子笑道。女子都会要出嫁,到那时会有专人教礼节,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无巨细,不必着急于一时。 阿宝不想等,有疑问就想当下就弄明白,她问道:“姑娘家嫁人是要兄长或者弟弟送,那如果没有兄弟怎么办?”沈安意可就没有兄弟呀。 沈安柔边搭阿宝的话,边由着丫鬟婆子摆弄她,“还有喜婆呀,喜婆会把姑娘背出去。” 阿宝朝来自阁的方向望了望,沈安意没有亲哥哥,估计得要喜婆背着出府了,她素来心高气傲,肯定不能忍受这种区别对待。 “阿宝你累不累?陪着我弄了将近一个时辰了。”沈安柔颇为心疼的开口。 “不累。”大姐二姐嫁人她没赶上,如今好不容易能亲眼看看,阿宝兴致正高着,没那么容易就喊累。 沈图承就过来看看沈安然这边的情况,时间差不多快了。他一袭枣红色窄袖织锦袍子,袍摆用银线绣了一圈锦绣暗纹锦,腰间紧系一条黑色衣带。沈图承原就仪容甚盛,如今更是长身玉立,端重严肃。 之后不停的有丫鬟进来禀告,谁又来了兰风阁。最后一看,除了沈安福外,沈家几位姑娘竟然都来了花姨娘的兰风阁,众人面上一团和气,就是不知心里如何想,现在来自阁大概就沈安福一人去。可以猜到大家平日对沈安意无甚意见,但其实心里对待事情明白得很,她下作的行为没人当面对她说,心里却是极为不齿的。 一群人的目光都在新娘子上,但沈安柔却将视线落到阿宝,恍然间瞥见阿宝额间一点红。 沈安柔回沈府的时间不算短,该了解的事情了解得差不多,尤其是对阿宝的了解。 她稍在府里打听一下,陵水院的丫鬟婆子就一股脑儿的全说出来。原来阿宝曾磕到过脑袋,于是在额间留下一点红,江宁府出现了一种叫做‘花钿’的东西。 这又是件前世不曾发生过的事情,偏生她看到阿宝后,竟然半分不觉得有何亦常,如今那伤口远远的瞧着竟像是点了颗美人痣般。 沈安柔暗自焦灼,一时之间走了神,直到沈安临喊了她好几下她才回过神来。 一群姐妹们在此闹气氛定然不会冷,沈安然瞧着姐妹们还能够嬉笑玩乐,而自己即将成为人妇,眼眶里立即蓄满了眼泪。 沈安禧不明白沈安然上一刻还好好,这一刻,眼泪说来就来,纳闷出声,“三姐姐怎么了,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呀。”阿宝不太懂什么是成亲嫁人,众人都说今日是大喜,那就是好日子。 “是,是大喜日子。”沈安禧将眼泪憋回去,笑道。 阿宝瞧着她忍着不哭表情,心里觉得还不如哭出来好,“要不然我替你挡着,你偷偷哭一下?” 虽然都说今天哭不太好,但是憋着也难受啊。 阿宝天真的语气让沈安然破涕而笑,“不用了。” “那好吧。”一时喜,一时悲,现在又转悲为喜,阿宝搞不懂沈安然了,就算是出嫁了依旧可以回沈家,他们都是沈家是娘家那也是家,祖父还是祖父,祖母还是祖母,父亲还是父亲,这些都是断不掉的,况且嫁出去回来娘家总不会将她睡的地方都不留,饭都不准吃吧。 得到沈安然出嫁之后,阿宝还念念不忘这事,直到她的生活处处都是沈安柔……沈安柔总 第78章 阿宝算是清楚沈安柔的德性了, 但凡是她喜欢的, 沈安柔都会问她要过去小到吃食绢帕, 大到衣物头面。 她一得了稀罕物件,沈安柔听闻消息, 定然会过来找她讨要,隔两三天跑一趟世安院,若是她不愿给,沈安柔还能哭上一番。 一开始沈安柔哭闹, 跟阿宝谈姐妹感情的法子, 对她还能管用。日子一长,就算是傻子, 那也都能看出沈安柔的不对劲来。 后来有次沈安柔这么闹,恰逢阿宝心情不好,当时不愿给她。 谁曾料, 这事情却闹到耿氏那里去。明明是沈安柔要躲人家的东西, 结果从耿氏口里说出来就是阿宝为人小气, 苛待姐妹。 阿宝不想与这位在外头生活了好几年, 好不容易才能回府的姐姐闹翻,平日里就当做是让她了, 跟是说他的话他也全当作耳旁风,反正耿氏又管不到她头上。 但是沈安柔不仅抢她东西, 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姜堰, 而且两人聊得甚是‘欢快’, 被阿宝撞见, 阿宝直觉自己的忍耐度到了极限。 阿宝这会是打算新仇旧账一起算。 最近她从父亲那里得了奇芳阁的新品糖果,这种糖果奇房阁每日只卖三百颗,卖完就没了,得大清早排队去买才行,而且一人只准最多买三十颗。 得了七彩糖果后,她早早地让小糖去厨房,做些一模一样的糖果出来。等小糖做出糖果后,再来她这里,她就给沈安柔这种糖果,让她带回去吃。 算算时间,小糖去厨房拿糖果应该快回来了,阿宝刚这么想着,外头就想起小糖清脆的声音,“小姐,糖果来了。”小糖说这话时,面上难掩的兴奋之情。 糖果被小糖用一只青瓷白枝碗,捧着摆在阿宝面前,乐呵呵地道:“奴婢刚做出来的,和刘大娘学了好久,她都嫌弃我了。” 小冰恰好听见小糖这话,转头笑道:“刘大娘原就嫌弃你,若不是主子下令,这辈子你都别想进她的地盘。” 最近不知怎的小糖爱上了做饭,奈何她手艺不行,世安院小厨房里的厨娘无论说什么都不让她踏入厨房一步,如今得了阿宝命令,能正大光明的进厨房,可是乐坏了她。只是刘大娘却被毫无厨艺天赋的小糖气得只跺脚骂娘。 阿宝捻起一颗奇芳阁的七彩糖果,再拿了一颗小糖做的糖果,外表看起来一模一样,就连阿宝自己都分辨不出真假,更何况不曾见过的沈安柔,那不还是阿宝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里面可是放了‘苦人粉’?”阿宝不放心的问了问。 ‘苦人粉’是用苦杏仁再加上苦柑磨成粉而制,仅用一点点就能让人苦掉牙。 “放了。”小糖一笑,“小姐如果不放心可以尝尝。” 说着,小糖将青瓷白枝碗往阿宝面前推了推。 阿宝看了眼小糖,心里好奇小糖做出来的糖是个什么样的味道,又有些害怕自己承受不了,纠结了一番终是捏起一颗,撕开外头一层锡纸,只敢用用舌尖舔了舔。 阿宝手一松,阿宝顾不上掉落在地顺势滚了几圈的糖果,她小巧的五官纠结在一起,嘴里里瞬间泛起浓烈的苦味,而且这股苦味还往喉咙里头钻。 小糖唬得慌手慌脚地给阿宝倒了杯水,她还不曾试过自己的糖果呢,没想到威力竟然这般猛。 阿宝夺过茶盏一口一口往自己嘴里猛灌水,口里的苦味似乎粘上了舌尖,怎么驱都驱散不散。 小冰瞪大了双眼,在一旁劝道:“小姐您小心些,别呛着了。” 一杯水入肚,那股子苦涩的滋味才渐渐消散。 虽说小糖让她受了这般苦,但是任务总算是完成了,而且完成得非常出色,她夸赞道:“小糖,你做的确实不错。” “谢谢小姐赞扬。”小糖激动地笑了起来,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了,宝小姐的夸赞比赏赐她任何东西都要好,当下立誓,“小姐,以后若是还需要旁的东西,尽管安排奴婢。” 小冰唇畔一抽,不知道谁能够消受得起小糖做的东西,那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霉。 “小糖,这东西你给刘大娘尝了没?” “小姐快别取笑奴婢了。”小糖又不是那什么都不懂的人,刘大娘要是知道她做出来的东西是这个样子,只怕下回就算是主子开口,她都不可能被允许进厨房。 正闹着,小葫捧着个暗红色托盘进来,“小姐,这是二老爷命人送来的手持挈囊,说是最新的成品出来了,拿了个送给您。” 阿宝接过来瞧了瞧,上头主色是蓝绿白三色搭配,绿荷繁茂,水色波光粼粼,一对锦鲤绣得栩栩如生,阿宝抬眸,“这东西真的是爹爹送来的?” 她这是明知故问,她并没有让丫鬟们去绣锦阁拿手持挈囊,不是沈原灵送来的就没有别人。 “要来也是想我送给母亲吧,不然爹爹怎么可能愿意给我。”阿宝轻叹了口气。 手持挈囊如今在江宁一带是火了,而且是趋之若鹜。 在江宁王妃与巡抚夫人刘夫人都用上了手持挈囊后,江宁便如‘花钿’出现时般,掀起了一股浪潮,到如今手持挈囊隐隐给人感觉它是身份的象征,用来区分自己与他人的不同,手里能够提着手持挈囊就比旁人高一阶。主要的是每一款手持挈囊都不相同,而且每一款的数目也是一定。 “小姐……”小葫不知如何开口,往小冰的方向望了眼,只见小冰冲她摇了摇头。 听闻二夫人有孕已三月时,小姐当场就吓愣了,嘴里魔怔了似的说怎么能怀孕,一群人拉都拉不不住。 最后小姐还是平静了下来,但小姐又说起许久之前夫人吼她的事情,恰好时间又在夫人怀孕的那段日子里,小姐便认为夫人早知晓自己肚子里有孩子,不想要她了,才故意凶她,怎么都不肯到蘅芜院去瞧夫人了。 夫人为此来了世安院好几回,小姐对夫人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这种情况可是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夫人月份见长,挺着个大肚子往这里来不太方便,只是总让人送些东西过来。 “小姐,柔小姐过来了。”守门的小丫鬟进来禀告。 阿宝头都不抬的说着,“请她进来吧。”阿宝将红绸布重新盖在手持挈囊,连折了个小角都要将其抚平。 “宝妹妹。”沈安柔喊得亲热,携了阿宝的手,就坐到她身边,“我瞧着宝妹妹这些天清瘦了。”沈安柔一直关注阿宝,知晓了些阿宝与叶氏之间的事情,她这事拿了这事故意刺激阿宝。 “有吗?”阿宝侧头看向小冰几人,眼里询问的神情。 小冰摇头,“奴婢真没看出来小姐瘦了,但是乍一见柔小姐,却发现柔小姐比往日瘦了不少。” “你院子里的丫头实在是伶俐,不像我身边那几个,费好久的劲才让她们知道规矩。” 这都是过去了的事情了,先前不出来说一句,偏生现在拿出来说。谁不知道沈安柔自生莲庵回来后,没两三天,耿氏就叫了牙婆来沈家,给沈安柔挑选了一批丫鬟,耿氏还让自己贴身嬷嬷专门训练了新丫鬟,真真是个关心孩子的慈母。 阿宝被她的话刺得一痛,张嘴就道:“姐姐是宽和了些,让下面的丫鬟们学会偷懒了,如果柔姐姐管不好这群下人,大可以交给大婶管,想必大婶也不愿瞧见柔姐姐受委屈。还是说柔姐姐不想大婶觉得你连管几个丫鬟的能力都没有,怕大婶责备?” 阿宝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沈安柔都插不上半句嘴,好不容易她终于停下来了,还问了沈安柔一个问题,沈安柔刚准备说话,阿宝又道:“柔姐姐也别担心,大婶肯定只会怪下面不尽心的丫鬟,柔姐姐真的怕的话,阿宝可以帮柔姐姐去跟大婶讲这件事情。” “不必了,我能够处理好,反倒是让宝妹妹担忧了,是我的不对。”沈安柔又不是真的不满自己的丫鬟,不过是想讽刺一下阿宝罢了。但现在见阿宝反应激烈,她不仅没有目地达成的愉悦,反而有些怕了阿宝。这事捅到耿氏面前,依耿氏对她无微不至的态度,只怕她的人上上下下都要被责罚一顿,那样于沈安柔没半点好处,只会让她将她好不容易笼络起来的人心流失掉,毕竟对伺候的人不满可是从她自己口中说出来的。 “柔姐姐这话说的,姐妹之间本该互相帮助,不碍事的。” 沈安柔怕阿宝又说起要去告诉耿氏的话,转移了话题,“这红布下盖的是什么好物件,值得宝妹妹这么掩藏?” 阿宝下意识的一推,掩饰性地笑着说道:“没些什么,不值得一提。” 沈安然发现了阿宝的小动作,知道阿宝这是不想把东西让她看见,那她可就得非看上一看不可了。 “宝妹妹护的跟个眼珠子似的,连给姐姐看看都不行? 阿宝的手缩了缩,心内是拒绝让沈安柔看,每回都是如此,她若是看中了,定然就会想办法让她把东西送她。 沈安柔做了件极为失规矩的事情,伸手掀开了红绸布,露出里头的手持挈囊。 “难怪宝妹妹要护着,这么个好东西当然要藏着掖着。”这话说的阿宝是那小气巴拉的人,可以说阿宝对旁人小气,但是对沈安柔绝对不,沈安柔都从阿宝这里得了不少的好东西去了。 “柔姐姐说笑了,这手持挈囊是爹爹让我转送给娘亲的,你也知道我爹爹每日里都忙着生意,回家的时间甚是少回家,这不就由我代劳了。”阿宝将红绸布盖上,她说什么都不会把这东西给沈安柔,而且从今往后沈安柔不要想再从她这里得到半点东西。 沈安柔手一僵,阿宝都说了这手持挈囊是沈原灵送给叶氏的,她也不能强行的要过去,她还想再继续瞧瞧呢,结果这人动作之快,眨眼睛就将东西收起来了,沈安柔悻悻然收手。 为了缓解尴尬,沈安柔指了指她一直忽略的一只青瓷白枝碗,似是奇怪阿宝桌上为何摆了只碗在,抻着脖子往里头瞧了瞧,一小把的糖果在里头。 阿宝见沈安柔总算是注意到小糖做的七彩糖果,唇角露出点点笑意,伸长了手将碗放于沈安柔与她之间,“这是奇芳阁的七彩糖,有七种不同的口味,好不容易才买到一点点的。” “若是要问吃的,看来只有问宝妹妹你才是最合适的。”沈安柔瞥了眼七彩糖果。 在生莲庵生活的久了,那里可没什么零嘴给她吃,倒是让她变成了不好口腹之欲,她只是喜欢从沈安禧手上抢过东西的那种胜利之感罢了。 “柔姐姐你尝尝,保准你会喜欢。”阿宝从里面随意的捻了一颗给沈安柔,怕她不拿着又往她面前递了递。 沈安柔不好拒绝,在阿宝的注视下将一颗放入口中。尝起来有种苹果的香味,有点酸,又有些甜,其实还是酸味比较重,与其他的糖确实不一样。 “好吃吧?”阿宝将青瓷白枝碗往自己身子前拢了拢,好似是怕沈安柔从她手里再问她要般,“七彩糖果最大的妙处就在于,你不把手中的糖果放在嘴里,永远不知道它是什么味道。我在这里面已经尝到了两颗甜的,一颗酸的了,还有五种味道没尝到呢。” “阿宝愿意均几颗给姐姐我?”沈安柔嘴里这颗已经完全融化了,唇齿间依旧留有苹果的香味,让她忍不住想去知道其他口味到底如何,再看阿宝不舍的样子,她这种欲望越发强烈。 “可是……” “好妹妹,你就给姐姐我几颗吧。”沈安柔搭着阿宝的手,摇了摇,“赶明儿我让我的丫鬟跑去奇芳阁给你重新买,可好?” “……”阿宝犹豫地看了眼沈安柔,最后将青瓷白枝碗递给沈安柔,转过身子不去看她,“行吧行吧,你自个儿挑,若是挑了不合你口味的可别怨我。” “怎么会呢,挑了不喜欢的是我运气不好,我还得谢谢阿宝愿意把它均出来给我呢。” 阿宝余光一直往沈安柔那边瞥去,沈安柔先前吃的那颗是她故意放到碗中去的。因为阿宝自己也不确定,沈安柔要了七彩糖果去了后会不会真的吃,所以决定让沈安柔先尝尝味道。 真别说,七彩糖果的味道是糖果里头顶顶好的,想必没人会不喜欢,阿宝敢肯定沈安柔问她要了七彩糖果后肯定会吃,而且吃了一颗还会吃第二颗。 沈安柔却以为阿宝频频看她是舍不得这些糖果,原本已经停下拿糖果的动作,结果又多拿了几颗。 阿宝见此,配合着她做出了肉疼的表情,沈安柔这才略微满意的收手。 又从阿宝手里得了东西,沈安柔心情便好上太多,在这里坐了小会儿便带着人离开了。 离开前还提了一句许久不曾来世安院的沈安临,阿宝这才想起,沈安临托沈安柔的福,终于如愿以偿能进致景院读书。 只不过还加上了沈安怡与沈安福,就连阿宝这个原本不需要上学的人也不能幸免,就在这几天就要去上学了,阿宝竟然将这茬事给忘了。 沈老太爷给出的理由就是沈家姑娘都去上课了,阿宝应理该与姐妹们共同进退。 这跟她得代替哥哥去上课的理由差不多,这种表面功夫的话阿宝定然是不屑相信,她最近胆子大了许多敢出言顶撞起沈秋衾来,“祖父,您还不如老实同我说实话。”到底为什么千方百计的让她上他的课,即使父亲已经将她带到身边教导,依旧放心不下。 “你倒是越发的会摆架子了,看来你不该跟着你爹带坏你了。”阿宝聪明是聪明,但这种聪明在沈秋衾看来只是些小聪明,沈秋衾也不知该如何教导阿宝,总恨不能将自己的经验学识全全塞给她,让她人生路走得顺畅些。 “别呀,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您别老是怪我爹爹行不行?”阿宝讨厌他们这种迁怒旁人的行为,一人做事一人当,牵累了旁人只会让她心怀愧疚,“我和爹爹做的可是正经事,手持荷囊的事情已经完成一大半了。” “一码归一码,书还得读,课还得上。” 阿宝不上沈秋衾的当,“我没说不上课,只是咱们先前说好了的请女夫子。” 沈秋衾双眼一睁,似乎恍然大悟,就在阿宝以为沈秋衾想起来这事,她不需要上他课时,沈秋衾开口道:“先前你是替沈图南上课,如今是家中姐妹都去,不过你放心女夫子一定会请,每日上午只上一个时辰的课,下午便由女夫子教导。” 旁人都巴不得他教导,偏生阿宝还不愿意,分了家他能留给家中姑娘的不多,上个沈老太爷的课就算一项。如今并不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反而女子若是有才有德更受追捧。 “名声那些都是虚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六姐姐是打的什么主意,我要的是实。” “你想要什么实的?”沈秋衾一笑,“你表哥已经出师了,祖父教不了他了,这算不算实?” “真的吗?” “是,你学到的东西归你自己,旁人怎么都拿不走,你说这是实还是虚?” “三姐姐总说我嘴皮子厉害,看起来最厉害的还要数祖父才对。”阿宝仰着头,反驳着沈秋衾,不过却是答应了他所说的话,愿意跟着众位姐妹们一起学。 沈安柔早有了自己的院子,她还特地将院子的名字由原来的风静院改成世乐院,就是专门冲着阿宝的世安院去的。 既然世安院寓意‘一世安康’,那她住的‘世乐院’便是‘一世康乐’,不仅要身体健健康康,还要一辈子快快乐乐。 沈安柔回了世乐院后,迫不及待地拿出从阿宝那里要来的七彩糖果。 她原本还想将青瓷白枝碗顺道一起给拿回来,后来想想还是算了,问她要点糖果都不肯松口,要是再加上一只青瓷白枝碗,铁定又有一大堆话堵住她。 沈安柔照样撕开外头一层薄纸,将一整颗糖放入嘴里,到嘴里的不是甜味,而是浓烈的苦涩味道,直入喉咙与鼻中。 “呕……” 沈安柔顾不上形象,赶紧将糖果吐出来,但是嘴里的苦味一点没少,直让冲出去她趴在门槛干呕。 她身边的丫鬟诗儿惊得退后了一步,听到沈安柔艰涩地开口喊“水”,她才回神,赶紧倒水递给沈安柔。 沈安柔一连给自己灌了好几杯水都不管用,嘴里那股苦味依旧在,苦到她眼泪珠子都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第79章 自从那次阿宝捉弄了沈安柔后, 沈安柔似乎便对阿宝敬而远之了, 这种态度在外头并不明显,反而在家里她时时刻刻向众人传递着这种讯息。 阿宝察觉到了沈安柔的不同, 一时之间心情舒畅得不得了,既然沈安柔都表态了, 她乐得如此,如此倒是安稳不少, 毕竟若是不刻意接近沈安柔,平日里那也不过去致景院上课的一个时辰能见到她。令阿宝不太爽快的事情就是沈月兮离开沈家,却将王重锦给留了下来。 此后的日子还发生了几件大事情, 虽说一拖再拖,终是在沈老夫人强烈要求下不过一年的时间将事情办下来。 沈家将祭田和族产还给宗族并且从宗族分了出来, 沈家在沈老太爷与沈老夫人的主持之下分了家,又去官府将户籍分了,只不过还是居住在一起罢了。这些都是在私底下进行,并未叫外头的人知道, 就连沈家人一大部分都是被蒙在鼓里。 就连中秋节依旧是和乐融融,丝毫看不出有过分家的迹象, 而且还比以前更加和睦了般。 只是姜堰不在场,阿宝总觉得有些尽兴, 猜字谜一类的因为老是走神, 十个里头不过才对了两三个, 却阴差阳错的逗得沈老太爷与沈老夫人哈哈大笑, 还说今年府里的花灯一个都不给阿宝留, 全让她这些姐姐妹妹挑了去。 阿宝对此无所谓,在她看来花灯这东西就是应景而已,除非真是她喜欢那花灯,她定然会撒泼打滚怎么样都得将其弄到手。 “阿宝你瞧,我手上这盏花灯精不精致?”沈安临自从上学后,性子活泼开朗了许多,也爱闹腾了许多,如今她瞧着阿宝没拿到花灯,故意将自己刚得的在阿宝面前晃悠,逗弄她一下。 “啊!六姐姐手里的花灯好精致,让人一眼就忍不住喜欢。”阿宝木着脸,但是语气却是十足的羡慕。说完后,她还特地挑了挑眉,问沈安临,“六姐姐觉得阿宝刚才的表现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精湛?” 沈安临先是一愣,而后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花灯拼命摇曳着,她连都顾不上。 “怀姐儿,你们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沈安怀捏了帕子捂了捂嘴才道:“祖母,可是宝妹妹的功劳。” 沈安临笑得眼泪花子都被逼出来了,她擦了擦眼睛,睫毛处还挂着些泪珠子没擦得掉,紧跟着道:“我也是头一次发现阿宝竟然生的这般有趣儿。” “我又不是物什,什么有趣不有趣的。”阿宝原本是想阻止沈安临向她炫耀的举动,没成想竟然逗得她们开怀大笑,这让阿宝觉得自己跟着猴子一样被当众观看,气得她一甩袖子上去坐着喝茶赏月去了。 中秋节家宴过后,阿宝都会跑到扶云院陪姜堰,这已经算作一个习惯,用完膳告别了其他人,阿宝就提着一盒子月饼来陪姜堰。 姜堰独自一人坐在扶云院的院子里头,院门大敞,他双眼一直紧盯着院门处,直到门口出现一个小人影,姜堰倏忽间笑了,清浅的月光落到他衣摆上反倒驱散了他几分冷清。 阿宝一脚跨过门槛,结果靠在门框边不走了。 姜堰会意,起身过去接她,把她手上的食盒一起提了。 闻言,阿宝这才愿意动脚。 只是在她刚要抬脚时,姜堰酥软人心的声音传来,“需不需要我扶?”似乎还能听见姜堰的轻笑声。 听在阿宝耳中就是他在问要不要他抱,阿宝当下吓得腿一软,暗自骂了一声自己没出息后,赶紧若无其事的站好,稳当地往石桌走去。 “今天我在席上可不敢多吃月饼,现在表哥陪我吃月饼可好?”席上月饼有小孩拳头大,各色口味都有,一人顶多吃两三个就吃不下了,阿宝可想将所有口味都尝一遍,还得空着肚子才行。 “好。”姜堰掀唇,无奈地答着。 阿宝嘴里说的陪她吃,不过就是每口月饼她只尝尝味道,剩下的都由他来解决,用阿宝的话来说就是不能浪费粮食。 姜堰替阿宝将每块月饼都切开,分成六份。 阿宝和田白玉十样锦果叉叉一块吃,若是她觉得好吃,并会多吃两三块,若是觉得不合自己的口味,就懒得再看一眼那种月饼了。 姜堰每回见到她这种做法,就忍不住想笑,阿宝做事情似乎与绝大多数不同,这并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异类,反而会认为她的做法很可爱。 阿宝最喜姜堰对她百依百顺,若是自己身边人做不到或者不想做的,只要她找他,他都能帮她做好。 姜堰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唇边微微勾起,“看着我做甚?” 阿宝抿着唇笑了笑,“月光下的表哥格外好看。”她最开始就是喜欢姜堰这张脸,后来就是他对她的好,再后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八月十五的月圆如盘,银色清冷的光洒下,将阿宝的一双眼睛照得越发明亮清澈,姜堰侧头,阖上双目不去看她。 但他一闭上眼睛,就又想起沈秋衾说的话,现在朝内局势紧张,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皇后外戚势力壮大……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多久…… 阿宝忽然感觉到姜堰有一丝不对劲,撑着下颌喊他,决意打破他的封闭:“表哥。” “嗯?”姜堰缓缓睁开眼睛,深黑色的眸子里情绪莫名。 阿宝笑了笑,歪着脑袋道:“下一次中秋我们一起出府好不好?帮我去赢十盏八盏的花灯回来。”她心里还在想沈安临得了灯之后得意的小表情,总有一日她要赢回来,于是她就将希望放在的姜堰身上。 阿宝与姜堰一起在致景院上过课,那时候一众人里头只有姜堰一人最聪颖,虽说她每次看见祖父对姜堰都是板着脸,相比于对其他人的时候还有点笑意,但是阿宝能够看出祖父对姜堰的欣赏。 她时常想着,祖父的夸奖已经夸在了,他私底下喊姜堰到书房里去的时候。 “好。”姜堰颔首。 “那我要最精致,最好看的那种,还得要人人艳羡。”阿宝又提了要求。 “好。” 这般干脆的回答反倒是让阿宝一愣,她只是随口说说。听哥哥说每年琉璃社灯会都会出灯笼,举办一场灯谜比赛,得魁首者便可以拿到全场最精致华美的一盏花灯,而且仅只有一只。不过阿宝却是被姜堰吸引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姜堰从来都不想自己做不到,或许这就是他的自信,“小傻子,又看着我。” 修长的指尖在阿宝眼前晃了晃,阿宝立即抓住,将他食指拽了下来,重新吃起了她的月饼,还有好多种没吃完呢。 姜堰见她叉了一小块月饼放入口中,又立即用帕子遮掩着吐出来,宠溺地点点阿宝鼻子。 “这般挑食,日后没了我可怎么办?” “这梅干浆皮月饼不好吃。”阿宝出声反驳,将月饼往姜堰面前推,这才反应过来姜堰说的完整的话,“表哥会离开阿宝吗?” 姜堰没敢看阿宝清澈的眼睛,转而抬头望着头顶圆月,绑着如绸缎般黑发的红色发带随着风向外飘去,又落了下来。 阿宝忐忑不安地看着姜堰,终于等到他清淡地开口,“不会。” 姜堰明知自己终有一日要离开,可还是忍不住骗了阿宝。 这段日子沈秋衾看着与往常没有不同,但是似乎隐隐有意教授他些御人之道。 “没准是阿宝有日离开表哥了呢?”阿宝双手一摊,俏皮可爱地做着无可奈何的动作。 姜堰的心没因为阿宝故意搞怪而放松,反而顿时一紧,一想到他要和阿宝分开,心里就不太爽快,甚至一抽抽地疼。姜堰单手握拳,极其克制自己的情绪。 阿宝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说着,“阿宝已经长大了呢,娘亲还跟说我应该和表哥保持距离,不可再像往日那样胡闹。” “是吗?”姜堰嘴边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只是阿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注意到姜堰的异样。 “对啊!”阿宝猛地一抬头,露出一抹灿烂而又极易安抚人心的笑容,“但是我才不会听她的话,我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况且我看出来了,她不希望我接近你,却希望我接近王重锦。” 姜堰揉了揉阿宝的脑袋,被阿宝的一番话取悦到,他是眼看着阿宝头发从稀疏柔细到现在千丝万缕,就像他看着她长大。 “阿宝一定要记得你今日所说之话。”姜堰嘱咐阿宝,他就怕自己离开了,是给别人腾了位置,再回来就没他什么事情了。 “表哥最近一段时间,很喜欢说这句话哦。”阿宝眨巴眨巴眼睛,她的眼睛好似比头上的星星还要明亮,浓密的睫毛如同轻薄的扇子跟着她眨眼睛的动作一颤一颤。 阿宝在姜堰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焦躁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帮助他缓解这种情绪,只能一有时间就跑去扶云院陪他。 “你答不答应?”姜堰薄唇微抿,固执地看着阿宝,一定要一个答复,似乎她不答应,他就会一直看着她一样。 阿宝很少看见姜堰这幅模样,甚是觉得新奇,想逗他一下,故意闭口不言。 姜堰心大痛,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窖,浑身透骨的冰冷,手毫无知觉地紧紧抓住石桌边缘。 “好啊,我答应你。”阿宝在迟疑的时候,其实同时在思考姜堰的这个问题,也在想自己说出口的这番话,“我说的话又不是气话,而且我有不是记性不好,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记着 ”这是阿宝认认真真思考来的答案。 姜堰满脑子里像是开了花,全都是阿宝的话,一念生一念死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吧…… 只是他们两人都不曾料到有些事情那般突如其来,一切谈笑承诺都便得不堪一击。 ※※※※※※※※※※※※※※※※※※※※ 一万字完成了,推荐一下预收文《男主被玩儿坏了(穿书)》 第80章 日子一天天过着, 并未让人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谁知一眨眼间就入了冬。 昨日夜里下了好大一场雪, 半夜阿宝就被积雪‘啪嗒’掉落在地的声音惊醒,阿宝一起床就往外头走去, 院子里白茫茫一片,纯白无暇,世安院里小厮正清扫雪地,已经扫出一条路来。 “恐怕是天还未亮就在外面忙活了吧, 这么冷的天, 可是备好了热姜茶,让他们都给喝了, 别到时候冻着了。” 小冰怕阿宝冻着,给阿宝拿了件猩红色貂毛斗篷加上,正好听见阿宝问, 顺势回答了, “他们屋子里都备着呢, 还有火炉和手霜膏, 不会冷着他们去。” “再给他们每人加两钱银子,怪冷的。”冬天湿冷, 还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意,昨晚她还迷迷糊糊感觉到中途被窝里又被塞了两三个汤钵子, 顿时整个人就暖和了起来。 说完, 阿宝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兴致冲冲地往扶云院走, 下了一晚上的雪,处处都有积雪,她要喊表哥陪着她打雪仗。 小冰怕地上积雪,上途湿滑,决意陪着阿宝去,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阿宝的背影,生怕她摔跤咯,摔在雪地里不疼,可衣上沾了雪化了会冷,一不小心就会发热不可。 往日守在院子里的浅丝等人均是不见了,只有一二个粗使丫鬟在清扫雪地,阿宝没怎么在意抬脚就往厅堂里走去,里面东西乍一看和平常一模一样,摆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只是厅堂里不曾摆上火炉,和外头比起来里面竟然还冷些一样。 阿宝不见姜堰人影,心中莫名有些慌乱,她仰头看向小冰,“他们人呢?” 小冰欠身答道:“奴婢不知,想来表少爷是有事忙去了。”这话小冰自己都说得亏心,遇到何种事了,以至于表少爷原先的所有下人都不见了踪影。 阿宝叹了口气,又跑了出来,问正扫雪的小厮,道:“表少爷呢?” 小厮似乎不解阿宝如此问,手上动作一顿,却依旧如实回答,“表少爷昨日晚上就辞了老太爷回京城了。” 昨日晚上表少爷东西就已经收拾妥当,看样子是早有离开的准备,他还以为宝小姐晓得表少爷离开了呢。 “一定是新年来了,表哥在同我玩笑对不对?你快点告诉我他在哪里,被我捉到定然要揍他一顿。”阿宝一愣,嘴角的笑意有些勉强,想起近来姜堰种种行为,心中慌乱无比,却依旧强做镇定地说着。 还不死心的跑到姜堰时常待的书房里去,里头和往常一样,没甚差别, “表少爷当真离开来了。”小厮说完后,看见阿宝目光呆呆,顿时大吃一惊,手足无措地看向一旁的小冰。 小冰暗道一声不好,想必这小厮说的是真话,但是他们都没有接到表少爷要离开的消息,小姐也是对此一无所知,现在只怕是有麻烦了。 “他怎么就走了呢?”阿宝怔怔地,低声说着,“也不知说一声。” “小姐……”小冰轻柔着声音喊阿宝,生怕自己的声音大了吓着她。她有些心疼的看着阿宝。她也不曾遇到过这种状况,但是她也晓得这种时候情况紧急,宝小姐的样子令她的害怕,就怕宝小姐承受不住打击崩溃了。 叶氏听闻阿宝跑到扶云院的事情后,赶紧让人将阿宝带回世安院,终究是自己不太放心,挺着大肚子来见阿宝了。 阿宝的状态确实不太正常,从自扶云院回来后她整个人就不太对劲,虽然并没有又哭又闹,更加没有发疯似的要找姜堰,但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阿宝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不管是谁对她说话都不搭理,呆滞的样子看着有些渗人,就连叶氏来了,阿宝一点反应也没有,以前好歹还能说出让叶氏回去的话。 叶氏一见她这幅样子,心内大悲,眼泪簌簌地不停往下流。 “阿宝。”怕刺激到阿宝,叶氏只敢小心翼翼地唤她。 不知过了许久,阿宝眼皮子才动了动。 “表哥走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阿宝转头看着叶氏,但又好似在透过叶氏看其他人,往日里星光璀璨的眸子,在这一刻毫无生机。 叶氏呼吸一紧,紧紧地握住阿宝的手,告诉阿宝还有她在,“大家怕你受不了,所以都不知道怎么和你开口。”他们是早就得了姜堰要离开的消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告诉阿宝,但是谁知姜堰昨夜晚上得了消息,立即就离开了,离他定下来要走的日子提前了好些天,这才让人措手不及。 “可是我现在不一样还是晓得了,明明我们先前还约好了一起守岁呢。”阿宝想起姜堰说的要守岁,先是笑了笑,脸色突然又一变,抬眸看着叶氏,“就是个骗子,你们都在骗我罢了。” 说着说着,阿宝就控制不住自己登时大哭起来,叶氏拿着手帕想替阿宝擦拭眼泪,也被阿宝一手挥开,“我不用你!” 阿宝跑进内室,将门一关,任何人都进不去,只能在外头干着急。 而外面只能听到里头各种东西碎裂的声音夹杂着阿宝哭泣声传出来,阿宝上了那么久的学,唯独没回到的就是骂人一事,来来回回嘴里只念着,“骗子”“大骗子”几字。 叶氏肚子一疼,她不得不弯下腰扶着肚子,“你们快些通知老爷和三少爷过来。切记别让老太爷和老夫人知晓。”冬天最难捱的就数老人家,若是因此让家中的两位老人受惊病了,那才是最大的罪过,只怕阿宝也得受人指摘。 阿宝砸的累了,又热又出了一身的汗,将窗户打开,在内室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只要外头响起喊她的声音,她拾起东西就往门上砸,胸中一股气撒不出来。 她脸上的眼泪早已干涸,只留下满脸泪痕,嗓子已经哑了,再想哭也哭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要准备想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做,就会一遍遍闪过姜堰那张风光霁月的脸。 姜堰一行人连夜赶路,如今已经出了江宁好远。 这么一离开沈家,姜堰非但没觉轻松,反而心中一直憋着口气发不出来,这时候她知道自己离开了吧。 原本不该这么匆匆,但京城那边来了消息,有人发现了他的踪迹,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专程赶来江宁私底下调查这件事,为了不累及沈家,他不得不离开转身去皇陵待着。 姜堰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个年只怕要在皇陵度过,他得想办法在来年开春前回到京城。 他来江宁府的事情一直隐瞒得好好的,就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爆出来。若说这是针对他,还不如说这是警告。 浅丝暗自叹气,他们说走得匆忙吧,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了,但是说不匆忙吧,连该和人好好道别的机会都没有。这么些年来,她和宝小姐的关系最好,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她心里都有些闷闷地,更何况是把宝小姐放在心尖儿上的主子。可这也是无可奈何…… 阿宝病了,这病来势汹汹,大烧连烧三日,烧迷糊了嘴里还在不断念叨着“不要走”,就是不醒过来。沈老夫人那边瞒了几日终于是瞒不下去,哭着喊着阿宝心肝儿,这是要了她的命,可是就算是极坏一众人,阿宝依旧昏昏沉沉。 叶氏更是挺着个大肚子衣不解带地守在阿宝身边,每看一眼阿宝对她的愧疚就更上一层,她认为阿宝如此有她一份责任,她原答应过阿宝不再生孩子,虽然阿宝不说,但心里肯定是介意。 “你先去休息。”沈原灵劝道。 “我要守着阿宝。”叶氏摇头,取下阿宝额间的帕子换了条帕子放上去。 “你何苦糟蹋自己身子,你也不想阿宝醒来又没了娘!”沈原灵这话说得重了,叶氏本就在孕期,心思比之以往要重,这下子眼眶顿时红了。 “当时我就不该留下这孩子!”叶氏抚着已经有九个月大的肚子,神情恍惚地说道:“这孩子生来不受欢迎。”这孩子的到了完全是个意外。 她先前就答应了阿宝不要孩子,结果这孩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给来了,毕竟是条鲜活的小生命,还是亲生孩子。 叶氏舍不得他,就决定将其留下,谁知道在这过程中竟然忽略了阿宝的感受。 “你胡说什么!阿宝是担忧你身子,才不想你挺着大肚子,她不见你,是怕自己笨手笨脚碰到你。”沈原灵眉头皱的死死,妻子含辛茹苦地替他怀孕生孩子,他是不忍心说她骂她,可是一堆子事情加在一起,令他直觉头昏脑涨。 “你现在不顾及自己的身子,还要顾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是准备让阿宝一辈子生活在内疚里,还是一辈子背负着逼死母亲弟弟的凶手?” “水……”阿宝死死蹙眉,想睁眼眼皮却有千斤重,想起身却浑身发软,就连开口也是喉咙似火烧。 叶氏先听到阿宝的声音,赶紧捶了沈原灵一下,“快点端杯水来。”自己坐在阿宝床边。 沈原灵会意赶紧端了杯温茶过来,扶起阿宝,缓缓喂下去,阿宝喝了水喉咙处如火烧的感觉才总算缓解一二。 阿宝咽了咽口水,艰难地沙哑着声音喊道:“爹、娘。” 一声‘爹娘’让沈原灵与叶氏皆是红了眼。大夫说人清醒过来,一切就都好了。 沈原灵抖着手将阿宝放下来,细心地替她捏好被角,作为父母,他们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就差那一点点他们就以为要失去她了,只是强忍着没敢把情绪泄露。 “饿了吧,我让小糖端碗粥进来。”叶氏压压眼角,这眼泪既是心酸,又是高兴,她已经许久不曾听过阿宝喊她娘了。 “好。”阿宝乖巧地应着。 众人都没有提姜堰的事,阿宝也绝不开口说他,好似是刻意回避一样。 叶氏反倒有些庆幸,总比阿宝因为姜堰再一生一场大病的好。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一躺,不仅阿宝的生日是在床上,就连叶氏生孩子时,阿宝也还在床上。 或许是新一年万象更新,又或者是家里添了口人,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着,家中的氛围一天比一天要好。 阿宝心情同样是如此,姜堰人走了,除了让阿宝生了场大病外,反倒是让阿宝更加沉静稳重起来。 叶氏生下了个男孩,阿宝有了弟弟,这孩子的名字还是她给取的,叫做沈图续。 众人从未对阿宝放心下来过,甚至时常在想希望阿宝还从前一般爱闹就好。但是看着阿宝一大部分时间陪在沈图续身边,真心的笑容一日渐一日多起来,众人一直悬着的颗心才重新回到肚子里。 沈家人想,安静些就安静些吧,没把自己憋着就好。 姜堰那边如愿的回了京都,但同样意味着他与江宁府这里彻底失去了联系,半分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稍有闪失就会牵连了沈家,其他人他可以不在乎,唯独阿宝不行。 他一心只想结束这种这样想见不能见,就连消息都不能打探的日子。 第81章 “姐!姐!我来了!”七八岁的少年踩着步子轻快地往世安院里头冲,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遇到了多大的好事, 才使得他半分礼仪都顾不上。 院子里煮茶的姑娘听了他的清脆明朗的声音, 不由得抬头,浅浅地笑了。雪作肌肤玉作容, 这美人已然长开。 这少年正是沈家二老爷的三子沈图续,而煮茶的人正是他的嫡姐——沈安禧。 沈安禧将帕子递给沈图续,让他擦擦脸,这才开口问道:“你一脸的笑意盈盈, 可是撞到了喜事?” “姐姐猜猜。”沈图续故意卖弄关子。 “既然让我猜那就算了, 你还是别说了。”沈安禧轻笑,一手拢着衣袖, 一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等着沈图续憋不住了,主动跟她讲。她了解透了沈图续, 你越是对他所说的抱有好奇心, 他越是能够吊你的胃口, 藏着掖着偏生不告诉你。 沈图续斜了眼沈安禧, 不多时,终是败下阵来, 端做好了身子,一副犹如天大秘密的样子跟沈安禧说, “宁国公一家回江宁祭祖, 从进江宁后排了好长的队瞧他们家, 可真是好不风光, 听说就连江宁王与提督织造司的郑公公都亲自迎接了宁国公一家。” 沈安禧挑了挑眉,“这点子事值得你这么高兴?” 沈图续瘪了瘪嘴,对姐姐这番打击他而不满,反驳道:“听闻宁国公一家要在江宁待上月把时间,或许我能通过宁国公家的少爷得到些京城的消息。” “你要京城的哪种消息去问爹爹不就好了,何苦费心思问旁人,但若你是想同宁国公家交好另当别论。” “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沈图续一跺脚,终归还是个小孩子,偶尔还是会有些小脾气,“父亲本来许少外出谈生意,但是最近一段时间频繁动作,而且还是跟京城那边联系,那说明什么?京城那边有异动。” 而宁国公一府,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脸面,能够把一大家子的人带回江宁府出来祭祖,而且还能让江宁王与提督织造司的郑公公来亲自迎接。 沈安禧稍一思索,就明白其中意味,不过却不能当着沈图续的面说出来,毕竟这在一定程度上面涉及到了朝政,只是取笑他,“论生意场上的事情,我确实万万不及你,就是想听这句话?” 谁知道她的话换来了沈图续的白眼,沈图续咬咬牙,恨铁不成钢地说着,“我真想撬开你脑袋瞧瞧里头装的什么。” “你脑袋里装的什么,我脑袋里装的就是什么。”沈安禧毫不留情的打击沈图续,“你现在干的事情,爹爹也曾教过我,若不是你出生抢了我的地盘,现在操心的人该是我,我劝你最好淡然些,别钻到孔方兄眼里丢了自己。” 原本沈原灵有意沈安禧接收家中生意,自己则专心干好皇商本分事,但就在这时,沈图续出生了,沈安禧一天一大半的时间围着沈图续转。 沈图续抓周时好死不死的抓到了算盘,然后沈家一大家子的人决定,沈图续接手他爹的位置。可以说沈图南、沈安禧都有决定自己未来的权利,除了沈图续。毕竟当初沈图南说不读书,要练武,沈家人就答应了,只一个要求,无论多艰苦都得坚持下来。 “哼!说得我好像乐意至极似的。”沈图续天生聪明,一学就懂,尤其还是有那过目不忘的本领。 如今跟着沈原灵东奔西跑,见识到了不少东西,但是能够吸引他四处奔波的,不是那种能够将生意做成的成就感,而是能够多接触外头人和事的感觉。 “俩姐弟又在争执不休些什么?”叶氏开了口。 叶氏作为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已经娶妻,她孙子都要有了的女人,却依旧年轻貌美,风姿动人。 “娘~”阿宝柳眉微蹙,眼含委屈,声音娇柔的唤着叶氏,听得人心儿一阵疼。 沈图续原见阿宝一秒变脸,就有不好的预感,此刻一转头就见叶氏脚步加快,直奔他们这边来,便知道等下自己要遭殃,骂了声阿宝黑心坑人,随后立马双手合十央求她,“姐,是我不对,求你,放了我。”眼里满是乞求。 阿宝朝着沈图续冷哼一声,高傲地抬起头,投入叶氏怀里撒娇,“娘……” “这是怎地了?”叶氏生怕阿宝受委屈,赶忙问阿宝情况,开口还不忘瞪了眼蹲在地上的沈图续,沈图续越发觉得自己在家中没地位了。 “没什么就是躺的有些累了。”阿宝出声,她不过是吓唬吓唬沈图续,哪里真会告他状。 “你呀!”叶氏捏捏阿宝鼻尖,真是越发娇气了,“能躺着绝不坐着,这都喊累。”偏生大家都乐意宠着她,让着她。 叶氏还曾以为只有闹腾的人能够把沈家屋顶给掀了,现在才知道即使性子是娟好静秀,那也能给人将屋顶掀了,而且还能够一片不留。因为压根就不需要她自己动手,他身边的人做人够帮他完成。 “我哪里有这么娇气了?肯定又是那会子小人在我背后说我坏话。”沈安禧在说到‘小人’二字时,明晃晃的看着沈图续,意思就是他在她背后说坏话。 “我的好姐姐哟,你可千万别冤枉我,这话绝对不是我说的。”沈图续举起手发誓,他还以为叶氏和沈安禧会阻止他,然后事情就这么结束了,结果两人均是冷眼旁观,静静地看着她,他只能硬着头皮发誓道:“若真是我说的,那就让我下一次的生意做不成。可满意了?” 这话却是惹恼了叶氏与沈安禧两人,生意可不单单只是沈图续一人的,还有沈原灵呢。 叶氏戳了戳沈图续脑袋,知晓他是故意为之,懒得理会他,转而道:“宁国公家要举办赏花会,届时你们都跟我去。”其实宁国公府一家还未到达江宁时,她就收到国公府夫人的请帖,如今国公府一家已经到了江宁,这事也该同他们说了。 “刚刚图续还在跟我提起宁国公家。”阿宝试着转移话题,每回参加宴会最后不是替沈安柔铺路,就是瞧着沈安柔在一众人中大放光彩,加上沈安柔总是对阿宝有丝丝敌意,渐渐地阿宝就不愿去了。 叶氏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把戏,抬了抬手道:“别岔开话子,我晓得你素来不愿参加这种宴会,但是今次必须得去。好歹是宁国公夫人亲自邀请。” “我……”沈安禧下意识拒绝,但她也不是个拎不清轻重的人,立即住了最,纠结了一下子,终究答应了,“好吧,好吧。”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不就是去参加个宴会嘛,又不会吃了她,大不了她就离沈安柔远一些。 叶氏听沈安禧答应了,登时一喜,“那好,我替你们俩去准备要用的衣物。”因着她不爱去参加宴会,这种替她准备衣裳的次数并不多,叶氏已然跃跃欲试。 “你嫂子就不配你们去了,月份大了身子重。” “嗯。”那种场合下谁都不能保证,免得出了事情。 她是如愿以偿了,婉玗姐姐在三年前嫁给了沈图南,成功成为她的嫂子。 等她得到消息时,是家里准备去提亲的时候。那时候她还在纳闷,婉玗姐姐怎么会同意嫁给她那颇有些一根筋的哥哥,她哥哥喜欢的正是温婉贤淑的姑娘,她不认为她哥哥能够抵抗住刘婉玗。 只是等到刘婉玗嫁过来后,她时刻担心刘婉玗真实性子暴露,那段日子内心也是饱受折磨,认为自己该和哥哥说实话。 结果沈图南早知道刘婉玗的真实面目。还说了句酸掉牙的情话,他喜欢刘婉玗温和柔善的一面,是因为她是刘婉玗。 沈图南还曾偷偷跟她说过,他就喜欢刘婉玗在他母亲面前装大度温婉,这种只有他晓得她真面目的感觉真好。 沈安禧当下冷冷地来了句,她也晓得。成功的遭到沈图南的嫌弃,想当初沈图南多宠妹妹的人呀,有了媳妇忘了妹妹。不过沈安禧并不介意,能够看到身边的人幸福,她跟着也是幸福的。 “姐?姐?”沈图续唤了好几声沈安禧,沈安禧才回神。 “嗯?怎么?” “面对你弟弟你都走神,你该庆幸母亲走了。”不然她铁定又要替你担心。 沈图续一直奇怪为什么家里人特别怕沈安禧沉默,尤其是只要她哪一天待在世安院不出来,少说了几句话,他们就特别担心。 “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先管好你自己吧,别总想着出风头,自己有点把握。”这话说完之后,沈安禧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沈图续不过是个七岁左右的孩子,就这样子嘱咐他。但实在是沈图续给她的感觉太过于老持稳重。 “行了,我晓得。” “不能只晓得还得记在心里才行。” 如果说这么多年以来,沈安禧将重心落在了沈图续身上,那么沈安柔的重心揍全部都放在了人际交往上,不过多久这次参加一个宴会,结识一群子好友,甚至还得了个‘江南第一才女’的名头。 除非是推脱不了的宴会,不然沈安禧能不参加就绝对不会去参加,尤其是在沈安柔在的情况下,她更加不会去。 自从姜堰走后,沈安柔对她的针对越发明显,甚至牵扯到了沈图续身上,沈安禧复杂地看了眼沈图续,沈图续被她的眼神吓得一抖,上下打量了眼沈安禧,似乎是在询问她,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这小子还是什么事都不记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跑到大房那边去,遇到了沈安柔,好在她紧跟着他找了过去,她亲眼看见沈安柔想将他推入水中。 自那以后,沈安禧可是怕了沈安柔接近沈图续,也怕沈图续不知什么时候撞到沈安柔,偏生这小子什么事情都不记得,只能让沈安禧一人空担心。好在年纪长了,晓得心疼姐姐,知道她和沈安柔不对付,主动远离沈安柔,也不枉沈安禧白疼了他一番。 “姐,咱有话好好说,你别用这幅眼神望着我。”就好像是娘看儿子似的,他娘还真是没有这么看过他。 沈安禧收回目光,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沈图续又这么聪明,“你不是要去宁国公府打听消息嘛,多好的机会。” “你不是怕我掉钱眼里。” “你能够把我分寸,我自然是不怕的。”沈安禧怕沈图续被沈安柔给阴了,又加了句,“离她远些。” “放心吧。”沈图续是觉得沈安柔对他挺好的,看她的态度整个就把他当做亲弟弟对待,但终究不是亲姐姐,他自然还是听自己姐姐的话,其他人的人他还是信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 叶氏带着沈安禧与沈图续二人,在影壁处遇到耿氏带着沈安柔,至于柳氏,那也带着沈安临来了。 若说这里头变化最为明显的该是柳氏,分家之后不再老是低头,这一抬头整个人的精气身与气质都上来了。再加上沈原水勤奋,反倒是闯出一片天地来,不然也不会分家之后柳氏也能收到宁国公府家的邀请。 沈家分家的事情没瞒多久就被揭出来摆在众人面前。不过大家都没有搬出沈家,还住在同一个地方,只是自己管着自己一亩三分地。 沈老太爷与沈老夫人他们也不需要三个儿子管,乐得清闲,特地从萱草堂右边,单独辟出一条路直通外头。 沈安禧一眼就看见了沈安柔,她今日装扮的甚是隆重,绯红色金缂丝琵琶纹大袖衫,内着浅紫折枝花卉对襟,配白底水红色抹胸长裙,绾着娴静的单螺髻,累丝嵌宝赤金大发簪固定住,插一支缀了颗指头大的珍珠的赤金缠丝钗,沈安柔生的眉飞细目,柳腰藕臂,这一打扮越发让人明艳清雅,不可侵犯。 叶氏叶氏看了眼沈安禧,再看了眼自己女儿,抬了抬头,她女儿自然也是不错的。 现在这俩妯娌因着女儿的关系不太好,表面也只是勉强的维持着。 往日里叶氏能够容忍耿氏,不过是她的以前让习惯了,再加上为了沈家和睦,后面见了耿氏为了沈安柔,不分青红皂白的怪罪沈安禧,她护犊子的天性高过一切,每每都要把耿氏怼得说不出话来才满意。 两人都不肯退让,这关系能够好就真是见了鬼了,只是为难了站在她们二人中间的柳氏,帮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不过沈安临与沈安柔走得近,她为了女儿,不得不偏袒些耿氏。 三家人三架马车,直往宁国公府的方向去,下了马车便有专人来接他们进去,基本上江宁数得上号的人家都来了。 沈图续下了马车就去找沈原灵去了,这次宴会主要还是以宁国公那边为主,宁国公夫人只是顺道邀请各家夫人罢了,只不过这里面没什么官员。 姑娘们都是三三两两聚作一团,夫人们却不会像他们这么明显,看似是围绕着宁国公夫人,但依旧能看出来谁人之间有嫌隙。 沈安禧一进入花园,就发现好几个早些到了的姑娘都往她这边看,她晓得这些人都是在看沈安柔。 毕竟沈安柔做为‘江南第一才女’,备受人追捧,就连她的衣食住行,也是很多姑娘家模仿的对象。 沈安禧稍稍退后了一步,沈安柔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她如今却已经不太习惯了。 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沈安柔身上,但是有人却看见了她身边的沈安禧。 她拉了拉自家姐姐的衣袖,让她也去往沈安禧的方向看,她是越看便越觉得那人好看。 那人穿一件芙蓉图案蝶纹的对襟长衫,樱红雁羽轻罗长裙,金镶碧玉带上佩了镂空灵芝凤玉压裙环,行走间环佩玲琅,手腕上露出鎏金水波纹镯子一角,衬托得皓腕凝雪。再观她样貌,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既貌若梨花,又如红杏桃夭,通身气度,竟是不输半分京城贵女。 但是她姐姐只注意到了被众人艳羡,围绕的沈安柔,有些不悦。 宁雅松开了自家姐姐宁曦的衣袖,往沈安禧的方向走去。 沈安禧从众人的目光中出来没没有松下一口气,就见一姑娘径直往她这边来。 她穿着一件八成新的栗色小竖领斜襟宽袖,并桃粉色交襟织金玉蝶穿牡丹花软缎长裙,头上绾着垂挂髻,额间坠着颗水滴状晶莹剔透的水晶,鬓边戴一支小巧灵动的掐丝点翠雀儿簪,簪形展翅欲飞,轻轻颤动,十分引人注目。最为主要的是,这姑娘她从来没见过,想来应该是宁国公府的小姐。 结果就是这姑娘带了一群人来到她身边,宁曦作为国公府嫡女,身边聚集了一群人,她环视一圈,见到妹妹的身影跟着过来了,这下子人越发多了,只是好在人家的注意力都在宁曦身上。 就见她提议道:“这么多人不好玩其他的,那不如我们以春作诗可好?” 宁曦身边头上簪着双喜玲珑簪的姑娘又道:“得现场做诗,不能拿以前的充数才行。” 沈安禧摇摇头,着实抗拒这种游戏,准备瞧瞧离去,反正这么多人,少她一人发现不了。 谁知道沈安柔却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离开,沈安禧掀开眼皮看了眼沈安柔,若是她再用点力沈安柔就得当众出丑,最后她又得落得个见不得姐妹好的罪名,沈安禧乖乖的让她握着。 等沈安柔让她参加时,她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参加。 一位着鹅黄色衣裳的姑娘出声,“沈小姐别扫了众人的兴啊。” 她话一出,众人的视线全都移交到沈安禧身上。 沈安禧记得她,她是都指挥佥事周大人家的嫡女周施,沈安柔手帕交之一,虽说她父亲官职比沈安柔父亲官职高,但是她却是时时刻刻跟在沈安柔身后,被沈安柔驯服得服服帖帖,对她仰首是瞻。 “周小姐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沈安禧刚刚张嘴,她一旁的宁雅替她说了话。 “横竖都是些姑娘家的小游戏,这都强人所难,那不世上就没有不难的事情了?”就算是这种情况下周施也不怕宁雅,也不顾忌宁雅的身份,直接出口说道。 “你……”宁雅还想反驳着什么,沈安禧瞥见宁曦脸色越发不好,再加上她不想欠人人情,一口答应了下来,心想大不了等下再偷偷溜出来好了。 “我从未见过八妹赋诗,今儿是托了周小姐的福。”沈安柔轻声说道。 她的话又引了一众人的附和。 宁曦取下一块血红色雕百合花玉佩,“我拿点小东西出来做赌注,谁赢了就是谁的。” 沈安柔低头看了眼,“宁小姐真是大方。”血玉都能拿出来。 宁曦抬了抬下巴,似乎很是满意沈安柔的识趣,对着沈安柔道:“只要大家能够玩得起兴就好,听说你是第一才女?” 沈安柔谦虚地笑着推脱,是众人看得起她,她其实算不上什么才女,还望宁小姐不要这般说她。 宁曦便越发的觉得沈安柔不会奉承的人,这点有些难得。焉不知这是沈安柔故意为之,就是在等着她往下跳。 宁曦招呼着丫鬟们带众位小姐上了阁楼,说是阁楼上的风景更加迷人,能让众位参加比赛的小姐写出更好的文章来。 沈安禧轻叹一声,提笔望着亭外凝神思索,随即挥手写下一首诗,动作一气呵成。 沈安禧看着手中写完的诗,笑笑不语,将纸张折叠起来。沈安禧这才发现原来宁雅早在她身边站着了,沈安禧微微一惊,不过动作细微除了靠她近的宁雅,其他人并未发现。 宁雅见沈安禧极其不愿意参加这种游戏,还以为她是怕做不出好诗而怯场,但是看她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风景,从而下笔,笔墨挥洒在宣纸上。但单看她一首灵动巧妙,行云流水的字,宁雅就明白她不会是胸无点墨,又会懦弱怯场的人。 “为什么……”宁雅小声地说着。 沈安禧接话道:“为什么我与她只字不差?”其实她也想知道为什么,每回她与沈安柔所写的能只字不差。 “嗯。”她全程站在沈安禧身边,亲眼所见她完成,不过沈安柔一直在另一边,没靠近这来,要说心灵感应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你和沈安柔真的只是堂姐妹。” “这还能有假?” 宁雅有些焦灼,又有些兴奋,“那到底是谁?”似乎对沈安柔与沈安禧之间谁能够写出这种文章特别的感兴趣。 阿宝摇摇头,她弄不明白自己若何能与沈安柔写的一模一样,但她确实是方才才想出来的,这种情况下她不能说在沈安柔抄了她的。即便她说沈安柔抄了她的,众人也不会相信,反而会认为她这是在污蔑沈安柔,毕竟沈安柔的名号在江宁府可是响当当地。 “我现在要离开了,宁小姐要不要一起?” ※※※※※※※※※※※※※※※※※※※※ 从这章开始把阿宝改成沈安禧怎么样?如果不习惯的话我就改回来。 第82章 沈安禧真挚的眼神眼神下宁雅点了点头, “好。” 刚一说完, 她又有些犹豫地问道:“不过……你确定真的要离开?”临阵脱逃, 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好话,况且凭借她的本事, 再写一篇文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沈安禧一笑,操着轻柔的嗓音,无甚在意地说着,“干这种事情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无所谓呀。” 江宁府可是传她虽为当代大儒的孙女, 却胸无点墨,与饱读诗书, 满腹经纶有‘江南第一才女’之称的沈家五小姐天壤之别。明明是同一根根上长出来的,却生了她这么个歪苗。只是她素来不甚在意这些流言蜚语,便觉得无所谓罢了, 若是斤斤计较, 心胸狭隘之人只怕迟早要被气死不可。 话音未落, 沈安禧就趁着众人不注意, 弯着腰偷偷跑了,现在不走再晚一点可就脱不了身了。 宁雅望了眼被一圈人围着的宁曦与沈安柔, 白皙的脸蛋上浮现一丝纠结,最后还是决定先跟着沈安禧出去了再说。 等到了外头, 沈安禧长松一口气, 心情舒畅了许多, 连带着空气都觉得清新了。 时下女子都爱配戴香囊, 各式各样的都有。一群人围着,每个人身上的香味都不大相同,杂糅在一起,闻起来该是多么的令人感觉到糟糕。 虽说阁楼宽敞,但奈何人多,气味散不出去。沈安禧又是个不爱浓郁香味的人,在里头待上一刻钟,不仅脑子犯晕,就连鼻子都遭殃。 宁雅瞅了眼沈安禧,见神情放松,顿时一愣,反应过来后,拉着她摇摇头,“不行,你的东西必须得给众人看,姑娘家的名声最为重要,我们不能临阵脱逃。”她还是过不了自己这关,携着沈安禧就要往里头走。 沈安禧站着不走,宁雅使劲力气也拉不动她,气得宁雅一甩手腕,松开了两人拉着的手。 “真是的!” 沈安禧复杂的眼神望了里面一眼,“别,其中厉害我都跟你说明了,我现在出去她就能说这说自己在家做过的诗,而且恰好还给我瞧过。” “说好了得临场做诗,她违规了呀。”宁雅不解,能够看出来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被保护得过于天真了。 沈安禧摇头,轻叹声,“可我却是落得个抄袭的名声。”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搞不懂怎么会有人想出这么个蠢法子出来? “其实还是她占便宜。”沈安禧紧接着道:“所以我才不愿参加这种游戏。”平白无故好处全让沈安柔得了,将自己陷入不尴不尬的境地,傻子才会这么做。 阁楼里的人后知后觉沈安禧已经跑了,故出声询问,“沈八小姐呢?” 另一个穿着浅粉色衣裙的姑娘回答,“没见到她人。” “是不是写不出来跑了?” 周施嗤笑一声,故意道:“该不会是临阵脱逃了吧。” 沈安禧她们站的地方离阁楼并不远,而轻而易举地就能够听到,里面传出来的闹哄哄的声音,她赶紧偷溜走了,就怕有人会托人出来寻她。 里头各种说沈安禧的话都有,沈安临听了面色微变,即使是分了家,但是毕竟还是都姓沈,又是这么多年住在一起,这么听了面子上还是挂不住。 沈安柔瞥见沈安临面色不对,出来打圆场,“或许是八妹妹身子不适,先出去了,咱们还是来评诗吧。” 至于事实是不是这样,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过并未直言,毕竟人家沈安柔费尽心思的替沈安禧打掩护,众人和沈安柔都有三分面子情,她们不好拆了沈安柔抬。 唯独一个姑娘站起身来,出声,“身子不适的时候可真是巧,我看是沈八小姐不愿与沈五小姐同处一室吧。” 在说‘沈五小姐’时,那姑娘上下审视了沈安柔一番,眼里隐隐带着几丝不屑地别过头,“好歹说姐妹,能够毫不留情的污蔑姐妹,换成我,我也不乐意和这人在相来往。”说完竟然撂下一杆子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有人左右摇摆不定,想要跟着上官燕走,上官燕瞪了一眼她们,她们立即吓得跟鹌鹑似的,站在了原地。 上官燕察觉到没人愿意跟她出来,翻了个白眼,真是做个墙头草都不合格。既想要讨好她,又想在宁曦那里讨好处,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沈安柔被上官燕的话弄得面色一僵,现在的她就如同前世沈安禧,这一辈子换她在江宁府贵女圈子里如鱼得水。 但是她心里知道自己‘才女’的名声是怎么来的,所以绝对不能让沈安禧出现在众人面前,要将她慢慢边缘化。是以凡是有她在的场合,沈安禧都被她逼得敬而远之。 众人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越发的大了,沈安柔眼里闪过一丝阴霾,这上官燕真是惹人厌,要不是看着她爹是两江总督,只怕是没人愿意搭理她。 “或许是上官小姐从哪里听到了些话,受人蛊惑了,才会这么说。”沈安柔打圆场,她不能让上官燕短短几句话就将她的心血给毁了,侧头看向一旁有些愣愣地的宁曦,“还请宁小姐不要放在心上,上官小姐就是这么性子,毕竟她爹是……” 之后的话沈安柔不再继续说了,想必该明白的人,一点就能明白。 正是因为因为明白,才会多想,认为上官燕凭借着自己的爹爹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宁曦与沈安柔对视一眼,沈安柔歉意一笑,态度极好,宁曦闷哼一声,“能够看出来,也不知你是如很能忍耐的她,换做是我,我早就同他闹翻了。” 两江总督固然位高权重,但在这位置上的人同样如履薄冰,一招不慎就能粉身碎骨,还可能连累了家人,毕竟有那么多人盯着这个位置。 出了这么个小插曲后,沈安柔尽力地将众人的视线转回到诗词上,宁曦作为裁判,手里捧了一摞纸,与众人一起评判。 沈安禧与宁雅两人出去之后遇上了姗姗来迟的李琇莹,她依旧是那个芙蓉如面柳如眉的李家大小姐,虽说江宁府很多宴会沈安禧都不曾参加,与人见面的机会少了很多,但是沈安禧往往就能一眼认出别人。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她别的不行,单就记美人却是在行。 既然都已经面对面碰见了,不说上一两句话似乎都不行,沈安禧缓缓开口,“李小姐怎么现在才来?宁小姐她们正在那边的阁楼上以景写诗,你可是错过了好时候。” 宁国公府从京城回江宁府祭祖弄的这么声势浩大,表面上是宁国公府深受皇恩胜眷,但其中深意许多人都想不明白,谁家都想趁机从这里头套出些消息来,恐怕李家也不例外,更何况李琇莹如今正着急李家织造的事情。 男人们可以从宁国公身上得到消息,而女人们只能从曲线救国从宁国公夫人那边探知一二了。 可惜的是李夫人早早的就去了,李家大少爷爱风流浪荡,流连于花柳之间至今未娶妻,到如今还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女主人。 李老爷倒是极其宠爱一名妾室,但李琇莹却是不肯父亲将其扶正。李家基本上有一半的事务交由李琇莹打理,李琇莹不松口李老爷没法子强硬,可见李琇莹手段。 李琇莹大方地笑了笑,“我方才去给国公夫人请安了,是以这时辰就晚了些,谁知道紧赶慢赶还是没赶到。” “原来如此,竟然是给我娘亲请安去了,看来李小姐与外界传闻一点都不一样。”在如今这种风俗下,姑娘家是绝不允许抛头露面做生意。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沈家人再三思索后不让沈安禧接管沈家事务。 沈家这样的人家,他们能培养出一个具有商业头脑的人,还能够给她在这条路上保驾护航,但不能阻止旁人说闲话的嘴巴。 李琇莹作为扛起李家半边天的人,外头人口口声声说着李家姑娘在生意场上是一把好手,但是背地里却皆是嗤之以鼻。 “宁小姐与沈小姐要不要一同上去?”李琇莹好意问道。 事实上,沈安禧与宁雅好不容易从阁楼上下来,此刻不可能跟着李琇莹再入虎口。 沈安禧轻摇头,随意扯着借口,“宁府我还不曾好生逛过,想请宁小姐带我看看,就不陪李小姐上去了。” 李琇莹略一思索,猜到可能是沈安柔在上面,沈安禧才不愿过去,没有强求她们,只道:“那我便上去了。” “嗯。” 宁雅看着李琇莹走远,狐狸眼睛一眯,娇俏着声音问道:“沈小姐要不要我带你逛逛宁府?虽然宁府许久不曾有人住过了,但是一直有管家在管着,知道我们回来府里上上下下可是收拾得一干二净。” “你若是愿意领我,我自然是欣然接受,就怕到时候我们在宅子里走,旁人看不见我们四处寻找,我是无大碍,可你毕竟是主人家。”其实沈安禧还是怕惹麻烦,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不随便乱走,就怕撞上什么不该撞见的。 “那行,我们去见母亲她们好了,索性你我二人无事,想必姐姐她们很快就会到母亲跟前去。”到时候沈安禧临时跑路的事情估计是怕要传到各位夫人耳中。 宁雅说的肯定,连沈安禧都不由得相信她几分,还总觉得她是在提醒自己。她瞥了眼天真的宁雅,摇晃了下脑袋,心中赶紧思考对策,半分不敢懈怠。 第83章 宁雅携沈安禧来了众位夫人聚坐的厅堂, 里头气氛一派祥和, 她逡巡一番, 想来其他人还并未过来,她们没有来迟。 “雅儿快些过来, 见过各位夫人。”宁国公夫人王氏招手唤了宁雅过去,宁雅望了眼沈安禧,见沈安禧点头,她才松手过去, 宁国公夫人关怀的声音响起, “怎么没和你姐姐她们待在一起?” 宁国公夫人能够瞧见宁雅,那一定能看到她身边的自己, 既然人家没出声让她上前去,她再上去可算得上不识时务了。 反倒是离她稍近的刘夫人拉了沈安禧,左右瞧了瞧, “好久不曾见你了, 你竟也是, 不来看看我。”明明是一起进来的, 但宁国公夫人没有唤她上前去,刘夫人这是怕她尴尬, 沈安禧也没往叶氏那边凑了,干脆站在刘夫人身边。 刘夫人只有一儿两女, 小女儿就是最受她疼爱的刘婉玗, 自从刘家与沈家结亲后, 刘夫人待沈安禧像是女儿一样。 或许这里头是有着, 想沈安禧在沈家帮着刘婉玗说话的意思在里头,又或者是想她对沈安禧好上一分,希望沈家也能对刘婉玗再好上一分,但这份好意沈家与沈安禧却领了。 江宁府的人都晓得刘家与沈家结了亲,一时都围到了刘夫人周围,谁人都有几个朋友,况且刘西卫在江宁府巡抚位置上干了多年,给宁国公三分薄面是客气,不是要低声下气。 旁边有位夫人起身让沈安禧坐,沈安禧浅浅一笑摇头,继而看向刘夫人,“婶婶冤枉我了,我这不是得看着图续,还得帮着娘亲看顾家里,那样娘亲好全心全意的照顾嫂子。”沈安禧这话算是给足了刘婉玗面子,家中婆婆亲自照顾儿媳妇,是沈家看得起这个儿媳妇,一家和睦,也是打消了那些人试图塞人进沈图南后院的念头。 刘夫人含笑望了眼叶氏,叶氏大方地摆了摆手,“婉玗这孩子让人放心,但是我怕我那混账儿子粗手粗脚碰到她,这才守着点婉玗。”这之后便是沈图南与刘婉玗夫妻之间的事情了,只要叫众人晓得他们两人感情好就行,其他的不必多言。 不乏有人想看沈刘两家的笑话,毕竟沈家分家之后,沈原灵一支顶多算商贾之家,沈大儒之子这块招牌不比以前管用了,沈图南更是一介白衣,原本他想去考武举, “小姐妹们聚在一起玩得不尽兴?怎么跑到这边来了。”王氏抚了抚手腕上翠绿的镯子,笑道。 宁曦将一摞诗词递给王氏,“那倒不是,就是她们几位做判,评断不出个优胜劣汰来。” “哪有呀,夫人别听曦儿瞎说,她方才可不得这么说的,可别让我们旁人背黑锅呀,咱们可不干。”着浅粉色衣裙的姑娘开口,嗔怪地撇了眼宁曦。她是都指挥使郑旭东家的三小姐,郑家与宁家颇有瓜葛,是以才敢这么大胆说话。 宁曦抿嘴一笑,坦白道:“好吧,我想将这些文拿给母亲看看,也向母亲给选定的魁首讨个赏。”说到‘魁首’时,宁曦没将人名字说出来,但是却将沈安柔拉到跟前,特意给王氏看。 王氏淡淡地瞥了眼沈安柔,沈安柔识趣地俯身,“沈安柔见过国公夫人。”算是将自己的名字挂到宁国公夫人跟前了。 耿氏有些得意地看着一脸羡慕的众人,这是她女儿的本事,只要有她女儿在谁都别想抢她女儿的风头。 宁雅不知如何从团团围住的人群中钻出来,来到沈安禧身上,刘夫人见此松了沈安禧手,放沈安禧过去。她还有些话要同叶氏聊,而且姑娘家相处总会要自在些,更何况这姑娘还是宁国公家的小姐。 王氏让身边的丫鬟将宁曦手里的诗词接过来,嘴里道:“既然要向我讨赏,这魁首可得让我也同意才行,可不能是因为你好不意思驳面子让人家得的魁首。” “这可是自然,不过我可相信没人不会喜欢她写的诗。”她瞧了那诗,能够称得上是生花妙笔,天成偶得。 王氏才看三四张,便发现一张宣纸,将其抽出来,赞叹道:“好字。” 众人皆是伸头凑过去瞧,一笔一画,尽显风流,竟不似个姑娘写的字,她方才看过去的几张皆是簪花小楷,柔美清丽。 宁曦跟着瞧了,指着王氏手里的宣纸道:“这是沈家六姑娘写的。” “嗯,不错。”王氏颔首,又将诗看了一遍,诗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还是一两处值得推敲的地方,但是一手好字弥补了这点不足,她笑道:“你们也该选个写的一首好字之人才对。” “那作诗上上等之人,那手字同样拿得出手。”宁曦辩解着,说完戏谑的看了眼沈安柔,惹得沈安柔轻扯她衣袖,让她稍微低调些。 沈安禧被宁曦拉到前头,虽说一些姑娘小姐也想凑热闹,但是有宁雅在,她们并不敢挤二人,反而让出一块宽敞的地方来。 恰好让沈安禧将一旁发生的事悉数看在眼里,感叹道:“不知你姐姐与沈安柔关系这般好了。” “好才怪呢。”宁雅烦闷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有些吃味的道:“你且看着她们好不好,我姐姐可是亲口说的‘江南第一才女’名不副实。” 沈安禧轻摇头,那可不一定,沈安柔手段高得很,就没有她讨好不了的人,说一句玲珑心思不为过,只不过那心肝是黑的,能将人剥皮吃了不可。 那边宁国公夫人王氏的声音又传来,这一次比上回越发激动,“玲珑心思,写的一手好诗,将那阁楼处的景色都衬托得美致了几分。” “这诗还是在一炷香内做出来的,一句信手拈来可能称得上?”宁曦仰头,俏声问道,发间簪的嵌绿松石花形金簪上头的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颤。 “一炷香的时辰?那确实是不错的了。”有许多夫人都趁机瞧了沈安柔写的诗,纷纷赞叹,有几个看着沈安柔的目光不由得变了变,思忖着若是能给自家儿子娶回去这么个媳妇,是否能让儿子跟着进取。 “沈家小姐真是是各有各的个性。”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样的话,但是听其嗓音清脆如银铃,大抵是个姑娘家的声音。 “嗯?”宁国公夫人不明所以。 宁曦嗤笑一声,给所有不明白缘由的夫人小姐解释一番,“另外位可是交的白纸。” “这想法倒是稀奇。”宁国公夫人左侧不知何时多了位手里捧着斗彩团花小盏的夫人,她侧目而视,似乎很是好奇那敢交白纸的人是谁。 宁曦听到那位夫人有赞扬之意,微微有些不高兴,“姑姑……” 那夫人并不因宁曦的态度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反而越发肯定地对宁国公夫人道:“确实是有想法之人,我倒是想见见这人。”她举止风雅,霞姿月韵,声息都比旁人柔上三度,让人如沐晨风。 沈安柔对这种转变始料不及,她瞳孔猛地一缩。 怎么会这样!明明当初该是沈安禧拿着这首诗获得了头筹,引起这位夫人的注意才是,为何到她这里,这首诗激不起半点水花! 还阴差阳错地让沈安禧得了这位夫人的青睐,这位夫人可是了不得。正是宁国公的妹妹昭阳郡主,现今司马大将军夫人。 且不说她的夫君,就说自家哥哥已经承袭爵位的情况下,竟然还能让圣上封了她为郡主,这手段不是人人能有。况且这位夫人与宫里的老祖宗关系甚好,不是皇族,但皇族中人也是给她几分面子情。 沈安禧也是一脸莫名其妙,想问问宁雅那帮说白纸好的夫人是谁,就对上宁雅崇拜而又炽热的眼神,她声音低如蚊呐的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她知道啥了,沈安禧自己都是一头雾水,这种发展她压根就没料到,要不然她也不用费尽心思地想招如何应付自己半路跑了事情。 沈安禧来不及回答宁雅,就又听见她含着偷笑地声音说,“我晓得了,你是早就算到了,对不对?” “没有……”小姑娘崇拜的目光顿时让沈安禧有些心虚,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但这也越发让宁雅肯定这是沈安禧算计好了的。 宁曦不满这个决定,“那要不然让爹爹评判好了,想必结果没人能够对爹爹的评判反对。” “将它传于前院去作甚,你以为你爹爹跟你一样无所事事?”不知轻重,即使是写的再好文,那前头也全是男子,姑娘家的文传到前院去都不成体统。 王氏嗔了眼宁曦,为了个刚认识的丫头跟自家姑姑置气更加是不该,王氏歉意地笑了笑:“我这丫头自幼被我娇纵惯了,还请沈夫人不要见怪。” “国公夫人言重了,谁家有宁小姐这么好的女儿都会宠着惯着。”耿氏唇边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只是指尖微微有些僵硬,她看出宁国公夫人因为宁大小姐三番几次地维护沈安柔,而对沈安柔的不满了,“我们家安柔自幼与我分离,我想多疼她几分都不行,我是实在羡慕夫人。” “女儿这不已经在跟前了嘛,我瞧着是个好的。”耿氏都已经在众人面前卖惨了,看各位夫人面上神情各异,想必确有其事,王氏不好再多说沈安柔,但是她紧跟着道:“昭阳说得对,那交白纸的姑娘心思确实是巧妙,我也想认识认识。” 昭阳郡主闻言,遽然笑了起来,眉眼间皆是和煦的笑意。 ※※※※※※※※※※※※※※※※※※※※ 我总觉得沈安禧就是个看戏的人,别人想拉她上台一起唱一出戏,她就是不愿意配合。 加个小剧场 沈安禧:我真没做,真的什么都没做。 姜堰:我懂,我知道,我明白。 沈安禧:你明白什么?你人都不在,事情也没看见,你能明白什么? 姜堰:因为……是我做的。 第84章 沈安禧往刘夫人的方向看了眼, 再往叶氏那边看了眼, 二人皆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再加上宁雅在一旁催促,沈安禧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民女见过昭阳郡主。” 即使耿氏猜到她们说的沈家姑娘是沈安禧,此刻心里依旧不免有些不满。 “快些起来,让我瞧了瞧。”昭阳郡主亲自将沈安禧扶起来。 沈安禧闻言,稍稍抬头, 恰好螚让昭阳公主看清她的脸, 一不留神就昭阳公主对视了,看见她眼底深深的戏谑, 沈安禧有一瞬间的茫然,她先前并不认识昭阳郡主。 昭阳郡主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唇角笑意愈发明显, 这姑娘明眸善睐, 仪态端庄, 难怪那人心心念念。还特意求到她跟前, 让她稍句话来,再顺便看顾一番她, 照她打探的消息,这姑娘就不需要人看顾, 她压根不在意这些。 “好孩子, 告诉我你是沈家的哪位姑娘。” 沈安禧见昭阳郡主送开她的手, 她连忙将手收回来, “回郡主的话,民女乃是沈家八姑娘。” 那就没有错,昭阳郡主笑道:“我听说过你。” 周施站在沈安柔身边憋笑,沈安禧那是什么名声,想来昭阳郡主听到的也不是好话,沈安柔瞥了眼周施,默不作声地任由她取笑沈安禧。 沈安禧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显然她对自己在江宁府的名声有个大概的知晓,不过她倒是没恶意揣测昭阳郡主故意令她难堪。 若昭阳郡主想羞辱她,压根就没必要说她喜欢‘交白纸’的姑娘,只需当场说她几句不好就可,不出一个时辰,总会有人将这些话传的人尽皆知。 昭阳郡主在看见沈安禧错愕的神情后,似乎想起她先前听过的传闻,顿时知晓自己的一番话可能会让人误会,又道:“这姑娘甚是得我欢心,你快些说说你为何交白纸。” “凭心而意,所见即我所想,美景已然存于心中。”沈安禧胡乱胡诌着,却没曾想乱说的话也有人捧场,而且似乎引起了共鸣。 “确实不错。”宁国公夫人一副刚看到沈安禧的模样,跟着昭阳郡主夸沈安禧,这下子沈安禧即使不好,也好了起来。 叶氏松了一口气,她原本还在担忧,外头传安禧的话会影响到安禧日后说人家。即使她有意替安禧多安排参加几次宴会,扭转安禧的名声,奈何安禧不在意,甚至还说大不了日后挑人家降几个等次,只要人品能信得过,不论家境都行。现在看来,她是不要再忧心了。 昭阳郡主闪过一丝笑意,“我这儿有对镯子,既然你我这般有缘送好了。”昭阳郡主做事就要取下手腕处的一对翠玉腊梅枝镶嵌金珠手镯。 沈安禧是个识货的人,只消一眼能看出这对镯子价值非凡,所以更加要推拒,“禧受之不恭,万万使不得。” “这说的什么话……”昭阳郡主一笑,瞥见沈安禧袖口处露出的一角,点点头,将取下镯子的动作收回,“也对,你是有镯子了,我再给你镯子似乎不太好。” 言毕,不等沈安禧开口,就吩咐身边的丫鬟,“沫柳,将我那套千叶攒金嵌红宝石牡丹头面拿来送给沈小姐。” 这下沈安禧不收也得收,第一个她不收的理由人家已经帮她找好了,在不收下来,就有些不识抬举的意味了。 得了昭阳郡主的赏赐,沈安禧理所应当地被昭阳郡主牵到她身边坐在,虽说沈安禧还是头一次被贵人看中,被众人围着说笑,不过面上一丝怯弱都不曾表现出来,颇有一副应对自如的风范,毕竟她从来都不是不会,是不愿意迎合罢了。 从沈安禧坐到昭阳郡主身边后,就一直没有机会离开那个位置,知道宴会结束。沈安禧想终于能够解脱了,但是谁知宴会散了后,昭阳郡主说是与她格外情投意合,特地单独留下了沈安禧。 叶氏一想,昭阳郡主众目睽睽之下留下沈安禧,肯定不会对沈安禧做些什么,放心的将沈安禧留下,与刘夫人一起回沈府见刘婉玗去了。 不过并不是只有沈安禧一人在,好歹还有个宁雅赖在昭阳郡主这里不肯走。 结果宁曦在周施那里听了不少沈安禧各种被添油加醋过的事迹,瞧沈安禧不太顺眼,但沈安禧得了她姑姑青睐,她谁都不怕唯独怕她姑姑。这下不敢找沈安禧麻烦,只能将宁雅喊走,让他不要跟沈安禧在一处。 亭子里的丫鬟同样悉数屏退,十米之外的地方。若是在亭子里说话声音稍小些,那些丫鬟们并听不见她们说的内容,大概只能凭借神色猜测一二。不过她们都是背对着亭子,想来即使想观察也观察不了,不过这却让沈安禧明白了,昭阳郡主要找自己说的话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至少不宜让旁人听去,亦或者昭阳郡主身边有不干净的。 当然也有可能什么都不是,只是昭阳郡主单纯不喜欢与人聊天时有丫鬟仆人在一旁。 “你怎会想着交白纸?” 昭阳郡主亲自给沈安禧斟了杯茶,推向她面前。沈安禧顿时受宠若惊,不过她越是到这种时候,越是脑子清醒。 她虽看不透昭阳郡主将她留在此处寓意何为,不过昭和郡主愿意这么迂回着来,沈安禧自然奉陪,“郡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昭和郡主挑了挑眉,“都听。” 沈安禧微低头予以尊重,开口道:“真话就是,我不会写文,写出来总与旁人一模一样,只字不差。所以不太想参加这类游戏,免得被人做了踏脚石。”她并不是不会写文,看起来出来的与旁人相差无己,也能说是不会写。 “假话呢?” “假话,便是我先前说的,千万人眼中有千万种景,即使我写了,也不一定符合每一位心里的感受,所以那白纸的意思便是凭心而意,所见即我所想,美景已然存于心中。” “真有趣,这话你胡诌的?” “是,也不是。毕竟信的人多了,自然成真的了。但我说出来让郡主知晓,你我二人当然晓得它是假的。” “你真是有趣,想法也是独特。” “郡主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人。”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昭和郡主看了她一眼,眼里的喜爱不似作假,但是她们二人不过刚见面几个时常都不到,再过喜爱,沈安禧想那也应该喜爱不到哪里去。 不过紧接着昭阳郡主就说出了自己的目地,“有人托付我捎话给你。”昭阳郡主收敛了笑意,面上的温和之色全无。 “昭阳郡主说笑了,安禧一直都在江宁府,从未远离过,亲人朋友也都是江宁人士,能有何人托昭阳郡主捎话安禧?”其实沈安禧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是却又不敢肯定,而且她到现在为止与昭阳郡主交情也不深,她看不透昭阳郡主想做什么,还在暗自防备着她。 昭阳郡主一点也不意外沈安禧的做法,毕竟谁这么突然找上自己说有人带话给自己,自己也会有所警惕,“那人让我将只香囊送你,还问你原先送你的香囊你用着习不习惯。” 沈安禧瞳孔下意识的一缩,手摸向腰间一侧,一只崭新的荷包上。 昭阳郡主从袖口拿出一个用绢帕包裹着的东西,打开之后赫然是只淡紫色花纹的香囊,香气清新淡雅,沈安禧身子一僵,抬眸看了眼昭阳郡主,昭阳郡主冲她一笑。 “我与他是旧日相识,往日里见面的次数也多,倒是第一次听起他心里头还有个人。” “这东西我不能收,它哪里来的,还请郡主还回到哪里去。”沈安禧如是道。心里却是百味陈杂,尘封多年的记忆在一瞬间纷拥而至。 “想来你也不会收,他也是,送姑娘家什么不好偏生送香囊,香囊那东西能是随便送的吗?”反正正主不在此处,话随便昭和郡主如何讲,“再说了从来只见女子送香囊给男子,不曾料还有男子送香囊给女子的。”说完,昭和郡主撇了眼沈安禧,沈安禧神色无动于衷,甚至比先前还要冷些。 “话我是带到了,东西给你了,只是你不要,但这报酬这是半分不少。”昭阳郡主边收拾香囊,边说着。心里止不住感叹,或许沈安禧还不晓得他的身份,不然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她的面前表达自己对他的不满,可是昭和郡主却有丝看好戏的心里,就想看他到头来如何解释。 “这是自然,郡主直说,只要安禧能够做到。”沈安禧面上一片笑意,心里早就将姜堰骂了个底朝天。他让人送东西过来,还让自己欠下人情,可真是够可以的,这是仗着以前她稀罕他的时候肆意妄为吧,可惜她现在不稀罕他了,早点表明了心态早点完事。 “我别的不要,你们沈家新出的手提荷囊我要一个,虽然京城也有,但是许多夫人可是只认你们沈家的标志,就是那个里头有个像形状流水的特殊小标签。” “郡主都开口了,安禧怎敢不从。”即使没这回事,昭和郡主开口她也不会拒绝,毕竟能给绣锦阁添上一点光彩,至于昭和郡主说的京城夫人都喜欢沈家的手持挈囊,其实并不尽然,沈家的手持挈囊并没有往京城那边发展,还是在江宁府这边的影响力大些,“绣锦阁还出了其它的绣品,到时候一并送给郡主呢。” “上道。”昭和郡主大笑,直夸沈安禧会哄人,笑声让守在亭子外面的丫鬟们全听见了,她们对视一眼,或许郡主说的喜欢沈家八小姐的话并不是虚言。 ※※※※※※※※※※※※※※※※※※※※ 沈安禧:现在想讨好我,晚了!等着瞧吧! 第85章 “昭和郡主能够喜欢手持挈囊, 是我沈家的荣幸, 还希望昭和郡主回到京城能够帮忙宣传。” “那是自然。”昭和郡主一口应承下, 又问道沈安禧,“你可还有何话要我帮忙传达?”她乐得当只信鸽, 想必那人能得她一句话定然会欣喜。 沈安禧直视昭和郡主,在她笑意盈盈的目光下,轻摇头,柔声拒绝, “不必了, 有什么话大可以当面说,若是不能当面说, 那就作罢了。”有些事,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清楚。若是真能轻飘飘说完,那只怕也就如此了。 昭和郡主与沈安禧说话没半点架子, 不单是因为那人, 还有因为只要她一对上沈安禧的眼睛, 就不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就怕吓到她,“行啊, 这些都随你,不过……你要做好准备。” 毕竟那人不是普通人, 她虽不了解这看似毫无瓜葛二人是如何有深厚感情, 但是看得出来他们二人肯定经历过旁人没有经历的事情。有些东西大家心知肚明, 却偏偏没人敢点破, 点破了得罪上头就等着被丢弃。 京城某峻宇雕墙、朱甍碧瓦府邸内,好几位门客在争辩不休,突然间一位头戴鸦青色四方帽的门客停了一瞬,屈邱启看向上头目露深思之人。 秦澈原是在思索对策,但是忽然眸光闪烁,似察觉到背后一丝凉意,再看向下方,正讨论得火热,但自己心思已经乱了,于是出声打断,“好了,此次下江南我必定前往。” “那主子的意思是让三皇子……” “圣上不可能只留一位皇子在京城。”屈邱启道。要不然全带出去,要不然会留下两位皇子互相掣肘,再加上几位老臣。 交给一位不是太子的皇子监国,这种风险太大,倘若出去的人遭遇不测,那身处京城的皇子便占据了绝对有利的地位,一切事情都可以提前准备,当真是不怕不乱,就怕乱不起来。况且边境近些年来也不太安稳,内乱加外患下国家更加堪忧。显然,圣上下江南不单单是巡察水利,视察民生,更有一部分是想了解一番江南问题。若换做十年前,屈邱启不敢这般猜测,但是从他得知的一些消息,圣上十之八.九是打的这主意。 想必九皇子已经猜到了,才会说此次江南之行他非去不可,去江南来回起码要五个月左右。留在京城做好了,圣上免不了猜测这儿子想取他而代之,做的不好了一不留神很有可能被踢出局,丧失与其他皇子竞争的权利。无论如何都是得不偿失。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下了,都退下吧。”秦澈脑子一片混沌,挥退一群人。等到书房只剩下他一人时,他才隐隐露出些疲惫之感,但是一想到自己能再回江南,又觉得如今做的一切都值得。 想来如今昭阳郡主应该已经见到阿宝了,她定然是会恼自己不告而别,纵使他当时有千万种理由没告诉她自己要离开,这么多年不联系他,但是都没有一个理由能有办法说服自己,告诉自己她不会怨他恨他。可明知如此他依旧忍不下心放弃。 沈安禧坐在回沈府的马车内,小冰她们已经被沈安禧早早地打发回府了,如今宽敞的马车内只有她一人。 她解下腰间系着的荷包,将其打开,里面放着的赫然是只模样有些老旧的深色香囊,这只香囊看起来像是男子所用,一般的姑娘喜欢或明亮,或温暖的颜色,不会喜欢这种深颜色。这只香囊其他地方均是被人保存完好,只有几处有明显的摩擦的痕迹,似乎是有人经常握在手中抚摸而导致的。 沈安禧冷笑一声,为了不让旁人问起她,她家做手持挈囊,但她为何不仅不提挈囊,反而系起荷包来,她特地让爹爹重新拾起荷包生意,还推出荷包与手持挈囊做为一套的款式。 “小姐,到府里了。”车夫的声音从外头响起,打乱了沈安禧的思路。 沈安禧收敛情绪,长吸一口气,将香囊收好挂在腰间。他就想凭借着一只破香囊与她和解,就是做梦。 沈安禧刚下马车就见小冰在外头等候,秀眉微挑,将昭和郡主送予她的头面交给小冰,出声问道:“有何事?” 小冰讶然,她在门口等小姐,小姐一猜就能猜到她有事情,“小姐真是料事如神,老爷正在蘅芜院等您过去呢。” “那就走呗。”沈安禧拢了拢衣袖,往蘅芜院走。 宁国公府家不过是回来祭祖,宁国公身上在朝中尚有公事,但如今放下公事留在江宁府,还宴请江宁府有名气的人去宁府,这就很值得深思,只怕是对他们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仅仅有沈原灵,连沈图南、刘婉玗和沈图续都在蘅芜院,沈安禧一愣,不知何事能够让爹爹郑重其事的将所有人都唤来了。 “回来了?”叶氏见沈安禧进门,撇了眼小冰双手捧着的托盘。 “嗯。”沈安禧接过小冰手里的千叶攒金嵌红宝石牡丹头面,将其摆在叶氏面前,“得想法子将这人情还回去。” “这些你交给娘亲就好,先听听你爹爹说话。”叶氏将房间里的丫鬟们全部屏退。 “索性家中只有这么几口人,没什么不能说的,但是今日这事不能拿到外头去讲。”沈原灵端正严肃地说着,倒是让人觉得此次的事情不简单。 几人皆是笃定地点头,沈原灵面色稍缓,如果他们不是嘴巴牢靠的,沈原灵也不会将人喊过来。 “圣上决定来年三月南巡,视察明生,考察水利,勘察水情。宁国公此番回江宁府不仅仅是祭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说此事,好让大家提前做好准备,用不了多久圣旨就会下来。” 沈图南不甚在意的说道,“圣上南巡于我们何干?”要说在江宁接驾,按照位高权重的来有江宁王府,江宁将军署,江宁巡抚。若是论钱财富贵,有织造司李家,他们家负责军粮可没李家那么有钱,况且还有栖霞行宫在。 这话一出,惹得刘婉玗斜视了他一眼,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少说些话,在他眼里除了练武走镖,只怕是没什么事情重要了。 沈原灵晓得他的性子,也不管他,任由他去说,等他说完才道:“无论如何到时候圣上都会召见江南地区的皇商,沈家不可避免。”说着,沈原灵还担忧地看了眼沈安禧。 沈图南一下子似乎就开窍了,‘腾’地一声从太师椅上坐起来,“不行。” “哥哥,小心点,嫂子还怀着身孕呢,一惊一乍的。”沈安禧护着刘婉玗皱着眉头说沈图南。 “火烧眉毛了,哪里能不急。”沈图南这么说着,但还是安抚性的拍了拍刘婉玗的肩膀,又摸了摸她的大肚子,让肚子里的宝宝乖乖地。 刘婉玗嫌他们太紧张自己了,她还不至于被这点东西吓到,推开他们二人看向沈原灵与叶氏,“爹和娘有什么打算?” “安禧的婚事因为外头风言风语多,到现在都没有说好。经过昭和郡主今日一番话会好上很多,但是偏偏遇上圣上南巡,我们也不敢揣测圣意。”皇商之女不足挂齿,奈何谁让他们家有一部分做的是军粮生意,联系边境事宜,军粮在这种关头怎么的也是被拉拢的对象,他们不怕皇上临幸沈家,就怕他不仅要沈家,还要沈家姑娘。既然皇上让宁国公提前透漏消息,就一定有所打算,他们在这种时候给安禧定亲,有些司马昭之心了。 “找我爹爹吧,他或许会有法子。”刘婉玗左右思量道。 叶氏眼睛不由得看向沈原灵。 “我知晓你的意思,但是不行,不能累及刘家。”沈原灵一口回绝。 沈刘两家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刘西卫身处江宁巡抚的位置上十多年,掌管江宁府江苏府事宜,他再进一步就是两江总督,他也只能进不能退,退了下来,在江南地区他随时就能被人剥皮拆了不可。 “既来之则安之,怕什么?”沈安禧倒是看得开,安慰众人道:“到时候我躲着些就好了,要拉拢人又不是要人家卖女儿。若真想不通还有祖父祖母啊。”他们都不比真实陪驾帝王身边的祖父祖母了解皇帝,即便祖母说了不管几个孩子的事情了,但是真求到他们面前他们不可能袖手旁观,况且祖母还说了要给她挑个好人家的。 “如此只能这样了。”沈原灵叹了口气,他这是不敢赌。皇宫那是什么地方啊,看着外表华光冉冉,令无数人向往,但其实那下头是靠着无数白骨堆积而成。他不能拿自己亲生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做赌注,将她推入豺狼虎豹之间。 “宁国公与昭和郡主不日将会返回京城,但是他的家眷会一直留在江宁府,直到圣上下江南。如果有机会,多和昭和郡主接触吧,对你也有好处。”转而沈原灵又对叶氏道:“你也去宁府多走动走动。”到时候多一个人说话也好。 “好。”沈安禧为了让沈原灵安心,应答的干脆。实际上她现在一听到昭和郡主,就会想起姜堰,压根就没有任何静下心来办法,更加别提面对昭和郡主,况且谁都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来这人的接近是不是带有目地的,而且如果皇帝真有打算要她嫁入皇族,昭和郡主在中间也说不上什么话。 ※※※※※※※※※※※※※※※※※※※※ 推荐一本待开的预收文 男主被玩儿坏了(穿书)又名《将男主养成丧心病狂》 偏执固执暗黑系皇帝x炮灰女配伪白莲宫女 在知道自个穿成一炮灰之后,落娇书这辈子再没啥别的追求,只想混到二十五岁出宫养老。 她花尽自己攒下的银子,只为可以来到未来的帝王――此刻只能在冷宫度日的小可怜,获得一丁点男主光环照耀。 从小可怜到小可怜登基肃清朝堂,满打满算也不过八年,剩下两年落娇书只能继续伴君侧。 可俗话说得好‘狡兔死走狗烹’,落娇书活得那叫胆战心惊,侥幸躲过一劫,却躲不过原书女主。 某日清晨,腰酸腿软的落娇书:不、不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 霸·皇帝·道:是不是何必要她说。 他在乎的只有她,从始至终,仅此而已。 1,养成,男主忠犬 2,1v1,绝对甜宠,男主极其偏执 3,女主是不算好人的好人 第86章 阿宝接过叶氏递给她的绣筐, 从当中拿起昨日未绣完的刺绣, 只是她明显心思不在女红上, 好几次差点扎到。 叶氏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想开口让她停下,沈安禧就被针扎了一下, 顿时疼地直吸气,“嘶~” “女红是精细的活儿,由不得你分神。”叶氏捉过她的手,细细看着, 竟然发现了好几个针眼, “算了,今日就秀了。”又唤念与拿药膏过来, 要替沈安禧包扎伤口。 “这点伤口不打紧。”沈安禧将手抽出来一看,竟然真是有好几个针孔,她不仅无所谓, 反而还在想为何之前被扎就没个反应, 直到方才才有。 念与去拿药箱, 就听见沈安禧的话, 眉头一皱,道:“什么不打紧, 前段时间巷尾的吴家庶出小姐,不过是被小铁片在指尖划了个小口子, 就这么白白的去了。”念与嫁了沈家外头的管事, 那管事办事妥当, 为人实在, 是叶氏与沈原灵一起做媒。叶氏叫她跟着去那管事享福去,做个管事娘子,有宅子还有丫鬟仆人伺候,不必做伺候人的事。但念与念及叶氏恩情,便一直留在她身旁伺候,钟嬷嬷退下后,便管着叶氏蘅芜院大小事务。 “啊?”叶氏心里一慌,“那赶紧唤大夫过来瞧瞧。” “真不用。”沈安禧拉住叶氏,“念与姐姐,你明知娘亲心疼我,就别吓唬娘亲了。谁人做女红不被扎几下,也没见她们怎么样,难不成到我这里就变了不成?”真要是被扎了几下就唤大夫过来,传出去非成笑柄不成。 好不容易叶氏答应了,她好生包扎伤口就不唤大夫过来了,但有一点,稍有不适一定告诉她,别藏着掖着。叶氏也不逼着沈安禧再继续学习女红,到时候说人家时对方要求女红随便请人弄一下算了,无论如何都总比让她看着沈安禧受伤的好。 沈安禧忙不迭答应,叶氏说什么她都点头,又怕叶氏提起请大夫,赶紧转移话题,“我是担心爹爹,他到现在都没传个消息回来。上回不还在说圣上明年三月下江南,爹爹此刻上京真没问题?” “即使没有这回事,你父亲近段时间也应该去京城一趟,做生意就是这点麻烦,得天南地北的跑。其他地方交给信任的人,自己偶尔去看上一次就好了,但京城那是什么地方?遍地贵人,还需要你父亲亲自照看。”叶氏说着,心里对沈原灵也是有些担忧,“你父亲做生意这么多年了,应该能够应对的了。” “父亲不打算将生意搬到京城去?”沈图续在外头将话听了个大概,走进来就问叶氏,“京城那边父亲经营这么多年了,我们也不算是人生地不熟。” 叶氏乜斜了眼沈图续,他倒是一门心思地往京城跑,也不想想其中艰难,“你说的轻巧,你父亲作为皇商,负责江南地区的粮食生意,哪有这么容易脱开江南的。” “照娘亲这么说竟然是左不行右不行了。”沈图续坐到沈安禧身边,吊儿郎当似的翘起一只腿,不等叶氏训斥他,就被沈安禧一把拍下,“照我说呀,也别舍不得江南这块地方,去京城了该是皇商的依旧是皇商。” “不就是做了几笔生意,看把你能的,你在我蘅芜院就少说几句,不要以为你爹没有在家,就没有人能管的住你了,赶紧去将功课做完。”叶氏抬手就准备轰沈图续走,她要和安禧说些后院的话,图续毕竟是个哥儿,听多了这些话没什么好处。 “姐,你看娘亲的心是不是偏得没边了。”沈图续怕被叶氏大打,拖了沈安禧做挡箭牌,希望她能帮忙说几句话。 沈安禧一脸无辜地看向沈图续,摇头道:“没有啊。”要偏心,娘亲也是偏心她这边,既然是偏心她,那就不叫做偏心了,她巴不得娘亲对她好,哪个傻子会这么大咧咧地揭穿啊。 沈图续一看就知道没戏,脚底抹油赶紧跑了,至于是不是如叶氏所说做功课去了,确实是做功课,不过是想着全家如何能顺利搬到京城。 等到沈图续走后,叶氏让外头的丫鬟将门守严实了,无论是谁一律不准放进来,谁再乱放人进来是板子伺候。念与从腾出手来,就听说蘅芜院的丫鬟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又将一众人训斥了一顿,暗自想着院子里的人还是得多管教管教,别让她们认为主子和善就能办事随意了去。 沈安禧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情,于是开口问道:“圣上南巡定的是李家?” “是。”不久前得到的消息,若是此次刘家能够得了圣上满意,或许刘西卫直接成为两江总督也不一定,“如今想来,我倒是庆幸咱们分家了。若是不分家,老太爷先帝帝师,加上你父亲皇商身份,皇上南巡落脚非沈家不可。”这么说不太合适,但是却是叶氏的心里话,她并不想沈家作为圣上驾临的地方,若是圣上临幸沈家,安禧能够接触皇家贵族的机会就大了很多,难免其中不会出现差错。 自那日与宁雅见到李琇莹后,宁雅时常拉着她去找李琇莹,一来二去接触就多了起来,这一听到圣上南巡定的是李家就花了点心思记下来。 “这段日子你与李家小姐走得太近了,这可是不太好。”叶氏柳眉微蹙,不是她对李琇莹有意见,而是李琇莹这人太过八面玲珑,她怕安禧在当众吃亏,“这李大小姐已经芳龄十六,都不曾说好人家,只怕现如今是打着主意留到十七了。” 李家一儿一女的亲事都是极为困难。毕竟稍有家底的人家不可能将自家姑娘嫁给一个小姑子强势的人家,自家姑娘嫁过去连当家做主的权利都没有,那还算什么主子。 那些挑儿媳妇的,更加不会挑到李琇莹身上。李琇莹在江宁也是威名赫赫,谁家婆婆都是好不容易从媳妇熬成婆,只想给儿子选个好拿捏的相夫教子。娶个了不得的儿媳妇回去,不仅是儿子管得死死的,还怕只能自己得低服做小,被把控住。 “娘亲是说……”有些话沈安禧听着就是听着,不会当众反驳了叶氏,至于该怎么做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数,她与李琇莹不过是多聊了几次天而已,远远达不到手帕交的程度,况且李家接了圣旨后,一直都在修缮府里,大大小小的算起来全都是事情,给圣上住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出半点差错。 “有可能。” “那真是可惜了。”沈安禧看来李琇莹是个聪明人,生意经营得又好,跟她相处不说其他的,反正都能让你心里熨帖。若是进了贵人后院,那可是意味着她要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确实是可惜了些,不过或许李琇莹并不在乎经济钱财,李琇莹那种人无论是在什么地方都能将自己活好了。 “可惜什么,李家巴不得能出位贵人好护着他们,守住这份家业。” 江南织造皇商是个富得流油的位置,不说富可敌国,那也是家缠万贯。但是这么个位置,每隔两三年皇商的位置就会换上一次,相当于大家轮流来当,这也是为了江南地区的安稳,但是李家自成为皇商以来到今时今日,已经将近十年光景,早就惹了一群人不满。 但是众人又是无可奈何,人家李家背后靠着沈家相比,沈家似乎还及不上李家,逢人就给李家人三分薄面,如今李家是圣上南巡落脚的地方,在江宁是头一份了,李家地位似乎越发牢固。 “话又说回来,李家只有李琇莹一个姑娘,而且这个家一大半都靠着她一个姑娘家撑着,也是不容易。”人就是这么矛盾,刚想说了让沈安禧不与李琇莹接触,等沈安禧答应后这会子又说起李琇莹不容易的地方来。 “是呀,哪里像我这么好命,不仅有祖父祖母护着,爹爹娘亲宠着,还有兄弟嫂嫂帮扶着。” 叶氏听了心花怒放,直说沈安禧一点点都记在心里,她没有白疼沈安禧。沈安禧将人哄好了,就听叶氏道:“现在各家都已经准备让家里的姑娘们学习礼仪了,咱们家断然不会把你送出去,但是大家都做,我们也得做个样子出来,我替给你请了位教导嬷嬷,一直到圣上来了江南。” 沈安禧闻言要学规矩,冲着叶氏颔首应下这件事情,早就没了当初抵触学规矩的意图,就算是如今沈家规矩,她也是学得差不多了,不说十成九成总是有的,是以她对自己接下来学习规矩的日子并不十分惧怕。但是生活嘛,总会在不经意间给你来那么一下,让你明白什么叫做无奈。 学习规矩时,一个动作她得练上上百次,嬷嬷才会面色稍缓的说勉强过关,每日里训练完后不是这里酸,就是那里疼,偏生在第二日训练时她还得忍着。 等半个月过去了,她才到练习站姿,站姿少说也是一个时辰开始站起,沈安禧第一次没挺过来,愣是站到一半倒地上起不来了,嬷嬷又在训练当中加了一项‘餐食’。 每天嬷嬷变换着花样的给沈安禧做各种膳食,沈安禧原是拒绝的,奈何嬷嬷手艺不错,她是个不会亏待自己嘴巴的人,半推半就地就答应了下来。在明明是高强度的训练下,她非但没瘦下半分,反而胖了起来,她就是想找叶氏诉苦自己为了学习规矩多么辛苦,叶氏见了她日益圆润的小脸蛋是半分不相信她的话。 第87章 这种苦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圣上南巡, 余嬷嬷难得的给沈安禧放了假, 没让她继续练习规矩, 不过说到底,经过余嬷嬷大半年的教养, 沈安禧的规矩不可谓不好。与余嬷嬷在宫中伺候的贵人相差无几,但余嬷嬷并不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只道:“沈小姐如今规矩尚可,老奴应尽的本份也尽了。”这是准备离开的意思。 沈安禧浅浅一笑, 冲着余嬷嬷俯身行礼, 一套动作做下来如行云流水,又赏心悦目, “多亏了嬷嬷教导,安禧晓得嬷嬷为了自己多有劳心费神,但是安禧却还想留嬷嬷在身边, 许多事情安禧不太懂, 还需要靠嬷嬷提点提点。” 余嬷嬷真真算得上是位好嬷嬷, 这段日子里, 余嬷嬷不仅教了沈安禧规矩,还教了她其它很多事情。 沈家家宅太过干净, 没那些腌脏事,就连偶尔沈安柔对沈安禧的挑衅, 她都视而不见, 是以论起后宅手段, 沈安禧是一概不知, 叶氏有心想让沈安禧学习,那也没这条件,光靠她说又达不到效果,让沈安禧明白后宅凶险的实则还是余嬷嬷。 这也算是余嬷嬷夹带私货了,但是沈安禧却晓得,自己知道这些东西于她并无大碍,主要还是为了防范那些想动心思的小人。 “恐怕这事得问夫人的意思。”余嬷嬷道。 毕竟离和沈家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就要到了,余嬷嬷嘴上提一句离开的事情,若主人家要她走,她就不留了,不让她走她就顺势留下来。 她是从宫中荣养出宫的嬷嬷,从京城来沈府就是受人所托,专程为了沈安禧而来,不然京城中多得是权贵家的小姐请她,她不一定非得舟车劳顿来沈家。原本想好生教导了,自己就能功成身退。 但是或许是人老了,大半年的相处,竟然相处些感情,有的没的说了不少。这才说了一半,还有许多没说的,她就想着说完了再走。 “母亲那里由我去说,想必母亲一定也希望嬷嬷能够留下。”而且母亲肯定在想,若是能够一直陪着她就更加好了,只是这事想想就行了,做了一辈子伺候人的事情,想必接下来的日子余嬷嬷也不一定还想继续再干下去。 “你真不想去瞧瞧?”沈图续将信将疑,“一睹天颜,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这有什么好瞧的,费劲心思不过看个影影绰绰的人影罢了,更有甚者什么都看不见。”况且这要去看,得走到近处去,与人推挤,就算有下人护着,也难免不会有人乘机作乱,被人占了便宜。即使是这些都未发生,那挤在人堆之处,回来后定然是一身的臭汗与泥尘,不过是为了皇帝南巡的规模与架势而赞叹不已,添几分谈资罢了。 沈图续瞥了眼沈安禧,他这个姐姐就是喜欢多想,他能不知道姑娘家到人堆处多危险嘛,有娘亲和余嬷嬷在,他敢带着她这么玩,这身皮上不准备要了才差不多,“我早半年前就在云华阁订下房间了。” 云华阁在东街,正是到李府正门必经的一条大道,圣上要在李家落脚,必定要经过云华阁,沈图续一想起这事就想笑,“我是趁着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定下的,可是花了高价钱。不过这钱也花的值,因为当初我定下的是一层楼,连带着其他几家酒楼也被我和江宁王家的小公子一起定下了,等他们想起要瞻仰圣上龙颜,准备定房间时已经没了。我再倒手买出去,可是赚了足足两三万两银子,这还是和秦凡那家伙分完之后得的。” 秦凡就是江宁王家的小公子,喊他喊小公子不是他年龄小,是他乃江宁王妃最小的儿子,论年纪他比沈图续大了一倍,如今已有十四了。就这么相差好几岁的两人处在一起颇为和谐,这两人都是爱钱的主。 偏生秦凡碍于自己身份不好做经商类的事务,于是就借由沈图续的手来办事情。两人都不蠢,沈图续在外跑,秦凡在后头撑腰,两人一开始都是小打小闹,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这一次可是狠狠地照顾了他们的荷包一顿。如果沈图续没有秦凡撑腰,这次他订下各大酒楼的事情不会善罢甘休。 “本钱肯定都是秦凡出的?”沈图续手里抓着钱,但是绝对不会多,别说支撑沈图续包下那么多家酒楼,连一家都做不到。 “我既然说出来了,怎么能少得了你那一份。”沈图续一咬牙拿出一叠子银票出来,递给沈安禧,等沈安禧伸手去接时,他有不舍得往回缩了缩,不过还是将银票给了她。 沈安禧一笑,这一叠银票少说也有,她哪里不明白,沈图续不想给她是故意在逗她,如他所说,如果真不想给就不会把这事情告诉她,也没必要把银票带出来,“好了,我勉强答应你,跟你一起出去咯。” 但是令沈安禧没想到的是,此次出去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袭纯青色交领宽袖袍子,腰间别着一把木制镂空折扇,长的是眉清目秀的少年出现在沈安禧面前,冲着她拱手作揖,“沈小姐。” 沈安禧在见到他行礼之后明显一愣,如今身为沈安禧贴身丫鬟的沫儿站出来,挡在沈安禧面前,免得不相熟的人冲撞了沈安禧,毕竟传出个一二三来不好。 刘术方心里在打鼓,这么做他莽撞了,但是不知为何,他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出现在她面前,这个少年时期将他拉出泥潭的姑娘,没有她的帮扶或许就没有今日的刘术方。 沫儿正经了神色,出声问道:“敢问这位公子是?” 沈安禧没有开口,沫儿说的话就是她想问的话,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她不想闹出些什么事情,眼瞧着有不少人视线时不时的往他们这里瞟,被余嬷嬷知晓了估计又会叫她背上一遍规矩。 刘术方苦笑一声,头稍稍低了些,“看来沈小姐是忘了在下。”想来不记得也是正常,毕竟七八年的光景,早已物是人非。 沈安禧蹙眉深思,眼前的人依稀有些面熟,能够瞧出往日容貌来,她有了一个不敢肯定地猜想,但毕竟她与那人多年未见,而且以前见面时不过匆匆点头,她的注意全在姜堰身上,除了初见面印象深刻以外,其他的再没有能让她记住的,况且那人最后还凭空消失了一样。 她犹豫片刻,想抬腿离开,但是这人拦在前头,于是她不确定地道:“刘术方?”清亮的嗓音里还带着点点疑惑,显然她在怀疑,又怕有认错人的尴尬场面发生。 “正是在下。”刘方术见沈安禧认出了她,眼底登时闪过欣喜,只不过那点欣喜被他很好的掩盖了过去,他唇畔扬起一抹笑容,可以瞧出他心情好上不少,“难为沈小姐还能想起在下。” “你这话说,竟是我不记得你不行,记得你也不行。”沈安禧没有忽略他前后的变化,不过她神色自若,既没有见到故人的欣喜,又没有重逢的激动,一切都是平平淡淡,但是其实她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不敢,只是沈小姐多年未见变了许多。” “刘兄,既是故人相遇,何不请其上来一聚?”楼上一处窗口处冒出一颗脑袋,头上用上好的白玉发簪束发,声音亦是中气十足地喊着。似乎里头还有起哄嬉闹的声音,看起来就在等刘术方一人了。 刘方术将视线移到沈安禧身上,用眼神询问沈安禧是否要上去一聚。 沈安禧摇头婉拒,“不了,我此番出来约了人。”想必那上面全是男子,她上去也不和礼仪,想必刘术方还以为她能随意与一群人处在一块玩闹,但大家都已经不是小孩子,是得注意男女大防的时候了。 楼上一群人兴奋得很,一直在催促他上去。 刘方术望了眼沈安禧,转身上楼去了。 等刘方术走远,沈安禧去了旁边的云华阁,沫儿还是二等丫鬟的时候听过一些事情,如今知晓方才遇见的那人是刘方术后,便开始默不作声了。 “那人是谁?”一袭蓝色锦袍的公子哥一脸戏谑的看着刘方术,“怎么没将人家叫上来,咱们一群人应该也不失礼吧。” 刘术方斟酌一下才说:“别乱开些有的没的玩笑,那是沈大儒家的孙女,别玷污了人家的清白名声。” “沈五小姐?”另一坐在榻上,颇为悠闲自得地公子一听是沈家姑娘,顿时起了兴趣。 他们来这里也有两三天了,期间能够听到最多的莫过于那位沈家五姑娘的各种事迹,几乎所有能够形容姑娘家美好的词,似乎都能够从她身上听见,这可是激起他不少兴趣。 其他几人虽然不曾开口,但是手中的动作或轻或慢了起来,刘术方察觉到了这一点,轻笑一声,即使他们在京城地位不低,但是他们说到底不过是有个好家族依仗,想见沈家小姐怕是有些难,不然早就虽行圣上,而不是早早地来了江南,“让你们失望了,她是……” 刘术方摆出一个‘八’就不再言语,他不希望沈安禧引起这群人的注意,虽说不担忧他们对沈家做些什么,但是被人纠缠也不是件好事情。 而且那人……即使如今不再跟在他身边了,早些年的相处也能对他有些了解,自知那人对沈安禧的感情,更加知道那人绝不允许旁人觊觎他的东西,更何况是这么个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今夕是江宁府难得的盛况,黎民百姓扶老携幼,夹道欢迎,万人空巷,齐声赞颂皇家的孝顺美德,君主爱民如子。 沈安禧却没那个心思,整个人的一颗心却是空落落的,自从遇到刘方术后就有些魂不守舍,沈图续也是个心粗的人,竟然以为这是沈安禧想瞧皇家威仪的原因,才让有些恍惚,不仅如此,他还安慰沈安禧道:“这样的阵势也只有皇家才有,咱们还是看看就好,比不得。” “谁说要比了。”秦凡不明所以地开口询问,惹得沈图续白了他一眼,沈图续那模样就差直接挑明了让秦凡闭嘴。 秦凡侧头闷哼一声,原想找沈安禧告沈图续的状,结果不知沈安禧在盯着哪个地方在发呆,他只能将一股气憋闷在心里,不过却因此看了好几眼沈安禧。 因为与沈图续相熟,来沈家的次数也多,沈图续总在世安院,是以他见到沈安禧的次数也随之多了起来,不过近半年来很是少见,再一见恍若变了个人,真和沈图续不像亲姐弟。 见到刘术方出现在江宁府,沈安禧不由得多想,当初姜堰走时,她一心只觉得姜堰背叛了她不告而别,忽略了刘术方。等到后来,她想起刘术方这号人时,得到的消息就是他母亲身子大好,与他母亲搬离江宁府,往京城那边去寻亲了。 沈家人不想沈安禧在此事上多纠结,不再让她管这些事情了,这么些年来沈安禧刻意不去想往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着。 如今一见,刘术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鞋子破了洞,连脚趾头都露出来的穷小孩,浑身无一处不散发着意气风发的感觉。 刘术方出现在江宁府绝非偶尔,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认为,刘术方是为了圣上南巡一事而来。那么姜堰……是不是也有可能出现在江宁府。这么一想,沈安禧的思绪彻彻底底的乱了。 出来一睹龙颜,结果全让她发了呆,等长长的队伍过去,沈图续收回来已经坐麻了的腿,一瘸一拐地来到沈安禧身边,一时之间大惊,“姐,你没事吧?可别吓唬我,我是带你出来玩的,别结果出来一趟傻了。”他从大哥那里得知姐小时候特别爱出去玩,这不他一有好事,当然忘不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况且姐姐已经被关在府里学习了大半年的规矩,就想带着她出来。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少出来为妙,小时候爱出府,不代表长大了也爱,尤其是遭受过余嬷嬷的摧残后,姐姐越发不动声色了。 “嗯?”沈安禧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并未听见沈图续说话的内容,只知道他喊了自己,“回去了吗?走吧。” 说完,带着沫儿就准备回府,魂不守舍的样子看得沈图续直叹气。 要说秦澈这边,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并不是忙得焦头烂额,而是闲得发慌。他们一群皇子来了李府后,尽是些应酬的事情,在皇帝不曾开口的前提下,聪明人都是能躲就躲,现在被人家请过去,估计就是被套近乎到时候希望他们能够帮着在圣上面前说些话。看透了里头的弯弯道道的,他就缩在自己的院子里,每日里固定的跟皇帝请安,然后就回去,十分安分。 过了好几日了这样的日子,他按捺不住心思,想去见沈安禧一面吧,却又不知用何种法子,夜探闺阁的事情他才不会做,不是怕暴露,沈家处处他基本熟记于心,就怕见到她后控制不了自己。 “殿下,您要奴才都叫人备好送去蠲余院了,只等您去查看。”嗓音尖细似公鸭嗓的声音忽然响起。 沈安禧一惊,捏着帕子的手不自觉一紧,能够被称为殿下的不是皇子就是公主,而无论哪一种她都得罪不起,即使她说是自己是无意闯进这里,恐怕人家也只会认为她在处心积虑的寻找借口,四顾而视,这里竟然毫无一处可躲。 那人低沉地嗓音应答了一句,“嗯。” 沈安禧一颗心都揪起来,手里的绢帕被她揉得不成样子,思索着自己跑到拱门处的距离,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一咬牙拔腿就跑。 但她似乎是多年不曾摔跤,忽略了自己的毛病,没跑几步直直地摔倒在地,她怕惊扰了那位殿下,强忍着痛不敢惊呼出声。 她这边的动静不算大,但绝对不小,不是她能不惊动就能不惊动。只听他们的闻声脚步一顿,尖细的太监声音先响起,“奴才这就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低沉声音的男人没开口似乎是默认了。 李归刚从拐角处走出来,就见到一美人倒在地上泪欲落不落。这种把戏自从他跟了九皇子之后,每隔几日就会遇上一次,早已经见怪不怪。在见到沈安禧容颜之后,愣了一瞬,在远处时看身段便知这人不错,靠近之后才发现何止是用‘不错’一词来形容,真真端得是朱颜玉貌。 他误以为沈安禧是想引起他主子注意的那类人,心底终归有些不屑,不过看着沈安禧的脸,他并未将情绪表现出来,只开口尖细的嗓音问道:“姑娘,怎么到此处来了。”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但说这张脸,吸引主子注意力成功的几率就比其他用这招的人高得多,只是随便哪种方法制造偶遇都行,这种确实是被用烂了的。 沈安禧手掌传来火辣辣的疼,她见到李归走近后一直强忍着,听到他询问,低头道:“公公……我迷路了。”这话很扯,但她确实真是迷路了。 今日李家举办宴会,碍于圣上临幸李家的情面,不论这场宴会有没有贵人出席,但凡是接到邀请的人家都会来参加,沈安禧也不例外。 “请问您是哪家姑娘。”话还是要问清楚,不管到时候主子问罪,还是看上了人,他都能答上话。 沈安禧面露纠结,掀开眸子看了眼李归,“沈家八姑娘,不知是惊扰了贵人,是民女的错,还请贵人莫要迁及民女的家人。” 李归听到沈安禧是沈家人后,神情有些疑惑不解,江宁沈家是大族,这样并不清楚她到底是沈家那位。 秦澈见李归久久不曾过来,索性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好听见沈安禧说的话,呼吸一滞,抬起的脚如同灌了铅般千斤重,他咽了声口水,若无其事的走出来,其实脚底早已被汗浸湿,那人就在他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 从拐角处拂柳踏花而来一人,那人君子朗朗,温其如玉,低沉清冽地嗓音响起,“李归,发生何事?” 这下子,沈安禧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 她一时间只觉得眼睛酸涩地疼,直直地盯着眼前的人,等到最后支撑不住忍不住眨了眨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蓄满的泪水一下子簌簌而下,如同决堤的河水。 李归恭敬地行礼,准备禀告事由,但是眼神瞄了眼秦澈,秦澈正直勾勾地盯着沈安禧。得了,主子这压根就不需要自己开口,他便自觉地退到一旁。这里只有一个地方能够进来,李归就在那一旁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秦澈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他轻轻拭去沈安禧眼角的泪,“别哭。”李归是他的人,这里除了他们三人就再没其他人,他没什么好掩饰。 沈安禧听到他的话眼泪掉得越发凶了,她不久前还在想会不会见到他,结果这才过了几日,只是她没想到两人间的见面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成了九皇子,或者说他本来就是皇子,那他的离开其实是注定的事实,可笑的是她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李归余光又瞥了眼沈安禧哭得梨花带雨,视线再往上,他瞪大了眼睛,赶紧回头,再也不敢乱瞥。他竟然瞧见一向情绪不外漏的主子,面上露出几丝心疼,不得不说这沈家小姐有几分本事,能够迷惑了主子。 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令秦澈几欲发狂,那些日思夜想的日子在这一刻仿佛一切都值了。他一直按捺住不曾去找她,反倒是她撞到他身上来了。 沈安禧止住眼泪,侧头躲过秦澈的手,欠身行礼,“参见九皇子殿下,殿下大安。” “你……”这种情况下会面,秦澈一时语噎,心中要说的话许多,却不想她一副疏离模样,原本按道理他们确实应该是不相识,但是真等她这么对他,他的心却是一阵阵的绞痛。 相比于他的纠结,沈安禧要平静太多,她眸里无波,宁静的看着秦澈,俯身行礼道:“若是九殿下无其他事宜,民女先行告退。”只是看她的样子颇有些想落荒而逃的样子。 “别走。”秦澈拦在沈安禧身前,一双黝黑的眸子死死盯着沈安禧,“让我好生瞧瞧你。” 秦澈的眼里有着浓浓的占有欲,沈安禧不敢与其对视,低头盯着自己镶了硕大珍珠的绣花鞋尖,嘲讽出声,“不曾想九殿下竟然是那些个不要脸的登徒浪子。” 李归心一紧,他还不成遇到过敢这么对主子说话之人,别说是在京城有草木知威之称九皇子,敢跟任何一位皇子公主顶撞,那都是犯了触犯天家威严,若是有心说大,被砍头都不为过,不过看样子似乎主子并不在意。 秦澈不仅不恼,眼里还泛出丝丝笑意,她愿意这么跟他说话证明他还有机会,秦澈将沈安禧上下仔细打量,沈安禧下意识将受伤的手背到身后,不想让秦澈看。秦澈察觉到她的动作,眼神一顿,赶忙出声询问,“怎么了?” 话音未落,秦澈就准备亲自查看。 “九皇子殿下。”沈安禧不自觉退后,声音都被她调高一度,“还请殿下自重。”看着样子后槽牙都要被她咬碎了去。 “别闹,让我瞧瞧。”秦澈扳开沈安禧的手,手上都是按压在细石上出现的坑坑洼洼,接近手腕的地方还有些破了皮,才道她是想躲避的时候老毛病犯了,摔倒在地,有些心疼的看着沈安禧的伤口,柔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带你去处理伤口。”说着就喊李归带路,手上动作却是轻轻柔柔,生怕弄疼了沈安禧。 沈安禧力气比不上秦澈挣脱不开来,又不愿意跟着他走,一着急面色就冷下来,“松手,不要让我更加讨厌你。” 第88章 亲耳听到沈安禧说讨厌自己, 秦澈身子一僵, 回望沈安禧地眼神里是无尽的复杂, 握住沈安禧手腕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沈安禧才不会管这么有的没的,只认为他力道太大将她弄疼了止不住地蹙眉, 沈安禧忍不住发怒,恨不得劈头盖脸地痛骂秦澈一顿,气得她连敬词都忘记用,“我劝你最好冷静些, 别这么冲动, 现在你是京城高高在上的九皇子,我是江宁府待字闺中的沈家姑娘, 你与我之间没有任何瓜葛。” 父亲去了一趟京城打探了不少消息,即便是她无心京城事宜,但是有些话还是长了翅膀似的飞到她耳中, 包括眼前这位圣上第九子秦澈的事情。他的事情沈安禧听得最多, 也是圣上几位皇子当中谈资最多的之一。 “你在关心我?”秦澈问得卑微, 相比于沈安禧的顾虑, 秦澈一点都不在乎,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因为沈安禧身处险境, 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安禧,知晓她在生气, 可又舍不得松开她的手。 沈安禧一番话哽噎在心口, 口不对心的说着, “民女是在担心沈家, 尊贵的九皇子殿下有什么需要民女……” “别说了。”秦澈一把捂住沈安禧的红唇,早该想到在她嘴里听不到什么好话不该问她的,如今她的一言一语都能够化作冰锥子戳进他的胸腔,将他伤的遍体鳞伤。 沈安禧被捂住了嘴,只留一双清澈眼睛露在外面。 秦澈与她视线一对,一颗心似乎又活过来似的猛地颤动,他深吸一口气才堪堪将欲跳动出胸腔的心脏安抚平静,“我先带你去清理伤口,如果你不想我和你在这里被人发现,就乖乖地跟着我走。”秦澈说得果决,眼尾微勾,像是要把沈安禧望到心里。 “走走走!”沈安禧破罐子破摔,推攘了秦澈一把。 秦澈怕她动到伤口赶忙抓稳她的手腕,“你说就好,我哪里会不听你的话。” 李归面无表情的在前头带路,还得时刻注意有没有人冲撞了,听到秦澈似是调戏似是认真的话,内心早已毫无波澜。主子要身边真有个贴心的人陪着也是件不错的事情,最重要的就是日后有人帮主子驱赶围绕在身边的莺莺燕燕,不要他一个太监赶这种事情了,每次拂人家面子怪得罪人的。 惹得沈安禧白了眼,她粉唇轻抿,用低小地声音说道:“殿下能不能将民女的手松开。”即使是小时相识,牵手而行是常事,但毕竟早已过去多年,如今还这般沈安禧颇为不习惯,甚至想要躲避。 秦澈察觉到沈安禧的意图,故意吓唬她,这里随时都有人来,他们得悄悄的才行。 偏生沈安禧瞧了秦澈一脸严肃的表情,信了他的鬼话,就怕真被人抓了个正着。被人发现对秦澈倒无甚影响,她平白的坏了闺誉,是以也不再挣扎,只任凭秦澈牵着她。 计谋得逞秦澈嘴角忍不住愉悦地上扬,其实李家这一片都是他的地盘,暗处保护李府危险的人安排的也是他的。李府以及随行的人都知晓他不爱被人打搅,再加上他之前杀鸡儆猴过,这里只怕除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沈安禧会来外,根本就不会有人打扰。 秦澈虽然想与沈安禧多待片刻,但是她手上的受伤不能等,是以脚下的动作并不算慢,等到了快出这一片地方时,秦澈主动的松了手。 前面是一排排的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了起来,只看见丫鬟小厮脚步飞快的忙活着。秦澈的一个眼神李归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走过去拦住了个着嫩芽绿衣裳的丫鬟,将她带到秦澈面前。 那丫鬟也是个机灵的,见到秦澈衣着不凡,气质卓越,立即明白了他的身份,赶忙跪在地上行礼,“奴婢参见殿下。” 面对旁人秦澈就不是那么温润而泽,和颜悦色。他薄唇轻启,冷淡出声,“起来吧。” “多谢殿下。”倩碧低垂着首站起身,目光不敢半点乱瞟,安静地等着贵人吩咐。 秦澈一时间变化太快,沈安禧忍不住用余光瞅了他眼,只见他仗着丫鬟不敢抬头直视他的容颜,冲着沈安禧挑唇一笑,浅浅的笑意如柔风甘雨,一下子入了沈安禧的心,沈安禧有些慌忙地眨了眨眼睛。 秦澈又是一笑,她再窘迫的时候都不会向众人表现出来,而是通过一些小动作泄露,“李归,你陪着沈小姐去处理伤口。”语毕,竟是头也不回的往来时的路走了。 那声音依旧冷清,并未因谈及沈安禧热乎起来,若不是李归将方才的一切瞧得分明,只怕说什么都不会相信主子对沈家小姐有别的意图。李归指使了倩碧在前头带路,他自己则恭敬的跟在沈安禧身后,这是主子在意的人,他捧着些总是没有错。 秦澈走到一处恰好可以隐蔽他身影的拱门处,回头望了眼沈安禧的身影,眸色深沉,见李归护着她,心稍微安定下来,复又清浅地叹息。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秦澈不敢拿沈安禧冒险,若是被人晓得他对沈安禧有意,只怕那些费劲心思想巴结皇子的人家会合起火来对付沈家,那些姑娘小姐们自然也会刁难沈安禧,他见不得她受丁点委屈。况且要是被皇帝与他那几个好兄弟知晓了,只怕不是用沈安禧来笼络沈家,就是将沈安禧作为他的软肋来膺惩他。 秦澈私心里不想将沈安禧牵扯进来,但是沈家家底摆在这里,即使秦澈不愿,皇帝还有其他几位对那位置虎视眈眈的人都会将沈家拉进来。 “沈姑娘,就在前方了。” 倩碧原本想让沈安禧坐在凉亭之中,自己跑一趟腿,去拿药膏药物过来。但沈安禧怕等倩碧的这点子时间又出些幺蛾子,以伤口需要清洗为由拒绝了。倩碧见沈安禧一意孤行,便只能带着她往医药房走。 沈安禧不过是一贯的谨慎罢了,谁也不知道这丫鬟是谁的人,且先等她将伤口收拾好了再见其他人,可别到时候伤口都没有清理好,就被半路走出来的人逮着问。 有李归在倩碧不敢耍小心眼,老老实实地将沈安禧带到了医药房。 说是医药房,其实是从小门进去的一间小房子,倩碧歉意地道:“委屈沈小姐了,前头是给贵人们准备的,平常人等不能进去。”李归代表的就是九殿下,有李归在倩碧完全可以将沈安禧带到前面去,她偏生装傻充愣装作不知道,就是气不过沈安禧说的一番话。 一路上沈安禧不停的问倩碧问题,和倩碧搭话,李归在一旁只默默的听着,不过大致意思算是明白了,九皇子殿下人心好,瞧见她摔倒了无人管,让身边的贴身内侍帮忙。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将自己与九皇子摘得干干净净,把错都退到李家下人身上,全是李家下人没好生带领着她,不仅如此,就连她摔倒了李家下人都不曾扶起她。 李家总不会为了几个下人得罪沈家,这下子即使不是这群下人的错那也是他们的错,这还只是摔跤没人在跟前,若是在这种宴会上发生溺水一类出人命的事情可怎么办。李家下人为了不被主子责罚,只怕是不敢乱嚼舌根。 沈安禧说的话倩碧是听懂了,但是想不到这么多,只觉得沈安禧这个沈家小姐只会怪罪旁人和推脱责任,这样子可是将李家一群的下人得罪了。 李归却是不由得对沈安禧侧目,或许是因为她维护秦澈的一番举动。要是旁人得了主子的帮助,只怕是恨不得昭告天下主子对她有意,利用舆论好顺势登堂入室,这位可到好,只说主子人好,绝口不提主子对她与对旁人的不同。这才是聪明的做法,既保住了自己的声誉,又不会显得是她刻意接近主子。 沈安禧说的不全是假话,她来这边之前问过好几个李家丫鬟的路,愣是没一人带她出去,就是站着给她指路,然后再匆匆离开,似乎她们手里有着做不完的事情,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她按着她们的指使走着走着就偏了。 沈安禧处理妥当伤口,李归就回去复命了。这是沈安禧的意思,李归再跟着她就不妥当了,毕竟听说九殿下让内侍跟在她身边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她不想一出现就遭到各种眼神攻击。 李归听命告退,顺便将倩碧给沈安禧穿小鞋的事情给记上,他后面可是好生的请沈小姐去了前头,让人悉心的包扎了伤口,但是这不影响他告倩碧得罪沈家小姐的状。 沈安禧被倩碧在医药房叫住的一个小丫鬟带到了宴会的花厅,给了那小丫鬟些散碎银子就让她退下去了。 她人一现身,宁雅就赶紧跑到她身边来,一把拉住了她,见到她手上刚处理好的伤口一惊,以为她发生了什么大事,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你跑到哪里去了?她们向我问起里来,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让我身边的小蝶与小戏都去找你去了,愣是找不到人,可没急死我了。” 第89章 “我这不是好生生的在你面前嘛, 你别着急。”沈安禧左右瞟了眼, 低声道:“这里不好说。”这么多人看着, 虽说她回来没有引起轰动,但还是偶尔有那么几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没事就好。”宁雅松了一口气, 将沈安禧拖到一旁,“你若有事情千万跟我通一声气,我来给你作证。” 沈安禧笑着点头,“对了, 你的贴身丫鬟呢?” “先前我瞧见沈安柔和周施匆匆忙忙走了, 就叫沫儿与娅儿去盯着她们俩了。”她怕沈安柔在宴会上花心思在她身上,让她一不小心着了道, 更担忧有人因为她的原因遭殃,谁知道沈安柔那边的消息未得到,反倒是自己先出了事情。 “你也真是糊涂。”宁雅无奈地瞥了眼沈安禧, “你要是不方便大可以过来找我, 难不成我的人给你使唤的次数还少?” “好了, 好了。”沈安禧生怕宁雅发脾气, 赶紧安抚她,拉着她的衣摆晃了晃, “这次是我思虑不周,下次, 下次我一定给记着。” 与宁雅相处的时间越久, 就越是知道她是个什么都想管的性子, 若是你有事, 不想请她去帮忙,她反而会觉得你不拿她当朋友,不愿意跟她来往。 宁雅勉强的点头,“你可得记着你说的话。”反正她是讨厌那沈安柔,尤其是她姐姐认识沈安柔后,特别喜欢跟沈安柔处在一起,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忽略了她这个妹妹了。 这场间不单单只有宁雅担忧着沈安禧,怕她出事情,上官燕也一直注意,见到两人一副好姐妹的模样当下闷哼一声,傲娇地侧头不去瞧她们。 上官燕的脾气在江宁府贵女圈子里可是出了名的差,导致她不管是日常生活,还是宴会周身没多少人敢接近。 对此上官燕颇有感触,想要接近她的都是贪图她上官家的权势好处,想要让上官家帮忙的,毕竟如果人家家世相仿,那根本不需要委屈自己,忍受个坏脾气的人。 上官燕身边空了一片地,就巧了离沈安禧与宁雅近,沈安禧丝毫不费力气地听见上官燕的冷哼声。 宁雅随着她的视线望去,瞧了一眼上官燕,出声问道:“你瞧她做什么,她就是个怪人。” 明明每次宴会都没人愿意和她在一起,偏生上官燕能一次不落的参加,至少在江宁府的这段日子,她每次参加各府邸的宴会时都能看见上官燕的身影。这要是换着是她,她铁定躲在家中不敢出门了。 “慎言。”沈安禧柳眉微皱,握着宁雅的手悄悄用上些力。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谁都有嘴碎的时候,但是人家与你无冤无仇的,何苦要去背后挖苦人家。 “好吧。”宁雅拧着帕子,变扭地说道,虽然瞧她被沈安禧说了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但好歹住了嘴。 她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曾想沈安禧竟然携着她往上官燕那方走,宁雅是怕了上官燕见谁怼谁的性子,想挣扎开来,但一垂眸,顾忌沈安禧刚包扎好的伤口,老实地跟着她往前走。 上官燕也没想到沈安禧会往她这边来,心里一紧,甚至还不自在地往左右两侧瞄了瞄,她旁边一圈都没个人在,沈安禧不是来找她还是来找谁的? “上官小姐。”沈安禧浅笑着同上官燕打招呼。 上官燕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不过态度却是依旧骄傲,故作淡然地道:“沈小姐。” 宁雅见上官燕忽略了她,登时不乐意了,清脆地声音脱口而出,“喂,我呢?” “嗯?”上官燕面露疑惑,看向宁雅接过直接略过她,不仅如此还出声问沈安禧,“沈小姐听见什么响声了吗?” 宁雅瞪大了眼睛,她都已经跟她说话了,结果还是这么忽略她。 沈安禧瞧着炸毛的宁雅,顺了顺她的毛,笑道:“瞧着你与她没相处过,怎么一下子就懂了如何制服她的法子了?她就是个变扭的性子,越是不搭理她,她越是扒着人家。” “安禧,你说什么?”见沈安禧揭自己短处,宁雅委委屈屈地说着,但又觉得她这样子在上官燕面前示了弱,赶紧闭嘴。 “瞧瞧,就是这样。”沈安禧点了点宁雅。 “变扭。”上官燕扫了眼沈安禧,视线再落到宁雅身上,毫不留情地从口中吐出二字。 宁雅上下审视了上官燕一番,双臂环绕抱在胸前,“说得你好像好得上哪里去一样。” “那也比你好。” 两人吵吵闹闹地,但是或许是顾忌着她,不想吸引更多的人,声音却并不大。沈安禧趁着二人好不容易休息的时间,靠近上官燕,轻声说句,“谢谢。” “嗯?”上官燕眼底露出些迷茫,她并不记得自己何时帮过沈安禧,她们真正相处也不过就是此刻。 “上一次在宁府,你帮我说话,我都知道了。”其实沈安柔在关注她的时候,她何尝不是在时刻关注着沈安柔。也就得知了上官燕替她说话的事情,这么直白的替说话的,除了家人以外,似乎就只有上官燕了。 或许是沈安禧眼神太过真挚,上官燕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揉了揉鼻尖,无所谓地道:“我只不过说了实话而已。”就是不知道为何那么多人捧着沈安柔,真是不知沈安柔给她们下什么迷魂汤。 “可我还是要谢谢你,不过……”沈安禧说话的时候顿了顿才开口,“下次别和沈安柔对着来了。” 越是了解沈安柔,越是觉得她难以看透,她似乎笼罩在一团迷雾里,让人看不真切。 你以为自己看透了她,其实不然,那或许只是她的障眼法。这也是为何她心甘情愿地由着沈安柔抹黑她,而她不反抗,甚至不出现的原因,或许在没有任何保障之前,她不作为才是最好的选择。 “……” 上官燕沉默不语,沈安禧不知她听进去了没,不过她并未再多劝她。有些事情不是当事人,旁人评判不了。上官燕出言帮她,或许是为了她好,又或者只是耿直的性子使然,无论怎样,人家帮她说话了,她找机会还回去好了。 李琇莹得到倩碧传来的消息,还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好几遍倩碧,这才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但是在倩碧传消息之前,她并未听到其他下人谈论禀告,这其中就很耐人寻味了。 她是能干,但又不曾有分身术,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往后方看了一眼。将一切都吩咐下去后,自己带了人往沈安禧那边去。虽说她面色如常,看不出异样,但是脚下却是步履匆匆。 李家在外招待各位姑娘的,除了李琇莹她身边还站着个梳着朝天髻,满头珠翠,姿容艳丽的妇人。 那妇人殷切地照顾着每个人,只是瞧着不少与姑娘不太习惯,好些与李琇莹交好的姑娘视线频频往李琇莹瞟,好似乎不想让李琇莹瞧见她们对那妇人有好脸色,但又不敢不承接妇人的好意。 家中都有嘱咐过不能得罪了尤氏,毕竟枕头风的作用谁都不能忽视。有好些商户靠着李家吃饭,他们想的是李琇莹是个姑娘,迟早要嫁出去,而且说到底李琇莹再能够,主事的还是李家家主。 见李琇莹领着丫鬟走了,具是松了口气,开始欢喜地应答着尤氏的话。 尤氏心中不禁冷笑,这个李家就是有李琇莹在,所以她做事情才要畏手畏脚。不过有一点好处,老爷的另外一些妾室,那些人即是费尽心思,都爬不上来,根本不需要她动手,老爷就是喜欢她这双手干干净净。 至于李琇莹急急忙忙的准备干什么,她不会管,也管不着。她现在还不如尽心办好这场宴会,届时她的扶正之路能多得几人说话。若是得了贵人青睐称赞几句,那便是最好的。想必老爷再想扶她为正妻,没人敢说她不好了。 “众位尝尝这茶,这还是咱家老爷特地命人从江东运回来,准备送给贵人们品尝的茶。”尤氏面上热情不减地招呼着众位小姐,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这里都是些姑娘们,并未请江宁府上流圈子的夫人,不然即使李琇莹再忙,也不可能让尤氏如此作态。 “安禧,真是抱歉,我刚才丫鬟那里得知了消息,那群子下人当真是欠管教。”李琇莹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三人面前,明艳姣好的脸庞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好在你不曾出事。” 对于李琇莹的到来沈安禧并不惊讶,她遇到秦澈的事情迟早会有人告知李琇莹,只是没想到她们才刚没聊几句这人就来过来。 沈安禧望向李琇莹身后垂首而立的倩碧,笑了笑,“如李小姐所说,我不曾出事,李小姐也不必自责。” “毕竟是在我李府受了伤,沈夫人瞧见你好生生的来李府,结果缠着纱布回去定然会心疼。”李琇莹轻叹口气,“这好在还不是贵人遇到差错……” 似乎察觉到自己话中的不对劲,李琇莹补充道:“我不是说安禧你……” “我都明白,我自是和贵人比不上,府里的下人也只知贵人,不知我一个商户女。” 李琇莹想从沈安禧口中打探些秦澈的事情,奈何沈安禧总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轻描淡写地将事情带过。但是见李琇莹越说越逼迫她,沈安禧态度自然强硬了起来。她沈安禧是商户女,李琇莹也不遑多让。 宁雅瞧着二人针尖对麦芒,僵持不下,插到二人中间去,“李小姐无需陪其他人嘛?我瞧着沈家只有小五姑娘在,五小姐不见其踪影许久了。” ※※※※※※※※※※※※※※※※※※※※ 求预收,求预收呀。 《男主被玩儿坏了(穿书)》又名《将男主养成丧心病狂》求各位大老爷收藏收藏,作者会无缝开文,这书完结立马开新文 —————————————— 洛书信誓旦旦:我这叫做养个皇子养老! 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天不遂人意。 洛书捶胸顿足:怎么把自己搭进去了…… 第90章 宁雅这么暗示, 聪明如李琇莹怎么会不晓得, 这是再说别让沈安禧在她眼皮子底下闹出事情来, 凭借着沈安柔以往的手段,再来个偶遇邂逅之类的想必是轻而易举。 反观李家作为此次宴会的举办者, 多处漏洞暴露无疑,眼前这么大一个隐患,李琇莹没心思纠结沈安禧的问题,让人去看牢了沈安柔。 “你何苦呢?” 宁雅没好气地看了眼沈安禧, 有时候啊, 他怒她不争,每次只想着将事情远远地躲过去就好了, 半点反击都不做,“我这是帮你,你看这下不用你盯着, 有人帮你盯了, 你也不必怕牵扯其中。” 上官燕白了宁雅一眼, 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谁知道李琇莹是人是鬼。”若是沈安柔动了别的心思被李琇莹发现,在不影响李家的前提下, 谁知道李琇莹会不会袖手旁观。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时间, 就听到有关沈安柔的消息传来, 她竟然得了德妃娘娘青睐。 于是又有人发现李琇莹竟然也不在了, 不仅如此好几个和沈安柔关系贴近的小姐也不在场, 纷纷懊悔自己没跟沈安柔交好关系,不然也能趁机在贵人面前露脸,有沈安柔在前头当挡箭牌也不怕人嚼舌根。 众人都沉浸在这一劲爆的消息内,压根没注意到垂头丧气地沫儿回到了沈安禧身边。 沈安禧一看她这表情,就猜到应该是沈安柔用什么法子骗过了她,她自己则偷偷地去了德妃那里,而娅儿还不曾回来,想必是周施那边有什么发现,她安抚了下沫儿,让她不必自责,李府毕竟不是她们的地盘,暗中跟随人又要保证自己不被人带坑里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皇后以圣上此行南下,后宫无人掌管为由不曾陪同圣上,跟着圣上出来的后妃不过五位,德妃是圣上所带后宫中人位份最高之人,圣上的其他几位嫔妃都由德妃掌管,更别说那些想塞女儿的人家,不知在德妃那里走了多少路子。 但正因为这些,姑娘们为了自己清誉免遭玷污,并不会亲自去找德妃,要也是跟着家中母亲借着请安的由头过去见德妃。沈安柔倒好,大咧咧地跑去见了德妃,就没见过这么办事情的,“沈安柔还不是犯蠢了。”只要想到沈安柔会遭殃,宁雅就显得特别兴奋。 宁雅说得开心,结果从她身后传来轻灵地声音,“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 三人皆往发声处瞧去,超她们款款而来的姑娘穿一件桃红色绣蝶纹的对襟长衫,腰身独特设计,极其掐腰,裙摆如花瓣,走动间就如含苞欲放的花儿绽放。她手腕处还提了绣锦阁出品的绯红色手持挈囊,极配她这一身。 几人立即屈膝垂首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免礼,免礼。”安和公主不甚在意地摆手,嘟囔着说道:“我不来参加这种宴会,就是不喜欢你们动不动行礼,你们屈膝不累,我抬手都累。” 沈安禧顺势起身,揣摩着这位公主忽然来这里跟她们搭话是作甚,现在已经已经有人注意到她们这边,看样子正想着过来,奈何无一人做那出头鸟。 宁雅瘪嘴,她也最讨厌行礼,所以尤其讨厌和那些皇子公主请安,最讨厌进宫,偏偏以她宁国公嫡女的身份,重大节日父亲都必须得携家眷入宫,不过还好她只是嫡幼女,旁人的视线都在姐姐身上,她还可以稍稍偷懒。 “宁小姐,本宫说的可以不对?”安和挑眉,语气隐隐有些不善。她说这话可是为了给沈家小姐面子,谁让她是九哥点名让她多看照些的人。 安和一路揣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人值得她九哥惦记,如今一瞧真人,这样貌确实是不俗,她就勉为其难地试试和她交好,但旁人她可不会给太大的面子。 宁雅唇畔绽放出一抹极为乖巧地笑容,“公主说的当然是极对。”尤其是这位安和公主的亲姐姐媛和公主,简直就是个活宫规,干什么事情一板一眼,容不得犯半点错。 “看样子你跟我差不多,都是惹人嫌的。”上官燕低声道,声音里好似还有些嘲讽。 “还算你有自知之明,知道你自己惹人嫌。” “这么说,就是你承认你没有自知之明咯。”上官燕回击。 宁雅与上官燕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神色如出一辙,都是对对方轻视,不过宁雅定力还是稍逊一筹,受不了准备对上官燕动手。 不过就在两人要动手时,就有个神情稳重的鹅蛋脸姑娘走过来,那姑娘先是向安和请安,再向着沈安禧道:“沈八姑娘,德妃娘娘有请,还请您跟奴婢走一趟。”态度强硬,根本就不像是‘请’,反而让人觉得这是她在施舍脸面给别人。 安和面色稍冷,“你是德妃娘娘身边的人?”德妃在宫中是出了名的好老人,身边的宫女一个比一个守规矩懂本分,待人接物自由一套方法。这还是出皇宫,带的肯定是贴身又用得顺手的人,这德妃身边何时有这么不懂行事的宫女。 那宫女抬头,就见安和眼底的不满,赶紧陪笑,“回公主的话,奴婢是月嫔娘娘身边的凝儿。” 闻言,安和当即冷笑,“也难怪。”好不容易有这么个能够陪父皇的机会不好好把握,跟着德妃掺和什么,这脑子也难怪在四妃有三妃空缺的情况下,都爬不上妃位。 凝儿身子一僵,垂头默不作声,就怕自己惹怒了安和公主。 “还请凝儿姑娘带路。”沈安禧出声解围,她是怕等下去得完了给人留有话柄。 上官燕与宁雅准备跟着一同前往,宁雅瞪了上官燕一眼,“等下再找你算账。” 谁知那位凝儿姑娘看了眼安和,道:“德妃娘娘只请了二位沈姑娘。”这意思是不让其他人跟着去,不过或许是看在安和面子上,给沈安禧透露了沈安怀也会过去的消息。 “既然如此,那我先去了。”沈安禧冲着宁雅颔首,示意她不用担心,转身准备带着沫儿跟着眼前的凝儿姑娘走。 “许是沈姑娘不曾听清,德妃娘娘说了,只准您一人过去。”凝儿重新强调了一遍。 沫儿对上凝儿的视线,担忧地看向沈安禧。她不放心让小姐一人过去,她和娅儿都不在小姐身边的结果就是小姐又摔倒了,还受了伤,到时候一不小心冲撞了贵人该如何是好。 “不必担心,你就安心跟着宁小姐,反正五姐姐她们也在那里,不会出事情。”说完后,沈安禧看着凝儿,一群羡慕嫉妒的视线落在她背后也是不好受,“想必德妃娘娘等急了。” 凝儿这才在前方带路,安和却跟着她们一起走了,只留下宁雅几人。 沫儿等沈安禧走了,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她向宁雅福了福身,转而去了其他地方。小姐在说到让她跟着宁小姐时,给了她暗示,并不是真的让她干等着。 凝儿在前面走着,与她来时的速度相比可是慢了很多。 安和一眼看穿了凝儿的把戏,眉心紧拧,“你这是不满本宫去见德母妃?”德母妃的话安和都说出来了,吓得凝儿当下跪在地上。 “奴婢不敢。”凝儿颤着嗓音说道。 安和凤眸微眯,“动不动就下跪,让人瞧了还以为本宫是个苛待奴婢的主子,这是巴不得本宫不好。” “求公主恕罪,求公主恕罪。”凝儿不停地磕头求饶,安和无动于衷。 看得沈安禧脑袋一阵阵的疼,都不知道这安和公主到底是和她交好呢,还是想故意作弄她。等下迟到了沈安禧万不可说是安和公主不满凝儿的缘故啊,那不仅得罪了安和,还得罪了那素未谋面的月嫔。 “公主,何必置气,别气坏了您千金之躯。”沈安禧见凝儿都吓得不得了了,温和地开口。 安和不过是想小小的惩戒凝儿一番,教教她做奴婢的本分,没跟自己置气,“既然沈小姐都这么说了,本宫就宽恕你一次,别再当着本宫的面耍小心思,起来带路吧。”在宫里生活十多年了,该见识的手段阴谋都见识过。 凝儿如释重负,麻利地谢恩起来带头领路,不敢再耽搁,脚上速度比方才快了许多。 正巧遇上了同样要去见德妃娘娘的沈安怀,沈安禧微垂眼帘,按道理她们耽搁了这么久,沈安怀应该比她们先到才对,结果竟然遇上了,想必给沈安怀带路的也是不急不缓。就是不知道德妃娘娘找她们有何事,值得她们如此。 沈安怀向沈安禧的方向望了眼,自从她发现只要是沈安禧不出现,沈安柔总会将她拉下水,让她得不偿失。 她就开始学沈安禧的,有沈安柔在的宴会场合,她都避免不出席,这样确实少了不少麻烦,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众人的遗忘,因为沈安柔的存在他们忘记了原本的沈家五小姐。 而反观沈安禧什么都不用做一切都能够解决,即使是之前的坏名声,被昭和郡主三言两语就冲刷掉了,反而让人觉得她是个特别之人,如今不仅得了九皇子殿下贴身内侍帮忙,还能让公主在她身边陪着,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好运的人? 沈安怀轻轻摇头,挥去脑海里的想法。她除了年少无知在王重锦面前失态过,一直以来心态就平和。即使是面对沈安柔故意当着她的面接近王重锦她都能坦然,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她更加不能要稳住,嫉妒与欲望这种东西只会加深自己的怨念,再将你推入深渊。 第91章 沫儿弯弯绕绕到李府一处的凉亭旁, 先前她与娅儿跟着沈小姐和周小姐, 她们二人在凉亭处分开了, 她与娅儿便商量好了,若是有事情又找不到人就到这里来传消息。 沫儿在凉亭护栏底下找了一圈, 眼神一顿,果断拿起了块灰褐色的东西,乍一看是颗可以握在掌心的石子,但是放在手里轻轻的感觉。 她找到了东西, 赶紧寻了一处地方躲起来, 背靠花坛,花坛花儿茂盛盖足以过她头顶, 从过道处看不见她人影,而她的视线正好可以看到凉亭那边,一旦有人过来, 她立马就能察觉, 再转身往后头一走, 并不会碰见来人。 她将灰褐色石子形状的东西拆开来, 在掌心铺平,里面写的东西是一堆符号, 看起来乱七八糟。 这字符小姐说是闲来无事研究出来的,就为了能更好的出府。 这东西落入旁人手里压根就看不懂, 也难得猜透, 根本就没有任何联系。有次被夫人当场抓住了, 被小姐糊弄了过去, 再加上夫人看不懂,就不了了之。 这上面的东西还有谁能看懂沫儿是不知道,但是沫儿明白等她们被小姐教授这些时,小姐才真正的信任她和娅儿。 纸上的字迹略显仓促了,沫儿将写的从头瞧到尾,瞪大了眼睛,赶紧将其揉成团捏在掌心,故意行至湖边,将纸团往湖里一丢,眼瞧着它沉进去才安心的离开。 只是那消息还装在心里,可只剩下震惊了。 这事管它再怎么震惊,在事情爆发之前她也只能憋在心里。想来娅儿给她留下字条,是想让她和小姐做点准备,毕竟这事不好当着大庭广众之下说,不过好在小姐已经去了德妃娘娘那里,这等腌脏之事不必亲眼瞧见。 “姐姐不是沈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嘛,这是去哪里呀,我们家小姐正准备找沈小姐呢。” 清脆的声音从身侧响起,娅儿被猛地吓了一跳,心脏都要被吓得到了嗓子眼,不过她面色如常,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出声之人,是个不认识的。 若是她见过一面定然会记得,但这人瞧着面生,娅儿眼里有些警惕地盯着眼前的婢女:“你是……” 那婢女一笑,“想来姐姐贵人多忘事,咱们家姑娘是王三姑娘,我是姑娘刚提上来的丫鬟萍芙,娅儿姐姐不认识我也是正常。” 娅儿这才想起来,承宣布政使司右参政王家的三小姐。 江宁府的王家本家是在山东,与沈月兮嫁到的王家是一家,但是右参政王家的姑娘与她家姑娘素来少有联系,甚至连面都不曾见过,现在过来问她家姑娘,着实奇怪得很,不过话不能这么说。 她笑道:“贵人就在这里,贵人之称折煞我了。” ‘贵人多忘事’是俗语啊,她不过随口这么一说。 她家三姑娘听闻沈姑娘被德妃传召了去,这不正准备向沈姑娘的贴身丫鬟打探一二,“姐姐严重了,我瞧着沈小姐是个有福气的。”小姐是有福气的,丫鬟自然也是有福气,至于是沈家哪位小姐她就并未说了,她家小姐看样子觉得沈家五小姐更像是有福气的。 娅儿心里思忖她是什么意思,这段时间她并未知道小姐发生了何事,这要真问她,她只能搪塞过去。娅儿刚想答话,又有一个着碧绿衣裙往这边走,显然是冲着她们来的,准确地说是冲着娅儿来。 萍芙低声道:“若是姐姐不想被人纠缠最后现在就离开。” 娅儿睫毛轻颤,又望向正往她们来的丫鬟,“走吧。”还是先去找沫儿。 “这就是得了德妃娘娘夸奖的沈家五姑娘?”安和一进门,随随便便冲着德妃行了下礼,至于皇帝的其他几位后妃,她看只是甩了甩帕子,态度敷衍得不行。她是公主,不必向后宫中嫔位以下的妃嫔行礼,嫔位份的行不行礼都行。 反而月嫔无论如何都要领着另外两名后妃向安和行礼,不同的是她只需稍屈膝,另外两人位分低得半屈膝。 安和没管她们,一双灵动的眼睛上下扫视了沈安柔,沈安柔大方利落的与安和对视,安和瞧了一眼她的眼神,微微一愣,只觉得自己方才在哪里瞧见过般,最后点评道:“如花似玉,冰清玉洁,确实是不错。” 沈安柔神色淡定地向前一步,她前世与这位安和公主并无交集,但是却知道她是圣上最得宠的公主,就连最后选的夫婿都是安和自己看中了皇帝才下旨赐婚,“多谢安和公主夸赞,民女与公主相比民女不过是蒲柳之姿。” 在场的不仅仅只有沈安柔,还有宁曦和好几位姑娘,但是安和唯独也只看了她,并且还称赞了她,顿时引起了她们的不满,不过安和真的只是单纯的赞扬她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起来吧。”好歹也是沈家姑娘,安和记下来在心里,谁知道她九哥会不会还在意着沈家其他的姑娘,还是都不要得罪为好。 德妃笑着将安和拉到她身边,坐下,“安和来了,快些过来。”能够跟着皇上南巡的人,要不然是不得不来的,要不然就是极为受宠的,安和就属于后者。可以说安和比皇子还要受宠,毕竟只是个公主可以宠得毫无压力,也不必怕那些大臣揣测,这么一来后宫当中安和是可以横着走。 沈安禧与沈安怀屈膝行礼,“民女参见德妃娘娘。” 沈安禧暗自叹息,好在之前经历过余嬷嬷的训练,让她坚持一个时辰完全没问题,但是被这样无缘无故立威谁心里都会有不平,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这么受着。 德妃一直不喊起,她们只能保持着行礼的动作。 沈安柔唇角微挑,方才沈安柔也经历过这种状况,好似这是上位者的习惯,以此来威慑人般,德妃视线瞧都没瞧二人,好似她们不存在一样,只拉着安和说话,在李家住的习不习惯,下人用的顺不顺手,若是不顺心的话跟她说。其实心里想着的却是沈安柔说的话不假,沈家的姑娘皆是不错。 安和好歹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察言观色从出生就懂了,德妃不过是瞧着二人颜色姝丽,看了心里不太爽快,提醒她们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但是德妃也不想想,不是她们那也有别的绝艳女子,况且人家不一定真有那份心思。安和频频看向德妃,想让沈安禧起来,但是她若是公然和德妃作对,只怕等下沈安禧受的委屈更多,好在不多时德妃就让她们二人起来了。 沈安禧与沈安怀面上表情如出一辙,皆是带着淡淡笑意,不失礼但也仅仅只是不失礼。沈安禧注意到德妃喊起时,给她与沈安怀带路的两个丫鬟都往德妃右手边坐着的第一位头梳灵蛇髻,面色姣好的女人身后。 德妃瞧着两人,落落大方,即使她故意刁难也没有半点子傲气,气质仪态更是一人盛过一人。左边站着的那位姑娘额间还点了颗红痣,越发衬托她皮肤白皙细腻。 “安柔,哪位是你妹妹,哪位是你的堂妹?” 沈安柔款款上前,指着左边的沈安禧,“这是八妹妹。”又指了指右边的沈安怀,“这是妹妹。”亲疏就在称呼当中,但其实她对沈安怀也并无多少亲近,可以说在沈家她对没有利用价值的人都不亲近。 “沈小五姑娘,你姐姐方才在我面前可是三句话不离你,可见她是时时想着你,我赏赐个东西她都想替你也讨要一份。”德妃一脸笑意,好似方才的刁难都不存在,“她也不怕得罪了。” 沈安柔嬉皮笑脸,“是安柔胆大,瞧见娘娘第一面就觉得亲切,仗着娘娘人好心善。” 她虽又说又笑没个正行,却不让人觉得她不正经,反而让人瞧着认为她性子单纯。 月嫔接话,“这是大实话,看来德妃娘娘是不赏不行了。” 德妃乐得一笑,点了点沈安柔,“你看看,这么大顶高帽子给我戴上,我还能说什么,若不如你愿不就是我心不善了。” 若说德妃对沈安柔多看中也并没有,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看着舒心就多了了些,赏东西也不过觉得她能逗自己开心,当个玩意儿罢了。 沈安柔喜得拉着沈安怀的手,“我只有这么个亲妹妹,而且我先前还欠了她。” 沈安怀斜睨了她一眼,猫哭耗子假慈悲。沈安柔刚回来的时候众人只唤她柔小姐,如今好几年过去,沈安柔早就被府里人唤作五小姐,而原本唤‘五小姐’的沈安怀,现在只能被人称为沈家小五姑娘。 沈安禧兀自站在一旁,娇纵地开口,“柔姐姐说这话好生没道理,往日里在府里欺负我就罢了了,在外头何苦挖苦我,这是欺负我没有亲姐妹帮衬着?”沈安柔会装不懂世事,她也会。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听出了沈安禧话里的意思,既然你只有五姐姐一个亲妹妹,干嘛将她这个堂妹叫过来,莫不是存心羞辱她。 沈安柔淡淡的一笑,“我拿你当亲姐妹,不然也不会把你一起叫过来。” 不等沈安柔回答,外间丫鬟进来禀告,“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九皇子、十皇子都往过来了。” “今儿个是怎么了?都跑到这里来了,快些给几位皇子都准备好他们爱吃的茶水点心”德妃心里诽腹,这下子可不是我将人塞到他们眼前的,是他们自己要撞上了。 不过跟着沈安柔一起来的几位姑娘情绪可是颇为激动的样子,也是就要见到皇子了,如何能不激动,若是能一举被皇子看中真是飞上枝头了。她们理了理衣角,想着等下该如何行礼,如何摆出最好的姿态来迎接众位皇子,又觉得自己今日打扮不够出彩,不能夺了其他人的光彩,一时之间要说什么准备做什么都摆在脸上了。 沈安柔看了垂眸轻笑,端看各人造化,哪有这么容易。 第92章 听见外头脚步声响起, 屋内的众人皆是福身行礼, 站在沈安柔身后的苏小宁趁着众人均是低头时, 偷偷觑了眼进来的五位皇子,又赶紧低下头, 人的模样都不曾听得瞧仔细,就觉得自己脸颊泛红,这种状态被喊起后稍稍好转了些。 她左右瞧了瞧,发现自己的表情在这么些人当中并不算突出, 心中顿时大定, 又想着自己等下还是站在前面些为好,那皇子能够瞧见她的几率就大上很多。 不是每个人对皇子过来抱有期待, 沈安怀就不是,她一直垂着脑袋只当自己不存在,但是起身时眼睛瞟向前方时正巧看见秦澈的侧脸, 只感觉这人有些熟悉, 但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仔细想想, 忍不住看了其他皇子,又觉得其他皇子都有熟悉之感, 怕被人发现认为她是个不规矩的人立即收回视线。皇子那是天潢贵胄等闲之人见不到的,她觉得熟悉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就算是熟悉那也不能随便说出来, 一句话没说好那就是掉脑袋的大事儿。 姜堰在沈家不是任何人都见, 同样除非必要他不会总在人前露面, 沈安柔对他只有些许印象,不熟悉的情况下又加上多年过去容貌长开了一下子将她弄迷糊。而且这些皇子即使生母不同,但是同一个爹,眉眼间看出一些相似不是什么怪事,导致了沈安柔看见谁都觉得熟悉。 有熟悉之感的人不止是她,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沈安柔,而沈安柔即使是与化名姜堰的秦澈接触少之又少,她也绝对不会认错。再见到这张脸时,她脑子里又多了许多前世的事情,与她先前的记忆相悖。 多出来的记忆无非更加令人害怕,好似她刻意遗忘却又被迫想起,捏紧自己手中的帕子,告诫自己秦澈还不曾荣登大宝,那些事情都不曾发生。 即便沈安柔刻意隐瞒,但她实在是太反常了,依旧是被人察觉,不过秦泽看了她一眼后没太在意,只当她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过是见个皇子就吓成这个样子,其他几个发现沈安柔异样的人同样是这么想的,唯独秦澈,秦澈的右手不自觉点了点食指三下在沉思什么,不过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今儿怎么知道过来了。”德妃这话是对着她儿子五皇子秦治所说,德妃一向以有秦治这个儿子为傲,母凭子贵说的就是她,不仅仅自己聪明懂时务,而且儿子争气。 这话旁人不会答,只能由秦治来,他笑道:“儿子在来的路上,正巧遇见了几位皇兄便一起过来了,不曾想月嫔娘娘与其他小主也在母妃这里,不然该换个日子来的。”但是这么一群人既然来了,他又不好将人赶回去,况且这么多兄弟来给他母妃请安,是长脸的事情。 三皇子秦泽作为几位皇子之首率先开口,“我们办得不周到,来了这么久都不曾给德妃娘娘请安,还请德妃娘娘莫要怪罪才好。”其实话不能这么说,他们又不是德妃所生,更加不是到德妃所养,若是单独来给德妃请安才是不妥当,即使德妃能受他们一句德母妃,他们也应该与皇上的妃子保持距离。 一排排的皇子站在她脚下再加上秦泽的话,让德妃顿时有些恍然,一瞬间觉得自己就是后宫之主,不过到底是在后宫多年的人了,即使有些失态也立即恢复了正常,“快别这么说,我都一把年纪了,来不来无所谓。”就算心里欢喜也不能说出来,四妃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头上只有个皇后在,下面位分都比她低,即使盛宠不再,她依旧能够跟着圣上出来,这种日子可比起四妃满满的时候好多了。 既然这么些皇子都是给德妃来请安的,那月嫔等人就不太方便,再继续留在这里了,月嫔起身告退,其他二位小主识趣地跟着一同起身离开了,她们二人年龄不算大,如今皇上又只带了五位后妃出来,德妃一把年纪了再得宠的机会不大,顶多就是皇上施恩。此行皇上会不会顺便收人入宫还不知晓,但是这么些时间,只有四人惦记皇上也是个好时机,这么些年轻气盛的皇子远离些为好。 “好孩子,我这才发现你今日好似有些不对劲,怎么不说话了。”德妃将宁曦招到跟前来。 她一直钟意宁国公家的大小姐宁曦,想让秦治能够娶她。沈安柔与几个姑娘能够见到德妃,宁曦在其中功不可没,没让一群小姐躲开也是为了能让秦治见见宁曦,好让秦治看清点,少往些烟花之地去,京城贵女相貌不俗的比比皆是,哪里不比青楼女子要好。当然,德妃不会觉得是自己儿子的错,只会觉得是那些女人有手段城府,才让秦治久久不点头娶亲。 宁曦笑了笑,沈安柔一直在与德妃聊天,德妃被她逗得合不拢嘴,哪里还能够记得起她这么个人,“德妃娘娘有了满意的人,宁曦自然不需要往前凑了。” 她进宫见德妃也不过是要回江宁府前的一段时间见过的多些,那时候愣是召她进宫坐上一坐,她开口与德妃闲聊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德妃三五句不离五皇子。 初一听只觉得德妃作为五皇子母妃提他无妨,次数一多就觉察出味来,宁国公府有这么个意思,但是宁曦没有,但她又没有与之抗衡的本事,只能听天由命。 奈何让她遇见了沈安柔,沈安柔够不上格,但是宁曦只想借她的手搅黄事情,所以沈安柔来见德妃,真的说不上是沈安柔利用了她,还是她利用了沈安柔。 “我最满意的人是你。”德妃望了望只顾着喝茶的秦治,顿时浑身充满了无力之感,但是依旧笑着拍了拍宁曦的手背,就怕她多想,“说到底安柔那丫头是你带过来的。”言下之意就是说给沈安柔面子就是给宁曦面子。 宁曦正好借此可以将沈安柔推出来,故意装作听不懂德妃的话,“那也要安柔与德妃娘娘有缘才行,这么多人也就安柔一人得了娘娘欢心。” “能够得母妃欢心那是好事。”秦治放下喜鹊登枝汝窑茶盏,不甚在意的开口。 沈安禧与秦澈没有坐正对面,不过眼神稍歪就能与其对视,她掀眸看向秦澈,好似在问他,他怎么跑过来了。 秦澈一笑,对沈安禧做口型,“我担心你出事。” 沈安禧从心底里漫出丝丝笑意,偏生唇角又强压着。理智告诉她,秦澈只是在哄她开心,圣上的几位皇子公主都来了,唯独少了他一人岂不显得突兀。可是又觉得自己在这里秦澈就过来了,是不是真如他所言的那般是为了她而来。 秦泽察觉到秦澈的不同,顺着秦澈的视线望过去,好巧不巧沈安柔经过安和的提醒,正准备起身向秦治福身,“民女能够得德妃娘娘欢心是天大的福气,就怕德妃娘娘嫌弃民女。” 沈安柔抛弃一开始的慌乱,恢复了她一向坦率大方,又从容不迫的模样,确实是比她初时的狼狈好上太多,甚至有这么一对比,还觉得她是个十分有趣率真之人。 秦泽便以为秦澈是看上了沈安柔,对上沈安柔望过来的目光,黑眸里闪烁着跳动的光芒,倏忽之间一笑,沈安柔立即垂下头。 世上就有那种不仅生来富贵权势地位都有,偏生还有一副好面孔的人,想来也是,皇家就没有生的差的,只那么对着她一笑,沈安柔心神就恍惚了起来,不过到底是多活过一世的人,能够稳住自己没失态,更加没有自以为是的认为不过一面堂堂皇子就瞧上了她。 沈安柔的动作看在秦泽眼中就是欲盖弥彰,嘴角的笑意越发大了,他斜视了眼秦澈,秦澈总是跟他对着干,他定然要他吃吃苦头,想来横刀夺爱之恨足够了。 安和不知不觉间干了件好事,但是她的心神一直放在沈家三位姑娘身上,她们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错过她的眼神,聪明如她好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德妃听到秦治说的话,气愤多过开心,“你要真心母妃好,就赶紧娶妻生子,你四哥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还在聊着呢,其他几位皇子慢慢明白了德妃的意图,憋着笑看德妃娘娘如何催秦治。 德妃趁机又表明啊,七皇子你这做弟弟的都有皇子妃了,只等着完婚,但是你五哥还没有娶亲,你要好好劝劝他,这能不能抱上孙子就靠你了。 她想让秦澈与秦渺帮忙,但秦澈如今婚事都还个影,更何况年纪最小的秦渺。秦泽年纪最大,有过皇子妃奈何年纪轻轻就去了不适合拿来说,想来想去只有四皇子秦沫与七皇子秦沉。 秦沉莫名其妙的就牵扯德妃催婚的里头了,他拉了拉秦治的衣袖,示意他多少说句话,见他不说,干脆自己开口,“对,德妃娘娘说的不错,五哥该成亲了,可以去求求父皇,五哥看上谁,请父皇下旨就行。”秦沉这是自己不愿意被德妃念叨,干脆将正主拉下来。有了这两人,厅堂里的气氛比一开始缓和了不少。 这种法子德妃也想过,但是仔细一想行不通。她待在圣上身边多年,自问能够揣摩圣上心思一二,圣上若是不放纵秦治,早就态度强硬的下旨逼着他成婚了,哪里还有他反抗的余地。现在圣上不提,另一方面证明秦治的行为经过他的允许,除非秦治自己求圣上,她去求只怕会耗尽圣上对她的感情。 “九皇子可是有心仪之人?”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的秦澈身上,秦澈一笑晃了众人的眼,他原就生得颜如舜华,雅人深致一时之间几个未出嫁的姑娘均是面色通红。 “看样子九弟说有喜欢的人。”秦泽如是说道,笑得却是意味深长。 安和拂了拂衣袖,“三哥,你何时这么关心旁人了。”若说德妃问这些话到还是有些许道理,如今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就是德妃处在高位,他们这些皇子公主也是惨,不是没了母妃就是母妃是妃位以下。 “哥哥关心弟弟终身大事在平常人家家里是常事。” 你也知道是平常人家,皇家能是平常人家吗? 安和不以为意,秦泽能够盼着秦澈好除非明朝的太阳从西边起,不然绝非有这种可能。 “多谢三哥关心,三哥还是先想想自己,做哥哥的都还没好呢,下面的这些兄弟们怎么好意思抢先一步,若是三个好了,想来五哥到时候也是水到渠成。” 这话给德妃提了个醒,或许就是因为上头的三皇子秦泽还不曾说好婚事,圣上才没逼迫五皇子秦治。 秦治感激地望向秦澈,想必短时间之类母妃都不会催促他该娶亲的事情了,思及至此,他瞪了眼秦沉,都是皇子单数他最不会说话,也最不会关照做哥哥的,三两句倒是把自己给开脱了,却将他给重新推了进去。 秦沉大惑不解地对上秦治眼神,想着秦治又在发疯了,干嘛这么看着他,完全没觉得自己先前那番话说错了什么。 好几位姑娘都在默默地听着,她们算是听了个大概,这些皇子里头大部分都是不曾有正妃的,那他们的机会就大大上升了,尽管她们只能为妾,那做有正妃皇子的妾,与没正妃皇子的妾有天地差别。 在离开时秦沫面上还挂着看好戏的表情,时不时揶揄的看着秦治,秦治作为个哥哥被他看得都要恼怒了。 既然安和跟着要走还想将沈安禧一同带走,德妃索性只留下宁曦一人,好几位皇子在安和不跟着秦湛他们,反而跟在秦澈身后。 众人都不以为意,反正早在京城就是如此了,他们想要和安和交好,人家安和自然是当他们为兄长,但论起来安和真正亲近的恐怕只有秦澈。 在德妃娘娘这里的几位姑娘也被恭恭敬敬的请了出去,这回是德妃娘娘的贴身伺候的宫女亲自送客,当然这里头得了赏赐的人只有宁曦与沈安柔,沈安柔说是想给沈安怀讨要,最后沈安怀也没有得到,沈安柔拿到赏赐的下一刻她就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德妃能不能够将赏赐分给她两位妹妹,好生在众人面前表现了一番姐妹情深的画面。 沈安禧走在最后头看出秦澈与安和之间与其他人的不同,那么安和为何突然找她,甚至还和他一起来见德妃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九哥,我今天的表现如何?”安和双眼发亮,低声用他们俩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声音着实是如同蚊呐,秦澈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就在安和认为自己帮错了人懊悔时,忽然听见秦澈低沉地嗓音传来,“你想要郑子奉的那副《东海游堂》画,回了京城找李归去拿。” 秦澈的话更加印证了安和所猜想的。 “好嘞。”安和欢喜地应答着,恨不得此刻就能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完全忘了刚刚暗自悔恨自己帮了沈安禧的事情,反而有些洋洋得意起来,止不住在心底感叹自己的聪明,虽说九哥只是隐晦地提了沈家小姐几句,但她秉承着做好事有好报的原则,还是出了院门,顺便帮了她一把。 这不,好处就来了。 她可是惦记了好久,奈何她问九哥讨要,九哥说什么都不肯松口,早知道这么容易,她省下多少口水啊。 安和盘算着自己要不要多接近下沈安禧,那样替她解围出气的机会就多了,她想要的九哥可不大手一挥,眼皮子都不眨的就给她了,想想九哥的私库……虽然她从来都没有进去过,但是想来好东西是不知凡几。 ※※※※※※※※※※※※※※※※※※※※ 我觉得这文是已经崩了。 第93章 安和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 不知在打何坏主意, 秦渺瞥见了赶紧走到秦沉另一边去, 离安和尽量远些,这么些皇子当中就数他与安和年纪最为相仿, 受到安和剥削也最为严重。 随后,婉转清脆如黄鹂般动听的声音从安和嘴边响起,“九哥,我要送送安禧, 你陪我一起吧, 正好我还有事情要找你。”他们在德妃那里耽搁了不少时间,恐怕现在外头的宴会早已散了。 秦澈给了安和一个赞扬的眼神, 他想送安禧回去,奈何没个正当理由,只有安和开这个口最为合适。 安和备受鼓舞, 笑着拉了沈安禧的手, “你的丫鬟我早就让人传了消息, 她们在外头李府外等你。”这是让沈安禧都不能拒绝, 毕竟人家都已经给你安排的妥当当,而且那人还是个公主, 沈安禧这时候再说她们不过相识不到两个时辰似乎有些不给人面子了。 “如此便多谢公主殿下了。”沈安禧道。 沈安柔在安和开口的一瞬间时神经紧绷起来,方才有德妃在上面坐着, 秦泽又时不时的往她这边看, 她一直都没有注意秦澈对沈安禧的态度, 自出来后她暗自观察秦澈, 他神态自然,不像是对沈安禧上心的样子,现在看着安和她有些动摇了。 安和在牵上沈安禧手的一瞬间,立即感觉到有一道如针刺般的视线在顶着她,按照正常的思想她个公主拉着别人,要看那也是看被她拉着的人才对。 除非…… 安和淡然无事的紧了紧沈安禧的手,不准备松开她,她就装作不知道那道视线的存在,反正现在那人又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阻止她,“若是你不嫌弃大可喊我安和,公主殿下没得生分了,我瞧你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颇合眼缘。”安和顺着杆子往上爬,得寸进尺想和沈安禧交好。 她这话说的没有一丝觉得亏心,她确实是对沈安禧瞧着顺眼,不然那时还有沈安怀在,她不必硬是先选择了沈安禧和她一道。不过说交好吧,安和承认这点确实是看在秦澈的面子上才会这么做,在宫中安和是横行霸道,为所欲为。只有别人巴结他的份,想要什么东西,不用她开口就能把东西送到她面前,她还从未主动和别人做过朋友,这种感觉也是新奇的很。 “那……”沈安禧还有些犹豫,隐晦的看了一眼秦澈。 安和以为沈安禧会立马答应结果她却是停顿了,安和不解的看了她眼,发现她正看向她九哥。真的是,别人巴不得她亲近她们,结果这沈安禧犹豫不决,也真是不怕她生气。 沈安禧得到秦澈点头,颔首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不怪沈安禧等着秦澈同意,安和莫名其妙的同她示好,她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相信,更是怕坏了秦澈的事情,而且如果她不曾记错的话,那时候她稍微对婉玗姐姐亲近些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不爽,为了大家好沈安禧决意还是先问问他。 沈安柔有心跟着,安和岂能如她愿,三两句就打消了沈安柔跟着他们的念头。沈安柔眼里闪过一丝怨怼,沈安怀瞥了眼沈安柔,想提醒她注意自己的仪表,不过最终还是选择闭嘴。她没那么宽宏大量,以怨报德,何以报德。 秦澈走在最前方,沈安禧为了避嫌落后他好几步,秦澈便索性放慢脚步等她,沈安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安和牵了手,秦澈出声,“方才可是有被欺负?”明明声音清冷如秋日的湖水,泛着些许凉意,但听到人心里却感觉浑身温暖 , 安和知道这话是秦澈问沈安意,故而没有开口回答。 沈安禧觑了眼安和,眼见着安和别过头不搭理她,她只能强硬的撑着回答道:“没有。” 秦澈狭长的眼睛扫在安和身上,安和身子一怔,沈安禧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在她手心处按了按,德妃让她行礼,那么一点子刁难她真不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她们二人这点小动作骗不过秦澈,想来肯定是他去得晚了,秦澈一股气憋在胸腔闷闷的感觉,这几天他早就让人将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打探清楚了,虽然那只是传闻或者戏言,但是从中他也能窥探一二,在他看了她这么些年就是受委屈了。 沈安禧见秦澈没有追问,心里一松,只要他不问什么都好说,沈安禧就怕自己给秦澈添麻烦,这么些时日她想了许多,包括秦澈为何来沈家,又为何不告而别,甚至包括她听闻的民间传他幼时去了守皇陵。 她心里还对以前的事情怄气,但怄气不代表她希望事情败露,让他遭遇险境。 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李府侧门,沈安禧望了眼秦澈,又望了望安和,“殿下与公主便送到此处吧,安禧就先回府了。” 沈安禧从李府回来后刚到二门,就被沈老夫人喊去了萱草堂。 亦双道:“然小姐与柔小姐都在老夫人那里。”原先的亦双、若柳她们年纪一到,老夫人就给她们都许配了人家,嫁了出去了。 老夫人人老了不太爱记名字,而且对那群伺候得尽心尽力的丫头也有些感情,于是新提上来的丫头就让她们延续了上亦双、若柳她们的名字。不过她们与先前的大丫鬟有个共同的特点,都喜欢接近沈安禧。 沈安禧点头,亦双这是在提醒她。 想必她们几人参加宴会,却突然被德妃邀请去她那里坐坐的事情,沈老夫人已经知晓了。 沈安禧挑起细竹帘子进入侧间,让丫鬟们都留在了外头,果不其然里面除了沈老夫人与沈安柔、沈安怀再没有其他人。 “当初家里要给你们许配人家,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愿意,如今我再问你们一次,愿不愿意。” 沈老夫人招呼沈安禧站在她身边,她要说的这事与沈安禧无关。 沈安禧乖巧地站在沈老夫人身边,她的态度明确,一直秉承着父母之命,要说她婚事不曾谈妥那是她父母的锅,就为了多留她几年,去年突然起意了,但是结果还是不了了之。 沈安柔自然是不愿的,她野心勃勃,不愿意随便嫁一个人,要嫁自然是嫁天底下最位高权重之人,那样才不枉费她重活一世。 沈安怀全程低头听着沈如老夫人说话,她同样也不愿,她心里还想着王重锦,从前她从来不相信话本里面说的,瞧人一眼就会非他不嫁,或者非卿不娶,但是自从见到王重锦后她就相信了,原来这真的存在。 她们二人都不愿,但是都憋在心里不说。 沈安柔是不想当出头鸟,等着沈安怀出来说。 沈老夫人一大把年纪了,纵使平日里她看起来身体康健,但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出事情。 若是她在这时被气的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可不得担上一个不敬祖母的罪名,即使这事儿传不出去,那肯定也会影响她在沈家的处境,沈老夫人本来就不太喜欢她。 沈安怀咬唇,心里百般纠结。她心悦王重锦的事情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一个人,就连王重锦自己都或许不曾察觉,姑母属意沈安禧,她不过是个庶女,站出来不过是被人笑不自量力。 “你们都不说是吧?”沈老夫人视线一扫,无端地让二人感觉到压迫感,“那好,我这就把你们的娘给请过来,跟我一起商讨婚事。” 虽说现在大多数人家的姑娘都是十五及笄就着手准备婚事,但是也有不少人家是等姑娘及笄之后才说亲,留到十八嫁未尝不可。 沈老夫人自觉已经够深明大义了,挑选夫君会让她们自己瞧瞧是否满意,若是当真不合心意,那不挑这郎君也行,这些事情做起来传出去是被人诟病的,可她还是这么干了,不过是希望她的孙辈们能够有个好去处,日后日子过得舒坦些。 沈安怀被沈老夫人的话吓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祖母,我不愿意。” “你呢?”沈老夫人将目光移向沈安柔。 沈安柔勾了勾唇,有沈安怀顶在前头,无论她的回答是什么都可以,“孙女也不愿。” “好,真是好得很。”沈老夫人气急反笑,沈安禧担忧她,赶紧替沈老夫人顺气,过了好一会儿沈老夫人才抬手制止了她。 “你们想如何?” 沈安怀只愿说自己不愿意,就是不再吭声,再怎么逼问她都没用了,沈老夫人懒得逼她了,直直地看向沈安柔。她这个孙女可是有主意的很,在外面做的事情也是每做一件就有自己一件的目地。 “孙女要嫁当嫁当世英雄!”沈安柔一派纯真,活脱脱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全然没有在外头有心机的样子。沈安柔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算重活一世也比不过沈老夫人,她在她面前耍手段简直是班门弄斧,沈安柔就直截了当的告诉沈老夫人,她要这么做。 不过她这话成功的让沈老夫人眼底闪烁着光亮。 ※※※※※※※※※※※※※※※※※※※※ 推预收文《宫女为后(穿书)》 他日不期而遇,洛书默默无言,陆琤却紧握她的双手,笑起来的模样一如初见:“别的我可以依你,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阿洛都只能待在阿琤身边。” 第94章 最后沈老夫人留下沈安禧一人, 至于谈话的内容除了事主只怕是没人知晓。 沈安柔左翻右覆地睡不着, 明明几人都是亲孙女沈, 但老夫人一手区别对待没有人比她更加厉害。宠沈安禧宠的肆无忌惮,就连沈安怀都能和颜以待, 等轮到她时,她能明显感受到沈老夫人对她的不喜。 沈老夫人话说的好听不会强求她们,但是逼急了她,想必沈老夫人随便指个人家也是有可能的, 表面风光内里腌脏的人家一抓一大把, 就这还让人挑不出错来。 这还不是让沈安柔最烦的地方,秦澈就是姜堰这是她前世就晓得的事情, 秦澈对待沈安禧并未有特别之处,二人好似不相熟般,全靠着安和公主在中间, 秦澈装作不认识沈安禧, 她就没有机会借此和秦澈接近。 前世沈安禧和秦澈再次重逢是如何光景她不知道, 沈安柔只能寄希望于今生秦澈提前离开沈家对二人之间的感情有了些影响。 前世那是等秦澈登基后三年, 秦澈与沈家的关系才渐渐流传出来,众人均是议论纷纷, 不过是让沈家水涨船高,这幕后推动之人不知是谁她不知晓, 那时她已经被后院争宠之事缠得头疼, 根本就没有任何精力放在其他的事上。 如今想来, 其中最大的得益者就是沈家和沈安禧。 还只是九皇子的圣上年幼痛失母妃, 因皇后母族势力强大,盘根错杂,想替母妃申冤都不能做到,就是皇帝都不能动摇皇后根基半分,只能避其锋芒,以守皇陵为幌子将九皇子送出京城。 沈家冒着极大的危险接纳了九皇子,这其中不仅仅有沈老太爷悉心教导,还有沈家人的照顾,这是明晃晃的在告诉众人身上欠了沈家极大的恩情。那时候的沈安禧已经成为了皇后,原本众人还不相信帝后情深,结果谁知二人是青梅竹马,枝叶相持,更是一度传做美谈,被众人艳羡。 为各位贵家夫人小姐,文人雅士推崇。往后哪位大人再提让皇帝充盈后宫之事,就是与家中夫人作对,文人手中笔杆子也能毫不带脏字的将人骂得哑口无言。 沈安柔闭着眼睛,眼珠子动了动,或许真是沈家和沈安禧搞的鬼也不一定,毕竟这样一来,秦澈和沈家的捆绑更加深厚,沈安禧还因此成功的让秦澈后宫只有她一个女人。 即使不是沈家做的……秦澈若真让沈安禧为后,她不介意将其变成真的。秦澈也不一定真的希望沈家时时刻刻束缚他,那时候定然能给二人的感情造成裂缝,只要种子埋下来还怕它不能长成苍天大树? 沈安柔越想心里越是开心,忍不住笑出来,好似她都能瞧见两人关系破裂。 沈安禧在沫儿的伺候下躺在床上,丫鬟们制造出来的窸窸窣窣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有些烦人,只见沈安禧依旧躺在床上没半点反应。 沫儿退出内室,动作不算轻,大晚上的她们都会可以粗手粗脚些,故意弄出响声,好安小姐的心。 小姐睡觉时一丁点儿动静都能听见,偏生她又喜欢在有点儿声响的时候睡着,说是这样子让她更加有安全感。 她一个家庭和睦,父母宠爱,兄弟关爱的小姑娘为何还会担忧,实在是令人想不透,这点子毛病让众人好生纠结了一番,甚至还喊大夫给她瞧过。奈何大夫一顿好生把脉,说是个人习惯,看大夫吃药都没什么用处,只能依着她如此。 不过这也不太麻烦,只是需要在她熟睡之前弄出点声响,睡着之后大可以随她去。 沈安禧听着外间故意制造出来的响声眼睛困得一眯一眯,就在即将入睡时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沈安禧顿时清明起来,紧张地将被子往上拽人往床角缩了缩。 短短一息之间,沈安禧就看见自己床榻边有个黑影,吓得她呼叫出声,但她顾忌她出声将那人逼急了伤害她,只低声问道:“谁!” “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依旧温柔如水。 沈安禧听着心一瞬间松懈下来,借着昏暗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依稀可见内室的情景,这时她也瞧清楚了面前人影的容貌,她恨不得低咒一声,想起余嬷嬷往日里的严厉教导硬生生地将话咽下去,不过还是语气不善地开口,“你这算什么?采花贼?” 说着,沈安禧重新将锦被往上拽了拽,心里满是庆幸,好在她身上穿着衣物。也不知他胆子怎么这般大,竟然敢私闯沈府,还跑到她闺房里来。即使沈安禧自认为自己与秦澈关系不一般,从小一块儿长大,现在也是恼了他的做法,就算是亲兄妹,那也干不出半夜暗自跑到对方内室的举动。 秦澈哪里还有脸,当他出蠲余院时他就打算不要脸了,他趁机坐到沈安禧床边,开口就道:“我不过是跟你学着的罢。” 沈安禧一噎,她确实干过爬墙的事,趁着半夜四下无人去扶云院吓他一下。结果她太高估自己了,想她连走路都不稳,爬墙如何能行,卡在墙上退又退不回去,跳也跳不下来,最后还是秦澈将她弄下来,为此秦澈还结结实实说了她一顿。 “她们人呢?”沈安禧瞪了秦澈一眼,担忧秦澈失了分寸伤害外头的沫儿等人,“你将她们迷晕了?” “放心吧,那些药只是让她们睡得更踏实些,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明知是她身边的人,他怎么可能会做那些伤她心的事情。 “看起来这种事做得多了吧,不然怎么显着轻车熟路?”一想到秦澈还曾入过其他姑娘闺阁,沈安禧就觉得眼前姿貌端华之人瞬间变得面目可憎,那真真是令她气恨难消。 秦澈没对人再比对沈安禧上心过,轻而易举就能看透她心里的想法,见她虽未开窍,可是而今仍旧一心只想霸着他,唇畔便忍不住一勾,“放心吧,除了你没别人,谁叫你对我来说与旁人不同。” 沈安禧的背挺了挺,刚才那股子气似乎被秦澈的一席话全放出去了,她白眼一番,“明明是干着下流的事情,偏生还理直气壮,还说自己不是登徒浪子。” 一张小嘴吧嗒吧嗒,好似长满了刺,非得往秦澈身上戳上一戳才满意,最好是能惹怒了他,那般沈安禧才觉得自己心里会舒坦。 “世安院我可是来过好多回,晚上偷偷来的次数也不少。” 沈安禧打断秦澈的话,“欸,可别乱说,我与当朝九皇子可没别的瓜葛。” “你还知道我是九皇子。”秦澈捏了捏沈安禧的脸颊,“我怎么没有在你眼里看到半分敬畏。”不过他就喜欢她不把她当外人的态度,而且从重逢到现在,她都没有问过他,怎么从沈家表少爷变成了九皇子,他们二人之间好像一切都自然而然。 沈安禧粉唇微抿,反问道:“你不是我表哥吗?”她决定了,若是秦澈敢说一句不是,她就将他打出去。 秦澈轻笑,“还是和以前傻。”脸色不变,心内一片凄凉,瞧样子阿宝是真将他当做哥哥了,不开窍就是难,想起自己如何开窍的秦澈耳尖子一红,索性在内室不显。 “我不傻。”听秦澈说自己傻,沈安禧当下不服气的反驳,“我这不就猜到你来找我是要事!”要不然也不会冒这么大风险寻她,早不来晚不来,偏这时候来定然有蹊跷。 “我就是想来见见你。”就是想她了,秦澈扪心自问自控力极强,但放在阿宝身上就毫无用处。 “哼。”沈安禧傲娇地抬起下颌,都来了江宁府好长一段时间,这时候才过来,她是脑子坏了才会相信他这番说辞,“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赶快。”真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待在这里时间越长,他只怕会越难以会李府。 秦澈从怀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物件递于沈安禧。 习惯了黑暗,沈安禧倒是看的越发的清晰了,瞧得清楚他手里是只荷包,接过来的时候顺势颠捏了番,置于掌心发现荷包并未多厚也没多重,若是要给她银票未免太少了些,遂问道:“这是什么?”费尽心思的给她送这么个东西,若不是不合她心意岂不是亏大了。 “你打开瞧瞧。” 沈安禧将荷包打开,从里头拿出一包用纸包得仔细的东西,嘀嘀咕咕地道:“就为了它?值得吗?”沈安禧方才就在想,到底是何等重要的事情才让秦澈夜半时分找他,秦澈说想见她,她还不以为然,现在一瞧真如他所言,一时之间反倒是不知如何开口了。 “自然是值得。”他说。 当真是越发甜嘴蜜舌,几年不见不仅模样变了许多,就连说起话来一套一套,走出去哪里还有人能想起他曾经亦是个谪仙似的人物。 沈安禧心头却微微泛酸,不知是被他送的东西感动的,还是觉得他是这么些年吃了不少苦头,才将性子变得如此不着边际心疼的。 ※※※※※※※※※※※※※※※※※※※※ 你们猜猜表哥送的是什么,我觉得你们绝对想不到……嗯……应该吧 第95章 “你快及笄了吧。”秦澈忽然问道。 “嗯。”她是今年及笄, 母亲已经在替她准备及笄礼了。沈安禧反应过来, 小脸皱成一团, 颇为嫌弃地道:“我及笄你不会就想拿这东西打发我吧?” “怎么可能。”秦澈矢口否认,不过他又道:“及笄那日你贴上它。”及笄发间需簪的发钗他送不了, 可好歹也要弄些他送的东西戴才行。 “我不,那你送我这东西作甚?我又不是离不了它了。”沈安禧将花钿胡乱地塞回到荷包里,往秦澈身上一砸,当真是恼羞成怒了。 她误以为秦澈是嫌弃她额间的伤, 要说这伤也是奇怪, 如今真是变成一颗红色的美人痣了,若是不清楚往事的人定是将其以为是她天生的, 但知道的人没少以她这伤口嘲讽她,再是沈安禧心大不藏事,总有人在她耳边唠叨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介意, 旁人的话还无所谓, 她就是受不了秦澈嫌她。 “脾气还是这么大。”他哪里说她不好了, 这些花钿全然是他亲手所制, 从花样到最后成型,都不曾假于他人之手, 不知道费了多少次,现在说不要就不要。 沈安禧瘪了瘪嘴, 当下就准备轰秦澈走, “受不了你别受, 走走走, 小心我喊人了。” “把人喊来你的清誉可是毁了。”秦澈故意唬沈安禧,“有本事你喊。” 沈安禧呆呆傻傻地瞧着姜堰,“我就晓得你只会欺负我……”沈安禧头一低,眼圈便泛红,秦澈拉她她一巴掌就拍了过去。 秦澈这下真是慌了,连忙陪笑道:“跟你玩笑呢,别哭别哭。这可是掉金疙瘩,我稀罕着呢。”他哪里会舍得那般对她,“你若真是不想贴花钿,咱们就不贴。”不过是京城中的姑娘们及笄时都爱贴这东西,他想江宁府也该是如此。 沈安禧啐了他一口,又重新将荷包拿回来,“呸!谁要哭了,方才我也在开玩笑,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我是不是很烦人啊?”沈安禧有些不确定地说着,神色很是变扭,她都感觉自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不烦人,不烦人。”秦澈特意强调了两遍,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他不嫌阿宝再多娇纵些,索性他自己宠的人自己看好便是,不需要其他人插足。 沈安禧哼哼两声,保不齐就是在敷衍她,“今天祖母将沈安柔还有五姐姐,我都叫到了萱草堂去了,不过瞧样子祖母恐怕是不打算管我了,正好你来我了,你替我拿拿主意。” “什么主意?”秦澈下意识觉得大事不妙。 阿宝没察觉到秦澈的异样,毫不犹豫地回答,“未来夫婿人选呀。”阿宝抓了抓自己的脑袋,祖母说不管就不管了,想来想去,她就怕哪一日她爹娘也能对她说不管就不管,好歹她自己扒拉个范围出来,“爹爹就是皇商,但我不想嫁给商户,不然总得两地分离。为官的好似也不妥当,毕竟我家是商户,就怕人家嫌弃。清闲富贵人家看似不错……” “平常人家的姑娘提起婚事都是一脸羞意,你这么大方的跟我说,真是不知羞啊。”秦澈恨恨地捏了捏沈安禧的脸颊,触手白腻柔软,瞬间不想松手了,连动作都不自觉放轻。 “你我是谁呀,我用得着在你面前害羞吗?既然我拿不定主意,这不是想问问你意见。”沈安禧在秦澈面前从不掩饰,这得归功于秦澈那么些年对她的明示或暗示,到如今有些东西见到对方了,自然而然就表露出来了。阿宝骨子里就不是个会害羞的人,外头装出个柔柔弱弱,温婉雅致还行,就会一面对秦澈原形毕露。 这么直白却不是一定都是好的,事情进展得太快,打得秦澈一个措手不及。他还以为自己有时间可以徐徐图之,结果人家就直接来跟他商讨,日后挑选个何等模样的良婿。 主要的是清闲富贵秦澈顶多只能算一半,眼瞧着自己都快没机会了,他乘机跟沈安禧道:“人家家中清闲富贵,不代表会让你清闲。所以说……” “所以说得找个自己拿捏得住的,不如我跟爹娘说招赘吧!”沈安禧点了点下巴,思索事情能够办成的几率。照着爹娘宠她的程度其实不难,就是哥哥和图续那边,到时候有嫂子又有弟妹,她夹在中间很难做人。 显然,秦澈也想到了这点,“你上有哥哥,下有弟弟,何苦要招婿进门,而且如今谁家会愿意将自己的儿子舍弃出来给人家招婿,多半是家境不好,亦或者身有缺陷的男人,那种男人不是气短就是性子不好。” “你要寻到人容貌必须得是上等,你也不想日后天天对着满脸麻子对眼的人吧?”秦澈这话有问题,世上不是只有容貌上等,与容颜丑陋之分,即使挑选的人不是如他那般面若冠玉,那也不至于见不得人。 沈安禧没想到这点,被秦澈说的话吓到了,当下伸手摸了摸自己小脸,再想想秦澈形容的那人模样,身子一抖赶紧摇头,满脸抗拒之色。天天对着那肯定不行,况且她本身就是喜欢瞧美人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单因为秦澈一张好看的脸,就死缠着他。 秦澈继续道:“性子还要上能包容你,要不然三天两头吵架,只会让人心力憔悴,还让家中不得安宁,况且连自己妻子小性子都不能包容,遇事就急躁发怒之人,心胸狭隘,难当大任。” 说多了又怕阿宝理解不了,秦澈深知阿宝喜欢人的脸,又往上头靠,“都说‘相由心生’,这人心不好,再好的容貌都能被生生毁了去。” “嗯!”阿宝赞同地点头,“对,你说的对。” “这男人得能在家中做主,不会一点子小事就来烦你,且他得能一心待你,同你爹对你娘、你哥对嫂那般。” 沈安禧往后一趟,双手枕着后脑勺,“我想为何我的婚事一拖再拖,估计爹娘他们皆是这般想的,希望她嫁的那人不论哪一方面都完美。”这么一分析,女子若想嫁个好人家当真是难上加难,而且就算是精挑细选了吧,人心还难测,说不定哪天这人心就变了。 四姐姐沈安意费了不少心思抢了三姐姐沈安然的婚事,瞧着婚事是好的,庶女嫁过去还是正头娘子。 结果呢? 一嫁过去就发现原来那姓方的已经有了房小妾,这还不是最惨的,沈安意刚到方家,听了方夫人的话合力将这事给藏了下来。 两人刚成亲柔情蜜意才两个月,那小妾爆出来怀孕三月了,想来当初方夫人要沈安意不追究这事,应该是她知晓那小妾怀孕的事情。 沈安意嫁到方家这么些年了,按说都过去这么久了,再计较也没什么用处,但是方常如今准备娶平妻,沈安意跑回来沈家跟她姨娘好一番哭诉,闹得沈家人尽皆知。但是因为圣上南巡,不想两家不想把事情闹大,方家瞧瞧的将沈安意接回去,至于沈安意是何种结果就不得而知。 而沈安然嫁的夫君,父母双亡,但不需要伺候公婆,官职不高但做事勤勤恳恳。而且二人每年过年过节都会回沈家,虽说不能喊花姨娘为娘,但孝敬给花姨娘的东西绝对没有少过。前年沈安然生下个儿子,沈安禧还去瞧了,白白胖胖养得极好,只是沈安然似乎为了这孩子身子有些被掏空了的感觉。 “你就没想过近在眼前的人?知根知底,容貌不错,家世显赫,如今身边还是空无一人……”秦澈夸耀着自己,越发的收不住嘴,将往常旁人夸的话全拿在沈安禧面前说叨。 沈安禧看了他眼,随后眉心微蹙,思忖着他说的眼前之人是谁,而后不太确定的道:“你是说王重锦?”沈安禧心里否定了自己所说,他一直看王重锦不上眼,说的应该不会是王重锦。 秦澈眼里满是错愕,他明明说的就是他自己,关王重锦屁事!这一番辛苦难不成是给他人做嫁衣? 他可是时刻记着王重锦,但他知道自他走后不久,王重锦也回山东去了,王重锦在的时候阿宝不靠近他,想来即使王重锦走了,阿宝也不会想跟他联系才对,他到底是错过了什么,才让阿宝在这种时候想起王重锦。 不等秦澈反驳,阿宝接着道:“知根知底,长相不俗,名门望族,但他身边无一人你怎么知晓?”当初王重锦仗着他是她表哥,天天过来烦她,美曰其名培养感情,“我早已瞧出他心怀不轨,不行不行。” 秦澈纠着的心‘嘭’的一声落下,呼吸都轻柔了起来,结果他又见阿宝小嘴一张,痴痴傻傻地问他,“秦凡吗?”她身边好似没有符合知根知底的人,这般勉强算起来也就是这两人,跟秦凡接触得多这还是因为她要看着沈图续。 沈安禧自问自答,“他太小了。”虽说年纪比她弟弟大一倍,但是算起来秦凡还要比她小几个月才是。 “你就没想过我?”见她连秦凡都能说出来,偏生想不到自己,秦澈觉得自己都要气得肺疼了,还不如直接明了的跟她说,那些个各人挖坑的把戏对她压根不管用。 “你……开什么玩笑。”沈安禧不当回事地笑了笑,不过她抬眸瞧见秦澈认真的神情时,嘴角笑意全无,磕磕绊绊的问:“真、真的?” 这幅模样显然是被他的一番话给吓坏了,秦澈要瞬间气笑了,低着头与沈安禧对视。沈安禧直直地撞入秦澈的眼里,懊恼的想为何今夜的月光出奇的亮,将内侍照得亮堂堂的,让她轻而易举地就能瞧清楚他眼里的情绪,沈安禧有些手足无措,锦被下的小手早已经被捂出热汗来,但她却不想就这么挪开视线。 秦澈好看的眉眼漾起笑意,下一秒就在沈安禧的额间落下一吻,温润地唇畔划过额间,轻柔得不可思议。 猝然间的动作令沈安禧颇有些招架不住,她脸色瞬间涨红,一把将小脑袋埋在被子里不肯出来,惹得秦澈轻笑不止,见她真是害羞了躲在被子里头不肯出来,秦澈好心的先行离开,给她时间令她好生想想今晚的话。 沈安禧脑袋蒙着被子,听见外头毫无声响后又等了好一会儿才从被子里露出一点点头来,试探了下真没人时这才掀开被子大口出气,她差点就要憋死了……沈安禧不自觉抬手摸了摸秦澈吻过的地方,脸蹭地一下又是红了,如同熟透了的虾子似的。她哀嚎般的躺回床上,全然不知如何应对如今这般情况。 今儿晚上注定是个失眠了夜晚。 ※※※※※※※※※※※※※※※※※※※※ 秦澈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阿宝:不好意思说的再多,我也只拿你当哥哥。 ———————————————————————————————— 原谅我写着写着就想笑,哈哈哈哈哈哈 第96章 因着和秦澈然后的时间有些久了, 再加上秦澈那番做法, 沈安禧彻底的失眠, 直到天光泛亮,沈安禧才堪堪睡过去。 外间的沫儿从榻上坐起来, 感觉后劲一阵的酸痛扭了扭脖子,这才发现她与世安院两个二等丫鬟一起睡在了外间,三个人挤在一张榻上,难怪会觉得浑身酸痛, 她推醒俩小丫鬟, “这是怎么会事?”她怎么就在这里睡下了? 俩二等丫鬟睡得极其踏实,沫儿摇晃了她们许久, 二人才堪堪醒来。 躺在中间脸圆圆的丫鬟揉了揉眼睛,发现沫儿竟然也在,“沫儿姐我们俩还想问你呢, 这是你的床不好睡, 要来跟我们俩来挤?” 给主子守夜的是两个二等丫鬟, 若不然就是一个一等丫鬟加上一个三等丫鬟, 算起来沫儿守夜得是在后天才是,她就怕到时候轮到沫儿, 沫儿不肯守夜,可不就还是她们吃亏。 在最外头的丫鬟一个不留神就摔到榻下去了, 发出了不小的声响。三人皆是一愣, 屏气凝神, 好在内侍并未传出沈安禧斥责的声音, 三人松了口气。 沫儿压低了嗓音道:“还不快学起来,利落的收拾好,切莫再发出点声响。”此刻她没心情纠结自己是如何睡到榻上的,小姐最讨厌早晨被人吵醒,若是不能睡到自然醒,定然会发一顿火。 原本余嬷嬷还能制住小姐,强拉硬拽将小姐弄起床,但是就算是起来了,不睡足时辰整个人都无精打采,连续那么五六天后整个人脸色开始泛黄。 余嬷嬷一思忖,总不能真让人将身子折腾坏了,眼看着纠不正小姐,索性撒手不管了。只有不耽搁三天一次的请安的时辰,小姐爱睡多久睡多久,爱怎么睡这么睡。 正巧娅儿过来了,沫儿瞧着她欲言又止,最后低道:“我们去收拾去了,你看着点小姐那儿。” “去吧,我去瞧瞧小姐起来了没。”娅儿神色显得比沫儿淡定不少,轻手轻脚的走入内室,竖着耳朵仔细听,并未听见沈安禧有何响动,又转身退了出去。 沈安禧睡得晚,但是睡得并不沉,在有人摔地的时候,她就被猛地惊醒了,只是眼皮子一直不曾睁开,她还想着多睡一会儿,主要是她起来了,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这么一想脸隐隐又有些发烫的感觉,沈安禧闭着眼睛将手放到脸颊上,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秦澈回到蠲余院后,就开始懊恼自己太过心急,若是他这做法是将阿宝推向离他更远的地方,他真的是要后悔死。第二日李归伺候秦澈起来,顿时被吓了一跳,秦澈眼底泛青,他皮肤本就白皙如玉,一分不好便变成了三分,一瞧就是彻夜难眠。 “主子劳心劳神,结果在李府睡的还不踏实,要不要奴才带人将内室的物件换上一换?”他昨夜被主子早早的差退,不知主子到底干了些什么,可是也一看,后果未免也太严重了些。只能够说主子办事太过认真,夜里休息不好。 秦澈垂眸看了眼李归,摆手道:“不必了,免得被人说金贵。父皇交给本宫的事情本宫已经办妥,等下去给父皇请个安。” 李归低头应诺,皇子都不金贵,圣上听了这话可不得火冒三丈。您这样子在皇上和众大臣面前晃悠一圈,什么话都不必说,想来他们就都知道您办事费神,晚上睡得不踏实了,您就真的可以踏踏实实做自己的事情,再没人将事情推脱给您。 “奴才听闻圣上昨日收了位姓周的姑娘,晚上就让那姑娘陪驾了。” “嗯。” 沈安禧睡了又有个把时辰,刚一醒就听沫儿说宁家两位小姐过来沈府。宁雅还让丫鬟给她传信,让她派人去世乐院请她,但是沈安禧熟睡不曾醒,她们没敢告诉她。既然此刻沈安禧得了消息了,让沫儿派人了人去请宁雅过来相见,自己则在丫鬟们的伺候下起来,她看了眼沫儿,只觉得她有事想跟她说,又不知如何开口。 沈安柔等宁雅走后,为表示自己与宁曦的亲近,让宁曦与她一起脱了鞋,盘腿坐在软榻上,二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许多,让丫鬟们全都退出屋内,这才问道:“你今日特地来寻我是干嘛?不需要去陪德妃娘娘。” 她当着宁雅的面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就怕宁雅会将她们谈话的内容带过去给沈安禧听。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想象不出原来德妃曾经属意过宁曦,想让宁曦当五皇子妃。 前世五皇子一直闲散王爷,只知游山玩水,在许多人眼中那就是不求上进,无所事事。后来五皇子更是娶了个民间姑娘做王妃,待着那位民间出身王妃踏山游海去了。 “你该看出来了,我不属意五皇子。”宁曦懒得跟沈安柔拐弯抹角,“你如果想,我可以帮你制造机会,五皇子喜欢真性情,不拘小节之人。” 沈安柔刚喝了口茶,听见宁曦这么说,顿时被茶水呛住,睫毛上都沾上眼泪花子。 “你怎么了?”宁曦关切地询问道。 “没事……”沈安柔堪堪止住咳嗽,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这话从你嘴中说出来真是让人难以相信。”宁曦是宁国公嫡长女,她即使是有江南第一才女之称,但她身份和宁曦身份差一大截,宁曦能成为五皇子皇妃,她只怕只能为妾,况且五皇子秦治是其中最没可能登上皇位的人,稍微有点脑子的只怕都不会选择给五皇子为妾。 宁曦手一顿,难道她想错了? 沈安柔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追求荣华富贵? 以沈安柔的父亲不过五品官员,以她的身份无论是哪位皇子都不可能成为正妻,只或许能成为说什么都不肯成亲,又只爱玩乐享受的五皇子正妃。 宁雅被领进世安院偏堂,瞧见沈安禧这时候了竟然正在用早饭,“你倒是好呀,半个时辰之前我就让我的丫鬟过来,结果到现在才给消息给我,让我好生被沈安柔恶心了一顿。” “你快些住嘴,没瞧见我站在这里用膳?”沈安禧放下手中的筷子,嗔怪的瞥了眼宁雅,提起沈安柔她一点食欲都没了,“这不是知道你在那儿受苦受难,赶忙让人把你喊过来了,要说我在用饭将客人唤至跟前可是极为不妥,若不然宁小姐还是先离开?” “别,我就那么一说,我肚子也还饿着呢。”宁曦一大清早的就急匆匆将她喊来沈府,她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呢,结果就在那瞎聊,害得她饭都不曾用几口。宁曦是为了维持她身姿优雅袅娜少食习惯了,但是她可是一日三餐,一餐都不能少的人。 宁雅凑近来坐到沈安禧身边,瞧着桌上的早膳不由得感叹:“我发现你可真是会过日子。”碧粳小粥、螃蟹小饺儿、一品豆腐、外加一小碟子拌黄瓜丝儿。 用茶水漱口,沈安禧接过沫儿递上的帕子擦了擦嘴角,“你来我这儿避难就随你,若是想找人玩闹我今儿没空。”她先把话说在前头,别到时候怨她,好不容易来沈府一次,结果却不陪她。 “好嘛好嘛,你就尽管干你自己的事情,别管我行不行?”宁雅一口应承了下来。 沈安禧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干,坐在外头时,宁雅品茶,她撑着下颌,盯着开得甚是好看的月季发呆;宁雅吃糕点时,她依旧盯着前方,眼睛一眨都不眨。 宁雅觉得她今日整个人都是奇奇怪怪,她伸手在沈安禧的眼前晃了晃,结果沈安禧整个人不仅没半点反应,还轻笑出声。 “你干嘛?” 宁雅一眼就瞧出沈安禧不对劲,两颊绯红,嘴角时刻挂着笑意,这分明就是情窦初开,“你在想谁呢?” “没有。”沈安禧无聊地瞥了眼宁雅,眼睛依旧直视前方,半刻都不曾转移。有些话不能对旁人说,即使是玩得再好的姑娘都不行,沈安禧这点分寸还是有,“我都说你来的不是时候,我这脑子里现在装不下其他的东西。” “今儿你就打算发一天的呆?” 沈安禧收敛的唇畔的笑意,眨了眨眼睛,脑子里其实空白一片,“你别烦我,让我静静。”若是宁雅不过来找她,她可不得发一天的呆。 “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到,肯定是在想情郎,几位皇子中的一位?”宁雅指尖勾了勾,破有兴趣地凑到沈安禧面前,神秘兮兮地问着。 她说完这话后,沈安禧面上神色不变,宁雅也拿不准自己蒙没蒙对,不过却依旧住了嘴。 沈安禧白了宁雅一眼,“你真拿我当朋友就别胡乱猜,坏了我的名声。我是在想沈安柔昨日去德妃那里的事情。” “你大可以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况且我也不是那种大嘴巴子的人。”宁雅压低了声音,“着实是你的模样太引人注意了,想沈安柔会是这幅表情,你骗鬼呢。”谁还没钟意过几个人呐,这都不敢承认也忒没出息了些。 “如果你不来,谁还会说?”世安院里里外外全是她的人,谁敢乱嚼她舌根余嬷嬷第一个就放不过她。 “你这是怪我来了,早知道我该去找上官燕。” “那你们俩可不得打一架。” “总好过被人嫌弃的好。” “吃着我世安院的糕点,喝着我存的上等茶叶,你就知足吧。”沈安禧呷了一口茶,暂时不去想昨日发生的事情了,“你知道你姐姐来找沈安柔有什么事情?” “不知道,她不愿意跟我说,我也没有去问过她。”宁雅咬了口桂花糕,含糊地说着,“自从来了江宁府之后,她与我越来越生分了。”人大了总会有自己的心思,再不像从前那般什么事情都与旁人分享。 “突然问起这个,你是发现不对劲了,想跟我说些什么?”有时候宁雅不得不佩服沈安禧的直觉,简直遇到有麻烦事情她就能自动避开,一问她她就说是她直觉告诉她这么做,这种只有她有,别人都没有的能力羡煞宁雅了。 “我又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们怎么想的,就是感觉沈安柔要打坏主意。”沈安禧歪了歪脑袋,在宁雅期待的目光下接着说了句,“但是我时时刻刻都觉得沈安柔在想干坏事。”所以这话说了跟没说差不多。 ※※※※※※※※※※※※※※※※※※※※ 我今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个月只有最后几天了,我是随着榜单更新,存稿点参加下个月日万活动,还是老实更新,下个月的日万活动听天由命…… 第 97 章 沈秋衾早在圣上南巡到达江南的第二天就被圣上召见, 沈家众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但是沈安禧总觉得从那之后祖父有些不同了, 过去向他请安的时候,也是时常能够感觉到他的似有若无的目光, 而且她从祖父那里要东西比以前容易太多,简直让沈安禧都觉得不太好意思再从他那里拿东西。 她不主动问沈秋衾要吧,结果沈秋衾主动派人送过来,她拿在手中总觉得有些烫手。 沈安禧本就因为秦澈的原因脑子一团浆糊, 这些天都躲在沈府不出去, 即使是安和来寻她,她为了避免与秦澈见面尴尬都给拒绝了, 如今又收到沈秋衾命人送来的粉青哥窑笔洗,更是心里不痛快,这种感觉未免有些不识好歹, 但沈安禧就是入了个死胡同, 开心只是暂时的, 更多的是迷茫。 沈老夫人斜睨了沈安禧一眼, “怎么了?从你祖父那里得了好东西还闷闷不乐的。” “祖父最近对我太好了些,祖母你难道没有察觉吗?”沈安禧眼里露出丝丝茫然, 继而柳眉微蹙,“他是准备补偿我?” “祖父对孙女好那是天经地义, 在你嘴中怎么就变了个味。”沈老夫人看着沈安禧这样子就有些想笑, “你祖父也不止给你一人, 还有安柔、安怀, 就连安福都有,给你你就拿着。” “既然祖母这么说,那好吧,我暂且收下了。”沈安禧是故意跑来问沈老夫人,她就希望祖父不是要把自己卖了才对自己这般好,她可不相信秦澈初来沈家时,祖父祖母会不晓得秦澈的真实身份。秦澈从小就惯会蛊惑人心,他要想攻克祖父祖母只怕是时间问题,她都还没想好呢。 沈安禧出了萱草堂让沫儿去打听一番,这才晓得原来沈秋衾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沈老夫人,沈安临最近打着被沈老太爷亲自教导的名头,跟着沈安柔想一起得个才女的名称。 沈安临是沈老太爷的亲孙女,但可跟沈老夫人亲的。这么些年沈老夫人允许了三叔沈原水一家的存在,两个不是亲生的孙女也从未亏待过,如今三叔的两个姑娘都大了,也该说亲了,沈老太爷这时突然想起这些事情来,对沈老夫人有些愧疚,所以好生补偿了这些他和沈老夫人的亲生孙女。 沈安禧还从未见过这么感性的沈老太爷,但是一是想起来又感觉到有一丝悲凉,‘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与而不可求。 就连她祖父那般的人物都不可避免的有了位柳姨娘的存在,更遑论是身为皇子的秦澈。若是他只是王爷还好,倘若他荣登大宝,怎么可能会独宠一人?而她或许就是深宫一辈子,靠着他的一点点宠爱而活,后宫佳丽三千,他怎么可能每一个人都顾得过来,指不定哪一天被抛弃的人就是她。 沈家的后院极其干净,没有太多的肮脏事,离她最近的只怕只有叶家,她从叶相宜口中零零碎碎的听说过叶家各种你争我夺,勾心斗角的事。 她活到如今,后宅争斗从未经历过,最多不过是沈安柔似有若无的针对,那些名声利益都是她不屑的东西,沈安柔喜欢大可以拿去,她巴不得不在宴会上当个被人观看的戏子。可若是对象换成是秦澈,沈安禧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么一想,那一晚秦澈带给她的悸动似乎一下就被扑灭了,半点火星子都不留。 “小姐,你怎么哭了?” 沈安禧被沫儿的声音唤醒回过神来,低头抬手一摸,发现湿漉漉的,原来她流泪了,沈安禧噗嗤一声又笑出来,眼泪正好顺着脸颊流到嘴角,她尝了尝——是咸的,一点儿也不苦,可是心里却因为泪是咸的越发难受。 沫儿与娅儿对视一眼,皆是不明白沈安禧的情绪为何这边突如其来,她们一直跟在主子身边,先前主子可是从未泄露过她受过委屈的情绪,永远都是一笑置之。 “小姐,你怎么了?”这副模样当真让人害怕。 “没事。”沈安禧接过沫儿递上来的帕子,那边娅儿已经将热水打进来,准备让她洗个脸,“风迷了眼。” 沈安禧这话毫无可信度,今儿个一点风都没有,况且她还是在屋子里头,怎么可能会被风迷住眼睛,但是一贯就是她说什么是什么,沫儿与娅儿能做的就是把嘴巴给闭牢实了。 “眼睛怎么样?” “一瞧就是哭过了。”而且洗了脸之后,越发让人觉得楚楚可怜,忍不住心生怜意。 “那就再等等。”沈安禧也小得他现在这幅样子见不得人。 沈安禧来蘅芜院找叶氏时已经是下午,就见刘婉玗也在这儿,两婆媳正在榻上逗弄孩子,她瞧着白白嫩嫩像一团肉丸子的沈绸逸正费力地抬头看她,笑得乐呵呵地抱起了他,掂了掂道:“这小家伙好像又胖了。”一点儿也看不出她哭过一场。 沫儿跟在沈安禧身后心里颇为复复杂,小姐似乎在一夜之间变了个模样。从前她觉得小姐什么事都同人讲,同人分享,毫不设防到令她担忧有天小姐会被人坑。但是现在看见她将心事藏在心里,无人发觉,无人可说她又觉得替小姐难受。 “你慢着点,这小家伙可是真有点分量。”叶氏怕沈安禧摔着了沈绸逸,一手护着沈绸逸都后背,一边嘱咐道,“别等下两人都摔个仰天跤。” 沈安禧吃味地瞧了一眼叶氏,当初她抱沈图续的时候,就没有见到她这么小心过,她将沈绸逸平放在榻上瞧着他费劲的翻身,“娘亲现在是有了孙子就不要女儿了。” “余嬷嬷呢?”叶氏瞪了眼沈安禧,抬手就唤丫鬟进来准备让她们请余嬷嬷进来,“不要以为圣上南巡了,规矩一事就可以放下,我看你就是被管得松了,闲的慌才这么多话。” 沈安禧瘪嘴,对着刘婉玗撒娇,“嫂子,你说母亲是不是偏心?这么还没来上片刻呢,就想着把我赶走,往后只怕我想见我这小侄子一面都难。” 刘婉玗见这对母女争锋相投,不过是在玩笑,当真了就不太好了,她点了点沈安禧的额头,“嫂子宠你行了吧。” “图续那小子呢?我都已经好几天不曾见他了。” “你爹爹被圣上请了去,也不知道带他个孩子过去做什么,别惊了圣上。”沈图续做事情比大人还有分寸,脑子又活泛,那地步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叶氏一番话说其实主要还是说给刘婉玗听,怕她日后心里有疙瘩。毕竟沈图南才是长子,家中生意事务也应该交给他,但是现在沈原灵明显是看中了沈图续的天赋,即使是沈图南无心家中生意,也怕刘婉玗这儿媳妇心里有成见。 刘婉玗抱起沈绸逸,笑道:“图续平时就跟着爹四处走,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不是人人都是李家小姐,她管理庄子铺子还行,要再大些的生意确实是做不了。沈图南走南闯北干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有时候还能带她出去,现在是有了这小子才被拘在家里,再大一些估计就能撒手了,她也能自在生活,谁乐意被经济生意困住。 “娘……及笄的事情准备的如何?” 沈安禧面对秦澈胆子再大,再不害臊,面对叶氏这位素来矜持雅静的母亲,也是不太好意思直接开口谈自己的婚事,况且她要真直言不讳的谈及婚事,肯定会有人过来说教。 “怎么了?”叶氏看了眼沈安禧,见她低着头,了然一笑,她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知道姑娘家大了会有自己的心事,包括会可能遇见带给她心动的人,没打算逼迫沈安禧。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做不出太出格的事情,她就管得少了些。 “没什么。”沈安禧晃了晃脑袋,抱住叶氏的胳膊,“不就是怕娘累着嘛,娘还得管着一大家子的事情。” “愿意跟我学习管家了?”叶氏直接问道。 沈安禧一笑,都说知女莫若母,她一开口,娘亲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娘亲先前不就是想让我,跟着您和嫂子学习管家嘛。还说若是我嫁到夫家去,什么都不懂,会给沈家丢脸,而且一切事情依旧要学,不然连家都掌管不了,不能称之为主人。” “道理你都懂,就是懒得你呀。”此刻见了沈安禧嘴里说的一套一套的,叶氏就晓得平常她是进了耳朵里,但是偏不愿意往心里去,叶氏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沈安禧的脑袋,她算是为这个女儿操碎了心。 刘婉玗接收到沈安禧求助的目光,开口说道:“安禧聪明,况且她底子在那儿,学习起来也容易。” “就是,就是。”沈安禧捂着脑袋,忙不迭点头,“我学起来很快的,肯定不会让娘和嫂子失望。” “你要学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可不能够学上两三天就喊苦喊累,半途而废了。”叶氏叮嘱道。 “放心吧,娘。”沈安禧一脸认真地保证,她是当真想跟着叶氏学,她也发现从前的自己有多蠢,大好的机会不去抓住,沈安柔没机会都要创造机会,“当初余嬷嬷教我规矩我都能够挺过来,更何况只是管家。”既然男人靠不住,那就只能自己立起来。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只有靠自己才最可靠,最好是一切都能把握在自己手中。 第 98 章 沈安禧心中所想秦澈并不知晓, 沈安禧有意跟叶氏学习管家, 躲在家中不出来。秦澈想和沈安禧来个偶遇见上一面都不行, 他每日得到的消息便是‘沈小姐一心主持中馈’。 秦治先前夜夜出去玩乐,德妃一恼怒, 告到皇帝那里,皇帝将秦治责罚了一顿。其他几人都因此遭了殃,现在几位皇子被看得极严。 白天相安无事随便去哪,晚上谁都不准外出, 夜里来几位皇子院子里巡逻的人都多了好几趟, 就怕皇子们偷偷跑出去,没人会在这时候去触皇帝霉头。 表面上是怕皇子去青楼酒馆夜不归宿, 有损皇家风范,其实不过是个皇帝找的借口。再说了秦治那人风流但绝不好色,贵为皇子他也不会去使他掉身份的地方, 他所去的那是文人雅士都爱待的场所, 里面的女子人人能够吟诗作对, 善琴棋书画。 “被你父皇骂了, 现在总算愿意消停了。”德妃看着眼前不争气的儿子心血就一股脑往上涌。 “母妃,有什么你直说为什么拿到父皇那里去说, 让我在众人面前挨骂,现在谁都知道我留恋犬马声色。” “老子教儿子, 天经地义。”德妃一拍案桌, 指着秦治就骂, “要是你老实些, 我何苦让你父皇来教你。当真以为就只有你丢脸,我难道不丢脸?”都说母凭子贵,这儿子哪里给她带来贵了。 秦治最怕德妃说教,赶紧低头认错,“是是是,全是我的不对,我一定听父皇的话。” “嗤,你父皇能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你一世。” “那母妃你想叫我怎么办?”秦治皱起眉头。父皇他自己左拥右抱好不乐哉,他不过是去了一次,就被骂的个狗血淋头,这江南他还有好几处没去过。 德妃淡淡撇了眼秦治,老子还在的时候大可以闹腾,就看老子不在了,兄弟上位还能不能对他这么仁慈,“这些天里暂且消停点,不懂的事别掺和,没事也别和你那些兄弟在一块。”此刻只有秦治在时,德妃提起其他皇子皆是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全然没有当时的亲切。 “最悲哀的不是我不跟他们处在一块,而是他们压根都不带着我。”他有个三天两头就胁迫他早点娶妻生子的母妃,他们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谁还敢与他亲近?就算是走路面对面撞见,都冷拐着弯不见他。 德妃一笑,只说了一句,“这才好。” 四妃如今只留德妃一人,她上头只有皇后,下面位分都比她低,还有跟她一样是府邸老人,但如今只剩下她一人不是没有原因的。她将自己的位置定的极好,更加不会肖想不属于她的东西。 她怀秦治的时候一心想生个公主,能有个贴心的姑娘陪在她身边,少了许多争斗,日后长大了还能替她求个好人家嫁出去,就嫁在京城,即使出嫁依旧还是能进宫陪她,谁知道她的肚子不争气,竟然生了个讨债的。不仅要小心照顾着他长大,还要为他日后铺好路。 从一开始身处潜邸时,在如今的皇后先前的誉王妃手下讨生活时,德妃就不奢想自己能有孩子,后来皇帝能护着她生下秦治让她有个念想那是恩赐。 至于皇位…… 德妃晃了晃手中的金丝圆扇,她只能对秦治说句抱歉,这辈子是别想了。 她就是故意将秦治养成不问世事,只管玩乐的清闲皇子。 德妃一番姿态看在秦治眼中就是他拿她无可奈何,确实是这么回事,他真是怕了自己母妃动不动告御状的行为。他连那么些个只有母嫔,或者母妃已逝的兄弟都比不上。不过见父皇的次数确实是多了,尽管一大半是挨骂,摊上这么个母妃,秦治也不知自己是幸还是不幸。 “你只要记得那是你老子,凭你怎么闹都有他兜着,但是你碰了不该碰的,那时候他就不单只是你老子了,还是皇帝。”德妃实在是放心不下秦治,怕他在这段时间闯祸,她还是惦念着能有个姑娘,即使是安和那般喜欢见风使舵,任性妄为的性子都行。 “母妃又不肯告诉我多一点,遮遮掩掩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要早想明白还需等到现在?”德妃摇摇头,对此不抱任何希望。现在的皇子母妃地位皆是半斤八两,只有秦泽与秦澈两人算得上好。 秦泽是在皇后膝下养了几年,秦澈母妃原先是淑妃,但是皇上念他多年守陵,他一回京城,就将淑妃封贤淑皇贵妃。 大秦史上从未出现过皇贵妃,淑妃是第一人。而按照皇上所说的皇贵妃,便是形如副后。最主要的秦澈即使是守皇陵,都不曾被养歪。保不齐最后会是谁赢,德妃就想无论是谁秦治都不要与夺嫡有牵扯。 “全福,你觉得三皇子如何?” 包全福心下意识地一紧,不敢觑一眼上首坐着的中年男人。四十好几的人了,依旧容貌俊美,性子温敦,纵使他说话时面无笑意,可还是给人感觉自己无论怎么说他都不会生气。若当真这么觉得,那就是大错特错。 “说吧,恕你无罪。” 即使是恕他无罪,那也不能全讲真话。 包全福垂首而答:“奴才跟着皇上出去的这么些天,在外头总能听见文人学子们夸三皇子贤德之才。”这些是他听见的,并不代表他也这么想,包全福不过是把话搬出来,这些他都能听见,皇帝自然也能够听见。 元德帝动作一顿,掀眸看了眼包全福,“朕问的是你。” 包全福敛了敛神色,再不敢拐三弯四,“三皇子为人和善,自那次奴才病过一次后,每回遇到奴才都要问上一句奴才身体。”包全福顿了顿,又加了句,“让奴才顾全身体好生伺候万岁爷您。” 闻言,元德帝神色不变,话也没有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包全福站立不安,瞄见元德帝茶杯里茶水已尽,上前将茶盏添满水。心里再怎么战战兢兢,到了他们这种地步依旧能够做到面色正常。 “退下吧。” 包全福躬身出去,他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伴君如伴虎,即使这虎已经成了困兽,那也是不容小觑。 沈安柔正在自己与自己下棋,端得是一派悠然自得,白子落下一子后,她捏着黑子迟迟不知如何落下,凝神蹙眉好生一番思索落下黑子。 铃铛在一旁静候,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渐渐紧张起来,小姐的手段她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会害怕。 棋子敲在棋盘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连同沈安柔的声音一起传入铃铛的耳中,“外头的情况如何?” “周家二小姐如今已经成了周才人,盛宠在握。” “盛宠在握?”沈安柔冷笑一声,“如果当真如她所说盛宠在握,周施能不跑过来找我?”她早就算计好了,那日遇到皇帝的应该是周施才对,结果周施竟然默不作声的将她庶妹带到宴会上,打乱了她的计划。好在德妃这边因为宁曦的原因,她与德妃相处的不错,但是她对五皇子有所顾虑,就怕德妃乱点鸳鸯谱,将她指给五皇子为妾。 “你可知最近八妹妹见了谁,或者谁去了八妹妹的世安院?” 铃铛早打探好了,欠身如实答道:“李家宴会后八小姐鲜少,至于去世安院的就是三少爷、五少爷还有宁小姐和上官小姐。”小姐的大部分事情都归她管,她不明白明明在八小姐那里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但是小姐依旧让她时刻注意着。 沈安柔眼都没有抬,这一回落子毫不犹豫,“那她怎么会想到要管家?”她母亲好几次在她面前拿沈安禧与她做对比,说沈安禧不思上进,叶氏推着她让她学管家她都不学。 沈家已经分家,各自管着各自的,如今母亲将管家大权交给了她,但是外出走动依旧由母亲在管,只是管理府中下人例钱,铺子对她来说前世就已经熟悉透了,简直是易如反掌,根本没值得挂心的地方。 但是钱财她只能看不能动,她每个月的月例再加上耿氏偶尔给她的,只够她勉强够用与打点下人,多余的一点都剩不下来,她一直都在想法子弄些钱在手里,但是就没人肯跟她合作,认为她不找沈原灵,就是她的想法不靠谱,耽搁了她不少时间。若是找了沈原灵,届时哪里还有她什么事情,恐怕也会如沈安然般将东西拱手送给沈安禧。 “好了,你先退下吧。” 等房内人全散去时,沈安柔忍不住按压了翻眉心。 这么些年以来,即使她努力讨好祖母,想和祖母搞好关系,但祖母依旧对她不冷不热。她和祖母说话,祖母会应答她,可是这种应答就好似顾及脸面的一种敷衍,全然不同她对阿宝的亲近,这种差别令沈安柔难受得紧,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继续,但是若没有祖母的支持,她根本就没有资本。 ※※※※※※※※※※※※※※※※※※※※ 感谢: 读者“李飞黄锐天生一对”,灌溉营养液 读者“雅俗共享”,灌溉营养液 读者“汐之雾语”,灌溉营养液 ———————— 不要计较排名,你们都是我的小可爱们。还有因为其实投营养液的读者比较少,所以可能得好久才发那么一次,谢谢你们啦,么么哒! 今天圣诞节留言发红包吧 第 99 章 沈安禧伸长着脖子等着沈老夫人回来, 虽说面圣是件无上荣光之事, 但是沈安禧依旧忧心着沈老夫人的身体。原本她想陪沈老夫人一同前去, 但是她毕竟是及笄之年,又尚未说亲, 沈老夫人怕带她出去遭人闲话,独身一人去了别苑面圣。 而且圣上在召见沈老夫人前,沈秋衾、沈原木、沈原灵就连沈原水都召见了。 若说圣上召见沈秋衾、沈原木以及沈原灵三人倒是在情理之中,毕竟沈秋衾乃先帝恩师, 为表圣宠隆恩, 尊师重道,圣上无论如何都会时常召见他, 更是甚至亲临沈府也不无可能。 沈原木在江宁府大小也是个官,况且他还是沈家长子,而沈原灵则是皇商, 管着粮食一事。 沈原水既不是官, 也不是商, 皇上却在召见沈原木与沈原灵时让他们带上了沈原水, 这便有些意味深长,好似给人感觉时刻在关注着沈家, 连沈家的庶子在被他放在了眼中。 好在圣上不是同一时间召见沈家这么多人,而是分散开来, 圣上来江南后召见的人多了去, 沈家在当中不是十分打眼。 阿宝穿着桃红色薄绸夏衫, 不过在廊下站了一小会儿, 额间就冒出细细的汗珠子下来,见状萱草堂的亦双道:“八小姐,外头热,您快些进来。老夫人回来了会有丫头过来禀报的,您别累坏了身子。” “不过是出了点子汗,这有什么可累人的。”沈安禧晃着扇子坐在廊下栏杆上,她巴不得可以多出些汗,虽说说出汗的时候有些黏糊,但一旦洗完澡浑身说不出的清爽,而且白日里流汗晚上睡着也踏实。 “祖母!”阿宝见沈老夫人被人搀扶着过了影壁,眸子瞬间一亮,连忙跑过去要扶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见她活蹦乱跳的比她还要紧张,蹙眉斥责道:“你是不知道自己的毛病,赶紧地站好。”都是大姑娘了,再随随便便摔倒有碍形象,她只要她能够在人前装出一副贞静娴雅的模样就万事大吉了,偏生不出个片刻钟就要露馅。 许是顾及沈安禧的颜面,沈老夫人呵斥的声音并不大,只在小范围内能听见,不过即使是小声的呵斥从前也是没有过的。 “好吧。”阿宝呐呐应着,缓缓走到沈老夫人右手边,准备接替若柳扶着沈老夫人。 谁知等她靠近时,沈安禧这才发现影壁后还站着一人。因为影壁阻挡了她的视线,她先前并看不到后面有人。或许正是因为这三人的存在,沈老夫人才会出言斥责她。 秦澈当真应了那句眉目如画,眉似春山,目横丹凤,石青色素净袍子,腰间系着一根红鞓带,简单到极致的穿着依旧挡不住他身上一股子逼人的气概。 沈安禧看清楚来人,当即放下准备扶沈老夫人的手,屈膝道:“民女参见九皇子殿下。”萱草堂的众人反应过来,皆是跟着沈安禧一同行礼。 沈安禧瞥了一眼白皙的手腕,这才想起自己腕间的袖子被她稍稍折起,她见自己是在内院沈老夫人这里,平常不会有人过来,站在外头又有些热,这才放肆了些。 秦澈见沈安禧身子完全蹲下去,冲着他行礼的姿势极其标致,他连她脸都瞧不见,俊脸微凝,摆在两侧的手轻轻一动,想去扶她又控制住了,“起来吧。” 沈安禧垂首行至沈老夫人身边悄悄将袖子放下,这才扶着的手,期间余光都不曾给秦澈一个。 秦澈轻笑,这是装作不识得他了。 沈安禧察觉到在她身上总有似有若无的视线,她不由得瞥向秦澈,不过刚望向他,就被当场抓包。沈安禧侧头,干脆不理会他,只要自己不搭理他,不给他回应,他觉得无趣后就不会再这么做了。 等进入明间,要比外头凉快许多,不过这种天气并不需要冰块,只是萱草堂的环境好,屋内冬暖夏凉。 “今日多谢九皇子送老身回来。”沈老夫人自是知道秦澈的真实身份,就是他主动要送她回来她才没意见拒绝,原以为秦澈是有话要对她说,但是一路上的表现当真就是纯粹想将她送回沈府一样。 秦澈双目沉静地看向沈老夫人答道:“老夫人客气了,我只不过做了晚辈该做的事情。” 这话若是姜堰说的还行,但是换做九皇子,除了真正的皇亲国戚谁敢说自己是皇子的长辈,就怕有那么一天这些皇子翻脸不认人。 饶是沈老夫人一向冷静自持,也被秦澈的话弄得一怔,她躬身行礼,“老身不敢,九皇子殿下快快入座。”沈家早在元德帝将秦澈托付给沈秋衾时就与秦澈捆绑在一起,就是如此,沈家才更加不能自以为是,沈家不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沈安禧默不作声地站在沈老夫人身后,见到自己亲祖母对人躬身行礼,沈安禧很不是滋味,尤其这人还曾在沈家生长过,可这也是最残酷的地方,天下对于皇家来说皆为臣,即使不想那也是事实,必须接受。 秦澈哪里能让沈老夫人真对他弯腰,若他真敢让沈老夫人这么做,阿宝就能真心不理他。况且沈老太爷与沈老夫人对他恩情重大,他跪都向他们二人跪过了,不让他们行礼又如何,敬畏恭敬从来不是靠行礼得到的。 亦双刚将茶水奉上,沈老夫人就道:“圣上先前说准备游湖,但是老身这幅身子骨不行了,如今耽搁了九皇子陪圣上,实在是深感歉意,九皇子现在去兴许来得及。”本来秦澈久留内宅就为不妥,但是这话又不能够直接说出来。 秦澈望了眼沈安禧才起身,“那老夫人告辞了,日后有机会再找沈老太爷一聊。” 沈安禧对上秦澈的视线莫名的有些慌,抓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就怕沈老夫人让她出门送秦澈,好在沈老夫人并未如此做。不过沈安禧一瞬间的放松,让秦澈知道了沈安禧就是故意在躲着他。 “老身年老体迈,不便送九皇子。”沈老夫人冲着若柳使了使眼色,“若柳,你就替我送送九皇子。”沈老夫人明白秦澈执意从她,执意在萱草堂停步是为了什么,怎么可能将沈安禧推出去。 “不必了。”秦澈出言拒绝,若是不是阿宝送他,那还是不用了。 皇帝可以说是想一出是一出,兴致一起,便决定带着众人游湖。尽管皇帝的做法显得有些任性,但是皇帝既然开口,下面的人无论如何都得办好,而且还不能让皇帝觉得这是在仓促之下才完成。 偌大的龙舟之上坐了不少达官显贵,还有沈原灵等一众皇商,沈原灵与刘西卫相互之间点了点头,品阶越高离皇帝的距离越近,皇商只能排在末尾。 而刘西卫虽是重臣,但是他负责此次游湖安全,他得亲自带人巡逻,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放松,任何一处地方都不能有纰漏。现在船还未行驶,等行驶之后还有得提心吊胆的。 他刚听见有人上龙舟,便警惕的看过去,刘西卫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秦澈,他脸上瞧出当年的模样,当初的模样带着年少的稚嫩,如今五官棱角越发分明,线条坚毅倔强,气质深沉坚毅,与温吞善厚的元德帝像是两个极端。 刘西卫冲着秦澈行礼,“臣参见九皇子殿下。”这种时候不是套近乎的时机,况且九皇子来了江南好一段时间了,都不曾派人主动联系过他,想来是能够沉得住气的人,他自然能够稳下来。 秦澈点了点头,“刘大人辛苦了,外头有统领守着,等下开宴时刘大人还是进里面去吧。” “是。”刘西卫错开身子,让秦澈进去。 “我这老婆子还有点利用价值,你就赶紧利用吧。”沈老夫人忍不住感叹一声。 她当年见到圣上时圣上才不过弱冠之年,后来她就和沈秋衾一起回来江宁,不再问叹朝中之事,即使与圣上有联系那也是沈秋衾在联系,她根本就没有插手过,如今或许是她老了,越发看不懂局势了。 她索性就和沈秋衾老死在江宁算了,有着这么多年的积累总归是饿不死,也不至于被人欺凌。 沈安禧抬头看着满头银丝白发,皱纹横生的沈老夫人。她一天天长大,眼看着就要及笄了,而祖母却是一天天变老,身体愈发不如从前健朗。沈安禧喉咙微微发涩,嘴里却嬉笑着道:“祖母说的什么话,我这认认真真、勤勤恳恳的学习管家。这不是祖母期望的?我可是上进了。”窝在沈老夫人怀里撒娇,掩饰自己失落感伤的情绪。 沈老夫人对于生老病死一事看得淡然,都已经是快年近七十的人,她已经算是长寿的了,她揉了揉沈安禧的脑袋。 “行了,来我这儿不是让你难受的。你不是说想吃糯米鲜奶糕,我早让人备下了,你来萱草堂了怎么没给你端上来啊。” 正是因为沈老夫人的淡然,沈安禧才想学着她的样子不去纠结那么多,当下又恢复成了俏皮样子,“我那不是在外头等您嘛,就没让丫鬟们端上来了,不过现在倒是可以尝尝。” 第 100 章 座船之内宽敞明亮, 金碧辉煌, 头顶檐角悬挂着铜铃, 船声不见晃动,并听不见叮咚作响之声。船舱内壁刻着精美绝伦的飞云图案, 再用以明珠点缀,一派奢华景象。 或许元德帝并未到,座船之内喧哗声四起,见到秦澈进来纷纷行礼。 秦沉今日着一身月牙色锦袍, 剪裁十分合体, 袖口处用以银线绣着水纹,显得他身材挺立修长, 他轻执白玉酒杯小酌一口,道:“九弟怎么姗姗来迟,我还以为你会跟父皇一道前来。” 这话一出, 原本有些喧闹了座船之内有了一瞬间的寂静, 随后又恢复如常, 只是不少人的目光暗自在秦澈身上来回, 似乎像看出秦澈是否真如外界传闻的那般得元德帝宠爱。 秦澈一笑,狭长的眸子里流光溢彩, “不过是给父皇请安去了,若是四哥遇到弟弟时不着急上座船, 而是跟着弟弟一起去父皇那里, 或许父皇当真有可能留你我二人跟他一起过来。” 秦沉黑眸直直地看着秦澈, “我还以为九弟是与父皇有要事相商, 便没有跟着九弟你去打搅父皇了,免得耽搁了九弟的事情。” 皇子间的座位排序也是值得深思,主位之下分成左右两排,皇子们皆是居左而座,三皇子、五皇子、九皇子在第一排,四皇子、七皇子、十皇子在第二排。若说十皇子在第二排情有可原,但是身为皇兄的四皇子与七皇子竟然落在第二排去了,秦沉自然心有不满,众位大臣都瞧着,这是在明晃晃打他的脸。 但是这关秦澈何事,坐次这般安排那是下面的人见风使舵,秦沫被安排到后面可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后头,一句话不说,就是在秦沉开口时人家故意和他左手边地秦渺搭话去了。而且秦治也比他小,但同样坐在前头,他不开口说不过是因为秦沉上面有德妃,而秦澈什么都没有。 “四哥说笑了,弟弟能有何要事被四哥打搅,倒是四哥总是忙得晕头转向。” 提起这事秦沉心里头就窝火,原本是他不想做的差事,使了点小手段让秦澈给接了,结果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手里,他还被父皇斥责了一顿,说是不体恤弟弟,不配为兄长。 “好了,看着我的面子上都安静些,别搅了大家的兴致。”秦泽见他们二人争执不下,开口道。 只是秦沉并不买他的账,他的面子算什么。秦沉翻了个白眼,猛地往嘴里灌了一杯酒。 秦沫知道看他这样子就会坏事,将手拍在他肩膀上提醒他,最好是不要在这种场合下闹事。谁做前面谁做后面这又有什么关系?尊严是自己挣出来的,全力只要你敢拿就都会有,口舌之争无用。 元德帝游湖直至深夜,甚至还带着一群人出来在甲板之上赏星。一众人等为了陪元德帝喝了不少酒,毕竟皇帝拿着酒敬你,你不能不识抬举的不喝。至于皇帝又端着他没喝多酒去敬下一人,你也不能够挑明了,如此元德帝能够满满一杯酒从开始到结束依旧如常。 刘西卫站在离元德帝不远之地,死死盯着周围有可能威胁到元德帝的人或者东西,白日里在甲板之上都需小心谨慎,更何况是夜里,纵使座船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神思也不能放松。 秦澈喝了不少酒,走起路来身子微踉,元德帝准许了他回座船内的房间内休息,但是秦澈却还是陪了元德帝一起站在甲板之上。 元德帝手扶着栏杆,顺势瞥了眼站在他身后的秦澈,随后抬头望着满天的繁星,他以前总是喜欢躺在屋顶上瞧星星,那样总能提醒他很渺小,只是似乎很久不曾怎么望过了。 最后都有些人支撑不住,暗地里互相搀扶着,即使是平日里意见颇为不合的人,此刻似乎都达成共识,先将意见放下,共同渡过难关。 如今已经弦月高悬,座船靠岸好似乎是掐着时间,那些后面跟着的锦船一一停下,全是身着玄色锦衣,腰挂长刀的侍卫。元德帝让众人散了,自己被人互送着回别苑。 有些人敏感点的明白过来腿脚发软,冷汗直流,有的人晚上卧枕不眠,想起来便再也睡不着。 元德帝走后秦泽便准备安顿一群大臣,秦沉有样学样地跟着他做。秦治也想掺和一手,奈何被德妃娘娘的内侍叫了回去。 七皇子似乎不太想和人接触,接连打着哈欠,直言自己困了告辞,而秦澈原本就醉意熏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抬到马车内,准备送他回蠲余院。后面的十皇子秦渺人小不过十岁,被李归安排人带他回了骋町院。 马车行了不久,突然一停,又重新动了起来。 他在沈家住的时间不短,早就摸清了沈家和世安院的套路,是以头一次来的才这般顺利,但是第二次过来可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自上次秦澈闯了沈安禧内室后,就跟沈图南提了句‘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沈图南当场反应过来,将沈家的守卫护卫模式做了个大调整,而且因为还是圣上南巡阶段,李家与沈家不算太远怕出事情,又加护了一倍的护卫,就算是想进来也是难。 只可惜即使加了不少护卫依旧没有阻拦秦澈的脚步,在墙下蹲了将近一个时辰,总算是让他琢磨出一些规律,找了个机会就跃身往世安院的方向而去。 世安院悄无声息,秦澈依旧是先在外间放了迷魂烟,等过了好一阵时间才进内室, “若是被人知晓九皇子对我言听计从,只怕是碎了不少姑娘的心。”她从安和公主那边听到不少有关秦澈的事迹,尤其是在京城,若是在大街上瞧见那出色的郎君有掷香囊手帕的习俗,安和说但凡只要有秦澈在场,别人半个香囊香帕都休想得到。 不知是谁在沈安禧耳里灌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竟然让她猜忌他。 秦澈面色微冷,眼里闪过一丝戾气,“你都从外面听到了些什么?” 沈安禧瞧见秦澈有些发怒非但不惧,反而越发嚣张,“我听到了些什么好似乎不关九皇子殿下您的事情。” “怎么会不关我事!”秦澈绷紧了下巴,肃然地看着沈安禧,她居然想将他排除在外。 “是吗?”沈安禧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今儿个就想彻底将事情给说清楚了,“你以后别再来了。”终于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口,可是如此心却更加难受了。 “你怎么了?”秦澈一慌,无措地看着沈安禧,担忧的神情没有掺杂丝毫杂质,“是不是不舒服,还是谁欺负你了?” “谁欺负的我,你心里难道没有一点数?”沈安禧红着双兔子眼看向秦澈,就是秦澈欺负的她,自从秦澈出现后她的生活就不正常了。 “沈安柔?她还是不省心,你想让我怎么处置她。” 倘若她在意沈安柔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会等到现在才爆发 沈安禧闭了闭眼,猜测的话如同凌迟般一刀一刀割在秦澈心尖儿上,“是不是当你不喜欢我的时候,也会如现在这般,绞尽脑汁费尽心思的想要如何处理我。是不是有天你也会为了讨另一个姑娘的欢心拿我当个笑话?” “你就这么揣测我?”秦澈眼眶赤红,好似一头在暴怒边缘的野兽。 该死的!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还没有回答我是或不是。”沈安禧绯唇紧抿,她不喜欢秦澈总顾右而言他,这样子她会认为秦澈是在故意回避她的问题,尤其是这个问题颇为敏感。 沈安禧被秦澈拉过细腕,看着秦澈眼底黑云涌动步步紧逼,沈安禧只能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撞到墙上,沈安禧柔唇微启,颤着声音道:“秦澈你打算做什么?你千万别乱来,沈家的护卫就在外头。”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那股子泼辣劲去哪里了?”秦澈垂眸,视线落在她喋喋不休的唇上,人面桃花,含过香茶的嘴里满是香味,每说一词就是在引诱他一次。 “用得着……” 秦澈低下头,将如软膏似的唇瓣含在嘴中。 沈安禧是姑娘家,贴唇之事从未经历过,一时之间就抬手推搡他,奈何这人好似身上是铜墙铁壁,愣是推不动,慌乱之间还让这人找到了时机,将舌头闯了进来,恼羞了便是准备咬他,却被他先一步洞悉,捏住小巧的下巴。 只好一会儿,秦澈才满意的抬起头,与沈安禧额间贴着额间,“如此,你便知晓我的心意。”声音稍稍沙哑,却低沉得诱人。 沈安禧呼吸微喘,低头默不作声,也不看秦澈,她不敢相信秦澈竟然轻薄了她。上回秦澈还只是吻她额间,沈安禧只觉不妥,可不会羞愤难当。这事儿最先前还得追溯到她曾伤着额头之时,秦澈对她道亲一下就不疼了,可是如今…… 秦澈以为沈安禧是在害羞,轻笑一声,“我会向父皇请旨,让他赐婚。至于你父母我早已经安排……” ‘啪!’ 沈安禧一巴掌往秦澈脸上招呼过去。 秦澈猝不及防,脸被扇到一边,白皙的脸上瞬间浮起五个手指头印。 沈安禧趁他没反应过来,伸手就将他往后推,自己则往墙角跑。 秦澈刚遭了平生第一个巴掌,脑子还没回神,动作却下意识的做出来,长臂一捞将沈安禧抱在怀里,手臂坚如玄铁,将她禁锢,脑袋正好靠在他胸膛,满鼻子都是熟悉的味道。 “我不管你听到了些什么,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秦澈缓声说着。 反正挣脱不出来,沈安禧索性放弃了挣扎,任由他这么抱着,堂堂皇子怎会娶商户之女。 ※※※※※※※※※※※※※※※※※※※※ 终于一个壁咚换一个巴掌。 某日,小包子问道:爹爹,你怎么求娶的娘亲? 秦澈:被你娘甩了一巴掌。 而后不多时,秦澈就见自己闺女嫩嫩的脸上出现五道印子。 才四岁鼻子下还挂着鼻涕的小包子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道:爹,我带了你儿媳妇来见你了。 某人: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遭报应到孩子身上了。 第 101 章 秦澈被甩了一巴掌, 第二日便躲在蠲余院闭门不出, 谁来找他都没用, 只说是昨日里喝多了,到现在还不曾醒酒。 “原来你是因为脸上的伤见不得人才不出去。”秦晗见到秦澈先是一愣, 等到确信自己并没有看错,嘴角抑制不住的开始往上扬,“你这是怎么搞成这样的?扇九皇子殿下巴掌……” 说完后,终于忍不住扶着桌子大笑, 眼睛笑得变成一条线似的, 就连头上的束发玉冠都被他的动作甩得松懈了。 秦澈清冷的凤眸撇了秦晗一眼,随后静静地看着他疯子似的在笑。 李归背着人从井里提了凉水上来, 上头似乎还冒着丝丝冷意,打了水端了进内室,见到江宁王世子过来了, 垂着脑袋动作轻柔的将沃盥放到架子上, 颔首将帕子放在水里过了一遍, 拧干替秦澈擦了擦脸上的伤口。 秦澈没让李归伺候, 接过冷帕子自己按着脸上红印子上,突然的凉意让他刺激的眯了眯眼, “笑够了吗?”嗓音里带着一些凉意。 李归偷偷看了眼主子的脸色,又看了眼江宁王世子, 现在世子笑的多欢, 只怕日后世子就会过着有多惨。 秦澈将帕子丢入沃盥, 溅起一片水花, “笑够了没?笑够了就赶紧坐下。”嗓音里泛着丝丝凉意。 秦晗突然后背一冷,他瞧了瞧外头,虽说天色尚早,不过并不冷啊,不等他纠结这些,想起过来找秦澈是有要事,扶了扶东陵白玉簪,将发冠重新固定好,理了理衣袍坐下收敛了神色,“好了,好了。” “你让我查的事情查得差不多了,李家和织造衙门的关系确实匪浅,而且李延在其中起了不少的作用,李家的其他人似乎并不知情。”这是再说不管李延儿子女儿的事情。 秦澈一下子领悟,“你是想说李琇莹不知情?”李琇莹管着李家大小不知多少生意,要说她不知道李家与李福远暗中勾结,说出来只怕是没人不会相信。 秦晗轻咳了一声,“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骗你,查出来的结果就是李琇莹什么都不知道。别看李琇莹表面上掌管着李家,其实暗地里事事都是李延拿主意,那些人听李琇莹的话,也是李延的默许。” “你自己注意分寸就好,李家最终的结局,从皇家织造商这个名头没有被换下时就已经注定好了。” “嗯。”秦晗点头。他不过是觉得李琇莹有些可惜罢了,若是生为男子,定然能够闯下一番天地,只可惜是个女儿身,还是身在李家这种人家,“要说李福远那个老东西也是够贪了,短短三年就有一百五十万两的银子。”问题是他还能够瞒得住,他在富得流油的江南管着织造,一大块肥肉都被他霸占着,但是上上下下愣就没人提起过他。 “不然你以为他怎么坐上提督织造的位子,那些钱早就孝敬上去了。”让长孙正则收买人心。 秦澈神色凝重,曲指在桌面叩了叩,配合上他脸上的五指印有些好笑,不过在谈正事时秦晗一向认真,即使再觉得好笑都一直强忍着。 “你打算怎么办?”秦晗问道。秦澈从来不做无用功,但是要想扳倒皇后,势必最后可能两败俱伤,让别人捡了好处。 秦晗与秦澈相识时,当真以为他是沈家的表少爷,不过再和他相处了近一年后,就渐渐怀疑他身份的真实性,甚至在秦澈总是高深莫测的表情下,认为他是说书人口中隐士高人的儿子。 或许每个少年都幻想过自己会遇见高人,最后能够闯荡江湖。秦晗从开始怀疑秦澈的那一刻起,他就立志要揭穿秦澈,结果得到的答案真是让他觉得自己脑子被驴踢了,恨不得撞墙,皇家秘辛竟然被他挖掘出来了。 “看他们谁要,这份大礼就送给谁。”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给秦泽。”毕竟秦泽这人看着就让人觉得讨厌。 秦澈挑唇一笑,秦泽现在还不能倒,不过如果秦泽真的接下了,那就看他造化。 秦晗老实不了一会儿,又想探究秦澈脸上的伤,“到底是哪位大侠给你造成了重创?届时我可是要好好的同他交流一番,看看他到底是如何伤到你的。”明晃晃地五个指头印记,可见当时那人扇他巴掌时的狠劲儿,从来就只有秦澈对别人耍阴险狡诈的份,谁还见过秦澈被打啊,他能没点好奇心? “闭嘴。”秦澈斜睨了他眼,斥了声。他虽然被赏了一巴掌,但是心情可是荡漾的。当下以为没多严重,过一个晚上自然会消散了去,结果起来才发现了不仅没消,还有些隐隐泛紫的感觉。 秦晗张嘴准备不要命的继续问秦澈,后来想想还是问李归好了,李归如何知道,他一进内室就瞧见主子脸上印子,顶着被罚的后果出言提醒了。 “好吧,闭嘴就闭嘴。”秦晗摊手,他就不相信他会查不出来,“话说你这磕着了也得好几日不能出门吧,圣上那里怎么办?” “他自己都管不过来,还想管我?”只怕那一大批大臣都被他的操作吓破了胆,要联名要求圣上早日回京,也不想想既然他都带着人南巡了,不收拾那群总是拿笔杆子乱说乱写的文人,怎么会善罢甘休。 沈图南走进明间脚步声不小,奈何坐在黄梨花木椅上的人压根就没有察觉到他进来, “安禧,怎么了?” 没有丝毫回应。 沈图南再唤了一次,“安禧。” “嗯?”沈安禧身子忽地一动,眼睛慢慢清明,看清自己眼前的人是谁时,扯着嘴笑了笑,“没事儿。” “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怎么会没事。”沈图南大刀阔斧地坐下,浓眉大目,虎背熊腰的颇有气势,知道的他是在心疼自己的妹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打人。 “真的没事。”沈安禧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神色间流露出一点点疲倦,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冲动,竟然甩了秦澈一巴掌,那可是皇子……如果他有心计较,是不是会因为她的所作所为而累及家人。 沈图南瞄了眼厚厚的账本,听说了沈安禧最近跟着母亲和妻子管家的事情,“你也不用太过着急了,慢慢学,没有人逼你。就算最后学不好,懂得如何驭人,让别人管也是一样的。” 沈安禧弯了弯嘴角,没了往日的云淡风轻,反而有些苦涩。 沈图南瞧出了她的勉强,将自己带回来的礼物放到沈安禧面前,“特地给你带回来的。” 他如今是在长门镖局做走镖生意,虽说如今天下太平,不会出大乱子,可是总怕有个万一,即使是干着走镖的危险生意,沈图南依旧每一次回来都不忘给家里人带礼物,一只巴掌大的纹金红木方盒,乍一眼并不打眼,即使如此总是心意。 沈安禧提起精神,凑近去想打开瞧瞧,却被沈图南拦住了,“这东西要离远点瞧。” 沈安禧抬起头,稍稍离远了些,打开红木盒子,一阵清香袭来。里面一拇指盖大小,类似木炭般的东西,木质暗沉,瞧着有些年头了,想来就是它在散发着清香,这一股清香味沈安禧很是熟悉,“这……” “找了这么久才找到这种香料,还是靠着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的。”沈图南语气轻松,但是沈安禧知道他其中定然是费了不少心思,依照着沈图南的性子找到了东西肯定会把所有的都拿来给她,这指头盖大小就是他能弄来的全部。 而这一切的由来不过是她当初见到姜堰的香囊味道好闻,就缠着沈图南想要香料,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一直记在心上。 “哥……”沈安禧心里说不上的复杂,这才是家人,因为一句话就整整惦记了七年。 “傻丫头。”沈图南揉了揉沈安禧的脑袋,“那人说这香料一次只需从上面刮下一点点放在香囊里就好了,不仅有淡淡地香味,尤其是夏天戴在身上不会容易出汗,难怪姜……”沈图南刚要往下说,突然想起沈安禧因为姜堰离开而大病一场的事情,立即住了嘴。 沈图南一直在外奔走,并不知道沈安禧早已经见过姜堰,而姜堰不是从前的那个姜堰了,也不知道他见到姜堰是九皇子殿下时会是个什么感受。 沈安禧倒是不在意沈图南提起姜堰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哥哥刚回府见过嫂子还有绸逸了吗?”沈安禧将盒子盖上,免得它的香气全都走掉。 “你嫂子正带着绸逸那小子在睡觉呢,那小子睡得死死地。”提及妻儿沈图南眉间刚毅之色柔和了许多,正是因为有了婉玗的存在他才能够毫无后顾之忧的走镖。一家妻儿老小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除了抱负不曾实现,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 “那哥哥还是去陪她们吧,东西我就收下了。”说着就将巴掌大的红木盒子握在手心,虽然和秦澈闹掰了,但是还不至于因为秦澈曾经用过这类香料,她就抗拒。这东西还是好东西,能够让她夏日里出去时没必要浑身是汗,“我才不会跟哥哥客气。” “什么客气不客气咱们俩是兄妹,再说了这东西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第102章 “我倒是有个好去处, 东街巷的十二梦, 里面想要的应有尽有。”开口的是知府家的小公子吴辞, 端得是放荡不羁,就算是在众位皇子面前也不掩饰住那骨子风流气, 只是他风流是风流,一张姣姣的脸不会使人觉得他下流,纵使是穿梭在花街柳巷,留恋犬马声色里, 也不过是让人觉得他在自己风流上多添一笔罢了。 “十弟, 咱们就去瞧瞧看。”秦治开口,他早就想去江南最著名的十二梦去瞧瞧, 只是一直被父皇禁着,让他不得出去,“我做东, 四哥意下如何?” 二梦名字听着文雅, 实则就是秦楼楚馆, 没见过秦楼楚馆白天开门做生意的。 秦沫有些迟疑, “白日里去?”他倒不是怕父皇责罚,反正众人一块儿去要罚一同罚, 遭殃的不止他一人,就怕去了被拒之门外。 他找人打探了, 十二梦白天夜里都行。白日里只管吟诗作对, 喝酒品茶, 可是那些文人雅士最爱去的地方, 况且那里的女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总有有两三门能够拿得出手,与一般任人玩弄的妓子不同。 “我是不去,我还小。”秦渺率先出声。 他被秦泽带出来,但是并不想跟这些哥哥们一起。虽说因此得到的东西少了,但是相对的他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 或许是因为他年纪尚小,又不算特别受宠,对众位哥哥造不成威胁,是与几个哥哥都带他不薄,他还以为这就是兄弟情义。直到昨日夜里他才明白,若要说真心,恐怕人人都不愿给他,往常对他最好的三哥任由他惶惶不安,只顾着安抚一群大臣,反倒是平日里总是板着脸,面若冰霜的九哥身边的人将他送回去。 “那你就先回你的骋町院。”秦沉巴不得秦渺不过去,要是被那些御史大夫们知道他们带着不过十岁的秦渺去烟柳之地,只怕一个个都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秦治蹙眉,“四哥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不过就是去长长见识,有什么不可以去的。”这么些兄弟人人都会装,父皇不准他们晚上出去当真老老实实留在院子里,其实暗地里还不知道他们去了多少次各种好玩的地方,“老十,跟着哥哥们去瞧瞧,日后别掉坑里了。”秦治认为女人最是诡计多端,心思深沉,多经历经历不是坏事。 “五哥,还是别了吧,我先回骋町院了。” 说着,秦渺带着小厮一溜烟的跑了,秦治在后头笑骂着,“老十这家伙出来一趟麻溜了不少啊,竟然还知道跑了。”以前就闷葫芦一个,让他干什么他不想干又不会拒绝,只会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现在学聪明了,不想干的事情直接跑了,“你们呢?别也想着跑了啊。” 秦沉开口道:“五弟相邀,若是不去岂不是拂了五弟的面子。” 他都这么说了,秦沫在开口拒绝似乎有些不妥,要不然不就真成了不给人家面子了,只是就怕德妃知晓秦治出去混,到时候又跑到父皇那里告状,他得跟着遭殃,惹了父皇发怒他讨不了好处。 秦渺往骋町院跑着,正好遇见了迎面而来的秦澈。 “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去?” “九、九哥……”秦渺喘着气,对上秦澈清冷的眸子依旧有些犯怵,他顶着压力回答道:“回骋町院。” 秦澈上下看了眼秦渺,可能是因为他跑的急了,面色通红,“注意些,别磕着碰着了。” “嗯。”秦渺点头,见秦澈往秦治他们所在的方向去,怕他们会拖着秦澈去那种地方,喊住了秦澈。秦澈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从不乱来,况且这事被父皇知道了,只怕是要受罚。 “何事?”秦澈转身。 “五哥他们在讨论去十二梦的事情,几位哥哥似乎都有意过去。” 这是在提醒秦澈。 不过也已经晚了,秦澈看着脚步匆匆,往这边而来的刘福林,“奴才给九皇子殿下,十皇子殿下请安。” “起来吧。” “五皇子命奴才请九皇子殿下您一同喝酒去。”刘福林是秦治的贴身内侍,原本还以为早走到蠲余院请人,现在在半路碰见了,可是正好省时又省力,“几位皇子正等着九皇子殿下您。” 秦渺诽腹道:哪里是喝酒,明明是逛花楼。 秦澈对秦渺又嘱咐几句便跟着刘福林走了。前不久才被父皇训斥一顿,这下可好,竟然想多拉几人过去。 巷尾里停着一架不起眼的马车,那车夫头戴斗笠坐在马车车辕上,斜靠靠马车边缘,透过斗笠的缝隙看向侧前方,低声道:“少爷,他们果然往十二梦了。” 随后从马车内传出一声轻笑,似乎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走吧,回去吧。”他的戏到此为止,该谢幕了。 车夫抬起斗笠,挥了挥马鞭,架着马车走了出来,恰巧与沈家的马车相错而过。 风卷起窗口的碧纱帘子,马车里的人侧视了一眼,恰好瞧见了沈安禧,等沈安禧察觉到她身上有视线挑起窗帘往外望去时,外头只有行人。 “奇怪。”沈安禧低语了一声,她明明就察觉到有道视线望着她。 “怎么了?”坐在她身边的刘婉玗出声询问,她依着沈图南说的,姑娘家有些事情不好开口,只能做长辈的问才好开口,便有时间就要找沈安禧多谈谈心。 想来他也是瞧出了安禧的不对劲,他一个平素粗枝大叶,还是刚回府不久的哥哥都能察觉到,她怎么可能不会晓得安禧有事情憋在心里。 但是一直苦于没机会,有些问题直接出言相问倒是冒犯了,就算是再亲密也要有些分寸。 今日正好刘婉玗准备将管理生意的管事叫到府上,来向她们报告事务,便索性叫了沈安禧过来。谁知沈安禧说想亲自过去瞧,才能清楚商铺生意的真实情况,这话还得了叶氏认可,如此刘婉玗索性陪着她出来了,全当做散散心,趁机探探她的口风,看看她到底是憋了什么事情放在心里。 自从生了孩子后,刘婉玗就想尝试自己照顾孩子,结果忙得晕头转向,鲜少出来逛过了。 “刘公子籍贯是在江宁府?”秦沉状似无意地问起刘术方。 秦澈与刘术方好似不太相熟,没有开口言语,与一旁的秦沫碰杯喝酒。 刘术方这人身世甚是传奇,带着自己的娘去了京城寻亲,结果竟然是当朝吏部尚书陈竖的儿子。陈竖年近五十,膝下尚无一子,只有个嫡出的女儿,便想认回刘术方,但是刘术方要他娘编入陈家族谱,才肯回陈家。 陈夫人那边不肯松口,刘术方就一直扛着不回陈家。陈竖因为此事头疼不已,值得一提到便是陈夫人姓长孙,宫中的长孙皇后乃她嫡姐,如若不然陈竖早就依了刘术方的条件了。 “正是。”刘术方答道。陈竖没了他这儿子他陈家就要绝后了,他没了陈竖不过就是仕途坎坷了些,不过现在他要办的事情,没有官位似乎办的更加顺利一些。比如说来江南,有了官位还得圣上恩准,没有官位他想来便来了,与那些个不能随行的官家商户子弟一起,途中还能探听不同的消息。 秦沉执着玉骨扇拍了拍掌心,笑道:“正好能够带众人逛逛江宁府。” 刘术方眼角微挑,“四皇子说笑了,我离开江宁府多年,江宁府早已大有不同了,不过若是五皇子有兴趣又不嫌弃在下,在下可以一试。” “四哥已经换了好几个带路的人了,现在只要有人肯带,他就不会嫌弃。”秦治在一旁插嘴,他自己似乎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听在秦沉的耳中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秦沉府中的幕僚基本上就没有待过超过一年的人,方才他说那番话就是有意拉拢刘术方,秦治却在一旁捣乱,“五弟,四哥像是那种脏的臭的都往身边揽的人?” “你!”秦治急了,他曾经瞎了眼喜欢上过女子,结果那女子却与府中的下人有染,这事除了他身边亲近的知晓,还有一个人就是秦沉。 “刘某下方还有一众朋友,不宜久留,就告辞。”刘术方见事不妙,不想最后两兄弟吵起来怪到他头上,便先行离开了。 这边两人正吵着,无暇顾及刘术方。 秦澈似乎没看见刘术方的为难,只顾着自己一心一意的看戏,刘术方自知秦澈不会开口,将视线移到秦沫身上,秦沫无奈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却是求助似的看向秦泽,他跟秦澈一样不想蹚浑水,只能由最年长的三哥秦泽负责此事了。 秦泽要真想插手早就开口了,刘术方最先就是看着他说的,现在一个两个都不管,便只能由着他来了,秦泽是觉得这哥哥平日里没得他们半分尊敬不说,专门替他们料理杂事。秦泽摆了摆手,刘术方如释重负的走了出去,还不忘将门拢上,免得外头听见这两兄弟的吵架声。 ※※※※※※※※※※※※※※※※※※※※ 新文求预收啦!《穿书 宫婢为后》 第103章 沈安禧看着秦澈过去的方向, 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刘婉玗久久不见沈安禧跟上来, 寻的她的视线望过去,这条街的尽头是十二梦。 刘婉玗没有见过秦澈, 但是想到十二梦面上有丝不自然,将沈安禧带到了铺子里,掌柜的认识刘婉玗与沈安禧,赶紧将二人领上雅间, 还将账本一类的一并送上来。 “来来来, 好些个账本没有看过,一起看。”刘婉玗感觉到沈安禧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隐隐猜测那群往十二梦的人里有她在意的,现在被瞧了个正着真是令人尴尬。 沈安禧让房间里伺候的人都退出去,现在只剩下她与刘婉玗一起, 刘婉玗暗自叹了口气, 似乎猜到沈安禧会问什么了。若是母亲知晓这事, 定然不会同意, 沈安禧又没有亲姐妹可说,对下人说这些似乎也不妥当, 下人就是下人,怎么能替主子拿主意, 这话就只有对她说了。 “嫂子, 如果你看见哥哥去那种地方你会生气吗?”在沈安禧眼里, 她哥哥就是个老婆奴, 只想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好生过日子,如果沈图南做下这种事情,沈安禧受不了,刘婉玗一样不能承受。 “男人嘛,去那种地方正常。”刘婉玗是这么说着。 沈安禧当下顾不上女子教养地站起来,想到隔墙有耳一词,她最终压低了声音,“你难道不生气?他这是在寻花问柳!对你不忠!他可是保证过只你一人,他怎么能不信守承诺呢。”沈安禧说的面红耳赤,这话说的也不知是生谁的气。 即使是成亲几载,提起这种事情刘婉玗难免有些面红耳赤,不过见沈安禧处处维护她,刘婉玗不得不说她还是会感觉到感动。 有几个人跟她一样好命,小姑子十年如一日的对她好,和自己关系跟亲姐妹差不多,婆婆婆对自己如同亲生女儿,也从来不管儿子后院的事情,更加别说塞人进来。 刘婉玗觉得自己有必要在沈安禧面前,维护沈图南这个亲哥哥的颜面,“我信你哥哥,你也别胡思乱想,你哥哥洁身自好不是那种人。”说完后刘婉玗似乎觉得有哪些不对劲,细细回味沈安禧的话,“你与那人私定终身?”沈安禧说的‘只此一人’定然不是单纯的指沈图南,如果两人私下里就定了终身,这事情就不是姑娘家春心萌动了,刘婉玗紧张的握住沈安禧的手,希望她再没做出格的事情。 “嫂子你放心吧,没有。”她可没有答应秦澈,既然没有答应,那哪里来的私定终身。 沈安禧神色自若,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刘婉玗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怕沈安禧陷进去,被所谓的情爱冲昏了头脑,斟酌着开口道,“我谁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他既然能够去那种风月场所一次,就会有两次三次,他是因哪一种缘由而去咱们都不得所知。但是这一次不出事情,保不齐哪一次就出了事情,出了事情我们只能接受。还有若是那人真哄骗你许下一生一世,千万不要相信,有本事他就来提亲,若是爹娘觉得好,又怎么会拒绝。 ” 刘婉玗本来就不是恪守规矩之人,要不然不会习武,不会男扮女装,更加不会招摇撞市的在外头胡闹,但是同样她知道世道的残酷,姑娘家时她爱玩爱闹的时候,依旧能够将自己保护的很好,不会轻易被人察觉到身份,更加没有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分寸拿捏的极好。 “嗯。”沈安禧应着。嘴里说的不在意不是真的不在意,只是没办法在意,有了别人就是有了别人,即使斤斤计较那有怎么样,除了能让人觉得她善妒,容不了人,被人指责,其他的毫无用处。但是这件事情一旦发生了,就会在心里留下一根刺,面上能够装作若无其事,心口一阵阵传来的痛楚会告诉自己坏了就是坏了,好不了。 “看账本吧,不然看不完。” 刘婉玗抬眸看了眼沈安禧,思忖着这事要不要同叶氏说,毕竟一个姑娘喜欢上一个人会变得不可理喻,丧失理智,她不能看着沈安禧往错处走。 忽然之间从外头传来琴声,悠悠扬扬和着乐声穿林渡水而来,使人心驰神往。 秦治执扇瞧着窗牖边缘,轻声和歌,刘福林见状立马会意,准备让人将唱歌的艺伎带上来,那丫鬟面露难堪,弋游姑娘近来不见客,凡是十二梦的老顾客都知道,这几位想必是新来的,但是见他们的做派这丫鬟也知道,这几人绝对不能得罪,应答了下来转身就去找十二梦的老鸨去了。 老鸨听清楚来意,又找了几人问了,这时吴辞出来找到了老鸨,吴辞向来是十二梦的老顾客,顿时眼睛泛光,挥着帕子凑近吴辞,“这群不会办事的,吴公子来了竟然都不知道知会我一声,要说吴公子你可以好长一段日子不曾来了。” “得了得了。”吴辞摆手,这种人惯会看人下菜,每回他过来十二梦都是老鸨接待的他,这回连人影子都不见,吴辞就知道老鸨肯定是去讨好别人去了,如果不是那几位不愿意透漏真实身份,他早就招呼老鸨过来亲自招待了,哪里只用几个十二梦的丫鬟在一旁伺候。 “吴公子您也别气,紫洳一直在等着您过来了,我这就喊她出来。”老鸨陪笑道。这里的人她各个都得罪不了,若是平常来一两个大人物也就算了,但是今儿个怎么都往十二梦来。 “别找她了。”吴辞看了看楼上他们所在的房间,“别看是白天就懈怠了,里面那几个你能够安排的舒舒服服的足够你赚的,你可别怪我不早提醒你。” 老鸨眼里闪过一丝金光,顿时晓得要人的皆是贵客,贴着吴辞,“吴公子说的什么话呢,只要是您的朋友来这十二梦,只要报上您的名号,我何曾亏待过。”老鸨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既然到了如今依旧能够是风韵犹存。 “只是弋游那丫头这几日是真不合适,要不然我亲自去想那群贵客赔礼道歉。”她这也是刚刚从那边出来,一得空就听到这消息,如果要吴辞这般提醒她,上面的就不是普通贵人,那边也不是普通贵人啊。 吴辞吊儿郎当地用扇柄挑起老鸨的下巴,他算这里常来的恩客,十二梦确实不错,因此没了实在可惜,吃惯了山珍海味,不会喜欢清淡小粥,更何况是被迫的清淡小粥。 “你大可以如此试试,就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转身上楼了,对这种年近半百的女人可不感兴趣,要不是怕上面那几位生气牵扯到他,他还不一定会给老鸨这个提醒。 老鸨听了吴辞这番话自然不敢怠慢,但是弋游那边确实走不开身,她赶紧领了几个十二梦中甚为出挑的姑娘,嘴里不停的嘱咐着,“别怪妈妈我只心疼弋游,不管你们。这几位你们要是伺候好了,一辈子吃喝不愁。” 她手里的姑娘放在十二梦数一数二,在别的坊都是头牌的主,不比弋游差多少,弋游好就好在自己脑子灵活,还不曾在人前露过脸,就硬生生的将其他人挤下去,自己捧成十二梦的头牌。 吴辞见到老鸨妖娆妩媚的开门而入,将十二梦好几个姑娘带了进来笑了笑,看起来十二梦的那位神秘客人可比他想象中的重要的多。 “各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咱家的弋游小姐今日不方便陪各位。”老鸨面带三分笑,执殷勤的上前给几人倒酒,轮到秦澈时,秦澈挡了她的酒壶,老鸨识趣的将酒壶放下,“咱们家这几位姑娘也是不错,皆是十二梦顶顶出色的姑娘。” 王婆卖瓜都自卖自夸,这么些个皇子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如今摆在他们的面前的三人,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能够看得过去罢了。 秦治轻笑着摇头,“这几个人就能代表十二梦,看来咱们兄弟几个也不必在这里呆下去了。”拿这么些人糊弄他们,秦治看了眼吴辞,这就是他所说的好地方,“看来不过如此。” 吴辞就知道这事情最后还是会引到他身上,秦治不屑于跟老鸨对话,只能他来,“听见了没,还不快些把姑娘们叫出来。姑娘家嘛,见客总需要时间打扮一番。” “对对对。”老鸨现在是看出来了,这几人不好应付,可见是好的见多了,瞧不上眼这些,“咱们十二梦的姑娘定然叫公子们满意。” 紫怜上前一步,“各花入各眼,这些几个不如公子意。紫怜斗胆问一句,不知公子看中什么样的姑娘,妈妈好将其唤上来,咱们也不必站在这儿由人奚落。”紫怜如同她的名字楚楚可怜,惹人怜爱,一袭湖绿色衣裙将她皮肤衬托得越发白嫩细腻,素颜不失粉黛,多了几分青涩,瞧着却是更加诱人。 秦治不过是不满老鸨没将弹琴的姑娘带出来,她带进来的这几个姑娘秦治看都没有看一眼,如今一看确实不错,“真是伶牙俐齿。” “紫怜谢公子赐名。”紫怜转身对着微微瞪眼的老鸨道:“妈妈,日后紫怜便唤做紫伶了。”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秦沉被紫伶的一番举动逗笑,方才本来就和秦治吵了一架,顾忌形象还没吵得他赢,现在看到竟然有人能让秦治说不出话来,顿时心情舒畅了。 第 104 章 “公子缪赞了。”紫伶屈膝行礼, 抬脸对秦沉柔柔一笑, 身姿纤细曼妙, 一双媚眼如丝。 妈妈总说她一视同仁,当真一视同仁十二梦就不会将姑娘们分成三六九等。她们活在十二梦确实比其他坊院的女子好上几分, 伺不伺候人自己能够做几分决定。但终究是伺候人的玩意儿,有钱就是大爷。凡是能够保持着干净身子不过是留下来待价而沽罢了,既然如今有机会把自己日子过好些,她为何不试试。 秦沉与其对上一眼, 唇角微勾, 指了指紫伶,“你可会弹琴?” 老鸨在一旁看着紫伶, 原本是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若不是有客人在,她早就上软鞭打人了,就没见这么胆大的。但是看她自己走出来又能将人哄住, 终究还是愿意帮她一把, 扭着腰肢走出来, “公子, 咱们十二梦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快, 给众位公子弹奏一曲。”说着就挥着宽大的衣袖催促着紫伶。 “是妈妈。”紫伶低眉顺眼的应答着,抬脚慢步行至琴架前, 纤细修长的手试着调了调琴声, 低首续续弹奏, 或许是从小专门学习, 以此为生的原因,紫伶确实弹一手好琴。 秦治素来自诩自己怜香惜玉,见到紫伶却有姿色,还有才情,便并未出言刁难于她。 老鸨见状,将其他的姑娘悉数带了出去,最后走出来的姑娘梳着垂云髻,耳上坠着一副银托耳坠,走了出去之后还是不甘心的用力回头瞪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日后紫伶可就好了,伺候好上头几位,只怕这一辈子吃喝不愁。” 离她最近的一位着淡紫色衣裳的姑娘听了这话,轻笑出声,毫不留情地道:“这就叫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有本事你怎么不去啊,紫伶都已经给你踏出一条路了,可惜你胆儿小,不敢走这步险棋,这怪得了谁?” “你们都给我少说几句,有胆子拿也要有命享受才行,十二梦难不成不舒服?”老鸨挥了挥帕子,人贵在认命,没那个命抢到了也不是自己的,“紫韵,贺大老爷跟我说了他今儿晚上会过来,好好去休息。” 这老鸨也会做人,将十二梦里招牌菜色都端了出来,让人给送到方才的房间里去,里头的人非富即贵,又不可能缺她的钱,反倒是能够让老鸨好生赚一笔。 秦治一杯酒下肚,入口微涩,回转甘甜,闻着不香,喝起来也没有果酒的滋味,他又倒了一杯道:“这酒倒是头一回尝。” “这酒是十二梦的招牌,别处都没有。”吴辞倒了杯,但是不敢多喝,只浅酌一小口,见秦治又要喝第三杯了,“这酒后劲很大,五皇子少喝未妙,不可贪杯。” “你说话怎么也文绉绉的了。”秦治能够和吴辞说到一块,还让拉着他来十二梦,无非就是看中了他们俩人是臭味相投,他只爱附庸风雅,真要他是一股子文人酸,还真做不到,秦治向吴辞抬了抬端酒杯的手,第三杯酒下肚,“来,陪我喝。” 他是来享受还真变成了享受,什么事情都不管,秦沉回想起方才老鸨的神色,倒是品出了些不同来,这会子他就在想自己是不是不该来了,回过神来准备看秦泽打算怎么办,谁知一转头秦泽已经不见人影,连带着秦澈也是不知去处。 “三哥和九弟去哪了?” 秦沫不知道秦沉怎么突然这么问,是一脸茫然,就算是秦沫不回答,他都知道答案了,秦沫不知道这两人何时出去的。 “别喝了。”秦沉推了把秦治,正好将秦治手里端着满满的一杯酒,结果全都给倾倒了出来。 秦治喝得起兴,就被秦沉这么个举动破坏了,他立马站了起来,“你干嘛呀,想打架是不是?出来喝杯酒都不安生,还是不是兄弟啊。” 秦沉白了眼已经非常明显的醉了的秦治一眼,“我懒得跟醉鬼说,吴辞……”秦沉将视线移到吴辞身上时,吴辞已经醉爬在桌上了一动不动了,这酒当真如同吴辞所说后劲大。 他正愁两个醉酒的人如何解决,吴辞的小厮立马上前,道:“公子,咱们家公子在十二梦有专门的房间,小的这就让人把咱家公子搬到那边去,不耽搁几位再此喝酒了。” 言罢,小厮退出房间叫了十二梦的两个龟公过来将吴辞抬出去,期间吴辞就像是熟睡了般,不吵不闹。 相比于吴辞喝醉之后的安静,秦治喝醉了简直就是灾难,只管着胡闹,也不知道他在以往在秦楼楚馆的相好是怎么忍受的他。 “你过来。”秦沉让正在抚琴的紫伶照顾秦治,“好生照顾他。” 紫伶低眉顺眼地答了句:“是。” “嫂子,娘亲的意思是让我管家之事渐渐上手之后,带我去参加她平日里参加的宴会?”叶氏往常无事时,最喜欢和各位夫人聚一起喝茶,玩叶子戏。 那些夫人也都有女儿,每次只要是聚集到她们谁家,定然会叫自家闺女出来走一圈,就跟攀比似的,叶氏看得心痒痒。奈何沈安禧不喜欢这套,每回都拉着刘婉玗一起。 叶氏发现那些夫人家的儿媳妇都不如刘婉玗好,婆媳关系也处的不好之后,就放弃让沈安禧在众人面前露脸的想法,改为带着刘婉玗出去了。她和她儿媳妇关系是真好,这找优越感可是特别足。 刘婉玗笑了笑,知道沈安禧在怕些什么,“这也是必学的一课,我还记得你从前可是特别喜欢参加宴会。” 沈安禧瘪嘴,“那还不是因为能够瞧见美人。”后来发现美人聚集在一起的地方往往是非也多,发生事情的几率更大,她就强迫自己歇了这心思。 “你呀,总是改不掉你这性子。一张脸又不能够当饭吃,真以为‘秀色可餐’管用?”刘婉玗垂头瞧着账本又道了一句:“你可别做那酱油拌饭吃的人,到时候吃苦受累的可是你自己。” “现在我改了很多了。”美人和不麻烦之间,她不还是选择了不麻烦。 刘婉玗笑笑不语,这毛病要是这么容易就能够改掉了,她也就不用担心沈安禧会被骗,人有的时候就是那般不讲道理,总觉得好看的人都是好人。 秦澈并未离开十二梦,不过是让人另外带他去了间房间,这间房处在比较里端的位置,环境清幽,重要的是无人打搅。 窗户半开着,李归正好看见吴辞的小厮指挥着两人抬着吴辞路过,出言跟秦澈说了一下。 秦澈狭长漆黑的眼睛一眯,笑出了声,看了眼身边的李归。 李归会意,让那小厮将吴辞抬进来,“想必吴公子现在正难受着,咱主子说了,别费力抬了抬去的,房间的有榻供吴公子歇息。” 这小厮是吴辞的亲信,知晓自家少爷交往的这几位真实身份,如今被拦着,还是一番体贴主子的话说了,他一个做奴才的拒绝不了。 小厮下意识地看了眼吴辞,见他没反应,当即应了下来。 吴辞察觉到自己被抬进门,眼皮子动了动,他原本就是装醉,不知道现在要不要继续装下去。 在场总共五位皇子在,结果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两人,再加上先前老鸨所言,他心中警铃大作,猜到两位皇子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才离开的。 他被五皇子捉着喝酒,离又离开不得,只能装醉逃脱,都已经顺利出来了,结果没想到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被人瞧了个正着,就是不知道把他喊进去的人会是哪位。 别看他表面上脑子还能保持着一丝清明,其实也就这样了,要不是性命攸关,他早就倒地不起了,他可是结结实实被秦治灌了不少酒下肚。 吴辞闭着眼睛,任由人将他放在榻上。随后他就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都出去吧。” 小厮面露担忧地瞅了瞅吴辞,最终在李归的催促下出了门,心里不停地暗自说道:九皇子殿下应该不会对他们家公子做些什么吧,他这么丢下公子应该无事。 吴辞紧张的心随着‘啪’的一声关门声猛地一跳。 秦澈弯曲着手指,敲击桌面,等着吴辞‘醒来’,能够察觉到异常装醉酒脱身,绝对不是酒囊饭袋之辈。 吴辞脑子飞速转动,最后决意赌上一把,反正都被知道了,还不如现在主动起来,好过被人揭穿的好。吴辞睁开眼睛坐起来,瞧清楚了把自己叫进来的人,跪在地上唤了声,“九皇子。”脑子里一团浆糊,但是吴辞仍旧硬撑着,现在不是拿腔拿调的时候。 秦澈满意的看了眼吴辞,一如既往的冷淡嗓音,“李归等下就将醒酒汤端来了,吴公子莫要着急。” 吴辞并未从秦澈脸上看出惊讶,垂下眸子,看来这位九皇子确实不一般,希望他这个选择没有错吧。吴辞索性又重新躺回榻上,反正秦澈都这么说了,毕竟做戏做全套,等喝了醒酒汤再‘醒过来’也不迟。 ※※※※※※※※※※※※※※※※※※※※ 2018年的最后一天啦~希望大家2019都要好好的! 第 105 章 沈原灵自从退出明间后, 不少人皆是围着他与他搭话。沈原灵耐着性子一一应答着, 就算是此刻他得了圣上青睐一二, 他的姿态依旧如同最初的样子,不曾变过办法, 这看在其他人的眼中便又对沈原灵又多了几份赞赏。 即使是有人故意想试探沈原灵一二,他都应对自如,原本就是商场的人,正所谓‘商场如战场’, 他跟那一些再宦海沉浮的朝堂官员们说话毫不逊色。 秦沉在后面追着沈原灵的脚步, 眼见着他往沈原灵这边来,众人纷纷避开了些许。 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就是不拿出来当众说,听闻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一起去了十二梦,皇上恰巧也在那里。 这老子和儿子喝花酒本来无事, 但是竟然撞了个正着, 想想都替他们尴尬。谁知随后又牵扯出来三皇子与九皇子。 这二位皇子也是有趣去了之后不过多时就离开了, 身边的内侍也说他们早早的离开了, 他们二人却是心甘情愿的接受惩罚。 这些知道的大臣皆是觉得三皇子与九皇子是被做了垫背的,单说九皇子在京城在女色方面从未传出过不好的传言, 肯定是五皇子生拉硬拽将他们拖去十二梦。 “我就说三哥和九弟怎么跑得这么快。”秦沫上衣解开,露出里头一条条戒尺鞭打出来的血红色印记, 上药时即使背上传来强烈的刺痛感, 秦沫面色依旧如常。 替他擦药的是一个着白菱素纱暗银绣荷花曳地散花裙, 长相温婉的女人, 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放轻,但是即使如此,依旧免不得会弄疼秦沫。 白芷云淡淡蹙眉,满目忧思,忍不住开口道:“主子,圣上太狠心了点。”背上一条条血横,瞧着就刺痛双目,伤在他身,痛在她心,白芷云一颗心跟着纠起来。 秦沫闻言,冷笑一声,“父皇舍不得打其他人,可不就只能够拿着我泄气,谁让我背后无靠山,母妃又不是父皇心头宠。”总有一日他定要将其全都讨要回来! 白芷云站在秦沫背后,并看不见他脸上露出的阴狠之色,只是听了秦沫这话越发的心疼他了,她柔声轻语的道:“殿下,您还有我啊。”虽然她知道自己不过是殿下身边的小小侍妾,没有资格说自己永远陪在殿下身边,但是哪怕只有那么一刻,能让殿下知道她会等着殿下,她就心满意足了。 秦沫转身握住白芷云的手,狠厉之色全然消散,只有浓浓的深情,“你永远都不会背叛我的是不是?” 白芷云浅笑安然,毫不迟疑地回答:“是。” 瞧见白芷云回答得肯定,秦沫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白芷云久久得不到秦沫的回答收敛了眉眼,继续给他擦药。 外头响起敲门声,随后说一道男声传来,“主子,五皇子殿下派人给您送药过来了。” 秦沫望了望白芷云,白芷云会意开门去接药。 送药的是秦治的贴身内侍,那内侍同样是忧愁满面,说着自家主子又遭受了德妃如何如何的处罚,毫无保留的全给抖露出来,声音不大,但是里面的秦沫听得一清二楚。 秦治被德妃处罚这事是不是真的不重要,秦沫相不相信也不重要,反正众人都知道五皇子也因此事受罚了就行,免得到时候有人多嘴。十二梦明明是五皇子秦治牵头带人去的,结果正主却安然无恙。 要说这些皇子久居皇宫,深谙人心手段,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 沈原灵被秦沉阻拦了去路,他冲着秦沉恭敬规矩的拱了拱手,“四皇子殿下。” 沈图续不用沈原灵提醒,极其有眼色的跟着他行礼唤道:“参见四皇子殿下。” 秦沉对沈原灵的识趣很是满意,手微微一抬,“沈商不必多礼。” 沈原灵最近可是颇得圣上欢心,尤其是他家的那个小子,三两句话就能够逗得圣上开怀大笑,这么些个皇子大臣可是全都看在眼里,可是皇子当中像秦沉这么大咧咧的追上来还是头一个。 沈原灵顺势而起,“四皇子殿下这是去哪里?” “实不相瞒,被父皇骂了一顿着实无处可去。”秦沉叹了一声气,神情有些压抑。 “父子之间哪里会有隔夜仇?我家这小子也时常被我打骂,可是第二日又好了。”沈原灵装作听不懂秦沉话里的深意,说完之后,还拍了拍沈图续的肩膀。 在这种关头他不可能将秦沉带回沈家去,秦沉一旦进了沈家家门,可不就是向皇上还有其他人示意他沈家与秦沉交好,就不说日后是其他皇子上位,对他沈原灵有芥蒂,他皇商该如何做,就是如今皇上哪里这一关就过不了。 秦沉眼底有些不悦,但是一想到最近皇上对沈家颇为看中,还是愿意跟沈原灵周旋一番,没直接撕破脸皮,“沈商这是要归家?”他就不相信混迹多年的沈原灵能听不懂他说的话。 沈原灵一笑,脸上一团和气,语气谦和,“圣上先前提到的一些问题还等着草民去解决,暂且不回家。”他本就有一股儒雅气质,瞧着不像是个商人,反而像是书生,越是如此这种商人越不能小觑,他最擅长用表面迷惑敌人,等找到敌人弱点一击即中,从未取得一次生意的顺利。 就在秦沉憋不住准备用硬的时,一道清越温和的声音响起,“四哥与沈商在此处聊些什么?竟是站着一动不动,其他人可都是走光了。” 秦沉暗骂了声,秦澈就像是专门克他的克星,他每回见到秦澈总是没好事发生。 “九皇子殿下。” “不必多礼。” 秦澈亲自扶起了沈原灵,动作自然而熟络,这一幕瞧得秦沉一片眼热,不禁出声讽刺道:“九弟何时变得如此宽厚待人了?” 往日里对着一群兄弟就是冷脸相待,活像是谁欠着她几百万两银子似的,反倒是面对外人温和有加。 秦澈动作熟练那是因为在京城他与沈原灵相见过好几次,小小皇商引起不了其他皇子的注意力。但是因为沈原灵是阿宝的父亲,每回沈原灵来京城,秦澈都暗中观察着,甚至暗地里替沈原灵化解了好几次不大不小的危机。这是这些都是他与沈原灵二人之间的事情,不为外人所知。 “想来四哥还是不够了解弟弟,我向来是如此待人。”秦澈面色不改的说道。 若是见过秦澈冷沉如冰的人,听到他此番说自己,定然要大喊一句:这人睁眼说瞎话的能力愈发精益了。 秦沉不以为然,秦澈的话能够相信,除非明朝的太阳打从西边起,这人肯定也是想拉拢沈原灵,才故意向沈原灵示好。 秦沉有意气秦澈,想让他露出本来面目,“听闻父皇交给九弟差事之后,九弟日夜操劳,让父皇与众位大臣看了心疼不已。”随即父皇就将重担给了秦泽,真是不知秦澈是聪明还是蠢,有事务干竟然白白送人,换成是他,他肯定好好完成。 秦澈老早就不想趟这趟浑水,是愣被拽下来,如今早早脱身最好,免得到时候深陷泥潭,出都出不来,“秦澈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谈不上父皇心疼不心疼,若是四哥想要去问父皇,父皇一定不会吝啬不给。” 沈原灵见秦沉被秦澈拖住了,此刻也明白秦澈突然过来的意图,赶紧趁机告辞。 秦治有意去追,这边秦澈又拿公务一事吊着他,最后想了想,还是抓眼前最靠谱的东西。 沈原灵前脚刚到家,后脚圣旨就到了,沈家一家人收到消息,赶紧换衣裳准备接旨,沈老夫人更是穿上她郡主时的青绒朝袍。 除了沈原灵他们,沈家的姑娘少爷们全都没有见过沈老夫人穿朝袍,一时之间,原本亲善和蔼的祖母似乎变得更加威仪庄重了。 来宣旨的是圣上身边的大红人包全福,他见到沈老太爷与沈老夫人后含笑示意,等沈家人全来齐时才打开圣旨宣旨。 沈家人整整齐齐的下跪行礼,他们还以为圣上会从沈秋衾身上下功夫,结果圣上直接从他儿子身上下手,沈原灵原本就是皇商,现在一跃成为江南总商。 沈原灵同样是不曾料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起身之后整个人还是有些不明所以,方才在圣上那里的时候,身上可是一点口风都不曾透露,况且他先前还和包全福见过面,人家愣是半点都不曾提醒过他。 “沈商总,还赶紧接旨,好生供奉着。”包全福提醒道。 “是。”沈原灵理了理衣冠,严肃恭顺地从包全福手里接过圣旨,就势遮掩着递了个荷包过去,而且还不薄。 这是沈原灵养成的习惯,身上总是有好几个大大小小的荷包,专门用来打通人,只是因为他拜访人会特地带礼,最大的那只荷包往常都是用不出去,即使如此他身上依旧是不缺的,今日算是派上用场了。 包全福脸上这才没了严肃的神情,满脸的笑意,“没想到我与沈商分开不过两刻钟,沈商就是商总了。” “包公公说笑了,承蒙圣上厚爱。”沈原灵谦逊地说着。 “沈商总可是要早早准备,许是不久后该进京了。”这一回包全福透漏了点消息出来,当然这也是皇帝的意思。 “多谢包公公提醒,您请。”沈原灵抬手作请的姿势,包全福却是让了沈老太爷与沈老夫人先走。 沈老太爷与沈老夫人哪里走前面,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二人早已远离朝堂。沈秋衾更是无官无爵,一介白衣,只有些许的名声。况且当今圣上又不是先帝,与他们二人交情深厚。 如今的包全福可是伺候圣上多年,在圣上那里说得上的人。 包全福不谦让了,与沈老太爷和并排而走,“多年未见,沈老太爷身子骨可还健朗?” 先帝在世时,包全福只是在先帝的大庆殿内端茶送水的小太监,后来才被先帝赐给了如今的圣上,与常年伴在先帝身边的沈老太爷没什么交集,不过也没什么怨怼,甚至那时候他还希望沈老太爷多来先帝大庆殿几次,那样他能多伺候几次茶水,在先帝面前能多露些脸面。 “还好,不过人终究是老了,身子骨也渐渐不行,好在能够亲眼瞧见江山才人辈出。” “沈老太爷可要多多保重身体,杂家瞧着府内的姑娘们出落的水灵灵一个个,您总要看着她们出嫁才安心。” “那是自然。” 且不说包全福这话里深意是如何,沈秋衾是沈家的支柱,如今虽说分家了,但是有他在沈,沈原灵几个儿子顾念着他们没有搬出去,同样再是分家,沈家有沈秋衾在就是书香门第,说亲都能高上一个等次。 而沈秋衾成为江南总商一事直接影响到了沈安禧的及笄礼。 第 106 章 “安禧虽不敏, 敢不夙夜祗来。”沈安禧庄严肃穆地一字一句的背着答词。 余嬷嬷满意地点点头, 不过嘴上却道, “姑娘,咱们再走一遍流程, 别到时候慌了手脚。” 沈安禧乖顺地应答了声,“嗯。”即使在十几遍之前,余嬷嬷就把‘再来一遍’这句话挂嘴边。 余嬷嬷这般严格也是为了她好,自从皇帝将她爹留膳后, 似乎很多人都对他们家热络了许多, 母亲担忧届时她的及笄礼上会多出不少人,这有好处也有坏处, 及笄礼举办的好,姑娘表现不俗,说亲就会越发容易, 最近就连沈图续都很少来她这里打搅她了, 就怕她练习少了流程及笄礼上出差错。 沈安禧再练了两三遍余嬷嬷才喊停, 强忍着小腿酸痛福了福身子, 在沫儿的搀扶下进侧间休息,“要不然跟嬷嬷说明天再练吧。” “不用。”及笄礼就算别人不要求严格, 她也会,及笄礼人生只有一次肯定要好好对待, “仪式感当然要有, 我可不想留下遗憾。” “这次我们总算来对时候了, 正好你在休息的时间。”沈安临总共来了好几次世安院, 但是每回世安院的小丫鬟都道沈安禧在跟余嬷嬷练习规矩,不准任何人打搅。沈安临只觉得有些可笑,一个嬷嬷哪里来的这么的权利,竟然将主子拦到门外。 沈安禧笑道:“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们若再来早些,恐怕又白跑一趟。” 语毕,又吩咐沫儿,“给六小姐、七小姐看茶。” “安禧真是刻苦,自从余嬷嬷在安禧身边后,整个人就似脱胎换骨般。” 沈安怡许久没有出来过了,上一次接旨因为太过紧张,只匆匆看了一眼。之后想找沈安禧说话,奈何大家都围着她,她想挤也挤不进去。 如今一见仔细瞧沈安禧,觉得她当真越发好看。 沈安禧生得眉目精致,灵巧明媚,却并不是咄咄逼人的艳丽,面庞轮廓姣好,好似精心打磨过,浅浅一笑灿如星辰。 “我看看。”沈安临凑近看沈安禧,“真是耶。”语气故意的夸张,心里却有些难受,都是沈家人按道理差别应该不大,但是站在沈安禧面前却真有一种天差地别的感觉。 沈安禧自幼变皮厚惯了,她们这两句还不至于让她害羞,当下毫不示弱的接话道:“两位姐姐好意思笑话我,尤其是六姐姐,你都是婚事将近的人了。” 沈安怡一听,好不容易抓着个话头,“安禧,这话可别乱说,我姐姐……” 沈安临心里一咯噔,生怕从沈安怡口里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她好不容易才订下门看得上眼的亲事,别被沈安怡两三句话就给吹了,“我瞧安怡才是那乱说之人,沈安怡,再敢胡说仔细你的皮。” 沈安怡努了努嘴,“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说?”她可一点也不看中她姐姐的那门亲事,她不过排行老六,前面还有沈安柔与沈安怀没出嫁呢,这么早就定下亲事未免太早了些。 “你可要把我气死。”沈安临本来就看不惯沈安怀,听她的意思就是有意要将它这门亲事闹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两个是来我这里吵架来了?”沈安禧看着争执的两姐妹,不得不说有些怀念沈图续同她闹腾的时候了,奈何最近沈图续可是忙得很,早这样子发展下去,用不了多长的时间就能够变成江宁府数一数二的出名人物。 但是沈安禧想到的大闹,可与她们二人不同。 沈安临与沈安怡吵的更加凶了,沈安禧听到那个话都觉得这是拿着刀子,互相往对方身上戳,她赶忙劝住二人,“你们再吵,我可是要告诉三婶了。”别到时候以为是她挑起两姐妹的事端。 思及至此,沈安禧眼神微微变了些。 沈安临原本是跟沈安柔交好的,轻易不来她的世安院,她还听说沈安临与订婚的那家公子相识是沈安柔在其中牵线,那家公子的妹妹与沈安柔交好,可见沈安临该是如何回报沈安柔的好。 今日沈安临来了好几次本来就奇怪,再这么一吵,或许当真抱着让人以为她挑起两姐妹不合的目地而来。 沈安临瞧出沈安禧的不乐意来,当下住了嘴,沈安怡不是那种硬是逮着就不放过的人,见沈安临歇了心思,当下也闭上嘴巴,沈安禧这才有片刻的安宁。 “话我就放在这里了,你们俩若真就是就为了吵架跑我这边来,还是算了吧,沈安柔那里可比我世安院宽敞得多。” “八妹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沈安怡率先开口,难不成是她想来这里吵闹的,明明就是沈安临自己找麻烦。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这是世安院,我的地方,你们把这里当成什么了?”沈安禧本来不想发火,但是瞧见沈安怡的态度,就清楚她压根就没意识到她跑到别人的院子里大吵大闹多么的有失分寸,“我拿你们当姐姐对待,结果你们倒好,拿我世安院当做大街上的小摊小贩了,随意就可以吵闹。说句难听的,你们吵吵闹闹,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谁负得起责。” 沈安怡被沈安禧的话一噎,想到她平日里谨慎行事的事情,是真实怕出意外,即使脸色有些难堪,也忍了下来,“好吧,你也别气了,还不是因为她我才这样。”就算是跟沈安禧说话,还是不忘踩沈安临一脚。 沈安临瞬间被气得脸色通红,沈安禧那番话沈安怡那个蠢货没听明白,她可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不就是怕她们二人在世安院出事情,沈安禧逃脱不了罪责嘛。这分明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怎么会是那种害自己妹妹的人。 若是沈安禧知晓沈安临心里所想,定会回她一句,只有想借此闹出事情的人,才能想到这一层。就如同沈安怡,她只把她当做拌嘴,所以压根没有觉得沈安禧是怕担责任,因为单纯的姐妹间拌嘴,又不是会动手。 沫儿领着亦双进来,亦双见到沈安临与沈安怡也在,此刻沈安禧脸色还有些不好,登时愣了一愣,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快到没人察觉出她的出神。 亦双福身行礼道:“给六小姐、七小姐、八小姐请安。” “起来吧。”沈安禧微微倾身问道:“祖母派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亦双垂头道:“王家三小姐过来了,正在老夫人处,老夫人请诸位小姐过去。” “那好,同余嬷嬷说说,今日的练习便到这里吧。”世安院沈安禧就是主子,她说的话才是最要紧的,旁人若是觉得她的做法不妥,只是劝她多想想,至于要不要练习这等子事,沈安禧自然是能自己做主。 “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规矩一事呢。”沈安临出声玩笑道,不过她同时也明白了,哪里是与余嬷嬷不肯放她进来,分明就是沈安禧不愿意见人罢了。 “规矩重要,但是祖母请大家都过去,我肯定不好缺席。”天大地大亲人最大,祖母在这种时候唤她过去,一定有必须过去的理由才是,她总不能不去。 “这王三小姐也可真是有意思,以前可没见着她来过,现在可是见天儿的勤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巴结咱们呢。”沈安怡就是特别喜欢嚼舌根,真是一天不说人闲话,就浑身不舒坦一样。 而沈安临看沈安怡不顺眼,就是各种方面都看她不顺眼,“就说你嘴巴该撕烂了,就不会再胡沁。”这话当做玩笑说就罢了,但是配上沈安临的表情,真的是有些严重的。 沈安怡心里不服气,不甘示弱嗤笑出声,“你就会对着我耍横,有本事你出去耍啊。”她哪里招惹她了,从小就瞧她不上,自己在沈安柔身边当沈安柔的跟班,还好意思来挑她的错处。 沈安临斜视了沈安怡一眼,“在府里对你耍横,这是叫做姐妹间的小玩闹。若是跑到外面对别家姑娘,那就不叫耍横,叫做为人刻薄狠厉了。” 见二人又有吵起来的趋势,沈安禧揉了揉眉心,这两姐妹可真是配到一起去了。沈安禧让亦双赶紧在前头带路,将吵架的二人留在后头,随她们去。 亦双听见二人争执的声音,略微加快脚下的动作,将她们之间的距离拉开,也难怪八小姐脸色会不好,若是耳边无时不刻的充斥着吵架的声音,是谁都会心情烦躁。 沈安禧从亦双这儿了解到,王家小姐姓王名柠唯,江宁府的王家与江东王家有些联系,但是沈安怡所说确实没错,先前不见王家的人和沈家联系,现在沈原灵升为总商后,却让自家姑娘先过来请安了,若是沈家这边透漏些好的态度,只怕用不了几日王夫人就会登门拜访。 若柳在外间等着沈安禧她们,见她们总算来了,挑起青竹细帘子,一边道:“另外两位小姐都过来了,正在里间陪着老夫人说话呢。” 沈安禧弯腰进去,就见沈老夫人身旁坐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 少女面貌温婉动人,打扮雅致但不寡淡。一袭豆沙色衣裙,青丝绾成简单的发髻,发间插着两支嵌珠银簪,银簪的流苏坠到耳垂边,给她添的温婉上添了几许调皮。 沈老夫人招手将几人唤到跟前,又与这位王小姐行了平礼才坐定。 “让你们整整齐齐来我老婆子这里还真是难得,若不是借着柠唯来给我请安,还不一定能够把你们集齐。”沈老夫人眉眼含笑的道。 “祖母这话说的呀,怎么这么让人不开心呢。”沈安禧走到沈老夫人身边,因着沈老夫人一直握着王柠唯的手,她只能霸占着沈老夫人的另一只胳膊,撒着娇道:“咱们姐妹都在府里,你若是想见上谁一面,只管打发着人去请就好了,哪像您说的这般困难。” “瞧瞧,两三句话就将我给打发了。”话虽如此说,但是沈老夫人面上的笑意却是比方才更甚一筹。 王柠唯浅笑淡然,“那也是沈老夫人愿意宠着。” 在沈安禧看着王柠唯时,王柠唯同样在看着沈安禧,上身着枣红色衫子内搭白菱家常实地衫,下穿一条纯芙蓉色裙裾,眉心一抹清晰的美人痣,额间散落几缕青丝,坠在两侧,装扮简单,但又一时之间让人挪不开眼,此等相貌,她是个女子都被她吸引住了,更何况是男人。 也难怪她跟沈老夫人聊天,沈老夫人话里话外总是不离沈安禧。她这才顺势提出,希望能见见府里其他的姐妹,大家熟络一番。 “瞧瞧,就连头一次见你的人都知道我宠你,看你还敢说我偏心。”沈老夫人拍了拍沈安禧的手。 “祖母明明就是宠着每一个姐妹,可不单只是我一个人,不信你问问姐姐们。”沈安禧冲着沈安柔几人抬了抬下巴,尤其是沈安柔,这副模样颇有些炫耀的姿态。 她们总不可能当着王柠唯的面承认沈老夫人她不喜欢自己,即使是说那也得笑着看玩笑般的将事情不当做回事说出来。 沈安柔真是要被沈安禧的作态给呕死,偏偏还要一直看着她的脸,瞧着她眉心如血般鲜艳的美人痣,沈安柔恶毒的想当时磕着脑袋怎么没让她当场死了。 第 107 章 “十二梦有何事?”秦澈头也不抬的问道。 他从上次去了十二梦后, 便让人时刻留意着十二梦, 若是上次他走得晚了些, 只怕要跟秦治一个下场,被皇帝当场撞见。 如今的皇帝他是越发看不透了, 但是既然已经上了这条船,只能往下走,就算前面无路,也要闯出一条路来, 他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杀母之仇。 刘术方身上书卷气甚是浓厚, 端的是一副文人墨客的架子,“依旧是一群文人雅士在举办茶会诗会, 并无异常,就连您让我留意的那人,不曾再去过十二梦。只是五皇子偷偷去过一两次, 不过无功而返了。” 说到此处, 刘术方顿了顿, 决定还是将事情说出来, “十二梦的弋游姑娘,眉眼间与沈家小姐有五分相似, 若是刻意打扮一番,想必七成相像轻而易举。”这事情他纠结了许久, 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 说了之后是利大于弊, 还是弊大于利, 或者事情会否失控,他都想不到。 秦澈听到‘沈家小姐’四字顿时敛下眉目,刘术方不会拿沈家其他的小姐来烦他,他说的只有是沈安禧。秦澈停了手中挥洒的紫毫毛笔,将其置于笔搁之上,问道:“见过她的人有多少?”这个‘她’指的是弋游。 刘术方见秦澈的表情,知晓他重视这件事情,不敢怠慢,如实将他所知道的悉数告知秦澈,心里对秦澈在意沈安禧不知是何种滋味,“并无多少人,那老鸨一直将弋游当做宝贝养着到了十五,这么些年无论说什么都不肯她见任何客,弋游颇有些恃才傲物,等闲自己不愿见人,她的消息出来也不过近一个月,想必是实在迫不得已,只能为了初次卖个好价钱造势。” “包括几位殿下去十二梦,让殿下听见琴声也是故意为之。”就是想勾起他们的兴趣,随便那人是谁只要再次踏入十二梦,要求见弋游就行,而素来喜爱琴音的秦治便入了其中。 秦澈眼眸深沉,这就和上次秦治为何神情落寞的回到李府联系起来,他应该是想再见见那弹琴之人,却依旧被拒之门外。连皇子都被拒绝,弋游名声传扬出去更加容易了。 但是这举动有极大的风险,毕竟下场很有可能是得罪皇子,索性那是秦治,换做其他的皇子,早把十二梦给拆了。就算十二梦背后的人势大,估计也不会为了个女人得罪皇子。 当然,这个中间出了一个意外,圣上微服去了十二梦,而且还见了弋游。 秦澈并没有因为弋游不曾见过多少人而感觉到轻松,皇帝一人就足以抵挡得过前任,如果弋游真的和阿宝长相相似就麻烦了,无论皇帝对弋游是何种心思这事情都难办,元德帝在享受的方面比他们更甚。 秦澈抿了口茶,清冷的嗓音道:“那你是如何见到她容貌?”他向来心思缜密,尤其是在面对沈安禧的事情,他将她放在了心尖子上,意味着她成了他软肋。二人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一体,越是如此,他越是冷静。 “不敢欺瞒殿下,十二梦的那位弋游姑娘,定下了几条规矩,说若是有人想见她可以,必须遵守规矩,而且还得答对她出下的对联才行,每次她出对联每人只有一次机会,最先答出的人就能跟那位弋游姑娘见上一面。” “嗯。”秦澈淡淡地应答着。 “那日我恰巧在场,答出来了。”刘术方不敢说自己的才情无人能比,却是极其有自信,只是他素来不太喜欢在这种事情上炫耀,只是偶尔被逼无奈之时才会写上一点,上次便是被赶鸭子上架,无奈之下所作,谁知道就被选上了。 秦澈并不是怀疑刘术方,只是此事着实太过蹊跷,道了一句:“这是在等着我入套。”就是不知道背后之人所图为何。 “那殿下您……”明知是在引诱他入套,会不会按照那人的意思进行。 秦澈没有将自己所想说出来,问刘术方道:“圣上南巡时间不短了,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你准备何时动身?”面对聪明人不需要多说,能明白的人都会明白,不明白的人再多说也不会明白。 刘术方抬头看着秦澈,最后在他锐利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这位公子请留步。”沈安柔出声喊住了前方高挑修长的男子,她的嗓音轻柔缓和,好似是在一拨一拨的抚弄人的心弦。 沈安柔忐忑地看着前面的身影,不确定她这番打搅他,他会不会转身。她命人打探了秦泽的下落,可花费了不少功夫,毕竟她探听的皇子踪迹,这么好打听,那这些王公贵族们只怕是不要出门了。 见秦治毫无反应,好似是没有听见她声音般,脚步停都不曾停下,沈安柔有些泄气,她紧捏了下手中的折扇,跑到秦治跟前,与他面对面,“是公子折扇掉了。”说完这句话,沈安柔轻舒一口气,眼见着沈安禧一家就要上京了,这辈子不要被她又甩上一截。 经过几番试探,她是对秦澈已经死心了,既然秦澈那边搭不上,她退而求其次选择秦澈的死对头秦泽也不无可,前世能与秦澈争夺那位置的人,今生有她提前知道的一些大事,一定能够抢占先机,秦泽有她相助不一定会输给秦澈。 “大胆!”声音尖细而又刺耳,一听就知这是宫里公公的声音。 秦泽抬手拦住呵斥沈安柔的李胜,“不得无礼。” 李胜依言往后退了步,但是看着沈安柔的目光里满是防备,生怕沈安柔会作出对秦泽不利的事情出来。 这是沈安柔初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秦泽,生得眉分八彩,目若琅金,曙光玉立,神彩逼人,俊美无焘,可惜秦泽眉目间隐约有些戾气,无端破坏美感,让人感觉压抑。 “三皇子殿下……”沈安柔低声唤了一句,沈安柔想前世有人对秦泽的评价是,秦泽伪善,若是他能够继续维持伪善的面目还好,就怕惹怒了他,到最后逼得他来个鱼死网破,这种人成为帝王后会独断专行,杀人不见血,毫无道理可说。 秦泽见正是那次能够让秦澈侧目相对的女子,不禁玩味儿的笑了笑,故作姿态地道:“原来是沈家姑娘,姑娘拦住本宫可是有何要事?若是有冤屈,拦官架可都比拦本宫要好。”既然人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也没必要隐瞒。 “殿下说笑了,民女并无冤屈。”沈安柔笑了笑,她本身生得极好,这一笑越发显得她柔顺乖巧,看得秦泽心里痒痒的,一想到这人可能是秦澈看中的,心里便越发的得意。就算在父皇眼里秦澈胜过他又如何,秦澈想得到的人,他什么都没做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你拦着我作甚?”秦泽低头靠近沈安柔,在她耳畔轻笑一声,“果真香。” 纵使沈安柔前世嫁过人,也抵挡不住秦泽这番故意靠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她的耳尖瞬间变得通红,两颊染上淡淡地粉色。 “此处讲话恐怕有些不太合适。” 沈安柔说完娇羞地侧头,因此忽略了秦泽眼里闪过的轻蔑之色,秦澈哪里都好,就是眼光不怎么样,就这样的女人也值得他关注。 “那便请沈姑娘到我在江宁府的宅子里去,沈姑娘可愿赏脸?”秦泽想看看沈安柔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沈安柔颔首,跟着秦泽走了。 李胜在前面带路,想不透主子为何将这人带去,就连圣上都不知晓主子在江宁府有宅子,现在却一反常态的带这个女人去,就怕这女人使的是美人计,迷惑了主子再趁机对主子下手。 “沈姑娘年已及笄,只怕有不少人家盯着了。” 沈安柔摇摇头,“只是都不是安柔心仪之人。” “哦?”秦泽挑眉,“不知沈姑娘心仪之人是何等模样。” 沈安柔笑而不语,等到了秦泽的宅子里,她将折扇交给秦泽,“这是方才公子掉下的,还望公子莫怪安柔失了分寸。” 秦泽抬眸眸光幽深地打量沈安柔,最后眉角微挑,在她的注视之下打开折扇,原本分明的笑意顷刻之间如烟云般消散得一干二净。 “放肆!”秦泽重重地将折扇一合,厉声呵斥沈安柔,握着折扇的手轻轻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 檀木镂空的扇骨,摊开上面是一副壮阔广袤的江山图,只要是有血性追求的男子,恐怕都抵挡不了江山的诱惑。秦泽一眼就看出沈安柔的意图,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又害怕,又激动。 秦泽从前就有觊觎之心,但是从来不敢这么明晃晃的表现出来过,现在将其昭于天地,竟然意外的感觉不错。 “民女有罪。”沈安柔动作敏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就连秦泽身边的李胜也跟着一起跪倒在地。 这是李胜第一次瞧见这样的主子,他跟在主子身边多年,算得上了解主子,虽然主子嘴里的话是叱责,但是其实是紧张而又兴奋的。 秦泽紧紧握着折扇扇柄,一颗心好似不是他的般,抑制不住地使劲在跳,他尽量平息颤抖着的声音,“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错在不该说实话。”沈安柔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不像是在认错,反而是在肯定自己先前所说,旁人见了便觉得她说的有理。 过了好一会儿,秦泽才稳定了情绪,嘶哑着声音道:“都起来吧。” 沈安柔那一跪实打实的磕在了地上,起来时身子稍微踉跄了下才站稳。 “今日的事情谁都不许说出去。”秦泽眸色幽深的看了眼沈安柔,警告着二人,声线里蕴满了威胁。 “是。” 沈安柔笑了笑,那画是她送出去的,她自然不会说出去,既然秦泽这么说了想必她们二人之间的交易算是达成了,她若是想要进京城势必要容易许多。 第108章 沈原灵升了江南总商一时之间传遍了, 他也是有手段, 他升到江南总商的座位上, 即使是那些商人都没在背后趁机捣乱子,百姓间皆说说沈大善人是好心有好报, 沈原灵传承了沈秋衾的做法,爱散财帮人,江宁好些路桥都是沈原灵出钱修缮,遇到些天灾人祸还捐钱赈灾, 支篷施粥。 “姐姐担心的事情不存在。”沈图续陪着沈安禧出来, 见她挑起窗帘支起耳朵听着外头的谈话声,不由得笑了笑道。 沈安禧放下帘子, 看了眼眉开眼笑地沈图续,不服气地说着,“还说我担心, 如果你不担心为何要陪我出来?”总商的位置岂是单单一道圣旨就能坐稳的, 况且他们日后还是需要进京。 虽说一介商人谈民心一事有些惹人讥笑, 但是不得不承认若是就连商人在明间都颇有名望, 就越发能证明这人有能力。就算日后在京城遇到事情,回到江宁也有个退路。 “我这是在树立我远大的目标, 我可是立志成为爹爹那般的人物。”说罢,沈图续挺了挺胸膛, 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决不食言。 沈安禧没好戳穿他, 就沈图续就黑吃黑的性子, 但凡做一件事情就得有利可图,他才会去做,沈安禧敢肯定,沈图续就是瞄准了里头的利益才会这么说,“你可别仗着爹爹是总商就胡乱来。” “我是谁,做事自有分寸。”沈图续昂着头道。 沈安禧忍不住揉了揉沈图续的脑袋,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总把自己当成大人来办事,不过不得不说他办事的能力真的很强。 沈家进的事情是实打实了,叶家听闻沈家一家要奉旨进京,赶紧派人过来道喜,好些个先前与沈原灵有生意往来的商户们也过来了,沈原灵被升为总商时,叶家可不曾过来。 从前叶氏要嫁沈原灵时,叶家就嫌弃沈原灵是一介商人,即便沈原灵提升为商总依旧是商人,但是一说他们会进京,叶家的态度立马变了。可见江宁即使再好,在某些人眼中都不比京城。 即使叶家与叶氏之间多有不合,此刻叶氏也不会再计较什么,这一去京城还不知道何时会回来,日后就是眼不见心不烦,且忍耐这么一段日子。同在江宁府也就罢了,他们去了京城,老夫人总不会特地传信让她出嫁女特意回来侍疾,就算是这么做,叶氏有的是借口不回来。 沈安禧被唤了回来,跟着叶氏与刘婉招待宾客,叶氏的意思是既然沈安禧一心想学,那就样样都要会,别光听不实际去做。至于现今学了,日后用不用得上那另说,人生在世多会些东西总不会吃亏。 叶家的那些人沈安禧唯一喜欢的也就只有叶相宜而已,自从叶相宜嫁人了后她是连去叶家的半点欲望都没有。叶家其他的人对于沈安禧来说,没什么其他的感觉,即使是亲外祖母沈安禧面对了也不会感觉亲近,不过毕竟是长辈,沈安禧也不好僵硬着脸。 叶老夫人亲自登门拜访沈家,按道理叶氏作为女儿该亲自招呼叶老夫人,但是叶氏与叶老夫人多年不和,叶老夫人在叶家干了不少昏头昏脑的事。 叶氏怕极了叶老夫人会仗着自己的辈分大,就在沈家作威作福,将她请到蘅芜院坐上片刻后,就让府里下人带着叶老夫人去萱草堂了。 将叶老夫人给老夫人管着,叶氏放心得很,有老夫人在上头镇着,想必叶老夫人这里扑腾不出浪花儿来。 叶老夫人见叶氏赶自己走,脸色猛地一变,心里浮起一片悲凉,人老了果真就惹人嫌弃了,全然不想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如果不是她特别偏心叶家的小辈们,总是用他们打击沈安禧,叶氏也不至于和叶老夫人闹掰。一手问她这个出嫁女从夫家要东西回去贴补叶家,一边又来合起伙欺负她女儿,是谁都忍受不了对方这种作为,还能让叶老夫人进门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叶氏不想落人话柄,将沈老夫人拖出来当挡箭牌,“娘总说想见见母亲您,奈何她身子不入以往,平素里不爱出门,现在母亲来了,娘肯定在萱草堂里盼着您呢。”叶氏喊沈老夫人喊娘,而喊叶老夫人喊母亲,远近亲疏立见。 “她真这么说?” “真的,夫人就是这么说的。” 叶氏想要将叶老夫人送到萱草堂来,总得提前派人跟沈老夫人先说好了,沈老夫人忍不住笑了笑,“真是的,自己搞不定就硬是塞给我这个老婆子,罢了罢了,快些去请叶老夫人吧,我们两亲家也是许久不存在一起唠嗑了,甚是想念的紧。” 叶氏这番毫不客气的作态取悦了沈老夫人,有时候就是这般,你越是和人家不客气,人家越是跟你好,而且还不会嫌弃你麻烦多事,说到底就是觉得你把她放在了心上并且信任她,所以遇到麻烦时头一个就来找你。 一旁的周氏将一切看在眼里,要说叶老夫人糊涂吧,她心里门儿清她与叶氏关系好,所以说什么都带着她这个被分出府的儿媳妇出来。要说她不糊涂吧,净干一些惹人嫌的事情。 叶老夫人见叶氏真要让她去萱草堂,干脆拽着叶氏身边的沈安禧不松手,一口一个乖孙女喊着,让沈安禧陪在她身边。嘴里还净说些什么日后轻易不会再相见,得多处处的话,这些话早不说晚不说,偏生等到沈原灵往高处走的时候说,总让人觉得有些虚假。 即使如此,沈安禧也是想不跟着她走都不行,外祖母都一大把年纪了,此刻还泪眼婆娑的,若是她真的离开京城,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满足自己的外婆,只怕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她不孝。 叶氏不放心将沈安禧放在叶老夫人身边,况且此次叶老夫人还是带着她最为疼爱的亲孙女叶妍过来。两人小时候,叶老夫人就爱将年岁相差不大的二人做比较,大了后沈安禧去叶家的次数渐渐少了起来,倒是不怎么被比较了,眼瞧着两个姑娘都是及笄之年,叶氏就怕叶老夫人又将此事拿在一处说话。 好在老夫人身边的亦双过来了,亦双身后跟着一定红樱盖头的软轿子,亦双嘴甜,每个人都喊了个便,又朗声道:“老夫人晓得亲家老奶奶您过来了,欣喜得不得了,特地让奴婢使唤了软轿来接您去萱草堂说话,还说若是慢了半会子要拿奴婢试问,亲家老奶奶您到时候可要替奴婢说话,奴婢可没偷奸耍滑啊。”几乎所有人都晓得沈老夫人体恤叶老夫人的事情, 叶氏这下子放下了,好生的送了叶老夫人上软轿,叶老夫人还想让叶妍与沈安禧陪她一起坐着,虽说粗使嬷嬷有的是力气,姑娘家身子也轻盈,但是一下子加两人也够呛人的,况且沈安禧不太乐意和叶老夫人同坐一轿,在她之前开口,“安禧只有最后这么一次伺候外祖母的机会了,外祖母便全了安禧这份孝心吧。” 话音未落,沈安禧抬手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叶老夫人能够毫无负担的喊她心肝宝贝儿,她同样也能无顾忌的做出好孙女的样子来。 叶妍从头到尾都没开口说话的份儿,由不得她说不,就跟着沈安禧在软轿两侧往萱草堂那边走。 到了萱草堂,沈安禧肩微微一松,整个人都觉得舒坦了不少,一路上叶老夫人总是问她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其中不少涉及到了亲事。她父母皆在,祖父祖母也还在,再怎么样都轮不到外祖母谈论她亲事。 “亲家,快些坐。”沈老夫人的热情让叶老夫人晃了晃神,不过总算是没出大的窘相,在丫鬟们的伺候下落座,叶妍坐在她左侧,沈安禧则被沈老夫人唤到她跟前去了。 叶老夫人有意让沈安禧到她身边来,但是瞧着沈老夫人强硬的态度,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这是妍姐儿吧?长得可真是俊俏。”沈老夫人随口夸了一句,在她心里谁都没她孙女儿安禧好看,这也得益于沈安禧小时候老是缠着人夸她漂亮,或许真的是潜移默化的原因,沈老夫人就觉得没人能够比得上沈安禧。 沈老夫人怕沈安禧听到她夸奖别人生气,还笑着看了她一眼,沈安禧不由得笑了出来,祖母这还是把她当做孩子来哄呢,她现在才不会计较这么些东西。 叶老夫人听见有人夸叶妍,脸上顿时笑出朵花儿出来,不是因为叶妍是她亲孙女就自夸,她孙女小瓜子脸脸白里透红,细嫩得跟朵刚出水的芙蓉似的。当然比沈安禧还只是好上一小点点,能有这么一点点就是好的。 “妍姐儿和禧姐儿都是今年及笄,禧姐儿还没说亲吧?” 沈安禧转过身子,面是朝着沈老夫人,而背对着叶老夫人,趁着叶老夫人瞧不见做了个鬼脸,沈老夫人斜睨了眼沈安禧,用眼神警告她,就算是不喜欢也不能够如此无礼。沈安禧瘪嘴,葱白的手指搅在一起。 沈老夫人笑着回答道:“还不曾呢,就想多留她几年。” “亲家,我说公道话。”叶老夫人说得语重心长,一副深有感触的模样,“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沈安禧抿了抿唇,有些不太高兴,现在想来有些规矩真是禁锢人,姑娘家连关系到自己一辈子的婚事,自己都不能当众谈论。先前她能肆无忌惮的跟父母、祖母谈论婚事,是因为够亲密,不会胡乱编排指责她,如果她现在敢当着外祖母的面说一句,绝对会被当场骂的狗血淋头。 “但是也得好生挑才是,最重要的是要合安禧的心意。”她这辈子活到头了,她是注定不能瞧见曾外孙的出世,就希望自己疼了这么多年的孙女,最后能有个好归宿。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说之言。她一个姑娘家什么世面都没有见过,她能知道些什么。”叶老夫人眉间皱起,不理解沈老夫人的想法,在叶家她就是权威,没有人能够违背她的意思,也没人敢顶撞她,此刻她同样是毫不客气地说着道:“我认识一家好人家,那家的大儿子也到了说亲的时候,若是能成及笄礼后就能把亲事给定一下来。” 叶老夫人这番话是盯着沈安禧的小脸儿说的,很明显话连指的就是她。 叶妍在一旁附和,“祖母挑的人家那自然是好的,这点不用担心。” 沈老夫人转动了几下手里的佛珠,原本只是觉得叶老夫人提起安禧的亲事,是想关心安禧一番,听到后头这才明白,这是想给安禧说人家了,伸的手未免也太长了些。 她对叶老夫人的做法有些不齿,安禧是她的孙女,叶老夫人不过是外祖母,哪里轮得到她来指三道四。 “亲家说的是妍姐儿吧?”沈老夫人明明知道她指的是谁,故意装作不知道,“那家亲家您仔细想想瞧了吗?若是觉得可以,想来亲家是能替妍姐儿做主她的婚事的。”不过沈老夫人的话并未说太狠,若真的要把这事定死在叶妍身上,沈老夫人大可以来一句‘妍姐儿方才也说了不错’。叶老夫人口中的那户人家她听都不曾听过,贸然说出那么一句话,不亚于是把人往火坑里推。 “当然不是。”叶老夫人嘴角紧绷,神情有些不喜,下巴处沟壑纵横瞧着怖人,明明比沈老夫人还小上几岁,但是偏生看着要她老很多。 “那说的是谁?难不成叶家还有尚在闺阁之中的姑娘?”沈老夫人这话无意之中戳到了她的痛处。 叶家确实还有个姑娘未说亲事,因为是个庶女家里不曾重视,及笄两三年都不曾说亲,后来叶家庶女被叶老夫人一顶小轿子送到江宁王府上,只是结果不怎么好,没半年时间人就香消玉殒了。 她自认为自己无错,想嫁到好一点的人家庶女不也是为妾,差的人家往后还有几十年难捱的日子要过。入江宁王府好歹是给王爷做妾,比一般人要体面,日子好过得多,全是她福薄,扛不住这福气人才没了的。 叶老夫人的脸色瞬间难堪了数倍,一股子气顿时卡在胸口处不上不下,在萱草堂撒火又失了分寸,叶妍慌了手脚的替叶老夫人顺气,口里不停地一声声喊着祖母。 沈安禧赶紧凑上去帮忙一起顺气,结果被叶妍一把拍开,白皙的手背上清晰可见指头印子。沈安禧忍着手上火辣辣的疼,悻悻地退后一步,回到沈老夫人身边,她也不一定真要上去,就是怕在萱草堂出事情连累了祖母。 说她冷心冷情她没意见,人对她好一分她回两分,但是自始至终不曾对她好过半点的人,想要她能拿出一分好来,简直就是在说笑。 苏嬷嬷领了沈老夫人的命替叶老夫人顺气,说起来也是奇特,叶老夫人被按了两三下之后,竟然不再捂着胸口喘气了。 叶老夫人震惊地瞧了眼苏嬷嬷,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方才她真的是有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就要见阎王了,结果被轻轻揉了几个地方,那种要死不活的感觉,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经此一闹,叶老夫人安分了许多,不敢胡乱的生气了,生怕下一回她再提不上气时没人有这手段将她救回来。 叶氏招待好宾客之后,才听闻叶老夫人竟然在萱草堂说沈安禧的婚事,可没将她给气昏,他就知道叶家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给他们松一尺他们就能够进十寸。叶氏现在反倒有些庆幸,叶老夫人从来不关心沈安禧这个外孙女,不晓得沈安禧的八字,倘若是被她知晓了,偷偷拿了八字去和人家匹配,可就真的坏了大事。 “你也不是不知道……”周氏不准劝叶氏什么,就想宽慰宽慰叶氏,让她没必要跟个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人计较,“所幸你们也要离开江宁了,到时候她的手可是伸不到那么长。” “谁若是敢伸手到我女儿身上,我非要将他的手给打断了不可。”叶氏说得咬牙切齿,狠厉的声音让周氏唬了一跳,不过周氏能理解叶氏的心情。当初相宜出嫁时,叶老夫人也是想要插手,口口声声说是好人家,结果她一去调查,没想到那人居然是个瘸子,她登时将叶家闹得个天翻地覆,这才让她歇了给相宜找人家的心思。 不等叶氏有所行动,沈安禧人生当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便来临了。 第109章 秦凡准备去观礼, 这还是他头一次瞧人家及笄, 想想就觉得有些激动, 但是谁知他刚一出门就被自家大哥给拦了个正着。 “这是准备去哪里呀?”一张脸就笑的跟花儿似的,秦晗忍不住捏了捏秦凡的脸, 脸颊都被他捏红了,这才罢休。 秦凡好不容易从秦晗的魔爪之下脱身,捂着半边脸揉了揉,瞪了秦晗一眼, 语气不善地说道:“我当然是去干正事, 谁像你啊,整日里游手好闲。” 这人一向只按自己的喜好来, 全然不顾旁人的感受,也活该三天两头的遭父王骂。当然这世上如他一般的人还是少,他现在跟着沈图续可是赚了不少银子, 父王见了他不知道多欢喜。 “大哥, 你什么时候换了小厮了, 先前的那个许海呢?”秦凡这才注意到他大哥身边的小厮换了个人, 身量高挑,比他大哥毫不逊色, 就是容貌上太过平凡了,江宁王府内好看的人比比皆是, 秦凡身边的小小厮与丫鬟皆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 容貌可谓是上等, 如今乍一见自家大哥身边跟着个样貌普通点的, 便有些嫌弃,蹙眉道:“这小厮换得不好,一张脸冷得跟主子似的,大哥是不是身边的人不够得用,要不要我给你个把人?” 秦晗心里一咯噔,下雨时的瞟了秦澈一眼。秦澈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一件点儿大的事,他能够给你记上好几年,等你差不多忘记的时候,他冷不丁的给你来一下。阴你一把还不满足,还要问你知道错了没,其实你压根就想不起来,曾哪里得罪过他,秦凡这张口无遮拦的嘴可算是得罪了秦澈。 “真是难为你了,连我身边的小厮都记得一清二楚。”秦晗瞥了眼周身空气越发冰冷的秦澈,只感觉到大事不妙,生怕秦凡再说出些什么拉人仇恨的话来,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催促着他快些离开,“你不是要观礼?还不赶紧去,别耽搁了时辰。” 秦凡的性格像极了他的王爷爹,浑身长满了反骨头。你偏不让他做的事情,他偏要给你做出来,你让他做的事情他反而不屑去做,要不然也不会跟着沈图续经商。 当下身子一扭,仗着自己矮蹲下从下方钻了出来,一脸正经地说着:“我说的可是实话,我晓得大哥你最近没出钱,要不要弟弟我资助你一番,至于利息,那我就不要你的了。” 秦凡眨了眨眼睛,脸上一派纯真,全然不似贵族子弟,反倒是不谙世事做派,瞧着令人觉得好笑又无奈,“看我这个弟弟对你好吧。” “滚滚滚。”秦晗被他的话刺激到了,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想见他。 秦凡就是纯属想气他,哪有哥哥问弟弟要银子花的,况且这哥哥比弟弟连长好几岁,还是已经成了家的人。 秦凡见状眼睛一亮,又说了几句话,还想再刺激秦晗一下,他是想着秦晗会有点自尊心,听了这番话后能奋起拼搏,找份差事踏实的干着,不要再游手好闲被父王骂了,但是他着实高估了秦晗脸皮厚的程度。 秦晗神色不变,一点也不客气对秦凡道:“如此甚好,哥哥我最近也缺银子花。” 秦凡只是随口一说,哪里想到秦晗还真准备从他身上抠钱,想开口反驳秦晗,他不要脸净是想着问弟弟要钱。只可惜秦晗那嘴皮子是练过了,利索得不得了,就没有几个人能够说得过他,抢先秦凡一步道:“你要知道这成了家的人负担重,钱全部都贴补了家里,自个儿身上没几个钱。你又没成家,也不太爱出去玩,能够舍几个钱给哥哥也是好的。” 最后结果是秦凡怒气冲冲地大步离开,而秦晗则成功从他的手里抢来了一叠子银票,颇为得瑟低挥了挥手里一叠银票,又不会吹灰之力的得了笔钱,看这样子少说怎么的也有上千两,这般想着似乎这弟弟还是有那么些用处。 秦晗一把将银票塞进胸口处,一边喃喃道:“这小子带这么多钱放身上就是干嘛,也不怕被人抢了去。” 秦凡没走多远,恰巧听见秦晗说的这话,立马吼道:“我没想到竟然被自己的亲哥哥给抢劫了。” “臭小子,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做抢劫?明明就是做弟弟的孝敬我这个做哥哥的才对。” 秦澈淡淡瞥了眼秦晗,难得的眼里有了别的情绪,看着秦晗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秦晗无所谓秦澈对他什么态度,追上秦澈的脚步,又往前走了几步,让秦澈稍微落后他些,摇着头道:“你还应该感谢我,我这种行为叫做替天行道。秦凡这小子可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感叹沈图续他姐姐好看,奈何他不喜欢比自己年长的姑娘。” 秦澈没料到沈安禧竟然这般招人喜欢,虽然这也证明了自己眼光好,不过还是令他有些不喜,“那你以后看好他了,最好是让他离她三尺,不,十尺远。” “这件事情我就无能为力了,还得你自己去做才行。”他要能管得住秦凡,何至于让他大闹王府?在外面进捅篓子,还专门让他收拾残局。 “要我说,想看就应该正大光明的看,躲在面具后面算什么英雄好汉。”言罢,秦晗斜了他身后的人一眼。真是麻烦,他想见人了还得让他帮忙跑腿,还好他成亲了,而且在世人眼里他们夫妻感情甚好。如若不然,别人瞧见江宁王世子竟然观礼沈家八姑娘的及笄礼,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话来。 “你怎么不……”秦晗瞧了瞧秦澈,愣了一下,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秦澈现在这张脸确实是平平无奇,他尽量的掩饰自己周身的气势,但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他面目表情的听着秦晗一刻不歇地说话,就连秦晗都有那么一瞬间忽略了他的相貌,这样的人再怎么掩饰想必了解的人一眼就能够看穿他。 “你、你表情不对,你这样子根本就不像小厮,站在我后边简直是比主子还像主子 。”也难怪秦晗会让他换人,这标致的人又不是随处可见,更多的还是普通人,他身边不少秦澈现在这幅面孔的下人,秦凡半句话都不曾说过,“你换一下,秦凡都看出来了,保不齐其他人也会察觉出异样。” 说的轻巧,他何尝不想能正大光明去参加她的及笄礼,可是以九皇子身份出现在众人眼前,带给她与沈家的只有麻烦,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秦晗能够进来还得是沾了秦凡的光,他虽然送了礼但是主人家没有邀请,秦凡可是正儿八经被沈图续邀请过来观礼。成功进来的秦晗原以为自己的出现会造成轰动,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他不过是宾客当中的一个,最多就是位置可能稍微靠前。 这种靠前,也被不过是意味着,他能离及笄礼行拜之地二十米远,其他的宾客还有比他更远的。 沈安禧的及笄礼举办,只能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请的都是些沈家挚交好友,就连沈原灵生意场上的伙伴,沈原灵都找借口强硬的推脱掉了,并没有邀请观礼。 但是谁料到皇帝得知沈家八姑娘及笄,派人赏赐了不少东西,德妃紧随其后,不过半刻中几位皇子纷纷送来了不少东西,街道边上,不少人挤在一处站着,眼睁睁的瞧着一拨又一拨的人,抬着赤金朱漆大红箱笼进了沈家家门。 就连是秦晗都忍不住惊叹出声,随即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深深地瞧着秦澈,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了声音问道:“这该不会是你的手笔吧?”要不然皇帝吃饱了关注别人家的姑娘及笄? 如果没有皇帝这么一出,皇子们就算是有意拉拢沈原灵,也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送东西,顶多送上一两件。如今有了皇帝德妃做样子,他们再怎么送都没关系,一个个真是下了血本,沈原灵本来就是走南闯北的人物,这些皇子可不会在识货人眼前干些以次充好的把戏。 他刚刚可是眼尖儿的瞧见,最先进来的虽然是四皇子秦沉送的礼,但是送的最多的可是秦澈。随后秦沉应该是收到消息了,又往上加了好些东西,其他没出手的皇子,若是低于这数只怕不好意思。还有些没有标记的箱笼被趁着混乱送了进来,摆的地方靠近了九皇子送的礼,恐怕是秦澈私底下送给沈安禧,不做记录的。 “你这算盘打得够精的啊。”这些收到的及笄礼沈原灵夫妇肯定全给沈安禧留着日后做嫁妆,而这人反正人会是他的,算来算去秦澈不仅没亏,而且还赚足了自家兄弟一笔。这送礼的队伍远远没有结束,有些人原本想只送三分礼,被这么一闹硬是送了七分。 沈安禧从正堂而来,穿过影壁,虽说是目不斜视,但是余光依旧能够看到两旁的人,路过秦晗时身子稍顿,不过一瞬之间又恢复了正常,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往前走,听到乐者唱道“一拜父母”,缓缓跪下。 外头的送礼的队伍依旧没有结束,直到她进入东门,更衣出来再跪拜父母时,陆陆续续还是有人来送礼。 好些人瞧着都有点麻木了,腿站得也算了,但还是想看看这送礼能够到什么时候,干脆抓了干果,搬了小凳坐到门口继续看,有一就有二,这么些喜欢看热闹的人都纷纷效仿了起来。 秦澈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沈安禧的脸看,每一次她出来的时候它便失落一下,随后又满怀期待的等她再一次出来。 等到最后一次,终于再无可等。 秦澈唇角微勾,隐隐有些苦涩,没有一次,没有一次她是贴了花钿出来,那是他亲手所制。他想她及笄时,既不能替她绾发,也不能送她簪钗之物,便想着她能够贴上他亲手制成的花钿,可是什么都没有。 秦晗还沉浸在秦澈高招的手段里,暂时不可自拔,并不曾发现他的异常,等转身想和秦澈探讨一番时,秦澈已然不见了踪影。 沈安禧举行完及笄礼便去找了沈图续,但是只见到了秦凡在,秦晗已经早早地离开了,沈安禧忍不住有些失落,但是又安慰自己,或许是她看错了。 “姐,你在找什么?”沈图续看沈安禧左看又看,“该不是想问我要你及笄的礼物吧?我哪里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早早的就交给了姐你身边的沫儿,你回世安院就能瞧见了。” “说得你姐姐眼里就只有礼,我就是过来看看你罢了。”沈安禧敛下眉目道。 “沈姑娘莫不是为了我而来?”秦凡理了理自己的衣摆,一把挤开沈图续,站在沈安禧面前,一双眼睛紧紧地瞧着沈安禧。 沈安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或许是少年比姑娘长得慢的缘故,秦凡的身高不过比她高上一点点,那高度就连一块豆腐都没有,再想秦凡比她还要小上几岁,对着她说这番话,她就觉得颇为好笑。 沈图续反应过来秦凡这小子竟然是在调戏他姐姐,他就恼火,“什么沈姑娘,你该唤姐姐!” “你别这样,即使是在姐姐面前也应该注意气度与形象,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尊容,简直是粗鲁不堪。” “那也比你好。”沈图续毫不示弱的反驳。 “你们二人就吵着吧,我先回世安院了。”既然没有见到想见的人,沈安禧也没有心情在外面多待。 秦凡还想在沈安禧面前表现一番,结果被沈图续死死拉住动弹不得,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沈安禧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啊!沈图续!”秦凡见自己追不上沈安禧了,索性放弃,开始和沈图续扭打在一起。 “秦凡!”事关到自家亲姐姐,沈图续不甘示弱,一旁的小厮三四个一起才勉强将二人分开。 秦凡看着沈图续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登时笑了起来,沈图续脸上被揍了几拳,他的脸上也差不多挂满了彩。 即使秦凡笑了,但是不能代表沈图续会原谅他,愤愤地挣脱开小厮,走向秦澈时又觉得他有些可怜跟傻子似的,自己打他是在欺负傻子,那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勾着秦凡的脖子擦药去了。 沈安禧进了内室后将所有人赶了出去,一路走过来越发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了,但是匆匆一瞥她也不敢确定。秦澈可是皇子,怎么会费尽心思的来观礼,自己甩了他一巴掌,他应该愤怒生气才对。沈安禧从梳妆台最深处拿出了一个荷包,里面赫然是秦澈送的花钿,她今儿个早上她起得很早,原本是想贴这花钿的,但是后来想想,真想断还是断的彻底些,最好不要似是而非,于是便又将它收起来了。沈安禧笑了笑,唤了沫儿进来,让沫儿将这些花钿处理了。 “小姐,这花钿可比外头买到的精致很多,丢了怪可惜的。”沫儿低头看了眼这些花钿,这些样式外头都没有。 “丢了吧。”沈安禧语气淡淡地道。 沫儿看了沈安禧一眼,见沈安禧看着前方发呆,不知怎么她鼻头一酸就想哭。沫儿揉了揉眼睛退了出去,依照沈安禧的话处理了花钿。 第 110 章 说是准备进京, 可生意的事情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交接的完, 是以这事沈原灵当真不着急, 叶氏在一旁却是急得不得了,只觉得圣命难为, 那就赶紧上京,早在京城有块立足之地,女儿已经及笄了,好到时候给女儿挑一门好亲事。他们不可能一大家子的都去京城了, 结果在这关头匆匆给安禧找门江宁的亲事。 “越是着急, 事情越做不好。”沈原灵在一旁劝道,叶氏这段时间日渐焦虑, 他看在眼里,只是有些事情得自己看清楚想明白才行,旁人说再多都不管用。 “你、你走开。”叶氏都不知道怎么说沈原灵好, 安禧说一句不嫁人, 他就接一句‘那就不嫁, 家里有银子养’, 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女人这辈子就图嫁个好人家。 自从沈原灵对她说圣上有意处理江南课盐税务, 会想法子拉拢其他皇商,她就一直担忧自己女儿的婚事, 做父母的不能做主, 幸好圣上只是提拔了沈原灵去京城, 没胡乱点鸳鸯谱。 “安禧, 你快些来瞧瞧你娘,简直是蛮不讲理嘛。”沈原灵自知自己说不过叶氏,只能让沈安禧来,沈安禧闻声过来,路过他时就听见他压低着声音道:“自己的事情自己搞定。” 沈安禧瞥了眼沈原灵,秀眉一蹙,就知道她爹靠不住,随口应答了一声,“行啦。” “你这丫头。”沈原灵一见她的态度,有些无奈的高高举起手,想故意吓她一番。 沈安禧才不怕沈原灵,“好了,好了,不说了。”她今日着一件黄色蜀锦金线绣牡丹,白底红缎绣鞋,鞋面缀着三颗毛绒绒的小绒球,轻巧灵动的往里头走。 沈原灵在后面瞧着无奈到直摇头,心想这样的姑娘还是留在身边,放在眼皮子底下安稳妥当得多。 沈安禧探头瞧着叶氏指挥这个丫头那个丫头清东西,大笼箱,小箱匣一只只的全被捣腾了出来,“娘,你这是拆房子,还是乔迁呀。”沈安禧都不忍直视了。 “哎,你别杵在这里,小心弄脏了你这一身衣裳。”叶氏将沈安禧拉远了些,生怕她作践了衣裳,沈安禧跟着她拉着的方向走,从未见过她这么心疼衣裳过。 叶氏见沈安禧离得远远的了,才跟她道:“这说的什么话,全是些能够用得上的东西,理出来好带到京城去,别去了那里要什么没什么。” “京城那边有人守着呢,能缺什么呀。”沈安禧看见里面的丫鬟整理的火热,笑声都传出了老远,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娘,您真是糊涂了。” “您不想想祖母和父亲的感受?父亲这是真正拖家带口的走了,不是出去管生意一个月半个月又回来。蘅芜院这般热闹,瞧在有心人眼里,岂不是你特别满意脱离这家,祖母年事已高却要与儿子分离,正伤心着,您让那里会怎么想。再有长舌头妇说您与祖母不合,对您也不利,况且日后您还不能守在祖母身边。”说实在的,即使沈安柔老是在她面前晃荡,但是沈安禧真是舍不得离开江宁,这里不仅仅是生养之地,还有她最亲的人留在这里。 沈安禧一连串的话说下来,原本以为叶氏会愁眉苦脸一下子,谁知道她反倒笑开了,戳了戳沈安禧额头,语气里满是自豪,“看起来这些日子没白教你,懂了不少。” 要离家前的不舍与不安,她不比其他人少办法,早早的就去了萱草堂,给老夫人那里请安了,让丫鬟们这么做目的不过是考验沈安禧,好在不再是那般不通事务的小姑娘了。 沈安禧哼了两声,“这种东西根本就不需要学,祖父祖母虽然不说,但现在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果真丫鬟们的动作轻了起来,不过依然井然有序的坐着手下的伙计。 沈安禧知道叶氏自由分寸,靠着她肩膀笑着,“那娘还有什么需要整理的。” “差不多就这些了。”叶氏叹了口气,就下子愁绪倒是渐渐的染上心头,想到要离开叶氏心里也有不舍,眨眼间在这里一住就是二十多年了,把这里真真正正的当做家,就连当时出嫁她离叶家都没有这么强的感情。 “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沈安禧劝慰叶氏,在沈老夫人那里她也是这么说,但是一旦去了京城,要再回来起码也是好几个月才能回来一次,终归是不比在家里随时都能够见到。 “我知道。”叶氏不想在孩子面前落泪,侧了侧头,“你去陪陪你祖母吧,兴许你祖父也在萱草堂。”能够多留些时间便多留些时间吧。 “嗳。”沈安禧清脆响亮的应着,虽然她刚从萱草堂见过祖父祖母过来。 自从知晓要搬去京城,沈安禧一天里有大半天在萱草堂,恨不能睡在那里就好了,但是奈何沈老夫人不同意,直言白日里闹腾了她不够,还想晚上闹得她不得休息。 沈图南先前一直是在长门镖局做走镖生意,走南闯北好几年了,若是他想进京到没什么大碍,毕竟江宁府的长门镖局只是分局,京城的镖局才是总局,若是他不想走镖了,凭借着他的本事去京城龙虎军谋份职位应该是没有问题。 沈图续显得格外激动,惹得沈图南一连看了他好几眼。想当初年纪小的时候,他也曾经百般幻想过京城是什么模样。 他真正去往京城时,恰巧是他第一次走镖,那时候路途中虽有憧憬,但更多的是想家与想自己该如何护镖的紧张,家里人是不是担心他的安危,担心得整夜睡不着,他这次没护好镖还没有下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动他似乎只在江宁那块地方有过。一想到即将去京城安家落户,便对自己与家人的未来有些迷茫。 圣上南巡后,又过了个把月沈家才离开江宁前往京城,沈老太爷送的他们,沈老夫人怕不舍,就在萱草堂里面待着,愣是不肯出院门一步。 沈安禧忍不住落了几滴泪,有那么一瞬间她不想离开这里了,嘴巴噏张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 刘婉玗紧紧的握着沈安禧的手,她眼里不禁染上几丝愁绪。她爹爹跟她透漏了一下,用不了多久他或许就会升迁,有一部分可能会被召回京城,当然也有可能还是留在江南,不过无论哪种结果,他都希望她好好的待在京城。这么一席话,纵使是生活在内宅的刘婉玗也听明白了,这一回她爹走的路是如履薄冰。 如今正是夏汛期,沈原灵怕水路不稳当,是以选择走陆路。沈图南与镖局当中的人都是老熟人,一家子人就跟着长门镖局一起去京城,路途之中也有保障,事情办起来要比想象中的容易很多。 他们带来的人不多,有拖家带口的下人就提前来了京城,还有些下人还在后头。其余想走的,家里有人愿意来赎,叶氏给了契约以及遣散费,便放她们离开了。毕竟主仆一场,沈原灵又顶着个善人的名号,都要离开江宁了没必要再把她们卖了。 若是不想走的下人便留在沈家帮他们看着沈家几个院子,负责平日打扫,总归不会少了吃的和月钱,愿意留下来的沈原灵这边会自己养着,不需要沈老太爷和沈原木操心,就是没在主子跟前伺候平时的赏赐会少些。但即使沈原灵一家在京城,沈老太爷与沈老夫人还在江宁府待着,看在儿子儿媳的份上老太爷他们不会过多为难他们。 赶了近半个月的路迎着斜阳,一家子总算是赶到了京城,他们没有着急去沈府府邸,而是寻了间客栈休息一番,洗去一身风尘,就算从江宁往京城而来一路上轻松,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在马车内待着,人肯定或多或少面露疲倦。 一群人皆是换了身衣物,这时沈府过来接他们的马车也到了,只来了一位着褐色灰布衣裳,眼里时不时闪过精光的管事。 这人大家都认识,是常年跟在沈原灵身边的管事——沈襄。 “老爷夫人是否现在就回府。”沈襄出声询问沈原灵与叶氏。 叶氏端茶喝了口,在客栈歇息了一会儿,浑身舒坦了不少,“还是且先等一下吧,一路上过来大家都累了。”赶路来京城跟着车队一起,虽说镖局与他们沈家有些交情,但是也不是你想在哪里停就能够在哪里停。为了赶路,很多时候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得在马车上度过,况且他们还是带着孩子。 沈绸逸才不过两岁的年纪,你跟个稚子讲道理,你也讲不通。他明显不喜欢再在马车上待着了,一到要上马车的时候他就死死的抱住你的脖子不肯撒手。 孩子不比大人,大人明事还能忍上一忍,孩子他想什么就是什么,若是不管不顾任由他哭闹,叶氏也看不下去,没得为了这么点时间让孩子苦闹伤了嗓子。 “那就听夫人的,等绸逸在睡上一会。”初来京城,连大人都免不了有些不太习惯再把孩子折腾坏了可就不好,最后遭罪的不仅仅是孩子,大人也跟着遭罪。这还只是刚进京城,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忙手忙脚或许顾及不上孩子。 随后沈襄退出房间,在拢门的瞬间,他似乎瞧见了老爷在夫人耳边耳语,夫人笑着应答着什么,就是因为老爷的这番态度,所以有关于沈家家内的事情,凡是他出言相问,总是同时问老爷夫人二人,绝无例外。 京城沈家府邸前早有人等候,见到挂有沈家沈原灵独特符号的马车,赶紧抖起精神,拍了拍衣上不存在的灰,一一给沈原灵几人行礼。 “陈伯,你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人了,不必如此。”沈原灵抬手,厚重的声音道。 被沈原灵唤做陈伯的老人虽然应答的干脆,但是他还颇为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一瞧就是忠厚老实惯了的人。陈伯一家子都帮沈原灵做事情,沈原灵是颇为信任陈伯,所以让管理着京城住宅。 “陈伯日后还是管着府内的事务。”沈原灵状似随意的道。 这话一出,顿时安了众人的心。他们本来因为主子要来京城皆是激动不已,但是瞧着在江宁府沈家干了多年的下人陆陆续续拖家带口过来,他们是急在心里又开口不得,就怕主子届时觉得他们无用将他们随意的打发。 沈原灵有自己的思量,他身边的事务不会变,还得由沈襄管理。陈伯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确实忠厚,但是却不适合带着与外人交际,而对于府内事务想来陈伯不会差,尤其是他这么多年管着宅子,这些老人们需要有个人带头,也需要有人管着,尤其这人耳根子不能软。 虽说知道他们会来之后,京城的院子每日里都会安排人打扫,但是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自己操持。 沈原灵早在来京城之前就交代了,他的意思是与在京城的沈家人,和曾经受过沈秋衾教导帮扶的学生,皆少些来往,毕竟他们从沈秋衾开始就已经与沈家分宗,而且沈秋衾都将自己的家给分了,但是若说死不来往又不现实了,沈秋衾作为当代大儒,即使是急流勇退,回了江宁府不问世事,只要他还在就是天下读书人的招牌,如此很容易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外头的事情叶氏全部都听沈原灵的,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这边带了沈安禧与刘婉见了一番府邸的老人。其实总共加起来并不多,毕竟先前没有主子要伺候,看守宅子用不上太多人。当中还有好些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而且还有几个特意装扮了番,本来就还算可以的容貌便跟加上了几分。 叶氏与刘婉玗瞧了,二人都没说些什么,不过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都能看出来,她们这是不满意了。想也是才刚刚过来,就看见有人使这种肮脏手段,哪个做主子的心里舒坦。 沈安禧笑了笑,侧头对着叶氏道:“娘亲,我院子里还少了几个丫头,要不然就先紧着我世安院,好不好?”即使是搬了地方,沈安禧依旧让人把她院名改成了世安院,虽说喊起这名字时,不免让人有些感伤,但是唤成其他的名字他定然是用不惯的。 沈安禧声音带着江南特有的软糯,她撒起娇来,身子都能让人酥半边,提的要求就是在无礼,你都会想要帮她。 她的态度表明了,这两丫头不管来自哪里,又是谁给安排上的,沈家主子都照收了。 若是不收,这两丫鬟不过瞧着不正罢了,又没有干天怒人怨的事情,没得让人觉得沈家容不得人,若是收了,便是沈安禧、刘婉玗或者叶氏的院子。 再不然就是沈图续的院子,沈图续身边只有个小厮帮忙跑腿,肯定不能往他身边塞丫鬟,尤其是目地不纯的丫鬟,别趁人不注意勾搭了主子。 想来想去只有她的院子稳妥,母亲与嫂子身边有这么两人睡觉恐怕都会不安心。不是对父亲或者哥哥没信心,实在是有沈老爷子前车之鉴在,马虎不得。 叶氏有些犹豫,这么两个丫鬟很明显就是心思不正,放到安禧的院子里她怎么能安心。 安禧看出叶氏顾虑,晃了晃她的手臂,“娘亲,你就答应我吧,院子里缺了人真是不习惯。”她的二等丫鬟里只有两个跟着来了京城,留下的有一个是家里世代在江宁,没有来京城的意思,而且姑娘也到说亲的年纪了,让叶氏做主许了人家,就不来京城了,另一个是沈安禧不愿让她跟着,她觉得那个丫鬟心思有些不正,跟来京城只怕更加养大了心思,如今可算是找了个机会将人摆脱了。 “你可是想好了?你性子素来娇纵,如若不然,我与你嫂子先借几个丫鬟还给你使唤使唤如何?”叶氏先将话放在这里了,如果沈安禧执意要她们两个,那她早先就明说了,她家的姑娘娇生惯养,脾气不好,倘若是有不顺心的打罚了奴婢那也是有的事情。 “娘亲与嫂子带过来的呀,还皆是用得惯的,我怎么好意思要你你们的丫鬟。”沈安禧摇头,她若是连两个丫鬟都管制不住,还谈何学习管家。 叶氏不再全沈安禧,大不了日后让人多看着些世安院,“你们二人可愿意从今往后跟着小姐,尽心尽力服侍她?” “奴婢愿意。”二人当中着浅黄色衣裳的姑娘干脆的应答着,抬腿走上前来,冲着沈安禧跪下,“奴婢愿意侍奉姑娘,若有二心,天打雷劈。”这是连毒誓都发出来了,给人感觉她极想去沈安禧的世安院,叶氏一下子后悔了,抬头看了眼沈安禧,再一次询问她的意思。 沈安禧的视线,却是落到了另一个着莹蓝色衣裙的丫鬟身上,那丫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最后定着压力还是走了出来,同样跪在地上,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没有敢跟着前一个丫鬟一样发毒誓,先前的丫鬟被她这么一衬托,显得忠心了不少。 “可曾有名字?”沈安禧问道。 宝蓝色衣裙的丫鬟下意识看了眼自己右边的丫鬟,等着她回答。 她们二人自是都有名字,自己叫宝添,她叫做玉娘。娘是这里洒扫的婆子,但是玉娘是半年前才来的沈府,平日玉娘只埋头干活,她们不怎么在一处说话,谁知道现在竟然被分到一处伺候主子了,而且这玉娘似乎比自己还讨喜。 宝添就怕玉娘故意让她先回答,等她答了名字后,玉娘再让主子赐下名字来,这样只怕主子会越发的不喜她了。 “既然跟了主子,就是主子的人了,所有的事全凭主子做主。” 宝添紧接着道:“奴婢也是,还望主子能够赐名。”说完不自觉看了玉娘一眼,她就知道玉娘会这么做,幸好她没有着急说自己的名字。 “那你们日后一人唤欢儿,一人唤喜儿,跟在我身边当二等丫鬟吧。” “是。” 沈安禧顺势将两人的名字改了,虽然她是为了安娘亲和嫂子的心才接手这两人,但是到了她下面她还是希望两个人能够安分点,听她的话,这样对谁都好。 叶氏见沈安禧已经将她们二人动作她院子里的丫头了,将沈安禧拉着坐下,“府内需要添置些人,什么时候叫牙婆带人过来一趟。”毕竟刚来京城,什么都不熟悉,叶氏唤了几个在京城守宅子的媳妇婆子过来问了好些个问题。 京城这块地方马虎不得,这些人的丈夫儿子都是负责沈原灵在京城这块的生意,当然中间还有叶氏让沈原灵各位在京城置办给沈安禧的庄子店铺。 赭色上衣的婆子上前一步,恭敬地道:“老奴猜到夫人会要买丫鬟,早就让牙婆在外头候着了,夫人您可以先跟牙婆说需要哪类丫鬟,她到时候挑一遍送过来,您再仔细挑。” “也好。” “把人带进来吧。” 叶氏简单的提了几点,又问了沈安禧与刘婉玗的要求,其实官家牙婆办事还是要让人放心很多,毕竟人都是在官府登记造册的,来历之类的不会出太大的差错。叶氏有意多要点人,到时候教好了后给沈安禧的世安院调去,免得安禧身边得用的人太少。 * “我娘说你今日定然要被忙得昏头转向,当真是说错了。”宁雅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她这走了一路就瞧了一路,府内可真是热闹极了,“你可缩在院子里什么事情都无需干。” 沈安禧没好气地白了宁雅一眼,道:“你快别笑了,我带过来的丫鬟都被安排出去了,只留了娅儿与沫儿,还有新得的两个丫鬟。”这还是不得已才留下来,毕竟谁都不清楚是不是会有姑娘家过来,她的院子里总要有人伺候着,况且还怕欢儿和喜儿这二人不安分,会闹出事情来。没有经过时间的检验,沈安禧可不怎么相信她们。 “沈小姐在陪着我们呢,哪里是宁小姐说的无事,敢情我们都不是人?”刘妍兰笑着接话道。 刚搬过来自然是要办乔迁宴,本来想着自家热闹热闹,再给附近邻里准备些薄礼送过去就好了,谁知道几位皇子好像是商量好了般,同时送来了贺礼,他们就是想低调办事都不行,总不能够将别人拒之门外吧。 宁雅笑着与其说了几句,找了个借口将沈安禧拉到一旁说悄悄话,几人都认识宁雅,识趣儿的没有上前打搅两个人。 “这是好事情呀。在京城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你弱我强,你强我弱,这样才能不被别人瞧不起。”宁雅低声说着。 她是宁国公府的小姐,走出府算是中上,遇到被人冷落或被人巴结的事情可是不少。最开始她还会伤心,到后来就是变成了无动于衷。 “凡事都有利弊,咱们可不能只看到好处。”加上这次,可是第二次皇子们给沈家送礼了,虽说上次他们跟着皇帝赏赐才送的礼,但是旁人可不会管这么多,他们见到的就是沈佳与众位皇子交情甚好,一旦这种想法的人多了,沈家不要亚于被架在火上烤。 “想坏的事情想多了,人都会觉得人生无趣,何必呢?”宁雅没想过沈安禧会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她自己都搞不懂。 不仅仅只有沈安禧一人觉得这样不妥,叶氏也有这种感觉,这未免太过招摇撞市了些。 他们才刚来京城,就这般声势浩大,恨不得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搬来京城了,难免会给人感觉他们家爱张扬炫耀。 “娘,您就别担心了。”沈图续试图安抚叶氏的心,宽慰她道:“京城是什么地方,随便拿块石子往街上一丢,都能砸到官。咱们初来乍到,免不了被人小瞧,如今众人知道了爹爹和几位皇子交好,日后要管生意一类的看在众位皇子的面子上也要容易许多。” 沈原灵正准备去前院,不放心叶氏这里过来瞧瞧,恰好听见他们之间的谈话,“图续这小子说得对。至于皇子们送来的礼,日后找机会再一一还回去,其他的事情少掺和些就罢了。” “你说的轻巧,这么多加起来何时才能还完。况且他们真的希望你还?”最后一句话叶氏是低声对着沈原灵一人说的,她不希望沈原灵来了京城后失了分寸和警惕。 “放心吧,我都懂。” 自从众人得知几位皇子都给沈家送了礼后,与沈家没什么关系的人都纷纷找着各种关系送礼来,叶氏接着这些礼品总觉得有些烫手,但是他们偏生又是些在朝为官的人,日后少不了会要接触这里不能不收。 一时之间,叶氏与刘婉玗只恨不得自己一个人当做两个人用,沈绸逸只能由嬷嬷带着,沈安禧不好过分抛头露面,况且这些过来的人里面只有两三个姑娘,沈安禧便带着几个姑娘参观自己的院子。 前院有沈原灵与沈图南负责,不过今日就连是沈图续都跟着在前面会客去了,既然人家都亲自登门拜访,自然是不能失礼,有些尊贵人家即使是派管事来,都需要沈图南出面招呼。 沈家这边住的都是些富贵人家,好些个人家听到沈家这边的动静,纷纷派下人出来打探。平常的大户人家他们不放在眼中,即便是皇商,这一片也不是没有。 这京城不是那么好待的,如果沈家想在京城好好待下去,指不定要主动登门拜访这附近的人家,谁家不是拐着弯子的有关系,得罪一家就够吃一壶了。但从下人口中一听,人是沈大儒的儿子,心思劲儿便上来了,再一见几位皇子都送了沈家东西,那便证明着沈家上头有人在看着,都想和是不是要和沈家交好关系。 与沈家东临的李家便派了人过来送礼,他们家的三姑娘听闻沈家有位姑娘,觉得两人日后是要邻里的,就带着丫鬟过来寻沈安禧了。 刘妍兰张了张嘴,最后瞧着这么多人在场还是没把话说出来。这才刚刚认识就在人家面前背后说人,指不定人家不觉得她是在提醒她,反而觉得她嘴碎,爱管闲事。 沈安禧瞧出她的欲言又止,但是并未当众问她,只当做自己没有瞧见,不过是初次见面,能够安宁些就安宁些,况且她初来乍到什么都不了解,贸贸然凭着一个人的态度或者话做事容易得罪人。 不论是哪位姑娘来了她的世安院,她皆是一视同仁,不过这样子的做法确实有些累人,毕竟得面面俱到,她这才体会到母亲与嫂子平常招待客人忙前忙后的辛苦,真是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有人热衷于办宴会,开席。 好不容易等人散场,只有宁雅在场,沈安禧累得不顾形象地趴在几案上,惹得宁雅轻笑,“我原本以为你样样都能行的,没想到终于瞧见你被拦住的一幕了。” “我才发现原来京城姑娘与江宁姑娘差别这么大。”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为举止之间的小细节,她都得好好熟悉一番才是。 “那是自然,不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隔了这么远差别还是有的。”宁雅坐到沈安禧对面,与她面对面,抬了抬下巴,“不过大家本质上都是姑娘,也没差太多,要不然咱们怎么可能聚在一起的。” 沈安禧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着宁雅直摇头,这又是在变着法儿的自己夸自己容易相处了,就没见过总是这么夸自己的人。 ※※※※※※※※※※※※※※※※※※※※ 好了,现在晋江恢复正常了,说的发红包也会发的。 爱你们呦,么么哒 第 111 章 京城里遍地是王公贵族, 权贵子弟, 沈安禧来京城这段日子出府游玩的次数,远比她在江宁的少, 就是怕自己出府, 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们,也怕有人故意找她麻烦。 尤其是听宁雅说她及笄之时的情况传到京城来了,有好些个人都在讨论沈家之女‘沈安禧’,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后, 沈安禧更加不想出门了。 这话沈安禧也想问问自己,她何德何能值得这么多人惦记…… 沈安禧的反常叶氏看在眼里, 但是她只以为沈安禧是刚换到一个地方不太习惯,并没有太在意, 毕竟她出来京城同京城的夫人们打交道心里也还是右下角紧张, 但好在是一路走过来的人,反倒是昭和郡主体会出来了。 “你倒是勤快, 早早的来见我了。”昭和郡主扶起沈安禧,携她至石桌前安坐,低头一笑。 在沈家接到圣旨不久,昭和郡主就收到消息沈家会来京城, 一直盼着沈家搬过来,她有人能陪着说话,好不容易等到沈家过来了, 但想着他们初来京城, 必定有很多事情要忙, 就没有着急着找沈安禧过来。只是个沈家下了帖子,等沈安禧有空时再过来陪她。 “我还以为再次相见时,还得等许久,没想到短短一年不到。”那人的手段也是不错,她就说过但凡是他想要得到的就从未失手过。 “郡主是觉得一年短暂,可是安禧却觉得无比漫长。”沈安禧回忆着自己先前经历的事情,全是捱过来的,但话不能这么说,嘴巴还是得甜,按照沈图续的话来说,这不叫做阿谀奉承,而是会说话,“安禧也是想极了郡主您,便觉得日子越发难过了。” “你这小嘴呀,什么时候这般会哄人了。”昭和郡主听了顿时一笑,无奈地摇头,“当初见你时,你面对我可还是规矩的不得了。这才许久不见,跟变了个人似的。” “人长大了,总是会变,但是这我颗心还是依旧。”沈安禧想起了那回她被逼着作诗,却交了白宣纸的事,当时她就直言不讳地问郡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是真的便是真的假的,便是假的。”想来她那时候太过分明了些,这个世上并不是非黑即白。 “那还有什么让你觉得日子难过?”昭和郡主揶揄地看了眼沈安禧,圣上南巡多月,秦澈就在江宁府呆了多久,按道理怎么的也得有些进展,只可惜昭和郡主想差了。两人之间的关系非但没有进一步,反而秦澈被沈安禧越推越远。 沈安禧抬眼思索了番,不是没有体会到昭和郡主所言何事,但他有意回避,最后撑着下颌感慨道:“被嬷嬷教导学习规矩的那段时日,安禧真是觉得度日如年,再没有比那更加恐怖的事情。”有的时候沈安禧也会故意反抗,做些违背规矩的小事情。 闻言,昭和郡主故意打趣沈安禧道:“那你可就是赚了,平白的比别人多活了些年。”既然当事人不愿意提及,那她也不会再多言,只当个观棋人。 “那可不,就是不知道有谁会羡慕,如果有人羡慕我,我竟然也可以让他比旁人多活上些年头。” “你送我的手提荷囊是京城独一份,真真是羡煞了京城一众夫人。”自从那一回她同沈安禧提过手提荷囊的事后,每一回绣锦阁手提荷囊出新款式时,她都能最先收到最新款式的手提荷囊,别人挤破脑袋想卖,她能轻而易举的拿到。是女人就有爱美之心,她也不能免俗,尤其是每回她都是最快拿到新款式的人。 “我听京城这边绣锦阁的管事儿说,有了郡主您绣锦阁生意越发好了,原本还有几家同绣锦阁不相上下的,如今已经远远落于绣锦阁了。” 先前沈家为了手提荷囊跟花钿般,变成满大街都有的东西,就与其他商户一起做手提荷囊。 日子一久,有的商户瞧中里头巨大的利润,不愿大头让沈家拿走,想摆脱掉沈家。 当时沈家已经将自己的手提荷囊名声打了出去,后阶段只需要能够守住这名头,沈安禧为了大家只认沈家的手提荷囊,沈家的手提荷囊只在自己名下的绣锦阁卖,还特地去官府办了文书,其他的人想卖沈家的手提荷囊必须要有沈家的手书,不然沈家可以找官府没收手提荷囊。 只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有的人偏生不信邪,愣是在造假沈家的手提荷囊,结果被发现的第二日就被查封了店铺。杀鸡儆猴了后,再没有人敢随意造假沈家手提荷囊,而且沈家卖的其他特有的东西,造假的都少了很多。 “你太过小心翼翼了。” 沈安禧摇摇头,她不是小心翼翼,“我只是不想惹麻烦,也怕麻烦。”初来京城还是小心为好,况且她先前还得罪了秦澈。 好像到了京城她才对秦澈有那么点了解,这些了解还是从各种人口中得知,是曾经沈安禧最嗤之以鼻的一种方式,到如今却是唯一的方式。 “有时候你不惹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你,届时你若是示弱,只怕会被人啃的连骨头都不剩。”这是昭和作为过来人的忠告,若是可以,谁想做个远离是非争斗的人。但是真所谓有人的地方就争斗,无论是世上的哪个角落,如果是想置身事外,那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别人不敢跟你争,不敢跟你斗。 “这些……我都明白。”沈安禧缓缓说着。 昭和了然一笑,她看得出来沈安禧是个聪明人,越是聪明人看得越透,也就越是不屑。 “慢慢习惯吧。”昭和郡主如是说道。人总不能脱俗,现在还保持着这种心态不过是日子久了总会慢慢屈服。 “夫人,何姨娘过来给你请安了。”昭和郡主与沈安禧聊天真是起劲的时候,结果却被一句话坏了兴致。 突然一瞬间,沈安禧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这毕竟是人家家事,她不好开口,正尴尬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昭和郡主发话了,“她过来做什么,没看见我正在这里会客吗?还不赶紧叫人打发走。” “但是何姨娘她说她一定见郡主您一面,如果主子不同意您见她,她就站在外面不走。” “那就让她站着,谁给她的胆子威胁本郡主?”昭和郡主凤眸微瞪,锐利的眼神直视进来禀报的丫鬟。 那丫鬟身子轻轻颤了下,低着头诺诺地答了一句“是”,便赶紧抬腿出去传话去了。 昭和郡主面对沈安禧时,脸上又有了笑意,只是或许被方才的姨娘闹得不痛快了,笑意不如先前的真诚,“让你见笑了。” 第 112 章 沈安也不知该如何接这话,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 况且瞧着昭和郡主这, 她不好置啄,岔开话题道:“最近闲在家里无事, 是以绘制了几张手提荷囊上的图案,郡主挑挑,若是有您喜欢的,我专门找人替您订做一款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手提荷囊。” 昭和郡主知晓她有意岔开话题, 顿时松了一口气, 低头细细地瞧着图案。 沈安禧瞥了眼昭和,突然想起安和跟着她提起过昭和郡主, 其中说她与昭和郡主感情深厚,但是话里话外并未提及过昭和郡主有孩子。 昭和郡主若是有子嗣,年纪应该与安和相仿, 按道理安和与昭和郡主交好, 和郡主的孩子关系应该也是尚可才对, 但是安和从未提过。加之今日沈安禧登门拜访, 也没见到将军府有除昭和郡主外,其他的主子在。 沈安禧想了许多但是时间不过一瞬间罢了, 随后她跟着昭和郡主一起瞧着图案,时不时的说一下自己的观点, 最后瞧了一遍后, 竟然是每一款都让人心动。 昭和郡主当下笑了笑, “怎么办, 被你这么一说每一款我都想要,你这嘴皮子也忒好了些,愣是把我给说服了。” “郡主说我嘴甜,我就不客气地接受了这句赞美,但是我方才说的话,可不是因为我嘴皮子好。明明就是我懂郡主的心思,每一款都画到郡主心坎子里面去了。” 昭和郡主被沈安禧说得止不住笑的直摇头,侧头询问在一旁服侍的丫鬟,“你们说她是嘴甜还是嘴皮子好?” 沈安禧跟随着昭和郡主的视线,一同看向了她身边的丫鬟,明眸当中含着浓浓的笑意,歪着头,期待着她的回答。 萃琳瞧了眼昭和郡主,又瞧了一眼沈安禧,最后在二人询问的目光下答道:“奴婢瞧着沈小姐是既嘴甜,又嘴皮子好,是个难得的爽快利索人。”她郡主这般开心的时候是与安和公主在一起时, 沈安禧重重地点头,娇憨清脆的声音道:“说得不错,在理。” 昭和郡主斜睇了眼沈安禧,憋着笑道:“话里话外还不忘夸自己一番,真是和安和有得一比。” “郡主是说安和公主?”不然沈安禧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叫安和。 昭和郡主微点头,提起安和时,面色温和慈爱,沈安禧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子的安和郡主。 “对啊,安和那小丫头也是其爱自夸,与人搭话十句里有十一句不是夸自个儿的,有时候被她缠的不耐烦了,我便随意搪塞她几句,她也能够当真。” 沈安禧一笑,不曾料到一直笑她爱自夸的安和其实和她是一模一样,往日的取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昭和姨,我这是听见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珠玉落盘清响声音飘飘荡荡传到她们耳畔,她们循声而去,对面站着位上身穿胭脂色比甲,下摆着浅杏色襦裙眉目明媚的姑娘。 沈安禧见到来人一愣,安和过来之前并不曾有丫鬟通禀,况且安和还唤昭和郡主为姨,想到或许安和与昭和郡主之间的关系,比她想的还要更加深厚。 来不及思索,见安和已经快步行至她们眼前。沈安禧起身,准备同安和行礼,安和轻笑了声,她已经讲过许多遍安禧不必对她多礼,但是每一回沈安禧瞧见她了就要行一次礼,她都要被她这番作为给弄生气。被安和摆手作罢了。 安和如同秋水般清亮的眸子,一转不转地盯着昭和郡主的脸,“昭和姨适才背着我说了些什么话?为何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呢?” 昭和郡主没管安和,更加没有依照她的意思,重新将她方才说过的话再说一次,只道:“哟,正主儿来了。” 安和在丫鬟的伺候坐定,捋了捋袖口,“那可不就是我来了,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方才有人在背后说我。” 沈安禧都觉得两人之间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了,看了眼这人,又看了眼那人,明明单独与她们相处时,她们提起对方总是或宠溺,或依赖,怎么一到见面就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来呢? 就在沈安禧在思索,自己该不该出言时,便见昭和郡主一挑眉,戏谑地看向安和,“刚才就是说的你,但是你是正面听见的,那就不能算作是在背后说你,除非你承认你偷听才对。偷听和背后说人只是彼此彼此。” 沈安禧忍不住侧目而视,微微有些吃惊,昭和郡主还说她嘴皮功夫厉害,其实她才不及昭和郡主一半呀。 安和自知自己说不过昭和郡主,不再纠结偷听,背后说人的事情,呷了口茶,开始翻刚才的账,“昭和姨净说些没有的事情,十句话怎么可能自夸十一次?”安和面对昭和郡主撒起娇可谓是信手捏来,沈安禧头一次看安和撒娇,此时的她全然不似金枝玉叶的公主,就跟平常娇气的姑娘般,“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自欺欺人过?我这人讲的话从来都是大实话,不信你到可以问问你身边的这群丫头们,看看他们是不是这么认为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身边的丫鬟都被你给收买了。”昭和郡主言毕,便看向沈安禧,“当时瞧你第一眼时我就觉得你能够和她相处好,那些发觉你们二人越来越像了。”就连说的话也差不多。 “安禧,你对昭和姨说了什么呀?还有,你们怎么认识的?”安和觉得自己不过是下了趟江南,但是好像发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就比如今儿个在这里瞧见了沈安禧,她看见石桌上头摆着的图案,还以为是昭和姨将沈安禧唤过来,想要订制手提挈囊,但是看样子似乎是她想错了,她们二人认识的时间比她想象的还要久些。 “我去年跟着宁国公一府回了趟江宁府祭祖,恰好在宴会上碰见了安禧,两人相谈甚欢,如今得知她一家来了京城,便将她唤了过来。” “哦……”安和好生瞅了沈安禧一番,联系到秦澈,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恰好’还真可能不是恰好,但是好在能够相处在一起就行,若是不能相处在一起,她夹在中间颇为难以做人。 她的母妃很早便去了,她是在太后娘娘身边长大。太后娘娘虽说年纪不大,但是身子不太好,对她许多事情力不从心,免不了会忽略掉。上头的主子是什么态度,下面的奴才就会见风使舵,他们都觉得太后娘娘不喜她,是以到了后面有些东西上便会时不时的克扣她的。 到后来是昭和姨进宫发现了这件事情,太后娘娘知晓后震怒。 从那以后,太后就时常将昭和姨召到宫中陪她,让她不会感到孤单,更加不怕宫人又对她阳奉阴违。再到后来长大了些她想出宫,就会求着昭和姨,由昭和带着她来将军府小住几日。对于昭和郡主,安和早就将其当做亲人来看待了。 “我想借昭和姨的地儿在七夕前一天举办个赏花宴。”安和想起此次过来的目地,当下毫不客气的开口同朝和郡主求道。 “你倒是想得好,不教人招呼到宫里去,偏生要占着我的地儿。”昭和郡主嗔怪的瞧了眼安和,话听起来似乎是虽不愿意,还有些嫌弃安和意味,但是紧接着又应许了她,“等你们一手这一地的残余都要我来收拾。” “这还不是因为想到昭和姨你爱做红娘,今年乞巧节让你做个够呀。” “你以为做红娘是件简单的事情?”昭和郡主白了安和一眼,不过即使是把这件事情说的再困难,昭和郡主也没有驳回安和的请求,昭和郡主可谓是看着安和长大,感情自是深厚,在此之前但凡是安和要的,昭和郡主只要有就没有不答应她的。 “昭和姨,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到现在还不曾有自己的公主府,等我有了公主府后,就不需要再麻烦你了。” 安和故意这么说着,每一回她提公主府的事情,昭和姨就会答应她的请求。 “好好好,我也没说不答应你呀。但是至于其他的东西你都得自己准备,可别又指望着我来替你操心。”每一回安和来公主府举办宴会,都只是嘴上随口说一句罢了,其他的事情还是交给她来处理,但是这一次,昭和郡主并不打算插手。 安和一听,里里外外都要自己安排,有一些傻眼了,拉了一旁沈安禧就道:“没有关系,我还有安禧可以帮忙。” 无缘无故就得了个差事的沈安禧,抬眸看了看安和,想将手从安和的手里扯出来,她才不愿意揽这件事情,况且地点还是在司马大将军府,只可惜安和为了让昭和郡主认为她能够将这件事情办好,死死的拽住沈安禧,不想她拉下水誓不罢休。 昭和郡主看出了沈安禧的抗拒之意,所以说她希望沈安禧能够多看照些安和,顺便再多沾沾人间烟火,但是沈安禧实在不爱管这些事情,也不能强人所难,便开口替她解围道:“你们两个人关系倒好,一见了面就黏在一起,安和你还拉着人家的手不放,好在你不是个男子,要不然非得是个登徒浪子不可,还不知道会祸害多少好人家的姑娘。” “我时常也会想,如果我身为男子就好了,奈何这是从一出生就注定了,所以昭和姨你的这个担忧不存在。”安和被教训了,面上依旧是笑嘻嘻的,甚至还故意将他握着沈安禧的手摆在安和郡主面前,“我们二人就是有缘分,安禧,安和,乍一听旁人还以为咱们是姐妹呢。” 安和就连她和沈安禧是姐妹的话都说出来了,昭和郡主当真是不愿意拒绝,安和自幼没有什么贴心的朋友,难得出现了这么一个她肯当着她面承认的人,昭和望向了沈安禧。 沈安禧被昭和郡主请求的眼神弄得不好意思,安和随之也看向她,沈安禧被逼得没有办法,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这般可就好了。”安和兴奋地说着,其实想说的是她总算不要自己管事情了,赏花宴的事情便全权交由沈安禧管理,“你若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那可以直接跟我说,或者跟昭和姨开口也行,若是可以就拿将军府现有的物品即可。” “你可真是会精打细算,自己要举办宴会,地点是别人家,用的东西也是别人出,办事的还是别人,你在其中做了些什么?” “当然是让人来参加宴会呀。”这事儿便是这样了,不过安和不可能真的不管,她又不是把沈安禧当做冤大头,举办个宴会费时费力,况且还是在将军府,难免要进进出出,她和昭和郡主的关系摆在这儿,但是沈安禧频繁出入将军府就有些不太妥当了,“我和安禧去商讨事情了。” “去吧。”昭和最后再瞧了安和一眼,提醒着她做事注意分寸。若不是真把安和当做亲闺女一样对待,决然是做不到这种份上。 * 连翘挑起青竹帘子,沈安禧正好能够瞧清楚正门上挂着诺大的匾额,安和说的认真说是探讨一番如何举办宴会的事情,竟然暗自将她带到了秦澈的九皇子府上。 沈安禧一愣,笑了笑,“公主,这恐怕不太妥当。”若是知晓安和是带她来了秦澈这里她不会出来。 安和握住沈安禧的手,不容拒绝的道:“有我作陪你怕什么,不过是妹妹来瞧瞧哥哥罢了,看他们敢说些什么。” 显然她觉得自己是在做好事,帮助了不能相见的沈安禧与秦澈二人,是不是沈安禧平素伪装的好,让安和压根没有想到沈安禧是单纯的不想见秦澈。 “我……”沈安禧不知道怎么开口。 “要我说呀她们就是嫉妒,记住你能够进皇兄的府邸,而她们连门空都摸不到。”安和携沈安禧下了马车,带着她来到秦澈府邸最高阜之处,落英阁视野广阔,能将下方一览而尽,不愧为一个好地方。 而与落英亭相对而立的是建于皇宫东南方向的积善寺,传闻贤淑贵妃生前,宽厚待人,未进宫时便时常搭篷施粥给贫苦人。积善寺就是贤淑贵妃进宫后元德帝为她而建,不知道秦澈府中落英阁与宫中积善寺遥遥相对,是否有何关联。 安和在前头走着,时不时回头对沈安禧道:“落英亭等闲不让人上来,今儿我能上来还是托你的福。”等闲秦澈不让人上落英亭,就是她总来秦澈这里叨扰他,没有允许也是不能上来,今次可是头一回,还是她好说歹说若是让安禧一人上落英亭,只怕安禧不会上来。 “皇兄。”安和先一步进来,见沈安禧还愣在门口,伸手拉了她一把,对着秦澈作口型‘人我给你带来了。’ 秦澈一颗心早已落到了沈安禧身上,此刻见到她,更是恨不得能起身去迎她,只是他心里越是迫不及待,出口说出的话越是镇定,“来了,坐吧。” 安和的任务已经完成,她还想在落英亭上多待待,结果就见秦澈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早点下去,安和跺了跺脚,真是见色忘妹,撅着嘴有些不甘心。 沈安禧有意拦着安和,有安和在这里陪着她,她不至于害怕,等沈安禧真拉着安和时,安和一把松开了沈安禧,“你们聊,我还有事。” 到了楼梯处,安和身子忍不住颤了颤,不是她不想留在上面陪安禧,是她真的受不了,皇兄那股子冻死人不偿命的眼神,只是可惜了不能往下瞧瞧四周风景,看来还是得下一回再找机会上来才行。 沈安禧眼睁睁地看着安和离开不管自己,脚尖跟着安和离去的方向动了动,“殿下,既然公主下去了,民女也不宜久留。”沈安禧福身行礼,准备跟着安和一起下去,跟秦澈同处一室她心里还是有些怕。 “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秦澈就像没有听见沈安禧说她要离开的话,兀自牵着她走到窗沿旁,一把将窗户打开。 沈安禧不明就里,但是她此刻被秦澈牵着不能挣脱,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来,那是落英亭的背面,视野广阔,等她的视线移到下方时,一片火红色的花海毫无预料的闯入她的眼帘。 “若是能够在后山上种上一整片石榴就好了,最好是能连成一片成为花海,我还要在里面搭四个秋千,我无论从哪个方向去都能走最近的路就能荡秋千。”这番话突然出现在沈安禧的脑海里,火红的颜色顿时变得极其刺眼,一下子就将沈安禧的泪眼刺激了下来。 “哭什么?”秦澈一见沈安禧又哭起来了,娴熟地从怀里掏出帕子,他现在身上随时都带着帕子就是怕她动不动就留眼泪,“都说了流泪对眼睛不好,你若是不喜欢,我让人将那林子伐了就是。只是可惜了四架秋千罢了。” “我没有说不喜欢。”话刚一出口,沈安禧里面闭了嘴,这话儿露馅了。 “我就知道你不是对我没感情,你到底在怕什么?”秦澈声音犹如竹笛的音色,轻柔而洒脱,松润而飘渺,就算是沈安禧拼命想要脱离秦澈,那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声音动听而又迷人。 “怕什么?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我不过是商户之女,何德何能得您青睐。你喜欢我时待我如珍宝,不喜欢我时弃我如敝履。届时我该如何自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皆不是我所求。我何必要自己深入泥沼之中无法自拔。” “如果我要强迫你没人能阻止。”秦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对待沈安禧好,轻了怕她跑掉,重了又怕她日后怨恨他。 “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值得你。”秦澈动作轻柔地替沈安禧将她落到额前的碎发拢到而后,缓缓而动,就像沈安禧是他求而不得的,好不容易才能够见上一面的珍宝。其实也确实如此,沈安禧就是秦澈的宝贝。 “我要去江东一趟,此行少则三四个月,多则一年半的载。” 沈安禧不太自在的侧过头,秦澈的亲密让她有一种无从适应的感觉,“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秦澈轻笑一声,安禧好久在反应过来要避开她,相比于第一次来说,简直是好上太多了,“就是想和你再聊聊。”秦澈的声音里蕴满了喜意,惹得沈安禧不停的侧视他。 就沈安禧又看了一眼秦澈后,秦澈猛地回望她,这下子偷瞄别人被抓了个正着,纵使是沈安禧也不免有些尴尬。 “坐吧。”秦澈又想去拉沈安禧,这回沈安禧长了教训,侧了身子不让他拉,还将她用过帕子还给了秦澈,绝口不提自己给秦澈清洗干净再还他,那样子可不就又有了来往。 “澈表哥。”清脆动听如同黄鹂般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就在楼梯处传来,秦澈的手明显一顿,觑了眼沈安禧。 沈安禧垂眸盯着茶盏里沉沉浮浮的茶叶,这番拆台来得太快,安和那句等闲不让人的话好似就是个笑话,想来她就该离开了。 下面脚步声纷纷,应该是后头来人了,清脆的女声道:“你怎么在这里,表哥不准任何人过来。” 安和娇纵的声音随即响起,“我来我皇兄这儿,用得着你管吗?”安和下意识的往上面看了看,既然霍蕖明知道这里皇兄不让人上来还偏偏过来闯,很难让人相信皇兄没让她上去过,那安禧在上头岂不是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之地,她竟然听了皇兄的话将安禧带过来。 “我找我表哥用的着你管吗?”清脆女声毫不示弱的反击,端的是口齿伶俐,一派娇俏可人。 “我看你就是喜欢死缠烂打。” 秦澈觑了眼沈安禧的脸色,对李归使了个眼色,“将人请出去。” “想必是殿下有客到,安禧不便打搅了。”言罢,沈安禧便准备起身离开,秦澈握住她的手腕,“我让李归将人请出去了,那群奴才可真是该死,让他们不准让任何人打搅,竟然还敢让人大声喧哗。” 秦澈全然不提该如何对待那破坏了规矩的人,就怕沈安禧有如上次一般,不由分说地质问她,倘若那触犯他底线的人是她,他会怎么办。其实如果是她,秦澈可以毫无底线。 “你不准进去。”安和张开双臂,死死地护住楼梯口,愣是不让霍蕖上前一步。 霍蕖气得直跺脚,她越发的觉得楼上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会让安和死命的护着,“你让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我说了不准就是不准,本公主的话你敢不听?”安和见霍蕖一意孤行,干脆搬出了自己公主的身份。 “你欺负我……”霍蕖瞪了安和一眼,不服气的道:“我要向太后娘娘告状去。”太后娘娘是安和的弱点之一,太后的身子不好,凡是听说她一句在外头闯祸的事情便会要生一场病,是以安和虽然性子骄纵了点,但是从未如其他的权贵般仗势欺人,目中无人。 “你害不害臊啊都这般大了,还动不动要告状。”她这哪里是欺负她了,只是不让她去落英亭而已,况且表哥也没派人下来请她上去啊。 霍蕖才不管这么多,一心只想上楼,瞄准了机会,趁着安和不注意,推开她往里面跑了去。 “澈表哥!”霍蕖好不容易挣脱了重重束缚才得以上来,欢喜得不得了地唤着秦澈,刚要凑近他时,突然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一人,“你是谁啊,你怎么在这里?” 沈安禧淡淡地看了眼对她怒气冲冲的霍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对着秦澈道:“我先走了。” 秦澈见到霍蕖的第一眼时,眉头就死死蹙起,眼下见沈安禧又说要走,更加不耐烦了,用暗含不悦的语气道:“下面的人怎么办事的,不是说不准任何人上来吗?” 安和郡主都拦不住,下面那群奴才怎么拦得住这位嚣张跋扈惯了的主,磕着碰着就怕征西大将军过来找人算账,征西大将军不仅仅是功名赫赫,战功卓越老功臣,而且还是贤淑贵妃娘娘的亲爹,主子的外祖父。有这样子的人物做靠山,下面的人还真的不过太为难霍蕖。 李归自知秦澈性子,眼睛里面是揉不得半点沙子,正巧他在处理大事时被人打搅了,这一回下面的人无论如何都难逃罪责,李归下跪请罪,“奴才该死,这就将人带下去。” 霍蕖熟悉秦澈身边长年跟着的几个人,当下就给了李归一个满意的眼神,接话道:“就是,澈表哥,她算谁呀,竟然还敢甩脸子,下回别让这种人上来了。那些下人也该罚,胡乱的将人放进来。” “请吧,霍小姐。” “叫你呢,还不快走。”霍蕖轻蔑地上下打量了沈安禧,就算是容貌出胜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只能被表哥驱赶。 安和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指着霍蕖道:“人家李归喊的是霍小姐,她姓沈不姓霍。” “什么!”霍蕖不敢相信地看向李归,眼睛瞪着大大的,“李总管你是不是请错人了。”霍蕖不敢去问秦澈,只能质问李归。 李归跟在秦澈身边,他在一定程度上面就代表着秦澈的意思,是以根本就不需要怕其他人,当下直言不讳地道:“霍小姐,您并没有听错,奴才就是请您出去。” 第113章 “我送送你。”秦澈跟着沈安禧起身, 好似很怕他一点头, 下一秒沈安禧就消失在他眼前, 再也看不见了。 “算我求你了……”沈安禧心里一阵阵的酸痛,赶紧低垂着头手指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想用大腿上的疼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秦澈察觉到了沈安禧的做法,一把拉过沈安禧的手攥在手心里,因着太过急切,动作有些粗鲁, 沈安禧一时不曾站稳, 往他怀里一扑,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秦澈垂眸, 对上了一双晶莹的眸子,只见里面复杂万千,闪着无数的光点, 秦澈心里一片柔软, “嗯?告诉我, 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脱去故意装出来的凌厉, 拒人千里之外的外衣,沈安禧柔软的一面便展露了出来, 眸子里情绪翻涌,可是嘴上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欲言又止。 秦澈等着她开口回答, 但是一旦对上她如墨般的眼眸, 就舍不得逼迫她。 沈安禧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眼睛上猛地出现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掌, 沈安禧眨了眨眼,秦澈只觉得自己掌心痒痒地,忍不住想要松开手,但是自己一对上她清澈的眼睛,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怕自己会伤了她。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把你眼里的复杂全都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面对。 沈安禧不用看着秦澈说话,心里的负担顿时减去不少,她紧抿着唇,“不要逼我,给我一点喘息的时间好不好?” 他忽然一笑,目光闪过一丝温柔,轻声道:“好,我给你时间,你要多久我都等。我们各退一步,只要你不要再推开我,好不好?” 沈安禧拉下秦澈的手,深深地望着他。秦澈的眼中是她以前不曾见过的情绪,或者是说他曾经刻意忽略的那种感情,沈安禧不禁一阵恍惚,目光呆滞地回望着秦澈。 秦澈眼睛的形状生得极好,双眼皮特别明显,眼珠子如同黑曜石般又大又亮,说起话来时眼睛显得特别生巧,即便不说话,只要他静静的瞧着你,你也能从他的眼中找到藏在深处的感情。 只是以往沈安禧不愿意承认罢了,将一切挑明之后,由不得他不承认。 “傻丫头,走吧。”秦澈实在是不忍瞧见沈安禧现在这幅表情,微微别过头,“你不想走是不是想着我送你?” 这话一出,沈安禧顿时回了神,下意识委屈地瘪了瘪嘴,不过动作却是没有停顿的转身离开了。 她脑子还有些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秦澈的感情,毕竟她现在真的没有勇气把一切都交给秦澈。她不奢求如同她父母那样的感情,所以当初才会想,若是父母替她寻了门好亲事,她会答应。反正最后都不可能会是彼此,那那人是谁都无所谓,就只不能是秦澈。 下了落英亭,就见安和在一旁的凉亭处等着她。 安和刚想问沈安禧还有多久可以下来时,就瞧见她的身影,兴致冲冲地赶紧跑过去,看着沈安禧纠结的眼神,安和将情绪收敛起来,小心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沈安禧轻轻摇头,“我们回去吧。” 沈安禧心内百般纠结,不知道到底要不要问安和有关秦澈的事情,明明就想日后再无瓜葛,他继续当他的九皇子殿下,而她依旧是沈家小姐。但是秦澈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搅乱她的心,让她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安和还在纳闷秦澈怎么不陪着沈安禧一起下来时,沈安禧忽然间来了句回去,“真的吗?” “在外留的时间太久了些,家里人会担忧,沈家的马车已经被公主安排人遣了回去,所以安禧还请公主能够将安禧送回沈府。” “既然安禧你都让我送你回去了,那是自然得送你的。”安和故意朗声说着,即使是在落英亭顶层的秦澈依然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她还希望秦澈能够对此有些反应,但是她说完这话后好一会儿都不曾有人应答,“我们走吧。” “淑妃娘娘对他很重要吧?”沈安禧按捺不住,终究还是将话问出口。霍家是淑妃娘娘的母家,那霍家的人对秦澈而言肯定非同一般。 “这种问题你问我作甚,自己去问他啊。”安和听见沈安禧主动同她提及秦澈心里不知是喜还是忧,喜的是从前但凡是她跟沈安禧说起秦澈,沈安禧皆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忧的是,为什么不好偏生问秦澈的母妃淑妃娘娘,哪怕就是问霍蕖和秦澈之间的关系,都要比这个问题好上百倍,“如果你问他,他一定会全都告诉你的,你该对你自己有点信心。” 今天这么久的相处时间,九哥还是没有将安禧的心给拿下,这办事的速度忒慢了些,换成是她,早就将人先扑倒了再说。人都是自己的了,还怕她跑了不成? “我怕揭他伤疤。”他们之间缺了整整七年,他们都变了,阿宝已经变成了沈安禧,姜堰成了秦澈。她的表哥还是唤做姜堰,而秦澈是别人家的表哥。 “你少来这一套。” “你说不说?”沈安禧糯糯的声音压低了,隐约有丝威胁的意味。她就是仗着安和同她关系好,开始肆无忌惮的同她说话了,又或许是真的想知道秦澈的过往,才会抛却了以往自己的执着,难得的不对安和的恭敬。 安和颈脖一缩,颤巍巍的瞧着沈安禧,诺诺地道:“我是公主,你休想要威胁我。” “真的吗?”沈安禧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那我可就要逼供了。” 她知道安和特别怕痒,就连是她有时候无意间碰到了安和,安和都能够有很大的反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就去挠安和的痒处,安和被她一碰,身子往马车里的榻子上一倒,这样反而更加方便了沈安禧。 “别、别,我求你了……”安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杂乱无章地挥舞着,完全没有半点子用处。 “说不说?”沈安禧停下手,问了一遍安和。 安和不过是回答的慢了些,就又被沈安禧挠痒了,这一次安和实在是撑不过去,边笑着躲避,边忙点头,“好好好好,我答应你了。” 沈安禧这才堪堪住手。 安和坐起来,衣裙都被压得皱巴巴的,连抚都抚不平了,闷哼一声,颇为高傲地抬起下颌,居高临下的看了眼沈安禧,“真是不知道谁给你的胆子,一开始对我还是恭敬有加,现在都是直接威胁上我了。” “别岔开话,你答应我的,会告诉我。”沈安禧揉了揉手腕,又扶了扶发间的簪子,方才跟着安和真是玩疯了,想起外头还有赶马的车夫,神色有些不自在。 但是其实那马夫同样也是安和的贴身侍卫,只忠于她一人,若是没有安和的命令,那马夫断然不会将她的事情传出去。 安和让马夫将车停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在外守着,不要让任何靠近,随后自己靠在马车沿壁,对着沈安禧道:“我给你讲个我从书上瞧见的的故事吧,那作者已经不知道是谁了,这个故事我看了有很久了,但是一直对其念念不忘,究其缘由也是因为我不知道结局。 某年,朝堂刚刚进行过一场大血洗,结果便造成了朝堂不稳,此后便是长达十年的外戚干政。皇后家族势力庞大,士族盘根错节,朝中毫无可用之人。 这个国家的国主勤政爱明,但是做起事来因为权利不集中,便是束手束脚,而他本身性格优柔寡断,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见,朝政在其手中日非。 直到国主宠妃娘娘殁,有流言蜚语道是宠妃碍了皇后的眼,皇后怕宠妃取她而代之,暗中给淑妃下毒。宠妃之子年轻气盛,再加之自己母妃过世太过悲痛,就顶撞皇后娘娘,结果却被国主罚守皇陵,这一去就是好几年。他原本是国主与其宠妃唯一的儿子,因宠妃深受国主宠爱,国主对这个儿子爱屋及乌,亦是宠爱非常。但是一夕之间,他没了母亲,同样也被父亲抛弃了……” “然后呢?”安和虽然说是她在书上看过的故事,但是其实是讲的就是秦澈,后面的事情沈安禧大概清楚,宠妃儿子隐姓埋名到了一户人家,一住便是好几年,但是她不确定安和知不知晓。 “后来?”安和摇摇头,眼里有些茫然,“后来大概是去守皇陵了吧,大家都这么传。宠妃与其儿子曾经一度成为朝野上下的禁忌,任何人都不能提起,在此期间国主也是从未提过一次,众人都以为国主忘了这么个人。结果某日宫内外传出皇子并未守皇陵之事,国主一道圣旨将皇子召回宫中,原本以为国主召回皇子是要怪罪于他,但谁知回来的是昏迷不醒的皇子。” “他后来怎么样了?”沈安禧卷翘的睫毛忍不住微微轻颤,她紧张的询问。 这些皆是沈安禧所不知道的,没人跟她讲,她也从来都不曾听人谈及,即使是茶楼酒肆闲谈,说得最多的不外乎是秦澈身为皇帝最受宠的儿子的风光。 如果安和说的是真的,那难怪他从来都不给她传消息,即使是走得匆忙,不想面对她,那安顿好后,按道理也该传一两句消息回沈家,毕竟在沈家住了这么久。 “后来醒了呀,他谈起自己昏迷只道那是一次意外,不过他还说了……是霍将军救的他,霍蕖是霍将军嫡女,宠妃的亲哥哥的女儿。”这也是为什么霍蕖能够入秦澈的九皇子府,他的下人不敢动她的原因,毕竟他们主子亲口承认人家的爹对他有救命之恩。 “我明白了。”对于秦澈而言,霍将军不仅仅是舅舅,还是恩人,甚至是后盾。 秦澈见完沈安禧之后,连夜带人赶往江东,沈安禧左翻右覆睡不着,沫儿见沈安禧已经过了平日睡觉的时间,依旧不曾入睡,挑了帘子走进来询问道:“小姐,需不需要点些安神香?”声音里是不掩饰的关切,这么些日子以来,小姐就没有睡踏实过一晚。 沈安禧一直以来就不喜欢用香料,从前是怕会冲散了姜堰送给她的香囊里的味道,后来竟然除了姜堰给她的香囊的香味,就再也不习惯用其他的香料了。 “不了,你留盏灯就去休息吧。”沈安禧道。 晚上有了烛光照耀着,沈安禧也不太害怕黑暗,就是一闭眼就能想起秦澈所说的‘此行凶险’,能够让秦澈说出这几字,定然不是简单的事情,一时之间心里又忍不住对他有些担忧。 沈安禧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原来终究还是放不下呀。”当真放不下,那就不要放下好了,或许这个人如他所言真的值得。 第114章 船刚始出京华运河, 就见一人从外头匆匆跑进来, 禀报道:“殿下, 船舱起火了。” 这话一出,原本以为会引起一片骚动, 谁知却是片刻的安静。不等人反应,便有人趁机对着身侧的人拔刀相向。 那进来禀报的人还跪在地上,但是看见有人被杀,他身子明显一怔, 将视线移到凤眸剑眉, 双唇紧抿,周身弥漫着凛然冷漠气息的男子, 顿时一阵心跳如鼓。 他看着有侍卫要伤男子,来不及起身,顺势在地上滚了几圈, 向将想要刺杀男子的人挥剑而去, 突然之间, 他剑锋一转, 不仅没有伤到那侍卫,反而直直的对向男子, 不过他还不曾走上两步就被人直伤面门,鲜红色的血渗透出来, 倒下去前死不瞑目。 贺州有人护着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忍不住侧目, 就见秦澈坐在案桌旁一动不动, 睁着一双凤眸,黑眸里如古潭般平静,在他身边的屈邱启亦是一片淡然,似乎对此事早有预料。 等到他再转头之时,贺州不禁瞪大了双目,船舱之内的打斗全部都停止下来,地上横七竖八的躺在各种尸体,整个船舱之内被血染红。 他这时才发现,但凡是站着的人左臂上皆是绑着块红色的布条,秦澈不仅早有预料,而且还借势竟然剔除他手里有二心之人,这样一来做的人不知鬼不觉,而且他自己还是苦主,毕竟他不但被暗杀,还死了一批自己人,至于活着的人剩下的是去哪里都行。 “殿下小心!” “把人都往湖里扔。” 火从底舱而起,浓烟滚滚冒出来,这边火还没有熄灭,那边暗处的箭矢便从四面涌来,就是不知放火的与放箭的是不是一批。 船舱里面已经待不了人,一群的侍卫围在秦澈身侧,将他护在中心,往外面船舱外去,那里已经有船在接应。 李归同秦澈一样,手里都拿着剑,不停的在挥舞着,抵挡四处而来的箭矢,紧紧跟在秦澈身边。这哪里只是不想让主子去江东,分明是想要主子的命啊。 “主子,我跟你一起。” 秦澈定定的看了李归一眼,最终点头同意让李归跟上,李归手里还抱着秦澈的披风,赶紧给秦澈披上,利索的跟着秦澈上了小船。 贺州眼珠子一转,竟然也是跳到了秦澈的船上,使得船身狠狠地一荡,李归手中的剑都因此落了水中。 “九皇子殿下不会是想撇下下官独自前往江东吧?” 贺州确实是怕秦澈将他丢下,他敢肯定依照着秦澈的做法,他今天如果不跟着前车一起前往江东,明日她的尸体也会出现在京华河当中。毕竟秦澈毫不顾忌的让他看见他真正的一面,其他的皆是秦澈的人,只有他这个今年新科状元,天子门生,与这位九皇子无甚太大关系,而如果是死人秦澈才不需要过多隐瞒。 “既然贺大人福大命大,那一起前往江东又何妨?” 贺州一笑,与李归一左一右的坐在秦澈两边,心里不停地思索着对策。 李归则是一心跟着秦澈,他心里的算盘也是打得极响,现在可是尽忠的好时机,能够协助主子将此事顺利完成,他在主子身边的地位定然可以再高一层。 船上其他人见状皆是趁着夜色昏暗,麻溜的上了离自己最近的小船,四散着往其他地方儿去了,只不过那湖上飘零着许多的尸体。 李归跟秦澈同坐一船向岸边而去,后面的大船瞬间火势冲天,浓浓烈火映红了半边天。 船行靠岸,那边有人在岸上接应,“主子,马匹已经备好。”沙哑的声音如同在沙子里摩擦,一抬头脸上便出现丑陋的伤痕,李归被吓了一跳。 一行人连夜赶了一夜的路,第二日又改为水路。必须快刀斩乱麻,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江东。 秦澈这一去竟然就是整整三个月,京城这边没有他的半点消息,沈安禧亦未收到秦澈的只字片语。 安和对此同样无可奈何,沈安禧每回望着她总是欲言又止,可她确实收不到秦澈的消息,不仅仅她收不到,皇上那里同样收不到。不是被人拦截了,就是秦澈怕传消息回来打草惊蛇,干脆不传消息。 * 沈安禧没有等到秦澈归来,反而等到了沈原木一家。 从沈原灵的口中,沈安禧才得知,沈原木因为被人举荐被调到了京城,而且还是礼部侍郎一职,虽说同样是四品官,但是天子近臣远比远离朝堂的官要好。 沈原木在江宁府担任苑马寺寺丞,好几次被苑马寺主薄上奏褒奖,但是这么多年以来,却是被沈秋衾压着,位置愣是一直一动不动。 可惜这次举荐的人正是三皇子殿下,即使是沈秋衾也拦不住。得知消息后,沈秋衾直在家中对着沈老夫人叹气,恨不得从来没有生出过这个孽障。 沈老夫人明显比他看得开许多,将老大拘禁在江宁府这么多年了,他能忍一时,忍不了一世。尤其是得知老二一家去了京城后,再看到安禧举办及笄礼。众人送礼恭贺,求亲的人踏破了沈家门槛,而求的却是安禧,不是他的女儿。他的心思就更加的明显,利用职务之便频繁的走动关系,这都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你说我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要为这种事情操心,他们怎么就不能为了他们老子想想!”沈秋衾越想越气,越想越气,白花花地胡子都被他吹了起来,“真是儿子都是来讨债的。” “你得想想好歹你还活了几十年平安喜乐的日子,得以儿孙绕膝,享天伦之乐。” “我还想好好的继续活下去。”沈秋衾一瞪眼,不接受沈老夫人的说法,他能过上如今的日子靠的是自己的本事。 “这明摆着不是有个机会在你眼前。” 沈秋衾原本不愿掺和朝堂争斗,至于夺嫡一事,一辈子经历过一次这种风波便已经够了,那还是先帝顾念旧情愿意放他离开,“这不在于我,而在于孽障不自己找死。”但是跟了三皇子,就已经是错的。如今还将妻子儿女都带去京城,甚至还学着老二是已经成家的沈图雅也带去了京城。 图南去京城,那是因为他本身就是长门镖局的镖师,朝门镖旗的总局就在京城,如今即使跟着去了京城,可以说,只不过是换了个地而已。 图雅与图南不同,图雅已经被耿氏养成了只适合做富贵人家的人,而且耿氏当初为了好拿捏自己儿媳妇,撑做婆婆的威风,给图雅挑选的姑娘也不是能独自撑得起门面的。 他看的第一眼就知这完全是凭着耿氏自己的心意而为,奈何耿氏已经与人家姑娘家交换了庚帖,而且都已经去官府盖了章,没有任何可以挽回的余地。逼着沈原木带沈图雅退婚事,不是沈家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你该庆幸图承不曾跟过去,人是越老越活回去了,就连你孙子都比你果敢,有他在沈家大房倒不了,你且留着自己这条命瞧着吧。”自从苏璟走后,沈老夫人便是一副尽听天命的模样,每多活一日便庆幸一日,但凡所有事情都往好处想。 当年的那么人与事,都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人生就这么长,他们走到了尽头,儿子女儿们的路走了将近一半,只有孙辈们才将将开始。耄耋老人如何管的住一群正是年轻气盛,风华正茂的少年姑娘们。他们用尽了半辈子的时间,将能够留给他们的都好生护住,至于往后他们再是安稳延续,或是更是一层,又或者被掩埋掉。 “你这老婆子,你是不是念经念傻了!”沈秋衾急得跺脚,能够将年轻时就有‘泰山崩于面前面不改色’称号的沈秋衾急得跺脚,可见他真是气急了。都怪苏璟那混账,死的人都不安生,还让这老婆子逢初一十五给他念两卷佛经。 “老头子,傻了的人是你。”沈老夫人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觉得沈秋衾唤她老婆子甚是新奇,又让他多唤了几声,被缠着这么一喊几声,沈秋衾直接忘了自己方才担忧什么,等回过神来又是一口气叹着,不过还真是如同老婆子所言,他担忧无用,他护住沈家五十年已经是极限。 沈原木带着一大家子前往京城,沈原灵还在跟着叶氏说要备上一份礼,届时派人送到沈原木府邸上去。但是谁料到沈原木竟然带着人来了沈府,沈原灵听到下人说“大老爷过来了”他这才反应过来,只怕是沈原木准备住在他这里。 “原灵,你家门房实在太不懂规矩了,竟然要我在外头等候,外头人来人往的,况且这还有女眷们在呢,怎么好在外面多留。”沈原木一见到沈原灵就出言告状,他都说了是自己是他们家老爷的大哥,结果还是不准他带人进去。 门房站在沈原灵后面不敢说话,他总不能当众说大老爷说得不对,他只是让大老爷莫要着急,暂且先稍等片刻,等他让人请了老爷过来迎他,届时看老爷如何安排的。 其实这些日子沈府来了不少攀附亲戚的人,每隔那么四五天就会出现一次,有真的是拐七拐八真能够牵扯出丁点关系之人,还有一些纯粹是看中沈家与几位皇子交好,便故意冒充的人。 叶氏那边也得了消息,赶紧往二门走,过了前院来到府门处。 她听说就连耿氏,还有耿氏女儿儿媳都来了沈府外,就连衣裳都不曾换,一想就知道这恐怕是要在自己落户了,这下子她怎么能坐的住,刚过了到府门口不远,就听见沈原灵好一番编排门房。 当下笑了笑,柔道:“大哥怕是不知晓,这些天日日都有人过来说自己是咱家的亲戚,原先门房还真信了他们的话,结果全是一些冒充的人,你要说不请人进来吧,你失礼了,请人家进来吧,人家这是把你当做傻子耍。” 沈图雅见叶氏过来,赶紧向她作揖行礼,“二婶。”他们要过来也不曾提前派人打个招呼,确实是他们想的不周到,不怪叔叔和婶子这般说他们。 叶氏对上沈图雅神色这才好些,不过好不到哪里去,成亲的人了就该自己有些主意,是对是错,能不能做该有主意了。 耿氏在马车内听到叶氏说的话,脸色猛地一变,这是在指桑骂槐的说他们把沈原灵和她在当做傻子一样,竟然还想待在他们家,同为一个沈家,他们不过是来住一段日子又如何,耿氏越想越觉得有些气不过,想反驳叶氏说的话。 她身边的周氏看见她要发怒了,身子轻轻一颤,往沈安怀的方向挪了挪,沈安柔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她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嫂子,奈何母亲硬是要哥哥娶她。 好在前世这位嫂子就是个短命鬼,嫁过来几年就死了。今生细微的事情不少都有些变化了,有些甚至提前,或者延迟,但是大的方向不曾变过。生死乃是大事,想必这位嫂子今生和前世应该也差不多。 这般想着沈安柔心里舒坦不少,也有心情安抚耿氏了,将手搭在耿氏的手上握住,“娘,二叔二婶不会不让我们进去的。” 沈安柔这话一出口,车内的几人就察觉到马车动了,这是直接将马车驾进了侧门,耿氏赞许地瞧了眼沈安柔,她这女儿从回来到如今,就没有让她失望过一次,将她接回来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情。 沈原灵人在京城,又涉及到自家亲哥哥任职一事,就派人多加打探了下,现在又再一次从沈原木的口中得知一遍。 上一任礼部侍郎的母亲驾鹤西去,要回乡服丧三年,这种事情发生的匆忙,是以此次他任命事情办的也是有些急切,所以他们并不曾准备好衣食住行一类的东西。 其实礼部侍郎是有专门的府邸,只要沈原木派人提早同沈原灵说一声,看在自家哥哥的份上,沈原木必然会派人将沈原木府邸归置好,到时候只要人来就可以住进去。说得再是好听,归根结底还是他们不愿意住进去,还是因为嫌弃上一任礼部侍郎的母亲,去世在侍郎府邸罢了。 人家这番说辞早就备好了,用来搪塞沈原灵与叶氏,也是用来堵住众人的口。于是乎沈原木一家子进了沈家大门,正是住进了沈家,但是算起来不过是耿氏和沈安柔还有沈安怀三人罢了,除非沈原木不干礼部侍郎这一职位,不然他还是得住到侍郎的府邸里去。 沈安柔特地跑到沈安禧的院子里拜访她,只是却是两手空空,只带了两个丫鬟。 沈安禧低头莞尔一笑,这是在她家,若还由着沈安柔肆意妄为,那简直是岂有此理,她这辈子就别想摆脱沈安柔这人了。 “姐姐真是不客气,来拜访人竟然两手空空,虽然大家都是堂姐妹,我也不在意这些小事情,但倘若穿出去将姐姐传成在旁人家白吃白喝,专打秋风之人,岂不是于姐姐名声不利?”沈安柔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名声二字,她在江宁府就费尽心思经营自己的名声,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能够放弃,江宁府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来京城重新开始。 沈安柔望了眼身侧的丫鬟,那丫鬟会意,笑道:“八小姐您误会咱们小姐了,五小姐怎么可能不给八小姐带些东西,只是咱们家五小姐想八小姐您想得紧,刚一来了就脚下不停的来见您了。” “我跟你们家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沈安禧清冽的眸子看向说话的丫鬟,沈安柔这是不想回答,就拿了个丫鬟应付她,“姐姐身边的丫鬟也忒别忒不守规矩了些,对了,姐姐的大丫鬟铃铛没有跟过来?若是姐姐缺丫鬟用,可以唤大婶找官媒买上几个丫鬟,不得用的不用也罢。” 沈安柔身边的丫鬟闻言,脸色顿时一白,抖着身子下意识看了沈安柔一眼。 “这风兮就是嘴碎了些,其他不太打紧,不过她方才说的也却是是我想说的。”沈安柔没有带铃铛过来是想让铃铛帮她在江宁府处理后续事情。 他们一家子都走得匆忙,有好些个丫鬟婆子没来得及通知家人,与其家人商量,自己又做不了决定,犹犹豫豫的要不要跟着一起过来。 前头又有沈原灵开了例子,离开江宁府没有强行把人带走或者硬是发卖了,而是有人赎身,或者自己要给自己赎身的就把卖身契还了人家,而且最后每人还给一笔子钱,人人都夸沈原灵沈二夫人是善人家,他们要上京自然不能苛待了原先伺候他们的人,就算是想跟过来,他们准备得仓促根本带不了那么多仆人。 “京城这种地方可不比江宁,要是姐姐身边的丫鬟说错了一两句话,惹得姐姐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可不就是凭借着姐姐空口说白话就能够轻轻揭过去的。”沈安禧笑了笑,既然沈安柔都这么说了,沈安禧没有硬抓着不放,“姐姐记得派人将东西送到安禧的世安院来,如不是好东西妹妹可不会要。”沈安禧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着。 沈安柔都要以为沈安禧不会提起这件事情了,结果有给她说起送礼的事情,即使沈安柔百般不愿,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容不得她再回绝。 沈安禧瞧着沈安柔让人回去取东西,心里一阵爽快,难怪沈安柔最爱从她手中夺东西过去,这种从别人手里拿东西过来的感觉着实爽快,“祖父祖母让大娘与姐姐捎带了东西过来吗?” “没有。”沈安柔想起沈老夫人的嘱咐,咬着牙齿回答着。 “啊?难不成我才出来几月祖父祖母就已经忘了咱们不成,不行不行,我要写信回去。”沈安禧抬手就招呼沫儿拿纸墨笔砚过来,她要写信回家。 沈安柔瞧着沈安禧准备在信里提起这事,心里一慌。沈老夫人确实让他们带了些东西过来,怕沈图续与沈安禧他们吃不惯京城的吃食,特地让他们带了些特产,但是已经被他们在来的路上都给用了,为了赶路他们几乎不下马车,干粮太硬,糕点之类的正好合适。 “妹妹若是这么些就不怕伤了祖父祖母的心吗?平常不见你们寄一封信回去,此时此刻想到吃的用的,就想起他们来了。我说换做我,我也会感到伤心。” 沈安禧心内暗笑,她就知道祖母让他们带过来的东西被他们私吞了,手上动作一顿,反问道:“姐姐怎么知道我平常不会给祖父祖母她们寄信?”她若是有时间几乎每半个月一封信,她甚至还特意去了,祖母曾经给她讲过的几家好吃果脯蜜饯铺子,只不过如今只有一家存在了,买了些耐放,老人家吃了又好消化的过去。 “我平日里不曾听祖母讲过,没想到妹妹原来还给祖母寄过信。” “这是自然,我人虽在京城,但可是依旧牵挂着祖父祖母,姐姐可也要不是要要给他们二老些消息,虽然说祖母平日里对姐姐严格了些,可关心爱护姐姐的心一点都不少。”沈安禧故意炫耀了番自己在沈老夫人那里的宠爱,她瞧着沈安禧的脸色又黑了一层,心情真是越发发的愉悦了,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还不等沈安禧开心一阵,沈安柔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沈安禧目瞪口呆。 “多谢妹妹提醒,只是姐姐还有一事要向妹妹求助,我想搬到妹妹你的世安院来跟妹妹住在一块。”她方才瞧了眼二婶给她们住的院子,院子临水,现在入秋尚可,但到了晚秋时住在那院子定然是又冷又湿,身子扛不住。 “姐姐真是在说笑,母亲已经给大娘姐姐你们安排好了院子,怎么姐姐要丢下她们过来我世安院住?”沈安禧自认为自己的脸皮够厚的来,结果没想到沈安柔的脸皮竟然比她还要厚,直接提出要住她的世安院,怎么不直接说让他们全搬出去,把这座宅子让给她沈安柔一家子住? “这还不是想妹妹嘛,从前是姐姐不懂事,如今想好好补偿妹妹。” 只要不从她手里再拿东西过去,她就谢天谢地了,还补偿她,沈安柔的补偿她可要不起。 “不必了,姐姐住在沈家有的是时间来找妹妹,妹妹最是小气的人,平生最不喜欢的就与旁人分享自己的东西。以前姐姐爱那些小玩意儿,拿去便拿去了,我也不稀罕。可姐姐若是拿去了,还想再还回来,道一句‘不好意思,不是故意拿的’,这着实是让人心里膈应得很。”索性沈安禧不是爱炫耀的人,往往摆在外头的东西其实都是她不怎么看中的,哪一日磕着碰着她也不心疼,好东西都被她收着。 此刻叶氏被耿氏纠缠着脱不了身,她将耿氏一家三口安排在临水的长秋院打的就是他们不久住的意思。 这又不是在江宁府,一大家子住一起,他们这宅子是三进大的宅子,一家住着刚合适,她们三人总不能真在沈家长此以往的住下去吧。况且耿氏还是沈原木的夫人,真是想不清耿氏如何想的,沈原木如今都已经升为侍郎了,到时候应酬酒宴肯定多上不知几凡,耿氏好好的夫君不守着,偏生要住到小叔自己家是个什么意思。 最后沈安柔并未如愿以偿的住进沈安禧的世安院,沈安禧在小事上可以不计较,但是原则性的事情别指望她能够退半步,在沈安柔临走前沈安禧还特意提醒了句,“姐姐身边的丫鬟不仅仅嘴碎得很,而且手脚也不太算利索,如若不然,怎么姐姐让她去拿个礼物竟然还磨磨蹭蹭的。这事儿我可得同祖母好生说说这事,看她能不能把铃铛给早些安排来京城,或者给姐姐另外一个得力些的丫鬟也好。” 听了此言,沈安柔又是一阵好说歹说,沈安禧才勉强答应沈安柔不跟祖母提这事儿,不过也不敢不送东西给沈安禧,她有好些带不过来,是以带过来的都是些贵重物品,随便挑一样沈安柔都觉得肉疼,最后还是让风兮将东西送了去,谁让她现在住在人家家里。 沈安禧淡淡的瞥了眼沈安柔派人送来的东西,就再没有瞧上一眼,不过是一根嵌珍珠宝玉簪罢了,就这东西沈安柔都舍不得,白瞎了她从她这里拿了那么些东西过去了。 第115章 沈安禧到现在才发现, 沈家原来不仅仅只有沈安柔一人难以纠缠, 沈安怀同样不遑多让。 她不太爱出门, 结果却被人硬生生拽出门,而且给出的理由还让人无力反驳, 人家从来不曾来过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怕出事情,所以希望她陪着些,但是她只不过比她们早来了三个月罢了, 实际上比她多了解不了太多。 “安禧, 你怎么了?”沈安怀走了几步发现沈安禧还站在原地,并未跟上来, 又折了回去和沈安禧在一起,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沈安禧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她不太想同沈安怀讨论秦澈, 是以不想回答沈安怀的问题。 沈安怀蹙眉, 总觉得沈安禧不太对劲, 拉着她往她先前看过去的方向走, 那马车行的不快,快走几步正好能够看见一点马车后部, 她疑惑地出声问道:“方才过去的可是九皇子殿下?”其实手心里全是汗。 沈安禧看了沈安怀一眼,秦澈坐的马车与大街上其他的马车外型并无不同, 若不是她曾经去秦澈皇子府时, 见过替秦澈赶马之人的面貌, 她都不知道马车里坐的是他, 沈安怀何时能够透过马车看清楚人了? 沈安禧掩饰得极好,是以沈安怀并未察觉到沈安禧的异样,而是自顾自地说着,“我听爹爹说此次九皇子前去江东破获一桩贪污大案,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能被封王,那他可是几位皇子中最先封王的人。我记得八妹妹和安和公主交好,这位安和公主和九皇子的感情,虽然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但是与之相比差不到哪里去。”言语之中,沈安怀希望能够让沈安禧再重新将注意转到秦澈身上,甚至还有意无意的想让沈安禧将主意打到秦澈身上。 沈安禧眸光微沉,柔姐姐从前不是这样子的,一旦是她不愿意提的事情,柔姐姐瞧出来一次后,第二次绝对不会再说起。但是今儿个一而再,再而三的说秦澈,沈安禧便察觉到了不对劲,而且还提到了朝堂。沈安怀一向秉承着能够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原则,今日看起来确实有很大的差异。 “封不封王那是圣上的旨意,这种事情姐姐还是不要乱说的好,免得被御史听见参大伯一本揣测圣意。”一个人上去必定踩着一群人,想来大伯上去了,即使后面是三皇子但肯定还是碍了不少人的眼。 沈安怀笑了笑,最终还是收住了话,没有再提秦澈,“还是安禧你想得周到,霓裳阁没我想买的布料,不如再陪我去趟琉璃阁怎么样?” 看出沈安禧脸上的犹豫之色,沈安怀挽住她的手腕,笑着道:“既然已经陪我出来了,多走走也无妨呀,咱们可是有许久不曾一起外出游玩过了。” 沈安禧目露思索,好像确实是不曾一起过来的,上一次应该还是三姐姐出嫁那会子吧,因为有沈安柔的存在,沈安怀在沈家就变得越发的可有可无,甚至时常想不起这人来,不过最近这两年,沈安怀反倒是在人心里留下的痕迹越发的重了。 “六姐姐,你觉得安禧如何?”沈安禧突然问到,清泠泠的声音如同山间三四月的凉风,能让人轻而易举的体会到其中冷意。 “啊?”沈安怀莫名一慌,神态都有些不太自然,看了眼安禧的侧脸,似乎她只是随口一问,并非是察觉到什么,扯着嘴角笑了笑,“八妹妹很好。”如果不好不会在她被沈安柔排挤时,愿意替她出头,如果不好不会帮她在祖母面前说话,让祖母推迟她的婚事。可就是沈安禧太好了,好到让她自惭形秽,让她嫉妒。 “看六姐姐说的这般勉强,想来是安禧不够好。”如果她真的好,那么为何要利用她呢?沈安怀的手段太过拙劣,远不及沈安柔,就连她只不过是这几日多跟沈安怀接触了点时间,就能察觉到沈安怀接近她是另有所图。 “你错了,你很好。”沈安怀没敢看沈安禧,不是因为她说假话而骗沈安禧怕她看出来,反而恰恰是因为这话出自她的内心,她才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你不要说自己不够好了,不然我可是会认为你在炫耀呦。”沈安怀俏皮地说着,还不忘冲着沈安禧眨了眨眼睛,生动活泼的不像平常的她。 * “你就是沈安柔?” 沈安柔闻声望去,喊她的是一个十五六岁姑娘,打扮明艳,桃红色水纹夹衫配上织金百蝶穿花锦缎裙,红色系系的裙衫衬托得她皮肤白嫩如雪,微微抬头,像是只高傲的孔雀,她身后还跟着几位姑娘,瞧这样子也是来琉璃阁挑选珠钗。 沈安柔浅笑问道:“正是,请问这位姑娘喊我何事?” “哼。”明艳的姑娘并不曾因着沈安柔和顺的态度,而给她好脸色,明眸上下扫视一番沈安柔,最后轻蔑地开口:“你母亲是‘江南第一美人’?听说你在江南不仅也有‘第一美人’的称号,还有‘第一才女’之称?” 沈安柔笑而不语,看在人眼中她是默认了这位姑娘方才所言。 那姑娘不禁觉得沈安柔有何种自信自己能够担得起‘江南第一美人’的称号,又重新打量了沈安柔一番。 她着淡淡乳白色的平罗衣裙,上衣有晕染的粉红芙蓉图案,下裙便是渐变的绿色由浅自深,浅蓝色缀玉腰带,可以说是月貌花颜,眉目如画,但是远达不到第一美人的程度。 明艳的姑娘鼻中轻哼一声,“也不过如此嘛。” “确实是大家谬赞了。”沈安柔道。 “脸皮真厚,既然你自己都知道你的名号是名不副实,为何不跟大家说你担不上,别这么恭维你了啊。现在说一句谬赞,反正名声好处你全得了,而且指不定旁人还要到道一句沈小姐谦逊。”明艳的姑娘不仅仅容貌具有攻击性,就连说话的语气也颇为盛气凌人。 沈安柔看了眼一进来就针对她的姑娘,她不过是谦虚几句,这人倒是上纲上线了。 沈安禧听见店铺里争执不休的声音脚下一顿,这声音她听起来颇为耳熟,沈安禧下意识地准备走开,沈安怀不明就里,看了眼欲转身离开的沈安禧,准备开口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八妹妹,真是巧啊。”沈安柔看见沈安禧后就是满目笑意,“我前几日去找你想同你一起上街,你还拒绝了,没想到你不是不想出来,而是不想跟我出来呀。” 她能够顺利来京城,就是因为求了秦泽,让秦泽帮忙想办法,对于她而言是难于登天之事,对于秦泽来说不过是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才来京城几天就遇到了麻烦,京城贵圈并不是那般容易混进去,前世那还是有沈安禧成为王妃的原因,她作为王妃的堂姐无论是走到何处旁人都会让她三分,可越是这般,她心里越是不甘心,凭什么她要一辈子活着沈安禧的阴影里,现在即使重新开始,她依旧要靠着沈安禧才能化解矛盾才是最憋屈的。 沈安禧见自己避无可避,干脆进入店内,款款而来道:“姐姐这般热情真是让我颇为惶恐,不知姐姐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沈安禧懒得再在众人面前,维持着她与沈安柔虚假的关系,她都来了京城了,还是摆脱不了沈安柔。先前在江宁府是沈安柔先下手为强,在众人面前表演了一场姐妹情深,后面就再也甩脱不了这个印记这次沈安禧可是再小心不过了,免得又被沈安柔捆绑在一起。 “八妹妹怎么能这般想姐姐……若是你嫌弃姐姐住在你家,等、等、再等上一段时间,那边宅子处理妥当,姐姐定然会带着人离开,决然不会麻烦八妹妹你。”沈安柔眼里闪过一丝受伤,谴责的看着沈安禧,好似她的一席话真的伤透了她的一颗心,周身的人看着沈安禧的眼神渐渐有些异样的变化。 “不是嫌弃姐姐住在我家,甚至是想住我的院子,而是……”沈安柔会欲说还休,遮三阻四,她依旧也行,沈安禧柳眉微蹙,环视一周,“安禧真是抱歉,我哪里的东西被姐姐已经拿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些姐姐看不上的不值钱的物件了。” 盛世兰随着沈安柔的目光望去,看见沈安禧一顿,只觉得这姑娘比什么‘江南第一美人’瞧着顺眼得多。 沈安禧一头浓密的青丝挽了髻,一半挽着,一半散于肩后,最后留了两条一指宽的辫子,分别垂绦于胸前,略施粉黛的眉眼显得特别精致。外罩青色窄袖衫,内着绛色交领上襦,微微露出里面罗生色衣领,下摆是烟罗绸衫,腰肢纤细,玲珑身姿。 “喂。” 盛世兰唤着沈安禧,见她毫无反应又唤了一句。 “喂!” 沈安禧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最后盛世兰冲到了沈安禧面前,“我叫你你怎么都不回我一句。” 沈安禧眼睛微瞪,不太相信地开口问道:“姑娘唤我?” “不是喊你还能喊谁。”苏小浼自诩貌美无双,听闻江南第一美人在这儿她就想过来瞧瞧,结果即使是在众女子中,依旧格外出挑。 哪有人喊人只喊‘喂’的,若是有心刁难,等你转身应答后,她又会道又不是喊她,为何自作多情的应答,平白在众人之间丢丑。 沈安禧歉然一笑,“真是不好意思,姑娘唤人不唤姓名,我都不知道姑娘喊的是谁。” “你!” 沈安禧神色淡然的反驳着盛世兰,“我说的难道不对?”说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姑娘何不自我介绍一番,好让大家认识认识。” “你说让我报上姓名我就得报上姓名,我偏不!你算是谁啊?” 胡搅蛮缠之人,纯粹就是为了找麻烦。 “那不好意思,我要去挑首饰了。”沈安禧不愿与这种人交谈,说好听了这人是直率爽快,说难听了就是没有脑子,“四姐姐,我们先去瞧瞧。” “盛小姐,别跟这种没修养的人计较。”盛世兰身边的一位姑娘道。 盛世兰回道:“听闻沈家姑娘乃是沈老太爷亲自教导读书习字,原本还以为个个都是满腹诗小,知书达理,谁曾想这规矩礼节反倒是连个小门小户家的姑娘都不如。” 方才劝盛世兰不要计较的姑娘面色一僵,很显然她认为她被盛世兰称之为小门小户的姑娘了。 沈安禧头也没回的说着:“我沈家姑娘不敢妄自尊大说自己样样出挑,但那规矩行事也确实是能过关,至于所说沈家姑娘难副盛名,其实不然。正所谓看人说话,对着些蛮不讲理,自以为是之人何必给她面子。” * 被丫鬟扶着的姑娘举止大方,端庄雅秀,上穿银纹蝉纱丝衣,外罩白底葫芦双喜纹的遍地金衫,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杏眼清亮如溪,含丹如花的娇唇一抿,冲着来人盈盈一拜。 秦澈只是瞧了她一眼,便抬腿步入屋内,屋内香炉里点着熏香,袅袅青烟升起,闻着略显浓厚的香味秦澈眉间稍蹙。 弋游连忙会意,这位主子并不喜欢这类熏香,亲自动手将香炉里的香掐灭,又给窗户开了一小条缝隙让清风透漏进来,没了熏香味道,秦澈的眉头这才松了些。 “奴家还以为奴家的恩客会是谁,原来是您——九皇子殿下。”温婉的嗓音响起,“九皇子将弋游从那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弋游感激不尽。” “听说奴家这张脸与一人极其相似……” “你想如何?” “九皇子殿下心中所想便是奴家心中所求。”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凭借我的脸还不够吗?”弋游被秦澈拒绝不羞不恼,“若是有人得知我这张脸与沈大儒孙女的脸一模一样……想必殿下懂得。”若是知道名妓与大家闺秀的模样相似,只怕来寻她的人前仆后继,她若是见了这些人,那沈安禧的名声就毁了,秦澈遮遮掩掩将她带到京城,不就是怕江宁府的人察觉出这一点。 “你就不怕我将你这张脸给毁了?”秦澈一把掐住弋游的脖子,只要他稍稍用力,再美有如何,下一刻变会烟消玉损,“或者一了百了,杀了你。” 弋游察觉到钳制住自己脖子的手在缓缓收紧,她的呼吸越发稀薄,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充斥着她的大脑,即使恐惧,但她依旧不言不语。眼睛不受控制的瞪着秦澈,眼白充满了血丝凸出来,哪里何沈安禧相似了,简直是丑不堪言,秦澈似是触碰到了脏东西般将弋游松开,拿着绢帕擦了擦指尖。 “咳、咳……”弋游趴在地上拼命的呼吸,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重新火过来,她红色的唇勾了勾,魅惑地道:“你舍不得,你怎么可能舍得杀了拥有这么一张脸的我。” “呵……”秦澈冷笑一声,当真以为他将她从江宁带到京城是看上了她这张脸,“你大可以试试,不过是有几分相似就敢在本宫面前大放厥词,你最好本分些。” “谨遵殿下所言,弋游定然会安安分分。”弋游起身抚了抚裙摆上的褶皱,淡然地说着,全然不顾雪白细腻的颈脖上留下出骇人的痕迹。 “小姐,您的伤……” “不要紧,将玉凝霜拿来给我敷敷。” 露水从箱箧拿出一瓶白色瓷瓶,将瓷盖拧开,挑了些白色膏状物在指尖,细细替弋游抹在泛红处,已经隐隐泛紫了。 ‘嘶~’弋游被露水的动作弄得一疼,露水赶紧住手,颤抖着声音道:“小姐……” 弋游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继续吧。” 过了好一会儿,弋游才道:“露水,你跟我多少年了?” “回小姐的话,十年了。”露水怕弋游受伤的地方会全都变紫,不敢停下替她抹药的动作,边替她擦药,边回答着。 “转眼间就十年了啊。” “是,当时若不是小姐选了露水,只怕……只怕妈妈就会让露水也伺候客人。”当年小姐因为容姿实在出色,被十二梦的妈妈一眼挑中,悉心培养,她被她爹买进十二梦时, “我还以为你会怨我只让你当个伺候人的丫头。”弋游看了眼面容姣好的露水,这样的容貌其实不差,自己为了保住露水不被人占便宜了去可是费尽不少心思。 露水想起这么多年她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见过小姐受过的大大小小的委屈,不禁红了眼眶。 旁人只看见小姐受人追捧,愿意千金博小姐一笑,但是她却晓得每日夜里小姐会偷偷躲在锦被里哭泣,十二梦其他的姑娘也会暗地里给小姐使绊子,最严重的一次是十二梦有位姑娘给小姐的饭菜里下了毒哑人的药物,若不是小姐那次胃口不好,让她将饭菜给街边乞丐,被毒哑的就是小姐。 露水冲动的脱口而出,“小姐,要不然我们跑吧,离开这里好不好?” “离开?我们能够走到哪里去?”弋游嘴角勾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如葱段般的指尖。这双手十指不沾阳春水,除了弹琴下棋,烹茶作画,她再没做过其它的事情,就连刺绣妈妈怕她伤了手也不肯她多做。离开了这里她与露水半个月都活不过,这还是暂且不提九皇子殿下与那人不会寻她,这二人随便是谁都能够轻易挟制住她,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第116章 秦澈瞧着沈安禧在与众位贵女相处巧笑嫣然, 心内一酸, 对着昭和郡主道:“她大可不必如此。”八面玲珑,左右逢源。 昭和郡主不赞同秦澈所说, 点了点桌面, 微微一笑,看着沈安禧的目光隐隐有些期待,“你不能阻止她成长,能够成为更好的人为什么不呢?” “我能看出她不开心, 她要的我都能给她,她没必要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昭和郡主叹了口气, 抬眼望向视线不离沈安禧身上半分是秦澈,问道:“殿下能护的, 不过是一时, 殿下能保证永远不会有纰漏,能护她一辈子吗?”昭和又加了一句, “除非殿下强行将她囚禁在你身边,那时恐怕殿下已经失去她了。”在她眼中,安禧是个有主见的姑娘,只要她定下目标, 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朝着这个目标而来,干脆利落,绝不会有丝毫迟疑。 “殿下也知道这不可能。”昭和郡主倒了杯茶给秦澈, 将茶盏往秦澈身前前推了推, “这是信阳毛尖, 殿下尝尝。” 秦澈顺势端起茶,只是做样子般在唇边碰了碰,并未将茶喝下肚,反问昭和郡主道:“郡主是在劝说本宫吗?” 昭和郡主对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并不感觉到意外,将手肘靠在茶桌上,白色素纱宽袖扫过桌面,“劝说倒不是,只是希望殿下能够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秦澈脸上漾了笑,却默然不语。还能为了谁,就是瞧着她是为了他才如此,这心里才更加难受。 “从前的她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却又毫无安全感死揪某些东西不愿放手。如今她愿意走出来,开始学会接纳与融合,有什么不对?”昭和看见沈安禧就像看见曾经的自己,“她比任何都明白,或许她对感情缺少了一点果断,不过就因为这点果断,殿下才有机会。” 她明白如果要和秦澈在一起,不能单靠秦澈一人的努力,若秦澈努力十分,她得努力十二分才行。当没有任何人敢说秦澈不好时,势必秦澈身边的人就会旁人攻击的对象。 “昭和郡主似乎很懂?”秦澈从来不爱问人过往,这是他第一次问昭和郡主。 昭和郡主垂下眼帘,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她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但是说话的语气颇为轻松,“我只不过是不想看到有情人不能成眷属,红娘之事我做得不少,不然一开始殿下也不会寻到我办事。” 秦澈对此不置可否,不仅仅是太后对他说昭和郡主夫妻靠得住,还有昭和本就看不得俩情深之人误会丛生,不得善终,是宫里宫外出了名的红娘。 昭和郡主的经历成迷,只知道她被迫订下婚约后曾和人私奔,最后那人不曾来找她,而是宁家的人过来,当时司马大将军还只是武威将军,出了这档子事都以为婚事会告吹,结果将军毅然决然娶了昭和郡主,只是到了如今两人都不曾有孩子。 “想看的人已经看到了,殿下可以离开?”安和郡主出言催促秦澈离开,他在这里呆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她也不能时刻陪着她,是时候该出去走上一圈了,不然旁人必定会起疑心。 “再等等吧。”秦澈的声音虚无缥缈让人想抓都抓不住,但是他脚上却没有任何动作,他舍不得离开。 “唉。”昭和郡主摇头轻叹,自古情字伤人,“那殿下便在阁楼之上好生待着,我去下方瞧瞧那些姑娘们。” 话音未落,便带着丫鬟们转身下阁楼,这媒人亦是难当。 身为主人家,她总缩在阁楼之上不下去,似乎也是不妥。不过若是她不提下去,只怕不多时秦澈也会主动开口,毕竟毕竟他心心念念的人正在下面。 * 推开雅间的房门,未进去,就闻得一阵袅袅熏香,甚是好闻,让人忍不住迷醉。 王重锦掀开眼眸,姿态慵懒地看了眼来人,“我不是让你没有事情不要寻我吗?” 语气不耐的声音传入耳中,让沈安怀怔了怔,原本红润的脸色瞬间一白,不过王重锦似乎不知他的话对她的影响有多大,因为除了第一眼,他连看都没有看沈安怀一眼。 沈安怀抿了抿唇,细白的手指攥紧掌心的帕子,“我找你确实有事。” “嗯?” 沈安怀咬了咬唇,终于问出自己一直以来想问的话,“你就这么喜欢沈安禧?”喜欢到不择手段的设计她,处心积虑的破坏她与秦澈之间的感情。 王重锦望着下方人来人往,嬉笑喧闹的街道,淡淡一笑,将手中白瓷酒杯内的酒一饮而尽,并未回答沈安怀的问题,“我必须娶她。” 山东几个家族势力盘根错节,现在皇上还能够允许他们的存在,不过是看着从前的情意,但是一旦皇上退位,新帝上位,必定会将王谢刘薛四家,视为眼中刺肉中钉。王家有先见之明与沈家联姻,可惜远远不够。秦澈去了江东,这一次重伤江东权贵,其他三家可都是被打的措手不及,如今正是慌乱不已的时候。 “为什么我不行?”沈安怀上前一步,她早已放弃了姑娘家的矜持,就为了得到这人的丁点关注。 “你?”王重锦反问了一句。 沈安怀坦坦荡荡地接受王重锦的打量,“我也是沈家的姑娘。” 王重锦轻笑一声,修长白净的手指把玩着酒杯,一套动作下来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你不够重要。” 清冽的话犹如一把锐利的刀子,直直地插入沈安怀的胸口。 沈安怀的身子明显一阵踉跄,想要从王重锦口中得到答案好让自己死心,“是我不重要,还是你喜欢沈安禧?” 只可惜王重锦听闻她的话,不过浅浅一笑。 喜欢? 那不一定。 沈安怀见王重锦没回答她,忍不住加了一把火,“沈安禧喜欢的人不是你,就连我都能看出来她避你如蛇蝎,你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呢?”从在沈府,她们还没有分家时,沈安禧就只黏着姜堰,再不看旁人一眼。 “看出来了。”聪明如王重锦,他一早就察觉到沈安禧对他的态度,原先他以为是因为姜堰她才对他有所避讳,但是越到后面他就越发现,似乎事情不如他所料的那般。 “你看出来了还要再贴着她”沈安怀怒吼出声,一时之间失了风范。 “你醉了。” 沈安怀苦笑一声,顺着王重锦的话往下说,“是,我是醉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醉倒在你的眼睛里,多么好看的眼眸啊。”这怕是她离他最近的时候。 王重锦斜倚在美人榻上,任由沈安柔的微凉的手触摸自己的眸子,淡淡地道:“她从来不说我好。”说他是风光霁月,如静川宁波,那是瞎了眼才会这般说,明明他就是污浊不堪,阴暗丑陋,纵然有这份好皮囊又如何,心都已经溃烂。 沈安怀心内一痛,她从未见过这般颓废的王重锦,往日里他从来都是云淡风轻,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她忍不住道:“可在我眼中你就是这般的好。” 固执而又直白的话惹来王重锦轻声一笑。 好? 这字千斤重,他担不起。 王重锦又是沉默以对。 “你说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够让那么多人疼她,护她。”她觉得自己变了,她时时刻刻不在在想,若是自己能够像沈安柔,为了目的不择手段,那该多好,如今终究她也成了她最开始讨厌的那种人。 * “参见昭和郡主。”甫一见昭和下来,亭苑里的姑娘婷婷袅袅地行礼。 安和笑意盈盈地迎昭和郡主,将她引领到上位而坐。 “明明这宴会是昭和姨开口要举办,但是昭和姨却想得好,自个儿在阁楼之上待着。” “不过是借着我地儿,现在又说是我要办的,感情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昭和郡主一笑,拉着沈安禧坐在她的左侧,这个位置正好,阁楼之上能够瞧见她的脸,而沈安禧却瞧不见阁楼上的人。 “就是,就是。”沈安禧忙不迭点头,“上回子她让我同她一起办七巧节的宴会,结果外头诸事不问探,可是把我给害苦了。” 沈安禧话一出其他的姑娘能跟人一起取笑安和, “哪有。”安和被一众人揶揄,顿时不乐意了,“好话可全是被你给听了去。” 安和说的不假,沈安禧借着乞巧节可是大出风头,把沈安柔给压得死死的。沈安禧还没高兴呢,安和就一整天的乐呵呵,她老早就看沈安柔不顺眼了。 不过坏事也随之而来,眼见着进沈家家门的媒婆都快要把门槛给踏破了,这提亲的人多了,难免会有些良莠不齐。 叶氏是在其中挑花了眼,许久都没挑出来。沈原灵则是更加直接,这个不行,那个不满意,认为她的女儿值得更好的。 沈安禧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一直都牵挂着秦澈,叶氏好不容易挑出她最满意的人家,都被沈安禧给拒绝了。 叶氏让人打听了,那人真真是好。相貌堂堂,家世清白,年纪轻轻进了翰林院,干上几年肯定会往上提,这都是惯例了。 唯一不好的大抵就是,家中五个姐姐,只有一个儿子,但是这嫁过去少了妯娌,许多麻烦事少了不少,叶氏就吃过妯娌的亏,这人没兄弟反倒如她的愿了。 叶氏拿着那人的画像好一顿惋惜。 “可不是上回我进宫都能够听见宫里的宫女在谈论,安和公主的乞巧宴会是沈姑娘主持的。”一旁一位着青色衣裙的姑娘开了口,言罢还特地瞧了眼沈安禧。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该是恼的,毕竟二人只夸一人,而那一人还不是自己,但安和因着被秦澈洗脑了,一心只想帮助秦澈如何将安禧给追到手,如今想的却是,竟然在她眼皮子底下乱嚼舌根。 “真是好得很。”安和公主对上那姑娘的视线,压迫道:“烦请何姑娘交出那等子爱搬弄是非,妄议主子的贱婢,宫中不需要这等人。” 昭和郡主垂眸,默默端茶抿了口。她素来宠溺安和,面对有人故意搞事,她更加不会出声。 那姑娘进宫恰好听了一耳朵,宫里关系即使是宫女那也是错综复杂,谁都不知道谁对方后面站的是何人,她没道理莽撞的冲出去,只为了维护不相干的人得罪宫里的宫女,现在让她说出她们的名字她更是说不出来。 ※※※※※※※※※※※※※※※※※※※※ 会更新的,作者不会坑,但还得等几天。之前是外婆身体不好,就一直陪着外婆。现在外婆去世了,得2.2才能出殡,希望大家能够谅解,不过作者找到机会一定更新。 第117章 将大家面上弄得难堪,并不是沈安禧的意图, “前几日出了新款荷包, 正好要来参加茶会,我带了些过来, 如若在场的各位有小姐不嫌弃, 挑一直带回去也是好的。” 锦绣阁的东西向来是夫人小姐们的最爱,但是同样有钱都难买得到, 这时沈安禧开口了,她们自然不会错过, 况且能够让沈安禧当着安和公主与昭和郡主的面拿出来,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先前那姑娘不仅没要,反而白了一眼,侧过身子, 不去瞧得了荷包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姑娘们。 沈安禧笑了笑, 见她目光在只香金色荷包前逗留了几许时间,便挑了那只荷包递到她手里。 那姑娘掀眸瞧了沈安禧一眼, 眼里满含探究隐隐还有些挣扎, 总觉得沈安禧不安好心, 但是她又着实对这只荷包喜爱得紧,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收, 好几次有的小姐将手伸到那荷包上, 她心都跟着紧紧的揪了起来, 生怕这只荷包会被人挑走。 “荷包这类的东西本就是来讨姑娘们的欢心, 若是不能得姑娘的喜欢, 这荷包也没必要存在。”说着,沈安禧竟然想顺势将荷包给扔了。 那姑娘一把捉住沈安禧的手腕,不赞同地看着她,“别人都有就我没有,沈小姐对我是不是有意见?” 安和一听,先是不乐意了,明明是安禧已经递给她了,是她自各儿选择不要,结果倒打一耙非得说安禧不给她。安和想出声帮沈安禧,却被昭和郡主拦了下来,笑着让她看沈安禧是怎么解决矛盾的。 将敌人踩在脚底下,或者消灭敌人确实是一种本事,但是若是能够化敌为友,让敌人信任,那更是一种高明的手段。 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有的是永恒的利益,当然若是和谁人交了死结,那就是一辈子的烦恼。毕竟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一个人惦记着怎么弄倒你,怎么看你笑话,睡觉都不能踏实。 “喏,给你。”沈安禧将荷包递给那姑娘,那姑娘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别扭地接过来。 “我也不能白拿你东西,这个送给你了。”那姑娘说着就往腰间摸去,取下她佩戴的一枚羊脂白玉佩,递给沈安禧,真算起来可比她手里的荷包贵重多了。 安和瞧了一眼玉佩,又瞧了一眼昭和郡主,似乎不太理解这是什么发展,但是她却看到昭和郡主有些欣慰地笑了笑,更加不太明白了。 除了在面对秦澈,其他时候沈安禧并不是那种掐尖要强的性子,能够做朋友的还是做朋友为好,不能做朋友的也尽可能不去得罪人家,如果真有那种穷追不舍的情况,那便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我便多谢余姑娘了。”沈安禧含笑结果那姑娘递过来的玉佩,其他的姑娘见她大方的给了,自己也不可能白拿人家的东西,只能相继给些东西以做交换。 沈安禧全部接了过来,倒不是她在乎这些东西,面上的笑容依旧是淡淡的,不亲近不疏远,只是别人送她东西时,她一一道了声谢谢,其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东西又是自己心甘情愿地送出去的,她们还能说什么? 等宴会散后,安和看着沈安禧面前一堆的小玩意儿,啧啧称奇,“手段真是高明,我也要向你学习。” 若是一般人被称手段高明只怕会想是不是在讽刺她城府深,但是沈安禧只是轻笑摇头,“你想学也学不来。” “为什么?”两三句就能打消矛盾,还让人心甘情愿地掏东西出来,并且为她说好话。 “因为你是公主啊。”公主就该高高在上,而不需要迎合任何一个人,更加不需要顾忌谁的感受,做自己就好。 “哼,你这是赤裸裸的歧视,公主也能亲近人啊。” “那下回你也尝尝这么做好了。”沈安禧也不和安和争辩,做了一回后她就能感受到事情并不如她想的那般简单。 “如果我成功了怎么办?”安和昂头,不服输地看着沈安禧。 沈安禧挑了挑细眉,将茶盏放下,悠悠地说着:“我送你一套新款如何?” “成交!” 看着安和笃定的表情,沈安禧摇摇头,公主突然的亲近谁,那人先感觉的定然不是欢喜,而会是惶恐,揣摩公主的意图。安和最讨厌别人带有目地的迎合她,是以自然也不喜欢别人揣测她的意思,这事儿准成不了。 “安和,你又在欺负安禧了。”昭和郡主适时的在一旁开口,“安禧输了送你一套新款,你输了你该如何?” “我?”安和一愣,似乎也是那么一回事,“我送安和一套蜀银锦七福湘绣裙好。” “这还不错,我就来当个证人。”反正无所事事,索性她也来掺一脚。 安和与沈安禧对视一眼,有时候她们压根感觉不到昭和郡主像是她们的长辈,反倒更多的是像手帕交。 * 一回府,就听到娅儿向她禀告,“小姐,欢儿最近好似有些不太对劲。” 欢儿原名宝添,就是原先留守在府邸又不怎么安分的丫鬟,沈安禧一直让人盯着她们两,本来还觉得若是可以了,就让人放松些,结果听到娅儿这么说。 沈安禧忍不住蹙眉,娅儿素来心思细腻,她若这般说,定然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这是终于按捺不住了? “你盯紧她了,还有给娘亲和嫂嫂她们院里的人提个醒。”沈安禧最怕的就是有人搅和了她们家的后院,让得全家不得安宁,这让她时不时就会想起祖母,也忍不住想起往后的自己。一辈子陷入后宅之中,与人争与人斗,蹉跎一生。 娅儿轻叹一声,该说的她早就说了,“奴婢已经亲自说过了,可奴婢就怕这事儿是冲着您来的。” 姑娘操心重,可回回便是想到了所有人,唯独忘了自己,娅儿顿了顿,又道:“奴婢好几次瞧见,欢儿频频与府外联系。从前府里没有主子,这些下人们时常会出府逛逛,那也就罢了。但是现在主子们过来了,他们也应该把这毛病改上一改才对。” 沈安禧蹙眉,“这样子可不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岂能让他们乱来?”他们这么弄,岂不是府内的消息轻而易举的就能让人探听到了。 “所有人都这般?”如果只是她院子里的人那她就管了,但是府里的人全都是这个样子,就该母亲来管。 娅儿吞吞吐吐,一副为难的表情,不知道如何说起。他们出去时,有时候还特地拉着其他人,不拘是跟着主子们过来的旧人,还是进府不久的新人,好在这群人守规矩,总是会先行告知,但是长此以往难免不会有人心动偷偷摸摸出去。 “难不成就放任不管?”沈安禧忍不住站起身,越想越觉得不妥,“这事儿我得向母亲说去。” * “娘,怎么了?”都说若是亲近的人,只要面色稍与平常不一样就能够察觉到,沈安禧便是这种感觉,叶氏神色不对,她一眼就瞧出来了。 叶氏本不愿沈安禧担忧,不准备开口将事情告诉她,但是既然她看出来了,再瞒着也只会让她再胡思乱想,想了想,只能将沈安禧拉到她跟前坐着。 “先前还有媒婆来打探你的消息,一趟不行就来两趟,两趟不行就来三趟,但是最近这段时间都不过来了。”叶氏担忧地蹙起眉头,人来得太多也麻烦,不来人也麻烦。 沈安禧噗嗤一声笑出来,安抚叶氏道:“这有何担忧的?我不一定要嫁人,招婿可不是一样的?” “为娘怎么没有想到还可以招婿?”叶氏一把握住沈安禧白皙手腕,满脸喜意的说着。若是招婿有她和原灵看着,不至于让安禧受了委屈去,况且安禧还有哥哥弟弟在家帮衬。 沈安禧对上叶氏欢喜的眼神:“……” 她是为了宽娘亲的心才故意这么说的,好让娘亲放松些,不成想娘亲竟然当了真。 “娘,有件事我得同你说说。”沈安禧试图转移叶氏的视线,赶紧将她此番来意说了。 叶氏见沈安禧神色突然一变,了然地笑了笑,温和地看着她询问道:“可是为了府里的下人?” 闻言,沈安禧秀眉一蹙,惊诧地问道:“原来娘知晓?” “若是这事我都不晓得,我该如何管家?” “那你为何?”为何不管不顾。下人就得管得老老实实,任凭他们怎么闹腾都翻不起浪。 叶氏温婉一笑,宽慰地说着,“你就是太急躁了。他们都是府里的老人,还是这府里守了十几年的人,在这一片府里的那些下人的肯定都有联系,处理起他们是容易,但是难免他们没有交好的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 “还是娘你想得周到,不过这么些人却是不能用了。”不论是不是真的忠心,管不住自己的腿和嘴的下人,永远都得不到主子的重用。 “如果可以,我倒是不希望你学这些东西。”好在她女儿没进染缸,将自己染黑。 第118章 “那怎么可能啊。”沈安禧握了握叶氏的手, 笑着道:“人总要长大呀, 我不可能永远缩在父母的羽翼之下, 让你们来护着我,我也得强大起来才行!不能让你们替我担心。” 沈安禧这笑容极具感染力, 叶氏也不由的跟着她欣慰地笑了笑,“真乖,不愧是我的好女儿。” “嗯哼。”沈安禧傲娇地抬了抬头,她虽然面上表现的没心没肺, 但心里到底如何想的谁都不知道。人一旦长大了, 总会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况且有许多事情,沈安禧不知道如何跟沈原灵还有叶氏说, 告诉他们也不过是多让两人一起担忧罢了。她和秦澈那点子破事,还是不要牵连家人为好。 * 沈安禧回了世安院,茶都没喝上一口, 就见沈安怀缓步徐行而来。 她今日的装扮与往常不太相同, 衣裳颜色清素淡雅, 是极浅的粉色, 裙裾收腰设计,裙角缀以乳白色的刺绣小花作为压脚, 随着她的动作,裙摆如花盛开, 越发衬托得她清瘦柔弱, 在温和的阳光照射下, 似乎全身都蒙着莹莹光芒。 娅儿在一旁看着蹙了蹙眉, 默不作声地奉茶搬椅子,沈安怀浅浅地笑着道谢。 “怀姐姐。”沈安禧礼貌性地道了句安。 谁知沈安怀却是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紧跟着她做了个道安的动作,低声唤道:“宝妹妹。”她的声音清动,很是好听。 但沈安禧看了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虽然心中怪异,到底顾及王对方颜面,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以笑来缓解尴尬。 “怀姐姐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沈安禧开门见山的说着,最近沈安怀许久没有来她院子,既然突然来找她,肯定是有事。 “无事……” 说这话时,沈安怀显得有些犹豫,喝口清茶还看了看沈安禧的神色,似乎在判定自己要不要同沈安禧说,根本就不像她说的没有事情。 换做其他人,见沈安怀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估计好奇心早就被激起来,迫不及待的想要追根究底地问沈安怀了。 但沈安禧本身就不是爱探究根源的人,好奇心只对她在意的身上才能瞧见,很多事情你说她就听,如果不说她也无所谓。 沈安怀还想再挣扎一番,等着沈安禧询问她,但到最后,沈安怀到底没有如沈安禧那般沉得住气,见她不主动问,她开了口:“上次咱们见九皇子……安禧觉不觉得似曾相识?” 她提示着沈安禧。 怕是早就察觉出来姜堰和秦澈是同一人了。 “没有。”沈安禧笑了笑,矢口否认,“九皇子殿下皇家贵胄,怀姐姐怎么会觉得他似曾相识呢?” “可是……”沈安怀对上沈安禧淡定自若的表情,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脑子灵光一现,“我还记得宝妹妹从前很喜欢和表哥一起玩儿,当时我就觉得表哥气质非凡,不像是平常人家的公子。” “表哥确实是人中龙凤,可是这等人在京城应该也有不少吧,怀姐姐来京城了多多少少参加过一些宴会,应该见过不少人,不要总只盯着一人看。”沈安禧知道她想把姜堰和秦澈两人联系起来,她就故意把她提起两人说成沈安怀如今想谈亲事挑夫婿。 沈安怀早早就可以议亲了,沈老夫人以前也提起过这事,只是沈安怀说什么都不愿意,所以就这样子搁浅下来。她不知道沈安怀和沈安柔两姐妹都不准备议亲是做什么,但是反正就是不能打秦澈的主意,她和秦澈闹矛盾是一回事,别人利用她接触伤害秦澈她不允许。 姜堰那样的人在京城真的不是很多! 如今只有两人在场,说什么只能由着沈安禧一张嘴,偏生她举动又不能过明显,免得让她怀疑自己挑拨。 “不是我要盯着人家看,而是着实太引人注目。我们我来了京城这么久了,但是姜堰表哥却从来没有上门拜访过,宝妹妹不觉得奇怪吗?” “表哥人已经不在京城了,怀妹妹难道会不知?”沈安禧诧异地看着沈安怀。 当然,这诧异也是装出来的。 真真的姜堰早早地跑去江南那边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指不定人家还不想回来呢。京城风卷云涌,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变天。 “这我确实不知。”沈安怀摇摇头。 沈安禧淡淡地看了沈安怀,她知道的东西可不少,这事儿到底她知不知道只有她自己清楚。 “不知道就算了,还好今日说话的地方是在我世安院,若是在别处还不晓得会不会出乱子。往后怀姐姐还是慎言,有些事情咱们不该谈论,更加不该往外说。 沈家不求儿孙替家中博取荣华富贵,可做儿孙的也不该拖家中后腿,好歹家里从小到大都未曾缺少过咱们什么。” 沈安禧不喜欢别人打听她和秦澈之间的关系,也不想有人利用她搅和秦澈的事。这层关系若是被旁人知晓,不仅仅于她名声有影响,而且对秦澈也无好处。 秦澈的目地她从来都明白,不说支持不支持,但沈安禧却是尽量不让自己妨碍到他,他想做什么便去做就是的了,她不会对秦澈说个不字。只是她也不是那么没有原则底线罢了。 见沈安禧面露不喜,沈安怀忙换了个话题,“八妹妹,今日参加安和公主的小宴会的姑娘是不是挺多的。” “怀姐姐都说只是小宴会了,当然没多少人。”沈安禧不想和沈安怀再继续说下去,尽量捡着她不好接的话题说。 沈安怀是聪明人,一两次沈安禧故意终结话题后,就知道沈安禧对她没剩多少耐心了,主动提出离开,也不麻烦沈安禧亲自开口请人走。 好不容易应付完沈安怀,沈安禧才有歇气的功夫。 “娅儿,你觉不觉得怀姑娘像个人,我瞧着她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沈安禧柳眉微蹙,从见到沈安怀开始,她就觉得奇怪,总有种在她身上看到旁人影子的熟悉之感,只是到底是谁,她却看不太透。 娅儿睁大了眼睛,感慨地说着,“姑娘,你总算发现了。”她也觉得怀姑娘像谁,不同的是,她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嗯?”沈安禧轻声询问了声,好是好奇地看着娅儿,希望她能够说出来。 娅儿努了努嘴,低声对沈安禧道:“怀姑娘这身资打扮有六七分像姑娘。”清脆的声音里还能听出她对沈安怀的不满来。 学谁不好,偏生要学她们家小姐,而且看她走路神态,衣着举止,好似乎都是直接研究过的。 “像我?”沈安禧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向娅儿,“她没事学我干嘛。” 除了最近沈安怀有些烦人外,其实从前的她还是蛮好的,虽然耿氏一心都在沈安柔身上不怎么管沈安怀,但是沈安怀规矩礼仪,包括审美都不曾落下过,所以沈安禧不太理解她的做法。 “奴婢也不知道。”娅儿老实地摇摇头,或许是因为周身气质不同,所以即便穿衣举动相似,还是不容易让二人联系在一起。 沈安禧晃了晃脑袋,好像越往大走有些人越来越远了怎么拉扯都拉不回,而很多事情却逼到了眼前不得不做。 “随她吧,你也别多言,让人盯着点沈安怀。”沈安禧提了句。别惹到她头上来都好说,不过到底还是记着秦澈对她说过的那句‘防人之心不可无’。 ※※※※※※※※※※※※※※※※※※※※ 这文会尽快完结了,亏得你们还能这么等。 推荐一下隔壁完结文《炮灰宫婢保命记(重生)》又名《皇恩浩荡》,正文已经完结不必担心坑。 第120 章 夜色渐浓, 月光透过薄窗照入房内。 沈安禧一直未曾入睡, 沈安柔这事悬在她心头, 她总不能安心,这中间肯定有蹊跷。而且是明晃晃的针对沈家来的。只是先拿沈安柔开刀, 后面也许是她,也许是沈安怀,沈家处在不明危险之中,总让人不得好过。 甚至连先前叶氏同沈安禧提过的, 提亲之人全都没了后续的事情, 她都来不及想。等想到这件事的时候,脑子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里面只有两字——秦澈。 她来了京城后也没有得罪过人。 除了……她先前曾得罪了个秦澈。 黑暗之中,沈安禧抿了抿唇,该不会是秦澈想看她笑话, 故意让她嫁不出去了吧。 那这种行为可真就是卑鄙无耻。 沈安禧还是不愿意这般想秦澈的, 毕竟他们二人还是算作从小长到大的青梅竹马, 真不会到了彼此算计, 笑看对方窘迫之境的地步了吧。 ‘彼此算计’这四个字突然出现在沈安禧脑海,秦澈、秦泽、沈安柔、沈安柔、丞相府…… 难道沈家参与进夺嫡了不成? 丞相素来是保皇派, 只忠于皇帝。即便如今几位皇子已经长成,各有势力, 丞相依旧没有选择站队。当然, 其中内情沈安禧知晓并不太多。至少表面上丞相并没有投靠哪位皇子, 至于背地里的明主是谁, 沈安禧并不清楚。 如果沈家因为秦澈的原因被卷入夺嫡,沈安禧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旦输了就是掉脑袋的事情,赢了的下场也不一定比输好到哪里去。 “谁?”沈安禧听到动静,脑袋迷迷糊糊间突然听到的声音,顿时一下子就清醒了起来。 “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沈安禧心里一松 ,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恼怒,当真是翻墙翻上瘾了,竟然又跑来找她。 “也是,除了九皇子恐怕也没人这么爱闯人闺阁了。”秦澈夜探香闺,被沈安禧抓个正着,是秦澈没道理,沈安禧好歹也是叶氏教出来的大家闺秀,但如今面对秦澈,偏生她就是爱得理不饶人。 沈安禧坐了起来,望着站在窗口处的人影,“你还站在那儿,就不怕被人知道。你不要名声了,我还想要。” “放心吧没人。”说着,秦澈便坐到沈安禧身边,反正他把刚刚她说的话当成了邀请,既然是邀请,他肯定不能拒绝。 “那……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沈安禧说完恨不得咬自己一口,气鼓鼓的瞪了秦澈眼,她就不应该对他表示任何关心,连忙补充了句,“算了,你不用说了。我都听闻了,似乎很顺利。” “我很好。我听闻了在丞相府发生的事儿,怕你想不通便更加过来了。” “我能有什么好想不通的?背后主谋又不是你。”沈安禧不过随口一说,她也怀疑过是秦澈暗中做手脚,目的就是为了打击秦泽,可是仔细深想后,却又觉得秦澈没有必要这么做。 他如今的名望是种为皇子当中最高的一位,能够与他匹敌的也就只有秦泽,若是没了秦泽在一旁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只怕其他皇子便会纷纷谋合起来攻讦他。 毕竟如果到达终点的路有高山,那必定得先扳倒高山才能前进,现在的秦澈就是那座高山。若秦泽还在的话,秦泽是目前众位皇子当中最年长的一位,那是不是先扳倒秦澈还不一定。 秦澈听到这话,心登时紧了起来。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笑着,不露半分破绽,甚至还提醒着她,“离沈安怀远一点。” “嗯?”沈安禧对上秦澈肃容,登时一笑,小嘴儿微微嘟起,颇为不满意地道:“九皇子现在管得可真宽,连我跟谁来往都要管。” 说完之后,沈安禧还上下扫视了眼秦澈,似乎是在说他以什么资格来管束她,毕竟二人之间而今是毫无瓜葛。 “你别胡闹。”秦澈揉了揉她的脑袋,柔顺的头长发如同丝绸般细腻,摸起来手感极好。“乖一点,等过完这段日子就好了。” 他半夜跑到她房间,竟然还说她胡闹?简直是不可理喻。 沈安禧侧头,斜睨了眼秦澈,指着被他打开的窗户,淡淡地道:“出去。” “阿宝……”秦澈的声音很轻很慢,低沉偶尔透着些许纵然的无奈,带着一种独特的诱惑力,沈安禧听到的那一刻心猛地一颤。 她抿了抿唇,固执地道:“九皇子怕是不方便这么喊我,可还请九皇子手下留情,莫要因为自己一时爽快就损害了民女的名声。”秦澈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却总是做些不合规矩的事。 “怎么又生气了?”秦澈耐着心哄沈安禧,有时候他都觉得姑娘的心思真是难以摸透。可谁叫他在乎呢?哄着让着也心甘情愿。 “我怎么就不能生气了?”沈安禧现在就跟瞎子差不多,所有的事情犹如一团迷雾笼罩在她周围,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种揪心的感觉一般人根本无法体会。 “我知晓你还在生气,但是现在很多事情不能同你细说,等时机一到我自会向你解释清楚,你乖乖的不要掺和那种事情。”秦澈拉着沈安禧的手,趁机占便宜。 这不是掺和不掺和的问题。 “现在不是我想掺和,明明就是它们自己找上门来。”沈安禧腾了站起来,而后后知后觉地才想起自己为了贪图凉快,穿得极少,这一下子都被人占了便宜去,又立即一把扯过锦被坐下来,警惕地看着秦澈。 秦澈的脑子里全是方才所见,当年的小姑娘早已出落亭亭玉立,玲‖珑有致,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一切恰到好处,尤其是那盈盈不堪一握的腰。 “你、你。”沈安禧被秦澈直勾勾,不带一点遮掩的眼神看得面色通红,就跟熟透了的红苹果似的,咬着牙说起狠话,“你在盯着我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睛!” 秦澈闻言,嘴角缓缓扬起一丝笑容,渐渐靠近沈安禧,用着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道:“别说是这双眼睛了,就算你要剜了我的心,我都能够递刀子给你。” 沈安禧瞪大了双眼,随着秦澈的步步紧逼,她只能往后退,但也退不了多少,她身后就是墙,沈安禧便眼睁睁看着,秦澈俊逸的面容靠近自己,二人面贴面,不过分毫的距离,就是连呼吸都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你、你怎么变得这般不要脸了?” 真的! 从前他就没有这么不要脸过!当真是越发的不要脸了。 结果,沈安禧刚说完这一句话,右手就被秦澈握住放在他的心口,沈安禧下意识地准备缩手,却发现纹丝不动,反而是听秦澈的心跳声,听得越发清晰了。 灼烈而又炽热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在沈安禧掌心跳动,她竟然感觉到自己与他的心跳在同时跳动,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就好像二人同为一体,不可分割。 “她现在和王重锦在一起,王重锦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无害。”秦澈捧着沈安禧的脸,让她直视他的眼睛,“所以答应我,不要接触他们。”他实在不放心阿宝。 王重锦是个黑心肠的,惯会哄骗人。而她原先又与沈安怀走得近,怕沈安怀带坏了她,沈安怀那人和王重锦堪称绝配,都是能演一把好戏的人。 “哦,好。”沈安禧敷衍的回了句。 “我是说认真的,别想敷衍了事。”秦澈蹙了蹙眉头,担忧的看着沈安禧。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好不好。我会离他们远点的,真是啰嗦。”说完沈安禧瞥了眼秦澈,似乎是在试探他对她的底线。 秦澈看出了她的意图,宠溺地笑了笑,“我也只对你一人啰嗦,这可是旁人求之不得的福分。”怕沈安禧又出言怼他,秦澈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忙加了句,“当然,你不用求,我是心甘情愿的这么做的。” 沈安禧白了她眼,好似她稀罕似的。 “好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耽误你的事了。”那什么弋游她不说可不代表她不在意,这事儿终究如同一根刺梗在她心间,不解决好这人,秦澈就别想再进一步。 “等着我,我一定会让你光明正大的嫁给我。”秦澈眼底闪过狠厉,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他。 沈安禧心里大概有了底,歪了歪头笑着道:“等你能做到再说。” 第119章 沈府, 荟宣院。 “丞相府邀约, 安禧不去?”刘婉玗来给叶氏请安时, 沈安禧早早地到了,便同她谈起了今日要出去的事。 “丞相府?”沈安禧先前可没有听说丞相府要办事, 而且他们家最近貌似没干下什么引人注目的事情吧,怎么又和丞相府牵连上了。 沈安禧不敢擅自回绝,于是歪歪脑袋,试探性地问了下叶氏, “可以不去吗?” 尤其是她发现她出现在某地方, 下一刻沈安怀莫名其妙的也会出现后,她就更加不爱出去了, 生怕自己撞到沈安怀,被她缠上就摆脱不掉了。 从前是沈安柔纠缠着她,好不容易摆脱掉沈安柔, 现在是沈安怀盯着她, 安禧只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很是辛苦。 让娅儿派人跟着沈安怀几次倒是有些线索, 她每隔几天就去茶楼喝茶, 但是雅间里只有她一人。即便从早蹲到晚,沈安怀进去的雅间也只有她带着丫鬟进去再出来。 这就很奇怪了。 叶氏撇了眼沈安禧, 自知她不喜爱这些,也就不逼她了。 “你如果不想去, 那就不去罢。我和你嫂子过去也行。”自从叶氏与家人商量, 往后让沈安禧招赘的可能性后, 对沈安禧的婚事就放松了下来, 往日里需得在一众夫人小姐面前露脸,刷刷存在的宴会,也随她参不参加了。 “那好,阿娘和嫂嫂去吧。”沈安禧一口就答应了,正好妍兰说了好几次要来她家,请教她如何画出好的香囊设计图,若是可以不去,她正好请妍兰过来。 刘妍兰一见到沈安禧,就跟她好一阵诉苦,唉声叹气地道:“安禧,你可不晓得我前段日子过得可惨了。你家前脚李媒婆刚走,马媒婆又来,好不热闹,而我在家除了听你们家待客送客都做不及,便是耳边整日里萦绕着我阿娘唠叨,说我日后嫁不出去。” 沈安禧笑了笑,抽空抬头看她一眼,“这事怎么说?妍兰也是聪颖过人,蕙质兰心的好姑娘,往日里谁家不是拿妍兰你,与自己家中的姑娘做比?” “那是以前。”刘妍兰努了努嘴,粉面小脸上有些气愤,“你来了后就不同了。” 她在这一片姑娘中的好人缘全被沈安禧给占了去,就连家中的娘亲也是让她好生跟着沈安禧学习,偏生她瞧着安禧的脸想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沈安禧顺势问她,“有什么不同?”不过就是沈原灵原先在江南地区做粮食生意,沈图南又是四处走镖,路子稍微广了些罢了。 刘妍兰张嘴欲说,又连忙止住,她的目地差点就被带偏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刘妍兰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沈安禧,见她面色无意,好像只是顺着她话问起,心里放松下来,大方地一摆手,“先不说这些了,快些给我说说你可有看中之人?” 光是她听娘亲说的,他们这一片就有好几户欲和沈家结亲。就连她娘见了沈安禧也是赞不绝口,也动了心思想替哥哥将她娶回家,让她先来探探沈安禧的口风。 刘妍兰则是不以为然,那么多户人家那么多英年才俊风流才子,总有沈安禧看中的,轮得到她家三哥? 不等沈安禧回答,刘妍兰自顾自话地说着:“只怕二位官媒把青年才俊都给安禧你带过来,任凭你左挑右选。” 沈安禧装作听不懂刘妍兰话里话外的酸意,笑着道:“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纵然我瞧上人家了,人家也不一定瞧得上我啊。”即便是姑娘家在家待嫁,若是传出私下里谈论自己婚事的话,那也同样会给人感觉这姑娘未免轻浮了些。是以,沈安禧并不太想在这些事情上多做讨论。 “怎么会瞧不上‖你?”刘妍兰嘴角扯着笑望向沈安禧,她说这话太谦虚了,而谦虚过了头就会让人觉得在拿乔。 沈家到底只是皇商,能够看中沈安禧的大抵只比她好上一两层,真正豪门贵族才不会打她主意。不过这正合沈安禧的意,如果对方有权有势沈家拒绝了,反倒得罪人,最好是别有打她的心思。 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沈安禧又不是拿捏不清楚,她没过多纠结,而是反问道:“怎么今天一再问起我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人了?” 闺阁中的姑娘家偶尔也会聊聊自己的婚事,只不过脸皮子薄,真敢说的只有少数罢了。不巧的是沈安禧就是那敢说的,既然刘妍兰一再问她,那她自然得要反击。 “你快莫要胡说。” “明明说起这事儿的是你,现在倒好,反倒怪在我身上来了。” 这话题确实是刘妍兰先挑起的,对上沈安禧这话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笑着说了她句:“伶牙俐齿。” 聊了半会儿天,娅儿从外头外来,频频看了刘妍兰几眼,仿佛是因为她在这儿,所以她不好说话。刘妍兰识趣看出对方意思,怕耽搁沈安禧的事儿,更怕让人觉得她不会看人眼色,笑着起身告辞。 一出沈家大门,刘妍兰就让她的贴身丫鬟去打听沈家发生了什么事,她是知道的,沈安禧身边的丫鬟素来沉稳镇静,可是今儿的这娅儿极力保持冷静,还是让她看出了她的焦灼和愤懑。 这可是很难得的事。如果不是遇到天大的事情,应该也不至于如此,或许沈家出了事,她三哥有机会娶沈安禧。 见刘妍兰离开,娅儿这才附耳说着,“小姐,柔姑娘……” “什么?”沈安禧微微一惊,手中握着的笔直直地在宣纸上划下了长长的一笔,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你方才说柔姑娘怎地了?” 娅儿低声重复了句:“柔姑娘和三皇子殿下在丞相府的东厢房……被人撞见了。”连丞相府哪个厢房都能准确的传出来,这事情闹得可不小。 沈安柔这是疯了吧! 即使是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那也犯不着用这种方法。让自己的名声尽毁,还玷污了沈家的门楣。她也不想想这事情的后果! 沈安柔在一旁默默垂泪,这完全是个意外。她虽然中意三皇子,可不会傻到拿自己名声犯险。况且这样与她而言有什么好处?她都已经接近三皇子了! 她要做也得做正妃,绝对不可能为妾室,如今被人发现了怕是连侧妃之位她都够不上,还让三皇子对她生出嫌隙。如果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在背地里阴她,她绝对不会让那人有半分好日子过。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中定有蹊跷,但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沈安柔名声已毁,如果三皇子不肯要她,等着她的怕一辈子古佛青灯。 因着之前与沈安柔接触过,秦泽原是对沈安柔有几分情意在的,要不然也不会许沈原木好前程,方才他以为是沈安柔特意安排,便是半推半就的成了好事。可是结果一批人不由分说的冲了进来,因为今儿个这事,他的脸面丢尽,相比于那点情意,皇子尊严与面子当然更加重要。 秦泽穿戴好衣物,冷眼看着让他给沈安柔一个交代的沈原木。他根本不想管沈安柔,这女人,原本以为她是个有能耐的人,还能勾起他几分心思。但是看看她如今办的事儿!再有能耐也就这样了。 “三爷,有人送了信来。”秦泽身边的奴才拿了封信出来递给他。 秦泽斜睨了眼那奴才,接过信拆开看。 他倒是可以借着看完信后可以走,沈原木却急了眼,如果安柔被遣送回江宁,他沈家在那怕是不要做人了,沈原木现在知道怕了。 显然那奴才也是这么想的,想做个博主子欢喜的事情。 谁知秦泽越往下看,神色越是冰冷,看到最后竟然拍桌而起。心里又骂了顿沈安柔,如果不是她,他不至于这么被动。如今竟然被人威胁到头上来了,信上面写的全是他若不答应纳沈安柔进府的后果。 他现在不松口纳沈安柔,等冷静下来肯定会让人接沈安柔入府,可是自己想清楚和被人当场揭开利弊还是不一样。 当日夜色入幕时分,沈安柔被一顶青灰色轿子抬入三皇子府。沈安柔心里再悔恨,她也得嫁,嫁过去好歹还有一线希望,若是不嫁她肯定得被她爹逼着绞了头发当姑子。 还不能用‘嫁’这一词。 因为事出突然,耿氏只能匆匆准备些东西。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都来不及通知,怕是消息传过去后,已经两三个月后,事情成了定局了。 叶氏还想要不要顾及面子情,派人给沈安柔添点东西压箱,沈原灵让她不要插手,半分东西都不给送过去。他听到这事时,差点没被给气死。 他对这兄长一家算是仁至义尽了,现在沈安柔做出这等丑事,他这儿还有姑娘要说人家呢! 本来他和图南就不是入仕为官,面对京城王公贵族总是让人觉得少了分底气,现在出了这事脸面算是丢尽了。 还送什么送? 不送! 不仅不送,从今往后还得和他们保持距离。 即便家里那两位老人知道事情真相,怕也是会赞同他和沈原木划清界限的做法。 沈安禧知道沈安柔要被抬去三皇子府,也没有任何反应,劝当做没听见。她虽不至于到破口大骂的地步,可也生气呢,气沈安柔办事没个脑子,就算是遭人算计,但凡她沈安柔愿意拿出半分对付她的心思出来,她也能躲开这算计。 更气她沈家名声平白被玷污,被人踩在了脚底。沈家家大业大可到底没个靠山,那些名声煊赫早随了先帝去世渐渐淹没了,要不然也不会被人如何算计。 沈安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着这事到底是谁做的,不把暗地里的人找出来,她睡不着。 翠缕叹了口气,进门后却是收起了愁容,而是恭敬的道:“姑娘,这是宝小姐让人送来的。” 沈安柔接过匣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一叠摆得整齐的银票,大概将近一万两的银票,大小金额都有,可光是银票不会这么沉。沈安柔在匣子侧面敲了敲,果然还有夹层。里头有两层,一层是金豆子,一层是镂空的银珠子,都是可以打赏给下人的东西。 沈安柔看着这些银两,加起来比她爹娘给的都要多不说,还替她想好了她进皇子府要打赏人。沈安禧此举不过是想告诉她,她知道她是遭人算计,并非她所愿。 沈安柔自嘲地笑了笑,重活一世还是这么糟糕。 “我错了吗?” 翠缕并未听清楚沈安柔说话的内容,只是见到了一点声音,等转头看去时,就见沈安柔飞快的眨了眨眼睛,对着她道:“时间不早了吧,替我换衣。”该出门了。 “是。”翠缕福身,替沈安柔更衣。因着是为妾,身上并不能穿红色衣物进府,只能在发髻上簪多红花。 翠缕看着沈安柔不见喜色的脸,一时间心里也很是复杂。她并不是一开始就在柔姑娘身边伺候的,只是柔姑娘出了这事,她身边的人皆留不得了,她才被拨过来伺候。 “等我出了门,就去母亲身边伺候吧,没道理跟着我去受苦。”沈安柔突然说道。 “姑娘……”翠缕对于自己回跟着沈安柔去三皇子府上是有怨怼的,可家人都在沈家,她不得不从。 “不必多说了,我没做过善事。你不该跟我去,换了别人也是一样。”每次她总是算计掂量,谋划对自己有利的事。前世如此,今生更加。明明有机会改正,却一错再错下去。 “让我做回好事,若你记我这恩,遇到宝姑娘就替我对她说声抱歉。让她……”前世她早死,只记得沈安禧风光无限,可进入皇宫便是身不由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定。“让她保持初心吧。”或许秦澈就是喜欢她身上的纯净?若她保持那份天真,指不定能多得他庇护。 ※※※※※※※※※※※※※※※※※※※※ 感谢读者“杰杰”,“32749085”投雷 第121章 秦澈笑了笑, 只要阿宝肯给他机会就好,其他的便让他用时间来证明。秦澈怕自己顾及不到沈安禧,特地在沈安禧身边安排了人暗中保护。而另一边的弋游被秦澈安排到别院后,想要出院门寸步难行。 “姑娘, 你真的能够忍得下去吗?”翠儿捏了捏掌心,这种被拘禁的日子她是过不下去了。即便和姑娘感情再深,她都不想留在这里, 谁知道还得要在这里待多久,或许得一辈子留在这儿。虽然说她们能衣食无忧,不用再过看人脸色的日子,可没了自由一切都是空谈。 “不忍有什么办法?”弋游停下弹琴动作, 腾一下按在琴弦上, 警告似的看向翠儿,让她别妄想太多,“能够有小命在就算不错了, 别要求太多。若是你想离开, 等他来了,我求求他,放你出去。正好我身边也不需要人伺候。”这个他指的是秦澈。 秦澈把她带到京城她大概知道点原因, 不过是怕她和那人长得太过相似,留在青楼被人亵渎带坏了那姑娘的名声。其实最好的做法是让她这人永远消失, 只是人家尚且愿意留她一命, 她就老老实实的待着, 等候处置。 “姑娘……我不是说要离开你。”翠儿见弋游要赶她走, 顿时急了。她什么都不会,天生是伺候人的,即便不伺候姑娘,还会有别人。她只是想和姑娘一起离开这儿。“您难道就不想知道,和您模样相似的那人,过的是何种生活?明明你们都长着一张脸,偏生人生天差地别。她可以拥有一切,可您却只能被拘在这小小别院。” “好了,翠儿!” 翠儿见弋游发怒,心头颤动,害怕的跪了下来。 弋游俯身,目光如炬的看着翠儿,似乎看透了她心里所想。 “若是你捡了好去处大可以离开,没必要拉上我。再让我发现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别怪我不念主仆之情。” 弋游装作没看见翠儿眼底的怨恨,摆摆手让人出去,这人留不得了。到时候只怕要将她拖下水。人各有命,她曾经确实有过不甘,但后面也习惯了,体验过死亡的人才会明白生命可贵,再多的不甘心也好过丧命。 * “娘,你这么紧张作甚?当做普通的聚会就好了。”沈安禧捂着嘴笑手心已经冒出冷汗的叶氏,她还见过娘亲紧张过,就算是到了京城和那些贵夫人小姐们聚会聊天,也没有紧张过啊。 宫宴岂能随意,还当做普通聚会?小心惹怒贵人吃不了兜着走。 叶氏戳了一把沈安禧的额头,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心里出的汗,“你个死丫头,竟然还敢取笑你娘亲我。”她也算作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人,但是进宫参加宫宴又与之前不同,出了错惹了天家人不喜,一家子都得沦为笑柄,她哪里能不紧张。 “哎呀,娘。”沈安禧拉了拉叶氏的衣袖撒娇,“咱们家的位置定然是靠后面的,就算是有什么上面也不一定能够看见,您还是别这么紧张了,越紧张就越容易出错。” 沈绸逸在一旁看着小姑冲着自己祖母撒娇,而往常总是抱他的祖母今儿个都不带理他了,小嘴一瘪,嘟嘟囔囔的说着,“姑姑也不知道羞羞羞,还向祖母撒娇。” “我学着你的样子啊。”沈安禧挑了挑眉,故意让他坐到了地上。反正沈绸逸不会去参见宫宴,所以无所谓怎么闹腾,沈安禧把沈绸逸一身衣服弄得脏兮兮的,他控诉的看着沈安禧,仿佛她是最坏的恶人。“男子汉大丈夫还哭。” 沈安禧替沈绸逸擦了擦眼泪,刘婉玗让人将沈绸逸抱了下去换衣服,她们趁着这时间出了门,把沈绸逸一人放在家里。 小孩子带进宫,一是要学的规矩很多,小孩子怕是学不会,太好会让人嫉妒,太差又会遭人闲话,甚至处罚。况且到时候也怕小孩子待不住,怕发生意外。 二是别人家或许觉得进宫是荣耀,是恩宠,沈家人一致认为是折腾,能够少受点罪就少受点罪。 叶氏不是那种在自家孩子面前示不了弱,硬是要撑强的人,摇摇头笑着说道:“真是少年不知愁。” 沈安禧笑了笑,紧握叶氏的手,有些事情再担忧也没有用,该来的还是会来。这次宫宴非同寻常,很有可能背后之人会在宴会上对沈家动手,让他们沈家翻不了身。 只是有一点出乎了她的意料。 他们家的位置并不靠后,都不知为何,反而被安排在了前头。原本沈家就是商户之人,结果不声不响的压了众人一头。 安和还嫌弃自己跟沈安禧离得远了,将沈安禧喊到她身边去做,结果那位置更加靠前。 叶氏担忧地看了眼沈安禧,安禧不在她眼前,她的心总会不由得紧起来,就怕离了她跟前沈安禧就会出岔子。 安和的贴身丫鬟蜜儿恭敬地向叶氏道:“沈夫人放心吧,我们家公主说了,您如何将沈小姐交给她的,届时怎么还给您,不会让沈小姐有半分闪失。” 对方是公主,又是派了身边的大宫女过来请沈安禧,叶氏不可能真拿捏着不肯放人,况且女儿家能够结交些手帕交,与以后也有利处,叶氏点点头让蜜儿将沈安禧带过去了。 叶氏提醒了沈安禧几句,让她别冒头钻尖,惹了公主不喜才放手。 “皇帝,今日京中贵女皆来了吧?下面还有好些皇子不曾成亲,你做父皇的也不知道着急,我这做皇祖母的反倒是焦心了。”太后与皇后分别坐在永嘉帝一左一右,她逡巡了番下面坐着的大臣家眷。其中不少让她满意的姑娘,只可惜皇后是个多事的人,自己儿子不娶正妃,就不准其他皇子娶正妃,这种小气计较的心态根本不配母仪天下。 长孙皇后含着笑往下面望去,视线微微落在几个皇子身上,就被她给收了回去,她缓缓侧头,望着一袭衮服的皇帝,顺着太后的话开口说道:“还有好几位皇子不曾说亲,皇上做父皇的不着急,本宫做母后的都急。”太后想要把事情嫁到她头上,岂不知那些皇子不娶亲完全是皇帝的主意,她虽然贵为皇后,可管不住皇帝。 皇帝还不曾出声,他左侧艳丽逼人的女子便娇滴滴地道:“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心一定是一样的,但是拉红线做红娘之事,还得看众位皇子才行,别到时候好心办了坏事错点了鸳鸯谱。” 此人正是皇帝最新得宠的丽贵人,也正是盛宠在渥,才这般公然与皇后对着干。 不过是仗着宠爱为所欲为,高位的嫔妃生育的孩子早已成年,以她们的年龄都是能当祖母的人,她们不在乎皇帝的宠爱了,更多的只是在看戏。 上面是神仙打架,沈安禧怕被殃及池鱼,好几次看了安和。安和冲她微微摇头,示意让她别担心,长孙皇后和柳贵妃争锋相对早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再说了出了事情还有九哥在,正正好给九哥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自从九哥办事回来后,她可从来没有听过九哥和安禧见了面。这可着实有些不太正常,其中没有猫腻安和可不相信。 沈安禧按了按安和的手背,这些事她还是不要卷入其中为妙,这个宴会如今已经成为皇子们的竞技场,夺的自然是上面那位帝王的赏识与恩宠。 安和作为皇帝受宠的公主,不管是哪位皇子得了皇帝的青睐,都不会亏待安和,他们要将先帝对安和的那份宠爱继承下去,以示他们的宽和大度。所以安和保持如今这副模样就好,不能够因为他的原因而连累了她。 第 122 章 “安禧你尝尝这个春卷, 可好吃了。”安和将春卷夹给沈安禧, 很多人都怕宴会上的东西被动手脚, 其实根本无需担心,如果这种宴会都能出纰漏, 那他们这些皇子公主们还不知道在宫里死了多少次。 那些管事的可比他们怕出事,真的出事情,往大了说是威胁了皇帝安危, 毕竟大家都在一处用食,皇帝要追究起来那是就算你是孤家寡人,挖地三尺都能拉着他们沾亲带故的人一起陪葬。 沈安禧拿起筷箸夹了一块, 味道酥脆可口,唇齿留香,咬在嘴里脆脆的, 沈安禧忍不住直点头, 确实很好吃, 她想尝尝热乎乎刚出来的时候的味道。 她撇了眼侧前方, 正是皇子们坐的地方, 秦澈正在与他身边的五皇子说着什么,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了沈安禧的视线般, 侧头转身回望沈安禧。 沈安禧慌不择乱的连忙将视线收回来。 五皇子在秦澈和沈安禧两人间扫了番,最后还是把视线落在沈安禧身上,“怎么?九弟还是看上了沈家姑娘?” 沈家姑娘容貌绝色, 可是做正妃身份还是不够看的, 如果沈老太爷继续在朝为官, 三朝元老又是帝师,那这身份就是太子妃甚至皇后的位置她都能坐。 可惜不是。 沈老太爷早已经远离朝政,不管世事,沈家也成为了商户之家,即便是皇商那也是商人。 说到底还是没有这个命。 “九弟别多想了,姑娘是好姑娘,可是和你不合适。”五皇子真心实意地劝道。 阿宝只能嫁给他,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能娶阿宝。一想到阿宝会和别人生儿育女,白头偕老,他整个人就恨不得暴躁得发狂。 而秦澈表面上不露办法情绪,对此只是淡淡而笑,“没什么合不合适的,看起来五哥是没遇到那么个人罢了。” 想来也是奇怪,历数从前那些皇子,各个恨不得早早成亲,娶个身份显赫的正妃,借此拉拢大臣,可是到了他们几个娶亲在少数,娶过亲了正妃没了几年了,现在也还没再娶。 而秦澈这般想着,下一秒就有人主动请求赐婚。 “儿臣斗胆请求父皇赐婚。”一道沉稳的声音骤然响起,紧随其后那说话的人便跪在了大殿之上。 此话一出,大厅里众人俱是一怔,小目光齐齐的望向说话之人去,竟然是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的七皇子秦清。 而永嘉帝看到突然站出来的儿子,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是在想关于七皇子的一些事,只不过貌似没想到多少,因为这位儿子在他在宫中是犹如隐形人般的存在。 七皇子出生卑贱乃宫婢所生,又不得皇上宠爱,宫里上上下下都有意无意地忽略掉这位皇子,这位皇子与其他皇子的交情也不深,他的排行不上不下,就跟他身份似的,尴尬得很,而此刻他突然提出要永嘉帝赐婚,也是惊呆了众人。 人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态观望着,不知道是谁那么幸运能够得到七皇子的‘青睐’。 第 123 章 沈安禧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自己无意间卷入了某个漩涡之中, 而这种预感在下一秒就得到了证实。 七皇子清越的声音在大厅响起, “儿臣今日想要求娶的正是沈家之女, 沈安禧。” 这人真的是疯了! 沈安禧脑子一瞬间炸开,呆愣愣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目光不自觉的往秦澈的方向望去, 却又怕自己的举动牵扯到他,连忙将视线收回来。 秦澈此刻心里也不好受,捏紧酒杯,手臂上青筋暴起,可是他不能冲动,贸然上前只会让上面的几位对沈家对安禧心生厌恶。 安和下意识的抓紧沈安禧的手,显然没有想到七皇子会提出这种条件出来, 她作为沈安禧的好友自然清楚沈安禧平常和谁交好, 她甚至都不怎么认识秦清, 秦清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 这是要把沈安禧给毁掉啊! 太后视线往朝臣家眷的方向扫,她并不认识沈安禧, 但有好几次从安和嘴里听到过, 正好借着这次机会瞧瞧这姑娘如何, “沈家之女何在啊?” 沈安禧缓缓站起,朝着主位的方向行礼后, 垂首静立, 不再开口说一言一语, 似乎没有听到七皇子当众向她求婚之事。 众人的目光不停地往她这边看来。 实际上她一点都不喜欢被人注视,肆无忌惮的打量她,让她心里生出反抗的心思。 “快过来让哀家瞧瞧,到底是哪样的姑娘能够让老七念念不忘。”太后朝着沈安禧招手,端的是和蔼慈善的面目。 可是叶氏脸色都白了。 太后只想着七皇子求娶沈安禧,是中意沈安禧的,这门婚事在她看来就因为七皇子一句话定下来,她根本没有考虑到沈安禧愿不愿意,如果沈安禧不愿意嫁给七皇子,太后一句念念不忘就将她的名声彻底毁了。 安和笑着开口:“皇祖母,都说成亲之事要两情相悦,您是祖母,心疼哥哥们身边没人陪,着急替兄长们娶媳妇这很正常,但是也得问问沈姑娘愿不愿意,别到时候成了怨偶。” “就你牙尖嘴利,好姑娘,上前来给哀家看看,隔这么远哀家看不到。”太后笑着怒骂安和,转而又对着沈安禧道,可能是因为先前沈安禧没有如她的意思上前,而且站在座位旁行礼,此刻太后的语气里带了些严肃,务必要让沈安禧到中间去。 安和携沈安禧上前,现在不是能怯懦后退的时候,既然没有后路,便只能表现的落落大方。 太后看清楚了沈安禧,一个劲儿的她。 “皇祖母,孙儿也有一事相求。” “老九,你可别说你也想求赐婚啊。”五皇子在那儿起哄,这场好戏看着倒是过瘾,他还以为秦澈能忍多久呢,没想到这就忍不住要上前。 “还是五哥懂我的心思。” “九弟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怎么今天要跟哥哥争赐婚?” 秦澈淡淡而笑,眼底是不见底的深渊,“一家有女百家求,既然是好姑娘,我求娶又如何?” 第 124 章 第 125 章 第 126 章 全文完 《江山不及表妹娇》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完结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完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