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过的病人赖上我》 第1章 白花花的银子在朝他招手 初秋,上京,萧王府。 萧王殿下坐于桌前,整个人瞧着纯善温良,眉目亦是一片平和。 替他诊脉的老太医却是不敢小瞧了他去,到底是战场那等凶险之地摸爬滚打出来的,能有什么良善的。 随着时间流逝,额头渐渐沁出了冷汗,脸色愈发凝重起来。 不晓得的,还以为出事的是这位老太医。 “怎么样?”人未至,声先至。 片刻之后,一行人哗啦啦的涌进来。 为首的青年着一声便衣,却也难掩那一身的气派。 “皇上……”老太医颤巍巍起身行礼,被萧祁风免了礼,他抹了把汗,告罪:“微臣无能,请皇上恕罪。” 萧祁风双眼登时一黯。 萧王萧祁寒同景帝萧祁风乃一母同胞的兄弟,小上五岁,却比他这个养尊处优的皇帝辛苦多了。 萧祁风一直觉得愧对了弟弟,便在宫中设家宴为其接风,谁知饮得酒中被人下了毒,他没喝,却叫萧祁寒喝了。 虽然人没事,可这一双眼睛,却再也瞧不见了。 从小处说,萧祁寒是萧祁风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从大处说,萧祁寒是大周边关的定海神针,出了一点差错都是会动摇军心的。 萧祁风第一时间将消息压住,才没导致朝堂动乱军心不稳,可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这些日子他派了不少太医上门,却依旧没得办法。 这已是太医院中的最后一个了。 萧祁寒虽然看不见,但也能觉察一二:“哥哥莫要担心。” 萧祁风勉强笑笑,对着失明又乖巧的弟弟,他如何能不担心。 老太医抹了把汗,只怕这世上也只有皇上会认为萧王殿下乖巧了。 …… 入夜,太医院中灯火通明。 因萧祁寒的事,整个太医院都战战兢兢,生怕景帝震怒,拿他们开刀。 有人受不了这没日没夜的翻看医书的活,一把推开,揉着眼睛嚎道:“再这么下去,王爷的眼睛没好,我怕也是要瞎了。” 旁边的同僚立刻拍了拍他,一脸惊恐:“慎言慎言!” 霎时一片沉寂。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颤颤开口,“若是王爷一直好不了……” 底下的话他没能说完,就叫人捂住嘴巴,“呸呸呸”了两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谁都知道,萧祁寒若是好不了的后果,那人自己吓了自己一跳,之后便不再吭声。 而后一段时间,太医院中只有医书翻页,哗哗响的声音。 许久,角落里一老太医捏着胡子,若有所思道:“倒是有这么一个人,或许能有办法。” …… 萧王府。 萧祁寒负手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轻巧的叩门声打断了一室的寂静,萧祁寒动了动耳朵,却没有回身。 “王爷,皇上来了。”王府管家在门外轻声道。 萧祁风白日刚来过,这会儿怎么又来了? 萧祁寒虽然困惑,但还是叫人将人请了进来。 “这么晚了,哥哥怎么过来了?”萧祁寒方才吹了会儿风,这会儿浑身都是寒气,萧祁风不知前因,只觉得心中难受。 他好端端的一个弟弟,怎么就成了如今这模样!萧祁风眼中掠过一丝杀气。 见萧祁风一直不说话,萧祁寒困惑地又喊了一声。 萧祁寒长相俊朗,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原本是清冷疏离的模样,但竟因此时的茫然而显得有几分可爱。 只是那双眼睛,却如幽深古潭般,没有半丝波动。 萧祁风看了一眼,便觉得难受极了。 他曾经答应过父皇母后,会好好照顾弟弟,可事实上,为了江山,他让他身处险境,如今更是因他而害得弟弟失去了一双眼睛! 愧疚如同一只无形的巨兽,疯狂肆虐,萧祁风脱口喊出了他的小名:“小二……” 原本还忧心忡忡的萧王殿下瞬间恢复了战场上冷酷无情的模样:“皇兄,你怎么来了?” 看着自从懂事后每次喊到小名就会炸毛喊自己皇兄的弟弟,萧祁风有点心塞。 一点也不可爱,他还是喜欢那个以前会笑着扒拉着他腿叫哥哥,软萌软萌的弟弟! “阿寒,我找到了一个或许能治你的眼睛的人了。”想起正事,萧祁风也不心塞了,甚至连连日的阴霾都消失了,脸上带上了些许的笑意。 萧祁寒神色不变,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情绪波动。 “是谁?” “药王谷,药王。” …… 萧祁风走后,萧祁寒一个人在房中坐了许久。 “暗三。”他抬手轻叩桌面。 “属下见过王爷。”一道黑色的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房中。 “药王在哪?” 萧王萧祁寒手底下有四大暗卫,名叫暗一、暗二、暗三、暗四,分别负责暗杀、打理产业、情报、护卫等工作,而暗三便是负责天下情报这一块。 “回王爷,药王在药王谷。不过近日江湖有消息传来,武林盟主林天鹰重病在身,林家堡的人已经动身去药王谷请药王出山,想必不日就能抵达药王谷。” 萧祁寒手指轻敲着桌面,良久才道:“药王谷在哪?” “西北岐山。” …… 宽阔的官道上,马蹄踏踏,只留给人一地的沙尘。 “王爷,前面就是白鹤镇了。”赶车人开口冲里头道。 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里头的人听清楚。 马车里,萧祁寒淡淡“嗯”了一声,“几时了?” “申时了。” “先去镇上找个客栈休息一下吧。”萧祁寒说完,闭目小憩。 暗一将马车赶到白鹤镇上最大的客栈门口,“王爷……”萧祁寒淡淡的“看”了过来,暗一立刻改口:“主子,您先进去,属下去将马车安顿好。” 萧祁寒半个眼神也没赏给他,直接进了客栈。 暗一表示,心好累啊! 还有,他分明是负责暗杀的,为什么要来做这种护卫的工作?! “公子,打尖还是住店?”客栈老板一见萧祁寒,就忙热情的迎了上来。就这一身锦绣衣服,这一身贵气,那定然不是一般人啊! 他甚至都能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朝他招手了呀! 第2章 好生奇怪的少年 “住店。” “老板,住店。”一道清凉的声音同时响起。 看见来人,客栈老板眼前一亮,好俊俏的少年郎! 很快,他又为难了起来,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眼神万分不舍。他似乎都能看到白花花的银子从指缝中溜走了。 “怎么,不给我住?”来人轻轻咳嗽了两声,气弱体虚,一开口萧祁寒便听出来了。 “二位公子,我这儿就一间上房了。”客栈老板苦着一张脸,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若不是房间不够,他定然不会轻易放弃的。 刚进门的暗一只听了这么一句,“一间?这白鹤镇也不是什么繁华的大镇,你这里就只剩一间上房了?唬谁呢?” 客栈老板嘴里发苦,“两位公子,我是真的没有骗人。我们这儿确实不是什么繁华之地,可最近,来药王谷求医的人不知道为何突然多了起来。昨日更是来了二十来个人,房间一下子就满了,所以……”他也不是故意的呢! 客栈老板也觉得委屈。 “既然只有一间房,就给我们王……公子!”暗一一时嘴秃,差点喊错了,幸好他一个激灵改了过来,不然要是误了王爷的事情,他可能就要去扫恭桶了! “咳咳……”一旁等着的人咳了两声。 暗一看了过去,暗想谁这么讨厌,竟然跟我们王爷争房间!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眉眼生得极好,唇角带着笑,仿佛天上的神仙下凡了。只是这神仙看起来像是身子骨不大行,初秋的天气还不是特别冷,他却已经穿上斗篷,手揣着暖炉了。话也没说几句,就咳嗽的像是下一秒就能厥过去了。 暗一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 他虽然护主,也还不至于跟个病人过不去。 “这位小兄弟身子不好,这房间就让给他吧。”萧祁寒淡淡道。 那少年一愣,这才将目光转了过来,仔细打量起对方来,在看到他一双无神的眼睛时,怔住了,“你……” 萧祁寒感受到他的目光,蹙了蹙眉,有些不喜:“可还有事?” 少年摇头,又想到他看不到,“多谢。” 客栈老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想到就这么平静的解决了,但这白鹤镇就他这么一间客栈,若是错过了,那便只能风餐露宿了。 客栈老板有些不忍道:“其实……你们二位若是不嫌弃,可以一起住。” 少年和萧祁寒同时皱眉。 客栈老板也是见多识广,知道有钱人有有钱人自己的毛病,最介意与陌生人同塌而眠,忙道:“那房间是个套房,里外各一间,外间也是有床榻的!” 少年低头沉思,决定询问另一位当事人的意思,“王公子,你觉得如何?” 萧祁寒顿时一脸被雷劈了的模样,咬牙道:“我不姓王!” 少年愣了一下,“可是……”他看向暗一,他刚刚分明听他喊了王公子的呀。 萧祁寒在心里瞪了暗一一眼,咬牙道:“他不识字,乃是文盲一个。” 无辜躺枪,想要抱紧自己取暖的‘文盲’暗一:“……” “那请问公子贵姓?” “萧。” 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文盲才能把萧字认成王字。 少年从善如流,“萧公子,你觉得呢?” 萧祁寒略一思索,觉得倒也可行。 客栈老板深怕他们跑了自己的银子飞了,立刻洋溢着万分的热情带着他们去看房间。 萧祁寒虽然看不到,但也知道这样的套间,里头的房间比较宽敞舒坦,“我住外间就好,小兄弟住里间吧。” 暗一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王爷自个儿愿意住外间,他又有什么好反对的呢。 “多谢萧公子。” 暗一撇撇嘴,低声嘟囔,“我家主子都告知名讳了,也不知道礼尚往来,江湖人真没礼貌!” 他声音不高不低,似乎是故意说给少年听的。 少年解斗篷的手顿了下,“在下容意。” “容易?”这名字好生奇怪。 “随意的意。” “……挺好的。”萧祁寒违心赞了一句,“时候不早了,先吃点东西吧。” 少年将斗篷挂好,翻了翻菜牌,显然也不打算下楼吃,“来一碗卤肉面吧。” 萧祁寒行动不便,自然也不会下去,“我同容兄一样。” 被两人齐齐盯着的暗一一脸懵,指着自己,不确定的问:“……我去?” “不然呢?”容意觉得奇怪,“你不是随从吗?” 你才是随从,你全家都是随从,老子可是暗卫! 暗一内心咆哮着下楼给两位大爷点菜。 楼上容意点评:“你这随从脾气也忒大了些。” “嗯,确实。”萧祁寒心里补充了句,也很聒噪,这一路下来,当真是耳朵都要出茧了。 “面来咯——”暗一吆喝着上来,“两位,请。” 萧祁寒目不斜视,容意却有些不能接受,“你这是,小二?” 正低头吸溜面的萧祁寒被呛着了:“咳咳咳……” 容意:“???” 萧祁寒淡定的擦了擦嘴,“有些烫。” “是吗?”容意低头研究。 萧祁寒淡定道:“你小心些。” “好的。”容意浅浅的笑了,“你真是个好人。” 被遗忘在一旁的暗一: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吃完面,容意起身去了里间休息。 他这身子,走一步都觉得虚着,实在是扛不住了。因而一碰触到柔软床铺,就睡沉了去。 入了夜,整个白鹤镇都沉寂了下来,街上空荡荡的,只有那冷风吹木板哐哐响的声音。 萧祁寒躺在外头的床榻上和衣而眠,暗一则双手抱胸坐在椅子上守夜。两人在边关的时候,亦是风餐露宿过,这会儿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自然是极好的。 西北的风有些大,比起北疆,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祁寒习惯了这样的风声,倒也不觉得难以休息。 伴着风声,是里间那突然响起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似乎是怕打扰到外头休息的人,特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沉闷了几许。 萧祁寒竖耳听了一会儿,心想着这人咳成这样居然还能活着,也是奇怪。 第3章 杀人啦 深秋的夜里,寒风有些喧嚣,吹的窗户簌簌作响。 昏昏欲睡间,外头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重物砸在地上。 一声尖叫划破天际,打乱了夜的平静:“啊——杀人了!” 几乎是同时,萧祁寒睁开了眼睛,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睡意。 暗一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往外看去。 尸体躺在客栈外头的街道上,整个人面朝下摔在地上,血肉模糊,那叫唤的大汉被吓得不轻,躲在角落瑟瑟发抖,脚边是碎了一地的酒坛子。 也不知道是买酒还是喝醉了的。 暗一关上窗户,将情况与萧祁寒细细的说了。 萧祁寒正要说话,里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后,穿戴整齐的容意出现在了房门口。 “外头发生了什么事?”说完话,又是一阵咳嗽。 屋子里没有点灯,外头的月色也叫黑云遮盖严严实实的,容意的半张脸在黑暗之中若隐若现,添了几分诡异。 萧祁寒看不见,也瞧不清脸色,但听那声音,亦是知道容意身子不大好受的。 暗一看得见,也被吓了一跳,这会儿语气也不好,翻了个白眼,“你没耳朵吗?那么大的声音也听不到?外头死人了!” 这么大个声音,连睡熟的人都能被吵醒,就别说这个一直没睡的病痨鬼了! 明知故问,真是讨厌! 谁知容意摇了摇头,“不对,你说错了。” 暗一心里一股气就上来了,忍不住想要质问他哪里说错了,萧祁寒先开口了:“你确实说错了。” 暗一猛地回头,一脸不可置信,看着萧祁寒的眼神受伤极了。 王爷居然帮病痨鬼说话不帮他! 萧祁寒看不见属下的委屈,诚实道:“那个人喊的是杀人了,而不是死人了。” 暗一噎了下,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人确实喊的是“杀人了”而不是“死人了”。 但,这也不能弥补他受伤的心! “主子,咱们要不要——” 萧祁寒明白他的意思,摇头:“这儿是药王谷地界。” 这是江湖,不是官场,他们只为求医而来,旁的事情莫要多掺和。 死了人,谁知道是因为江湖仇杀还是别的什么?一旦牵扯其中,只怕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暗一听明白了,只好熄了八卦的心思。 一旁的容意听了这话之后,倒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黑暗中,神色莫名。 暗一心里抓心挠肺的好奇着,余光瞥见还站在那儿的容意,一颗八卦之心登时又死灰复燃,“你莫不是要去看看?” 容意挑眉一笑,刹那间,芳华乍现,便是连着漆黑的屋子都似是亮堂了起来。 暗一心想:这病痨鬼还挺好看的…… 只见容意眉梢一挑,吐出四个凉薄的字:“关我屁事?” 好看个屁!就是个表面人! 暗一气呼呼的背过身去,再也不想看到这个病痨鬼了! 容意唇角勾了勾,似是愉悦极了,一双眼睛出奇的发亮。突然,他面色涨红,猛地咳嗽了两声,重新关上了门,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萧祁寒也重新躺下,一内一外,倒是别样的和谐。 当然,如果没有人来打扰,就更好了。 敲门的是客栈老板。 外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整个客栈的人都被吵醒了,大厅里挤了一大堆,你看着我看着你,每个人的眼里都是警惕和防备,就怕凶手在他们之中。 偏偏这两位有钱人风平浪静,吓得他赶紧上门瞧瞧,免得他这里发生了命案导致财源损失! 客栈老板心里浮想联翩,听到开门声,一抬头,对上暗一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在夜色中突然出现,跟青面獠牙似的,吓得客栈老板心脏都差点停止了跳动。 太可怕了! 暗一烦躁的看着眼前敲了门又不说话的客栈老板,语气有些冲,“什么事?”难道不知道扰人清梦是一件很招人嫌的事情吗?他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我……我……”客栈老板被暗一的“霸气”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暗一皱眉,模样更凶了:“你是结巴不成?” 客栈老板欲哭无泪,客栈老板心里苦,客栈老板强壮起胆子问:“几位客官,夜里休息的可好?” “你也知道我们休息不好还来打扰我们?”暗一瞪大了眼睛抱怨,心想,这老板要是真的就因为这个原因来饶人清梦,他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谁知,客栈老板被他一瞪,吓得魂都飞了,一溜烟的跑没了,谁还管他睡得好不好! 暗一:“……” 这是什么操作? 暗一一脸无语的把门关上,觉得这个客栈的人都不太正常。 …… 轰隆一声,外头天空中闪过了一道惊雷,片刻之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落在地上,搅得人不得安宁。 容意没能睡着,喉咙里跟火在烧似的,叫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翻身从床上坐起,容意翻了翻包袱,掏出一颗药丸,看也不看就往嘴里塞。片刻之后,喉间的灼热感降了下去,人也舒服了许多,就是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瞧着有些骇人罢了。 屋子里咳嗽的声音骤然停下来,萧祁寒心里好奇极了,更是没有睡意。倒是暗一经过这么一搅和,困顿的厉害,正杵在椅子上打盹儿。 突然,一声困兽般的低吼声划破了雨夜。 “三师弟——” 暗一惊了一下,脑门直接磕在了桌角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谁呀,这大晚上的不睡觉鬼叫什么呢——” 暗一饱含怨气的拉开窗户,哗啦一下,风带着雨水糊了他一脸,瞬间清醒了。 “怎么了?”萧祁寒见他不说话,又看不见,不知发生了什么,便问了一句。 暗一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忙关上窗户,还没开口,楼下突然变得嘈杂起来,似乎有什么人在怒骂,半点遮掩都没有。 不少人被吵醒了,开门声陆续响起,蹬蹬下楼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委实吵得有些过分。 萧祁寒自失明后耳力见长,隐约听到楼下争吵声音传来,吵得他有些头疼。 第4章 在外头瞎晃悠 暗一看了一眼萧祁寒发黑的脸,去门口转悠了一圈回来,“主子,是那具尸体的家属,正在楼下闹事,瞧着人还挺多的。” 这座客栈不算太大,但都住满了人,少说也有三十来个人,叫这一变故都惊醒了挤在大堂,场面还挺壮观的。 但很显然,死者这一方的人较多,暗一粗略扫了一眼,少说也有十来个。 “主子,你说这帮人会不会是林家堡的人?” 武林盟主林天鹰重伤在床,林家堡的人来这儿请药王出山,想必也不是不可能正巧让他们碰上。 就是不知道死的是林家堡的谁? “就算是,也不用理会。”萧祁寒不欲多惹事端,自然也不会叫暗一去惹事。 暗一心中扼腕,主子真的是太没有八卦心了。 叩叩叩——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暗一快速看了萧祁寒一眼,见他面色如常,便晓得他知道外头有人来了,只是不知道来者是谁,又是有何目的的。 萧祁寒抬了抬下巴,示意暗一去开门。 敲门的是个二十左右的男子,剑眉星目,腰间配着一把长剑,剑柄上挂着青色剑穗,在空中轻轻飘荡。 暗一一眼认出那是林家堡的标志。 没办法,武林盟主嘛,就是朝廷也是有所关注的,他想不知道都难。 “这位公子有事?”暗一神色如常,当做没有发现什么,身子却紧绷着,只要男子有所动作,他定然能够在第一时间有所还击。 暗一挡着门,男子看不清里头的情况,但隐约听到了咳嗽声,似是屋中之人身子不适。 男子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朝暗一拱了拱手,客气道:“在下林肖腾,想来问一问,街上方才死了人,不知兄台是否知晓这件事?” 林肖腾的态度还算好,但暗一也没有放松警惕,蹙了眉,“起先不知道,现在知道。” “不知?”林肖腾不信,“兄台这个房间,正好对着街。” “所以呢?”暗一抱胸,凉凉道:“就因为这个我们就必须知道?” 通过这几句话,林肖腾也晓得这屋子里的人不好招惹,瞧这人的模样,又不像是江湖中人,想到里头那咳嗽声,心中便有了数。大抵是来药王谷求医的。 “既是如此,那是在下打扰了。” 林肖腾意外的通情达理,倒是让暗一怔住了,直到人走了才反应过来,迅速的关上房门。 一转身,差点没把自己给吓死。 “你……你……你……” 暗一指着突然出现在外间的容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容意扭头对萧祁寒笑,只是说出来的话叫暗一想要缝了他的嘴,“你这随从还是个结巴?” 萧祁寒面无表情,心里头已经第一万次后悔带暗一出门了。 暗一立刻跳了起来,“你才是结巴,你全家都是结巴!” 容意笑了笑,“嗯,这回正常了。” 就像是一拳过去,结果落在了棉花上,使不上力,暗一彻底泄了气。 “死的人是林家堡的?”萧祁寒问。 容意捏了捏腰间的玉佩,眯着眼想了一下,“那位林肖腾,是林家堡的大师兄,林天鹰的得意弟子,在江湖上也是个颇有名气之人。” 林家堡的人死在了这儿,死的还是三师弟…… 啧,那可还真是热闹了呢! 容意心里后悔万分,他就不该为了舒服停留在这儿,早早回去不好吗? 容意抬头望着房梁,好吧,他承认,是他懒。 …… 距离天亮时间还早,正是困顿的时候,可一屋子的人却再也没有了睡意。 容意寻了张椅子坐下,闭目养神。 有外人在,萧祁寒也不好再躺下,便盘腿在床上打坐。 暗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将差点脱口而出的疑问咽了回去。 他要是问这个三师弟是谁,会不会显得他特别蠢? 天边渐渐地亮了起来,下了一夜的雨也渐渐地小了下来,等太阳拨开云雾,天也随之晴了下来。 街上的尸体已经被人挪开,雨水冲刷了一地的血迹,血水蔓延开来,竟是比昨夜更加的骇人。 “主子,咱们走吗?” 依着他们原本的计划,只在白鹤镇中停留一晚便出发去药王谷求医,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是否会被打乱。 “走。”萧祁寒冷静自持道。 这地方再待下去只怕会牵扯在里头,他们是来寻医的,可不是来找事的,还是避开这些为好。 暗一看了一眼容意,心想,王爷虽然瞎了眼,但也不至于连这个病痨鬼都打不过。于是,他很放心的下楼了。 暗一一走,屋子里两个谁也没有说话,除了容意不知何时又响起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突然,咳嗽声戛然而止。 萧祁寒忍不住侧头:??? 屋子里静寂无声,萧祁寒虽然看不见,但以他如今的耳力,还是听到了些动静的。 容意似乎是起身了,却半晌没有动静,反而是呼吸急促了起来。 “容兄?”萧祁寒察觉到不对劲,喊了一声,没见反应,便走了过去。 等他走近,还未有所动作,一个人影朝他扑了过来,萧祁寒下意识的想要把人推开,直到手指碰到容意的身体,倏地愣住了。 在这一愣之间,容意整个人已经倒进了他的怀里,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萧祁寒恍惚了下,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他,顺手搂住了他的腰。 竟是意外的纤细。 容意:“……” 萧祁寒:“……” 萧祁寒感觉自己像是抱了一块冰,寒意从四面八方透进身体里,冰冷刺骨。也不知道这般柔弱的人是如何扛着这副身子在外头瞎晃悠的。 容意用力咬了下舌尖,保持清醒,才不至于让自己迷失了神志。 “帮我……拿药……” 萧祁寒低头,“药在哪里?” “身上……”容意费力的说完这话,整个人无力的靠在萧祁寒的胸口,要不是萧祁寒一手托着他的腰,只怕是要掉下去了。 也是因此,他只能屈辱的看着萧祁寒一双大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摸了半天才找到药瓶。 结果…… “没了。” 第5章 离开客栈 容意:“……” 没带太多药出门是他的失策!没检查药还有没有更是他的问题! 容意正要说话,体内血气突然翻涌起来,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软了下去,若非腰间的那一双手撑着,只怕这会儿已经跌坐在地上了。 男人的身体在这个季节依旧如火炉一般暖和,容意的身子又是冰块一样,靠在一起,只觉得舒服极了。 容意忍了忍,终究没有忍住,往他怀里凑了凑,在他胸口蹭了蹭。 真舒服啊! 萧祁寒的身子瞬间僵住了,手脚都无处安放。 从小到大,因为身份的缘故,不论男女,即便是有崇敬他的,亦是保持着距离,见了面也是恭恭敬敬,不曾有过逾越之举,更不要说有如此亲近过的。 这还是萧祁寒头一回被人吃了豆腐,而且还是个男的! 萧祁寒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坦,别扭极了,但他很快回过神来,伸手止住了容意乱动的手。 开玩笑,这手都要伸进他衣服里了! 一股暖流顺着血脉流淌而入,容意稍稍恢复了些神志,看清眼下的情况,恨不得眼前一黑晕过去。但这是不可能的,因此整个人都烫了起来,好在他身子冰冷,嘴唇更是冻得发紫,即便是不好意思了也叫人瞧不出来。 容意试着自己站立,结果也只是有心无力。如今的他浑身上下半点力气都没有,除了嘴皮子什么也动不了,只能靠在萧祁寒身上,哼唧道:“送我回药王谷,我……药王会帮你治眼睛的。” 少年脸色霜白,皱着眉头,许是身上不舒坦,哼唧哼唧的,像个小猪一样叫着。 虽然萧祁寒瞧不见,但想象了一下,觉得有些可爱。 下一刻,萧祁寒就觉得自己可能疯了,居然觉得一个刚见面没多久,甚至连长相都不清楚的人可爱??? 哐当! 暗一手中的脸盆掉到了地上,水溅了一身他都没有无动于衷,震惊的张大了嘴巴看着房间的一幕,半晌回不过神来。 “主……主子?”暗一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是主子没错,主子怀里的是那个病痨鬼没错! 暗一觉得世界玄幻了,他就出去了一趟,主子怎么跟病痨鬼搅和在一块儿了?难道主子是断袖?不对不对,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那清冷高贵纯洁如雪山之巅的雪莲的主子脏了! 暗一风中凌乱了,总觉得发现了这个惊天大秘密的自己下一刻就会被萧祁寒给灭口! “备马车。”萧祁寒冷静吩咐,他看不见暗一的表情,也自然不会知道这个属下脑袋瓜里想的东西已经完全跑到天边去了。 要是知道,肯定要狠狠地给他的脑袋敲上两下,好让他清醒清醒。 整日的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暗一:“???” 萧祁寒将人打横抱起,“去药王谷。” 暗一这才发现那病痨鬼已经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一张脸白的跟个白无常似的,还怪吓人的。 “主子,恐怕不太好走。” 萧祁寒挑眉,暗一立刻道:“林家堡的人封了客栈,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如此霸道,也就林家堡做得出来。 楼下两方对峙,因为林家堡人多势众,且态度强硬,又因为江湖中人对林家堡的畏惧,才勉力维持平衡,可若是封久了,那些江湖人也不会愿意的。闹腾起来,只怕是连带着对林家堡都要有所怨言了。 林肖腾不至于看不清楚形式,因此对捉拿凶手这件事更是焦灼,这个时候想走,怕是不太可能。 萧祁寒蹙了眉,“你也没办法离开?” 那语气中森森的危险,让暗一一个激灵,“有办法!” “那就去办吧。” 暗一明白了萧祁寒的意思,哭着转身去安排。他就算是没办法也要想出办法来,要是连这个客栈都走不出去,他不就成了无能之人了吗?一个无能之人还哪里有资格待在主子的身边! 暗一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他身为暗卫,身手还是极好的,人也够敏锐,因此这一番动作下去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片刻之后,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从客栈离开,直奔药王谷。 直到林家堡的人去敲了房门,才惊讶的发现屋子里已是空空如也,忙去报告了林肖腾。 “大师兄,要不要我去把人追回来?”一名弟子焦灼道。 林肖腾沉默了一瞬,摆了摆手,“不用理会他们。” “可是……”有人不服气,那几个人,显然很是可疑。 林肖腾一个眼神扫过去,那人立刻噤声。 半晌,他淡淡道:“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脱身离去,凭你们留得住人?” 众人虽然不服气,但也晓得林肖腾说得是实话,但要是就这样咽下这口气,他们也是不乐意的。谁知道这几个人是不是凶手呢? “说不准三师兄的事情就是他们干得呢?!”自然有人想到了这个问题。 林肖腾冷笑,“你看到了?” 那人不说话,那种情况下要是看到了,岂不是就是承认自己是凶手,又或者是见死不救。 林肖腾又道:“还是你觉得他们这样能避开我们所有人悄无声息离去的本事要费这么大劲杀了三师弟?闹得整个镇子上的人都知道?” 想到林昊的死状,林家堡的人彻底没了声音。 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离开的人,悄无声息的杀个人根本就不是事儿,费不着用这么大力气把尸体摔得血肉模糊,闹得满城风雨做什么?简直就是给自己平添麻烦。 至此,又走进了死胡同。 “那到底会是谁杀了三师兄?”有人忍不住焦急起来,一双眼睛都红了起来,查不到凶手,他们回去要怎么跟堡主交代? 林肖腾冷眼瞧着,没有说话。 他很清楚这群人心里的想法,如此着急的找到凶手,不是为了三师弟,而是怕被师父责骂。 谁叫三师弟是林堡主唯一的儿子呢?要是换个别的人死了,他们铁定就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了。 林肖腾心里无不嘲讽的想着。 第6章 免费劳动力 “什么?死掉的那个是林天鹰的亲儿子?!”暗一一个震惊,马鞭“啪”的一声,直接挥在了自己手上,“嗷呜——” 好痛! 暗一痛得泪花都出来了,但他还要忍着痛继续赶车。 暗一不说,但是暗一心里苦! 容意正昏昏欲睡着,被这一声突然惊醒了,发现自己靠在萧祁寒的胸膛上,但此刻他也没顾得上这个,茫然的问:“外头有狼?” “没有。”萧祁寒冷酷道,心里日常嫌弃这个属下。 车辕上,暗一一字不落的听见了,攥紧了鞭子。 啊啊啊,好想要抽死这个病痨鬼啊! 容意松了口气,他就说,这里怎么会有狼呢,原来是幻听。 他揉了揉手腕,结果连握也握不住,啪嗒掉了下去。 容意皱眉,觉得事情有些大条了。不止身体没力气,耳朵也还出现了幻听,那下次难道会出现幻觉? 这可不得了。 “到哪儿了?” 问完了,他才想起来,这个问题萧祁寒没办法回答他,正要开口,萧祁寒直接把车窗的纱帘掀了起来。 那意思十分明显,你自己看。 容意:“……” 好吧,看在你是个瞎子的份上,我这个病人就不同你计较了。 容意强拖着虚弱的身体往窗户边挪动,即使这样了,他依旧很倔强的不开口求助。 萧祁寒本想等他开口,没想到这人还是个硬骨头,没有办法,一把将容意抱了起来,容意吓得搂住了他的脖子,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还没出来,人已经被稳稳放在窗边了。 容意:“……” 这一言不合就动手,也不提前打招呼的举动太差劲了! 憋着气往外头看了一眼,“前面路口左转。” “哈?”暗一不服气了,“去药王谷分明就是右转!” 哼哼,别以为他来之前没打探过路。 至于容意,说完那一句话就已经没力气了,连还是很用力,很用力地翻个白眼。 当然,对着个瞎子,他再怎么用力翻也没用,人家完全不会给你什么反应。 人家能看得见就怪了! 容意就很气,要是身体允许,他一定把这个聒噪的小厮给揍一顿! 萧祁寒听着一旁粗重的呼吸声,唇角勾了勾,道:“听他的。” 主子都发话了,暗一只好听从。撇撇嘴,拉紧缰绳,往左边去了。反正要是走错路了,也不是他的错! 接下来一段路,容意靠着萧祁寒时不时输内力给他,强撑着指了路,一行人终于到达了药王谷里的神仙居。 暗一上前敲门,“药王,药王你在不在啊?你在的话就应一声啊,这里有人快要死了!” 马车里的容意听到这一句话,差点又被气得跳起来了。这人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快要死了,他还活得好好的呢! 好在,有人来应门了。不然容意真的有可能被暗一给气死。 萧祁寒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得到,呼哧呼哧的,显然是气得狠了。努力绷着唇角,怕自己忍不住会笑起来。 自从失明之后,他还是头一回心情不那么沉重。 大门“吱呀”被人打开,暗一没有看到人,他忍不住探头进去看,“药王?” “你谁呀?”一道不爽的声音在下头响起,一个小童双手环胸,一脸不爽的看着暗一。 长得高就了不起了吗?就能看不见他这么个大活人了吗?! 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暗一低头,被突然出现在脚边的人给吓了一跳,“嚯!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七八岁的小药童翻了个白眼,正要开口讥讽一下,目光扫到一旁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瞬间僵住了。 下一刻,暗一只觉得一阵风刮过,眼前哪里还有什么人?! “公子——”小药童焦急的踮脚转悠着看,一手抓住了容意无力垂下的手腕,毫无预料的打了个哆嗦,脸色陡然变了,“公子,你……” 小药童一脸的不高兴,整张小脸皱成了个小包子。 容意觉得有趣,伸手戳了戳他,小药童很不高兴拍掉他的手,“都这样了还胡闹?!” 容意:“……” 个子没长高,脾气倒是见长了。 “这位公子,有劳你了。”以他的身高,是肯定搬不动容意的,因而小药童很自然的麻烦了萧祁寒。 免费劳动力放着不用,干什么用? “去哪儿?”萧祁寒倒也没在意他随口使唤人的语气,毕竟他不会同一个孩子计较这些,倒是把一旁的暗一气得够呛的。 一个小破孩,只怕都没断奶呢,居然就敢指使他家主子了,他到底知不知道眼前这一位是谁?! 小药童注意到他的眼睛,顿时噤声,让一个瞎子抱着公子,公子等下摔了撞了怎么办? 然而不等他想好办法,容意已经指了路,小药童回神,眼看着那瞎子抱着容意要撞上大门了,心一紧,正要赶过去,下一刻,脚步顿在了原地。 萧祁寒一脚踹开了门。 容意瞥了一眼摇摇欲坠的门,“……” 心好痛! 容意捂着胸口想杀人,但……他在心里头默念了十遍:这是为了救命,这是为了救命…… 这才没有打算等下一根针把某人给扎死! 萧祁寒以为他不舒服了,抓紧走了进去。 小药童慌忙回过神来,小小的身子十分灵活的把某个狗腿子挤开,在前头给萧祁寒领路。 萧祁寒虽然看不见,但也算是因祸得福,除了视觉之外的其他五感都变得更加敏锐。听着小药童的脚步声走着,一路上倒也没发生什么意外。 小药童松了口气,“就送到这里吧。” 潺潺的水声从里头传来,带着股浓郁的硫磺和草药的味道,萧祁寒瞬间明白了这里头是一个药泉。低头“看”向容意。 “放我下来吧。” 双腿一触到地面,容意腿一软,身子瞬间失去平衡向前栽倒下去,好在萧祁寒手还搭在他的腰间,将他又给捞了回来。 咚,很闷的一声。 萧祁寒看不见,也不知道容意哪里撞到了自己,肩膀有些疼。 彼此紧密无间的靠在一起,萧祁寒甚至能清楚的闻到容意身上淡淡的药香,是他从未闻过的味道,清冷淡然,意外的还挺好闻的。 第7章 药王是个姑娘 容意被这一下撞得有些懵,一时半会儿没能回过身来,身子一动不动地靠在他的胸膛,萧祁寒的手臂在他的腰间横拦,环绕着,他能感受到那手臂蕴藏的力量。 容意一阵恍惚。 暗一目瞪口呆。 暗一磨牙。 这个死病痨鬼,竟然占他主子的便宜! 小药童的脸色也是古怪极了的,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萧祁寒稍一低头,下颚就能碰到容意的发丝。他把头错开,低沉的嗓音在容意耳边弥漫开:“能走?” 容意“嗯”了一声,萧祁寒把手放开,小药童这才如梦初醒,慌忙回过神上前将容意给扶稳了。只可怜他人小腿短,不得不踮着脚,再加上容意浑身没力气,整个人重量压在他的身上颇为辛苦。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容意深深地看了一眼萧祁寒。 萧祁寒似有所察,“看”了过来。 容意已收回目光,转身进了药泉。 *** 药池内雾气缭绕,加上四周的花花草草,倒是颇有几分仙境的味道。 只是再好看的风景看了十几年,也都腻了,更别提容意这会儿有心无力。 至于书满,回回来此都记挂着容意的身子,更别提其他了。 扶着容意坐下,书满迫不及待的问:“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若是叫人听到,定要大吃一惊,药王谷谷主容意居然是个姑娘?! “你怎么会用了寒食丸?”容意这趟出门身上带了什么药书满那是一清二楚的,因而看到她的模样就晓得了。 容意抬头望天,吃错药这种事情她怎么有脸说得出口? 随意含糊了过去,书满不太高兴地皱眉。 容意点了点他眉心,“小小年纪的,别整日皱眉,跟个小老头似的。” 书满没好气地拍掉她的手,“要是你能省心一点,我也就不用操心了!” 简直就是片刻不得安宁。 书满抱怨了两句,转头问起了萧祁寒,“那两个是怎么回事儿?” 容意伸手在温泉水里拨弄了两下,“路上正好遇到,来药王谷求医的罢了。” 见她满脸疲惫,书满乖觉,去取了干净的衣物。 安顿好容意,书满从药泉里头出来,小脸蛋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累得还是叫药泉给熏的。他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萧祁寒和磨牙霍霍的暗一,清了清嗓子道:“二位请随我来。” 书满带着他们去了暖阁,一进门,萧祁寒就感觉一阵暖意扑面而来,在这个季节,还是有些热了的。 这个药王谷,还真是有些另类。 书满上了茶,“二位请在这儿稍等一下,公子过会儿就来。” 回过神的暗一慌忙叫住了小药童,“这里是药王谷吗?” “哈?”书满以一种“你是白痴吗”的眼神看着他,“不然呢?” 暗一气到内伤,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真的是一模一样的讨人厌! 不过,也不能怪暗一没认出来,毕竟,他们走得是另外一条不为外人所知的路。 药王谷名声在外,每年来药王谷求医的人数不胜数,若是能叫人随意进出,那岂不是很危险?因而药王谷的山谷中处处设了阵法,若是无人带领,只怕会深陷阵中,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这也是世上无人敢闯药王谷的原因。 暗一走的路是容意领着的,因而半点问题都没有,就是绕七绕八的,走了一遭人都给绕晕了,还能认路就怪了 暗一问:“那药王呢?” 书满翻了个白眼,理都没有理会这个傻缺,直接走了。 药王谷统共只有他们两个人,药王还能会是谁? 暗一气得跳脚,扭头就是一个告状,“主子,你看看,这都什么人,哪有这样子对待救命恩人的?!” 暗一说着说着就委屈了,他的主子,怎么能被这么对待呢,太过分了! 萧祁寒抬手按了按额头,太笨,太吵,头疼。 “闭嘴!” 暗一,暗一更委屈了。 容意泡了个药泉回来,脸上有了些许气色,只是偶尔还会咳嗽两句,其他上面,倒是看着与常人无异。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蹲在墙角画圈圈的暗一。 容意:“……” “他这是怎么了?”容意问的是萧祁寒。 暗一抬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背对着容意,继续画圈圈。 诅咒你,诅咒你! “……”容意耸了耸肩,裹了裹披风,走过去坐在了萧祁寒的对面。 分明屋子里温暖如春,可他却依旧仿佛冷的厉害,裹着一身披风,只是从厚重变成了轻薄,手中亦是没有揣着手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泉的效果,容意竟是不咳嗽了,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今日之事,多谢萧公子出手相助。” “容兄客气了。” “手给我吧。”容意想着,既然人家帮了他的忙,救了他一命,帮人家治个眼睛也没什么大问题。 萧祁寒还没说话,暗一就忍不住跳了起来,“手给你?我家主子都把你送回来了救了你一命你还要他的手?” 容意看着他以一脸你怎么能如此狼心狗肺的模样看着自己,无力吐槽,“你的随从,是不是……脑子有点不好使?” 正常人都能想到的东西,为什么到了他脑子里就变得奇奇怪怪的了? 萧祁寒也是忍不住想要扶额,他也不知道自己出门的时候是不是脑子抽风了,竟然带了这么个爱脑补的属下出门,简直就是心累,还丢人! 暗一气得撸袖子要打人,突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眼中的高冷的不像话的主子伸出了手,他眼中下一刻就能咳死过去的病痨鬼将手指搭在了主子的脉上。 ???这是什么操作? 容意原本对萧祁寒的配合很是满意,等摸了脉象后却皱起了眉头。 暗一的心都提了起来,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脑海,“你,你是药王?” 容意没有理他,仔细的给萧祁寒诊脉,直到收回手,眉头都没有松开。 萧祁寒敏锐察觉到什么,心都提了起来,面上却不动声色,“是不是不好治?” 第8章 投桃报李 一个人,尤其是一个行军打仗之人,最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一双眼睛,没了这双眼睛,那他日后还能做什么? 上阵杀敌是不可能的了,连人都看不见,分不清敌我,上去了做什么? 至于行军布阵,看不到舆图,一切也都是免谈。 那能做的,估计也就是在上京享乐了。 萧祁寒不是个认命的,也不是一个能安然享乐无所事事的人,他不允许自己的后半生就这么被定下了。 他的命,他未来的路,他都要自己去决定! “你这个毒,有些复杂。”容意一开始也没料到这般严重,但她不是个遮遮掩掩的人,“我从未见过,但我也不是个食言而肥的人,既然答应了帮你治眼睛,那我一定会帮你治好的。” “只是我需要研究一下。”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对他的眼睛都束手无策,若是容意一诊脉就能治,或是能看出来,那么他也不得不警惕了。 因此听到容意这番话,萧祁寒并没有太大的失望,而是松了一口气。 “那就有劳容谷主了。” “在这之前,我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的血。” 萧祁寒一愣,容意解释道:“我需要你的血研究一下是什么毒。” 萧祁寒点头,“要多少?” “不用太多,一小瓷瓶就够了。” “好。” 这般你来我往,很快被拍定的交易看得暗一目瞪口呆,眼看着那刀就要落在萧祁寒身上了,暗一匆忙伸手阻拦,“我又怎么知道你是药王,而不是什么想要伤我主子的人?” 容意倒也不气,这种质疑她听得多了去了,“那你要如何?” 暗一难得聪明了一回,“那你说说,我主子的身体如何?” 这是考验,萧祁寒没出声,但容意看得出来,这人也是认可暗一这样的行为的。 “你早年中过寒毒?” 萧祁寒心中诧异,面上不显,“是,不过已经好了许多。” “这个我知道,否则今日你也不会坐在我面前了。”容意哼笑了声,“不过,这也是血玉红莲的功劳。” 萧祁寒没想到对方连这个都能知道,深深看了一眼对方,“是。” 容意转头看向暗一,“现在呢?信了吗?” 暗一眼中带着不甘,但他也知道,眼前这人,十有八九就是药王了。因而再不甘,也没办法了。 容意顺利的取了血,随口聊天道:“血玉红莲的阳性极烈,你用它解寒毒,这寒毒,怕是不简单吧。” 萧祁寒笑了,是真心实意的笑。 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有些冷,笑起来的时候,却会让人觉得阳光向上。 容意砸吧了一下嘴,突然觉得这人长得还怪好看的。 “早些年在北域冰城受过伤。” 容意闻言侧目,讶然道:“那你还真是命大。” 北域冰城,那是大周最北边的地方,常年落雪,连带着整座城都覆盖着一层冰,连一个生物都极难看到,可见其寒冷程度。 在那里中的寒毒,自然是极严重的。 萧祁寒笑笑不语。 容意既然能说出血玉红莲跟寒毒,他便知道这人是有几分能力的,因而对复明之事更有信心了些。 便是现在不行,未来也有盼头。 烦心事解决了,心情自然好了。心情一好,难道不该多笑笑吗? 萧王殿下觉得自己这个逻辑没有半分毛病,就,很满意。 “不过,血玉红莲虽然药性好,对寒毒也有效果,到底也是治标不治本的。” 若是真有这种一吃下去就痊愈了的草药,那还要他们这些大夫做什么? 萧祁寒自然对自己的身体十分清楚的,心中一动,“容谷主有办法?” “那是自然的。”容谷主很是傲娇的抬了抬下颚,开玩笑,一个寒毒她都要是没办法,也就不用在这江湖里混了。 “那就有劳容谷主了。”萧王殿下拱手笑道,那笑容,那叫一个真心实意。 容意:“……” 等等,我有说给你治了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容意心里嘀咕着,总觉得这人不像表面这般和善。 一想到自己居然没能看出来他中了什么毒,觉得略有亏欠,因此容意大度地想,就当是买一送一好了! “你放心好了,我会帮你治好这寒毒的至于你眼睛的毒,虽然一时半刻没有办法,但我也能用些方法,叫你眼睛能先复明。” 这当真是意外之喜了,萧祁寒连忙道谢,“那就劳烦谷主了。”他又道:“不知有何是我能帮上忙的?”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决定相信容意了,萧祁寒自然不会怀疑她这话的真假。 暗一却是不信,“连太医都做不到,你可以?” “既然如此,那你们来找我做什么?”容意反唇讥道,对于不友好的人,那她也不需要什么友好了。 毕竟,尊重是相互的。 暗一哑口无言,是呀,要不是太医门都束手无策,他们何必不远万里来药王谷求医。 这会儿,萧祁寒已经平复下心情,“谷主打算如何让我复明?” 面对萧祁寒这样的信任,容意脸色稍霁,也投桃报李给他解释了一番,“我会先用施针的方法将你体内的毒素引到一处封着,等我研究出这是什么毒了再来解毒。” 这样的方法,也不是都每个人都能用的,尤其在不知道这是什么毒药之前,可以说很是危险的。 但容意既然敢提出来,那就代表着她有这样的把握。 萧祁寒松了口气,“麻烦了。” 容意挥挥手,“客气了。” 经药王谷之手治过的人,还从未有过治疗失败之人,她既然愿意救人,自然是要将人治痊愈了。至少,不能死在他的手里。不然这招牌岂不是要砸了? 再者,她对这未知名的毒药还是挺感兴趣的。 就像是一个人看到心爱之物一样,对学医的人来说,最大的喜好,就是发掘这些未知名的东西了。 想到这儿,容意眼睛都亮了起来,看萧祁寒也是愈发的顺眼了。 暗一急急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主子施针?” 第9章 被调戏了 容意挥了挥袖子,正要说话,一阵浓郁的药味飘了过来,容意唇角一抽,不是很想待在这里。 但前后左右只有一个出口,而书满已经端着药从门口进来了。 暗一瞥了一眼那碗黑漆漆望不到底的药,只觉得嘴里发苦。 容意面不改色的一口喝完,“书满,下次黄连少放一点。”她虽然不怕苦,也习惯了书满一个不高兴就往药里加黄连的举动,但也并不代表她就喜欢吃这么苦的药。 真的是难喝到极致了! 书满哼了一声,端着药碗,绷着小脸,留给众人一道冷酷无情的背影。 容意叹息,不只是人家的随从脾气大,她的药童也是脾气够大的。 不过……容意摸了摸鼻子,心虚的想:今日之事是她理亏,还是忍忍吧。 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塞了一颗糖进去。 萧祁寒离得近,又因为失明的缘故导致其他五感更加敏锐,因此闻到了淡淡的松子香。 松子糖不是很甜,容意咔嚓咔嚓吃了四五颗,才将那苦涩的味道给压下去,“我今日就开始给你施针,每三日一次,大抵这些日子你都走不掉了。” 萧祁寒皱眉,“大约需要多久?” “少说也要一个月。”容意睨了他一眼,“不过我看你也不是那种文弱书生,身子挺好的,应当会好得挺快的。” 萧祁寒还没说话,就听暗一道:“没事,我家主子时间多着呢!” 最近边关太平着,萧祁寒自然也就不用回去,时间多着,但落在容意的耳朵里,就是个无所事事的。 “是吗?”容意似笑非笑。 萧祁寒第一次感觉到了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恨不得让某个白痴下属永远闭嘴才好! 看着萧祁寒吃瘪,容意唇角忍不住翘了翘,心情愉悦了不少,“随我来吧。”瞥了一眼暗一,又道,“你就不用了。” 刚动了动脚尖的暗一:“……”太记仇了! 容意要是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不会觉得不好意思,甚至会大大方方的告诉他,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记仇的一个人。 容意带着萧祁寒去了隔壁的小木屋。 一进屋,萧祁寒就闻到了浓郁的药草味。 容意点了灯,转身打量了他一下,吹熄了火折子:“不喜欢草药的味道?” 萧祁寒挑眉,“没什么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常闻到罢了。” 容意点点头,也不知道信没信,指着小床道:“脱了衣服躺上去?” 脱衣服? 萧祁寒神色一僵。 容意准备好一切,回头见某个男人如同一根木桩站着,忍不住挑眉,“怎么还不脱?” “必须要脱吗?”萧祁寒有几分纠结。 容意笑了笑,“你该不会不好意思了吧?还是说,你的身材拿不出手?” 这话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扛不住,更不要说萧王殿下这种爱要面子的人了。 他原先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毕竟同他相处的都是军营里那些三五大粗之人,而不是扶风杨柳般的容谷主。 屋中突然响起一声轻笑,某个被认为扶风杨柳的容谷主语出惊人:“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这话说的还真是……没毛病。 容意又道:“你有的我都有,难道说……你有什么隐疾!”目光在他下三路扫了扫。 “怎么可能!”萧王殿下被呛着了,男人必须不能说不行! 容意虽然努力的憋着笑,但她的气息还是叫萧祁寒发现了端倪,眯着眼,危险道:“很好玩?” 容意摇头,正了神色,“没有。” 意外的有些怂,但容意可以告诉你,这叫识时务。 萧祁寒哼了声,也没扭捏,就如容意说得,两个大男人还真没什么好害羞的。 倒是容意,在萧祁寒脱了衣服之后,耳根有些发烫。 身为一个大夫,见过太多病人的身子了,但还是头一回有些不好意思的。 容意觉得,这也太不敬业了。 因而努力的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不把目光放在那肌肉贲发的身子上去。 萧祁寒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感觉的到,他轻笑出声:“怎么,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容意答不出来,但目光却是频频落在那线条分明的腹肌上,忍了忍,又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 嗯,手感真好! 萧祁寒瞬间浑身如铁一般僵住了,但很快又放松了下来,“容谷主这是羡慕了?” 容意撇撇嘴,她一个姑娘,羡慕这个做什么? 但这话不能说,索性也就不说了。 萧祁寒以为人不好意思了,毕竟他抱过容意,感受过那个腰,软绵绵的,“容谷主也不用在意,身材这种东西,都是后天练出来的,你虽然腰细了点,肉软了点,但若是想练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就是会辛苦一些。” 容意耳根疑似发烫:“……” 所以她这是被调戏了吗? 容谷主陷入深深地沉默。 萧祁寒以为她被自己说到心坎里,又不好意思开口,动了动身子,正要好好教导一番,就被容意一手按住,扎扎实实,“别乱动!” 容意实在不想听这人说话,看上去很是凶狠地威胁,“你要是乱动,我等下扎错地方了可就不好了。” 就算是戳到心窝了也不能恼羞成怒吧,他不过就是实话实说罢了。唉,这年头,实话实说都没人听了。 话说,他能不能现在换个大夫治病?萧祁寒心想。 容意似是一眼看穿,故意呵了声:“晚了。” 萧祁寒:“……” 屋子里炭火足,萧祁寒光着膀子躺在床上,倒也不觉得冷,但又觉得气氛有些古怪,没话找话聊:“你的病好了?” 捏着银针的手一顿,容意眯了眯眼眸,而后若无其事的下针,以今天天气真好的语气道:“不是病,是中毒了。” 萧祁寒有些意外,什么毒竟然连药王都束手无策?但他很快又觉得自己想错了,容意的手这会儿已经有了温度,人也不咳嗽了,显然是好了。许是在外没了药,没办法给自己治病吧。 他没问容意怎么中毒的,“出门在外,还是要多小心着些的。” 容意愣了愣,看向萧祁寒的神色几分复杂,最后却也只是应了声“好”。 第10章 烈女怕缠郎 施了针,容意去洗了个手,回来的时候,萧祁寒已然穿戴整齐,容意道:“接下来每隔三日施一次针。” 这话容意之前说过,萧祁寒自是记得,“不过,这药王谷怕是不容易进吧?” “这不是废话吗?”容意睨了他一眼,拢了拢披风,“这些日子就在这儿住下吧,我让书满给你收拾房间。” 萧祁寒立刻笑了,“那就有劳容兄了。” 容意撇撇嘴,这就变成了容兄了?这人是不是太自来熟了一点。 萧祁寒可不那么想,不自来熟一点,两人生生分分的,相处起来多别扭呀!他这可是未雨绸缪呢! 出去之后,容意吩咐书满去收拾两间屋子给这两人住,自个儿则是回房休息去了。 书满领着两人去了客房。 药王谷从不留客,客房就是一摆设,推门而入,是满地的灰尘。 饶是萧祁寒不太讲究,也被这漫天的灰尘击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眉头直皱,显然是被这灰尘给呛着了。 暗一打了个喷嚏,瞪圆了眼睛,“就这样的房间给我们主子住?你们打发叫花子呢!” 书满翻了个白眼,“爱住不住。”当他很喜欢打扫一样,不知道收拾这样的屋子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吗?他才八岁,他还要长个呢,可不能累着! 一个小小药童都如此猖狂,暗一撸了袖子……开始帮忙。 谁叫他如此命苦,总不能真看着主子住这样的屋子吧? “主子,您要不去那边歇着?”暗一试探道。没人知道他心里有多苦呀,主子站在一边看着他干活,压力好大! 正好那边有座凉亭,太完美了。 萧祁寒没动,阴恻恻磨牙,“你觉得我能过得去?” 暗一抹了把虚汗,立刻在前头带路。 凉亭建在溪涧旁,正好对着风口。风一吹,四周纱幔瞬间群魔乱舞,险些糊了萧祁寒一脸。 甫一进凉亭,萧祁寒就察觉到了。 亭中有人! “咳咳咳……”容意正好被风呛着了,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了某个瞎眼病人,“……”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药王谷这么大,为什么就又遇到了呢? 容意很抑郁,偷了个懒都不成。 “这里风大,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在这儿待着。”萧祁寒一片好心,容意很不好意思,却又委婉的表达,自己只是被风呛着了。 嗤。 许是没见过能被风呛着的人,萧祁寒没忍住笑了。 容意怒目而视,又想到某人看不见,自个儿就是对着瞎子抛媚眼,白费功夫! 怕年轻的药王生气,萧祁寒努力憋着,容意瞧着就觉得费劲,破罐子破摔的挥手,“笑吧笑吧,随便你笑吧。” 萧祁寒没忍住笑了一阵,揉着酸胀的腮帮子,觉得这样能说能笑的生活真好。 当然,要是能看见就更好了。 …… 收拾了一下午,直到日暮西山,屋子才收拾好。暗一把人引了进去安顿好,又出来问书满:“晚上吃什么?” 书满累得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蹲在地上,头也不抬:“自己做去。” 药王谷连带着这两个统共也就四个人,一个娇弱,一个眼瞎,一个小孩,还有一个二缺,谁做饭,自然不言而喻。 “……”暗一觉得,自己这个暗卫做得太亏了,居然还要兼职厨子! 不过,暗一撸了撸袖子,高昂着头,跟个斗鸡似的进了厨房。 书满忧心忡忡地回头看了一眼,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半个时辰之后,面对着炸了的厨房,不祥的预感成了真。 暗一和书满黑着脸对视着。 不同的是,暗一是真的脸黑了,灰头土脸的。 至于书满,书满则是想要杀人了。 最后厨房的门口立上了一张牌子:暗一跟狗不得入内。 暗一:…… 倒也不必如此! …… 药王谷位于岐山的深处,依山傍水,景色美观,唯独有一点不太好。 夜里风太大了! 萧祁寒听了一夜的嗷嗷狂风,早上起来的时候觉着脑袋胀的厉害,十分不舒服,甚至下床的时候没注意,一个踉跄差点给摔了。 “主子?”暗一探头进来,萧祁寒下意识绷直了身子,神色愈发的冷淡,“什么事?” 暗一没意识到萧祁寒的冷淡,憨憨地问:“主子,吃早饭吗?” 吃吃吃,你就只知道吃! 萧祁寒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冷淡“嗯”了声,暗一这个铁憨憨立刻欢快地走了。走着走着,脚步慢了下来。 为什么总觉得哪里很奇怪?他挠了挠头,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愉快的奔向饭堂。 听着脚步声远去,萧祁寒松了口气,差点丢人了,还好他反应快。 不得不说,今日也是一个在属下面前包袱极重的萧王殿下。 吃饭的地方,是在昨日漏风的凉亭,萧祁寒想不明这位年轻的药王是个什么毛病,非要在这里吹着风吃饭。是嫌自己身体还不够差吗? 萧祁寒到的时候,容意还没来,暗一殷勤地在帮书满摆桌,若是后头有根尾巴,那就是典型的狗腿子。 虽然萧祁寒看不见,但他听得见!因此这会儿他心情复杂,并十分不想承认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是自己的下属。 书满黑着一张脸,显然还在因为昨日的事情记恨着暗一。 暗一彻底发挥了自己厚脸皮的优点,最后闹得书满彻底没了脾气,两人彻底握手言和了。 萧祁寒听得惊叹连连,烈女怕缠郎,古人诚不欺我也。 “主子。” 对于现在才看到自己的下属,萧祁寒很是冷艳的给了他一个侧脸。 暗一:…… 主子又傲娇了,真是心累的一天呢! 但是再怎么心累,该少的还是不能少,暗一手脚麻利的给他盛好粥,又将他爱吃的小菜给夹了一些到碟子里。 “哟,这么丰盛?”容意笑吟吟的走了进来,顺手摸了一把书满的头,“你做的?” 书满哼道:“不然呢?” 这里有两个大爷,还有一个昨儿个炸了厨房的杀手,这顿饭不是他做的,还能是谁做的? 摔! 炸厨房这件事是过不去了是不是?! 暗一心里咆哮。 第11章 逍遥令 萧祁寒正打算感受一下吹着风吃早饭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而后风停了。 “嚯,既在这儿装个席子挡风,为何不换个地方吃饭?”暗一也是不解的很。 容谷主很淡定,“因为这里风景好。” 萧祁寒:“……” 这个答案,也很好。 用过早饭,容意裹着披风起身,去药房里捣鼓萧祁寒身上的毒了。 至于他的寒毒,容意早早地将药方给写好了,交给了书满。书满人虽小,但手脚麻利,很快抓好药,在庑廊下支起了药罐子。 暗一蹲在他身边,看着黑漆漆的药罐子,心有余悸道:“你该不会在这里面加黄连吧?” 书满白了他一眼。 一只黑猫突然从天而降,身手矫捷地落在院子里,一双碧绿的眸子盯着暗一瞧了一会儿,像是在打量着这人是敌是友。 书满冲他招了招手,“小貂儿,快过来。” “喵。”黑猫走了过去,在书满脚边慵懒地蹭了蹭。 药煎好,书满给萧祁寒送去,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喝下,好心道:“需要蜜饯吗?” 萧祁寒摇了摇头,这药虽苦了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药王谷只有容意和书满两个人,书满很少同外人接触,这会儿也不急着走,问了萧祁寒好些问题。 萧祁寒好脾气地一一回答,从语气中,不难听出书满对外头的向往,这也难怪,还只是个孩子罢了。 等容意从药房里出来,惊觉书满叛变了,同萧祁寒那叫一个亲热,一口一个萧大哥。 容意似笑非笑,“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的。” 萧祁寒自然听出来了别样的东西,却坦然笑道:“那是自然的。” 容意被噎了一句,闭嘴了。 萧祁寒一连喝了三日的药,也感觉到了身子有了些许变化。 这一日,又是施针的日子。 容意先一步去了小木屋准备,萧祁寒慢悠悠吃完,留书满和暗一收拾,起身去了小木屋。 药王谷很大,但这逍遥居却不大,就两个院子,外加一间小木屋。萧祁寒记忆好,再加上这几日都由书满带着转悠,自然很是顺利地去了小木屋。 摸透了路,这一路过去倒也没怎么磕绊。 只是在门口,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放了一张小杌子,差点没把他给绊倒。 萧祁寒:“……” 噗。 正笑着别被人看到,就听到一声轻笑。 “很好笑?”萧祁寒咬牙,真是太丢人了。 容意笑得肚子疼,好不容易止住笑,看他想吃人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 眼看着就要把人给笑恼了,容意忙收了笑,揉揉酸胀的两颊,“兄台躺上去吧。” 自己叫他容兄,他却叫自己兄台,萧王殿下心中不太爽,就有点想搞事。 “小容。” 容意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进水盆里,但她顾不上这个,一脸惊恐回头,“你叫我什么?” 便是看不见,也听出了些,萧祁寒心里得意,面上困惑,“小容啊,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啊,哪里对了! 容意捂着胸口,很想问他一句,咱两熟吗你就叫我小容? 萧祁寒装模作样叹气,“我将容容当成朋友,却没想到在容容心里,我竟还是个陌生人。” 容容,容容…… 容意觉得脑子都要炸了,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你到底想怎样?”容意怒了。 萧祁寒叹气:“只是想跟容容交个朋友罢了。” 容意凉凉道:“堂堂萧王殿下居然要跟我这个江湖人交朋友,还真是我的荣幸呢。” 嘲讽之意扑面而来,萧祁寒却沉了脸色,“你认识我?” 容意笑笑:“大周人,谁不认识王爷呢。” 萧祁寒虽然有名,但也不至于全大周人都认识,晓得容意没说实话,萧祁寒却也不在意,“如此说来,咱们倒是有缘了。” 容意还等着某王爷翻脸,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一句,真是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了。 这人为什么不按套路来!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心生警惕,严守死防,彻底疏远吗? “小容怎么不说话了?”萧王殿下转了转脑袋,一脸天真烂漫。 容意:“……” 这人要是能天真烂漫,她容意两个字就倒着写! 萧祁寒张嘴正要开口,容意眼疾手快捂住,凶呼呼道:“闭嘴!”犹觉得不够,自认为凶狠地加了一句,“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一辈子都开不了口了。” 晓得把人逗狠了,很有良心的萧王殿下听话闭嘴。至于那些威胁,不好意思,那是什么,他不知道。 这般配合,倒是让容意狐疑。但见他真不打算开口了,才放心的将手挪开。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半句话都没说过,专心施针。 虽然有些生气,手法却意外的稳当。 萧王殿下在心里稍稍愧疚了一下,就一下。 刚施针完,书满就伸了半个脑袋进来:“公子,山谷外头来了不少求医的,公子,要见吗?” 容意正正气着呢,想也不想:“都不见。” 书满为难的挠了挠脸,“可是公子,其中一伙人拿了逍遥令来的。” 这一下,容意是不见也得见了。 她兴致缺缺,拨弄着手边的草药:“带他们去待客厅吧,至于其他上门求医的,都给打发了去吧。” “是。” “逍遥令,是什么?” 容意气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萧祁寒很是无辜,“针还没拔呢,总不能叫我就这样出去吧?” 容意:“……” 容意一边拔针,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 萧祁寒侧目,“你在骂我?” 容意跳脚,“怎么可能?!” 就是! 萧祁寒没再逗她,问了逍遥令的事情。 容意解释道:“药王谷每年都会送出五枚逍遥令,持令者在不违反江湖道义,不损害他人性命的情况下,可要求药王谷在两年之内为他们做一件事。” 她前些日子出门,也是因为逍遥令,否则,她吃饱了撑的,放着咸鱼生活不过去外头遭罪受,结果毒发差点死在外头。 容意想想就觉得郁猝。 第12章 上路 如果说,逍遥居的凉亭是刺骨的冷,那逍遥居的待客厅简直就是温暖如春了! 就是这天气春过头了,有点热。 林家堡的弟子个个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自然受不了这热,个个面红耳赤的。便是林肖腾也不例外。 容意裹着披风翩翩而来,目光粗略扫过,一共十七八个人,为首的是个二十左右年轻人,剑星眉目,正气凛凛,一看就是话本子里那种少年侠士。 只是这侠士面红耳赤,不美观了些。 想了想,容意叫书满将炉子的火给熄了,众人这才觉得松了口气。 林肖腾微微颔首,身后一少年将逍遥令送上。 容意多看了那少年一眼,林肖腾问:“怎么了?” “没什么。”容意收回目光,逍遥令用上好玄铁打制而成,入手冰凉,上头有一股独特的药香,经久不散,确实是药王谷送出去的。 容意随意的把逍遥令扔给了书满,问:“林家堡需要药王谷做什么?” 林肖腾从未见过药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你是容谷主?” “是。”容意挑眉,“怎么,我不像?” 关于容意,林肖腾亦是听说过不少,见过她的都说是一个扶风杨柳,皎皎明月般美好的少年,如今见了真人,突然觉得,江湖传言,有时候倒也不是不能信。 “没有。”林肖腾起身,郑重其事地朝容意拱了拱手,“在下林家堡林肖腾,今日上门,是特来请药王出山,救我师父一命。” 对待有礼貌之人,容意素来都是和颜悦色的,“林堡主的事情,我亦是听说过,不晓得堡主如今情况如何?” 林肖腾摇头,“师父昏迷不醒,伤口也迟迟未能愈合,反而有了腐烂的趋势。” 容意皱眉,“堡中难道没有大夫?” 林肖腾苦笑,哪里是没有大夫,只是,“柳大夫亦看不出什么。” 容意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什么时候出发?” 林肖腾一愣,道:“自是越快越好。” 林天鹰的情况不容乐观,是等不住了的。再加上这一来一回,也不晓得回去之后又是如何的光景。 容意本不想出门,也不想掺和进江湖纠纷中,但如今,逍遥令在前,她不得不去,因而兴致缺缺,也不在意何时出发了,“既然如此,两个时辰后,咱们在白鹤镇中与你们汇合。” 林肖腾没想到那么容易就请到了容意,愣了一下,随即欣喜道:“那我等就在白鹤镇中恭候谷主大驾。” 容意挥挥手,让书满送他们出去,自己则是回房收拾了行李。 待容意拎着包袱出门,就看到齐齐等在门口的三人一猫,她顿时有些头疼,“书满,你这又是凑的什么热闹?” 书满捏紧了攥着的包袱,鼓起勇气道:“公子,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容意对上他的眼睛,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她从小就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不觉得离开是件什么大事,可对从小就跟她一起的书满来说,他一个人留在谷中,定然是寂寞的。 到底是个孩子。 容意软了心肠,“行吧。” “真的?”原本黯淡无光的小脸瞬间亮了起来,书满得寸进尺,“那我可以带着小貂儿一起去吗?” 貂儿是前些年书满在门口捡回来的野猫,一直养到如今,在容意不在的时候,亦是它陪着的。 虽然她很不解一只猫为什么要叫小貂儿,但书满却是喜欢的紧,容意也就随他去了。 “行,带上吧。”容意难得很好说话,书满高兴地将包袱丢给了暗一,抱起小貂儿就是一顿猛吸。 “喂——”暗一气得跳脚,这一个两个的,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容意止不住的笑,一抬头,就看见了柿子树下的萧祁寒,倏地愣了下。 俊美无俦的萧王殿下站在光秃秃的柿子树下,风吹得他衣摆翩翩起舞,察觉到什么,转过脸来,“怎么了?” 容意倒是没想到他的感知这般敏锐,暗一这才想起来一件事,“你走了我主子的眼睛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跟我一起走了。”容意理直气壮的很。 带上萧祁寒,这是容意早就想好的,毕竟,施针不能断,药也不能断。 吸够了猫,书满兴奋道:“公子,可以走了吗?” 容意摸了摸小貂儿的头,小貂儿被摸得很舒服,拿脑袋在容意掌心里蹭了蹭,容意声音中带上了轻快的笑,“走吧。” 赶车的是暗一,坐的马车是萧祁寒的。 容意没有半点客人的样子,率先上了马车。 一上车,她就忍不住打量。打量完了之后就忍不住感叹,天潢贵胄不愧是天潢贵胄,就这么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头却是五脏俱全。 马车铺了一层绒绒的毛毯,身下是毛皮制成的引枕,柔软舒适,手感极佳,容意忍不住拿脸蹭了蹭,整个人如同猫儿一样瘫软在里头。 小貂儿从书满怀中跳了下去,学着容意的模样躺着。 书满看了看坐得笔挺的萧祁寒,又看了看完全没了骨头的一人一猫,觉得没眼看了。 太丢人了! 马车很快到了白鹤镇,林肖腾一行人已经等在镇子口。 容意爬起来,掀起绡纱车帘,露了脸,“久等了。” “容谷主客气了。”林肖腾目光掠过暗一时,停留了一会儿,显然是认出了此人。毕竟,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同时他心中也在好奇这人是如何说动容意帮忙治病的,毕竟他是见过书满将那些求医的都打发了的。 暗一朝他咧嘴一笑,林肖腾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盯着这人看了许久,唐突了,立刻收回了目光,“容谷主,可以走了吗?” 容意点点头,“走吧。” 林肖腾一拉缰绳,率先跑了出去。 其余人马跟上,最后是一辆马车,车里头放了一口棺材,露了小半截在外头。 暗一瞬间想到了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一想到这一路要同这么一具尸体待在一处,暗一便觉着心里头发毛,祈祷着快些到林家堡才好。 不然他一定会做噩梦的! 第13章 恶趣味 暗一苦命的赶着车,书满扒着车窗好奇的瞧着外头的景色。 他从小在药王谷长大,这还是他长这么大来头一回出门,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秋天的风带着几分暖意,舒服极了,容意渐渐地睡着了。 书满转头正要说话,见状,“……” 也不知道她的身体到底是什么结构,怎么天天睡都还睡不够,跟小猪一样。 “怎么了?” 书满“嘘”了声,“公子睡着了,萧大哥莫要吵着他。” 萧祁寒:“……” 书满闲不住,挪了挪屁股,坐到萧祁寒身边,“萧大哥,他们是死人了吗?”显然是看到棺材了。 萧祁寒摸了摸他的头,他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到书满的可爱,轻轻笑了一下,“他们是死了人,不过,这些都不归咱们管。” 书满点了点头,很听话的没有再问。 …… 林家堡位于青云城的青龙山半山腰上,原是青龙帮的驻扎地,在林天鹰接手后才变成了今日的林家堡。 同在西北,但从岐山到青云城仍是需要几日的功夫,快马加鞭,也不可能在短短两日之内赶到,也幸好天气渐渐冷了起来,不然这尸体腐烂起来,只怕是够呛的。 最为悲催的就是容意在路上吹了会儿冷风,一个不慎中了招,得了风寒。偏生她出门的时候忘记带治风寒的药丸了,只能忍着。 容意这样的身子,定是不可能快马加鞭赶路的,林家堡的人虽然着急,却也不敢催促,要是容意先一步隔气了,还有谁能救他们堡主? 是夜,一行人停在了山郊外河岸旁。 林肖腾使人过来说,“容谷主,咱们今夜怕是要在此处歇息一晚了。” 此处到青云城还有一日的行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什么能落脚的地方,在哪儿休息都是休息,因此也不急着赶路。 容意倒是无所谓,就怕某些尊贵了惯的人住的不舒服。 “萧兄,你觉得呢?”她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故意这样称呼,显然是记着仇。 萧祁寒一副你说了算的模样,“小容说了算。” 容意:“……” 好歹不是容容了,容意这般安慰着自己。 容意笑着回过头,笑容有些咬牙切齿:“就这样吧。” 江湖人时下出门不兴马车,唯二的马车就是萧祁寒的。 另外一辆则是在林昊出事后置办的,也是因此,这些日子不论是打尖还是住店都极为困难。 你想,开门做生意的,都希望红红火火,谁会想弄个棺材来添晦气? 夜深露重,外头篝火红彤。 容意裹着披风坐在车辕上看着火焰出神,她有多久,没同这么多人同行过了?直到肚子叫了一声,才回过神。 “公子,你是饿了吗?”书满正好拿着烤鱼回来,见容意按着肚子,问了一句。 容意闻着香味,还确实有些饿了。 “那公子先吃。”书满把烤鱼递给了容意,又转身跑了回去。 这些日子,林家堡的人同书满已经混熟,因着他年纪小又可爱,处处照顾着,再加上书满嘴甜,个个都成了知心大哥。 容意见状,倒也放心了些。原本还怕书满出门会不适应,现在看来,还是挺好的,或许,她不该再拘着书满留在谷中了。 “喵——” 马车轻轻晃了一下,容意低头,就对上了小貂儿一双碧眼。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渴望,看着容意手中的烤鱼。 容意甜甜地笑了下,拿着烤鱼在小貂儿面前晃了晃,小貂儿以为她要给自己,抬起两只爪子就去抓,容意眼疾手快的收了回来,喜滋滋的咬了一口。 “喵?”小貂儿困惑的歪着头,碧眼里满是不解,这难道不是给我的吗? “这个当然不是给你的。”容意晃着两只脚,“我都还没吃饱呢,你就想吃了,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喵喵喵???”小貂儿炸毛了,不待这么欺负猫的。 容意捏了一把小貂儿的软肉,“别看了,这儿可没你的份。” 就这么一条烤鱼,都不够她塞牙缝的。 “喵!”小貂儿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迈着小短腿去找饲主,这个人简直太坏了,居然欺负一只猫。 容意扶着马车笑到肚子疼,一转头,就对上某位王爷一言难尽的表情,“咳咳——”一口鱼肉卡在喉咙那儿,直接呛着了。 萧祁寒:“……” 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有欺负一只猫这样的恶趣味,看着还挺自豪的。 容意咳嗽的脸都红了,一个水壶递了过来,萧祁寒道:“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容意二话不说接了过来,囫囵喝了两口,觉得喉咙舒服了许多,只是脸上的红晕却没能褪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咳嗽还是因为被萧祁寒瞧见了方才那一幕而不好意思了。 肚子毫无预料的痉挛了一下,容意“唔”了一声,眉头都皱了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容意点点头,却又想到这人看不见,只是她如今实在是痛得说不出话了,简直是想翻白眼了。 萧祁寒的眼睛,通过这些日子的针灸,已能隐约看到一些,像是蒙了一层厚纱一样,但对他来说,已是足够的了。 “肚子痛吗?”说着,手在容意肚子上按了按。 容意:“……” 容意不知道先该震惊此人何时变得厚颜无耻,还是该气恼此人吃她豆腐。但她这会儿什么都顾不上,因为这一下正好按到了,痛得她忍不住叫了“嗷呜——” 萧祁寒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难得心虚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容意翻了个白眼,要是你是故意的,你就没了! 容意已经气到不想说话,但现在,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漆黑静谧的小树林中,年轻的容谷主强忍着羞辱蹲在草丛中——方便。 萧祁寒站在不远处守着,这让容意好受一些,心里打定主意再也不吃烤鱼了。 书满回来没看到容意,就连萧祁寒也不见了,带着小貂儿找了过来。 “萧大哥——” “!!!”容意急了,“别让他知道我在这儿!” 第14章 惊心动魄的放松放松 萧祁寒忍不住低声笑了,他虽然还看不见,但也能猜想少年的表情,没想到,他竟还是个好颜面的。 为了维护少年人微薄的尊严,萧祁寒往旁边走了两步。 黑暗中,容意握拳,他一定是笑了,一定是笑了! “萧大哥?”书满探头在他身后看了看,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我家公子没跟你一起吗?” “没有。” 萧祁寒给人一种正经人的感觉,书满也想不到他会骗自己,有些失望,“那你知道公子去哪里了吗?” 萧祁寒摇头,“或许一会儿就回来了吧。” 书满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但也知道自己随便乱跑更是危险,“那我回去等公子。” 倒是小貂儿,像是闻到了什么,一股脑的要往草丛里钻。 容意:“!!!”她回去一定要宰了这只猫! 好在萧祁寒动作快,捏着貂儿的脖子扔给书满,书满连忙接住,奶声奶气的哄着:“小貂儿,你可别乱跑,这树林里可都不干净呢。” “喵。”小貂儿一个劲的挣扎着,书满觉得今晚的小貂儿太过异常了,跟萧祁寒说了一声,紧紧抱着小貂儿就走了。 “喵喵喵!”小貂儿气急败坏的叫着,奶凶奶凶的,但也架不住书满力气比它大,只能认命的接受了这么个事实。 萧祁寒转身,扶着树干笑到肚子疼。 这可真是一只记仇的猫。 …… 怕回去遇到尴尬的事,萧祁寒没再挪动。 全部清空,容意神清气爽,正要起身,突然,黑暗中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容意屏住呼吸一动不动,隐约听到了几个字,“说好了”“杀他”“怎么交代”。 心里头正纳闷,交谈声突然没了,一个声音骤然清晰起来:“什么味儿?” “!!!”容意捂着口鼻,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怕将这两人引过来,届时她颜面全无,只怕满江湖的人也都会知道药王容意是个姑娘了! 那她就真的可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另一道声音说:“许是某个野兽在这儿方便了吧。” 某个野兽本人容意:“……” 面上忿忿,心里却在祈祷着这两人快些走开,莫要发现了她去。 许是这两人无法忍受这有味道的谈话,一阵窸窸过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容意没想到方个便还能遇到这样惊心动魄的事,赶紧收拾好自己,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走了出去。 萧祁寒听到脚步声,“好了?” 容意噎住了,这么丢脸的事情,要他怎么回答? 若是换作旁人,萧祁寒可能就算了,但对着容意,莫名的就想要逗一逗,因而笑眯眯的等着。 容意磨牙,容意想杀人,“……好了。” “那就回去吧。”得了回答的萧王殿下心满意足,甚至能想象出某人气呼呼的模样,还挺有意思的。 书满等在马车上,困得打盹,小貂儿在他旁边缩成一团,突然,像是感觉到什么,小貂儿猛地站了起来,炸毛龇牙,倒是让刚一上马车的容意想到了方才的仇,也不管小貂儿如何抵抗,一把抓过来,一顿揉捏,最后心满意足极了。 对容意睚眦必报的行为,萧祁寒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公子?”书满揉了揉眼睛,双眼惺忪的问:“小貂儿怎么了?”眼看着主人醒过来了,原本蔫儿吧唧的小貂儿立刻精神起来,“喵喵”地告状,可惜,书满听不懂猫语,什么也不知道。 容意一把按住它的脑袋,“可能是春天来了吧,一见到我就兴奋的叫个不停。” “喵?”小貂儿为容意的厚颜无耻震惊了。 知晓一切真相的萧祁寒:“……”眼睁睁的看着某人睁眼说瞎话。 书满却是信了,“对了,公子你方才去哪儿了,我和萧大哥都没找到你。” 咳。 “四处走走……”容意岔开了话题,“对了,林家堡的人呢?怎么都不见了?” 书满聪慧,但到底是个孩子,心思透彻,并未多想,“赶了几日的路,说是累着了,去林子里放松放松了。” “公子,什么是放松放松呀?” 年轻的药王,神仙似的容谷主,闻言猛地一揪。 “喵!”猫头要秃了! “公子!”书满心疼的把小貂儿抱回来,小貂儿蜷缩在他怀里,好不委屈,书满心疼,“公子,你怎么能这么对小貂儿呢!” 容意心虚,“咳咳,我这不是不小心嘛……” 被差点揪秃了一块,小貂儿这次学乖了,紧贴着书满不动了,容意回想了一下貂儿那水润光滑的皮毛,顿觉遗憾。 容意还病着,今晚实在是太过刺激,耗费了不少精力,这会儿放松下来,便觉得有些困了,直接化成一滩水倒在了被褥中。 被褥都是用天蚕丝制成的,异常柔软,价格自然也不便宜,让某个江湖中人忍不住感叹:皇家就是皇家,真是奢靡啊。 一夜,相安无事。 寅时末,卯时初,已经习惯了此时醒的萧祁寒睁开了眼睛。 容意听到外头的动静,迷迷糊糊的醒来:“几时了?” 正要下车的萧祁寒动作一顿,“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 这几日赶路,容意身子吃不消,确实累了,听了这话,头一倒,眼一闭又睡了回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一行人已经上路。 “公子,你醒了?”书满兴奋的扑过来,然后跟个小陀螺似的转着伺候容意洗漱。小貂儿躲得远远地,显然还记恨着昨夜的仇。 说是伺候,也就用水弄湿了帕子给容意净面。 人在马车,万分不方便,只能将就。 冷水刺骨,容意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怎不叫我?” 书满小心的从抽屉里拿出了糕点,闻言头也不抬道:“萧大哥说,你累了,让我不要打扰你。” 容意有些意外,看向萧祁寒,后者闭目养神,似对马车中所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但容意晓得,这男人是知道的。 她靠着车壁,春风满面:“谢了。” “客气了。” 容意心情极好,扭头看窗外的风景,吹着风。 第15章 丧子之痛 啪嗒。 还没等她享受一下,车窗就被人合上了,书满不满道:“公子,你是忘了之前是怎么病了的吗?” “咳咳……”吹风吹病了这种丢人的事情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出来说了好吗?! “那公子就不要再做这种丢人的事情就好了。”一物降一物,书满对付容意,还是很有办法的。 容意扶额。 “怎么?” “头疼。”她随口回道,然后就被书满裹了一层又一层,“头疼就好好歇着!” 容意:“……” 行吧。就这样吧。 …… 山路颠簸,萧祁寒的马车是萧祁风特意命人准备的,按理来说应当是极稳。奈何赶车人的技术太差,一路下来,差点没把容意给颠簸吐了,便是萧祁寒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直到下了马车,容意都是晕乎乎的,感觉天在旋地在转,勉强才能站住。 “容谷主。” 林夫人金氏得了消息已率人在门口等着,看到容意立刻笑着迎了上来,心里头却忍不住嘀咕,这身子,看着比他老爷还要差,真的是药王吗?不会是假冒的吧? 容意看着林夫人的笑容,想着她一会儿是笑不出来了,便耐着性子跟她寒暄了两句。 没办法,谁叫她心软呢。 林肖腾低头走了过来,林夫人慈爱笑道:“肖腾回来了呀,昊儿呢?”说着往他身后看了看,没有见到林昊,心里头正纳闷,突然听到一声碰撞声,四个弟子,抬着一口棺材走了过来,放在了石板上。 咯噔,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林夫人脸上的笑容隐了下去,强忍着心中不安问:“肖腾,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抬了这么不吉利的东西回来?” “对了,昊儿呢,昊儿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林夫人焦急的问,一双眼睛四处转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就是不肯看向那口棺材。 或许,她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扑通。 林肖腾垂首跪下,“师娘,对不起!” 风停了,树也止了。 林夫人整个人如同拉满的弦,紧绷着,一张脸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她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仿佛有千斤重的力量,怎么也开不了口。 许久,林夫人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强笑着:“肖腾,你说什么对不起呢,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对了,昊儿呢,他回来了是不是?他在与我捉迷藏是不是?你说这小子也真是的,回来就回来,还躲着做什么……” 林肖腾闻言,蓦地红了眼眶,“师娘……” 林夫人不肯听他说,尤自念叨着:“昊儿一定是藏起来,他是跟小时候一样同我捉迷藏,昊儿,昊儿你在哪儿呢?你快出来呀,娘好想你呢,昊儿——” “师娘——”林肖腾哽咽的喊了一声,“师娘,师弟他……是我没护住师弟,师娘,请节哀。” 林夫人整个人僵住了,目光僵硬的落在了那口棺材上,“不,不会的……”金氏摇着头,往后退了两步,一个踉跄,身子向后倒去。 “姑姑——” 一旁的金陵眼疾手快的扶住,被带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了身子。 “姑姑,你没事吧?”金陵连忙低头去看林夫人。 “不会的,不会的,我的昊儿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林夫人双目赤红,一掌拍在他的胸口。 金陵猝不及防,被一掌拍飞了。 ;林夫人跌跌撞撞的扑向了棺材。 “不会的,不会的……这不是我的昊儿,这不是——”林夫人发了疯似的扯着尸体的衣服,慌乱的找着什么,倏地,她整个人僵住了。 一道清晰的月牙痕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声音戛然而止,林夫人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喉咙,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不——”林夫人伸手,颤抖的抱着尸体,痛苦排山倒海而来,毫不留情的将她淹没。“不!不!不!昊儿啊,娘的昊儿啊……啊——”林夫人抱着林昊,发了疯似的哭喊着,犹如濒死的困兽,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金陵一个踉跄,又跌坐回地上,“不会的,不会是阿昊的,不会的……” 金陵一哽,一滴泪蓦地砸在了冰凉的石板上,一滴,两滴……再也止不住了。 林夫人悲痛的呼喊声盘旋在上空,久久未散,在场的人亦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有不少人忍不住了,背过身去,偷偷的掉了眼泪。 容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虽有所触动,却也还能收得住。 “王爷不觉得感人?” “感人。”萧祁寒神色平静到冷酷,“但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呜呜呜……她好惨呀!”暗一回头,满脸泪痕,哭得整张脸都没办法看了。 一低头,就见书满攥着衣摆,咬着唇,无声的哭着,神情莫名有些倔强。 容意,萧祁寒:“……” 这哪来的两个奇葩! 突然,一声惊呼传来,容意和萧祁寒同时抬头。原是林夫人悲伤过度,哭晕在了林昊的身上。 林肖腾急急喊了一声“师娘”,冲了过去,慢了一拍的金陵也冲了过去,还有不少的小厮丫鬟围了上去,顿时挤作了一团。 容意几不可见的皱了眉,与萧祁寒一同后退了几步,避开了人群。 好在慌乱过后,林肖腾很快镇定了下来,一连串的吩咐下去,场面很快就稳住了。 不愧是被林天鹰寄予厚望的人。 林肖腾将林夫人交给了金陵,才想起容意等人,走了过来,面带愧色道:“容谷主,实在是抱歉,怠慢你了。” 青年的眼泪已经收了起来,只是双眼通红,叫人看着有些不是滋味。 容意摆摆手,表示理解:“堡中遭遇了这种事,还请节哀。” 林肖腾腾不开手招呼容意,只好再道了声“抱歉”,吩咐了一个弟子带容意一行人去休息,之后便去忙活了。 林昊死了,林天鹰和林夫人昏迷不醒,林家堡内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人去处理,林肖腾身为大师兄,这些事情一下子就落到了他的肩上,只怕一段时间内也无法顾及容意等人了。 第16章 跟小猪一样的容谷主 容意进门之后随意扫了一眼,发现这林家堡竟然有不少人,随口问了句:“你们这儿,人还挺多的?” 领路的弟子道:“这些都是各个门派过来探望咱们堡主的。” 但全部被林夫人以需要静养为由挡了回去,不过,这些人都不死心,林夫人也不好将人赶出去,就成了今日的模样。 容意诧异,又看了一遍,“我倒是没见过这些人。” 她在各大门派中也是时常走动的。 领路的弟子苦笑道:“这些都是江湖上小门小派的人,容谷主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容意看他神色,没有再问下去。 武林大会将近,林天鹰却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江湖人自然就坐不住了,想要上门一探究竟也是正常的。 要是林天鹰真的快不行了,这次武林大会,正好换个盟主。 盟主之位,历来都是各门各派争夺的对象,不仅油水多,还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是江湖人眼馋的一个位置,便是那些自诩高风亮节的名门正派,亦是有所觊觎的。 只是他们爱惜羽毛,不好做得太过明显,而这些平素里爱占小便宜的小门派就派上了用场。 容意见惯了这些,因而听了也没什么太大的感慨。 这林家堡在青龙山的半山腰处,建的极深,分为前后两院,还有后山阁楼。山风一吹,竟是有些刺骨的冷。不像是初秋的天,倒像是隆冬的气候。 便是连萧祁寒这等身强力壮之人都觉着有些冷,更别提容意这个病人了。 容意这次出门并未带冬衣,这会儿嘴唇被寒风吹得发白,整张脸更是没有半点血色了。 萧祁寒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感受到不寻常,他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递了过去。 容意愣了一下,倒也不推辞,接到手中时,两人的指尖稍有碰触,竟都是冰一样的冷。 两人同时皱了下眉。 领路的弟子引着几人进了后院。 前院住满了人,异常的吵闹,后院却是幽静许多。 小道上,迎面走来了一群人,领头的是个二八少女,一身火红长裙,腰间别着一根长鞭,整个人如同盛放的玫瑰,美艳不可方物。 领路弟子忙打了招呼。 红衣少女扫了容意等人一眼,“这是?” “是药王谷谷主,前来为堡主看诊的。” 少女眼珠一转,好奇的看向容意等人,笑着打了招呼。 容意叫住了少女,“姑娘若是去前院,还是换身素净的衣服为好。” 少女挑眉,“为何?” 领路弟子脸色发白,也想到了这一茬,忙将林昊的事情说了,少女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跟着她的几个少女也都面面相觑。 她们只听说前院出事了,却不知道是这样的事情。 少女感激看向容意,“我叫花萼,多谢容谷主提点。” “姑娘客气了。” 花萼带着几个少女匆匆回去换衣服,领路弟子则是带着他们又往里头走。 容意不经意问:“倒是未曾听说堡中还有女弟子。” 领路弟子笑了笑,“是百花谷的几位师姐。” “原来如此。”百花谷是林夫人母亲的娘家,宗门之中全是女子,而百花谷的谷主正是林夫人的亲姨母。 越走,四周越是偏僻。 领路弟子直接带着他们穿过了后院,去了后山。 “听雪阁?” 容意看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低声念了一遍,又扫了一眼四周,“怎么到这儿来了?” “堡主身子不好,需要静养,就在听雪阁隔壁。” 容意扫了一眼此处,一个四座阁楼,以灰墙隔开,格局大致相同,却又有些许不同。皆雅致古朴,却又静谧偏僻,确实是个静养的好去处。 “西北天气异常寒冷,尤其是山上,若是有什么缺虚,谷主只管开口便是。” 容意颔首,“有劳了。” 林家堡中骤然发生此等变故,人手不足,那领路弟子匆匆寒暄了两句,便往前院去了。 容意倒也无所谓,推门进去,不知道是否年久失修,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巨响。 想到了自家要摇摇欲坠的木门的容意:“……” 她没忍住,狠狠瞪了某个罪魁祸首一眼。 萧祁寒突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小容是否在心里骂我?” 容意心虚,却又嘴硬,“胡言乱语,我骂你做什么?!” “不是骂我,那便是念我了。”萧祁寒点点头,似是就这么认定了,感叹了一句,“没想到我人就在眼前,小容却还想我,真是……情深义重呀。” 容意头一次知道,“情深义重”四个字能这样用的,萧王难道是个文盲? 不管是不是文盲,容意都被气得够呛的,偏生这时候笑貂儿迈着小短腿优雅走过,顺带瞥了一样。 容意:“……”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在这只猫身上看到了鄙视。 容意觉得闹心,随意挑了一间屋子就去休息了。 房间都是提前打扫过的,十分干净,被褥也都是簇新的,可见林家堡的人早早地准备了。容意直奔大床,倒头就要睡。 “小容。”萧祁寒跟了进来。 “嗯?”容意已经完全习惯了这人对自己的称呼,左右比之前的容容好多了,勉强接受吧。 她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王爷还有事?”说完,掩嘴打了个哈欠,似是困极了。 “……你就困了?”萧祁寒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这么能睡,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便是睡觉,简直跟小猪一模一样。 “唔。有点。” 萧祁寒:“……” “有事?”被打扰了睡觉,容意语气也不大好。 “……算了,你睡吧。” 容意果真不理他了,转身裹着被子滚到靠墙。 对萧祁寒找她到底要做什么,并不是很好奇。 萧祁寒摇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主子。”暗一进来。 “事情办得如何?”萧祁寒头也不回问他,神色有些冷。 “四座阁楼,除了听雪阁和隔壁的听风阁,并无住人。” 萧祁寒摸索着在桌边坐下,“四周可有什么人盯着?” 暗一摇头,“并无。” 第17章 软绵绵的容谷主 “这就奇怪了。”萧祁寒敲敲桌面,又问,“林天鹰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据说是刺杀……”眼见萧祁寒不悦的眯起眼睛,暗一一个激灵,“属下立刻去查清楚。” 萧祁寒:“嗯,你先下去吧。” 暗一往外走了两步,又好奇的折回来,“主子,对容意这个人,你如何打算?” 萧祁寒不悦的敲敲桌子,若是换作另外一个,只怕就不再问了,偏生暗一是个没眼色,缺心眼的,看不懂萧祁寒的暗示。 萧祁寒:“……” “主子,难道你真想跟他交朋友?” “怎么,不行?” 暗一疯狂摇头,开玩笑,他敢说不行吗? 又想到萧祁寒看不到,暗一小心提点,“主子,咱们同他总共没认识多久。”连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都还不清楚呢。 “我看起来像傻子?” “自然不是!”暗一大声道。 “既然如此,我自己不会辨认吗?”萧祁寒不悦,他只是眼睛瞎了,不代表心也瞎了! 暗一:“……” 好的,告辞! …… 容意这一觉睡到了傍晚。 “什么时辰了?”刚睡醒的容意有些懵,脑子也不甚灵光,略显有几分呆萌。 “公子,天都黑了。”书满将小貂儿放下,出门去给容意打水。 小貂儿警惕的看着容意,见她没什么攻击力,趾高气昂的跳上了床,一屁股坐在了容意的胸口。 觉得软绵绵的,又忍不住多踩了两脚。 “……”容意脸色黑如锅底,面无表情的看着泰山压顶的某只猫,抬手捏起它的脖子,将它给扔了出去。 虽然她平胸,也经常穿男装,但也不是真的就是个男人了。 这是色猫! “喵!”小貂儿急急忙忙地叫了声,在空中翻转了一下,稳稳地落在地上,却是再也不敢招惹容意了。 谁知道下一次等着它的是什么! 容意被它这么一闹,直接清醒了,穿好衣服,舒服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书满打了水让她洗脸,两人一猫收拾妥当之后去了偏厅。 晚饭是有专门的人送过来的,用热水温着,倒也没有冷掉。萧祁寒在暗一引着下姗姗来迟,但也就是前后脚。 容意等人正吃着,林肖腾过来了。 此刻的他已然换了一身孝服,头戴着白条,整个人比起白日憔悴了不少,“容谷主,打扰了。” 容意正好也吃饱了,擦了擦嘴,“不知道林公子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想请容谷主去看一看我师父。”本来容意一到就应该先去看看林天鹰的情况,但林家堡因为林昊的事情乱成一团,自然也就顾不上这儿了。 林肖腾这会儿是好不容易腾出空过来的,毕竟是自己师父,亲眼看着才安心。 容意擦嘴的动作一顿,好奇道:“怎么安排在这儿?” 林肖腾苦笑:“师父需要静养。” 倒是同那引路弟子说的一样。 这次上门的人不少,其中不乏同林家堡有着不小的关系的,前院安排不下,自然安排在了后院,人来人往,总归不安静。 倒是这儿,不会安排客人住在此处。 “既然如此,那我便去看看林堡主吧。”容意瞄了一眼桌上的菜肴,有些可惜,她都还没吃饱呢! 不过轻重缓急,她还是知道的。 林肖腾累了一天,也没注意到容意的神情,起身引着容意去了隔壁。 倒是容意看着跟了过来的某位王爷,有些莫名其妙:“你过来做什么?” “探望。” 容意:“……” 你看得见吗你还探望?! 林肖腾目光亦是落在萧祁寒身上,经过这些日子相处,不难发现这人身患眼疾,也难怪要上药王谷求医,不过容意会带着他出门,却是出人意料。 但这些并不是他该管的事情,因而并未多嘴,就是有些好奇。 “怎么?”容意察觉到林肖腾的目光,看了过来。 “没什么。”林肖腾笑了下,推门进去。 容意垂眸,跟了进去。 进了院子之后,容意才晓得为何林家堡的人将林天鹰安顿在此处半点不担心。 这满院子的护卫,还紧张个屁嘞! “容谷主,我师父就在屋里头。” 容意闻言脚下一顿,疑惑道:“你不同我一道进去?” 林肖腾摇头,苦笑:“我这模样进去,若是师父醒了,我该如何同他说?” 林昊是林天鹰的独子,亦是老来子,平日里宠爱有加,如何能够承受得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更别说林天鹰如今的身子,要是晓得了,定然没命了。 容意颔首,表示理解。 林天鹰伤在腹部,一刀穿透,开了一个血窟窿。大夫上了药,包扎了一下。 容意伸手解开了绷带,看了一下伤口,血窟窿还在,没有半点愈合的迹象。 如同林肖腾说的一样,甚至,还有一些腐烂。只是容意看到的却是伤口周围一圈发黑的地方。 容意倒也不怕脏,伸手沾了一些伤口的血肉,凑到鼻尖闻了闻。 只能模糊看清眼前情况的萧祁寒:“……” 容意随意掏了块帕子出来擦了擦手,随手一扔,出去了。 萧祁寒脸色瞬间恢复正常,跟了出去。 林肖腾忙迎了上来,“容谷主,我师父怎么样?” 容意不答反问:“林堡主的伤是谁在照顾?” “是我。”一个穿着麻布衣服的妇人走了上来,神情有些局促,双手不安地搓着。 妇人名叫织兰,被大家伙称一声兰婶,是林家堡专门照顾花草的,因着她丈夫是堡中的大夫,她跟着学过一些,也打过下手,处理伤口照料病人皆不在话下。 是以被林夫人安排来照顾林堡主。 兰婶何曾见过这么大阵仗,看着眼前同神仙一样的少年,整个人都紧绷绷的。 容意问了几个问题,“也就是说,林堡主的伤口是由你丈夫处理的?” “是。”兰婶更加不安了,围裙都要被她搓破了,“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对?” 容意笑容如沐春风,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无事,我就是问一问。” 兰婶松了口气。 第18章 那就不好看了 容意又问了几个关于平日里照顾林天鹰的事情,才叫兰婶回去。 兰婶一走,林肖腾忍不住问:“容谷主,我师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林堡主的伤口,想必林公子也瞧过了吧?” 林肖腾颔首:“师父的伤口一直愈合不了,换了好几个大夫,也换了不少的药,皆是如此。甚至……” “甚至,伤口已经开始腐烂了。”容意淡淡的接话。 “……是。”这也是林夫人着急的原因,也是林肖腾拿着逍遥令去药王谷请他的原因,毕竟,所有大夫都瞧不出来,他们只能寄托于药王谷了。 索性,容意是能看出来的。 “林堡主是中毒了。” “不可能——”林家堡年轻有为的大弟子一脸震惊,“我们也是这般猜测过,可请来看过的大夫都说没有中毒。” 事情太过诡异,他们也是往这方面才想过的,可大夫们都说不是,就是林家堡中的大夫亦是如此。 若是一个,他们还会怀疑,可人人都这么说,他们也就信了,都放弃了往这方面去想,没想到,却又从容意这儿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 被质疑了容意也不生气,很是耐心道:“林堡主最近是否即便昏迷中也会觉得痛苦难耐?” 林肖腾瞪大了眼睛,急急道:“正是。” “那便是了。” 林肖腾还欲细问,容意挥了挥广袖道:“毒不在体内,而是在伤口之上。且这毒药霸道,日夜折磨着林堡主,让其无法安心休养,这身子也只会是每况愈下。”她瞧了一眼林肖腾,“大夫们瞧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这毒并不常见,即便是我,要解毒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的。” “是那把刀——”林肖腾像是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又急急住口,见容意看过来,抱歉恭敬道:“还请容谷主救我师父一命。” 容意淡淡“嗯”了声,也没在意林肖腾的情况,说了几样东西的名字,吩咐林肖腾准备好。 林肖腾没有任何犹豫,吩咐底下人去准备。 很快,东西送到了容意的面前。 “容谷主,你要这些东西,是做什么?”林肖腾看着这些刀具,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容意倒也不瞒着,笑眯眯道:“自然是刮肉啊。” 林肖腾震惊了:“容谷主,你这……” 容意看了过来,林肖腾剩下的话自动咽了下去。 任谁被人请过来救命又被人质疑,都会生气的。 林肖腾摸不准容意是否生气了,念头在心里头转了一圈,也没有再问,拱手道:“那就有劳容谷主了。” 容意“嗯”了声,转身进了屋子。 萧祁寒也跟了进去,容意侧目:“你进来做什么?” 萧祁寒道:“我进来看看,顺道给小容打打下手。” 容意:“……” 她想打人行不行?你一个瞎子来帮什么忙?别是帮倒忙就是了! 见房子里没人,容意冷笑吓唬他:“王爷身份尊贵,还是出去等着吧,免得等下画面太血腥把你给吓着了。” “不碍事的,我不怕。”萧祁寒笑眯眯道。 容意这才想起来,这人是大周的萧王殿下,一个从十三岁便开始混迹战场的男人,什么血腥的场面没见过?还能怕着场面? 容意没有再管这人,从一排的刀具中挑了一把厚度适中的匕首。 她把匕首放在烛火上烤了烤,感觉差不多了,才放下来。 林天鹰伤口处的一圈肉已经全部发黑,容意割得时候林天鹰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显然已经坏死,没了知觉。 萧祁寒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意外的,他仿佛能透过层层薄雾看清容意脸上认真的神色。 死肉割下,空气中多了一丝腐烂、血腥的味道。正如容意所说,已经全部坏死了。 容意下手极稳,眼睛也没有眨一下。死肉割下,伤口再次流血,容意快速的拿起一旁已经准备好的药包敷了上去,等血止住了,她把药包拿下,上了一些药粉,再重新把伤口包扎起来。 这一系列举动做完,容意额上已冒出了一层薄汗,正要用手去擦,想起手上的鲜血,顿住了。 容意也不讲究,正想用袖子将就一下。 一只手从伸了过来。 容意愣愣的,任由那只手给他擦汗,直到萧祁寒说了一句“好了”才回过神来。 “谢谢。” 声音很低,但萧祁寒还是听见了,他“嗯”了声,难得没说什么另容意跳脚的话,收了帕子站在一旁。 容意包扎好后,将东西理了一理,才去净手。 清水淌过手掌,容意慢慢的,仔细的,一根一根的将手指清洗干净。 “给。” 看着熟悉的帕子,容意顿了一下,伸手接过,擦了擦手。 这一回擦完手后,她没有随手扔了,而是塞进了自己的袖中。 房门打开,焦急等了许久的林肖腾立刻走了过来,“容谷主,怎么样了?” 容意道:“我帮林堡主清理了下伤口,重新上了药。” “那毒……” 容意理直气壮:“自然还没解。” 不是说了一时半刻解不了吗? 林肖腾:“……” 他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委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一直以为那是容意谦虚的托词,没想到,还是真的。 容意觑了他一眼,“饭要一口一口吃,别这一口还没吃下去,就想着下一口了,那样会成为大胖子的。” 容意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那就不好看了。” 林肖腾:“……” 萧祁寒:“……” 你的重点怕是后面一句吧! 但凡有点能耐之人,脾气都是古怪的,林肖腾在江湖上见多了这样的人,也没在意容意的态度。只要容意能治好他师父就好,其余的,同他,同林家堡,皆没有关系。 “有劳容谷主了,我让人备了一点酒菜,还请容谷主笑纳。” 容意含糊的应了声,她没吃饱,吃肉喝酒自然是感兴趣极了的,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更为紧急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 林肖腾见状,也不多留,“容谷主请随意。” 第19章 八卦的花萼 萧祁寒同容意一道回了听雪阁,一进门,就看到暗一和书满提着木桶从容意房里出来。 而那前一刻还云淡风轻的人,后一刻脚也不停地冲进了房间。 “啪——” 房门合上,发出一声巨响。 萧祁寒:“……” “怎么回事?” 暗一同样茫然,书满耸耸肩,“公子要沐浴。” “现在?”暗一愣了下,回想着容意的神情,怎么也不像是去沐浴,倒像是去英勇就义的。 书满好心解释:“公子每次替人看完病后都会沐浴。” 暗一呆了呆:“那他给王爷看没有呀!” “……你家王爷流血了吗?”书满恨不得将此人脑袋给敲开,看一看里头是什么做的! 容意这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身上脏乱不堪,在替林天鹰处理伤口的时候她不会觉得有什么,可一旦治病结束,想到那满手的血腥,只觉得自个儿哪哪都脏,恨不得在水里头泡上个三天三夜。 搓了一层皮之后,容意这才觉得浑身舒坦了,就连空气也清新了不少。 书满在外头敲了敲门,“公子,你好了吗?水都要冷了。” 容意这才慢吞吞地从浴桶里头爬出来,用帕子将自己擦干净,换了一身衣服,才叫了书满。 书满进来,将容意换下的脏衣服抱起,准备拿去洗掉,一块帕子从里头掉了出来,书满捡起,“公子,这帕子还要吗?” 容意随意扫了一眼,顿了一下,抬了抬下巴,“是干净的,放桌上吧。” 书满看着帕子上的点点水渍陷入了沉思,他莫非也得了眼疾不成? 书满出去之后,容意跟个小贼似的,四下观察,见没人便飞快的将帕子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而后若无其事的推门出去,想要享用一下林肖腾命人准备的酒菜,就看到了院子里同书满说话的一道倩影。 花萼抬手打了招呼,笑意吟吟地,能叫人听出她的喜悦。 廊下,萧祁寒偏头:“你们认识?” 容意还未说什么,花萼已然过来,“那是自然的。” 萧祁寒:“……” 既然都认识,那方才装不认识做什么?! 容意清了清嗓子:“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花萼目光落在那一桌酒菜上。 “要不要一起吃?” “好啊。”似是就等着这句话,花萼很快应下。 容意扭头,很是不走心的邀请了一番:“萧兄呢?” 萧祁寒摇头:“我吃过了。” 容意同花萼高高兴兴地进屋,萧祁寒气闷不已,他说吃过了,这人就不管了? “主子。”暗一小心翼翼过来,总觉得主子现在心情不太好,自己可能会被打。 “什么事?”萧祁寒面若寒霜。 暗一不想在这时候触霉头,但,“主子,金刀门的人,并未上门。” 百花谷都上门了,没道理金刀门的人还没到。难道他们一点都不关心林天鹰的情况吗? “不管他们关不关心林天鹰,这些日子,大抵也会来了。” 暗一恍然。 林昊意外过世,林家堡没道理不去通知一声,身为外家的金刀门,这时候不过来,也就说不过去了。 …… 屋内,花萼同容意也在说这事。 容意咽下口中的红烧肉,皱眉:“金刀门的人没来过?” 花萼剥着花生吃,喝着小酒,很是惬意。 “金刀门同林家堡素来关系不大好。”因此人没来,她也不觉得奇怪。 “关系不好?”这不是亲戚吗? 花萼睨了她一眼:“联姻。” 容意恍然,金刀门想要更上一层楼,林天鹰二十年前正好又是武林新锐,前途不可限量,被金刀门看上,亦是有可能的。 容意不去想这些事,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肉。 突然,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这么多东西吃下去,怎么也不长肉?”花萼表示很羡慕,用力的在她腰侧摸了两把,“不过,这该长的地方却也不怎么长。” 说完,目光在胸膛上流连了一下。 容意艰难的把口中的肉咽下去,眯着眼:“你这只手和这双眼睛都是不想要了?” 花萼果断的把手收了回来,垂眸,继续剥花生。 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呢。 “哼。”容易傲娇的一口闷了酒,花萼伸手却也来不及,她好气又好笑,“这西北的酒后劲可足了,你这么喝也不怕明日头疼。” “无妨,我有药。” 花萼:“……” 她错了,她不该忘记这人除了是个小贪吃鬼之外,还是药王谷的谷主。 不过,花萼怎么也没想到,喝酒这般豪气地容意酒量实在是不够看的。 三杯酒下肚,容意便有些醉了。眼神迷离,撑着小脑袋,慵懒的跟榻上那只猫一样。 花萼趁机八卦,“外头那个又是怎么回事?” “嗯?”容意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 花萼:“就是那个穿黑衣服的,眼睛看不见的。” 容意懒洋洋:“一个病人罢了。” 花萼不信,“你什么时候这般在意过别人的死活了?” 容意怔怔地看着酒杯,嘴里喃喃,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花萼没听清楚,追问了两句,容意摇头:“我总不能叫药王谷招牌砸我手里头。” 花萼正想说你药王谷的招牌砸的还少吗?就见容意晃晃悠悠起身,一头栽倒在榻上,顺手将某只受惊炸毛的猫给抱在怀里,撸了两把。 花萼:“……” 花萼摇头失笑,起身将毯子搭在了她的身上。 院子里,暗一和书满蹲在角落里看着地上的一只虫,一个小心翼翼拿着罐子,一个屏气凝神等着。 “你们在做什么?” “啊!”没料到身后会突然传来声音,暗一被吓了一跳,小罐子顺势一歪,清脆的声音直接将那只虫子给吓跑了。 书满:“……” 暗一:“……” 花萼:“……” 花萼果断后退一步,诚恳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暗一憋着一口气,但对着一个漂亮姑娘,饶是他脑子缺根筋也知道不好发火。 书满略有些遗憾:“这只虫瞧着还挺特别的呢,本来想捉来给公子玩玩呢。” 第20章 孤男寡女 花萼:“……” 实在是想不到容意居然会喜欢玩虫子,真是爱好独特! “什么样的虫子?” 书满比划了一下:“是这样一只大青虫。” 听着他的描述,花萼却是皱起了眉头,正要说什么,书满好奇探了探头,“我家公子呢。” “她喝醉了。” 书满睁大了眼睛:“醉了?”他既而愤怒,“她居然喝酒了?!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还病着吗?怎么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花萼果断后退了两步,咳咳,这样的小书满,瞧着还挺吓人的。 书满怒气冲冲的去找容意算账。 萧祁寒洗漱之后出了门,还没走两步,就被人直直撞上了。 “怎么这般匆忙?”萧祁寒伸手扶住他。 书满撇撇嘴,“公子喝醉了。” “醉了?”萧祁寒下意识看了敞开的房门一眼,心想,没想到容意这样的人,也有红颜知己。 花萼若是知道,指不定要一口老血喷出来。作为为数不多晓得容意真实身份的人,她还真是对这“红颜知己”的位子没有半分念头的。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书满已经怒气冲冲的闯进去了。 容意觉得吵得厉害,闭着眼皱着眉,直挥手,想要把这吵人的东西赶走。小貂儿看准机会,直接从她怀里逃了出来,躲到了书满的身后,喵喵的告状。 这人简直太讨厌了! 书满气笑了,掏出一颗药丸直接塞进她的嘴里。 容意皱着眉吧唧了下嘴,书满唇角抽搐,一颗药丸你还能尝出什么味道来不是? “怎么样了?”门口探进来半个脑袋,显然是花萼不太放心屋子里的情况,又怕书满炸了,到时候倒霉的是容意。 书满抱着小貂儿出来,“喂了药,不过睡熟了。” 花萼:“……” 希望这个药别是她想的那种。 书满哼了声:“是解酒的。” 花萼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还好小书满没丧心病狂到去下毒,不然真的是惨了。 书满给了她一个白眼,开什么玩笑,他敢给她下毒吗? 他敢保证,他要是敢下毒,等人醒了之后,遭殃的就是他! 花萼觉得不太放心,因而自告奋勇的留下来照顾容意。书满没反对,她溜溜达达的进去了,顺道把门给关了。 暗一叹道:“这样的好姑娘,赶紧娶了吧。” 书满一个踉跄,差点把小貂儿给摔出去了。 “喵?”貂儿一脸无辜,怎么回事,赶紧抱紧了,摔着了可要命了! 书满跟后头有人在追他一样,赶紧跑了。 开玩笑,这么要命的话题,他能不跑吗? …… 容意是被尿意憋醒的,一睁眼,就看到身边睡着一个人,吓得她差点尿了出来! 卧槽,晚上醒来一睁眼看到身边睡着一个人,不要太吓人好不好! 花萼猛地睁开眼,浑身紧绷,直到发现是容意醒过来了,才松懈下去,揉了揉眼睛,“你醒了?什么时辰了?” 你们江湖人可真是好警惕呢! 容意抱着被子坐起,心里吐槽,“天还黑着。” “那你不睡做什么?” “上茅房。” “……” 花萼果断的起身让了位置,容意裹着披风溜溜达达去了茅房,解手之后浑身舒畅的往回走。这听雪阁风景还不错,就是风不要这么大就好了。 花萼被这么一搞,直接清醒了,略有些口渴,等容意溜达回来,她正坐在桌边喝茶。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容意整个人已被吹得脸色发白了。 “过来喝杯茶。”花萼抬手招呼,等人过来才想起来,这茶放着一夜,早就凉透了。 容意这样的身子,再喝凉茶下去,只怕是会出事。 花萼匆匆忙忙又将杯子给夺了回来。 容意:“???”说好的喝茶呢? 花萼清了清嗓子,“这茶凉的,对你身子不好。” 容意倒也不强求,回到温暖的床上裹着被子跟花萼聊天。 花萼:“……” 她并不是很想在这个时候聊天,但既然容意这么要求了,聊一聊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对了,这林家堡怕是不太寻常。” 等了许久没等到回应,一抬头,就看到某人正在小鸡啄米,身子已经往一边歪倒了,下一刻就能倒下去睡了。 花萼:“……”大半夜同意跟她聊天的她,简直就是个傻逼。 一觉睡到大天亮,容意简直不要太舒服。 刚穿好衣服,花萼就进来了。 容意眨眨眼:“你怎么还在这儿?” 花萼:“……” 这般嫌弃的语气,真是好令人伤心!真想把这一脸盆的热水给泼到她脸上去! 容意敏锐的后退了半步,警惕看着她,她可不是故意的! 这必须要解释! 哼,解释就是掩饰! 哐! 她将脸盆往桌上一放,那杀气腾腾的模样,吓了容意一跳,一大早的,要不要这么刺激? 不过,花萼到底没做什么,容意战战兢兢地洗漱完毕。 等容意和花萼出来,就看到萧祁寒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们。 “怎么了?” 萧祁寒摇头,“先去吃饭吧。” 容意点点头,转身往偏厅走去。走了几步,突然悟了萧祁寒那一言难尽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她登时有些哭笑不得,只是又不好解释这误会,毕竟在外人眼里,她跟花萼孤男寡女在同一个屋子里待了一晚上。 容意想了想,就这样随他去吧。 用过早饭,花萼十分自觉的提出告辞,她还要去给林昊上香。 灵堂昨日就已摆起,只是林夫人伤心过度,卧病在床,林家堡上下大事皆由林肖腾打理,一时间倒也腾不开手去应付那些人。 众人虽然各藏心思,但这种时候也知道不去打搅,很是安分了些。 “我同你一道过去。” 此话一出,屋子里另外四个唰唰得看了过来。 “嗯?”容意不解。 “公子,你真要过去?”书满抱着小貂儿问。 “死者为大,过去吊唁一下,也没什么。” 但很快,容意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人群,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 众人可不管那么多,他们对容意可是好奇极了! 要知道,这可是药王谷谷主,江湖上的神医呐,而且还是活的! 第21章 阿意 容意好不容易从人群里逃了出来,就看到某位王爷扬起的唇角。 她扯了扯唇角,很是不开心,“你很开心?” 萧王殿下一秒变脸:“小容,你看错了。” 容意:“……” 槽点太多,无力吐槽。 好在林肖腾得了消息派人过来,将容意给解救了出来。 容意认出这人是林肖腾身边的小厮,便多看了两眼。 “容谷主?”小厮不解地看了过来,额头冒着汗,似乎是赶过来太着急了些。 容意收回视线,上了香,而后回了听雪阁。 花萼闲着无事做,也打算跟着他们走了,至于百花宫那边,则是随手打发了个人过去说一声。 但临走的时候,被事情拖住了脚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容意和萧祁寒并肩离去。 路上,萧祁寒问:“方才那个小厮,可是有什么不妥?” 容意打了个哈欠,“一般人,这么急急忙忙的过来,能是他那副模样?”怎么也得面红耳赤一些吧? 萧祁寒觉得,或许是个人体质缘故。 容意冷笑,“上次在药王谷,一屋子的人都被热得面红耳赤,他也是热得出了一身汗,可偏偏,脸上连个红晕都没有。” 萧祁寒立刻反应过来,“你觉得他戴了人皮面具?” “十之八九吧。” 一个小厮,好端端地做什么戴着人皮面具?难道是见不得人? “这事我会查清楚的。” 容意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当真是困极了。 等花萼好不容易将事情都吩咐妥当了,一进门,就看到容谷主撅着屁股摸上了床。 花萼:“……” “别睡了,我有事要跟你说。”花萼直接将人从被窝里扒拉出来。 导致萧祁寒和暗一一进门,就看到容意一脸怨气的坐在桌边。 “这是怎么了?”暗一八卦之心开始燃烧,这两人莫不是闹掰了?! 萧祁寒赏了他一个爆栗,将人赶了出去。 花萼好气又好笑,容意怨气十足:“说吧,你要找我说什么事?” 花萼有些迟疑的看向萧祁寒,萧祁寒虽然只能模糊看到一点东西,但感觉还是敏锐的。起身道:“若是不方便,在下先回避一下。” 花萼摇头:“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位……” “萧。”容意插了句。 花萼无缝衔接:“萧公子留下来一道听听也无妨。” 萧祁寒果断坐下。 容意打了个哈欠:“说吧,说完了我要去睡了。” 花萼一脸无语,但还是将昨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容意皱眉:“你确定没错?” “书满是这么说的。” “这个虫子,有什么不对吗?” 容意抱紧了自己:“如果书满没有形容错,那大概是一条蛊虫。” “蛊虫?”萧祁寒皱眉,他这些年一直为了大周而四处奔波,自然不会不知道蛊虫是什么,“这玩意儿不是只有苗疆才有吗?” “不一定。”西南苗疆虽然盛产蛊虫,但并不代表江湖中没有人会养,只是她没想到会在林家堡见到。 “小容对蛊虫也有研究?” “咳咳!”容意还未回答,身边一阵排山倒海式的咳嗽响起,花萼睁大了眼睛:“他叫你什么?” 容意头疼,为何如此惊讶,就不能淡定高冷一点吗? 花萼用行动告诉你,不能! “我同小容是朋友,这样称呼不是很正常吗?花姑娘莫非觉得不妥?” 不妥,当然不妥! 花萼心里呐喊,但嘴上却是说不出的。 不然对方问一句“为什么”,那她要如何回答? 半天没等来对方回答,萧祁寒也不恼,“不知姑娘是如何称呼他的?” “阿意。”花萼正在神游天外,回过神来听到这么一句,下意识答了。 容意扶额,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萧祁寒愉快的勾起了唇角,“阿意。” 容意:“……”大哥,请不要叫的这么亲热,咱们不熟! 不论容意心里如何抗拒,这个称呼在萧祁寒这儿却是定了下来。 “……”容意狠狠地瞪了一眼花萼,都怪你! 花萼表示,我简直就是无辜。 话题偏了一瞬,很快又被萧祁寒拉了回来,“这个蛊虫,出现在这儿,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不大,但有问题的是这个蛊虫究竟是谁养的。”养这个蛊虫的,显然跟西南苗疆有所联系,苗疆不怎么在江湖走动,留给世人的也是一种神秘感,便是朝廷对苗疆也十分重视,若是苗疆真得在背地里有所动作,不论是什么目的,都不是一件小事。 萧祁寒得知这一点之后意外的重视,但这个问题显然现在是没有办法得到答案的,三人商议了一会儿之后,花萼就提出告辞了。 不走不行,要是被容意逮着算账,可就完了。 容意直接气笑了,不过就是一个称呼,她倒也不至于跟萧祁寒争个你长我短的。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容意也没办法睡个午觉了,给萧祁寒施针之后便去隔壁看望林天鹰。 林天鹰身上的毒说麻烦也不麻烦,剔除死肉之后,新的肉重新长出来,在这期间把毒素去掉,伤口再次愈合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林天鹰的伤口耽搁的太久,有些毒素已经顺着血液进入体内,导致他身子孱弱,想要彻底解除,只怕还需要养上一段时间。 当然,不能叫他情绪激动,否则伤口崩裂,会导致大量出血,而且很难止住,伤势也会加重不少。 容意这些日子已经研究出了一些,此刻用着药,林天鹰虽然还没有醒过来,但身体状况却是越来越好了。 林肖腾抽空过来看了一眼,“不知道我师父何时能醒?” 林天鹰自从受伤之后一直昏迷不醒,就连上次刮肉的时候也是没有半点醒来的痕迹。 这一点,足以叫林家堡上下无法安心,就是林夫人在病中也歇得不安宁,时不时让金陵过来问问。 “也就这两日了。” 容意说这话的时候,只是安抚一下家属,就是她也没想到在一个时辰之后,隔壁的林天鹰竟然会真的醒了过来。 第22章 能瞧见了 “醒了?”若说意外,容意也不觉着意外,毕竟是她救治的病人,她自个儿心里还是有点数的。但以她的估计,林天鹰至少还要一两日的功夫才能醒来。 没有看到人,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容意不好随意猜测。 “既然醒了,那我过去瞧瞧。”容意出门,顿了一下又折了回去,拿了一件黑色大氅穿着。 这大氅瞧着眼熟又宽大了许多,穿在容意身上,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有些滑稽。 这是萧祁寒上山的时候递给她的那一件,人家没问她要回去,容意也没有还回去,自个儿留下来了。 否则,这样的日子,她出去一圈就能被冻傻了。 萧祁寒出门的时候就是一愣。 再抬头时,那道纤细的身影已然走到了门边,像是想到什么,回过头来,盈盈一笑,“王爷不走吗?” 深秋的景,姣好的少年,在这一刹那间奇迹的融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幅绝美的画色。 那朦白的浓雾散去,那人的一颦一笑,那人的绝美颜色一点一滴的变得清晰可见。甚至连那细节处都一清二楚,一起烙印刻画在了他的心头上。 那一刻,萧王殿下清晰地,再一次看到了这世间的颜色。 …… 因为林天鹰的醒来,院子里来了不少的林家堡的弟子,本就不大的小院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林肖腾等几个弟子都在,怕林天鹰看出异样,全部换下了孝服。 林天鹰倚床而坐,脸色虽然苍白,一双眼睛却如鹰隼般锐利。 容意姗姗来迟,众人自发的给她让了一条路。 林肖腾立刻介绍:“师父,这是容谷主。亦是多亏了容谷主,您才能够醒来。” 林天鹰和善的冲容意笑了笑:“多谢容谷主。” “无妨。”容意替他诊了脉,又重新调整了一下药方,“这段时间,林堡主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林天鹰颔首,说了几句话,面容有了几分疲倦。 众人见状,纷纷退去。 林天鹰似是才想起来,“阿陵,你姑姑呢?” 金陵脚步一顿,不知该如何回答,下意识看向了林肖腾。 林肖腾垂眸,面不改色道:“师娘这些日子照顾师父累着了,方才回去歇息了。” “那昊儿呢?” 众人一致沉默,最后,依旧是林肖腾开的口:“阿昊在照顾师娘,只怕这会儿抽不开身来。” 林天鹰觉着有些奇怪,又因脑袋昏沉思绪困顿,没能想明白,最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出了屋子,林肖腾面色并不是很好看,但他还是朝容意拱了拱手:“劳烦容谷主跑一趟了。” “无妨。”容意裹了裹大氅,“也就隔壁而已。” 林肖腾目光落在大氅上,总觉得有些眼熟,不等他细想,容意已经飘然而去,连个影子都没了。 回了听雪阁,容意径直去了萧祁寒的屋子。 “主子,这是几?”一进屋,容意就瞧见暗一蹲在萧祁寒面前,伸手晃悠着。 眼中满是兴奋的神色,然而萧祁寒半个眼神都没赏给他,而是转头看向了门口:“回来了?林天鹰的情况怎么样?” “嗯。”容意应了声,走了过来,“人是清醒了,不过情况不算很好。” 说话间,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萧祁寒。 漆黑深邃的眼眸流转着淡淡的流光,像是天上的繁星,包裹着黑白分明的眼眸,带着几分戏谑。 “能看见了?” 萧祁寒点头,唇角上扬,抑制不住的高兴,“嗯!”他盯着容意瞧了一会儿,叹道:“总算是见着阿意了。” 容意没来由的抖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是来找你有事的!” 萧祁寒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怎么了?” “关于林天鹰的。”容意自发的在一旁坐下,“方才我给他诊脉的时候发现,他体内的毒,减少了一大半。” “难道不是你解的毒?” 容意摇头,“我虽然弄清了是什么毒药,但林天鹰身子弱,我拿他试药都是小心翼翼的,药量不敢多,没能好得这么快。” 也因此,在探查了林天鹰的身体情况之后,容意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有人给他喂了解药,这个人,就在伺候他的那一群人之中。”萧祁寒语气肯定。 容意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下毒的凶手跟解毒的人一定是同一个,且他藏身于林家堡之中,只是他们到如今都分不清是哪一个,自然也就无从探查。 而容意的到来,让他们有了很好的借口,能叫林天鹰醒过来,只是,林天鹰醒过来了又能如何? “从他下毒开始,就不像是想要林天鹰的命,而是在折磨他。”容意冷漠道,“这个毒药,用量多一些是能要人命的,可在林天鹰的身上,药量却少的不行。这个人对药量的控制,很是精准。” 能叫容意说出这么一句类似赞扬的话,这人还真是有些本事的。 暗一在一旁听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主子,林昊那儿停灵已有七日了,但金刀门的人还没有来。” 萧祁寒和容意同时看了过来,萧祁寒嗤笑了声:“如此,这金刀门门主跟林夫人倒也没有那般兄妹情深嘛。” 停灵七日了,金刀门的人都没能在这个时候过来,显然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过来,从金刀门出发,七日的功夫,也是赶不过来的。 “倒也未必。”容意想到花萼说的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或许,那江湖传闻的夫妻恩爱场面,只是人前做戏的罢了。 “不过,林夫人说了,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 这件事,到了这儿,也就过去了。 “眼睛觉着怎样?”容意问起了萧祁寒的眼睛,声音也柔和了几分。 萧祁寒笑了,连带着眼神都染上了几分笑意,“挺好的。” 能够再次瞧见,让他对解毒这件事更是有信心了一些,因而对容意更是信任。 “手。” 萧祁寒乖巧的伸出了手,一双眼睛不错地看着容意。 容意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将手放了上去。 第23章 干劲满满 “怎么样怎么样?” 萧祁寒自己还没开口,暗一已经急得绕着容意转圈。 容意有些头晕,萧祁寒一脚踹了过去,“安静点!” 暗一嗷呜一声,受伤的蹲角落去了。 主子简直就是有了小伙伴就忘了他这个下属了,真的是太过分了!一点都不是合格的主子了! 赶走了闹腾人的,萧祁寒看向容意,容意收回手,“身上有无哪里觉着不舒服?” 萧祁寒颔首,指了指腹部,“这里有些疼。” “现在?” “那倒也不是,就是按着的时候有一些。” 容意伸手在上头按了按,问:“痛吗?” 萧祁寒没想到容意说上手就上手,愣了一下,“……痛的。” “很痛吗?” “那倒也没有。就一点点痛。” 突然,那只小手用力一按,一阵尖锐的痛从四面八方袭来,饶是萧祁寒铁骨铮铮,亦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主子!” 原本在一旁看好戏看得目瞪口呆一会儿觉得自家主子太过无所谓一会儿又纠结主子被人冒犯吃了豆腐的暗一跟炸了毛一样,怒气冲冲地冲了过来,“你做什么?” 容意面不改色的收回自己的手,“看病啊。” 你莫不是眼瞎? “有你这么看病的吗?”暗一气得都想要打人了,他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了,还第一次看到主子痛得脸色都变了的。 “不然呢?”容意白痴一样的看着他,“我总要知道他哪里痛,又是怎么个痛法吧?” 暗一嘴巴动了动,怒气如同戳破了气球,啪叽瘪了下去。 萧祁寒缓了一会儿,倒是没心情玩笑了。“这是为什么?” “我只是用针将你体内的毒逼到了一处存着,这里按着疼,是因为你体内的毒如今都在这儿。” 萧祁寒倒也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摸了摸隐隐作疼的腹部,脸色有些冰寒,这毒,本是用来对付萧祁风的。 所以,幕后之人其实是想要了萧祁风的命。可,会是谁呢? 萧祁寒如今不在京中,对此也毫无头绪,索性先不想了。 容意让他解了衣带,腹部处有一块隐隐发黑。 容意皱眉,“我没想到的是这种毒竟然霸道,我将它们逼到了一处还有这样的反复,好在你体内的寒毒这些日子调理的好了许多,否则这毒反复起来只怕会引发你的寒毒。过会儿我开一副药你先用一下,虽然不能根治,但也能让你少受一些罪。” “有劳了。” 容意挑眉,“客气了。” 容意去写药方,暗一急得团团转,“主子,这……” 萧祁寒抬了抬眼皮,“现在这样,就已经是很好了。” 暗一闭了嘴,是啊,原本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现在却是能看见了,那离解毒之日,也不远了。 这么一想,暗一又有干劲了。 “咱们快些把林家堡的事情解决了,就赶紧回去解毒吧!”暗一挥拳,干劲满满道。 萧祁寒:“……” 为了不让自己被气死,萧祁寒扭头看向窗外。 虽然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但出了他这事,皇宫里被大清洗了一番,皇兄亦是对吃食警惕了不少。想来那些人短期内是不会再有所动作的。 还是要快些将人揪出来才好,在此之前,还是要先将体内的毒解了,否则,这颗不定时炸弹总会让他束手束脚。 容意开好药方交给暗一,“近些日子,王爷还是不要动武的比较好。” 真气流转,会让这些毒素不太安分的跑回出来。至少,在他们找到解毒的办法之前,都最好别跟人动手的好。 萧祁寒点头。 暗一拍胸保证:“我一定会保护好主子的!” 这一点容意倒也没有怀疑。 能被萧王殿下带着出门的,忠心和本事那是必然不会少的。 容意回房休息,萧祁寒才问:“下毒之人,有线索了吗?” 说起正事,暗一也不由肃然起来,“京里头传来消息,那个老太监死了。” 萧祁寒垂眸,那个老太监就是将毒茶端给他的那个人,出事之后直接被控制,打入天牢,而如今却死了。 “怎么死的?” “七窍流血而死的。”暗一抬眼看了萧祁寒一眼,见他似乎没有动怒,才继续道:“皇上震怒,下令对天牢大清洗。” 萧祁寒冷笑:“这都能死人,是该清洗一下了。” 暗一缩了缩脖子,主子不是不生气,是气极了,但因为鞭长莫及,只能忍着了。 “主子,你说,会是谁做的呢?” “是谁都有可能。”萧祁寒不想说这些糟心事,“我累了。” 暗一立刻狗腿道:“主子,我去给你铺床!” …… 林夫人在床上躺了几日,得知丈夫醒了,强撑着身子起来,要去看看。 “姑姑。”金陵不赞同,“你这样子过去了,师父若是问起,怎么办?” 林天鹰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只见到林肖腾,没见到林昊,也是问了的,当时叫他们蒙混过去了,可林夫人丧子之后憔悴的模样,如何瞒得过去? 林夫人听闻,这才作罢,只是病情依旧还是没什么起色。 金陵出去,领着容意进来,“有劳容谷主了。” 林夫人的模样实在叫人不放心,他这才厚着脸皮去求了容意过来看看。 容意不随意替人看病,但看在心情不错的份上,便同金陵走了一趟。 “夫人这是心病。” “那可有办法——” 容意看了他一眼,“金公子,心病还需心药医,夫人自己不肯放下,纵然是神仙下凡,也没用。” 金陵叹了口气,想要劝说林夫人,却又不知从何劝起,倒是林夫人自个儿不怎么在意,还笑着同容意道谢,“阿陵,你替我送容谷主回去吧。” 自从那些人晓得容意在林家堡之后,上门吊唁甚至想拜访的人络绎不绝,都被林家堡的人挡了回去,甚至连后山都禁止出入。 这一回出来,亦是走的小路,没什么人,才得以安静。 回去时为了稳妥起见,走的另一条鹅软石铺成的小径,两边是枯了的杨树,若是春日,定然是一处美景。 第24章 使起了小性子 容意驻足看了两眼,“这儿的布局还挺别致的。” 金陵笑道:“这是表弟想的,自个儿捣鼓的,夏日的时候,他最喜欢邀请姑姑和姑父来这儿。” 提到林昊,金陵的眼神黯淡了下去,笑容也变得苦涩了几分。 “金公子跟林公子倒是感情很好。” 金陵苦涩的笑了笑,“我自幼被家中人送到林家堡,同昊弟一起长大,自然是感情极好的。” 也是因此,对于林昊的死,他是全然不能接受的。 可姑父和姑姑如今都倒下了,他若是再倒下去,林家堡要怎么办,姑姑和姑父又要怎么办? 容意正要说话,余光瞥见什么,瞬间消音了。 金陵往前走了几步,察觉到不对劲,停了下来,才发现容意没有跟上来,而是看着某处。 “容谷主?” 他顺着容意的目光看去,树林另一边的小径旁站着两个人,是林肖腾和一个妇人,瞧那模样,似乎是起了争执。 “咦?”金陵看清楚那妇人,有些惊讶的挑眉。 “你认识?”不怪容意好奇,因为在她的印象中,林肖腾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不是个能同人争个面红耳赤的。 金陵这会儿也是好奇的厉害。 “那是大师兄的母亲。” 林肖腾的父亲是林天鹰的结拜兄弟,亦是曾经的青龙帮帮主,后意外过世,之后林天鹰接管了青龙帮改成了林家堡,对兄弟的遗孀亦是照顾有加,只是龙夫人不喜出门,整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他们这些弟子只是认识,却并不熟悉。 林肖腾是遗腹子,一出生便没了父亲。 林天鹰心疼他便将他收为义子,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林夫人那时候刚失了第一个孩子,看到林肖腾这么小小一个孩子,没了父亲,母亲又不管不问,不由有些心疼,十几年下来,亦是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疼爱着。 林肖腾虽然是林天鹰夫妇带大的,但不论是对林天鹰夫妇还是对龙夫人,他都是极为孝顺的。 在金陵的印象中,相比龙夫人的不管不问,林肖腾对龙夫人那叫一个毕恭毕敬,也因此,眼前这争吵的一幕给了他极大的冲击。 这般孝顺听话的林肖腾竟然会同自个儿的母亲争吵? 金陵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林肖腾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锐利的朝这边看了过来,带着未尽的戾气。 金陵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林肖腾,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林肖腾一愣。 龙夫人亦是跟着看了过来,容意这才看清对方的面容,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透着一股冷漠,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你。 老实说,还有些骇人的。 “说实话,每次看到大师兄的母亲,我都有一种背脊发凉的感觉。”金陵低声在容意耳边吐槽。 “容谷主……”林肖腾走了过来,嘴唇微动,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容意表示理解,只当做没看见,同林肖腾寒暄了一下,拉着金陵一道走了。 林肖腾松了口气,转过身去,却见龙夫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那位就是药王谷谷主?” 林肖腾觉着奇怪,但还是点头,“母亲,你……” 龙夫人拂袖离去。 林肖腾望着龙夫人的背影,神色黯淡,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茫然。 …… 直到看不到人了,金陵才松了口气,“容谷主,我就送你到这儿了。” 听雪阁就在不远处,倒也是不用再送了。 金陵很快离去。 萧祁寒站在门口,看到她回来,挑了个眉:“怎么样?” “心病。”容意有些累,问了他这边的进展,萧祁寒摇头,“蛊虫太小,不太好找。” 容意也知道急不得,点了点头。 一进院子,书满就跑了过来,“公子,你回来了!” 容意看着他满头的汗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你这是又去那儿玩了?” “没去哪儿。”书满豪放的一抹额头,顺带着再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公子,你饿了吗?” 容意麻木的看着他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衣服。 她这会儿怕是不饿了,就是饿了,也吃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某个王爷的小侍卫哪来那么大的魅力,居然把他的小书满拐得这般不讲究,真是太可怕了! “咦,我家主子和你家公子呢?”暗一一抬头,就看到院子里只剩书满一个人了。 书满也很茫然,指了指房门,“萧大哥和公子一起进屋了。” “一起?!”暗一瞪圆了眼睛,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么一惊一乍做什么,两个大男人,一起进个屋又怎么了。 容意边洗漱边同萧祁寒讲了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萧祁寒支棱着下颚想了想,“林肖腾这个人,不像是会做这些事的。” “我只是觉得他跟他母亲有些奇怪。” 萧祁寒嗤笑,“别以为这世上的母亲都跟林夫人一样。”也有像龙夫人这样,对儿子漠不关心的。 容意没接触过父母,也不知道父母亲情是个什么样的,听他这样说,也就没有再想,只是情绪却低落了下去。 萧祁寒张了张嘴,正要说两句话缓和一下气氛,书满从外头探了个头,“公子,可以吃饭了。” 容意一大早被请去忙活,此刻也饿了,便一道跟着去了,看也没看萧祁寒。 萧祁寒哭笑不得地跟了上去,谁能想到堂堂药王谷谷主竟然使起了小性子。 一顿饭,两人都没什么交流,吃完之后,也是各回各屋。 留下的两个却忍不住想,莫不是拌嘴了? 暗一捧着饭碗,愁眉苦脸:“你说,主子跟你家公子这是吵嘴了?” “不可能。”书满下意识否决,公子那张嘴,能把死人给气活了,会这么冷战? 暗一:“……”不知道该说啥了。 主子们闹别扭,苦得却是底下的人,暗一觉得这饭都不香了,匆匆扒了两口就结束了。 “唉!” “唉!” 一小一大的两个人,以同样双手托下巴的姿势坐在石阶上,齐齐叹气。 你一声我一声,跌宕起伏。 第25章 像调戏姑娘的纨绔子弟 金陵进门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他又折回身去看了看牌匾,没错,是听雪阁。 于是又进去了,同他们一样坐在石阶上,好奇问:“你们这是怎了?” 两人齐齐扭头看他,又齐齐扭头回去,“唉!” 金陵:“......” 金陵表示他不是很懂这两人的操作,也跟着坐了下来。 “唉!” “唉!”三人忍不住一齐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暗一和书满同时转头,语气不太痛快。又来一个叹气的,是要闹哪样?! 最近的糟心事太多,金陵不想再重提一遍,避而问之:“你们又在叹什么气?”金陵又觉得不对,四下一扫,问:“容谷主和萧少侠呢?” 暗一和书满齐齐叹了口气,“闹别扭了。” 金陵恍然,难怪他没看到那两个呢。但他也不是八卦之人,没问为啥闹别扭了。 暗一问:“你来做什么的?” 金陵正色道:“来看看容谷主有无缺什么。” 毕竟让人家帮忙了那么多,不慰问一下,委实说不过去。 暗一还要寒暄,突然,一声尖叫划破天际。 暗一浑身一个激灵。 他想到了客栈之中,亦是这么一声尖叫,引出了下头的事。 心中祈祷着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了! 金陵仔细分辨了下声音传来的地方,赫然发现是隔壁院子,登时紧张了起来,拔腿就跑。 暗一和书满分别去敲门,早就听到动静的两人整齐的开了门。 “主子,咱们要过去瞧瞧吗?”暗一一脸纠结。 他想看热闹,但是并不想惹麻烦,最主要的是,主子不能再惹麻烦了。 若是萧祁寒晓得他心中想法,定会赏他一脚。自从他们踏入这林家堡后,便已身在局中,又岂是想不惹麻烦,麻烦就能不上身的? 萧祁寒没有回答他,反而是看向了容意。 容意一愣,不自在的别开头,裹了裹外衣,“那就去看看吧。” 夜里温度冷,容意走了一会儿便有些后悔,出来的太急没把把某个王爷的大氅穿出来的,忒冷了。 萧祁寒不知何时走在他的身边,皱眉看着他身上单薄的披风,“这么穿不冷吗?” 冷。 却又不冷。 但这么示弱矫情的话,容意说不出口。 见对方不说话,萧祁寒索性伸手覆在那泛白的脸颊上,触手生寒,真如细腻玉雕一般。 “王爷摸够了吗?”容意站着不动了,袖中的手却悄悄的攥了起来。这人简直就是太自来熟了,他们什么时候已经熟到能上脸了吗? 萧祁寒挑了个眉,笑得风流倜傥:“都是大男人,摸下脸怎么了,还是说,你这脸摸不得?” 容意:“……” 听一听,这是人说的话吗?!简直就像是上青楼调戏姑娘的纨绔子弟! 容意气得转身就走,身上骤然一沉。 宽厚的披风落在肩上,带着萧王殿下身体的温度,烘得容谷主一愣一愣的,甚至有些上头。 直到站在隔壁院落,听着那震天的哭声,容意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金陵红着眼从里头出来,看到容意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容谷主,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师父吧——” 表弟死了,要是姑父再出事,姑姑可要怎么办? 金陵没来由的慌乱了起来。 容意拍掉了他攥着自己袖子的手,绕过他走了进去。 金陵不放心,跟了上去。 容意随手查看了一下林天鹰的情况,纱布上红色渗透了出来,伤口已经完全裂开,脸色呈现灰青色,毒素已然游走全身了。 “怎么回事?”容意皱了眉头,十分不高兴,“不是说了这些日子小心伺候着,别刺激他的吗?” 金陵咬着牙,下颚紧绷,似是给气的。 这时林肖腾匆匆赶来,额上冒着一层汗,着急的问:“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师父怎么会突然……” 金陵恨道:“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了师父表弟的事情,师父没抗住,突然发起狂来了。” 林肖腾也是气得不行,一掌拍在了椅子上,直接将椅子劈裂了。“别让我知道是谁!不然我定要他好看!” “行了,都给我安静点。”容意低头忙活着,某位王爷屈尊降贵的在一旁当起助手。 比起有些暴躁的两兄弟,这两人平静得不像话。 被某位王爷抢了活的书满:“……”好气哦。 容意快速的将林天鹰的伤给处理好,萧祁寒随意的瞥了两眼,血肉模糊,看着有些骇人。他又看了看低头做事的容意,想不明白,这位白白净净,温润无害的容谷主面对这一幕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以他看来,容意这样子的,就该是被精心伺候着的,而不是做这些事的。 “好了。” 容意放下手中的东西,萧祁寒猛地回过神来,打算递帕子过去,却又想起自己那块帕子早就给了容意,如今没帕子可递了。 容意不知道某位王爷在想什么,也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去洗了手,又用帕子将手指一根一根的仔细擦干净了。 萧祁寒抽了抽唇角,看不出来,还是个洁癖。 “容谷主……”林肖腾上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意神色如常,“林堡主的身子还是需要注意一些,虽然有我在,但我也不是什么大罗神仙,再来一次,真得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了。” 林肖腾面色隐有发黑之趋势,容意只当没看见,带着萧祁寒和书满走了。 林天鹰这一次出事,也能证明林家堡中有人心怀不轨,想要对他下杀手,这种事情,无论幕后之人是谁,都是一个家族内里的辛密之事,他这个外人才不会想要掺和进去。 回了听雪阁,萧祁寒冷笑了声,“看来,这林家堡,也不是什么干净之地。” 容意见惯了江湖这些家族中的尔虞我诈,神色平平,“有利益,就有争斗,不论放在哪家,都是如此。” 萧祁寒自个儿就是出身皇室,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说到底,天下间,争斗最大的家族,莫过于皇室了。 第26章 百毒不侵 不过,萧祁寒算是幸运的,先帝只有他跟萧祁风两个孩子,萧祁风将他保护的很好,因而他从未见过宫中的那些尔虞我诈。 书满准备好了热水,容意去沐浴,萧祁寒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问了一句,“容谷主体内的毒已经解了吗?” “怎么可能?”书满脱口道,说完之后立刻反应过来,连忙用小手捂住嘴巴。 萧祁寒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也不说话,就这么直直盯着书满看。 书满到底只是八岁的孩子,实在是扛不住萧祁寒这样的目光,嗫嗫道:“公子的身子如何我不能说,你要是想知道,自己去问公子。” 说完,深怕萧祁寒将他抓住不让他走,跑得比兔子都要快。 萧祁寒倒也没有为难一个孩子,双手抱胸,站在门口,脑中却回想着同容意相识以来的点滴。 那人说,他中了毒,但之后除了身子弱一些,一直都没什么中毒的迹象。今日他特意炸了炸书满,果然得到了一些消息。 容意是中了毒,而且这毒的时间还挺长久的,可什么毒,是连药王谷谷主都没办法的? 萧祁寒想了一会儿,想得有些入神了。 容意沐浴完出来,就看到某位王爷在门口当柱子,纳闷道:“王爷在这儿站着做什么?” “等你。” “等我?”容意愣了下,侧身让开了位置,“王爷是有事要跟我说吗?外头冷,进来说话吧。” 容意刚刚沐浴结束,屋子里还充斥着沐浴之后的热气,空气中甚至飘散着若有若无的药香。 这股香味萦绕在鼻尖,同容意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萧祁寒闻久了,倒也不觉得难闻,甚至还有些挺香的。不过,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进了大姑娘香闺的感觉? 萧祁寒脚步一顿,觉得自己脑子一定被风给吹傻了,容意分明是个男人,哪里是大姑娘了!不过一个大男人做什么把自己弄得那么香,简直不合常理! “?”容意不知道他内心的咆哮,不解的看着他,“王爷不进来吗?” 萧祁寒摇头,若无其事的坐下,直截了当问道:“你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意倒茶的手一顿,面不改色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祁寒将书满的话重复了一遍,“所以,你体内的毒还没解?” 萧祁寒目含探究,虽然他不懂歧黄之术,但却略懂一些脉象,容意的脉象,分明弱得很,再加上那跟冰块一样的身子,体内杂乱无比的真气,显然是存在问题的。 容意晃着手中的茶杯,目光幽深,想要将书满抓过来揍一顿。好端端的,你多什么嘴! 她没说话,萧祁寒也不催促,就这么等着。 容意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萧祁寒。 按道理,她跟萧祁寒不过是萍水相逢,可……容意抬头,对上那一双执着的眸子,一丝犹豫都没有了。 若说这个世上,她能信任之人,除了书满,或许就是他了。 容意开口道:“王爷可曾听过一种人?” “什么人?” “百毒不侵之人。” 萧祁寒略略蹙眉,“倒是略有耳闻。” 他目光落在容意俊美的脸上,目光深凝,“难道说,你就是这传闻中的百毒不侵之人?” 他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 “是。”容意抬眸,她长得好看,又因为身子不好,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但此刻的她,脸上有着异样的坚毅。 金色的光辉透过窗棂落在她的身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辉,更是耀眼了些。 萧祁寒突然觉得,他并没有真正的认清过容意这个人。 他捻了捻手指,沉吟道:“江湖传说,百毒不侵之人的血能解百毒?” 容意嗤笑,“这样的胡话,王爷也信?” 萧祁寒自然是不信的,若是真有这么好的东西,岂不是什么毒都不用怕了? 但他不信,不代表别人不信。他亦是知道,这个消息若是传扬出去,会给容意带来多大的麻烦。 但他更想知道,容意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有了这么一副身子的。 “你为什么愿意将这个秘密告诉我?”话一出口,就变了。 为什么…… 容意目光闪烁了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王爷会替我保守这个秘密的吧?” 萧祁寒端正了神色,“这是自然。” “那不就得了。”容意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心情愉悦的捧着茶水喝着。 倒是萧祁寒被她这个笑容晃了一下,半晌没回过神来。 “王爷?”容意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萧祁寒几乎是本能反应的抓住了他的手,入手是细腻的肌肤,柔若无骨似的,带着几分纤细,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都愣住了。 “王爷抓够了吗?”容意面不改色的问。 “自然是够了的,又不是姑娘的手。”萧祁寒淡定的把手收回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湖中的一些歪门邪道,说出来恐污了王爷的耳朵。”容意一笑,“总之,我的身子不碍事,只是偶尔会发作一通罢了,熬一熬就过去了。” 答案太过敷衍,萧祁寒忍不住蹙眉,还想再问些什么,但容意显然不愿意多说,他只好作罢了。 “难道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萧祁寒想到容意病发时的模样,只觉得不痛快。 “或许有,或许没有,我这不也是在找着吗?”容意笑道:“不然王爷以为我这副身子在江湖中走着,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活命。 萧祁寒沉默不语,“那我们初见时你身子虚弱……” “正好不小心毒发了而已。”容意喝了口茶,至于吃错药这种丢人的事情,就不用说了。 “百毒不侵,说起来很美好,但也只是对我一人而言。我的血,混合了不少毒药,可以说,是这世上最毒的东西了。” 就如同我这个人一样。 “王爷若是没事,我就要休息了。”容意垂眸,起身,下了逐客令。 萧祁寒对着他的背影,“百毒不侵,对你可有别的影响?” 容意脚步未停顿,“未。” 第27章 勇气可嘉 入夜,山间狂风吹得木门“哐哐”作响,那力道,似乎要将整扇木门都给拍下来,呜咽声四起。 桌上烛火明灭,映得人脸上的表情亦是阴晴不定。他的手中,是一把短刀,刀锋薄如蝉翼,刀身上却沾染着暗色。 “为什么要这么做?”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来。 那人冷笑,“你莫不是心软了?” 来人沉默,良久,才晦涩开口:“那也不要牵连到无辜的人……” “无辜?哈!”那人仰头冷笑,一双眸子在烛火下泛着怨毒的恨意,整张脸扭曲在一起,像是地狱来使般可憎,“这世上最无辜的就是我,他们算什么无辜!他们算什么!” 来人像是被他的模样吓到,后退了一步。嘴唇轻抿,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刺激他的话。 烛火摇曳,如同他的心一样,举棋不定。 …… 翌日中午,容意睡得心满意足,起身去花厅用饭,正好遇上林夫人过来。 容意一愣,“夫人身子未好,怎么过来了?” 林夫人面色憔悴,接连的打击让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太好,“我是来找容谷主的。” “夫人用过饭了吗?若是没有,不如一起?” 林夫人摇头,之后又有些犹豫地坐下,“那就叨扰容谷主了。” “夫人客气了,这本就是夫人的地盘,要说叨扰,也该是我。”容意拉开一把椅子坐下。 容意没吃早饭,这会儿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但在林夫人这个主人面前,总不好跟个饿死鬼一样,怕吓着人家。 “夫人今日过来寻我,不知是为了何事?” “我想知道我丈夫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 容意诧异,但还是老实道:“林堡主身上的伤不是什么大碍,这毒却不是容易发现的。”也是因为这样,林家堡的大夫都没发现,林天鹰的伤口也一直未能愈合。 “这毒药霸道,用量多一分就会叫人满是痛苦的死去,但林堡主身上的毒分量不多,若是不解毒,也会让人一点一点的痛苦死去,只是这痛苦的时间更长久些。”容意道,这用量不好控制,下毒之人显然对此毒药有所研究,或者说,这或许就是这人研究出来的。 林夫人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也就是说,这下毒之人对外子有着很重的恨意?” 容意笑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林夫人也似乎察觉到自己这话问得不妥,点点头,“打扰容谷主用饭了。” 林夫人似乎就是为了问这么一个问题过来,问完之后便走了。 容意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林夫人,倒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萧祁寒大步的走了进来,拉开椅子在容意身边坐下,正好将他的视线挡住。 容意也不恼,“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记错,金陵曾请你去看过她吧?”萧祁寒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明明那个时候能问,明明这件事打发一个人过来就能明白的事情,她做什么要亲自跑一趟?不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容意自然是察觉到了林夫人的异样,不过她并不打算掺和林家堡的事情,只想赶紧把林天鹰治好走人。 “有些时候,身不由己。”萧祁寒屈指敲了敲桌面,“我们已经处于这个局中,想要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容意勾了勾手指,伸向了桌上的酒壶,刚碰触到,另一只大手从一旁伸了过来,用力的按住。 容意挑眉,“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酒也不给她喝,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萧祁寒面不改色:“大中午饮酒,不太好。” “哪里不好?”容意并不觉得,他倒是觉得西北的酒很香,也很好喝。就是他这次是上门给人治病的,不好多饮。 萧祁寒有些头疼,他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容意,还是一个小酒鬼?偏偏这个酒鬼酒量还不好。 萧祁寒手下更是用力,坚决不能让容意再喝酒。 容意扒拉了两下,纹丝未动,也就放弃了。 “林夫人,是在怀疑什么吗?” 萧祁寒见他缩回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阿意觉得她在怀疑什么?” 容意慢吞吞的将口中的菜咽下去,“她怀疑伤了林天鹰的幕后之人,就是杀了林昊的凶手。” 这对夫妻的感情如何,容意这个外人并不知晓,但林夫人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是真的疼爱的,林昊的死压垮了她最后一根稻草。 林夫人做梦都想将凶手碎尸万段,有了猜测之后,自然是坐不住了。 可是,她为什么会突然就有这般猜测?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还是她本身就知道些什么? “林天鹰的再次昏迷,让林夫人坐不住了吧。”萧祁寒道。 容意犹豫了下道:“林天鹰的昏迷,也不全是因为受了刺激。” 萧祁寒眸子一凝,随即唇角勾了一个冷漠的弧度,“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容意哪里听不出这话中的讥讽之意,她也觉得这人勇气可嘉,竟然敢在她和萧祁寒的眼皮子底下动手,真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呢。 “王爷打算怎么办?” 萧祁寒扯了扯她头发,“难道我不知道怎么办,阿意就没有办法了吗?” 有自然是有的,但她懒。 就像现在,也懒得将自己头发给扯回来。 “我自然是听王爷的。” 戴了顶高帽,萧祁寒很是舒坦,心情一好,也不嫌这事麻烦了,“下毒的人无外乎就是能接近林天鹰的那些人,其中懂得药物的,也就那么几个了。” “那么几个?只怕就那么一个吧。” 萧祁寒为容意能跟他想到一处感到欣慰,“我会让暗一盯紧她的,不会再让她出什么幺蛾子。” 容意道:“也不用你我动手,盯梢这种事,会有人替我们做的。” “也是,如今的她,看谁都觉得像是凶手,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怀疑的人。”萧祁寒也没逞强,在别人的地盘上,总归没有主人家来得便利。 “为母则强,不把凶手揪出来,林夫人不会倒下的。” 第28章 将水搅浑 用过早饭之后,容意揣着小手炉在院子里散步,萧祁寒捧着一本从容意处顺过来的话本在廊下悠哉地看着。听雪阁是四座阁楼中最靠近悬崖的,怒吼的狂风在崖谷中咆哮肆虐,要不是容意习惯了药王谷的风,晚上真的要歇不好了。 容意道:“这地方虽然没人打扰,但说真的,环境也够差的,真能让人安心养病不成?” “他们说能就能。” “也是。”容意靠在廊柱上,慵懒的看着他,唇畔含着浅笑,问萧祁寒:“我家书满和你那小厮呢?” “一大早便出去了。” “你这小厮倒是有意思,能将书满给拐跑了。” 萧王殿下皱眉,觉得年轻的药王这话不对,怎么能叫“拐”呢,分明就是一拍即合。 正要好好的给年轻的药王上一课,“吱呀”一声响,那两个正在讨论的“曹操”回来了。 “主子主子,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人影都还没看见呢,这声音倒先传过来了。 萧祁寒皱眉,依旧是嫌弃暗一聒噪的一日。 “出什么事了?” 暗一抱着脸色苍白的书满冲了进来,容意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接过书满,感觉到手底下的颤意,心中一沉,“怎么回事?书满怎么了?” 暗一从没看过容意这副表情,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应该……是被吓到了。” “不可能!”容意皱眉,书满的性子她不是不知道,年纪小,胆子却不小,怎么可能轻易被吓着。 “是真的。”暗一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一幕,仍觉得头皮发麻。 “马场里的马全死了,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狠,将马血和马的碎尸洒满了整个马场,看上去像屠宰场一样。”那场景,就是他这种见惯了杀戮的也觉得不太能适应,更不要说书满一个小孩子了。 “书满?”容意看向书满,看着他瞪大的眼睛,知道他是真的被吓到了,那样的场景,饶是她没看到,也能知道是多么的血腥,书满就算是再大胆,也是个孩子。 她安抚的在书满的背上拍了拍,“王爷,我先带书满回去休息。” 萧祁寒点头,等看不到人了,才吩咐暗一:“你去查查这件事怎么回事。” 暗一这会儿也镇定下来了,一想到自己方才慌乱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给自己一巴掌,太没出息了! “是,属下遵命!” 暗一握拳,一双眼睛充满了斗志。 他一定会把这个幕后之人给揪出来的! 萧祁寒:“……” 拥有一个不太聪明的下属,真的很让人糟心,不过好在这个不太聪明的属下办事能力还是可以的。 容意亲眼看着书满睡下,这才放心离开。她还有事要做,不可能一直守着书满。 萧祁寒坐在偏厅里喝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书满睡下了?” 容意冷淡的“嗯”了声,脸色看不出波动,但萧祁寒能敏锐的感觉到她心情并不是很好。 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能心情好才怪了。 “我已经让暗一去查了。” 容意低眉垂目,“有劳王爷了。” “客气了。”萧祁寒道:“是在担心书满吗?” “是。”这没什么好不能承认的,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书满从小跟着我长大,不是亲生更甚亲生。” 书满就是他的底线,谁敢动了书满,她定要让那人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她也不怕萧祁寒知道她的软肋,左右,护着一个书满的能力她还是有的,更何况…… 容意看了一眼萧祁寒,又快速的垂下眸子,她相信萧祁寒不是那样的人。 萧祁寒确实有些意外,但他能够明白容意的心理,“没想到,还真是一语成箴。” 容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已经出不去了,那咱们就将这水搅得更浑好了。”这幕后之人如何对付林家堡都不关她的事情,但她竟然让书满受到伤害,那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王爷觉得呢?” 萧祁寒唇角一扬,“正好,本王也是这么个想法。” 容意朝他举了举杯,“就是不知道林家堡这事,他们要如何收场。” 如今在林家堡里住着的,不只是他们这些人,还有不少武林中人,虽然其中不乏有心怀鬼胎者,但这一下他们更是不可能离开了。 林家堡大乱,可不就是他们这些人的机会吗? “林夫人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容意一笑,“她年轻的时候,在江湖上名声也是响亮的。林夫人为人嫉恶如仇,最喜欢替天行道,当年的她一手金刀使得威风凛凛,让那些小贼闻风丧胆,也就是嫁人之后修生养性了些。” 对江湖上的一些事,还是江湖中人更清楚一些,更不要说能随时听到八卦的容意了。关于林夫人的消息,也是在外走动时不慎听来的。 “说起这个,金刀门的人到现在还没到吗?” 容意和萧祁寒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金刀门的人是不想到呢,还是到不了了呢? 马场里,林肖腾和金陵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金陵气得跳脚,正要破口大骂,余光扫到一个人影,脸色一变,“姑姑,您怎么过来了?” 该死,这血腥的一幕,该不会让姑姑受惊晕过去吧? 林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显然没有金陵担心的那样,受惊晕倒。 “怎么回事?” 金陵扶着她,林肖腾过来说明了情况,“也不知道是谁下得手,如此狠毒。” 林夫人不说话,林肖腾和金陵心里都惴惴的,两人互相打了个眼色,金陵立刻道:“姑姑,我先送你回去吧。这儿交给大师兄就是了。” 林夫人目光落在林肖腾的脸上,柔和了几分。 林肖腾:“师娘?” “肖腾……”林夫人垂下眸子,露出一份虚弱,“这些日子,堡中上下都辛苦你了。” “师娘说的哪里话,能为师父师娘解忧,是肖腾的福气。更何况,没有师父和师娘,也没有今日的我,这都是我该做的。” 第29章 拆台 林肖腾这话说的情真意切,林夫人有些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幸好你还在……” 林肖腾心中咯噔了下,林夫人却不再说话,让金陵送她回去。 路上,林夫人问:“消息给你爹送过去了吗?” 金陵点头,“已经按照姑姑的吩咐送去了……”说到这儿他皱了皱眉。按道理说,这些日子,他爹那边应该已经带着人到了的。 难道说,他们出了什么事不成? 金陵心跳突然加快了几分。 林夫人正要说话,一串黑雾突然从远处升起,一声轰隆巨响紧随其后,如凶兽咆哮,震得地动山摇。 金陵慌忙一手扶住假山,一手扶住林夫人,稳住身形,他惊愕抬头:“姑姑,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夫人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黑雾,一字一句道:“轰天雷!” “轰天雷?”容意也是错愕了一瞬。 “是。”萧祁寒眉峰紧皱,看着那一片混沌的黑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青龙山山道的位置。” 容意看不太清,萧祁寒伸手一揽,带着她上了屋顶。容意仔细辨认了一番,确实是青龙山山道,且一处是高山峻岭,一处是悬崖峭壁的山道。 当时路过的时候因为险峻,容意多看了两眼,因而印象深刻。 “我有一个问题。” 萧祁寒看了过来。 容意道:“这人手中既然有轰天雷这样的东西,即便是将整个林家堡炸了都不为过,何必要闹这样大的阵仗,简直就在告诉林家堡的人有人在背后算计。” “背后之人的目标是林家堡的人,若是将林家堡炸了,你我也活不下去。”萧祁寒眉目一冷,“更不要说林家堡里还有那么多江湖中人。此人的目的,怕只是林家堡。” “却又不想叫林家堡的人便宜,因而做下这一系列的事情,为得就是叫他们人人自危?”容意想到马场的事情,觉得很有可能是幕后之人给林家堡的一个警示,告诉他们他来了。 “至于炸毁山道,是不想让金刀门的人上门来?” 毕竟林昊死了,金刀门来得只会是林夫人的兄长,金刀门如今的门主金无忧。 显然此人也将这一件事也给算计进去了。 她忍不住笑,笑意有些冷,“也不知道这人跟林家堡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如此对付。” “主子!”脚步声轻盈,暗一跃身上了屋顶,看清眼前这一幕:“……” 萧祁寒若无其事的收回自己的手,“查到什么了吗?” “有人用轰天雷炸了山道,山壁的碎石将山道给堵了,金刀门的人被堵在半路上。”暗一立刻进入状态,努力将刚才看到的一幕从脑海里撇出去,“属下在周围没看到人,显然是有人提早将轰天雷埋好的。” 外头突然响起了杂乱的声音,显然也有人注意到了这一幕派人去打探,知道真相后纷纷不安了起来。 林肖腾带着人安慰宾客,又去隔壁看了林天鹰,这位林家堡年轻有为的大弟子脸上满是疲惫。 金陵送林夫人回去之后就匆匆过来帮忙,见状道:“大师兄,你先歇歇吧,接下来的事情由我来做。” 林肖腾摇摇头,“我没事。” 金陵张了张嘴,没再劝说,而是同他说起了山道的事情,“有弟子去看过,山道上大多数都是碎石,只其中一块巨石难以处理,想要清掉怕是有些困难。” 山道狭隘,一个不慎就很容易掉下山崖,冒不得险。 “宾客那边也有些浮躁,只怕安抚不了多久。”说到这儿,金陵满脸愤慨,这些人,有好处的时候厚着脸皮赶着上来,一出事就纷纷开始添乱,简直就是无耻。 林肖腾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师娘呢?” 说起林夫人,金陵脸上的神色暗了一下,“姑姑歇下了。只是……那些人吵得厉害,姑姑也休息不好。” 林肖腾犹豫了下,道:“不如也让师娘到后山来休息?还有两个院子空着,拾掇拾掇,也能住人。” 金陵眼睛一亮,“师兄,你说得对,我这就去跟姑姑商量去!” 林肖腾张嘴正要说话,金陵已经跑得没影了,对此,林肖腾无奈的摇了摇头。 容意记挂着书满,想要先下去看看,萧祁寒虽然同暗一在说话,眼角余光却一直关注着容意,见她动作,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将人拉了回来扣在怀里,“做什么乱动,要是摔了怎么办?” 意外的有些弱不禁风的容意:“……” 她有些发懵,但比她更懵的是暗一。 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我在哪里,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我一定出现错觉了…… “公子?”书满揉着眼睛,困惑的看着屋顶上的三个人,脑子一片混沌,他总觉得自己可能走错地方了,不然,为什么那个王爷要把他们公子抱在怀里呢? 萧祁寒一个激灵,猛地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一把将怀里的人给推开了。 莫名被抱,又莫名被推开的容意:“???” 萧祁寒在推人出去那一刻就有些懊悔了,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冲了上去,只是刚踏出一步,就看到某个弱不禁风的药王轻飘飘的落在了地面上。 “???”萧祁寒一脸诧异,“你会武功?” 容意笑了笑:“不然呢?”不会武功,就凭她这副身子,走在江湖中还不得被人生吞活剥了不成。 这个年头,没有一技之长,行走江湖可真不容易。 容意笑容依旧灿烂,下一刻,却僵硬在了脸上。 “我家公子不会武功,就是轻功比较好。”书满认真的说,“毕竟偶尔要跑路的。” 被自己人拆了台面的容意一脸无奈,“我说书满啊,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书满一脸困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容意自然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见他神情轻松,又探了探脉,便晓得无碍了,松了口气。 “饿了没?”容意拍了拍他的脑袋,书满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诚实道:“饿了。” “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两人边说着边往厨房去了,徒留下屋顶上面面相觑的主仆两。 第30章 柳大夫 “主子……”暗一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 他总觉得自己会被灭口,要不要先逃呢?暗一环顾了一下四周,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底下的院落,还真没别处可以去了呢。 萧祁寒抬眼睨了他一眼,那赤裸裸得嫌弃的目光叫暗一有些心塞。 暗一心里沉了沉,脸上的神色渐渐变了,“主子。” 萧祁寒蓦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眸色沉沉,蕴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暗一却并不退却,“主子,您是不是……” 余下的话,暗一并未说尽,萧祁寒却是懂了的。 他对容意的在意,超出了对一个陌生人的关心,也难怪暗一会警觉。毕竟,他的身份,交友需要谨慎,这么多年来,也还不曾交过朋友。 暗一心里发怵,虽然他总觉得主子跟容意之间怪怪的,但他还是不喜欢主子真的跟那容意成为朋友的。 那个病痨鬼,一身江湖习气,哪里配得上他高贵纯洁的主子呢! 萧祁寒没作声,暗一也没离去。 隐隐的有容意和书满的声音传来,时而关切,时而精灵古怪,嬉笑怒骂,好不快意。 这是萧祁寒从未有过的,毕竟,他的身份在那儿,除了容意,还真没人能把他真正当成一个普通人来对待。 “主子?您是要跟容意交朋友吗?” 萧祁寒是主子,这种事儿,不是他一个做下属的能置喙的,但暗一八卦呀! “朋友?”萧祁寒一愣。 暗一懵了,甚至误解了萧祁寒的意思,“您难道不是想要交朋友?” 萧祁寒斜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八卦?” 暗一:“……”更心塞了怎么办! 暗一不高兴地离开了,再待下去,他保不准要犯上作乱了。反正以主子现在的身手,也打不过他的。 他还是快些把林家堡的事情查清了,快些离开给主子治好眼睛,就此离去的好。 至于萧祁寒,一个人在屋顶上坐了许久,想了许久,也不知道想明白了什么没。 容意诧异的看着他,唤了声:“做什么还坐在这儿?不冷吗?” 少年仰着头,笑容如五月的花般灿烂又美好,一双眸子亮似是缀了满天的星辰。 萧祁寒看着她的笑容,唇角缓缓地勾起一个弧度,他想,暗一说得对,他想同容意做朋友。 …… 翌日一早,容意去了隔壁阁楼,打算看看林天鹰的情况,正好撞上兰婶和一个中年男子从屋子里出来,见到她,局促的打了个招呼。 “容谷主,您也是来看望堡主的?” 容意淡淡应了声,“有些不放心,过来瞧瞧。” 林天鹰这情况,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暗算着,她自然是不放心的。谁知道这林家堡里头,包藏着祸心的人是谁呢? 容意垂眸,她不是什么心软之人,但有一套自己的原则,林天鹰好歹是她救过的人,还没救活过来,就让人给害死了,那她这招牌都要保不住了。 便是为了这个,她也得让林天鹰在她离开之前稳稳当当的活着。 至于她走后如何……容意心中冷漠一笑,管他死活呢! “这位是?”容意本是一个不会多管闲事的人,但这是他第一次在林天鹰这儿见到这个中年人,不由多了一丝警惕。 兰婶看了中年人一眼,眼中的紧张稍稍退散了一些,眼里含着笑意同容意介绍:“这是外子。” 容意眉一挑,“原来是柳大夫,失敬失敬。” 柳大夫拱了拱手,“容谷主客气了。”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他的神色暗了暗,“若是在下的医术能有谷主半分就好了。”这样,也不至于叫堡主受这般苦了。 容意笑了笑,不置可否。 “柳大夫是才回来吗?” 手指在袖中摩挲着,容意暗忖,她来了这么多天,还不曾见过这个柳大夫。只不过之前也不曾去打探过此人的行踪,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 柳大夫脸上露出几分歉意,“说来惭愧,那日我上山采药,不慎被困在了山中,直到昨日才回来。在下心里记挂着堡主的情况,便过来瞧一瞧。” 容意点了点头,道了句“我去看看林堡主”,便先进屋了。 容意看过林天鹰的情况,心中有了计较,就先回去了。 萧祁寒已经起身了,在院子里练剑,一招一式,充满着力量,却又是极好看的,容意从不曾见过人练剑,一时之间便看愣住了。 萧祁寒早就察觉到容意回来了,却没想到他会站在那儿一瞬不瞬的看着,从未知道紧张这个词怎么写的萧王殿下头一次感受到了紧张。 毕竟这是自己真心实意想要结交的朋友,得给对方留下好印象才行。 好在容意并不懂剑,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因而,萧祁寒练得更加用心了。 一套剑法结束,他转过头来问,“回来了?” 容意眨了眨眼,回过神,“嗯。怎么不继续了?” 萧祁寒笑了笑,“都结束了,还继续什么?” 容意赫然,“我不太懂剑法。” “看出来了。”萧祁寒收了剑,随口问了林天鹰的情况,没想到容意还真同他说了,“我觉得林天鹰体内的毒有些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 容意道:“毒又重了几分。” 萧祁寒眸子一凝,“有你在,居然还有人敢给他下毒?” 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林天鹰昏迷不醒,到底是那些大夫无能呢,还是因为有人不想叫林天鹰醒过来? “谁知道呢。”容意耸耸肩,“我饿了,先去吃饭吧。” “好。” 两人高高兴兴的相携去了餐厅,刚从屋子里出来的暗一看到这一幕,“!!!”脚下一崴,差点摔了。 书满睨了他一眼,心想,这人长这么大了,还能摔,也是个奇葩。 容意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萧祁寒虽然是天潢贵胄,但也是跟普通人家一样长大,也不讲究这个。 饭桌上,容意同他说起了柳大夫的事情。 “你怀疑他?” “只是觉得这人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凑巧了一些。” 第31章 甘兰草 容意一笑,“况且,这堡中能接近林天鹰,给他喂药而不让人察觉到异样的,不就是那两夫妇吗?当然,这也就是我自己的猜测,王爷若是觉得不对……” “我没有觉得不对。”萧祁寒摇头,“林家堡的人也是灯下黑,这都瞧不明白。” “或许,有人瞧明白了呢?” 萧祁寒看了她一眼,“你是说林夫人?” “或许吧。”容意专注力都在吃食上,没什么注意力分给这些糟心事。 萧祁寒瞧她吃得高兴,自己也觉得高兴,不由多用了一碗饭。 他没交过朋友,实在是不知道好友之间要怎么相处,索性也没改变什么,同寻常一样的相处着,如今看来是没错的。 饭后,两人坐在一处说起了林天鹰的事情,不论是容意还是萧祁寒,都不愚笨。 前者见惯了江湖的险恶,后者见惯了战场上的算计,林家堡的事情看得七七八八明白了。 “看来,我是需要常去隔壁走走了。”容意低声喃喃道。 萧祁寒觑了她一眼,“倒也不必。” “???” 见容意不解的看了过来,萧祁寒解释道:“幕后之人既然晓得你在,也不会真愚笨到在你眼皮子底下下杀手。” 在鲁班门前班门弄斧,岂不是搞笑? 容意有些犹豫,萧祁寒又道:“更何况,从那些人对待林天鹰的态度来看,倒不像是想要了他的性命。” 容意想了想,“你说得对。” 若是真想要了林天鹰的性命,在伤他的当时便可动手,又或者是在容意来之前动手,可偏偏,这么大好的机会,那些人都错过了去。 而且,这次的药量,加的也只是让林天鹰多一些痛苦罢了。 很显然,他们并不想叫林天鹰死。 至于为什么……容意目光落在东方,那是林昊灵堂所在的位置。 “看来,这幕后之人同这林天鹰倒是有着深仇大恨。”杀人不过是头点地,诛心却是叫人生不如死。 “不要去想那些了。”萧祁寒起身邀请容意去散步消食,容谷主摇头表示,吃饱了困了,要休息了。 萧祁寒:“……” 他很想改变容意这吃了就睡的习惯,但到底没说出口。还没交上朋友呢就指手画脚,太让人不愉快了。 容意溜达回房间休息了,萧祁寒叫来了暗一,让他多盯着一些隔壁。 暗一心里苦,他又要查轰天雷,又要查林家堡,还要盯梢!简直就是一个人将所有事情都干完了啊! 书满拍拍他,“谁叫萧大哥只有你一个护卫呢。” “谁是护卫了!”暗一不能接受,他分明就是暗卫,还有,“我这难道不是能者多劳吗?” 书满表情一言难尽。 多劳是有的,这能者……还是有待考量的。 暗一心碎了,转身就走,心里愤愤地想,他再也不要理会书满了,太过分了,还是朋友吗这! 书满耸耸肩,去找小貂儿玩了。 容意刚起床,书满抱着小貂儿匆匆地进来,“公子!” “这是怎么了?”容意拨了一下小貂儿的爪子,结果平日里凶狠地不行的黑猫这会儿恹恹的,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她的表情立刻变了变。 “我也不知道,我在外头跟小貂儿玩捉迷藏,等我找到它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模样了。”书满心里焦急。 到底是养了几年的猫,也是有感情的,容意自然不会看着它出事。 萧祁寒进门,就看到一大一小围着黑猫,皱着眉头,动作整齐一致。 他挑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容意仿佛没听见,书满道:“小貂儿出事了。” 给猫看病不似给人看病这般简单,容意皱着眉想着治疗方法,突然身边“咦”了一声,“什么味儿?” 容意回过神来,“什么什么味儿?” 萧祁寒指了指黑猫,说:“它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容意闻了闻,摇头,“我没闻到。” “我也没有。”书满道。 萧祁寒又仔细闻了下,表示自己没闻错,甚至还形容了一下那股味道。 容意脸色瞬间变了变,看向书满,“你在哪里发现小貂儿的?” 书满立刻紧张起来,“就是靠近内院的假山旁啊。” 因为后山住了林天鹰,通往内院的地方都是有人守着,书满不想惹人注意,自然不会去的,可小貂儿就不一样了。一只猫,翻墙可厉害了,这东西,说不准是在内院里沾上的。 “这味道有什么问题吗?”萧祁寒问。显然是看到了容意方才的神情。 容意道:“这是甘兰草,是引蛊用的。” 甘兰草是西南深山里的一种草,它焚烧之后的气味是蛊虫最喜欢的味道,西南苗疆的人常用它来引蛊虫。 蛊虫吸食过多这种烟灰,会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也就能叫人为所欲为,这种烟灰,对寻常兽类也有一定的影响。 小貂儿变成这样,显然是吸食了这种烟灰,就是不知道,是谁用了甘兰草,引了什么样的蛊虫。 萧祁寒立刻想到了之前那只蛊虫,“难道这里有西南苗疆的人?” 容意摇头,“说不准。” 稍微熟读医书的人对此都有一定了解,更何况,甘兰草并不是什么罕见植物,任何人都可能拥有它。 “也不一定就是引蛊,还有可能有人想用它来叫那些不安分蛊虫能听话些。” “什么意思?” 容意耐心解释:“可能是有人养了蛊虫,却无法驱使。他为了不被蛊虫反噬,用这种草叫蛊虫一直陷于昏昏沉沉中,好方便控制。” 这样的人,一般都是不怎么同蛊虫打交道的。 有了方向,容意很快也有了对策,一剂药下去,小貂儿总算恢复了一些精神。 书满松了口气。 萧祁寒见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出去了。 暗一匆匆进门,还未开口,萧祁寒就到:“查到什么了?” 暗一正要卖个关子,闻言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抱怨道:“主子,您也太不解风情了。”就不能让他卖个关子,而后循序渐进吗? 萧祁寒用行动告诉他,不可以。 第32章 救兵 暗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莫生气莫生气,这是自己的主子,是王爷,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不能随意打人的! 暗一心里头可委屈了,可偏偏,他的主子不解风情,也不对,是只对某个病痨鬼解风情。不对不对,什么风情不风情的,简直就是奇怪! 不行不行,不能再叫他病痨鬼了,要是真不小心叫死了,那他主子日后可不就是要守活寡了?呸呸呸,是没朋友了! 暗一惊悚的想着,眼睛成了死鱼眼。 一直看着他脸上神色变幻的萧祁寒:“……” 虽然他知道这个属下戏多,但也没想到会这么多。 幸好容意还没出来,不然真的是让他这个做主子的丢人! 刚想着,容意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萧祁寒:“……” 他瞥了一眼一旁的容意,清了清嗓子,“行了,先说你打听到了什么吧。”这么丢人的暗卫,还是不要再在这里丢人现眼的好,赶紧说完赶紧走人。 暗一自然不知道自家主子内心是如何嫌弃自己的,忙收敛了心神,“我去问了一下金陵,他对这个柳大夫还算是熟悉,倒是说了不少他的事情。”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主子你放心,我没叫金陵发现我的目的。” 语气中满满的都是自豪,而萧祁寒……完全不知道他在自豪什么,没被人发现自己的目的不是最基本的吗?这有什么好自豪的? 萧祁寒表示,今天也是不懂自家暗卫的一天。 根据暗一打探回来的消息,柳大夫是二十五年前到林家堡的,那个时候,林家堡还不是林家堡,是青龙帮。 柳大夫的家人因为仇家寻仇全部死了,柳大夫本来也要死了的,还是因为青龙帮帮主龙啸路过,出手相助,柳大夫才活了下来。 因为无家可归,柳大夫就跟着龙啸回了青龙帮,至此就在这里住下了。 龙啸死后,林天鹰接手青龙帮,改名林家堡,青龙帮原先的人走得走留得留,而柳大夫就是留下来的那一个。 估计是念着龙啸对他的恩情,且每年龙啸忌日的前后,柳大夫都会去山上采药,顺道给龙啸扫个墓。 容意闻言,却是问:“龙啸的忌日是什么时候?” 暗一顿了一下,说了个日子。 容意挑眉,同萧祁寒对视了一眼,肯定道:“是山道被炸的那一日。” 萧祁寒沉吟了声,“这位柳大夫,同林天鹰的关系又如何?” 暗一虽然别的事情上不太靠谱,脑子也不太好,但做事还算是仔细,该问的都问到了。“金陵对此不是很清楚,但他说,柳大夫待在林家堡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林家堡上下对他的评价都是极好的。我怕他夸大了说,也找别人问过,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案。” 金陵到林家堡的时候,青龙帮早已不复存在了,自然也不会晓得之前的事情。 萧祁寒和容意对视了一眼,觉得,要么是柳大夫本身没有问题,他们想太多了,要么就是这个柳大夫是个善于隐藏自己之人。 不过,他们更倾向于后一种。 “不过……” 暗一这儿一开口,两人就同时看了过来。 萧祁寒那身气势就不用说了,就是容意,瞧着和气,实则温凉,这一眼看过来也不是常人所能承受得起的。 暗一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不过,掌管花草的一个婆子说,她曾在花园里瞧见过柳大夫同林天鹰发生争吵,但因为离着远,也不晓得两人在争些什么。” 容意半撑着下巴,“也就是说,这两人并不是如同表面上看着和谐,说不准,私底下还有些龃龉。”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柳大夫会尽心尽力给林天鹰治病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暗一挠了挠头,他不是很擅长思考这些事情的,“可是,就算是这样,柳大夫为什么要对林天鹰下手?就因为跟他不对付吗?” 容意陷入了沉思。 暗一这想法也没错,再加上幕后之人对付林天鹰的手段,显然是有深仇大恨的,就单单是意见不和,也不可能就要了对付的性命吧? 难道不是柳大夫? 如此,又走进了死胡同里头。 暗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他们都不说话,以为是丧气了,忍不住给他们打气:“别丧气,咱们再继续查就是了,只要是有所谋,定然会露出马脚的。” 容意抬了抬眼皮,很想问他是从哪里看出他们丧气了的。 还未开口,外头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金陵满头是汗的冲了进来,“容谷主,不,不好了,我姑姑,姑姑她……” 容意噌的起身,问:“林夫人怎么了?” “姑姑她想要开棺验尸!”金陵一口气说话,整个人滑坐在了椅子上,这一路跑来,他实在是心力交瘁的厉害了。 “开棺?”容意和萧祁寒相互对视了一眼,林昊停灵多日,甚至葬礼都结束了,不明白林夫人好端端的突然要开棺做什么? 书满贴心的给金陵倒了一杯水,金陵道了谢,一饮而尽,这才缓过气来,“姑姑怀疑死得不是昊弟,非要开棺验尸,我和大师兄都拦不住,这才来找容谷主了。” 容意奇道:“我不过就是个大夫,难不成还能管得了林夫人的想法?” 金陵张了张嘴,他不擅长言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事情一出,他就忍不住想到了容意和他的朋友。 容意也不纠结这个,反而是觉得林夫人的举动让人惊奇的很,前些日子,她分明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为何突然就要开棺验尸了?难道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或是她自个儿发现了什么? 容意和萧祁寒有些犹疑,金陵又是来搬救兵的,显然情况不容乐观,两人也不耽搁,跟着金陵去了前院。 林天鹰卧病在床,人也没清醒,林家堡中,就属林夫人最大,她要做的事情,没人敢置喙,但开棺这样的大事,林肖腾等人也不可能任由着林夫人胡来。 第33章 开棺 死者为大,林昊都已经死了,也已经过了头七,就是留在林家堡中的人也都祭奠过了,现在林夫人却突然说死的不是林昊,要求开棺,这算什么事? 到时候,开了棺,里头躺着的不是林昊,而是别人,他们林家堡要如何收场? 若是里头是林昊,林夫人岂不是又要承受一次丧子之痛? 林肖腾等人自然是不可能同意的,因此两边一直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 金陵担心出事,这才来搬救兵,毕竟,林家堡里,他同容意还算是比较熟悉,而且林夫人对容意等人还算是客气的。 金陵是想着林夫人能看在外人的面前客气一些,别在这么固执,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容意等人到场的时候,发现前厅里还有不少江湖中人,也不知道是来看热闹的,还是被林家堡的弟子搬来的救兵。 而林夫人,穿着白衣,带着白簪花,神情冷漠的面对众人,背脊挺得笔直,对众人的劝说不为所动,很是坚定,“这是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他身上有哪些痕迹,我要开棺。” 通过这些日子的一些交谈,容意等人也很明白,林夫人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却也不知道今儿个是怎么了,竟然如此强硬的要求开棺,甚至连一句劝也听不进去了。 容意同萧祁寒交换了个眼神,都觉得林夫人这样反常有些不太对劲,但此刻大厅里人多耳杂,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人群中,一个年长的和尚叹息一声,念了句佛号,“夫人,凡事莫要太过执着。老衲知道,你痛失爱子,心中定然不好受,但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夫人何必……” 和尚还未说完,就叫林夫人冷漠打断了,“大师是出家人,自然不会明白为人父母的心情。” 和尚被呛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冷哼道:“夫人冥顽不灵,那老衲也没说好说的了。” “姑姑。”金陵瞧着林夫人这要将所有人都给得罪透了的模样,硬着头皮走了上去,林夫人见到他,面色缓和了一些,但却半分不肯退让,“阿陵,如果你是来劝姑姑的,那你就不用开口了。” 金陵一肚子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挡了回来。他嘴唇微动,沉默的站在了一旁。林夫人都已经这样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夫人是不相信林公子已经死了吗?”一道清浅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一个俊美少年,他双眸深邃,气质沉稳,唇角含着笑望着林夫人,那模样,亦是一等一的好。 众人心中纷纷纳闷,这少年是谁? 也有人在心中嗤笑少年的年少无知,林夫人不知怼了多少人,管你是什么资历什么身份,只要阻碍了她的事,照怼不误。就少年这样看着便不是什么名门名派的人,能得到林夫人的好脸色才怪了。 也有不少被林夫人怼过之人,抱胸冷笑,本着我不好过你也别好过的心态等着看好戏。 可出乎意料之外的,林夫人对着少年态度意外的好:“我的儿子,我需要亲眼看过才能相信。” “看过了,确认了,夫人又能如何?人死不能复生,夫人再确认一次,不是又要面对一次吗?这跟在自己的伤口上扎一刀有何区别?”少年眼神清澈,平淡的叙述着真相。 林夫人脸色一白,嘴唇颤抖着,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就好像全身的力气突然被抽空了一样,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硬气,整个人瞧着瞬间苍老了不少,便是连那背脊,也弯了几许。 谁也没想到这个少年如此大胆,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的话,林夫人竟然听了进去。 众人落在少年身上的目光都变了变,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人是谁? 林夫人眼神恍惚了一阵,却又很快坚定了下来,她对容意摇头,“即便是再往我心上扎一刀,我也要亲眼见过才行。” 容意挑眉,她还从未见过这种冥顽不灵之人,不过劝也劝过了,林夫人不肯听,他自然也不会再多说什么。毕竟,他同林夫人只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 金陵瞧着叹了口气,连容意的话都不管用了,姑父又昏迷着,那还真是没谁能阻止林夫人了。 就是不知道他姑姑到底受了什么刺激,非要开棺不可。亲眼见到自己儿子的尸体,再受一次刺激?哪个母亲会愿意这么做? 林夫人扫了一圈,见没有人再阻止自己,冲自己的丫鬟紫鸢使了个眼色。 紫鸢颔首,上前开棺。 手刚放在棺材上,门口突然响起一道严厉的声音:“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众人立刻朝门口看去。 林天鹰在下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惴惴不安的兰婶,以及柳大夫。 容意对林天鹰这么快就醒了倒也不觉得意外,毕竟林夫人突然闹出这样的事情,幕后之人定然是要坐不住。林天鹰不醒也得醒。 若是她没猜错,这时候林天鹰身上的毒已经被解了一些。 容意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柳大夫,也不知道是不是胸有成竹,还是胜券在握,这人竟然平静得很。 一进门,林天鹰的目光便落在那口檀香木棺材上,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很快挪开了视线。 林夫人腰背挺直,甚至连上前问候都不曾,夫妻两就这么隔着半个厅堂静静地看着对方。 大厅里,一片凝重。 林天鹰看着妻子,表情微冷,又厉声问了一遍:“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原是质问,只是以他如今这副身子,中气不足,这话说起来自然也就没什么威慑感。 即便是面对林天鹰,林夫人依旧是那副态度,“这是我儿,我要亲眼确认过才肯相信他真的已经死了!” 最后两个字,是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天鹰似是不认识她一样看着她。在他印象中,妻子虽然强势,却是个极好说话的人,也不爱钻牛角尖,听得进劝,可眼前这个,不依不挠的人,是谁? 一时间,林天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34章 陈白生 “紫鸢,开棺。”林夫人冷硬道。 众人都没想到,林天鹰竟然能下床了,瞧着气色还算不错,半点没有要出事的感觉,但让他们更没想到的是林夫人的强硬,就算是林天鹰来了,她依旧坚持要开棺。 就算是反应迟钝的人这下也都反应过来了,林夫人的态度,显然是有些古怪。 林天鹰自然也察觉到了,沉声道:“你到底为什么要开棺?!” 林夫人袖手道:“自然是要确定死得是不是昊儿,如果是昊儿,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杀了他!” 凶手没有查出来,她这个做母亲的又怎么肯安心,她的昊儿在天之灵又怎么会安息!之前她悲伤过度,没能下得了床,现在,她定是要将那凶手给揪出来的! 林夫人这一席话,说得林天鹰沉默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没有经历过的人自然是不会明白这种痛苦的,虽然不知道林夫人到底发现了什么,但她从来不是那种会胡乱生事的人。 林天鹰深深看了她一眼,“但愿你不会后悔。” 林夫人的背脊绷紧了些,“不会。” 在场的人谁也没想到林天鹰会松口,纷纷诧异的看向左右的人,企图寻求共鸣。 紫鸢和几个下人合力,一道将棺材打开。饶是灵堂里放了不少冰,放了这么多天,尸体也稍稍有些腐烂,一开馆,便有一种腐臭的味道在厅中弥漫开来。 有些年纪轻的,脸色瞬间白了,更有心理素质不好者,冲出厅门,在外头呕吐了起来。 留在厅内的众人见状,趁着林夫人去看尸体的时候,纷纷寻了借口走人。虽然不是没见过尸体,但这林家堡的事情简直是太刺激了,他们可待不住了。 容意也想离开,还未开口,就听林夫人颤抖着声开口:“容谷主,不知可否为……小儿验一验?” 此话一出,还未走出厅门的几个人刷刷的停住脚步,转过头看向容意,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长相好看,身子偏弱的少年,竟然是药王谷的谷主容意! 其中一个带着白玉冠,穿着银色锦衣的少年脚尖一转,又走了回来。他坐在椅子上,看模样,显然是不打算走了。 有他带头,其他几个想看热闹却又不好意思留下的人纷纷也都留了下来。 有热闹不看就是傻子了! 萧祁寒:“……” 现在江湖的风气真是令人没有头绪。 被突然点到名字的容意也是有些懵的,她是个大夫,可不是什么仵作,验尸这种事情她哪里会做得来?不过,林夫人这话的意思是,已经确认这具尸体是林昊了? 但容意这人,不论什么样的场景,都不会露怯。内心里吐槽满满,身体却很诚实的走了过去。 “夫人怕是找错人了,我并不会验尸。” 林夫人摇头,“我只是想请容谷主帮我看看,昊儿……他是怎么死的。” 这一点,容意倒是可以帮忙看看的。 容意挑眉,想着林夫人的异样,倒也没有拒绝。他们既然入了局,那便看看,这做局之人,到底想要如何对付林家堡。 林昊的尸体已经被人清理干净,身上的衣服也是簇新的,只是那一张脸,摔得血肉模糊,瞧不清楚面容了。 容意仔细检查了一番,指着林昊胸口上的手掌印道:“他是被人一掌震碎心脉。” 林夫人眼眶蓦地红了,但她强撑着对容意道了谢,还想再感谢一番,身子却不由得晃了晃。 容意下意识的扶住了她,“夫人当心些。” 林夫人虚弱地笑了笑,紫鸢见状,忙过来将林夫人扶着坐下,又倒了一杯热茶上来,林肖腾、金陵等弟子也纷纷上前慰问。 容意摆摆手,见这儿没她的事了,赶忙带着萧祁寒走人。但还是有不少话语飘进耳朵里,不外乎是林天鹰在呵斥林夫人,让她不要再胡思乱想等云云。 容意神色不改,当做没听见,快步的离开了灵堂。 “容谷主,容谷主——”身后有人叫唤,容意一行人停下脚步,没想到叫住容意的竟是之前在厅里看热闹的锦衣少年。 “公子有事?”容意歪着头打量着少年,他身形偏瘦,面色红润,唇红齿白,瞧着喜人,却有着双微微上挑的薄情桃花眼,此刻眯成了一条缝,一头墨发胡乱散着,手中拿着一把雪白雪白的折扇,真是好一个风流不羁的江湖少年郎。 这般有特色的之人,按道理说见过便不会忘。容意想了又想,很好,她不认识这人。 少年搓搓手,“没什么事,就是第一次见到活着的神医,有些好奇,嘿嘿,有些好奇……” 容意:“……” 这一出口,简直就是破坏形象! “多谢。”面对这样的人,容意委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容谷主住哪儿?可是准备回去休息?若是顺路,可否让在下同行?”少年语速略快的说了不少,容意只觉得脑袋嗡嗡疼,她素来喜爱清净,便是有热闹也只在一旁看着就好,从未深入其中。 眼前这少年瞧着就是活力十足之人,亦能说,她应付不来。 容意对外表现一向和善,因而遇到锦衣少年这般自来熟又热情的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好在,萧祁寒在看了一会儿好戏之后替他开口解了围:“我们不顺路。” “啊?”少年愣了下,虽然不知道萧祁寒身份,但他一看到萧祁寒便有些发怵,有一种面对家中长辈的既视感。因而一声也不敢吭,只是眼中难掩失望。 容意心软,温声道:“我们住在听雪阁,那儿同你确实不顺路。” 听雪阁是什么地方,以少年那爱打听的性格,自然是晓得的。愣愣点头,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容意觉得好笑,“你叫什么?” 少年眼中一亮,“在下陈白生。” 容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面上却不显,笑着同他道别。 等快到听雪阁的时候,萧祁寒突然道:“没想到阿意竟然也是个心软的人。” 第35章 夜访灵堂 容意挑眉,这话她就不乐意听了,“难道在王爷的眼中,我就是一个冷漠无情之人?” “自然不是的。”萧祁寒笑着弯腰凑近了容意,“阿意是个好人。” 容意愕然地看着某位王爷拍了自己的脑袋之后潇洒离去,“……” 她抬手摸了摸脑袋,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情绪,还没等她捋清楚,就叫人打断了。 “阿意,你站在门口是打算当门神吗?” 容意没好气道:“你才要当门神呢!” 简直就是神烦! 萧祁寒也不恼,笑眯眯地跟着她进了屋子,容意总觉得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你想做什么?” 萧祁寒挑眉,总觉得这场景有些像是恶霸欺负良家姑娘的场景,摸了摸下巴,心想,要不要演上一演? 容意警觉地后退了一步,果断转移了话题,“你有没有兴趣今晚上出去一趟?” “嗯?去哪儿?”萧祁寒正兀自想着,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下意识答了。 “前院。” …… 天色渐渐地暗沉了下去,庑廊下的灯被下人们点了起来,整个山庄被笼罩在静谧之中,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叫人看不太真切。 前后院处的月亮门还未落锁,两个守门的婆子坐在月亮门边的小屋子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少爷都死了,非要开棺看个明白,你说她图什么呢?” 另一个婆子一拍大腿,“可不就是吗?你说堡主也真是的,就这么由着夫人胡来吗?” “堡主那身子,能拦得住夫人?”那婆子不屑道,“再说了,就是堡主身子健康的时候,也不见得能压得住夫人。” 另一个婆子正要说话,突然外头起风了,哐的一声将门给吹合上了,两人忙放下手中的瓜子,起身去看了看。 “这大晚上的,风也是够大了的。” 婆子搓了搓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可不是吗,这才十月底天就冷成了这样。等到了十一二月,只怕是有的受了。” “走走走,咱们快些回去吧。” 两个婆子推攘着离开。 黑暗中,两道人影缓缓地从树后走了出来。 月光洒下,落在那两人的脸上,赫然就是萧祁寒和容意。 萧祁寒低头看向眼前的少年,“现在过来了,我们要去做什么?” 容意白日的时候只跟他说了要夜里到前院来,却没说来做什么。但她可不相信萧祁寒会猜不到。 “王爷难道会猜不到?” 萧祁寒低声笑了笑,他自然是猜到了的。白日里容意一定发现了什么,但她并未说出来,而是等夜里过来一探究竟,显然是有什么问题的。 “你发现了什么?” “自然是好东西,不过,不亲眼看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两人说话间,身子轻盈落在灵堂窗外。灵堂里灯火通明,还有几个弟子守着,想要进去并没有那么容易。 萧祁寒看向容意,只见这位年轻的药王不知道从袖子里掏出了什么,往屋子里一扔,一种白色的烟雾悄无声息的冒了出来,紧接着,扑通扑通的声响,方才还在谈天说地的人,转眼就横七竖八倒在桌上。 容意掏出两颗药丸,一颗自己吃了,一颗给了萧祁寒,“这是解药的。” 等萧祁寒吃下,两人一前一后,光明正大的走了进去。 林夫人对这个儿子没话说,棺木都是用的上好的檀香木,相对的,也沉。 因而推棺这种事情,自然轮不到身体娇弱的容意来。 萧祁寒承担了这个任务,毕竟,这里除了他还真没人能推开这口棺材了。靠容意?还不如回去洗洗睡了好。 不至于做白日梦。 林昊的尸体被清理的很是干净,身上的衣服也是整整齐齐的,全然没有白日容意查看过的痕迹,可想而知,林夫人对这个儿子确实是用了心的。 萧祁寒撑着棺木,看着容意做事。 容意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白日里困惑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她皱了皱眉,不应该呀! 正要叫萧祁寒将棺木放回去,余光扫到那攥紧的拳头。 也不知道死前是发生了什么,这拳头攥得紧紧地,容意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掰开,看到掌心的某个印记,眸光深了几分。 “这是什么?”男人不知何时靠了过来,温热的气息落在耳根处,微微发痒。 “不知道,不过很确定,他死前一定是狠狠地抓住过这个东西。”容意别扭的动了动脖子,“这样的印记在刚死时是看不出来的,但死后几天内就会浮现出来。” 离林昊过世,到如今,都快一个月了,身上该有的伤痕都显现出来了,只这一处,叫人忽略了。 话本里的仵作们常说,尸体是会说话的,倒也算不得假。 容意虽然不会验尸,但学医跟验尸也差不了多少,再加上她酷爱看一些悬疑惊悚的话本,因而多少晓得一些。 “劳烦王爷帮我将他翻个面儿。” 萧祁寒:“……” 偏生容意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你,神情颇为无辜,让萧祁寒全然没有办法。 萧祁寒一手扶着棺木,一手将林昊给翻了个面,容意瞪大了眼睛的吃惊模样,让萧祁寒觉得好笑,但面上却不动半分声色。 容意低声嘟囔了一句,开始扒林昊的衣服。 虽然林昊已经死了,但她这个举动还是让萧祁寒眉心抽搐了一下,但他很快便被林昊的背给吸引了目光。 “碎心掌?” 容意一愣,“王爷认得?” 萧祁寒眸色深了几分,“认得。” 至于怎么认得的,这个白痴的问题容意自然是不会去问的,更何况,眼下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她将一切恢复原样,同萧祁寒离开了灵堂。 这会儿月亮门还没落锁,两个婆子温了些许小酒在屋子里喝着,说着堡主的八卦,突然一声哐当,两人愣了下,出去看了一眼,骂骂咧咧的过去将门给合上。嘴里念叨着“今晚的风可真是奇怪。” 想了想,又将锁直接给扣上了,这下总吹不开了吧。 第36章 撑不住也会撑下去 回了听雪阁,容意脚尖一转,跟着萧祁寒去了他的房间。 萧祁寒点了灯,给容意倒了杯茶,却发现这会儿茶已经凉了,随手倒掉,准备去换一壶热的。 刚伸出手准备接过茶杯的容意:“……”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喝凉的就行了。” 萧祁寒皱眉打量着她,容意有些心虚,“做什么?” 萧祁寒嗤笑,“枉你还是个大夫,难道不知道你这身子喝不得凉茶?” 容意摸了摸鼻子,认真听训。 萧祁寒出了门,又很快回来,手中拎着个小火炉,开始煮茶。 由于萧祁寒平日里实在是糙的不行,突然来了这么一手,让容意瞬间愣住了,片刻之后她才想起,眼前这一位乃是天潢贵胄,同她这个江湖人是不一样的。 “给你。”萧祁寒煮茶的动作很是娴熟,倒了一杯给容意,一杯给自己。 容意搁下茶杯,心中感慨之余同萧祁寒说起了正事。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林昊之死,居然扯上了白莲教,王爷预备怎么办?” “你对白莲教知道几分?”萧祁寒不答反问。 容意:“我知道不多,只知道白莲教是豫王当年为了谋反而建立的教派,最擅长蛊惑人心,有不少的百姓被白莲教感化,直到豫王野心暴露,才让白莲教浮出水面。先帝当年派兵镇压,白莲教被大军扫荡,明面上已经不复存在了。” 至于暗地里的,谁能说得清呢? “虽然当年白莲教被铲除了,但最关键的那几个却跑了。”萧祁寒喝了一口茶,豫王既然能够筹划这么久,又怎么可能没有留后路,出事的时候走得那些都是他的心腹,就等着东山再起的一日。 只是没想到,豫王却失手被擒,最后丢了性命。 豫王没有后人留下,白莲教的人就算是想要东山再起,亦是名不正言不顺,这些年来,彻底沦落成一盘散沙,隐匿于江湖之中。 只是,这些人的存在,到底是叫皇室不够放心的,这些年来,一直有派人追查,只可惜,每次听到点风声赶过去的时候,白莲教的人都已经撤走了。 “也不知道这些人藏匿于何处,又是想要做什么?” 容意把玩着茶杯,“做什么……就算是他们想要做什么,也成不了气候不是?” “这林家堡中,怕是有他们的人渗入。”萧祁寒面色肃然,带着几分凌厉的杀意。 容意有些诧异,再要仔细看的时候,萧祁寒面色已恢复了正常。 她不由在心里头嘀咕,难道皇室同白莲教之间,还有什么仇恨不成? 容意没问这事,也没问萧祁寒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江湖人不问朝堂事,这一点她还是做得到的。 “时候不早了,王爷早些歇息吧。” 容意起身,舒服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随后,踱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幕低垂,整个青龙山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萧祁寒拎着一壶酒坐在屋顶上,看着天上的月亮,蓦地想到了那一年的中秋,父皇和母后带着他跟哥哥两个如同寻常的人家一样,坐在锦棠宫的屋顶上赏月。 后来,他四处征战,看了不少地方的中秋,突然意识到,便是普通人家,亦是不会坐在屋顶上赏月吃月饼的。 萧祁寒就着酒,想了不少从前的事情,七七八八,那些他原以为模糊的记忆,这一刻都清晰的涌入脑中。 原来,不是他不记得了,而是他刻意的不去想。 萧祁寒垂眸扯了扯唇角。 父皇,母后,我好想你们啊…… …… 暗一刚一进院子,就看到屋顶上借酒消愁的主子,登时忧心忡忡了起来,“主子,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萧祁寒身边散了不少酒瓶子,暗一闻着味儿就知道这是西北的烈酒,后劲足着呢! 萧祁寒吹了风又饮了酒,暗一有些担心他明早起来头疼。 “没什么。”萧祁寒这会儿还清醒着,跟他说了白莲教的事情。 暗一总算是知道萧祁寒今夜为什么会喝这么多了,他张了张嘴,“……主子,时候不早了,先回去歇着吧。” 暗一送萧祁寒回了房,酒劲上来,几乎是沾床就睡了。 暗一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拿被子给他盖上了。 一出门,就看到等在廊下的容意,暗一难得看到她这个时辰还清醒着,若是平时,定要打趣一番,今日他可没什么心情。 “他怎么样了?” “睡了。” 容意皱眉,屋顶的动静,她是晓得的,但她也知道那个时候她不好出现,索性一直等着。就连她自己也奇怪,这个时辰了,都快天亮了,她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容意抿唇,犹豫问:“他还好吗?” “我也不知道。” 容意皱眉,问出了心中的困惑,“白莲教跟皇室,是不是有仇?” 暗一蓦地看了过来,那一眼蕴含的情绪,叫容意惊了一下。 暗一半垂着眸子,“有仇,自然是有仇的。” 他又抬眸看了一眼容意,有些事情,他这个做属下的不好问,不好说,容意这个朋友,会不会好说一些? 容意以为暗一不想说,也就没有再问,正准备回房,就听暗一的声音在后头轻飘飘地响起:“先帝先后,就是被白莲教的人给害死的,怎么会没有仇呢!” 容意震惊的回过身子,她一直以为…… “这种事情,说出去会乱了朝堂。”暗一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所以,皇室只能尽可能的将这个消息压下去。 “王爷同先帝先后的感情极好,那段时间,他是最不能接受的。”即便后来接受了,也不肯再在皇宫里住下去了,怕触景生情。 只是,就算是搬离了皇宫,要从中走出来,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容意望着窗户怔愣,她有些担心萧祁寒,他这个样子,真的能够撑得住吗? “撑不住也会撑下去的,毕竟,王爷还没有亲手将白莲教给毁了。” 容意张了张嘴,很想问白莲教毁了之后呢。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用问她都能知道了。 第37章 四处走走 这一夜,除了萧祁寒和书满,另外两个人都没睡好。 翌日起床的时候,萧祁寒都做好了头疼的准备,没想到,竟是一点都不疼。 暗一从外头溜达进来,见萧祁寒已经醒了,立刻上前嘘寒问暖了一番,得知萧祁寒半点事情都没有,松了一口气,“想不到这个容意还挺有两把刷子的。” 他还以为是个江湖骗子呢。 萧祁寒愣了一下,想问这跟容意有什么关系,但很快就想明白了,心里想着,过会儿去道个谢吧。 暗一打了热水,萧祁寒擦着脸,问了让暗一去查的事情。 说起正事,暗一脸上的神色渐渐的严肃了起来,“主子,你让我盯着柳大夫那边,但这一日,柳大夫除了待在自己屋子里,就是在药房里头,并无异样的举动啊。” 萧祁寒闻言皱了个眉,今日林天鹰醒得如此及时,若说这里头没有柳大夫的动作,他是不信的。 只是他这次只带了一个暗一,要盯着人又要去打探消息,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委实有些不太够。 上下山的山路被巨石封了,就算是他的人来了,只怕也是上不来的。 “山路什么时候能通?” 暗一一听就明白了,“属下去看过了,金刀门的人正在想办法,那块巨石不算太大,但因为地形险峻,大概需要几日左右的功夫。” “几日……”萧祁寒手指点了点桌面等金刀门的人上山了,这幕后之人再想动作就难了,所以这几日的功夫,他定然不会放过的。 “这些日子,多注意着些,林家堡怕是不平静了。” 暗一对萧祁寒很是信任,见他这样说了,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容意醒来的时候,天色暗沉沉的,她险些以为还未天亮,打算继续睡个回笼觉,书满敲了房门:“公子,你起了没?” 容意起身去开门,这才晓得,不是天还未亮,而是今日的天乌云闭幕,遮挡了太阳。 “这天怕是要下雨。”萧祁寒从隔壁出来,神清气爽的,看到容意这一副萎靡的模样一愣,“你昨晚上做贼去了不成。” 容意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可不就是做贼去了吗?” 同样是贼人的萧祁寒:“……” “昨晚,多谢你了。” 容意茫然地看了过去,还没想明白就被书满塞进了屋子里头,小小的人儿满嘴念叨:“你说说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喜欢赖床。赖床也就算了,基本的礼数呢?就这么蓬头垢面的见人,像什么话呢……” 容意被念得头疼,伸手捏住了他的嘴巴,耳边瞬间清净了。 书满瞪圆了眼睛,发出“呜呜”的声音,容意苦口婆心道:“小书满,你要记住,你是个男子汉,不是长舌妇。”整天念念叨叨的像个什么样? 书满眼睛瞪得更大了,要是有可能,估计两只眼珠子都能给他瞪出来。 容意一看调侃过头了,连忙松了手。 书满得了自由,扔下脸盆就跑了,他再也不要跟公子说话了! 容意笑得胃疼。 “欺负小孩子就这么好玩?” “嗝——”容谷主乐极生悲,直接被呛着了。 …… 大堂里,来唠嗑的金陵好奇的看着一直打嗝不停的容意,“容谷主这是怎么了?” 容意正要说话,结果一张口就是一个嗝:“……” 书满抱胸冷笑:“这就是报应!” 显然还记着仇呢! 金陵:“???” 萧祁寒心里摇摇头,不理会这两个幼稚的孩子,不动声色的同金陵套话:“金公子怎么过来了?林堡主和林夫人那儿无事了吗?” 金陵摇头:“姑姑伤心着,没空见我,我也不便去打扰。至于姑父,虽然醒了,但精神不济,还得养着,有柳大夫和兰婶照顾着,我也放心了。” “我来这儿也有好些天了,一直没怎么出去走过,不知道金公子能否给我带个路,四处走走?” 金陵正闲得发慌,自是一口应下。他又邀请了容意,容意摇头,她等下还要去看林天鹰,之后还要补觉,没空出门。 金陵自然不会勉强,高高兴兴地同萧祁寒说着青龙山的风景。 萧祁寒听着,笑道:“金公子倒是对这周围很熟悉。” 金陵眼神暗了暗,“不是我,是昊弟。他总是喜欢去山里头玩,每次拉着我们兄弟几个,跟着走多了,便也熟悉多了。” 萧祁寒没再说话。 早饭用过之后,萧祁寒便跟着金陵出去了,暗一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早就没了身影,书满给容意整理好了药箱,随他一道去了隔壁院子看望林天鹰。 林天鹰面色比起昨日红润了不少,只是伤口未好,还得卧床休息。 容意给他伤口换了个药,发现伤口已经慢慢开始愈合,如她所料,林天鹰体内的毒素也减轻了不少。 心中便有了计较。 “堡主之前突然昏迷,可是发生了什么?” 林天鹰勉强地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听到了我儿的噩耗,一时承受不住,才……”他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不知堡主是听谁说的?”见林天鹰不解看过来,容意解释:“夫人吩咐了,不让人在堡主面前提起这件事。” 林天鹰恍然,仔细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是谁,当时迷迷糊糊的醒来,隐约听见有人在屋子外头说话,我听了两句,才晓得这件事的。” “原来如此。”容意点头,心想,这幕后之人也算是步步为营了,在这些事上,也要做到丝毫不出差错。 林天鹰身子不济,说了两句便犯困了,容意也不再打扰,起身离开。 兰婶正好送了药过来,看到容意,顿时有些局促起来,“容谷主可是要回去了?” 容意点头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经过兰婶身边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香味,她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了。 昨夜没睡好,容意困得不行,一回房间就倒在床上睡过去了,而萧祁寒随着金陵在外头逛了一圈,直到晚饭时分才回来。 第38章 闹鬼 “王爷回来了?”容意笑嘻嘻的跟他打了个招呼,“正好可以吃饭了,今晚的菜肴还算是不错,凉了就不好吃了。” 萧祁寒其实想说,他若是回来晚了,可以再让厨房送一份晚饭过来,但除了父母兄长外,头一次有一个人关心你吃不着好吃的了,这样的感觉,有些奇特。 萧祁寒想了想,对此并不排斥。 用过饭,容意捧着一杯热腾腾的茶小心的喝着,像个喝水的小松鼠,带着几分可爱。 萧祁寒见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王爷今儿个出去有什么发现没?” “发现,自然是有的。” 萧祁寒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去查看柳大夫去采药的那座山,但就这么过去,目标太过明显,因而拉着金陵走了不少地方,直到最后才去了山上。 很明显,这些人以为不会怀疑到柳大夫,也不会有人去山上查看,因而还留了线索。 “阿意觉得这味道会是什么东西?” 容意接过萧祁寒递过来的帕子,在鼻尖闻了闻,有些惊讶,“轰天雷?” “没错,”萧祁寒道,“轰天雷,是用在上山的山路上的,可在埋下去之前,又是放在哪里的呢?” “是那座山?”容意立刻联想到了前后,“柳大夫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上山采药,因此他这个时候突然离开了,并不会有人察觉不妥,而这一切的松懈,都给了柳大夫最好的行动空间。” 他说那几日在山上摘药,谁还能提出质疑不曾? “我今日去看过林天鹰了。”见萧祁寒看了过来,容意道:“我问了他那日昏迷的事情。” “他怎么说?” 容意将林天鹰的话重复了一边,萧祁寒凝眉沉思了会儿,容意又道:“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萧祁寒抬眸看了过来,他的眸色很浅,因为长年身居高位,有一种冰冷的、给人不好接近的感觉。 见容意许久不说话,萧祁寒开口问:“什么事?” 容意这才回过神来,脸颊微微发烫,她居然盯着萧祁寒看得出神了! 容意清了清嗓子,颇有些不好意思,“我怀疑,兰婶有问题。” 兰婶? 萧祁寒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唯唯诺诺的妇女模样,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问题。“哪里有问题?” 容意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的鼻子很灵,对气味也很敏感。今日我从林天鹰那儿离开的时候遇到了兰婶,我发现,她身上的味道,跟我前几日闻到的味道有些不太一样。” “会不会是换洗过衣服了?” 容意摇头,“从我第一次见到兰婶开始,我就发现她身上有着一股药味,或许跟她这些年给她丈夫打下手的缘故有关。但今日的这个兰婶,身上的味道却是一股檀香的味道。” 容意抿唇,“香料若是要沾染上一个人的身体,要么是这个人刚从带着这股味道的地方出来,要么就是她常年累月的跟这些东西打交道。” 萧祁寒下意识看了容意一眼,她的身上,也总是带着淡淡的药味的。 “所以,今日的这个人不是兰婶,那她是谁?难道是那个躲在幕后之人?” 容易呷了口茶润润嗓子:“我不会武功,也不知对方深浅,怕打草惊蛇,并没有将她戳破,不过,我在对方身上也留下了一些东西。” 萧祁寒倏地笑了,他就知道,容意这人不可能不留后手的。 “不过,我有一事不解,这幕后之人担心林天鹰的情况,又显然是想将林家堡的困在这里,好让他们得以下一步动作,可他们为什么要对林昊下手?”萧祁寒道。 容意脑中灵光一闪,“王爷还记得我在来林家堡的路上去树林里走了一趟的事情吗?” 说起这个,容意自个儿就有些不好意思,萧祁寒则是勾唇笑了笑,显然是想起来了那有趣的一幕。 容意瞪了他一眼,萧祁寒立刻敛了笑,“记得,怎么了?” 容意将在草丛中听到的那几句谈话声跟他说了。 萧祁寒听完之后皱起了眉,“杀了他……这个他,是指的林昊?也就是说杀了林昊的凶手是在同行的那十七八个人当中?” 容意当时没有联想到那么多,也是这会儿突然想起来,倒是一件极有可能的事情! “可还记得那两个人的声音?” 容意摇头,含糊道:“离得有些远,听不大清楚。”其实是容意那时候怕那两个人走过来,发现她在方便,一直处于紧绷的情绪中,哪里还会去记那两个人的声音。 萧祁寒深深看了她一眼,也没有点破。 “也不知道这林昊武功如何。” 容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壁,“不如去问问金陵?”金陵人单纯,又是个傻白甜,几乎一套话就能套出来了。 他们能掌握这么多消息,他可谓是功不可没。 萧祁寒哼笑:“你倒是坑起人来不手软。” 容意挑眉,“难道王爷就不打算坑一坑他?” 坑,这么好坑的人谁会不愿意坑呢。 但萧祁寒莫名的就不想叫容意晓得,“那这件事,就有劳你了。” 容意:“???”怎么就成了他的事了? 容意还没反对,萧祁寒就已经不见了踪影,气得容意想要砸杯。 第二日,容意刚起身,连个脸都还没洗,外头就闹哄哄的一团。 “外头怎么这么吵?”容意问。 书满出去看了一圈,回来道:“是林家堡的几个弟子在闲聊,好像昨夜灵堂里闹鬼了。” “闹鬼?”容意刚睡醒的脑子还不大清醒,“鬼怪之说本就是无稽之谈,林家堡的人连这个都信?” 看来是不大靠谱了。 书满听了两句,“说是昨夜灵堂里守夜的人都莫名其妙的睡了过去,醒来之后浑身酸疼,像是鬼压床。” “咳咳咳……”刚含了一口水在嘴里漱口的容意直接被呛到了。 书满鄙视:“公子,你也不小了,漱个口都能呛着,也是没谁了。”连他都不会呛着了呢。 容意:“……” 你可真是骄傲的呢,我这还不是你给害得吗?! 第39章 意外收获 容意出了门,正好遇到晨练结束准备回房洗漱的萧祁寒。 容意抱着胸靠在门上,“王爷可听说了昨夜前院灵堂闹鬼的事情?” 两只“鬼”对视了一眼,萧祁寒淡定道:“并不曾听说。” 实际上,他早上一出来就听暗一这个八卦王说了这件事。毕竟作为这个事件的当事人,他最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你今日不需要去找金陵谈谈?” 并不是很喜欢同人打交道的容意:“……”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萧祁寒回了房间,想到容意方才怒目而视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很快又有些良心不安的憋了回去。 萧王殿下忍不住反思,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 容意忿忿的去了偏厅,厨娘已经准备好了早饭,满满地一桌,甚至还冒着热腾腾的气,这让容意心情舒缓了一些。 美食总是能让人心情变好。 也是因此,当容意再次看到萧祁寒的时候,已经不怎么生气了,还能同他笑着打招呼。 吃过早饭,容意去找了金陵。 金陵此时还真是有些焦头烂额,昨日刚出了那样的事情,结果昨晚上灵堂就闹鬼了,他姑姑听说后非要说他表弟死不瞑目回来了。 总之,林家堡如今人心惶惶,就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也纷纷闹起来,想要离开。只可惜,山路让巨石封了,他们想走也走不了了。心里后悔着,恼火着,自然将这股火撒在了林家堡的身上。 分明是自己别有用心,到头来却怪上了别人。 金陵对此嗤之以鼻。 不过那些人能转头撕破脸面,他们林家堡却不行。金陵一早上安抚了不少闹腾的人,刚送走一个闹事的人,正头疼着,看到容意才松了口气。 “容谷主怎么过来了?”金陵忙招呼下人上茶。 容意看着他满头是汗的模样,心中稍稍有些不忍,觉得等下的自己真不是玩意儿。不对,来找金陵可不是他的主意,某个王爷才不是玩意儿呢! 某个王爷优雅的打了个喷嚏,心想,莫非皇兄又在念叨着自己了? 远在京城,什么也没干的背锅侠景帝:“???” 容意清了清嗓子,将思绪收回来,盯着金陵看。 金陵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容谷主可是有事找我?” 容意笑着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听说昨夜灵堂闹鬼了,不知道怎么样了?” 金陵有些意外,没想到容意这样的人也会八卦。 容意被他看得稍稍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金陵被那些人给烦透了,十分想找个人说说,也没在意容意的表情,倒豆子般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金陵苦着脸道:“你说那些弟子好端端的,做什么说这些人心惶惶的事情?” “林夫人呢?” 说起林夫人,金陵更无奈了:“姑姑并不是信鬼神之说的人,这次不知道为何,一定要笃定了是表弟死得冤,魂魄不肯离开,非要将杀人凶手揪出来才肯罢休。” 容意目光闪烁了一下,照林夫人这架势,显然是觉得凶手就在林家堡之中。 不过,她看了一眼显然什么都没感觉到的金陵,把这话咽了回去。 金陵这种傻白甜,还是别掺和进这种事情的好。 “对了,你的伤好了没?” “伤?”金陵呆了呆,“我没受伤呀。” 容意笑着说了那日的事情,金陵恍然,揉了揉胸口,也不觉得疼,“姑姑那时候虽然悲痛至极,但她下手依旧是有分寸的,并未伤到我。” “林夫人的武功倒是不错。” “那是自然的,咱们金刀门出来的,能不厉害吗?”金陵抬着下颚,脸上全是自豪,眼中闪烁着崇敬的神采。 容意失笑,没想到这金陵还是个林夫人的小迷弟。 “林夫人的风采,我虽不曾见过,但也听过金刀仙子的事迹。”金刀仙子,便是江湖人给林夫人取得称号,只是自林夫人嫁人之后,世人便只知这个林夫人,而不知金刀仙子了。 金陵有些动容,“没想到容兄竟然也知道。” 一下子便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容意顺着夸了林夫人两句,又道:“林夫人和林堡主武功皆是不差,林公子只怕也是不差吧。” 说起林昊,金陵脸上的神采黯淡了一些,“表弟继承了姑姑的聪慧,在武学上,造诣不低。” 因此,他这趟出门林夫人是很放心的,却没想到,这一次,却等回来了林昊的尸体。 “我方才过来的时候,路过演武台,看到不少弟子在那儿训练。” 金陵又是一叹:“容兄有所不知,再过几日,就是林家堡一年一度的师门考核,若是能拔得头筹,还能得到姑父的亲自指点,甚至能进藏书阁中挑选一本武功秘籍。” 但如今出了这样的时期,这考核只怕也是办不下去了。 “这个考核每年都有?” 金陵点头,“这是为了不让堡中弟子过于松懈。” “金公子身兼金刀门和林家堡,只怕成绩也不低吧?” 金陵有些不好意思,“哪里哪里,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到了大师兄和表弟面前,那也是不够看的。” 容意眼神闪烁了一下,见有弟子在门口探头探脑,显然是过来找金陵的,他便立刻寻了个借口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又路过了那演武台,容意瞥了一眼,正要迈开脚步走人。 突然,变故升起。 演武台上的四根石柱,其中一根不知怎么了,突然倒了下来,所有人顿时惊作鸟兽,演武台上一片混乱。 甚至还有不少人在躲闪的时候摔倒在地,被后来的人踩了两脚。 容意心都提了起来。 眼看着那根石柱就要砸在演武台上,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演武台上,单手将石柱给撑住了。 场面瞬间被稳住了。 容意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人将石柱轻放到一旁,几个跟他相熟的弟子围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了什么。 那人只是笑笑,略有几分沉寂。 容意有些意外,因为他认识这个人。 第40章 爬树 听雪阁。 容意刚一踏进门,就看到某位王爷坐在院子里面喝茶,见到他回来,还打了招呼。 容意瞬间心里不平衡了,凭什么她在外头累死累活的,这人就能在这里享受呢? “王爷倒是好兴致。” 萧祁寒抿唇笑:“到底没什么事可做。” 容意:“……” 她总觉得自己再跟萧祁寒说下去,可能都要暴走了,立刻岔开了话题,“我来的路上,发生了一件事。” 容意将演武场的事情跟萧祁寒说,萧祁寒第一反应是:“你没事吧?” 容意怔了下,勾了勾唇,心情莫名的愉悦了些,“我离得远,自然是没事的。” 萧祁寒这才将歪了的话题给拉回来,“你说,那个人你认识?” 容意点头,“在那随行的十几个人当中。” 萧祁寒的眼睛是到了林家堡之后才能看得见的,因而他并不知道随行的那些人当中谁是谁。 “按照咱们一开始的猜测,杀了林昊的人,是个力大无穷之人。”毕竟,能将林昊的尸体甩到大街上,还摔成血肉模糊的模样,力气不大可做不到,“也就是说,是他杀了林昊。可为什么呢?” 容意不解极了。 他们早就知道凶手在那些跟着林昊一起去药王谷的人当中,但真的发现了,还是觉得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杀了林昊。 萧祁寒摇头,“那一行人当中,可不止一个凶手。” 容意立刻想到了他那日听到的谈话,确实是两个人的声音。 “就是不知道这第二个人会是谁。”容意嘴里念叨着,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杯壁。 萧祁寒沉吟道:“去查查那个假的兰婶,大抵就能知道了。” …… 是夜,两道身影接着夜幕的遮掩,悄无声息的从后山离开。 萧祁寒随着容意落地,四下打量了一下,这是一座小院落的外墙角,这儿似乎有些偏僻,周围寂静的厉害。 萧祁寒动了动嘴唇,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确定在这儿吗?” 因为怕被人发现,两人离得近,萧祁寒说话的时候低下头,嘴唇就落在容意的耳边,热热的气息随着他的说话扑在了容意的耳根,容意整个人都炸开了。 好在天色昏暗,这里又是墙角,才没叫萧祁寒发现。 不就是亲近了些,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容意如此安慰自己。 容意仔细闻了闻四周的味道,肯定道:“是这里。” 萧祁寒垂眸看向身前的少年,虽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但莫名的,只要是她说的话,萧祁寒都信。 “进去看看?” 容意一把扯住了萧祁寒的袖子,嘴唇微动,有些无奈:“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可不能动用内力的?” 平日里使用轻功也就算了,若是进去叫人发现了,动起手来,将体内的毒激发了,那可真是大罗神仙在世都没有办法了。 “……”最近因为过得太过安逸,导致萧祁寒都快忘记这件事情了,“那现在怎么办?” “来。”容意朝他招了招手。 半刻钟之后,跟着容意一道爬上树,坐在树上观察着小院子的萧祁寒:“……”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被人带着爬树,这感觉,还真是……新鲜。 相比于萧祁寒的僵硬,容意倒是随意的多,坐在树干上,晃着一双腿,神情惬意。 夜色浓重,天地皆被其笼罩在其中,连墙角的草木都看不清楚,唯有这座小院落透出了点点灯火。 那是这座院子里唯一点着灯的屋子,容意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只能看到两个人影,分辨不出是谁来。 “我们难道要一直在这儿等着?”萧祁寒皱眉,他从小到大,还从未做过听墙角的事情,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反观容意,倒是心态良好,甚至摸出了瓜子在嗑着。 等等……哪里来的瓜子? “???”对上萧王殿下谴责的目光,容意完全不知道哪里做错了。她想了想,觉得萧王殿下身份尊贵,素来只有别人等他的道理,哪里有他等别人的,遂贴心道:“王爷若是等不及,可以先回去休息,这儿交给我就是了。” 萧祁寒:“……” 为了埋伏敌军,他什么地方没蹲过? 正要开口为自己辩解,那厢用余光观察到屋子里有动静的容意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巴,“嘘,出来了。” 薄薄的嘴唇贴着温凉的掌心,温度没有降下去,反而更烫了。 萧祁寒定定神,一把将她的手给扯了下去,手腕纤细,像是一用力就能捏碎了,萧祁寒松了手,看向院子。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出来,他失明之前视力极好,即使如今被毒素所影响,但还是轻而易举的看清楚了那两个人的容貌。 那妇人他不认识,但那个青年他却是认识的。 林家堡大弟子,林肖腾。 …… 两人一路无话的回了听雪阁,暗一在屋子里等萧祁寒等得有些犯困,正支着脑袋在打瞌睡。 听到开门声,手一错,脑袋砰得一声磕在了桌子上,额头顿时红了一片。 “……” 萧祁寒无奈道:“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暗一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主子,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吗?”说着,怨恨的瞪了一眼容意。 都是他,自从他一出现,主子做什么都不带上自己了。 容意莫名其妙,但也不会同暗一去计较。 最终,暗一也没让萧祁寒回心转意,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容意笑了笑,“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活宝?” 萧祁寒扯了扯唇角,这么丢人的事,他可笑不出来,“行了,咱们来说说今晚的事情吧。” 说到正事,容意收起了笑,“看来,这背后之人就是林肖腾了。” 萧祁寒:“或许,他只是突然出现在那儿呢?” 容意:“王爷可知那个妇人是谁?” 萧祁寒眸子闪了下,“是林肖腾的母亲?” “是。”容意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同时也是龙啸的遗孀。” 容意点了点唇角,笑意渐深,“一个柳大夫,一个龙夫人,都跟龙啸扯上了关系,看来这其中还隐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第41章 林家堡的声誉全毁了 “难道说,龙啸是林天鹰害死的?”萧祁寒猜测道。除了这种猜测,他实在是想象不出,龙啸的遗孀以及柳大夫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我倒是挺佩服他们的。”容意突然道。 “怎么说?” “林肖腾可是龙啸的儿子,但他却是姓林而不姓龙。” 萧祁寒确实觉得这件事有古怪,“难道龙夫人姓林?” 容意夜想不明白,只能这般猜测了。 虽然预料到会出事,但容意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四人刚在用早饭,隔壁突然发出了一道尖锐的叫声。 几乎是同时,暗一扔下了手中的筷子,窜了出去,为了方便,甚至直接用了轻功翻了墙,速度快得不行。 萧祁寒和容意也起身过去,书满想要跟着去,被容意一巴掌给按下了,“你还在长个儿,先吃饭。” 被嫌弃矮了的书满:“……” 容意同萧祁寒是最快赶到隔壁院落的,一进门,就看到房门大开,一个穿着丫鬟服饰的少女倒在地上,手脚用力地往外爬着,双眼里满是惊恐。 时间紧迫,容意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人被吓坏了,问不出什么,因而没有管她,直接抬脚走了进去,萧祁寒更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连看一眼也不曾。 听到动静的暗一走了出来,正好在屏风口遇上了。 “主子。”暗一动了动嘴唇,“里头怕是会污了你的眼睛。” 在院子门口,容意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如今到了这儿,那股血腥味更是浓郁了。 “人还活着吗?” 暗一嘴唇微翕,侧身让开了身子,“一个活着,还有一个……身子都僵了。” “两个人?”容意困惑地走了进去,“这里不就林天鹰一个人住着吗,怎么会……”还多了一个? 剩下的话,在容意看清楚里头的情况之后,瞬间咽回了肚子里头。 萧祁寒高容意一个脑袋,因而也看到了眼前这一幕,眉头瞬间拧成了一股麻花。 凌乱的大床上躺着一对浑身赤裸的男女,脚下是凌乱的被褥,身下是被血水浸红了的被褥,就连那男人身上,也染上了。不,不应该说是染上了,而应该说像是被人直接泼上去,鲜血淋漓,瞧着骇人极了。 容意忍着难受上去查看了一番,男人,也就是林天鹰还活着,只是睡得很熟,连丫鬟的尖叫声都没将人吵醒,至于那女人,早就僵硬得不行了。 容意看了一眼萧祁寒,正要开口,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这些人能这么快赶过来,说是没什么猫腻他们都不信。 两人绕过屏风出去,屋子很快就被人挤满了。 领头的是林夫人,一进屋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身子晃了一下,被紫鸢扶住了。 “姑姑……”金陵在一旁担忧的喊了一声,林夫人摇了摇头,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神却很快坚定了下来。 她看向了最早出现在此处的容意等人,“容谷主,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容意等人出来的及时,挡住了路,林夫人等人才没有闯进去。 容意面带尴尬,这件事,她还真是不好说。 容意清了清嗓子,正要委婉地说一下,一直在一旁充当背景板的萧祁寒突然道:“夫人进去看看便知了。” 容意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感激,说真的,这种被捉奸在床,且情妇还死在了自己的床上的尴尬事情,容意还真是不太好能够说得出口。 林夫人沉默片刻,抬脚朝里头走了进去。 容意让开了路,金陵下意识跟着进去,就被容意挡住了,他愣了愣,“容谷主?” “你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且很担心林天鹰情况的金陵十分不解,但他也不是那种强势的人,既然不让进,那就等着。若是换作另一个强势的人,只怕是要闯进去了。 柳大夫也想着进去看一看,但容意依旧不让,柳大夫蹙眉:“容谷主这是什么意思?” 容意笑了笑,“里头的事情,有林夫人处理就是了,我们这些人,还是在外头等着好了。” 柳大夫嘴唇翕翕,像是要说什么,最后又停了下来。 林夫人很快又出来了,只是她的脸色比进去之前还要难看。金陵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更别提问林天鹰的情况了。 林夫人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对容意行了一礼,“多谢容谷主。” 这一谢,倒是谢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容意知,林夫人也知,这便足够了,“也是我来得早,不过,如果要谢的话,还是谢那个丫鬟吧,若非她动静太大,我也不会听到的。” 这是在给林夫人一个提点,毕竟,这个丫鬟有些可疑。要是不想事情传出去,就要想办法堵住那个丫鬟的嘴了。 林夫人听明白了,目光闪烁了一下,“多谢容谷主。” 容意见这儿没自己的事情了,正准备离开,突然一个丫鬟跌跌撞撞的从外头进来,容意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是刚刚那个发出惨叫声的丫鬟。 容意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那个丫鬟突然指着里头,声音尖锐刺耳:“柳大夫,兰婶死了,她死了——” 容意和林夫人心中同时一沉,还不曾等他们动作,柳大夫身子就晃了一下,在他身边的金陵下意识的伸手扶了他一把,他却像是怕金陵制止他的行动一样突然就冲了出去,中途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整个人直愣愣的往前扑了过去,扑在那屏风上。 轰—— 众人眼睁睁得看着柳大夫整个人带着屏风轰然倒地,但更让众人吃惊的是屏风后面的场景,个个顿时尴尬在原地,恨不得自己没来走这一趟! 林夫人进去的时候已经叫人处理过了,画面看着不那么不堪入目,可也就是这半遮半掩的,更是给了人想象的空间,她甚至都能想到,日后江湖上会传出些什么东西来。 林家堡的声誉,全毁了! 第42章 龙啸怎么死的? 后续的事情,容意是从暗一的口中得知的。 自己的妻子死在林天鹰的床上,还是以这种不光彩的模样死去的,柳大夫自是不肯罢休的。 人赃并获,饶是林夫人舌灿莲花,这会儿也是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若是林天鹰真的中了招也好说,可偏偏,在那个时候,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林天鹰突然醒了过来。 柳大夫要个说法,而在林家堡那么多年的人也因此而心寒,今日是柳大夫遭殃了,明日呢?会不会就是他们了? 也是因为这样,林家堡如今是乱作了一团。 萧祁寒问容意:“难道连你也没发现林天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先前那样的情况,林天鹰都没醒过来,偏偏在那个时候醒了,萧祁寒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谁知,容意摇了摇头,“我给他把过脉,确实没什么问题。”她顿了下,声音沉了几分,“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也有我所没能触及到的地方。” 如果真的是他们动了手脚,那么只能说,他们这次很是小心,甚至用了一种连容意都没法察觉到的东西。 容意瞬间想到了蛊虫,那是她从不曾碰触过得东西。 “看起来,这幕后之人也不笨,就是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容意笑意微冷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没被人算计过,这感觉,还真是,有些奇妙。 虽然容意在笑,但萧祁寒莫名地觉得,他的心情不会太美妙。 …… 容意回到自己屋子里,书满正准备好了热水,见到他一个人回来,房门也都关好了,忙招呼了一句:“姐姐,你看看水温可以不?” 回应书满的是一个爆栗,“说了多少次了,在外头要叫我公子公子!” 容意叉腰,“你怎么这么笨,怎么都教不会呢?” 书满:“……”这不是没人吗? “没人就能放纵了吗?要是有一日突然说秃噜了嘴怎么办?”容意倒是不怕别人知道她是个姑娘,就是有些麻烦。 “我知道了。”书满低下头,整个人委屈巴巴的。 到底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容意瞬间心软了,“行了,这次记住了就行了,下次别犯错了。”拍了拍他的脑袋,“我要沐浴了,你先出去吧。” 书满也是个孩子,容意生他气了,他会不开心,但只要容意稍稍表露出一丝的亲近,那些不开心瞬间消失不见了。 …… 容意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刚换上干净的衣服,书满在外头敲门了,“公子,林夫人过来了。” 容意系腰带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很快将衣服穿好,开门出去,“人呢?” “在花厅。” 容意点头,去了花厅,见着了林夫人。 相比于几个时辰前见到的,这会儿的林夫人整个人精神气都不太好。毕竟,林天鹰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容谷主,冒昧前来,还请你见谅。”林夫人舒了口气,“实在是我有一件事,不得不来问过容谷主。” 容意勾唇一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双腿一架,“正好我也有事要问夫人。” 林夫人困惑,“不知道容谷主想要问我什么?” 容意却打算先听一听林夫人来找自己的目的,林夫人倒也不瞒着:“听肖腾说,当初……当初昊儿在客栈里出事的时候,容谷主也在?” 容意没想到林夫人这会儿心里还记挂着林昊的事情,有些意外,但也没瞒着,颔首道:“我是在。” 她从小就是个孤儿,之后被师父捡回了药王谷,她不知道父母亲情是种什么样的感情,但这些日子,看着林夫人对林昊的模样,她还是有所触动的。 林夫人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容谷主,能……告诉我当时的情形吗?” 容意简要的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林夫人眼眶瞬间红了。 没有一个母亲,能够在一遍遍听到儿子死亡时的模样时保持平静的。 容意犹豫了下,递了块帕子过去,“夫人节哀。” 林夫人接过帕子,勉强地笑了,道了声谢。 容意想到她是从林肖腾哪里知道自己当初也在客栈里,虽然不知道林肖腾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打算给林夫人提个醒。 “夫人,客栈离那条街,隔得还挺远的,林公子不轻,这凶手,怕是个力大无穷之人。” 林夫人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 若非容意一直盯着她瞧,还真要被她这副模样给骗过去了。很显然,林夫人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 容意垂下眸子,想到在演武台见到的情形,显然这人在林家堡就没有掩饰过自己力气大这件事。 话说到这儿了,容意自然不会再瞒下去,“说起来惭愧,我同我朋友在夫人不知道的时候,又去打扰了林公子一回。” “灵堂闹鬼,是你们?”林夫人脱口道。 容意笑了笑,“若非夫人散布,只怕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传遍整座山庄吧?” 林夫人意外的没有反驳,“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猜的。” 林夫人一愣,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答案。 她摇头失笑,“没错,是我做的,因为我是真的很想为我儿子找出凶手。” 就算是容意那晚没有去灵堂,她也是会做些什么的。 对于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容意见多了,也知道有些人钻牛角尖,需要将对已逝之人的感情寄托在另外一件事情上,方才能够解脱。 林夫人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容谷主可有什么发现?” “发现,自然是有的。”容意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夫人可认得这个?” 林夫人接过那张纸仔细瞧了瞧,纸上画着的是一个图案,瞧着眼熟的很,也实话跟容意说了,“但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她顺手将纸叠好,放在桌上。 容意点点头,同时告诉了林夫人林昊的死因。 听到碎心掌三个字,林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她看向了容意,“不知道容谷主想向我问的问题是什么?” “我想知道,龙啸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第43章 动手 听到容意这样问,林夫人猛地将桌上那张纸拿起来摊开,仔细瞧了瞧,终于是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图案了。 她的脸色十分难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我没想到,这么多年,我养了一个白眼狼!只怕昊儿也没想到,他当成亲兄弟般的大师兄竟然会是最后对他动手的人!” 这个图案,是林肖腾玉佩上的图案! 她的昊儿死前死死地抓着,可见是有多伤心。 乍得知这样的消息,林夫人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在容意面前失态。 容意见她震惊愤怒的模样不似伪装,目光闪了一下,照目前这个情况看来,林夫人显然是不知道龙啸的死跟林天鹰有关,否则,她早该怀疑到林肖腾了。 林夫人深呼吸了一口,脑子慢慢回想着方才容意的问题,后知后觉的觉得不对劲。“容谷主方才问得问题是什么意思?” 容意抿了口茶,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林公子跟林肖腾关系很好?” 林夫人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沉默的点了个头,“昊儿比肖腾小上五岁,从他出生开始,肖腾便跟亲哥哥一样的疼他……昊儿,昊儿同我们夫妇两并不怎么亲近,倒是整日的粘着肖腾……” 那一对同吃同睡的兄弟,却不知道何时,已经变了模样。 林夫人沉痛的闭上眼,让自己不要去回想这件事,“龙啸死的时候,我还没有嫁给林天鹰,对他的死,我并不清楚。” 林夫人再睁眼时,眼中已无软弱的神色,“容谷主,龙啸的死,难道跟林天鹰有关系?” 林夫人从来不是个蠢人,她曾经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只是嫁人之后修身养性了起来,但并不代表,她真得瞎了眼,蒙了心。 容意道:“我只是有此猜测,但并不确定。” 林夫人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容意送林夫人出门的时候,林夫人对她说:“我想不明白林天鹰对龙啸下手的原因,毕竟,龙夫人是他的堂妹。” 容意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在,有些意外。 再想问些什么,林夫人却已走远了。 容意就此作罢,一转身就看到了等在庑廊下的萧祁寒,瞬间愣住了。 男人的眼眸深邃又清澈。 容意下意识抬手按了按心口,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但她没仔细去想。 “王爷怎么在这儿?”说话间,容意已经站在了萧祁寒的面前。 萧祁寒瞥了门口一眼,“你觉得,林夫人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对萧祁寒知道她跟林夫人之间的谈话,容意也不觉得意外,只是揶揄了一句,“没想到王爷也有听墙角的爱好。” 萧祁寒挑眉一笑:“阿意又胡说了。”他分明就是光明正大坐在隔壁听的,怎么能算听墙角呢! 容意:“……” 行吧,你赢了! 容意进屋,倒了杯热茶给他,“我觉得林夫人会按兵不动。” 她跟林夫人提了碎心掌,从她的反应来看,她应当是知道碎心掌的。林肖腾从小在林家堡长大,自然是没什么机会去学什么碎心掌。也就是说,真正对林昊动手的另有其人。 林夫人自然是不愿放过这些人的,她想顺藤摸瓜,抓到幕后之人。 “那她未免太小瞧了白莲教的人了。”萧祁寒虽然没接触过白莲教,但朝廷同白莲教的人却是打过不少交道,那些人个个都是狡猾透顶的,甚至嗅觉很敏锐,一有不对的地方,就及时抽身离开。 容意看向萧祁寒,“王爷似乎忘了,如今的林家堡,可是上不来下不去的。瓮中捉鳖,最合适不过了的。” 至于跟林夫人两人之间的谈话,以萧祁寒的耳力,自然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的。“她知道这件事跟龙啸有关,便会去查当年的事情,不论是龙夫人还是柳大夫接下来都不会太过方便。或许,会提前下手。” 只是叫他们意外的是龙夫人的身份。 容意晃着手中的茶杯,笑容亮得发光,“如此,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然而,事有突然,他们谁也没想到,林夫人会那么快动作,几乎就是两日的功夫,整个林家堡已然是翻天覆地了。 容意得了消息,匆匆赶往灵堂,身后跟着三条尾巴,但此刻,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原本以为林夫人会忍耐上一些日子,却没想到,这个女人,已经叫儿子的死折磨得快疯了,根本就是一刻也等不住。 灵堂内气氛凝重,叫刚踏入一只脚的容意下意识的顿住了。 灵堂中央跪着一个人,五花大绑,正是林肖腾。而林肖腾的身边,站着一个傲雪如霜的女子,容意认出了这人,正是林肖腾的母亲,龙啸的遗孀林氏。 她正面带着讥诮的看着林天鹰和林夫人,背脊挺得笔直,甚至连一丝惊慌都没有。 容意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悄无声息的站在了门边,准备看看热闹就好,至于参与,她就不必了。 却没想到,这块清净又躲人的好地方已经有了个原住民,这原住民看到容意,顿时两眼发光,甚至还热情地要打招呼。 “容——” 容意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心有后怕的松了口气,要是叫这小子叫了出来,她今儿个就不得空闲了。 萧祁寒的目光在容意的手上和那小子的头上转悠了一下,又默默地挪开了。 倒是陈云生,突然觉得后脖子发凉,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你冷?” 陈云生没想到容意会关心自己,眼前一亮,跟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容意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小伙子看上去挺健硕的,没想到身子骨居然这样不行,而且瞧着还挺开心的。 陈云生正开心着,突然又感觉到了那股凉意,顿时欲哭无泪。 他看了看容意,又看了看其他几个人,悄咪咪的后退了一步,顿时温暖如春。 陈云生激动的差点“哇”得一声哭出来,他算是明白了,这偶像不是那么好亲近的! 来晚了…… 第44章 瓮中捉鳖 对于暗一和陈云生这样爱八卦的人来说,是完全憋不住八卦的。 暗一顺利的把容意给挤开,左手一抻,搭在陈云生的肩膀上,跟人称兄道弟:“兄弟,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这。” 陈云生顿时将一切都抛到脑后了,同暗一说起八卦来。 容意和萧祁寒也好奇,但他们两个爱端着,面上一派正直,却悄咪咪的竖起了耳朵,将事情听了个大概。 原来,林夫人在今儿个早上传出消息,说是在林昊的身上发现了凶手是谁的证据,她将在明日当众戳穿这个凶手的身份。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自然是整堡哗然。 谁都不是蠢人,一听就明白,这个凶手,定然是在林家堡中,而且,还是同林昊一同出去的那十几个人当中。 容意他们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因为后山把守严密,除了几个特定的人,其他人想进去也进不去,自然也就没消息传进去。 原本陈云生还在想林夫人这么做岂不是打草惊蛇,可没想到,人家想得却是瓮中捉鳖,只是这个鳖就有些出人意料了。 不,应该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这女人呢?” 陈云生小心翼翼觑了一眼,“这是林肖腾的母亲。” “啊?”暗一怪叫了一声,正要说话,堂上,林夫人开始发难了。 几个林家堡的弟子扭送着两人进来,像扔麻袋一样扔在了堂上。 暗一立刻顾不上说话了。 陈云生:“……”人生难得有一次无语了。 容意袖手瞥了两眼,是柳大夫和那个力大无穷的弟子。 两人都有些狼狈,显然是双方动过手了,但林夫人的人更胜一筹罢了。 灵堂之上,林夫人见人都到齐了,敛眉冷锐地开口:“大嫂,不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龙夫人冷笑,“我没什么好跟你解释的。” 林夫人不再看他,“肖腾,你呢?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林肖腾低着头,一言不发。 林夫人看着他的眼神复杂极了,但更多的是失望,“昊儿将你当成亲兄弟般敬重着,你却是什么对他的?” 林肖腾到底是她带大的,情同母子,在此前饶是她有过猜测却也是不信的,只是没想到,这个孩子到底是叫她失望了,但更多的是愤怒,为林昊的不值,为她自己瞎了眼! 林天鹰猛地咳嗽了两声,犹豫着开口:“夫人,这会不会是误会?” “误会?”林夫人讥诮的笑了,“人赃并获,哪门子的误会?” 她也情愿是一场误会,可到头来,却是人已变。 林天鹰被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谁也不曾注意到,他在看向龙夫人时,神色复杂了几分。 林肖腾依旧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 林夫人如今也不打算审问清楚,她只知道,她找着了凶手,她能给她昊儿报仇了! 林夫人眼中闪过一道锐光,端起一旁的茶盏润了润嗓子,慢悠悠道:“既然不肯说,那便不用说了,留着等到了地下,跟昊儿说去吧!” 谁也没想到林夫人竟然打算要了林肖腾的性命,林天鹰惊得起身:“你这是要做什么?” 林夫人冷漠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你……”林天鹰手指颤抖得指着她,怒道:“肖腾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也下得了手?” 林夫人垂眸,盯着鞋尖儿:“他跟昊儿还情同兄弟呢,不也一样下得了手?” 林天鹰捂着胸口,往后跌了两步,显然是被林夫人给气着了。 紫鸢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却被他一巴掌挥开了。索性敛了双手,站在林夫人身后不动了。 “……” 林天鹰捂着胸口坐下,便听到一声冷笑,龙夫人目光讥诮的扫过众人,从林肖腾身上一掠而过,最后落在了林夫人和林天鹰的身上,“情同兄弟?真是可笑的紧!” 林肖腾背脊紧绷了起来,却依旧一言不发。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夫人意外的冷静。 龙夫人讥讽地勾了勾唇角,“你放心,这样的丑事,我自然是要说出来的。” 林夫人心一沉。 林天鹰痛心疾首,“蓉蓉,你……” “你闭嘴!”龙夫人蓦地变了脸色,声嘶力竭道:“蓉蓉两个字,也是你配叫的?!恶心!” 众人具是一惊,龙夫人却在下一刻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温柔抬手,抿了抿鬓角,笑容如常,仿佛方才那个凶狠的妇人不是她一般。 众人更是惊恐了。 这莫不是一个疯子? 便是林天鹰也被龙夫人这一变脸给吓了一跳,呐呐噤声了。 林夫人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龙夫人,对林家堡的恨,太深了。 可是,为什么呢? 龙夫人转过身,面对着众人,倏地笑了起来,只是那双眼睛,却叫仇恨和戾气给侵占得满满的。 “既然今儿个大家伙都在,那便让我为你好好说道说道,看一看,这林家堡是如何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而这林天鹰……”龙夫人蓦地劈手指了过去,笑容徒然变得癫狂起来,“是如何一个伪君子!” 众人:“……”他们只是想来看热闹,可不是来听这种私密事的! 至于众人心里头如何委屈,龙夫人自是不晓得的,林夫人心中一跳,看向身旁的林天鹰,心中沉了沉。 以她对自己这位丈夫的了解,若非心虚,这会儿只怕早就出声了,如今却半声不吭,莫不是……他真得做了什么违心事? 目光瞥到地上的柳大夫,双目圆睁,一副恨不得将林天鹰剥皮吃肉的模样。 莫非,龙啸的死,当真是林天鹰下得手? 一时间,林夫人脑中想了不少的事情。 林天鹰脸色苍白,因为大病初愈,倒也并不显得那般突兀,“蓉蓉……”在龙夫人要吃人的目光中,他改了称呼,“大嫂,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痛心疾首,满是失望之色。 他素来在江湖中有个好名声,这般姿态一出,倒有不少人信了他的说辞。毕竟,相比较起来,龙夫人才是那个看上去最不正常的。 第45章 辛密 龙夫人恨极了林天鹰这副伪君子的模样,冷笑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如此惺惺作态,真是令人恶心!” 龙夫人这话一出,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反感。 “夫人这话说得未免有些过了吧?” “就是就是……” “林堡主这些年如何对待夫人和公子的,我们都看在眼里,夫人恩将仇报也就算了,还要如此诋毁林堡主,又是安得个什么心?” …… 诸如此类的话比比皆是,林天鹰心情愉悦,唇角忍不住上扬,可面上,却依旧一副沉痛的模样。 如此作态,叫龙夫人红了眼,险些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一刀了结了这个伪君子! 好在,最后理智止住了她的冲动。 她都等了这么多年了,还怕等不下去吗? 她要的,是林天鹰身败名裂,要林家堡在这江湖上永远无法立足! “说够了吗?”清冷的声音一出,满室的哄闹倏地静了下来。 龙夫人垂眸看着地上的林肖腾,倏地笑了起来,林夫人察觉到一丝不妙,果然,就听龙夫人道:“兄友弟恭?也不知道是该叫他们情同兄弟呢,还是该说他们情比金坚呢?” 林肖腾猛地闭上了眼睛,一张薄唇,死死的抿着。 整个灵堂,哑然无声。 林天鹰心中的得意,瞬间被打得七零八落,他张着嘴,错愕道:“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他们……他们……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能?”龙夫人反唇相讥,“你不相信?是了,当我发现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呢。” 林夫人脸色煞白,猛地看向林肖腾,声儿颤颤的,“肖腾,她说得都是……真的?” 林肖腾闭目不语,可他脸上那神色,却是已然道尽了一切。 谁也不曾想到,林昊跟林肖腾,竟是这样的关系! 林夫人眼前一黑,只觉得荒唐。她蓦地想起了曾经看到过得场景,她那儿子,开开心心的挂在林肖腾的身上,撒着娇,林肖腾一脸宠溺的由着他闹。彼时她还在欣慰这两人感情好,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却没想到她看走了眼,这两人竟是一对有情人! 林夫人蓦地闭上了眼睛,不想去看,亦不想再去听。 可偏偏,龙夫人不愿放过。 林天鹰不想听什么,不想知道什么,她偏偏就要说,“当时我就在想,若是你来日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会是个什么光景?我想想,便觉得高兴地发疯!” 林天鹰嘴唇颤颤,最后吐出一句:“你个疯子!” 可不就是个疯子,自己儿子是个断袖,她居然还觉得高兴! 龙夫人仰天长笑,笑到眼泪花儿都出来了,“我本来就是个疯子,我二十多年前就疯了!可我变成疯子,却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当日你杀我夫君,今日我便要你仔细瞧着,你自己的两个孩子是如何乱/伦的!就如同你这个禽兽一样!” 此话一出,犹如五雷轰顶在众人头顶炸开。 林夫人猛地睁开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龙夫人,似乎没听明白她说了什么。 就是林肖腾,也错愕的抬头看向龙夫人,似乎不明白她说得是什么。 什么亲兄弟,什么乱/伦……他整个人都被震懵了。 龙夫人只觉得畅快,她已经许多年没这么畅快了,尤其是看到林天鹰那狰狞的模样,更是觉得痛快! 吃瓜群众却是纷纷惊掉了下巴,陈云生和暗一相互搀扶着才没能一屁股摔在地上。便是萧祁寒和容意也忍不住蹙了眉头。 “怎么会?林肖腾不是龙啸的儿子吗?” “不对不对,她怎么说龙啸是被林堡主所杀的?”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肖腾如果是林天鹰的儿子,那林天鹰跟龙夫人岂不是也是乱/伦?” ……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疑问,在每个人的心里头响了起来,但谁也不敢去问。 龙夫人猩红着双眼看着林天鹰,看着他捂着胸口咳嗽,笑得畅快淋漓,“林天鹰,你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你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一天吧?” 林天鹰颤着手指着她,“你……你这个毒妇!” “我是毒妇,那你这个觊觎毒妇,甚至奸淫毒妇的人又是什么?畜生吗?我看你连畜生都不如!” 一桩桩的辛密,随着龙夫人的声嘶力竭,揭开在众人的面前。 原来,在二十多年前,林天鹰便对青梅竹马长大的龙夫人产生了觊觎之心,甚至在一次醉酒之后,意图奸/淫对方,却不想,叫龙啸撞了个正着,他为了隐瞒这事,心狠之下,直接将龙啸给杀了。 龙夫人失了清白,醒了之后又失去了丈夫,心灰意冷之下,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没了。不吃不喝了许久,突然有一日,她恶心犯吐了。 柳大夫时常来看她,很快发现了异样,一诊脉,才发现龙夫人有了身孕。 对那时候的龙夫人来说,这是一件五雷轰顶的事情,因为她的身子缘故,她同龙啸已有许久不曾同房,这个孩子是谁的,不言而喻。 她想要死,更想要这个孩子死。 还是兰婶劝了她下来,她才想到利用这个孩子复仇。她很期待,未来的林天鹰和这个孩子,父子相残的一天。 林天鹰自然不知道这件事,对林肖腾的出生更是感觉复杂,每每面对着他,总是想到龙啸,甚至想要要了他的性命,可最后,为了名声,不得不忍耐下来。 毕竟,龙啸刚死,他的遗孀同孩子若是出了事,难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而他这一忍,就忍了二十多年。 人心都是肉长的,林天鹰也确实将林肖腾当成了自个儿的弟子悉心培养,甚至还觉得亲近,却没想到,龙夫人竟然是打这样的注意。 林肖腾双目呆滞,“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龙夫人一脸冷漠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亲近,更是连半点的怜惜都没有。 林肖腾倏地明白了,为什么从小母亲对他不假以颜色,甚至对他严厉的很,原来,他是这样一个污秽的存在,难怪……难怪…… 林肖腾又哭又笑,最后还是容意察觉到不对劲,不顾会成为焦点的后果,直接冲了过去。 但却还是晚了一步。 第46章 活着就好 “公子……”书满紧张的叫了一声,容意叹气着摇头,起身看向龙夫人,她想知道,这个女人,为了报仇,逼疯了自己的儿子,是否会后悔。 龙夫人冷笑:“后悔?怎么可能!对我来说,他不过就是一个报复林天鹰的工具,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容意看过林夫人对林昊的宠爱,也看过龙夫人对林肖腾的冷漠,心中感慨万千。 “你个毒妇,我要杀了你!” 惊变,突起。 林天鹰不知道哪儿来的利剑,猛地爆发起来,提剑冲了过来。 萧祁寒率先反应过来,带着容意避开,又一脚将他手中的剑给踢飞了。 这一脚,暗含了内力,震得林天鹰虎口发疼,身子止不住的往后退了几步,最后整个人倒在了椅子上。 四周静寂一片,容意却觉得疲惫至极。 龙夫人有句话说得不错,这林家堡,真真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 灵堂之上,一片寂静,甚至连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楚。 打破这一片沉寂的是一个人,他跌跌撞撞的从外头冲了进来,看清堂上的情况,眼眸一凝,而后四处转动着眼珠子,在看到地上那个又哭又笑的人时,心口一窒,眼眶几乎不易察觉的红了起来。 容意见过这个人,是林肖腾身边的小厮,沉默寡言的紧,一路上下来不曾听他开口说过话,害得容意都要以为这个人是个哑巴了。 其他人心中都在嘀咕这人是谁,下一刻,就立刻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这个小厮将林肖腾抱在了怀里,动作轻柔,在听了八卦的人心里怎么看怎么觉着古怪,好似,这两人有什么不清不楚一样。 他们都忍不住去看林夫人的表情,想知道,林夫人在刚听闻了这件事之后看到自己儿子的情人同别的男子如此暧昧不清会是个什么表情。 谁知,他们竟然看到了林夫人红着眼睛,一脸激动的模样。 众人:??? “昊儿……”林夫人颤着声音喊了一声,那小厮背脊一绷,竟是死死地低下头去了。 众人:啥???这是林昊??? 不对啊,林昊不是死了吗? 就在众人心里疑问四起的时候,龙夫人猛地看向那小厮,“你是林昊?你没死?!不可能,那躺在棺材里的又是谁?” 龙夫人满以为林昊已经死了,她猛地一脚踹在了地上那力道无穷的弟子身上,“阿鹏,是你说的林昊死了的!” 阿鹏立刻挣扎起来,眼睛死死的瞪着那小厮,那张脸,全然看不出林昊的痕迹,怎么会是林昊呢? 一个词瞬间蹦进了他的脑海之中:易容! 龙夫人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抬手朝他的脸招呼了上去。 林夫人霍然起来,怒道:“你做什么!” 撕拉—— 一张人皮面具就这么被龙夫人给狠狠扒了下来,清秀的少年红着一双眼睛,赫然就是那林昊! “昊儿!”林夫人又惊又喜,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忍不住想要抱抱儿子,甚至连龙夫人都顾不上了。 林昊没有反应,他怀中的林肖腾却是被林夫人的反应给吓了一跳,立刻挣扎了起来,林昊立刻把人抱紧了,轻声的哄着。 林夫人的脚步停在半空中,前进不得,后退也是不得的。 她直愣愣的看着这两个孩子,陡然红了眼睛。 林天鹰看到儿子没死,先是一喜,待看清楚两人情况,又听说了龙夫人方才的话,瞬间震怒:“你们这是做什么?!” 林昊没有理会他,甚至怕他的声音吓到林肖腾,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林天鹰怒目圆睁,捂着胸口喘着粗气:“你们是亲兄弟!” “那又怎么样?”林昊反唇相讥,“也比你这装模作样的伪君子好!” 林天鹰从未想到自己有一日会被自己的儿子如此嘲讽,一时间承受不住,张口吐了一口血出来。 灵堂上,顿时乱作了一团。 林昊脸上没有半分动容,他目光扫过这些人,在经过林夫人的时候,闪过了一丝愧疚,但很快,他的视线落在了龙夫人的身上。 “你有恨,我们心里明白,可是师兄再怎么也是你的孩子,就算你不喜欢他,可也没有一个母亲会硬生生把自己孩子给逼疯的,你根本不配做他的母亲。”林昊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如一把刀,一刀一刀凌迟着龙夫人的神经,让她几乎崩溃,尤其是他最后的一句话,完全成为了压死龙夫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这辈子,最讨厌别人将她同林天鹰相提并论,可眼前的少年,却一字一句地说:“这样的你,跟林天鹰,又有什么区别?” …… 接下来的事情,是林家堡的家事,容意也不好再看下去,寻了个借口就走了。 其他人见容意都走了,也不好意思待下去,纷纷也都走了。 很快,灵堂里只剩下林家堡的人。 林夫人让人将龙夫人等人押了下去,至于如何处理,她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失而复得的儿子,根本没有空去想这些事情。 林昊放开林肖腾,扑通一声跪在了堂上,结结实实地给林夫人磕了三个响头。 林夫人含泪受了,过了片刻,才上前将林昊扶起来。 “母亲,对不起……”这些日子,林夫人的痛苦他都看在眼里,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林夫人摸着他温热的脸,泪流满面,“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她这会儿也不愿去说那些糟心事,“你,带着肖腾先回去休息吧。” 林昊张了张嘴,想问她听了龙夫人那些话难道没什么想问他的吗?但对上林夫人的眼睛,愣了一下,最终还是听话地离开了。 紫鸢小心翼翼觑着她的脸色,问:“夫人,公子和大师兄……” 虽然没说完,但林夫人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淡淡道:“就这样吧……” 紫鸢怔住了,将这话在心里来回琢磨了两边,才明白了林夫人的意思。 这事也只能这样了,不然,叫她再承受一次失去儿子的痛吗? 第47章 小心眼 容意同萧祁寒走在回听雪阁的路上,突然听到山下一声巨响,容意随意瞥了一眼,什么也看不到,但她也能猜测道:“想必金刀门的人总算是能上山了。” “这件事,怕是也到此结束了。”萧祁寒道。 “龙夫人虽已暴露,林家堡的黑暗也被揭露,只是这幕后之人,却没能抓住。”容意觉得有些可惜。 萧祁寒冷漠地勾了勾唇角,“到也不尽然。” 容意看他,又看了看四周,发现暗一已不知去向,她倏地明白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王爷早就猜到了吗?” “那倒也没有,只是灵堂之上,龙夫人的那一番话将本王点醒了罢了。” 容意双眸含笑,没有继续问下去,“夜深了,今夜总算是能睡个好觉了。” 萧祁寒颔首,道了声“晚安”。 两人各自回房,洗漱歇下。 天明时分,萧祁寒便听到了外头的动静,穿衣起身,暗一带着一身晨雾从外头回来,手中提着一捆东西。 暗一将那一捆东西丢在地上,搓了搓手,山间更深露重,他在外头守了一晚上,还真是冷得很。但这些,都不妨碍他跟萧祁寒邀功。 萧祁寒在随金陵出去晃悠的时候就已经将周边的情况都给摸透了,对什么地方能下山,也有了一定了解,暗一守在那儿,果不其然蹲到了这个人。 暗一虽然脑子不太靠谱,但身手不错,寻常人很难是他的对手,否则他也管不了暗杀着一块儿。 “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那这个人……” “本王已吩咐了张守仁上山,届时交于他便是了。” 张守仁乃西北的守军,是一个刚正不阿之人,同时也曾是追查白莲教的人,即便这些年他到了西北,亦是不曾停歇过,将此人交给张守仁,再好不过了。 暗一点头,边往自个儿屋子走,边暗戳戳的想:主子什么时候通知的张守仁? 容意夜里睡得踏实,早上醒来的时候,也是精神十足的。 一出房门,就看到了准备回去补觉的暗一,打了个招呼,“你回来了?人抓住了?” 暗一那叫一个自豪,抬首拍着胸脯道:“那是自然的,也不看看我是谁。” “人呢?” 暗一下意识道:“在主子那儿呢。” 容意抬脚往旁边的屋子走去。 刚到门口,就生生停住了脚步,目光疑惑的落在那一捆上,“这是什么?” 萧祁寒抬了下眼皮,“暗一弄回来的。” 容意:“……” 她是真得觉得暗一这个人很神奇,出去蹲人还带着绳子也就算了,结果居然还把人捆成一捆带回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容意好奇,上前几步,一张略有些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还没等容意细细辨认,那双眼睛毫无预料的睁开,然后,整个人奋力扑了过来,张嘴就咬。 那凶狠之意吓得容意连连后退,一路带倒了桌椅几子,就连那放着花瓶的架子也难幸免遇难。 一屋子清脆的响声跌宕起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在拆房子。 萧祁寒:“……” 萧祁寒忍不住扶额,“你这是拆家不成?” 年轻的容谷主这会儿已经镇定下来,理直气壮道:“是他先吓唬我的。” 说着往旁边挪了几步,那人被捆成一团,又被封了武功,只剩那么点力气,全在方才用完了,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犹如恶鬼般可怖,呲牙咧嘴,被突然瞪了一眼的容意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萧祁寒伸手将人拉了回来:“也不仔细着些,要是伤着了怎么办?” 一地的花瓶碎片,若他方才没有及时拉住,这人只怕要莽莽撞撞的踩上去了。 萧祁寒瞥了一眼,觉得这屋子哪哪儿都闹心。 容谷主认认真真的道了谢,见萧祁寒要走,“就这么将人放着吗?” “若是容兄能有办法叫他闭嘴也是可以的。” 虽然不能发声,但这磨牙的声音,听着也是烦躁得很。 容意方才被吓跌了面子,自然是不想放过这罪魁祸首,但她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轻功极好,武功平平,这人又如困兽般,她要是不小心被咬了怎么办? 遂从怀里掏了个药瓶子扔过去,“那就有劳王爷了。” 萧祁寒:“……” 萧祁寒也不太乐意听这渗人的声音,认命的捏起对方的肩膀,将药丸囫囵喂了下去,原本还在挣扎不断的身子瞬间成了一滩烂泥。 他嫌弃的将烂泥丢下,出门之前,余光瞥到某个人小心翼翼又磨磨蹭蹭的踢了那人一脚解气。完后还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叫你吓我。” 报复心十足。 “……”萧祁寒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最后乐得将某个小心眼的人提溜走了。 许是方才一通闹腾耗尽了力气,容谷主早上多用了一碗稀饭,最后的结果,便是连个回笼觉也没了,只能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萧王殿下面色僵硬。 容意瞥了眼,哼道:“想笑便笑就是了,憋着也不怕憋出病来。” 萧王殿下果然听话的露出一了个大大的笑容。 容意:“……” 就,日常很暴躁,很想打人。 在容意消食的时候,林昊带着林肖腾上门了。 林肖腾自昨夜疯了之后,便如同三岁孩子似的,什么都不懂,却很黏林昊,一瞧不见他就哭。林昊无奈,只好带着他一道过来了。 林肖腾这会儿正听话的贴在林昊身边,许是乍见不认识的人有些怕了,紧紧地拉着林昊的袖子不肯撒手。 林昊表明了来意,“容谷主,我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但还是希望容谷主能帮我师兄看一看。” 林肖腾会变成这样,到底同她跟林夫人说了那些话撇不开关系,容意正愧疚着,自是一口应下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林肖腾已然熟悉了这个陌生的环境,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不少,正好这时院子里头飞来一只蝴蝶。 林肖腾吵着闹着要去捉蝴蝶,林昊用糖果将他给好生的哄住了。 容意让书满将人带去屋子里头,林肖腾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走了,却是泪眼汪汪。 第48章 土匪一样的官 作为跟林肖腾接触过的人之一,容意表示,并不是很能接受这样的他。 叫她意外的是林昊,“没想到,林公子对这事还挺擅长的。” 林昊笑容苦涩,这哪里是他擅长了,而是他小时候每每不听话的时候,林肖腾便用这招将他哄住,他如今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屋子里,林肖腾不安的坐着,一看到林昊进来就靠了过去,林昊立刻笑着安抚他,连低落都没时间。 “容谷主,有劳你了。”也不知道林昊是如何安抚的,林肖腾安安静静的坐着让容意看诊。 只是一结束,便跑了。 “容谷主,怎样?”林昊急急问道。 容意薄唇紧抿,“林公子,你师兄的病,我怕是没有办法了。” 林昊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怎么会……” “一个自己不愿意醒过来的人,任谁想要将他叫醒都没有办法的。”她不是神仙,只是个大夫,病人自己不愿意醒来,她纵使使再多的力气也没用。 林昊嘴唇颤抖,“他……”剩下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容意何尝不知他想说什么,大周民风开放,断袖亦是惯常有之,只是,这两位,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再是断袖,也是不容于世的。 这件事,亦是林肖腾心中的结。 这个结解不开,林肖腾便醒不过来。 只是,这本身就是一个无解之结,又要如何解开呢? 林昊身子晃了晃,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像是被压垮了一下,半分精气神都没了。 容意心肠软,但也硬。 毕竟,这样的场景,她见多了,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 “龙夫人的目的就是要你们所有人都痛苦,所以她说的话,为什么要信?”萧祁寒抱着胸靠在门上,突然开口。 林昊猛地抬头看了过来,神色带着激动:“你说她可能说的是假的?” 萧祁寒道:“未尝不是。” 林昊欣喜,却又带着些许忐忑,“她怕是不会告诉我们的。” 萧祁寒挥挥手道:“不用她,有容谷主就成了。” 容意:“???” 你们在说什么? …… 将林昊送走,容意关上房门看着某位王爷,眯着眼问:“王爷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滴血认亲。” 容谷主大手一挥:“我不会。” “不,你会。”萧祁寒定定看她。 容意突然悟了,眉头一拧,“你叫我骗人?” 容意摇头,“这不成。”她虽然有些同情那两个,但做人还是很有原则的,骗人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毕竟是招牌,可不能砸了。 “你不会?”萧祁寒狐疑的看了过来,眼中带着质问。你怎么连这么简单地东西都不会? 容意看懂了,一口老血也差点喷出来,怒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萧王殿下很诚实,“质疑你的眼神。” 容意:“……” 她扶着额头,“王爷,我是个大夫,怎么能骗人呢?” 滴血认亲,虽然在不少人心中都有这么个概念,也有些人深信不疑。但容意却晓得的,这不过就是个唬人的玩意儿。 她曾经见到过,两个丝毫不相干的人的血融在了一起,之后便研究了一下,发现这滴血认亲简直就是个狗屁玩意儿。 萧祁寒:“……” 萧祁寒简直要被容意气笑了,这人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脑筋就转不过来了呢? “若是为了救人呢?” 容意有些踟蹰,却也没把话说死,“我想想。” 萧祁寒果真没有再说话,而是真的让容意好好想想。 容意:虽然很体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好气哦! “公子。”门口突然钻进来一个小脑袋,是书满。 “怎么了?” 书满问了隔壁的人要如何处置,容意这才想起来这么个人。 “不用理会,等暗一睡醒了让他处理。”萧祁寒道。 什么也不知道的暗一,睡得十分香甜。 …… 昏暗阴冷的地牢中,水滴哒哒的响着,除此之外,还有一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响起,最终停在了某间牢房门口。 牢房里的人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容意,愣了一下,随意笑了起来,“这儿可不是容谷主这样的人该来的地方。” 容意歪头:“我这样的?” 她摇了摇头,“我倒是不知道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了防止他们逃跑,林家堡的人喂了他们软筋散,又分开关押,可见是煞费心神了。 “龙夫人,我很好奇一件事。” 龙夫人抬眸,不解看了过来。 容意笑道:“林肖腾,真的是林天鹰的儿子吗?” 龙夫人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不然呢?我会拿这件事开玩笑不成?” “那可说不准的。”容意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地牢湿冷,大氅虽然暖和,却也抵不住寒气,“毕竟,谁都知道龙夫人最恨的就是林天鹰了。如此让他不痛快的事情,夫人又怎么会错过呢?” 龙夫人讥讽一笑,“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药王谷也爱管这种闲事了。”她猛地闭上了眼,“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别的没什么好说的。” 容意蹲了下来,大氅在地上散开也不在意,“既然夫人不愿说这个,我也不强人所难,但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要问问夫人。” 龙夫人:“什么?” “夫人,这个,你又是从哪儿来的?” 龙夫人看清容意手中的东西,瞳眸猛地一缩。 …… 出了地牢,虽然吹着山风,但也觉得好受了许多。阳光不大,却略有些刺眼,容意下意识眯起了眼睛,突然,眼前一黑,一只手替她挡去了阳光。 “王爷怎么在这儿?”容意眯着眼笑,心情似是很好。 “等你。”萧祁寒问她,“情况怎么样?” 容意摇头,“龙夫人既然打定主意不叫林天鹰好过,自然不会随意改口。” “那你……” “阿意!”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一个纵跃,很快来到两人身边,自发的挽住容意的手。 萧祁寒眯起眼睛。 花萼莫名觉得手臂发冷,松了手,搓了搓,这才觉得好一些。 “你怎么在这儿?” 花萼道:“我去找你,书满说你来这儿了。”她扭头看了一眼地牢黑漆漆的大门,问:“怎么样了?” 容意摇头。 花萼双手环胸,“你真的觉得林肖腾不是林天鹰的孩子?” “只是怀疑。”没有证据,容意从不乱下结论,“不过,我觉得很大几率不是。” 问原因,容意也说不上来,这是她在面对龙夫人时,陡然升起的一种感觉罢了。 花萼点头表示理解,“这就像是我们女人的第六感。” 容意:“……” 萧祁寒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容意忙岔开话题:“林家堡的老人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那我去问问吧。”花萼毕竟是林夫人的表侄女,行动比容意等人要方便许多。 傍晚时分,林家堡中迎来了新的客人。 西北守军,张守仁。 “张大人。”林天鹰得了消息匆忙赶过来,“不知道大人到来,在下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张守仁是个三十好几的汉子,一脸络腮胡子,看着不像是官府,倒像是山中的土匪,凶神恶煞的很。 他最不爱同人寒暄,闻言摆摆手,“我不是找你的。” 林天鹰一脸尴尬,要不是打过交道,知道张守仁就是这样的人,他还真要以为对方是来找茬的了,“不知大人这次过来,是……” 张守仁看了他一眼,“是上头的吩咐。” 林天鹰自是不好再问。 张守仁径直往后院走去,林天鹰忙跟了上去,张守仁道:“林堡主身子刚好,还是多歇着吧。” 林天鹰:“……”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张守仁已经带人消失在林天鹰眼前了。 “微臣见过王爷。” “张大人不用多礼。”萧祁寒放下手中的茶杯,“人在隔壁,张大人随我来吧。” 暗一守在屋子里,听到声音立刻起身,“主子。” “人呢。” “喏。”暗一指着柱子上那一卷东西,“我怕她跑了,就给绑起来了。” 萧祁寒:“……”倒也不用如此。 张守仁捏着她的下巴打量了半天,“这是何人?” “林家堡中一个叫兰婶的,是柳大夫的妻子。”这些事自然不用萧祁寒开口,暗一倒豆子一般的全部说了,“那场景你是没看过,可太吓人了。” 一个明明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又活了,还是在晚上,简直就是吓死个人! 暗一想了想,又觉得这林家堡风水不太好,不止这个诈尸了,林昊也诈尸了,感情诈尸这事还能传染啊! 张守仁问:“龙夫人呢?” “在地牢里。” 张守仁派了两个手下,让他们去地牢里将人提出来。若是林天鹰不肯交人,便直接动手就是了。 萧祁寒多看了他两眼,都说张守仁不是土匪却胜似土匪,这一言不合直接就动手的模样,确实挺像的。 民不与官斗,即使林天鹰是武林盟主,却也不敢跟官府硬碰硬,忙让下人领着士兵们去了地牢。 第49章 最后一件事 “将军。”一个士兵急匆匆跑来,“不好了,阿鹏死了——” 张守仁噌得站了起来,“那龙夫人跟柳大夫呢?” “龙夫人昏迷不醒,柳大夫不知所踪了!” 这些连容意跟萧祁寒也坐不住了,待一行人匆匆赶到的时候,龙夫人已经被人从地牢里捞出来,安置在了一旁的屋子里头。毕竟地牢环境不好,龙夫人这情况,要是一个不慎折损在里头可怎么是好? “出了什么事?”林天鹰和林夫人闻讯前来看个究竟。 容意径直进了屋子,龙夫人躺在床上,整个人脸色发黑,气息更是孱弱的厉害。 守在床边的士兵见容意来了,立刻松了口气,赶紧让开位置方便她诊治。 诊了脉,发现龙夫人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几分,容意心中一沉,当下将屋子里的人全部赶了出去,只留了书满在一旁帮忙。 张守仁见这里没自己能帮忙的地方,索性带人去了地牢查看,而萧祁寒怕人突然闯进去打扰容意,亲自门口守着。 暗一怕萧祁寒累着,还特意搬了把椅子过来,“主子,坐!” 萧祁寒:“……” 行吧,不坐白不坐,站着也是怪累的。 半柱香之后,张守仁从牢房里出来。 “怎么样了?”萧祁寒问。 众人见萧祁寒如此随意同张守仁说话,心不由提了起来,西北的人都知道,这位张大人,可不是普通的官,而是官中土匪! 令人跌破眼睛的,是张守仁的态度。 “死了的那个,身上无半点伤痕,但看模样,倒是跟龙夫人的情形有些相似。”说话跟寻常一样,就是语气间多了几分恭敬。 一时间,纷纷都猜测萧祁寒的身份。 萧祁寒皱眉,“是下毒?” 林天鹰此刻也管不得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了,立刻摇头道:“不是我们的人。” 萧祁寒看了他一眼,“我也没说是林家堡的人,林堡主未免太过紧张了些。” 林天鹰被噎了一下,他能不紧张吗?人是在林家堡地牢里出事的,送饭的人是林家堡的人,再加上他跟龙夫人有着深仇大恨,这一出事,首先怀疑的不就是他们林家堡吗?! 可萧祁寒说了这话,他再极力否认,就显得有些心虚了。 又过了半柱香左右,容意才从里头出来,神色有些凝重,但很快,在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形之后:“……” 萧王殿下,你可真是好舒坦! 萧祁寒被她看得不太好意思,脚尖挪了挪,到底没站起来。 嗯,他还是要面子的,就这么站起来,像什么样子! 容意没空去理会萧祁寒为何会坐着,因为她很快被人团团围住了,七嘴八舌的,吵得她脑袋疼。 “闭嘴!”容谷主骤然变得凶狠起来。 所有人立刻噤声,容意看了一圈,“林肖腾没过来吗?”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全都落在林天鹰和林夫人身上。毕竟,林昊也没来。 林天鹰虽然经常被江湖中人用目光注视,但头一次觉得如芒在背,异常的难受。一想到让他遭受如此目光的两个人,他就恨不得林肖腾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才好。 可林昊看得紧,让他全然没有下手的地方。 林夫人倒是还好,神态自若,“肖腾昨儿个夜里着凉了,昊儿在照顾他。” 儿子死而复活,让已经经历过一次丧子之痛的林夫人看开了不少,不管林昊喜欢的人是男是女,是林肖腾亦或者是别人,她只求儿子好好的就行,至于别的,她若是在意那些的人,之前也就不会不管不顾的要求开棺验尸了! “如果可以,还请夫人将林肖腾带过来一趟吧。” 林夫人不解的看了过来,片刻之后,突然明白了,她沉默半晌,吩咐紫鸢去将人请过来。 林昊和林肖腾两人很快过来,见这么多人在这儿,略有些吃惊,“发生什么事了?” 容意简要的将事情讲了一遍,“龙夫人的情况不太好,她想见林肖腾一面。” 或许,是最后一面。 容意虽然没说,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了。 林肖腾却如三岁稚儿,懵懂天真,什么也不明白,反而拉着林昊的手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去玩?” 林昊好声好气的哄着,看了一眼容意,“我想陪他进去。” 林肖腾这情况,离了林昊也不行,容意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同意了。 龙夫人躺在床上,已是出气比近气多。听到声音,她吃力的扭过头,看到林昊和林肖腾一道进来,眼神很明显愣了下。 这种情况就有些尴尬了,容谷主表示,她并不是很想在场,但怕龙夫人出事,只能硬着头皮留下了。 龙夫人抬手,冲林肖腾招了招。 林肖腾虽然痴傻了,但还是能感觉到气氛不对,缩在林昊身边安安静静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妇人,哭了出来。 林昊手忙脚乱的哄着,林肖腾哽咽:“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自己就流下来了。” 林昊好笑,仔细的给他擦了擦眼泪。 龙夫人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 林昊牵着林肖腾的手过来,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肖腾……”龙夫人抬手想要摸一摸林肖腾的脸。 林肖腾“蹭”得躲到了林昊的身后,警惕的看着她。 龙夫人的手停在半空中,显然是没想到林肖腾会躲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林昊对龙夫人心中是有怨恨的,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了,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对龙夫人亦是亲近不起来了。 龙夫人眼中浮现失望,“我很失败,对不对?” 没人回答她,她也不需要回答。 “我曾经,也想过要做一个好母亲,可是……”丈夫的死,日日夜夜的折磨着她,让她无法安生。 如今回想起来,她忍不住苦笑:“我以为兰婶是个好的,却没想到……” 容意看了她一眼,“兰婶本就是白莲教的人,而白莲教,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 “是呀。”龙夫人苦笑,看着好奇探头看她的林肖腾,心中涌出来浓浓的愧疚,“娘如今悔悟了,可却晚了。” 林肖腾怯怯地看着她,想要靠近,却又不敢。 龙夫人看向林昊,“即便你们是亲兄弟,你也不在乎吗?” 林昊背脊挺了挺,目光落在林肖腾的身上骤然柔和了下来,“他是我兄长,我就照顾他一辈子。” 身份的变化纵使是一种伤害,但在他这儿从不是什么问题。 即便不能在一起,他换一种身份,继续守护着他。 龙夫人闭了闭眼,挣扎了一番,说出了她藏了二十多年的真相,“其实,肖腾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林天鹰的孩子。我的孩子,早就在二十年前,就死了。” 这或许,是她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第50章 理直气壮的容谷主 此话一出,屋中的三人全部刷刷看向龙夫人。哦,应该是两个人,林肖腾本就一直盯着龙夫人看。 林昊紧紧地握住林肖腾的手,因为太过激动,根本没注意力道,最后还是林肖腾一声“痛”让他回过神来。 容意很冷静,问龙夫人,“夫人又怎么能确定,当年你的孩子,就死了呢?” 有兰婶这么个人在,容意不得不怀疑此事的真假。 龙夫人面上浮现一抹痛楚,“我自然是清楚的。”她咬着牙,说出了压在她心底二十多年的秘密! “因为那个孩子,是我亲手了结的!” 容意和林昊同时震住了。 “你……”林昊神色复杂,都说虎毒不食子,龙夫人竟能下得了如此狠手! 下一刻,惊变起。 容意第一时间冲了过去,龙夫人浑身抽搐不止,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 林肖腾像是被她的模样给吓到了,哇哇大叫起来,任林昊怎么哄都哄不好,最后只好一个手刀下去,清净了。 林昊将林肖腾安置好,“容谷主,她……怎么样了?” “情况虽然暂时稳定下来了,但,也就这几日了。”容意也想救龙夫人,但龙夫人已生了死志。 林昊心情复杂地看着龙夫人。 纵使这段日子里成长了不少,但他依旧还是那个被林夫人和林肖腾保护的很好的少年,面对这样的龙夫人,怎么也是恨不起来,甚至觉得她可怜至极。 容意淡然道:“对她来说,死,或许是更好的解脱。” 林昊应了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 外头一院子的人都在等着,尤其是林肖腾那声尖叫,让众人心神不宁。 林夫人差点就冲进去了,虽然忍住了,但也不复方才的冷静,带了几分焦灼。 张守仁让人将地牢里的那具尸体搬了出来,容意出来之后,便请她帮忙看了一下。 容意:“……” 她是个大夫,不是仵作!!!这群人到底有没有这个常识啊!!! 心里虽然吐槽万分,但容意还是帮着看了一下,“同龙夫人一样,都是中了毒。” “不知是什么毒?” “这我怎么会知道?”容谷主理直气壮得很。 张守仁:“……” 张守仁让人将尸体带回去,让仵作好好看看,龙夫人需要静养,众人便都先回去了,怕龙夫人出事,萧祁寒留了暗一在这儿。 回到听雪阁,萧祁寒跟着容意进了屋子,“你是不是知道他们中得什么毒?” “王爷怎么会这么认为?” 萧祁寒抱胸笑道:“虽然相识不久,但对阿意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依着容意这性子,若是真不知道,早就在张守仁问得时候炸毛了,会这么平静?只是这话不能说,否则傲娇的容谷主只怕是真的要炸毛了。 容意哼了哼,倒也没有反驳他,而是同他说起了另外的一件事,“可还记得书满和暗一之前发现的那条蛊虫?” “自然记得。”萧祁寒很快反应过来,“难道说,那条蛊虫跟这次的事情有关系?” “无关。”容意倒了杯茶喝着,“不过我从龙夫人的口中得知了一件事,这个蛊虫,是一个自称白起的少年给她的,甘兰草也是。王爷可有听说过这个人?” “倒是不曾听过。”萧祁寒道:“这蛊虫现在在何处?” “龙夫人用了。” 萧祁寒眸子一凝,“用在了林天鹰的身上?” 容意捧着热茶叹了口气,“这林家堡可真是是非之地。” “这蛊虫有什么用?” 容意:“不知道。” 萧祁寒皱眉,心想龙夫人怎么会不知道,但转念一想,以龙夫人对林天鹰的恨意,不知道也无所谓。 “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容意撸了撸袖子,她可不会掺和进这些事情里面,既然林天鹰已经活蹦乱跳了,那日后如何跟她都没关系了。还是趁早走了的比较好。 容意说干就干,当下就让书满去收拾行李了。 “容谷主。”林昊急匆匆过来,看到这一幕,愣了下,“容谷主这是准备要走了吗?” 容意颔首,“林堡主已无大碍,我也该离开了。” 林昊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林公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林昊像是才想起来,“师兄醒了,但是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林肖腾的心病,无外乎就是龙夫人,这会儿突然不对劲,想必是之前被龙夫人那一席话刺激的狠了。 容意跟着林昊走了一趟。 林肖腾呆呆地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连他们进来,也没能让他有所反应。 容意搭了脉,随手掏出银针给了他几针,林肖腾身子往后倒去,林昊将他抱住,“容谷主,师兄怎么样了?” 容意指挥他将林肖腾放好,“脉象有些紊乱,应当是之前被龙夫人的一席话刺激了,我用针看看能不能让他清醒过来。” 一听林肖腾清醒有望,林昊大喜过望。 容意泼他冷水,“只是有可能,我并没有十分的把握。”毕竟,人的脑子是这世上最复杂的结构。 林昊稍稍冷静了些,“能清醒过来最好不过,但若是清醒不过来,往后我也会照顾他的。” 容意给林肖腾施针,林昊便一直在边上等着。 因为需要等上一会儿的功夫,容意跟林昊小声的聊了一会,“对了,听说金门主来了,怎么今儿个没见到?” 林昊脸色古怪,支吾道:“舅舅有些事。” 容意看了他一眼,半大不小的少年不太会撒谎,这会儿正局促着,连正眼瞧一眼都不敢,一双手不安的搓着大腿。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猫腻,但容意知情识趣,没有再问。 “你呢?往后有什么打算?” 林昊愣了一瞬,明白容意问得是他跟林肖腾的事后,笑了,带着几分腼腆,“我跟母亲说过了,母亲说我已经长大了,这些事让我自己考虑好了就行。” 全然不提林天鹰,显然,不论是林夫人,还是林昊,对林天鹰,都是有隔阂存在的。 第51章 烈火殿 容意将银针全部撤下,林昊抱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林肖腾慌了手脚,“容谷主,师兄怎么还不醒?” 容意为他解释了一番,这针下去,至少要两三个时辰才能醒过来,你师兄这会儿肯定是醒不过来的。 林昊松了口气,打算送一送容意。 容意摆摆手,“这段时间,你照顾好你师兄就是了。” 林昊红着脸应了声。 看上去果真是个纯情少年。 …… 龙夫人终究没有熬过天亮。 容意睡得正香,就被人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她一肚子的起床气,看到萧祁寒之后,才稍微收敛一些。这位萧王殿下虽然偶尔不太正经,但也从未做出过饶人清梦这种事情来。 “出什么事了?”说完打了个哈欠,她都没睡够呢。 “暗一回来了。”萧祁寒略有些无语,但也知道这会儿已是深夜,容意在睡觉也是正常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一幕很是无语。 容意眨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龙夫人那儿出事了?” 暗一被萧祁寒留在了哪里,同样留下的还有张守仁的亲兵,毕竟,龙夫人是个重要的证人。 只是蛊毒太过厉害,龙夫人中毒太深,虽然容意已经减轻了她的痛苦,但她自己就没有活下去的念头,因而身体衰败的很快。 子时刚过,就没气了。 暗一发现之后,立刻回来禀告给萧祁寒,萧祁寒则是直接把容意从被窝里拉出来了。 虽然知道是有正经事,但容谷主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大的怨气,导致身边一尺之内都不敢有人靠近。 “容谷主。”林夫人显然也得了消息赶过来,“情况如何了?” 容意表示,她也是刚过来,并不是很清楚。 林夫人颔首,同容意一道进去。 龙夫人躺在床上,面目安详,只是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容意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林夫人叹了口气,看着龙夫人的面色,怔然了会儿,才吩咐丫鬟紫鸢带人将龙夫人收拾妥当。 “夫人打算如何安置她?” 林夫人怔了下,“人已逝,自然是入土为安。” 容意抬头看向天上那一轮圆月,“若是可以的话,夫人还是将她的尸骨烧了的好。” 林夫人起先不太明白,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好。” 屋子里的事情有丫鬟们动手,林夫人同容意去了院子里,这时候大家伙都还在睡觉,被吵醒,姿容都不太整齐。 容意远远的瞧见了萧祁寒,正打算过去,林夫人突然道:“我嫁过来的时候,肖腾已经出生了,我并不知道当年的那些事情。” 这话,听着像是为自己推脱,但林夫人下一句话却又叫容意打翻了这个念头,“若是我早知道这些事情,早做打算,或许,她这一生,就不会过成这样子了。” 容意闻言多看了她一眼,林夫人姿态不似作假,又或者说,她对自己这位丈夫并没有多少感情,得知了这些往事之后,留下的也是深深地疲惫了。 “夫人倒也不必如此想,至少,在如今这一刻,她是都放下了的。” 林夫人转了个话题,“容谷主怕是要走了吧?” 容意笑了:“公子跟夫人说过了?” “不知谷主打算何时动身?” 容意捻了捻指尖,“也就这两日了。” 林夫人笑道:“若是要离开,劳烦谷主同我说一声,也好叫我送一送谷主。” 容意道了声好,往前走了几步,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问林夫人:“夫人可是知道白莲教?” 林夫人一怔,点点头,“年轻时,在江湖中闯荡,略闻一二。” 若只是略闻一二,又怎么会连碎心掌这门武功都知道呢? 容意又道:“那夫人可知碎心掌?” “谷主原是在这儿等着我。”林夫人笑了一下,“我知碎心掌,不是因为白莲教,而是因为碎心掌是烈火殿的一门武学。” “烈火殿?”容意在江湖行走多年,虽然听过这个门派的名字,但却并没有听过碎心掌出自烈火殿这个消息。 林夫人道:“碎心掌是烈火殿一大绝学之一,只是修炼的条件很是苛刻,这么多年,烈火殿中人也是极少有人练成的,再加上烈火殿近些年淡出了江湖,知道这事的人更少了。” 至于林夫人是如何知道的,容意看出她并不是很想说,也就没有问下去。 “那为何白莲教的人会碎心掌?” 林夫人觉得奇怪,“谷主怎么会认为白莲教的人会这个?” 自然是某位王爷说得。 容意脸不红气不喘道:“那具尸体是被碎心掌所伤,而这件事又同白莲教有关,这一联想,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林夫人恍然,“我也不知道白莲教的人为何会这个,这事,或许要问问烈火殿的人才能晓得。” 见问不出什么,容意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萧祁寒听容意说了这事,眉头皱了起来,“这烈火殿又在什么地方?” “烈火殿?”刚过来的张守仁听到这么一句,“王爷要去那儿?” 当务之急,是要替他解开身上的毒,自然不可能去什么劳子烈火殿。 萧祁寒正要摇头,就听容意笑吟吟道:“是呀,我们要过去,张大人知道?” “烈火殿在云州城。” 张守仁是来找萧祁寒有事的,容意得了答案,笑眯眯的避去一旁了。 等张守仁走了,萧祁寒才过来,戳戳他,“我怎么不知道我要去烈火殿了?” 容意正要说话,一道欢快的声音插了进来,“容谷主,你们要去烈火殿吗?!” 是陈白生,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怎么会在这里冒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 陈白生摸了摸后脑,“我半夜起来如厕,发现有不少人往这边过来,我好奇,就跟过来看看。” 萧祁寒:“……” 容意:“……” 就万分无语,恨不得切开这个小少爷的脑子看看里头都装了些什么!你知道前头是什么吗就敢跟上去!要是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你这样居然都还能活着,简直就是让人意外的很呐! 陈白生:“……” 他也并没有那么蠢好吗! 第52章 日常操心的书满 “容谷主,你们要去烈火殿吗?”陈白生又问了一遍。 容意笑道:“不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陈白生挠了挠头,万分不好意思道:“不知道我能否跟谷主同行?” “你也去云州城?”容意想不明白,断剑山庄在江南,而云州城在东北,是前往上京的必经之路。这一南一北,委实凑不到一块儿。 陈白生摆摆手:“五个月后武林大会就在云州城的云顶之巅举行,届时江湖各大门派都会前往云州城。” 这么大的热闹事,定然有不少八卦可以挖掘,他又怎么能错过呢! 容意不关心江湖事,但也知道武林大会即将举行,只是没想到会在云州城举行。 萧祁寒困惑,待陈白生离去后才问:“他是为了武林大会,那你去云州城又是为了什么?” 准确的说,是烈火殿。 容意看了他一眼,“王爷难道不想去烈火殿?” 白莲教显然同烈火殿有所关联,而朝廷这些年也一直想要将白莲教给剿灭,萧祁寒又怎么会不想去,只是他没想到,容意竟然会因为这样而改道去云州城。 “没想到阿意如此为我着想。”萧祁寒一脸感动,“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呐!” 山中冷风吹过,容意打了个寒噤,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 萧王殿下可真是腻歪,太……令人受不了了! …… 翌日,容意等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林肖腾过来了。 他是一个人过来的,眼神较之前清灵了不少,显然是已经清醒了。 “林公子,许久不见。” 林肖腾少年老成,此刻却是难得不好意思。 “让谷主见笑了。” 容意善解人意道:“林公子只是病了而已。” 林肖腾脸上红色稍退一些,“谷主这是准备要走了吗?” “是。”怕提起林天鹰让林肖腾不自在,“逍遥令已结,我也该走了。” 林肖腾道:“那我送谷主。” 一路到大门口,容意也没瞧见什么人,林肖腾会意:“自从那日山道通了之后,师娘……她就让人送客了。” 容意装作没听到他话语中那片刻停顿,“也好,清净自在些。” 林肖腾苦笑,林家堡未来一段时间,大抵都不会清净了。 林夫人等在大门处,见容意等人过来,笑道:“说好了谷主走的时候告知我一声的。” “那也太劳烦夫人了。”容意乖乖巧巧的,是夫人婆婆这一类人最喜欢的孩子,林夫人亦是喜欢不已。 “此次未能好好招待谷主,若是将来有机会……” “娘。”林昊碰了碰她,以眼神示意。 林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气氛一瞬间沉了下来。 林天鹰却恍若未觉,过来同容意寒暄。 若是之前,容意还能耐着性子跟他说上两句,但这会儿:“林堡主,你大病初愈,还是多休息的好,我们也要走了,便不打扰了。” 林天鹰脸色好不精彩。 马车缓缓前行,突然一声急促的呼叫传来:“容谷主,容谷主,等等我啊——” 容意让暗一停车,陈白生和陈家小厮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车,“容谷主,说好一起走的,你怎么也不等等我?” 语气略有抱怨。 容意:“……” 她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跟这个人说好了的。 但人家都上车了,也不好把人赶下去,便道:“走吧。” 车轱辘声传来,陈白生心底悄悄松了口气,这才有机会打量起这两马车,忍不住叹道:“不愧是容谷主,这马车可真是……舒服。” 本想说奢侈豪华,但又怕污了容谷主那一身高风亮节,硬生生变成了舒服。 容意幽幽道:“这是萧兄的马车。” “……”马屁拍在了马腿上,真是好不尴尬。陈白生难得闭上了嘴。 容意倒是因此得了一路的安静,也算是因祸得福。 …… 马车舒服,陈白生晃悠着晃悠着,很快就睡着了。 陈家小厮很是尴尬,只好使劲的将自家丢人的少爷扒拉回来。 容意早就躺在柔软的被褥中睡着了,小貂儿难得安静的蜷缩在她身边。 萧祁寒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抽了抽唇角,只觉得这一路怕是要辛苦不少了。 从林家堡到云州城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容意起先根本没想过会一去不复返,出门带的衣服也不算厚,因而一下马车,就瞬间给冻傻了。 萧祁寒忍不住叹气,“都将衣服给你了,也不知道穿?” 他抖了抖手中的大氅,给容意披上。 容意一眼认出这是在林家堡中穿过的那一件,说真的,容意有些小小洁癖,不太能忍受长时间不换衣裳。 萧祁寒与她相处这么久,又岂会看不出来,嗤道:“放心吧,洗干净了的。” 容意瞬间变了脸色,简直就一乖巧少年,全然没有方才嫌弃的模样。 她抬眸打量眼前这座小院落,青瓦白墙,院中搭了一片篱笆,缠缠绕绕。 云州城即将举办武林大会,城中的客栈皆已住满,好在萧祁寒预料到了这情况,提前准备了这座院落,否则今夜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主子——”房门推开,走出来一人。 暗四也没料到外头这么多人,瞬间愣住。 暗一看到小伙伴可开心了,努力挥着胳膊打招呼,简直就是下一刻兄友弟恭的画面! 然而…… 暗四别开头。 他只觉得丢人,别提回应了。 暗一幽怨看他,略有些受伤。 太没有兄弟爱了! …… 院落不大,住他们几个却是够了的。 萧祁寒同暗四去了书房商量事情,暗一则是留下帮着收拾。 他再一次感叹自己太不容易了,分明就是暗卫,为何总是做这些下人的活计? 容意绕了一圈,对住处很是满意,尤其是那张大床,上头铺着厚实柔软的棉絮,瞧着就很柔软舒服。 就很心动! 于是乎,等萧祁寒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呼呼大睡的某人。 登时哭笑不得,心想,这人怎么这么能睡? 书满抱着小貂儿忧心忡忡,这般好吃懒做,以后可还怎么嫁得出去呀! “喵?”小貂儿抗议叫了一声,毛都要给你撸秃了喂! 书满:“……” 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嫁不出去也不管了,反正药王谷也不是养不起这么个人! 第53章 赏雪 无人打扰,容意一觉睡到了天黑。 摸了摸开始抗议的肚子,容意打算去找点吃的。 云州城的十一月夜极冷,容意一出门就被风给糊了一脸,冻得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扭头找起厨房来。 结果,厨房没找着,倒是找到一个独自小酌的王爷。 “醒了?”萧祁寒慵懒的躺在软塌上,冲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好一个奢靡无度的纨绔子弟,“要一起喝一点吗?” 容意溜达过去,对酒倒是没什么感兴趣,倒是对那几样下酒的小菜感兴趣。 萧祁寒瞥见,笑道:“这会儿厨娘已经回去歇着了,厨房也熄了火,若是不介意,就在这儿吃一些吧。” 容意摸了摸鼻子,毫无心理负担地落座,心想,不愧是皇室里出来的人,可真是会说话,半点也没让人感到不适。 低头一看,瞬间傻眼了。 红烧蹄髈,清蒸鲈鱼,萝卜排骨汤,外加一碟泡椒凤爪,当真是丰富极了。 容意看向萧祁寒的眼神略微有些古怪,“王爷拿这些菜下酒?”那也太能吃了吧?大半夜的,也不怕长胖吗? 萧祁寒扑哧地笑了:“想什么呢,这是给你准备的。” 容意一愣,“给我准备的?” 萧祁寒偏头看她,“你晚饭没吃,这是我让厨房特意给你留着的。” “……多谢王爷。” 萧祁寒嗤了声,自嘲笑道:“我将谷主当成朋友,却没想到,谷主依旧没将我当朋友,倒是我自作多情了些。” 容意:“……” 谷主都出来了,可见萧祁寒是真的不高兴了。 可,让容意叫萧祁寒的名字,却又觉得哪里奇怪。 萧祁寒心烦意乱,闷了一口酒下去,“罢了罢了,就当我没说过吧。” “……阿寒?”容意犹犹豫豫的叫了声,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简直就是,浑身不自在。 萧祁寒眉色舒缓了些,“这样才对嘛。” 容意:“……”她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位王爷脑子里在想什么,不过,就是一个称呼,也没什么关系。 想通了这点,容意也不纠结了,低头专心吃起东西来。她吃东西的速度很快,姿态却很优雅,可见教养很好。 萧祁寒盯着她若有所思。 能有这样的教养,定是养她的人仔细教过,会是谁呢? 容意打了个饱嗝。 萧祁寒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阿意。” “嗯?”容意茫然的抬起头,那表情,倒是同小貂儿如出一辙。 萧祁寒动了动手指,觉得有些手痒。 “你之前来过云州城吗?” “不曾来过。”容意摸了摸略微凸出的小肚子,“你呢?” “去往上京的时候,偶尔路过。”萧祁寒问她,“想不想看一看云顶之巅?” 容意不解:“这儿也能看到?” “自是可以的。” 容意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腾空而起,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落在了屋顶之上,容意脸色发白,瞧着不太好。 “怎么了?”萧祁寒刚走过去两步,就被容意一只手制止了,“别动,我有点想吐。” 萧王殿下果断地后退了两步。 容意怒视他,要不是这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她带到屋顶之上,她又怎么可能会想吐!难道不知道吃饱了就该躺着休息吗?!动什么动! 萧王殿下讪讪一笑,“可要歇会儿?” “不用了。”容意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正好一阵风吹过,冻得她整个人都僵了。屋顶风大,她委实想不明白萧祁寒为什么要带她上来,哆哆嗦嗦地问:“我们上屋顶来做什么?” 萧祁寒这才想起容意是个病公子,果断地转移了话题,“你看那边。” 容意用大氅把自己团团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萧祁寒:“……” 有这么冷吗? “那是什么?”容意问。 “那就是云顶之巅。” 容意闻言多看了两眼,只是乌漆墨黑的,全然看不清。 萧祁寒带着她回了屋子里,给她倒了一杯温酒,让她暖暖手,谁知,容意接过去之后,竟是一口闷了。 萧祁寒想要阻止都来不及,登时就笑了:“我是让你暖手的,你怎么就给喝了?” 容意傻眼了,“不是喝的吗?” “……也是可以喝的。”就是这酒后劲有些足,瞧容意这模样就知道不是个酒量好的,就是不知道醉了之后会不会撒酒疯。 萧王殿下心中隐约有些后悔了。 容意刚刚喝得太快,也没尝出味道来,果断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小口小口的喝着,跟个松鼠似的。 萧祁寒提醒她:“这酒后劲足着,你且少喝点。” “放心吧,没事的。” 她都这样说了,萧祁寒也就什么可说的了。 容意晃着小腿喝着小酒,顺道跟萧祁寒聊着天,别提多舒适了。 突然,她眼睛一亮,指着外头同萧祁寒道:“你看,下雪了。” 萧祁寒看向窗外,果然,天空中飘下了簌簌雪花,风吹过,雪花旋转飘落,在这夜色中,还有一些好看。 容意蹭蹭地将椅子搬到了窗边,趴着看雪。 萧祁寒好笑,“你是没见过雪吗?” “见过呀。”容意头也不回道,“西北的雪,同云州城的雪又不一样。” 萧祁寒刚想说都是雪有什么不一样,但他很快明白过来,药王谷位处西北,环境恶劣,同这东北的雪又是不一样的。 “北域冰城的雪,是不是也这样的?”容意转过头问。 萧祁寒一愣,回过神,摇头道:“北域冰城那儿,要么不下雪,要么就是暴风雪。”那种天气,别说是看雪了,躲都来不及呢。 容意点点头,又转了回去。 萧祁寒手指摩挲着酒杯,“我身上的毒,可有进展了?” 容意有些意外萧祁寒突然问起这件事,“有些进展了。” 萧祁寒坐直了身子,容意笑道:“再过几日,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 闻言,又慵懒的坐回去了,“好。” …… 翌日醒来,外头的雪已经停了。 记忆似乎还停留在昨夜同萧祁寒一道喝酒聊天赏雪上,结果一醒来就天亮了还到了床上,容意有些懵。 萧祁寒从外头进来,一眼就看到容意已经醒了过来,“还难受吗?” 容意愣愣地看着他,脑子一时间没能转过弯来,听他问,下意识点了个头。 难受,难受死她了! 第54章 老少通吃 萧祁寒无奈,“我让人煮了点醒酒汤,你起来喝一点吧。” 容意挣扎:“我起不来!” 不止头疼,还浑身无力呢! 萧祁寒叹了口气,上前几步,单手将她从被窝里给拖出来了,从后头看,简直就是两人友好地拥抱在一起。 鼻息间满是龙涎香的味道。 容意:“……” 耳根有些发烫。 喝了醒酒汤,容意稍稍舒坦了一些,但神情还是恹恹的,“我怎么了?” “喝醉了。” “不可能。”容谷主不容许这样的诬蔑,“我昨晚就喝了三杯酒,怎么可能会醉?!”而且还是醉得一点印象都没有,这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萧祁寒看她死要面子,觉得好笑,“我说过了,这酒后劲很足的。” 容谷主才不管你后劲足不足,反正,她就不可能是三杯倒的酒量。 萧祁寒也没戳破她的故作坚强,“行了,既然没什么事了,赶紧起来吃饭了。” 容意本来半坐在床上装死的,一听到吃饭,立刻睁眼了,“早上有什么好吃的?”她想到昨晚那肘子的味道,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萧祁寒:“……” 萧祁寒哭笑不得,“大早上的,没有肘子,只有白粥。” “哦。”容意恹恹地又躺了回去,总觉得起床都没什么动力了。 萧祁寒摇头,见暗四在门口晃了一下,索性也不管容意了,直接出去了。 屋子里的容意:“???”你怎么就不坚持坚持就走了呢? 不得不说,今儿个也是容谷主傲娇的一天。 “有事?” “西北来了消息,说是兰婶吐露了不少关于白莲教的消息,只是等张大人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已是人去楼空了。” “正常。”白莲教这么多年都不曾被朝廷寻到踪迹,如今虽然冒头,但想要轻易将他们给剿灭了,也是不太可能的。 “云州城里最近有什么异动吗?” 暗四摇头,“属下来了这么多天,除了城内的江湖人开始多了起来之外,也没什么异样的地方。” “白莲教既然已经对林家堡下手,那就表明他们没那么安分,既然如此,武林大会这样的盛事,他们不可能没有行动。”萧祁寒负手看向远方,“这些日子,你多加注意一下,别叫那些人钻了空子。” 虽说如此,但云州城到底不比北疆,萧祁寒这回出门人手带得不多,想要在这偌大的云州城内做些部署,还是有些困难的。 “萧公子。”陈白生在门口伸了个懒腰,见到萧祁寒,抬手打了个招呼,看了看他身后的屋子,有些迟疑,“这是容谷主的房间吧?” 所以你一大早站在人家门口是做什么? 陈白生到底是看过无数小话本的人,登时警惕的看向萧祁寒,难道这人对容谷主图谋不轨? 萧祁寒闹不明白他的眼神,也不太想去懂,“我来叫容谷主吃早饭的。” “原来如此。”陈白生继续盯。 萧祁寒扶额,他想当做看不见都没办法,只好转头问:“你在看什么?” 陈白生对上男人乌沉沉的眼眸,就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汪冰潭里头,被冻得差点哭了。 好在,这时候一道声音将他从冰天雪地中解救了出来。 “你们在做什么?”容意一出门就看到这两人在“深情对望”,瞬间被惊住了。 陈白生热泪盈眶地看了过来,容谷主可真是个好人呐! 容意后退了一小步,立刻转移了话题,“咦,雪停了?” “嗯。云州城的雪,本就不太常见,不过云顶之巅上,倒是常年冰雪交融。” 容意下意识地看向了北方,一座长长的山峰映入眼帘,从她这儿看去,山峰的一半落在世间,另一半却是隐于云层之中,朦胧飘渺。 “这就是云顶之巅?” 陈白生立刻插嘴道:“那座山叫长白山。只有山顶因为在云层之上,才被叫做云顶之巅。” “长白山?” “是啊,不是又长又白吗?” 容意:“……” 真是通俗易懂呢! 虽然早上只有白粥,但有不少小菜,味道同昨夜一样的好吃,容意忍不住多吃了一碗,最后瘫在椅子上不动了。 吃太饱,不想动。 “就这么好吃?”萧祁寒哭笑不得,他是没想到,容谷主竟然是个小贪吃鬼。 “好吃呀。”容意懒洋洋地躺着,“尤其是昨夜的肘子,味道可好了,真想再吃一次。” 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好厨娘端着茶进来,听到后笑道:“谷主若是喜欢吃,我中午再给谷主做。” “真的吗?”容意骨碌得爬了起来,一双眼睛亮到发光。 厨娘心情愉悦,“自然是。”她身材高瘦,手脚利落,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着两个小酒靥,关键是年纪还轻,容意有些意外。 “姑娘怎么称呼?” “谷主叫我阿琴就是了。”阿琴一边说着,一边将托盘放在桌上,给每人都添上了一杯红枣莲子茶。 容意喝了一口,觉得味道有些不同寻常。 阿琴道:“我在里头加了一些蜂蜜。” “味道更好了些。” 得到容意的夸奖,阿琴觉得高兴极了,恨不得立刻回去给容谷主做一顿红烧肘子。 萧祁寒抽了抽嘴角,看着容意忍不住感叹,这可真是一位男女老少通杀的神人也。 饭后,萧祁寒邀请容意一道出去逛逛,容意摇头拒绝,开玩笑呢,吃饱了就冬困了,该回去睡觉了,她才不要上街呢。再说了,外头那么冷,是被窝不够软还是不够暖和,为什么要出去呢? 但是不要也要要,容意最后含泪被萧祁寒拖出去了,裹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除了一双眼睛,真是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透风的地方。 暖和是暖和,就是……娇弱的容谷主走了两步就喘上了。 萧祁寒无辜望天,他只想着把人给裹暖和了,却忘了这裹得太严实了走路也不太好走。 于是萧王殿下良心发作,指着一旁的茶楼问:“阿意要不要进去坐坐?” “要!”容谷主就算是喘上了,也依旧中气十足。 不足不行啊,她是真的走不动路了。 第55章 当着我的面挖我的人 云州城虽然人多,但好在容意他们来得早,茶楼里还有位置。 一进雅间,容意便开始扒衣服,奈何包裹的太过严谨,扯了半天,依旧纹丝不动。 容意怒瞪。 你弄得,你赶紧给我解决! 萧祁寒忍不住笑出了声,帮她解救了出来,经过这么一遭,容意热出了一身的汗,更是半点力气也没有了,急需吃点东西来补充体力。 容意一口气点了四个点心和一壶菊花茶。 萧祁寒抽了抽嘴角,“点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吃不完可以打包呀。”容意吸了吸鼻子道。 打包这种事,对萧王殿下来说,是一件极为新奇的事情。 茶楼的伙计手脚麻利的上了茶水点心,容意边吃着边听楼下的说书人说书,正好说得是前些日子林家堡的事情。 不得不说,林家堡这事情一出,江湖里人人议论纷纷。虽说江湖里没那么干净,各大门派里头可能都有这么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但也没有一个像林家堡一样闹得满江湖皆知的,更何况林天鹰还是武林盟主,委实有些不妥。 这一次的武林大会,大抵是要推选新盟主了。 说书人为了茶楼生意,自然是说大家都喜欢的事情,但说得却不是人人皆知的林家堡风波,而是容意等人全部离开之后的事情。 容意听了之后诧异看向萧祁寒,“林夫人同林天鹰和离了?” 萧祁寒闻言,送到嘴边的茶杯一顿,“这事我不晓得。” 容意不信,却又觉得萧祁寒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自己,“林夫人倒是果断。” 萧祁寒道:“金刀门这些年靠着林天鹰在江湖上逐渐的站稳了地位,林夫人自然也有底气,更别说这次的事情全然是林天鹰的过错,就是金刀门的人提出和离,只怕也没人会说他们什么。” 容意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果然都是咒骂林天鹰的,倒是无人说林夫人的不是,还有些人说林夫人果敢,若是再留在林家堡,还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呢。 容意边听着书边吃着点心,等萧祁寒想起来的时候,容意已经将四盘点心都给吃完了。 萧祁寒:“……” 可真能吃! 就是不知道这吃下去的东西都长到哪儿去了,那么能吃,却那么单薄。 萧王殿下目光在容意周身转了一圈,困惑不已。 容意打了个饱嗝,摸了摸肚子,觉得自己又有力气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怕萧祁寒还要拉着她逛街,立刻道:“我需要回去研究研究你身上的毒。” 萧祁寒哭笑不得,没想到她为了偷懒连这个借口都找出来了,好在他也没打算继续走下去。 容意砸吧了一下嘴巴,意有所指道:“这个核桃酥可真好吃。” 萧祁寒摇头失笑,招呼着小二打包了一份。 容意心满意足,就是再被裹成一个球,也没有半分不悦了。 可真是好养活。萧王殿下如是感叹道。 出了茶楼,容意明显感觉到街上的江湖人变多了,每走几步,就能看到佩剑带刀之人,或是一两个,或是一群人。 人流拥挤,萧祁寒护着容意往旁边走。 容意微微偏头,男人宽厚的肩膀像是能阻挡一切风雨,令人安心,再往上,则是那张让上京姑娘们都惦记不已的俊美容颜。 容意哼唧了声,扭头看向了别处。 回到小宅子里,容意果断的钻进了房间,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连午饭都没出来。 “要不要去看看?”陈白生忧心忡忡道。 书满头也不回,“不用理她,饿了会自己出来的。” 陈白生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用过午饭之后,陈白生便同萧祁寒提出了告辞,断剑山庄的人已经到了云州城,带头的是他大哥,要是他再不回去,只怕他大哥要亲自来抓人了。 就是走的时候有些遗憾,没能同容意告别。 容意一直在房间里忙到了天黑才出来,专心做事的时候不觉得饿,这会儿已是前胸贴后背了。 “好香啊!”一进饭堂,就闻到了肘子的味道,容意下意识咽了口水。 阿琴笑道:“谷主来得正好,早上说得几样我都给做好了,赶快趁热尝一尝吧。” 容意看到满桌子的菜,顿时两眼放光。 吃饱喝足之后,容意窝在椅子里不动弹了,这样的生活,要是能永远下去该有多好呀。 “阿琴姑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换个雇主?”容意握着阿琴的手,真心实意道。 做饭这么好吃的人,伺候萧祁寒简直就是太浪费了! 阿琴眨了眨眼睛,“谷主这么可爱,我都快心动了。” 容意:“???”这是什么奇怪的走向! “阿琴姑娘……” “谷主叫我阿琴就是了。” 看着某姑娘含羞带怯的表情,容意后知后觉,她这是被一个姑娘给调戏了? 容意不可置信,容意面无表情,容意果断得松手了。 “噗嗤——”阿琴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胃有些疼,“谷主可真是可爱。” 够了啊!容意面无表情地想。 萧祁寒敲了敲桌子,阿琴立刻收起了笑,严肃得不行,一秒变脸这就是了。 容意叹为观止,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咳咳,容谷主,其实不瞒你说,除了厨娘,我还有一个身份。”阿琴抛了个媚眼,“我叫暗二哦。” 容意:“……” 你一个暗卫,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厨艺!还有啊,你不要对我抛媚眼,我不磨镜!!! 阿琴调戏完容意,收到萧祁寒“你要死了”的眼神,果断地收拾好东西走人。其他人也各自回房了,最后只剩下容意跟萧祁寒两个人。 “阿意可真是出人意料。”萧祁寒似笑非笑,竟然当着他的面挖他的人,是把他当成死人了吗? 容意仍然处在震惊中,“阿琴是你的暗卫?” “是。” “那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厨艺?!” “唔……许是特殊癖好?” 癖好你个头啊!趴在外头听墙角的阿琴忍不住磨牙,日常想谋反。 容意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消耗了这个消息,顺道也丢给了萧祁寒一道惊雷,“你身体内的毒,我研究出来了。” “什么?”萧祁寒猛地抬头,因为激动,差点连茶杯也拿不稳了。 容谷主心满意足的眯起了眼睛。 可真好呐! 第56章 进山 容谷主深谙适可而止这四个字,因此欣赏够了之后也没藏着掖着。 “经过这些日子的研究,我大致能断定你体内的毒应当是乌头毒。此毒猛烈,用量多一些便能致人死亡。”容意看了一下萧祁寒,“王爷中毒之后,可曾觉得全身发麻,呼吸困难?” 萧祁寒颔首。 “还有点冷?” 萧祁寒有些惊讶,但还是老老实实点头。 “这就是了。” 乌头毒萧祁寒未曾听过,“既然如此猛烈,为何我还活着?” 容意毫无预料的被呛了一下,怒瞪他,活着还不好吗?! 萧祁寒哭笑不得,想要替她拍拍背,又觉得这样未免太过亲近了些,便递了块帕子过去,“我只是好奇。” 缓过一口气之后,容意道:“因为王爷体内的寒毒。” 萧祁寒不明所以,容意言简意赅道:“以毒攻毒。” 萧祁寒瞬间明白了。 血玉红莲虽然缓解了他体内的寒毒,但到底治标不治本,寒毒并未清除,只是被压制住了,而他只好又不慎中了乌头毒。正好将寒毒给激发出来,这也是他在中毒之后如坠冰潭的缘故。 “但我如今并没有察觉到寒毒。”寒毒爆发的痛苦萧祁寒经历过,如今是半点感觉都没有。 “因为王爷体内的寒毒跟这乌头毒融合到一起,形成了一种新的毒药。” 无论是寒毒还是乌头毒,都是世间罕见的毒药。这两者融合形成的新毒药,也难怪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就是她,也略感头疼。 萧祁寒问:“很难治吗?” 容意坚决不能接受这样的质疑,“你这是不相信我?!” 萧祁寒果断摇头,容意心满意足了,问他:“查到烈火殿在哪儿了吗?” 得知烈火殿可能跟白莲教有所关联,在第一时间,萧祁寒就让暗三收集了烈火殿的所有消息,自然是知道他在哪儿的。 “在长白山。” “那座山?”容意有些惊讶的看向那高耸入云的长白山,就是山脚下,也是白色点点,显然常年笼罩在冰雪之中,显然是一座雪山。 没想到烈火殿会在这雪山之中,倒是叫人有些意外。 “他们不冷吗?” “冷不冷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不过,烈火殿已经在长白山沉寂了几十年了。” “既然如此,咱们什么时候去长白山?” 萧祁寒道:“要入雪山寻找烈火殿,我们需要一个向导,不然极有可能出事的。”毕竟这个季节,雪山中暴风雪肆虐,若是不熟悉路,只怕会迷失在雪原之中。 容意点点头,“既然如此,王爷安排妥当就是了。” 两日之后,暗三找到了一个熟悉长白山的人,能够带他们进山。 烈火殿虽然沉寂,但也并不是全然不同外界往来,更不要说他们也需要生活,同云州城往来也是频繁的。 暗三带着一个青年男子等在山脚下,见萧祁寒等人过来,忙迎了上来,“主子。” “这是容谷主。” “容谷主。” 容意看了看暗三,又看了看暗四,不由感叹,都是暗卫,为何这两个比暗一靠谱这么许多? “这是阿力,经常出入长白山中打猎,对山中的地形很是熟悉,也曾帮着给烈火殿送过时蔬。” 阿力第一次见到这些贵人,不由有些紧张,说话也磕磕绊绊的。 暗三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力,带路吧。” 阿力深吸了口气,稳稳心神,“好。” 山口很是狭窄,越往里走却越是宽敞,让萧祁寒等人有些意外的是越往里走,积雪也越少,待至一处山谷时,已是春暖花开,宛若江南三月。 一座气势恢宏的山庄在山谷中巍峨而立,一眼竟是望不到头。 阿力指着那座山庄道:“这边是烈火殿了。” 到底是百年传承的地方,烈火殿自然不会简陋,但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也难怪,烈火殿的人能窝在此处不出山了。 如此桃源仙境,便是他们也不想离去了。 “有劳了。”容意对着阿力笑了下,阿力还不曾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年,一时间红了脸,万分不好意思的摸着头。 也幸好他皮肤黝黑,再怎么脸红也瞧不大出来。 “哼。”一声轻哼,一个玄色的身影挡在了两人中间,凌然巍峨,一下子叫阿力想要攀谈的心情淡了下去。 没办法,这个人看着就好凶呢。 很凶的萧王殿下抬步往山谷方向走去,众人忙跟了上去。 “什么人?”刚到山谷口,一行人就被拦了下来。 阿力忙上前,“护卫大哥,是我。” “阿力?”山庄的护卫稍稍放松了些,但看向萧祁寒等人的目光还是暗含警惕的,“这几位是?” 阿力正要介绍,却发现自己也不认识这些人,茫然四顾:“呃,我就是个带路的。” 容意没忍住笑出了声,“在下药王谷容意,有事求见殿主。” 容意这名字在江湖上并非人尽皆知,但提起药王谷,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护卫犹豫了下,“容谷主请稍等,我去禀告一声。” 容意点头。 护卫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只不过,他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行人,领头的是个二十左右,着一身青衣的年轻人。 年轻人上前拱手,“不知容谷主大驾光临,烈火殿有失远迎,还望谷主见谅。” 容意抿唇一笑,“秦公子客气了。” 秦疏一愣,“谷主认识在下?” 容意摇头,“来得路上听阿力说了几句,这才猜到公子身份。” 烈火殿这一任殿主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秦疏颇有乃父风范,年纪轻轻,已负责起山庄不少事情。 秦疏笑了笑,忙将客人迎了进去。 阿力任务完成,同容意等人告辞,一个人下山去了。 从山谷口到山庄还有一大片树林,容意一进其中,便发现了些许端倪,正好秦疏道:“诸位还请跟紧我,若是不慎走散,也请务必站在原地等待。” 这么一说,众人便明白了。 萧祁寒虽身份尊贵,但也并无架子,同秦疏很快聊到一块儿去了,甚至还称兄道弟了起来。 第57章 金刀婆婆 萧祁寒见过北域冰城的冰天雪地,也见过北疆的壮阔苍凉,但还是被眼前这一片鸟语花香般的山谷吸引住了。 “在入雪山之前,我真是没想过这儿会有如此一番境况。” 秦疏笑道:“萧兄有所不知,这焚火谷的地底下是一处巨大的温泉,也是因此才会有焚火谷如今的模样。” “原来如此。”萧祁寒去寻容意,结果一回头却傻眼了。 一个,两个……都在,独独少了容意和那只猫。 秦疏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愣了一下之后,赶紧让人去寻找,密林之中遍布五行八卦,若是一个不慎触发,那可就完了! 倒是书满一点儿也不紧张,“公子大约是被密林之中的那些花给吸引去了,因而没注意掉队了。” “花?”秦疏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书满解释,原是这密林之中有不少只在书中看过,世上难寻的花草,还有不少可以用作药物,容意平日里见到这些东西便走不动路了,更别提被这么多包围着,能老老实实跟上就怪了。 秦疏还是担心不已,书满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药王谷外那些挡人的阵法虽然是先人布下的,但修补却一直都是容意在做,五行八卦不算精通,但也不会一星半点也不懂。 若是萧祁寒晓得书满是如何想的,只怕是要笑了。 在药王谷时虽然他目不能明视,但还有暗一,那些阵法也是略微查看过,便是萧祁寒这个熟读兵法阵法的人进去也不一定能轻松出来,更不要提将其修补。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容意既然能修补那些阵法,可见造诣不低。 然而这些萧王殿下和秦疏都不知晓,因此同样着急。 而让众人着急万分的容意却是优哉游哉的在密林里晃着,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满眼痴迷,全然舍不得离开这片仙境。 前头有潺潺水声传来,容意走了过去,入眼便是一个小瀑布,以及瀑布前头的茅草屋。 屋中炊烟袅袅,显然是有人在,但谁会住在这么个地方? 容意困惑的往前走了两步,因为思考的太过入迷,没注意到脚下。 叮—— 一道清脆的铃声响起,容意回过神,低头一看,就见一条丝线系着银铃出现在脚边。 银铃轻轻晃动,也惊扰了茅草屋中之人。 “是永安吗?”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出现在门口,看到容意,一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是何人?” 容意不慌不忙的抬手,“在下容意,误闯此处,还请婆婆见谅。” “婆婆?”老妪不悦,“我看起来很老?” 容意:“……”这难道不老吗? 老妪像是想起什么,厉声问道:“密林之中布了阵法,你又是如何进来的?” “就……这么走进来的?”容意小心翼翼的说着,一看老妪脸色沉了下来,忙摆手道:“我说的是实话!” 老妪嗤笑,显然不信容意的说辞,双手一握,一把弯刀出现在她的手中,带着凌厉的杀气朝容意袭来。 容意目瞪口呆,没想到真的有人一言不合就动手,因而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眼看着那刀扬起,就要落在容意颈间,人头分离,腰间倏地一紧,容意被护在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中,躲开了这一刀。 “金刀婆婆,刀下留人——”秦疏的声音带着慌张和喘气声传了过来。 书满人矮腿短,落后一步,却也看到那一幕,因而万分紧张,上前查看容意的安危。 金刀婆婆提刀蹙眉:“你认识他?” 秦疏慌忙跟金刀婆婆解释了容意的身份,一听他出自药王谷,金刀婆婆便有些明白这人为何出现在此处了。 “药不倒可还好?” 容意从萧祁寒怀中抬头,目光略有些惊讶地看向金刀婆婆:“婆婆认识我师父?” “以前见过。” 容意也没多大意外,“师父五年前便已仙去了。” 金刀婆婆一愣,转而有些惆怅,她在这长白山中住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外头却已是翻天覆地了。 那些故人,也都一个个离她而去了。 金刀婆婆提刀往回走,一下也不曾回头。 秦疏松了一口气,转头扬起笑容,正要说话,看清眼前一幕,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总觉得自己眼花了。 容意这才发觉自己还在萧祁寒的怀里,脸一红,立刻从他怀里出来,理了理衣服,“秦公子,咱们走吧。” “……好。”秦疏满心复杂的带路。 容意有些无奈,奈何这种事情不能随意跟人解释,否则就是欲盖弥彰了。再看萧祁寒又是一脸无所谓,索性也就不说什么了。 只是心口有点闷。 入了山庄,秦疏安排他们住在客房之后,才转身离去。说是他们舟车劳顿定然累了,等晚宴的时候再来相请。 山庄里温暖如春,众人立刻将身上的棉袄全部给脱掉,便是容意也不例外,毕竟她身子也没弱到不怕热的地步。 “主子,这焚火谷怕是不寻常。”阿琴明显感觉到了什么。 萧祁寒问她,她却又摇了摇头,“属下并不确定。” 萧祁寒身边的暗卫,但没那本事,也不可能坐上这八个位置。 而阿琴最让萧祁寒看中的,不是那功夫,自然也不是厨艺,而是那敏锐无比的第六感以及那一个跟狗一样灵敏的鼻子。 阿琴表示,我并不是很想要这样的评价。 “那你的直觉呢?” 阿琴犹豫了下,“我觉得,除了地下温泉之外,焚火谷中,应当还另有别的东西。” 否则,单凭一个温泉就让一个山谷宛若暖春?这全然是不现实的。 萧祁寒摸了摸下巴,看想去颇有些流氓架势,“我们此次前来不过是问碎心掌的事情,其他的与我们无关。” 阿琴点了点头,虽说无关,但该注意的她还是会注意的。 容意看着阿琴的背影,突然道:“阿琴看着不像是中原人。” 萧祁寒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像是再说你才看出来? 容谷主恼羞成怒,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萧王殿下面容扭曲。 哼,容谷主翩然离去。 那雪白的衣袖在空中飘舞,当真是好不潇洒。 第58章 秦恒 烈火殿送来了热水,众人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休息了一下。 等时辰差不多了,秦疏亲自过来将人带去了饭厅。 厅内,秦老夫人与秦天已经坐在那儿等着客人前来了。 秦疏立刻介绍:“祖母,父亲,这是容谷主。” 秦天站起来道:“诸位请坐。” 等众人落座之后,下人鱼贯而入送来各种吃食,都是东北的特色菜,色香味俱全,引得容意食指大动。 要不是警告自己这是在别人家做客,只怕就要跌面了。 “容谷主。”秦老夫人叫了一声,容意立刻道:“老夫人叫我容意就是了。” 容意乖巧又讨喜,正是秦老夫人喜欢的一类后辈,闻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容意啊,这是焚火谷的槐花露,你尝尝。” 容意小心的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眼中闪过诧异,“这是……甜酒?” 秦老夫人笑呵呵道:“我喜欢饮酒,偏生年纪大了他们不让,最后被我捣鼓出来这么个东西。” 没想到秦老夫人也是个吃货,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饭桌上很安静。 应该说,他们都不太敢开口打扰秦老夫人跟容意探讨美食。 有秦老夫人投喂,容意可算是吃饱喝足了,且不跌面,可谓是人生圆满。 书满看得满头黑线,恨不得将此人给揪回去关起来,也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一行人去了花厅喝茶,秦天这才问起容意等人的来意。 容意倒也不瞒着,“其实我是想来问问殿主,烈火殿的碎心掌的事情。” 秦天脸色一变,看向容意的目光充满了警惕,“容谷主这是何意?莫非是觊觎我烈火殿的碎心掌?” 容意忙道:“殿主误会了。” 秦天还没说话,秦老夫人哼了声,帮腔道:“阿意都还没说完呢,你就这么急哄哄的给人定罪,这难道是一个长辈该作为的吗?” 秦天:“……” 有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母亲,他有点无奈。 “容谷主,抱歉了。” 容意没想到秦老夫人会帮着自己,摇头笑道:“怪我,没说仔细。” 她将林家堡的事情说了一遍,同时也在注意着林家三个人的表情,秦疏神色如常,只是有些诧异碎心掌的出现,倒是秦天和秦老夫人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虽然只是一瞬,但还是叫容意察觉到了。 她低头喝茶,显然这两人是知道的,而秦疏这个继承人却不知道,只能说明,这件事,在烈火殿里头,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否则,不至于连继承人都不说。 容意在脑中搜索着关于烈火殿的消息,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秦天的兄弟,秦老夫人的养子,秦恒。 据说秦恒三十年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烈火殿除名,甚至不许他再以秦姓自称,当时江湖上还热闹了一阵,但烈火殿始终没有解释过只言片语。 而烈火殿,也是在那之后开始,真正的在江湖上沉寂下去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容意抬头等着秦天的回答。 秦天道:“烈火殿中,无人会碎心掌。” 也就说,同我们无关。 容意差点就笑了,萧祁寒是直接笑了出来,“秦殿主这般避重就轻,只怕是不妥吧。” 秦天打量他,“阁下是?” 萧祁寒没说,暗四却是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往前一步朗声道:“我家主子乃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大周萧王。” 秦天略微震惊地看着他,忙起身行礼,萧祁寒摆摆手,“出门在外,就不要讲这些虚礼了。咱们还是继续说碎心掌的事情吧。” 萧王在此,显然是为了碎心掌而来,虽不知他同容意是什么关系,但也不能用方才的话去应付他。 秦天下意识看了一眼秦老夫人,秦老夫人闭上了眼,“王爷,请随老身来。” 秦天叹了口气,跟上,去了书房。 容意脸上笑着,心里却是茫然的厉害,那眼睛问某位王爷:拉我过来做什么? 萧王殿下只当没看见,“老夫人,能说了吗?” “白莲教同朝廷,是不死不休,若非今儿个王爷在场,这件事,我们当年的知情者,是想将它带入坟墓的。”秦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说起了碎心掌的事情。 “碎心掌虽是烈火殿一大绝学,可要习得此武功,却是极难的。天赋和气运缺一不可。”秦老夫人顿了顿,“烈火殿传至今日,会碎心掌的,只有三十年前,被老身亲自逐出烈火殿的秦恒会。” “那秦恒又在何处?” “这老身就不知道了。”见萧祁寒疑似不悦,秦老夫人补充道:“此子被老身逐出烈火殿后,烈火殿便不在江湖走动,对他的下落确实不知。” “那依老夫人之见,他有没有可能加入白莲教?” 秦老夫人不答却问:“王爷可知我为何要将他逐出烈火殿?” 萧祁寒挑眉,“莫非他做错了什么?” “烈火殿从创立之初起,便有一条祖训,不与朝廷往来,不参与朝廷之事。”秦老夫人一双浑浊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萧祁寒,“王爷,这条组训,时至今日亦是存在。” 萧祁寒点头,“本王明白了。” 秦老夫人身形稍稍松懈,“该说的老身都已经说了,不知王爷可还有其他要问的?” “当年同秦恒有所关联的,是白莲教的人?” “我当时不知是谁,但如今,我可以肯定,就是白莲教的人。” 碎心掌这么多年只有秦恒一人练成,而林家堡的人死于碎心掌之下,显然就是秦恒所为。 至于是他本人还是有其他人学会了碎心掌,他们也不知道。 “今日,叨扰了。多谢。” 目送着两人离开,秦天突然道:“母亲,你为何要说谎?” “为了将烈火殿摘出去。”秦老夫人叹了口气,“萧祁寒能以如此年纪执掌三军,可见其能力魄力,这样的人,当真会是良善之辈吗?” 秦天脸色变了变,秦老夫人又道:“如果让他知道秦恒本就是白莲教安插到我们烈火殿的钉子,你觉得他会相信我们这么多年没察觉?届时,整个烈火殿都会被他列入怀疑之中。” 她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 秦天闭嘴不语,只是眉宇间也多了一份担忧。 第59章 秦夫人 回去的路上,容意问:“秦老夫人的说辞,王爷信吗?” 萧祁寒嗤笑,当真是好响亮的一声,那嘲讽之意满面扑来。 容意摸了摸鼻子,那就是不信了。 说实话,她也不信呢。 但秦老夫人说得又合情合理,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哪里不对。 …… “容谷主想要出去走走?”秦疏听到这个要求,愣了一下。 容意歪头看他,“不可以吗?” “不是……”秦疏犹豫了下,“焚火谷四周都是茫茫雪山,这个时节进去,在下怕出意外。” 容意和善的笑了笑,“我就在四周走走,不会走远的。” 如此,秦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吩咐了下人带容意出去。 虽说那阵法阻挡不了自己,但容意还是乖乖地跟着走了,至于萧祁寒,则是回房休息去了。 雪山冬日的天暗的很快,容意没走多久就回来了,整个人被黑色大氅包裹着,饶是如此也被冻得瑟瑟发抖,嘴唇发紫。 书满赶紧上了热茶。 暖暖的茶水下肚,暖意流淌四肢,容意这才觉得整个人舒坦起来。 萧祁寒眉头一皱,容意立刻道:“我发现了些许不同寻常。” 开玩笑,不快点开口,这人指不定又要念叨她了。 书满抱着小貂儿低头一通乐。 他比容意小,管不得她,如今总算是见着一个能管她的,可不得乐? 容意瞪他,别以为我没听到你笑! 书满赶紧带着小貂儿一道溜了。 容意扶额。 萧祁寒怎么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也没揪着她说道,“你发现了什么?” “一个迷阵。” 萧祁寒皱眉,“只发现这个?” 那这一通冻岂不是白挨了? 容意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不太满意她的办事效率,不由哼了声,“若不是我,这迷阵怕是没人能发现。” 萧祁寒觉察出些东西来,“明日带我去看看。” 容意倒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闻言颔首,便去休息了。 烈火殿虽不与朝廷往来,但萧祁寒上门,他们也不好将人赶出去,再说,武林大会就在云顶之巅举行,整个云州城,只怕也没什么地方能比得上焚火谷暖和得了。 是以,虽然两边都没挑明,但显然都默认留了下来。 容意一夜好眠,难得起了个大早,去花园里散散步。 秦疏带着两个人从另一条小径走过来,正好与容意遇上。 “容谷主昨夜睡得可好?” 容意严肃点头,那可不是一般的好。 秦疏闻言露出了笑,“那就好。”见容意暮光落在身后两人上,介绍道:“这是舍弟永安,舍妹月儿。” 秦永安和秦月儿同容意打了个招呼。 永安? 容易心中一动,多看了那少年一眼。若是她没记错,昨日金刀婆婆喊得也是永安。 那她为何就一定断定是他呢? 秦永安今年十七,不似秦疏老成,还是个少年,被容意这般盯着,颇有些不自在。 相比之下,只有七岁大的秦月儿大胆许多,直愣愣盯着容意瞧,更是语出惊人:“容谷主,你长得可真好看,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看。” 容意:“……” 秦疏:“……” 秦永安:“……” 噗。 萧祁寒忍不住笑出声来,容意瞪了他一眼,谁知萧王殿下丝毫不反省,笑得更欢了。 怎么不笑死你!容意愤然回头。 秦疏等人忙给萧祁寒行礼。 萧祁寒摆了摆手,“都说了,不用那么多礼。” 秦疏还有事,寒暄了两句便带着秦永安和秦月儿走了。 倒是秦月儿颇为不舍地回过头来,“容谷主,我过会儿来找你玩可好?” 容意正要应好,就听秦疏呵斥了声:“月儿!” 秦月儿吐了吐舌头,颇为不甘地走了。 萧祁寒叹道:“容谷主魅力果然无边。” 装模作样! 容意转身就走,萧祁寒闲庭信步,不远不近地跟着。 “说起来,我们来了一天了,也没见过秦夫人。” 容意理都不理他。 萧祁寒又道:“听闻秦夫人当年乃是江湖第一美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容意依旧不理人。 途径一旁的暗三却是接了话:“应当不假,否则怎么能叫秦天同金刀门悔婚呢。” 两人齐刷刷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暗三下意识后退一步,小心谨慎问:“怎么了?” 他也没说什么吧? “你刚刚说,秦天同金刀门悔婚?” 暗三颔首:“有什么不对吗?” 容意同萧祁寒对视了一眼,忽然明白了为何林夫人在说起烈火殿时态度那般奇怪了。 一个曾经的未婚夫,也是尴尬无比的。 萧祁寒挥挥手让暗三先下去,“你说,林夫人有没有可能会因此记恨上烈火殿?” “你怀疑林夫人做戏?”容意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如果真的是林夫人,那林昊的事情如何解释?” 从林夫人对林昊的态度来看,她是绝不会利用林昊做这些事情的,万一林昊真的死了呢? 萧祁寒觉得有些好笑,这世上,是有慈爱的母亲,却也有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但这些他不会同容意讲的。 两人用过早饭之后,一道出门了。 秦天得了消息,皱起了眉头,“又出去了?” 秦天不太放心,吩咐人盯着一些,一旁锦衣女子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不用了。” 那人看了看秦天又看了看秦夫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听谁的。 “茹娘。” 秦夫人摇了摇头,“萧王不是寻常人,你若是盯紧了,怕是会适得其反。” 秦天皱眉挥退下人,“难道就让他这般自在地走着?” 秦夫人笑了笑,“就算是发现了什么,如何能猜到我身上去?” 秦天反手握住她的手,“这些日子,怕是要委屈你了。” 秦夫人摇头,“只是不能随意走动而已,我不觉得委屈。再说,如果觉得闷了,我就去小佛堂同永宁说说话。” 秦天眼中一黯,哑声道:“也好。” 秦夫人温婉的笑了笑,一双眼眸干净地没有任何一丝阴霾。 秦天心中却是愈发痛苦起来,若非当年他被人绊住手脚无法赶过去,又岂会发生那样的事,他的女儿,又岂会死! 第60章 迷阵之后 焚火谷内外宛若两个世界,饶是萧祁寒心有准备,却也还是被冷风糊了一脸,果断的穿上了棉袄。 “有人跟着吗?”容意问。 萧祁寒摇了摇头,容意放心的带着萧祁寒去了昨日发现迷阵的地方。 茫茫一片雪原,望不到头。 “这里?” 容意点头,“再往前几步,就入了迷阵了。” 萧祁寒皱眉:“可这里什么都没有。” “……”容意无语的看着他,“迷阵又叫迷雾阵,乃是用来遮掩用的。若是能叫你一眼看清里头的情况,又何必摆这么一个阵法?” “你的意思是,我们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那是自然。” 萧祁寒权衡了下,“咱们进去看看吧。” 小小迷雾阵,对容意来说不在话下,自然是同意的。 容意掏出一根红绳。 萧祁寒低头,“这是什么意思?” 容意三两下缠好,“怕王爷走丢了。” 迷雾阵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谁知道里头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呢,小心一些自然是好的。 红绳捆绑着手腕,两人一道入了迷阵。 茫茫雪原,风吹无痕。 …… 容意小心翼翼地走着,确定没什么危险,这才松了口气,“想必,他们也就设了这一个阵法,好叫人走不出去。” “能让秦家人如此大费周章,只怕这里头有着什么东西。” 话虽如此,但触目都是一片白茫茫,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突然,萧祁寒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回了身边。 “怎么了?”容意不由紧张了起来。 “嘘。”萧祁寒食指放在唇上,侧耳听了一番。 容意怕打扰他,连忙屏住呼吸,差点没将自己给憋死。 萧祁寒觉得好笑:“我也没让你把自己给憋着。” 容意甩了两个眼刀子过去。 “那边有些不对劲,咱们过去看看。”萧王殿下立刻转移话题,如此生硬,真是好做作,好不自然。 容意都懒得纠正他,跟着他过去。只是越靠近她的脸色越是难看了些。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萧祁寒眼睛没瞎,立刻关切了一番。 容意嘴唇微动,摇摇头。 片刻之后,萧祁寒终于明白容意方才为何脸色如此难看了,因为他自个儿脸色也不是很好。 眼前是一个巨大血坑,坑中堆满了不少的尸骨。 不过,却是动物的尸骨。 萧祁寒瞧了瞧,“像是狼的。” “狼?”容意立刻想到了,“难道说是雪狼?” “十之八九。” 这些狼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但如此整齐的堆在这里,显然亦是有人为因素存在。 容意和萧祁寒交换了眼神,都觉得这雪原充满了不对劲。 只是这茫茫雪原,单靠两人,查探起来着实有些困难,甚至一着不慎还有可能迷失在其中。 正当两人犯难的时候,脚下突然震动了一下。 容意稳住身形,“暴风雪?雪崩?” “看样子不像。” 东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容意同萧祁寒对视一眼,什么也不用说,一个迅速将红绳解开,一个迅速将另一个扛起来就走。 容意:“……” 肩膀顶着胃十分的不舒服,但容谷主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片刻之后,萧祁寒稳稳落在树后。 “唔!”容意捂着嘴闷声咳着,脸蛋被憋到通红。 萧王殿下略略有些心虚,上前帮忙顺气。 容意摆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萧祁寒知道轻重缓急,一手拍着她的背,一边朝前看去。 偌大的雪地上,猩红点点。 不远处,一头雪白的狼同一头雪白的熊正在搏斗,雪狼灵活,看着略占上风,但因为白熊皮糙肉厚,虽然得手的多,但也没伤其根本,反而将白熊激怒,反击地更猛烈了一些。 原先的怒吼,显然是这头白熊被激怒发出的。 虽然方才已然猜测到这雪原之上有雪狼的存在,但真正看到,还是略有些震惊的。 因为长时间的缠斗,雪狼体力渐渐有些不支。 “吼——”白熊突然发出一声怒吼,熊掌迅速挥了过去,正好落在雪狼的身上,直接将它拍在雪地之上。 咔嚓。 似是有什么东西裂开。 雪狼的身影下一刻消失在了雪原之上,白熊寻不到它的踪迹,怒吼了几声,最后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离开。 过了一会儿,萧祁寒带着容意走了过去,只见雪原之上出现了一个黑窟窿,里头黑沉沉的望不到底。 “要不要进去看看?”容意问萧祁寒。 原本还在想着茫茫雪原怎么查探,如今机遇就在眼前,萧祁寒自然不会错过,但这地下也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他一个人倒是无所谓,就怕容意会出事。 但错过了今日,再想过来,只怕也难了。 容意自是察觉到他的想法,笑道:“虽然我不会武功,但轻功还不错,出了事,我会第一个先跑的。到时候,王爷可莫要怪我才是。” 脸上的凝重随风而散,萧祁寒弹了她脑门一下,“又叫我王爷?” 这一下,却叫容意愣住了。 不疼,却有些发烫。 “怎么了?” 容意摇头,“我们下去吧。” 萧祁寒伸手拦住她,“我先下去。” 容意笑道:“你这是看不起我?” “……不是。” “那你先下吧。”容意不同他争先后。 萧祁寒:“……”所以你问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萧祁寒扔了块石头下去,听了回声,对这洞口的深度有了一定的了解,冲容意打了个手势,跳了下去。 容意紧随其后下去。 她对自己的轻功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耐不住落地的时候一股钻心的痛从心口冒了出来。 容意:“……” 真是太倒霉了! 她身形一个踉跄,双手在地上撑了一下,凌空翻转,结果……没能翻过去。 眼看着就要摔落到地上,下一刻,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没事吧?”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响起,酥酥痒痒的,叫容意想要躲开。 只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洞窟内一片漆黑,没了视觉,其他的感知更加敏锐了些。 砰砰砰。 心跳的厉害,似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样。 第61章 兄弟变姑娘 萧祁寒随手掏出一颗夜明珠来照亮,真是好大户人家! 结果还没怎么仔细看这洞穴,就被容意的情况给吓到了。 她脸色惨白,额头冒冷汗,身子还跟冰块似的。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儿,显然同她上次中毒的情况一模一样,萧祁寒立刻轻车熟路地渡了些内力过去。 容意缓过来一口气,“我没事,只是毒发了而已。” “毒发?”萧祁寒一愣,骤然想起了上次容意跟他说过的事情,“需要我做什么吗?” 容意摇了摇头,体内的毒搅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萧祁寒皱了皱眉,伸手准备将人捞起来。 “嗷呜。” 一声野兽的叫声突然响起,吓了两人一跳。 墙角处,一只受伤的雪狼无力的趴在地上,甩着尾巴。 这两人磨磨唧唧,当真是好烦。 “你,抱我过去看看。”容意指挥着萧祁寒。 萧祁寒挑眉,不置可否。 雪狼警惕的看着靠近自己的两个人类,发出低低的叫声,像是要将这两人给吓退。 只可惜,谁也没把受伤的它的警告放在眼里。 萧祁寒将容意放下,见她伸手,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看看能不能救它。” 虽然不能动,那也是一头狼,萧祁寒有些不放心,仔细盯着,准备一有不对就立刻出手。 眼看着那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雪狼发出威胁的吼声,只是不能动弹,没有半点威慑力。 容意的手放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摸了两把,许是摸得舒服,也许是它察觉到这两人没有恶意,又温顺地爬了下去。 浑身都痛,不想动。 容意笑了起来,连眼睛里都带着光。 雪狼的伤不是什么大碍,都是些皮肉伤,最重是胸口那处,白熊那一掌下来,打断了它两根骨头。 外伤容易清理,骨头却是需要慢慢养回来。 容意从身上掏了纱布和伤药出来。 萧祁寒:“……” “你还随身带这些东西?” “习惯了。”容意随口回答。 从小,她师父就教育她不论身处何地都要带上银针草药和纱布,这个习惯,至今都保留了下来。也幸好,她有这么个习惯。 给雪狼处理好外伤,胸口狠狠一滞,容意整个人突然倒了下去。 “喂!”萧祁寒行动先于思考,将人给扶住了,才没叫她脑袋磕到石壁上。 “容意,容谷主,阿意?”萧祁寒叫了好几声也不见容意有反应,且她身子愈发冰冷了起来,心里焦急不已。 原本已经趴下的雪狼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那头蹭了蹭容意,原地走了两圈,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又往前走了两步,再回过头来。 萧祁寒觉得自己有些看明白了,“你是让我跟着你走?” “嗷呜!”雪狼愉悦地甩了一下尾巴。 都说兽类求生的本能大过一切,再加上萧祁寒如今全然不知道该怎么走,跟着它似乎也是一种选择。 萧祁寒抱起容意,跟在雪狼的身后。 这是一条长长的石道,里头更是四通八达,但雪狼却像是知道路一样,遇到叉路口,半点犹豫都不曾有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萧祁寒察觉到四周的温度开始渐渐地变热,身上的棉袄也成了累赘,他索性将棉袄脱了下来,给容意裹了起来。 好在容意这会儿中了毒,身子跟冰块似的,不然这么捂着,只怕都要中暑了。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亮光,萧祁寒抱着容意从洞口出去,看到眼前的一幕,深深的被震撼住了。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岩浆池,池中冒着滚滚的热气,更有沸腾的气泡咕噜咕噜着,瞧着就觉得吓人。 最让萧祁寒惊讶的池子中央有一块火红的石床,“赤炎玉?”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么一大块赤炎玉,更没想到,焚火谷四季如春的秘密竟是在于此。 “热……”怀中的人突然开始挣扎起来,但因为力气不够,像是小猫在挠一样。 萧祁寒替她解开了外衣,让她能舒服一些。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想找一下哪里有出路,却意外地发现岩浆池的上方竟然有一座石桥,直接通往池中央。 “嗷呜!”雪狼欢快的踩了上去,萧祁寒连阻止都来不及,他甚至都能看到雪狼被烫熟的场景了。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雪狼一点儿事都没有,欢快的在石桥上蹦跶着。 这石桥在岩浆池中,常见被岩浆浸泡着,如何能不烫? 萧祁寒困惑地走了过去,犹豫了下,伸手试探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触手是温润光滑的感觉,这一座石桥,竟然是用赤炎玉做成的,难怪不烫。 这么大一床赤炎玉着实难寻,再加上容意如今的情况,萧祁寒当机立断走了过去,将容意放在了石床上。 不用白不用,总比容意冻死要好。 赤炎玉在这洞中被岩浆温养了不知道多久,里头火气足,驱寒散热最好,但也耐不住容意身上裹得太厚,没一会儿就面红耳赤,一副快要中暑模样。 萧祁寒后知后觉,慌忙给她脱衣服,最后脱到只剩一件中衣。 赤炎玉若是直接接触肌肤,效果会更好一些,左右大家都是男人,萧祁寒半分没有犹豫的将中衣的带子解开。 然后,萧王殿下目瞪口呆了。 “嗷呜?”雪狼扒在石床边上,困惑地看着这个人,在做什么呢? 萧祁寒慌忙回过神,正要给她掩上,就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眸。 萧祁寒:“……” 容意:“……” “王爷这是在做什么?”容意抽了抽嘴角,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什么叫百口莫辩,萧祁寒今儿个算是体验到了。 他觉得自己有些背,好死不死,容意怎么就这个时候醒过来了呢? 简直就是说不清。 容意虽然醒了,但也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只得瞪他,“王爷这是不打算放手了吗?” 萧祁寒如被烫到一般,猛地将手中的东西给扔了,背对着容意,站得笔直笔直。 容意:“……” 要不是不能动,她真想给这个榆木脑袋扎一针! 第62章 被撞了个正着 萧祁寒后知后觉觉察到不太妥当,目不斜视的转过身,给容意穿好中衣。 容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单手撑着直起身子,萧祁寒赶忙扶了她一把,容意整个人力道一泄,倒进了他的怀里,看上去当真是心机满满。 “……”萧祁寒浑身僵硬,半点都不敢动。 同一个兄弟相处跟同一个姑娘相处那是全然不一样的啊!萧王殿下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遭遇,简直就是束手无策。 雪狼瞧见她醒了,高高兴兴地蹭了过来,容意摸了摸它的脑袋,问:“这是哪里?” 萧祁寒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容意倒是有些意外,“这么说,赤炎谷的名字由来,同这赤炎玉有关了?” “先不说这个,说说你吧。” “我?”容意困惑仰头,看着男人的下巴,“我有什么好说的?” 萧祁寒差点就气笑了,“你说呢,容兄弟?!” 这三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容意缩了缩脖子,总觉得事情不太妙,不过,“我也没说过我是男的。” 萧祁寒是真真被她的理直气壮给气笑了,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人怎么能够做到这样理直气壮的。 不过,他还有另外的问题,“你毒发,是跟你的百毒不侵有关?” 容意恨不得将自己是个姑娘这茬事情揭过去,忙不迭点头,“我说过了,偶尔会发作。” 萧祁寒皱眉,“你身为药王谷谷主也解决不了?” 容意笑了,“我是个凡人,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有我不知道的毒药。就好比你身上的毒。” “那你呢,你的身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容意淡淡道:“从小吃得毒药多了罢了。” 容意说得云淡风轻,但萧祁寒还是听得皱起了眉头。 从小吃起……是从什么时候吃起,又是吃了多久? “谁喂你吃得毒药?药不倒?”萧祁寒的声音沉了下来,眼中絮起黑色雾气。 “师父?”容意诧异,摇头,觉得好笑,“你怎么会觉得是师父这么对我,事实上我这条命还是师父救的。” 若是没有师父,只怕她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了。 萧祁寒心里头不太舒坦,他也没继续追问容意为何以男装行走江湖,这个江湖,虽然看着平静,却也危机四伏,男装行走其中,也能少一些风险。 “那这么说来,你的血也能解毒?” 容意翻了个白眼,“就说话本子要少看一点,这种鬼话你也相信?”她的血里不知道混了多少的剧毒,那简直就是世上最毒的毒药了。 喂给人吃,估计连救治的时间都没有就死了,还想着解毒呢,做梦! 萧祁寒略有些无语,爱看话本子的难道不是你吗? 不过,这一打岔,让他的心情没那么沉重了些。 容意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虽然我反驳了一下你,但我说的是事实,你也不用恼羞成怒到把我给勒死吧?” 萧祁寒满头黑线,很想回她一句,你哪里说的是事实了!但手上还是松了一些劲。 容意动了动手脚,觉得恢复了一些力气,男女有别,她也不好再继续窝在萧祁寒的怀里,虽然很舒服,索性坐直了身子。 “你……” “许是这个赤炎玉的效果吧。”容意也不知道自己这次为什么这么快就醒了,只能胡乱猜测了。 萧祁寒皱眉,虽说中毒对她来说不会死,但对身子也是有害的,“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办法?”容意歪着头笑了笑,“或许吧。” 萧祁寒有些生气,觉得她对自己依旧是不信任。但萧祁寒这回还真是冤枉容意了,她是知道有一样东西能将她的身子变成跟常人一样,但那东西太难寻了,她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说不准,这世上并不存在这样的东西。那她即便是说出来又能如何呢?只不过是给人徒添一些烦恼罢了。 身子恢复,容意下地走了一圈,雪狼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萧祁寒瞧着好笑,“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发现。”容意道,“但我有一件事情不解,秦天这么防着我们做什么呢?” 萧祁寒耸耸肩,“心里有鬼吧。” 烈火殿肯定有什么秘密,但显然又跟这里没什么关系。 容意往他那边走了两步,谁知这时候雪狼刚好走在他前面,绊了一下,整个直直得往前冲了过去,将萧祁寒整个压在了石床之上。 正好这时另一边山壁上的石门打开,两个人从里头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情况? 容意慌乱的从萧祁寒身上爬了起来,好死不死地,中衣的腰带被萧王殿下一手按住,因为容意这一举动拉开了,露出白色绣着海棠的肚兜。 容意瞬间脸色涨红,手忙脚乱的将腰带抢了回来给系好。 萧祁寒:“……” 总觉得自己要被容意给一根针扎死了。 “你们……”金刀婆婆狐疑地看着两人,倒是秦月儿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地打招呼,“容谷主,你怎么在这儿呀?!” 一旁的金刀婆婆面无表情,可内心里却已经是疯狂吐槽,不是说容意是个男的吗?怎么……是个姑娘? 金刀婆婆虽然年纪大了,但也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再加上她这个地方离赤炎玉最近,就方才那情况,不至于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楚,她有些风中凌乱了,觉得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太能面对这张石床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奔放的吗? “婆婆,秦姑娘。”容意佯装淡定,但那通红的脸显然表露了她不同寻常内心。就金刀婆婆那打量的目光,让她完全不敢抬起头来啊! 她可没想到这种尴尬的事情能叫长辈给撞见,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也很尴尬啊! 不得不说,容谷主也是很要面子的! 容意脑子里乱哄哄的,甚至没能想明白这两个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因为她一想到方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就恨不得自己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真是,太尴尬了! 第63章 意外发现 萧祁寒起身理了理衣服,清了清嗓子,也是一副尴尬到不行的模样。 金刀婆婆原本还因为自己撞见了这种私密的事情有些尴尬,但看到他们一个比一个尴尬,也就不觉得尴尬了。想到今早听到的消息,金刀婆婆很容易猜出了萧祁寒的身份。 昨日只觉得这个年轻人气度不凡,没想到,竟然是天潢贵胄,难怪。 她有想过两人再见面的情况,只是没想到会是这般别致。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容意随手将锅甩给了雪狼,“它被白熊一巴掌拍掉了下来,我好奇就跟了下来,没想到最后被他带到这里来了。” 地道四通八达,这般说法,倒也没什么。 “嗷呜?”倒是雪狼很是懵逼。 “这狼听得懂人言?”金刀婆婆显然也注意到了。 “嗷。”那是必须的,它可是狼王呢。 金刀婆婆笑了起来,“倒是个聪明的。” 至于容意的说辞,她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虽然这里热了一点,但容意现在的模样委实有些不太妥当,她尴尬地准备穿衣服,结果没想到衣服掉地上了,脏了。 作为一个有洁癖的神医,她立刻皱眉,十分嫌弃,万分不想再穿上这件衣服。 金刀婆婆见状,“你若是不嫌弃,我这儿有一身能换的衣服。” 容意松了口气,“多谢婆婆。” 金刀婆婆也没问她为什么一直以男装示人,转身进了石门。 容意和萧祁寒跟了上去,路上两人都不怎么说话,显然是依旧尴尬着,气氛有些微妙。 这条通道一直通往出口,不过在中间还连接着一个石室,里头家具齐全,还放了一些换洗的衣物,金刀婆婆挑了一件素净的给容意。 “这是永宁的,新做的,还未穿过,不过可能会有些大。” “无妨的。”容意这会儿只求体面,对于合不合身这个问题,完全不计较好吗! 石室就这么大,没有什么能换衣服的地方,只好委屈一下萧祁寒和秦月儿先出去了。 秦月儿不高兴的噘嘴,“为什么我也要出去?” 金刀婆婆还没说话,萧祁寒一把按住她的脑袋,“男女有别,你不懂吗?” 方才那情况,秦月儿站在秦夫人身后,没瞧见,但睡也不打算告诉她,毕竟,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你为什么也要出去?”秦月儿虽然天真,但也不是个憨憨。 “你一个小孩子,哪那么多话呢。”萧祁寒拎着她出去,顺手把雪狼也给捞出去了。 “嗷嗷!” 金刀婆婆给的这一套衣服从里到外都有,中衣也脏了,容意索性也给换了。虽然都是女人,但容意也是不好意思当着面,换衣服的时候转过了身去。 金刀婆婆年纪大了,什么没看过,但也不打算看,就在她准备别开视线的时候,整个人突然愣住了,目光死死地盯着容意的背,再也挪不开。 “婆婆,谢……”容意换好衣服,正要同金刀婆婆道谢,就被她的眼神给吓住了。 双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回头乍然看见,还是很吓人的。 “婆婆,你怎么了?” 金刀婆婆回过神,看着容意的目光骤然变得复杂起来,“你……” 容意歪着头,眼中满是不解。 金刀婆婆抿了抿唇,“你,你家人怎么会想到将你送到药王谷?” 容意低头叠袖子,“我没有家人,是师父将我捡回去的。” 金刀婆婆皱眉,还想问什么,外头传来秦月儿不耐烦的声音,“婆婆,容谷主,你们好了没呀。” 金刀婆婆摇头,“咱们先出去吧。” 秦月儿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看到容意出来,就缠了上去。 她这个年纪正是活泼的时候,容意却也不觉得烦,问什么答什么。 金刀婆婆虽然在前头带路,但还是竖起耳朵关注着后头的情况。原先她以为秦月儿喜欢容意是因为好奇,又或者这个少年长得好看,叫人心生好感。 可如今,她却忍不住在想,会不会是天性使然? 金刀婆婆按下心思,将送了两人出去,他们这才发现,地道的入口就在金刀婆婆的茅屋这儿。 容意同金刀婆婆道了谢,跟萧祁寒一道回了客房。 这么多的事情折腾下来,她这会儿只想着快些回去休息。 花园里,秦月儿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金刀婆婆的手,“婆婆,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 秦月儿不信,但金刀婆婆显然不相同他多说,伸手弹了她眉心一下,“别以为岔开话题今儿个就可以不用练功了,想都别想。” 秦月儿不高兴地噘嘴,但还是听话地跟着金刀婆婆进了地道。 …… 书满正和貂儿在院子里玩着,看见容意回来立刻跑了过来,“公子,你回来了……啊!” 书满惊恐的看着雪狼,下意识躲到了小貂儿身后。 小貂儿懒洋洋地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给雪狼一个下马威,奈何身材矮小,走到跟前只能仰着头看雪狼,气势瞬间就弱了几分。 小貂儿瞬间不高兴了,闷闷不乐的走到书满脚边,蹭了蹭,趴下了。 “扑哧。” 容意看笑了,结果惹得小貂儿炸毛了,一副我要跟你拼命的架势,哪还有方才闷闷不乐的样子。 容意累极了,连逗猫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她还记得让书满给雪狼弄些吃的,等一切都安置好了,这才回房休息去了。 简直就是累死个人! 雪狼晓得跟着他有肉吃,也不缠着容意了,嗷嗷地跟在书满后头走,对炸毛的小貂儿理都不理。 太弱小了,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看不上! 书满给它弄了个猪肉拌饭,雪狼愉快地晃着尾巴吃。 书满见它模样可爱,觉得还挺亲近的,犹豫着伸手去摸了摸。雪狼吃得很开心,才不管谁在摸他呢。 书满胆子更大了一些,雪狼许是被摸得舒服,发出了低低愉悦的叫声,书满顿时笑了,心里的害怕也少了一些。 “喵!”一旁的小貂儿感觉到了严重的危及,警告的叫了一声。 雪狼各种冷艳,完全不理它。 完全打扰我吃饭好吗! 第64章 病了还是不想叫我们见到? 赤炎谷的事情怎么也避不开秦天,不论是两人从地道里出来,还是带回来一头雪狼的事情,都在第一时间叫秦天知道了。 秦天顿时就坐不住了,秦老夫人忍不住头疼,“你能不能别走了,闹心!” 秦天顿时尴尬不已,但即便是坐下了,亦是不安稳的。 秦老夫人心底叹了口气,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一碰上妻子的事情,就全然失去了分寸。 懂得疼媳妇,这是好事,但这模样,饶是自己的儿子,秦老夫人也是觉得没眼看的。 “他既是药王谷出来的,你以为你那个破迷阵能瞒得过他?” “母亲……” 秦老夫人挥了挥手,不太想听他说:“就算是他们带回来一头雪狼,又能如何呢?” “可是他们进了地道。” “你在担心赤炎玉?”秦老夫人嗤笑,“别说容意,就是萧王,只怕也是看不上你那块赤炎玉的。” 药王谷要什么没有,再加上容意那一身医术,想要什么,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至于萧祁寒,那就是个在富贵窝里长大的地方,能眼馋他们这些赤炎玉? 秦老夫人越想越觉得气,“关心则乱,说的就是你!” 这么点事情,寻常人都能看得明白,到了他这里却看不明白了,不是关心则乱是什么?秦老夫人当真是半点都不想看见他了,叫人扶着去了内室休息。 被亲娘嫌弃到不行的秦天:“……” 别问,问就是心里苦。 …… 秦家没到初一十五都要一家人一道坐下来吃顿饭,这天却是多了几个人。 容意边跟着秦疏往花厅走,边说:“既是家宴,我们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秦疏笑道:“人多热闹。这也是祖母的意思。” 既是秦老夫人的意思,容意便不再推辞了。 让容意等人意外的是,金刀婆婆也在。 金刀婆婆自从送走了容意之后,一整日都心神不宁的,她想了许久,始终没能想透,这会儿见到容意,情绪便有些复杂了。 倒是容意自然了许多。 秦老夫人一见到他来,就招呼着他坐在自己身边,那掩不住的欢喜模样,让金刀婆婆有些诧异,“没想到,你倒是同容谷主相处得好。” 秦老夫人笑道:“不晓得为什么,一见着他,我就觉得喜欢。” 这话落在寻常人的耳力只是长辈喜欢乖巧晚辈的一种说辞,可金刀婆婆心里有鬼,听了这话,心里越发嘀咕了起来。 只是这事事关重大,再没有确认之前,她是不敢随意的说出来的。 对一个人,一个家庭来说,真正的绝望是有了希望又让你失望。她很清楚当年失了女儿的时候秦家经历了什么,所以这会儿更是不敢随意说出来。 若容意是,那皆大欢喜,可若容意不是,岂不是叫他们再一次尝到失望的滋味? 金刀婆婆心里摇了个头,她是断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容意扫了一圈,没见着秦夫人,等到了开席了,也不见秦夫人过来,她不由好奇,问了一句。 饭桌上一静,还是秦老夫人开口打破了这气氛,“她身子不好,今夜便不过来了。” “需不需要我去看看?”容意自觉得他们在这儿住着,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用人家的,也该回报一些。 秦老夫人笑着拦住了她,“不过就是些头疼脑热的,吃了药歇一晚上就没事了。” 容意颔首,也就不提这事了。 一旁的金刀婆婆心思动了动,但又很快按捺下去了。 他们,冒不得一点险。 一顿饭的功夫,秦老夫人已然亲亲热热的叫起了“阿意”,一想到过段日子他们就要离开,还颇有些不舍,“武林大会是几时?” “十一月二十八。” “那还是十三天呢。” 容意哭笑不得,金刀婆婆也忍不住说:“你莫不是想要将人留到那时候不成?” “有何不可?”秦老夫人理直气壮。 金刀婆婆瞪圆了眼睛,摇头失笑,“江湖上人人都说我霸道,我看你才是真正的霸道,不讲理。” 秦老夫人抚掌大笑。 金刀婆婆三十年前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一号人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消失了踪迹。容意垂眸,要不是她这次误打误撞地闯进了那间茅屋, 等夜里回去的时候,容意问萧祁寒:“你觉得这秦夫人真的病了,还是他们不太想叫我们见着秦夫人?” 今日的事情,两人其实都还在尴尬着,只是这会儿容意能说的人也就他了。好在她脸皮厚,当做没发生就是了。 容意的态度,也是叫萧祁寒松了一口气的。 若是容意计较,两个人再这么别别扭扭的,之后还有一长串的日子要在一处,那岂不是谁都不好过了吗? “确实有些不太对,这般藏着掖着,倒像是怕被我们发现一样。” 容意忍不住弯唇,“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叫自作聪明。” 萧祁寒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 想到烈火殿不同朝廷来往的训言,容意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所以,这个秦夫人,是同朝廷有关的人?” 萧祁寒眼眸一沉,“或许吧。” 容意看了他一眼,“还是要查清楚一些,才能叫人安心。” 萧祁寒道:“那你呢,真打算住到二十八?” 容意摇头,“怎么可能。” 回了客房,萧祁寒叫来了暗三,吩咐了两步,暗三神色严肃点头,转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容意心里好奇地紧,也不困了,索性跟萧祁寒一道坐在他的屋子里喝茶。 茶香清清,回味无穷。 “这是什么茶?”萧祁寒喝过不少好茶,说不上喜不喜欢,但这茶却是头一回喝到,却叫他喜欢的很。 “你喜欢?”容意道,“我那儿还有许多,不是什么名茶,不过是我闲来无事的时候种的罢了。” 她爱喝茶,也喜欢捣鼓这些,在药王谷里的日子有些无聊,她便劈了一块地出来,自个儿种了茶叶,还有些瓜果在里头。 这茶茶香浓郁,但茶味却很淡,她自己喝着好,但很多人却是喝不习惯。 叫她意外的,是萧祁寒会 第65章 豫王的未婚妻怎么会变成秦夫人? 像是自己喜欢的东西被人认可了,容意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那份高兴,也将萧祁寒感染了。 “我不喜欢喝浓茶,也不喜欢茶叶的味道,不过这茶却是刚刚好的。”萧祁寒晃着茶杯道。 容意像个小朋友一样,开心的跟小伙伴分享好吃的东西,“我那儿还有,明天给你送一些过来。” “嗯。”萧祁寒觉得这样的容意有些可爱。 可爱这词,原本用在容意身上总让他觉得怪怪的,可如今,知道容意是个姑娘,再用这词,倒是觉得贴合。 不过,同如今的容意说话,再也不如之前随行了。 同兄弟,不论如何开玩笑都是可以的,毕竟大家都是男人,不用顾及太多。可同姑娘开玩笑,若是用词不当,就显得有些孟浪了。 容意小口小口的喝着茶,等她和萧祁寒两人把一壶茶给喝完了,暗三也从外头回来了。 “见着了?” 暗三点点头。 “可有惊动其他人?” 暗三摇头,“主子放心,属下很小心。” 身为一个查探情报的高手,最擅长的便是隐藏自己的行踪。 萧祁寒放心了,起身道:“那你去书房将画像画下来。” 暗三看着他往外走,愣了一下,“主子,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萧祁寒顿了顿,总不好跟属下说,他因为这个茶太好喝了,一不小心喝多了,此时有些尿急吧? 不等萧祁寒想出个理由,容意催促他,“你到底走不走?不走那就让个道让我先走。” 萧祁寒下意识问:“你这么急去哪儿?” “茅房啊!” “……”他忘了,他喝多了,容意也喝多了。 容意见他不动,不由蹙眉,“你到底走不走?” “走。”萧祁寒下意识答了一句。 最后的结果,就是容意跟萧祁寒结伴去了茅房。 暗三挠头,容谷主去茅房,主子也跟着去是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 茅房里,萧祁寒对容意的大大咧咧感到有些头疼。 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一点身为姑娘的自觉?他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她就敢这么随意的上茅房?简直就是没有警觉心! 容意才不管这个,真的是非常急! 萧祁寒回去的时候,表情都是一言难尽的,容意自以为隐蔽地扫了他两眼,结果都被萧祁寒看在眼里,“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那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一直在看你?不对,她也没有一直看,就是偶尔瞄两眼,真是太欺人了! “你是便秘了吗?” “???”萧祁寒怀疑自己耳朵出错了,但他知道不可能,因此脸色更黑了,“我哪里看着像便秘了?” “不然你从茅房出来脸色做什么那么差?”容意深以为然,“不要因为不行就讳疾忌医,有毛病还是要早些看。” “……”刚刚踏出一步的暗三,举着画像出来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纠结的很。 他听到了王爷的秘密,会不会被灭口?话说,主子不行? 暗三没忍住,目光隐晦的扫向萧祁寒下三路,正琢磨着,后脖子一凉。 抬眸对上萧祁寒冷冰冰的眸子,欲哭无泪。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主子。”暗三咳嗽两声,很是严肃地拿着画像从书房出来。 暗三擅长收集资料,更能过目不忘,画个画像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萧祁寒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正名,严肃对容意道:“我刚才没有便秘!” 容意点头如捣蒜:嗯嗯嗯,你没有。 萧祁寒不满,觉得她太过敷衍,但也不可能过多解释,他还没这个癖好到跟一个姑娘讨论便秘的事情。 目光扫了一下暗三,只要不叫属下误解就行。 不得不说,今儿个也是在属下面前包袱很重的萧王殿下。 暗三难得看懂了主子的暗示,为了掩饰尴尬连忙将画像递了过去。 容意不知道暗三会画画,觉得新奇,凑过去看了两眼,“咦?” 萧祁寒觉得这女子长得有些面熟,正在想她是谁,闻言看了容意一眼,“你认识这个人?” “认识啊,药王谷里就有她的画像呢。” 萧祁寒一愣,“药王谷里有她的画像?” “是啊,我师父画的。”小时候容意还好奇地问过这个女人是谁。 “你师父怎么说?” “我师父说她叫苏茹,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至于怎么重要,确实没说过。 “苏茹?”萧祁寒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暗三却已经快速的反应过来了,提醒道:“主子,是那一位的未婚妻。” 萧祁寒眸子一沉,总算是想起来这个苏茹是谁了。 容意正好奇呢,见他们打哑谜,就忍不住催促。没办法,她是真的好奇极了。 阿琴晓得他们今晚有事,特意做了宵夜送过来,只听了最后一句,“你们在说谁?” “苏茹。”容意立刻道,“你知道她吗?” 阿琴将点心放到桌上,闻言下意识道:“知道呀,豫王的未婚妻……” 说完之后,阿琴立刻反应了过来,下意识看了萧祁寒一眼,见他什么也没说,这才松了一口气。 容意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只剩下她跟萧祁寒两个了。 “想了这么久,有想出什么名堂来吗?” “没有。”她一脸八卦,“豫王的未婚妻怎么会变成秦夫人?” 萧祁寒:“……” 萧祁寒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核桃酥,容意顿时:“唔……”呛着了呀! 萧王殿下很是心虚,抬手给她拍了拍背,等想起来这是个姑娘,这般动手动脚是登徒浪子行为的时候,容意已经舒坦了。 而后很是冷酷地低头吃东西,留给他一个脑瓜顶。 萧祁寒哭笑不得,也不再闹她,“宿儒怎么成为秦夫人的我不懂,不过,她是被先帝赐婚给豫王的。” 容意抬眸,先帝赐婚,那定然是没有感情的。 “据说苏茹跟豫王还挺琴瑟和鸣的。不过……”萧祁寒顿了顿,“我听说,苏家被赐婚后闹了一顿,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消停了,而人前,两人也是一副琴瑟和鸣的模样。” 容意:“……” 讲故事就讲故事,这么大喘气是要做什么! 第66章 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翌日,萧祁寒带着那张画像去找了秦天。 秦天又惊又怒,但更多地是担忧。 “就算是茹娘曾经是那一位的未婚妻,可如今的她,是我的妻子,是烈火殿的殿主夫人,同那一位全然没有半点干系。”话虽这么说,但心里头还是发虚。 想到萧祁寒的名声,他觉得,这一位是能做出那种事情的。 “苏茹如何,确实同我没有什么干系,你也可以放心,我不会找她麻烦。”萧祁寒掀了掀眼皮,“我今日来问的是秦疏。” 秦天心里刚稍稍松了一口,听到萧祁寒的下一句话,又立马提了起来,脸色大变。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脑子里寻思着该怎么将这件事应付过去。虽然在秦老夫人面前,他显得略有些恋爱脑,但是对外人,他若还是那个模样,今日坐在殿主位置上的人就不是他了。 抬眸对上萧祁寒那双洞察的眼睛,秦天一愣,自嘲的笑了笑,这一位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就显然是查到了端倪,他这会儿说什么大抵都是不顶用的了。 “王爷是怎么知道的?”秦疏的身份,他自认瞒得很好。整个烈火殿,除了他跟妻子,母亲和金刀婆婆之外,再也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了。 却没想到,萧祁寒不过了来了短短两日,就猜到了。 想到这儿,他不由感叹了一句,长江后浪推前浪,现在的年轻人,果真是不一样了,他也老了。 萧祁寒笑道:“我猜的。” 秦天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在入谷的路上,我同秦兄谈得不错,自然也晓得他的年岁。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可等我知道秦夫人的身份之后,再回头一琢磨,便有了几分猜测,只是心中还不敢确定。”萧祁寒抬眸,“不过,殿主方才已经给了我答案了。” 秦天苦涩地笑了笑,“王爷能猜到,也是王爷的本事。”他顿了顿,将自己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不瞒王爷说,我是真的喜欢茹娘,喜欢到可以不在意她的过去。再说,那些过去,也都不是她自愿的,她不过是被逼无奈而已。” “疏儿的身份,我们没想叫人知道,若是王爷不说,这件事也一直会烂在我们的肚子里,直到离世。” 萧祁寒道:“这就是烈火殿退出江湖的缘故?” “是。”秦天坦坦荡荡,倒是叫萧祁寒愣住了,难得的,他眼里有了一丝迷茫。他不曾经历过感情事,也不晓得喜欢一个人是个什么滋味,更是不太能理解秦天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江湖的名声,势力,甘愿隐居在这个地方。 不是说这里不好,只是但凡有些抱负的男人,都不太能接受这样的生活。 秦天闻言大笑,“王爷不懂,等王爷日后遇见了一个能叫王爷放下一切的女人,自然而然的便明白了。” 萧祁寒想不出他能为谁放下一切,便不再说这件事,“秦恒知道这件事吗?” 秦天脸上的笑容淡下去了一些,“他不知道,我们也不会叫他知道。” 秦天略微犹豫了下,还是将秦恒的来历说了一通,“我和母亲一开始都没想到他是白莲教特意送进来的,再发现了之后,我和母亲便寻了一个缘由将他赶出去了。这样的人,留在烈火殿,不只是对我们是一种危险,对茹娘和几个孩子更是如此。好在他并不知道茹娘的身份,也不知道疏儿的身份。” “既然他是白莲教特意送进来的,难道会不认识苏茹?” 秦天摇头,“事情发生后,我去查探了一番,发现白莲教送了不少稚儿去各大门派。” 萧祁寒明白了,若是白莲教送进去的这些人长大后有能耐,能在门派中说得上话,或是拉拢了不少人,对白莲教来说,都是赚了一大笔的。 毕竟这些年,白莲教被朝廷打压的不行,如过街老鼠一样躲藏着,人手自然是不够的。 “不知道殿主可还记得哪些门派里有他们的人?” 秦天自然明白,知情识趣道:“名单我都留着,过会儿我去取来给王爷。” 萧祁寒很是满意。 秦天道:“那疏儿的事情……” 萧祁寒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之人,更何况,秦疏这人,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会在一个人什么都没做的时候给他定罪。 他想了想道:“若是他永远都是烈火殿的人,我自不会动他。” 秦天松了口气,“多谢王爷。” 他送萧祁寒出门,又将名册取来给他,“这是我当年查探到的,至于这些人如今如何,我就不太清楚了。” 三十年过去了,这些人早就长大成人,便是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声,但在各自门派中,定然也是有所拉拢的。 萧祁寒点点头,“殿主放心,这些人我自会让人去查探的。” 将这烫手山芋送走,秦天赶紧去了秦老夫人处,同她说了这件事。 秦老夫人手中攥着佛珠,叹了口气,“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秦天点点头,想到妻子,日后也不用再为此而担心了。 至于萧祁寒的承诺,还是很可信的。 萧祁寒将名册交给了暗三,暗三这些年帮萧祁寒搜罗各处的消息,在加上白莲教隐匿于江湖之中,自然对江湖上的事有所了解,这名册上大部分的人,他都有所耳闻。其中有几个即便是不出名,亦是人缘极好的。 倒是萧祁寒听说之后,心中有些沉沉的。 暗三见状,“王爷,这些人,这一次也会来武林大会。” 萧祁寒心中一动,暗三又道:“武林大会上,死上一两个,也不防事的。” 只要做得干净,谁能怀疑到他们身上? 萧祁寒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你容我想想。” 暗三闻言,退了出去。 阿琴倚在廊下,见他出来,一双美目将他上下一扫,咯咯得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咱们这四个人中,最没血性的就是你呢。” 没想到这样的人一开口就是这么个主意,真是叫人意外。 果然,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暗三只当没听见,转身走了。 第67章 同行 虽然同萧祁寒达成了交易,但秦天心中还是不安,毕竟谁知道萧祁寒会不会反悔呢? 萧祁寒也是知道这一点,倒也不跟秦天打什么心理战,第二日就同秦家人提出了告辞,秦天松了口气,原本想叫秦疏送一送他们,但又怕秦疏出事。 最后还是秦老夫人拍定,让秦疏送他们走一趟。 秦老夫人想得明白,这种事情,若是不叫秦疏去送,秦疏自个儿心里会想些什么?既然一切都说开了,萧祁寒那儿也不会跟他们计较,那他们行事就跟之前一样就好了。 遮遮掩掩,反而显得你心虚。 萧祁寒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跟着秦疏走了。 在山谷口,看到揣着包袱的金刀婆婆,众人都是一愣。 秦疏问:“婆婆,你这是做什么?” 金刀婆婆没有理他,而是看向萧祁寒,“武林大会再过几日就要举行了,不知老身可否同王爷同行?” 金刀婆婆三十年不曾出赤炎谷,谁也闹不明白她这一次怎么就要出去了,还是选择跟萧祁寒等人同行。 萧祁寒也不解,但多一个人就相当于多一个帮手,自然不会拒绝的。 回到小院子里,萧祁寒让阿琴给金刀婆婆安排了一个房间,金刀婆婆到底是上了年纪,精神头比不上年轻人,跟着阿琴去了房间,转悠了一圈,虽然简陋了些,但也是该有的都有了。 “婆婆,这儿简陋,还请你多担待些。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同我说就好了。” 金刀婆婆不是那种锦衣玉食之人,“这样就很好了。” 阿琴点头,“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 金刀婆婆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便去床上躺着休息了一会儿。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二十六。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今天已经停了下来,外头一片白茫茫的,院子里的地上也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容意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厚的雪,新奇的不行,但她到底是个大人了,不好同个孩子一样疯耍,要端着。 书满就不同了,他小,爱玩爱闹都没什么,一大早起来之后就带着一猫一狼在院子里玩疯了,便是在屋子里也能听到他的笑声。 容意暗戳戳的羡慕。 金刀婆婆瞧见了,不禁问:“没瞧过这么大的雪?” 容意摇头,西北那地方,风雪总是一块儿来的,风大一些,雪只有那么点,一吹就没了,更别说积起来了。 容意长这么大都不曾见过这般大的雪,很想玩一玩,只是她爱面子,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跌面子的。 更何况,“我身子不好,受不得凉。” 金刀婆婆沉默,这些日子,她也不是瞎子,自然能瞧得出容意畏寒,便是她这么个上了年纪的,都没容意穿得厚实,更别提容意那屋子里头。 她进去过一次,一盏茶的功夫,就被热出一身的汗来了,偏偏容意自己没什么感觉,还添了些银碳进去。 金刀婆婆问过一句,容意说是幼年时留下的病根了,如今养不回来了。 金刀婆婆总觉得容意有所隐瞒,却又没有头绪,只是更心疼她了些。若容意身份真是秦家的女儿,那她这一生本该就是顺风顺水没有半点磨难的,可偏偏,遇到了那样的事。 金刀婆婆叹了口气,没再提这件事。 容意这些日子跟金刀婆婆相处久了,觉得她这人虽然严肃了些,但其实并不难相处,就是书满这个胆小鬼都不怕呢。 阿琴从外头采买回来,说:“街上乱哄哄的,我去打听了下,不少门派都退了房,出城去了。” 看样子,是往长白山去了。 也对,今儿个已经二十六了,离武林大会只剩下两日,不早些去占位子,到时候只怕要同别人一起挤着了。 萧祁寒到也不着急,暗四已经先行一步了,他们不会没有地方住的。 “婆婆,这云顶之巅你可曾去过?”容意问金刀婆婆。 金刀婆婆目露一丝怀念,“见过,曾经也有一次的武林大会在那儿举办,我同你师父认识,也是在那儿。” 容意眼睛亮了亮,她对师父过去的事情还是很感兴趣的。药不倒虽然从小将她带大的,可却从来不会说自己过去的那些事情。 金刀婆婆哑然失笑,挑了几件趣事同她说了。像是话本上的故事,让容意听得有些入迷了。 金刀婆婆睨了她一眼,笑道:“当初,那云顶之巅的主人也被你师父一副好皮相给迷住了,吵着嚷着要嫁给你师父,只可惜你师父对她无意,最后这件事便无疾而终了。” 容意惊奇的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还能听到师父的红颜往事,“那她后来呢?” “她?”金刀婆婆到也没瞒着,“她一直待在云顶之巅,这一生都未嫁人。” 容意脸上的笑容隐了下去,情之一字,她不懂,但也看过不少,没想到,这人也是个痴情人。 只可惜,等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却终究没有等来自己想等的那一个人。 金刀婆婆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倒也不用为她的事感到感伤,对她来说,或许这样最好。” 容意不解,但也不会随意对自己不太明白对领域的事情发表意见。 金刀婆婆不懂得劝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将目光投向了一旁听了八卦还未走的萧祁寒。 萧祁寒:“……” 容意正想着事,突然脑门一疼,下意识的惊呼一声伸手捂住了,“你做什么?!”怒瞪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 “你有空替别人感伤,不如回去一下收拾行李?” 容谷主维持不了风度,用力的踹了他的小腿,萧祁寒眼疾手快的躲开,眼里都充满了笑意。 容谷主却觉得他这是在嘲讽自己,气得不行,哪里还记得方才的事情。 金刀婆婆含笑看着互相打闹的两个人,这样子有活力,才叫人看着舒服。 只是,她想到自己曾看到过的事情,又有些头疼。 她是千个万个不希望容意同皇家扯上关系的,但她又不能说,若是将人点明白了,她哪里都无处可哭去。 罢了罢了,再看看再说吧。 说不准,是她多虑了呢。 第68章 不乏有吃喝嫖赌之恶习者,见着姑娘好看,便忍不住动手动脚。 当天,用过午饭之后,萧祁寒等人就出发去了云顶之巅。 云顶之巅在长白山上,为了考虑一些门派弟子武功不高的缘故,修建了一铁索梯,一路从云顶之巅垂挂至山底,至于那些武功极好的人,则是从另外一边的铁索上去。 毕竟,长白山中危险太多,谁也不确定进去会发生什么,当然,若是有人愿意从长白山中爬山上去,他们自然也不会拒绝,云顶之巅自有人等在山脚给这些人领路。 用铁索上去快而方便,只是这次有老老少少的,还有一只猫和一只狼,萧祁寒选择了爬山。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 云顶之巅上领路的是个绿衣婢女,听这一行人说了来意,让他们去边上先等着,等人齐了再一同上山。 云顶之巅这时候人手并没有那么多,还要分出人手来给人领路,一来二去的,自然没可能那么快,基本上都是一批一批的领着上山。 出门在外,萧祁寒倒也没有那么讲究。 几个人等了一会儿,没想到等到了熟人。 “林夫人?”容意惊讶地看着他们,又想到林夫人已经跟林天鹰和离了,这会儿叫她不太合适,却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好在林夫人倒也没有在意这些,“容谷主,你们也在呀。” 林夫人其实也有一些意外,虽然猜到了容意等人可能过来武林大会,但没想到这会儿就遇见了。 那婢女看人差不多了,且上一批领路的婢女已经回来了,便动身上山了。 上山的路上,容意注意听了林夫人同另外一人的聊天,才晓得那是震远镖局,今日会来参加武林大会,亦是收到了武林盟的邀请。 容意看了萧祁寒一眼,对方察觉到,笑着问:“怎么了?” 容意犹豫了下,但这儿到底人多眼杂,不方便说话,摇了摇头。 萧祁寒看了前头那一行人,他耳力好,听了一耳朵,大致也明白了容意的意思,“咱们这回过来,就是看个热闹的。” 容意稍稍安心,又看了萧祁寒一眼。虽说这位王爷大多数时候给人不太靠谱的感觉,但容意知道,大事上,这人还是靠得住的。 从山脚到山顶,一路下来,饶是习武之人都有些吃不消,更不好说容意、书满这种半点武功都不会的了。 暗四等在门口,见到萧祁寒,立刻走了过来,“主子,房间都安置妥当了。” 萧祁寒点点头,容意同林夫人等人告辞,随着萧祁寒走了。 倒是震远镖局的镖头贾鑫好奇,多嘴问了一句,“那人是谁?” 林夫人还未曾开口,林昊抢先一步,“那是容谷主和他的朋友。” 容意之名,便是震远镖局也有所耳闻,贾鑫震惊的同时心里也在扼腕,早知道是那一位,他方才就上前去攀谈两句了。 …… “阿切——”容意连打了两个喷嚏,揉着鼻子嘀咕,“谁在念叨我?” “也不一定是在念叨你,说不准是在骂你呢。” 容意怒了,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 萧祁寒心情愉悦地走了,容意气得跳脚。书满皱了皱眉,再进了房间之后同容意说了这点,“公子,以前的你,可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两句话就跳脚的。” 容意皱眉沉思。 片刻之后,她不去想了。想不出,脑袋疼。 书满:“……” 他到底还小,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没再说什么。容意也是个大大咧咧的,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眼瞅着时间不早了,简单收拾了一下,去了食堂。 食堂里如今是热闹地很,好在每个厢房都安排了位置,倒也不至于叫人没地方坐。 暗四手脚麻利的点了菜,不一会儿便有人送了过来。 容意眼睛所到之处,发觉这云顶之巅有几分意思,不论是厨子还是下人,都是姑娘。 名门正派之中,不乏有吃喝嫖赌之恶习者,见着姑娘好看,便忍不住动手动脚。 “啊——” 容意正喝着汤,突然听这么一声惨叫响起,差点被呛着了。 心中不悦,尤其是发现是因为一个某门派的弟子想要调戏云顶之巅的婢女不成,结果被反拧了胳膊。 容意瞧不上这种人,也不想同这种人有什么瓜葛,瞧了一眼就收回了。 云顶之巅既然敢只用姑娘,那就表明这些姑娘也都不好惹,容意虽然瞧不出什么,但萧祁寒能瞧出来呀! 这些婢女,各个功夫都不弱。 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在这些姑娘们面前,那是全然不够看的。 果不其然,被一个婢女如此下了面子,那少爷却半点害怕都没有,骂骂咧咧地说了不少,什么难听的都说出来了。 容意听得直皱眉。 很快,一群人匆匆从外头走了进来,领头的是个白衣姑娘,眉目冰冷,整个人宛若天山上的雪莲,高冷不可侵犯。 “怎么回事?” 那婢女撇了撇嘴,忿忿地将事情说了一遍,白衣姑娘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们,“徐门主,你们无极门不打算给我们云顶之巅一个交代吗?” 徐门主心疼儿子,再一听这女子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这会儿也怒了,“姑娘,难道不是云顶之巅给我们无极门一个交代吗?” 白衣姑娘唇角冰冷地勾了勾,“他是自作自受!” “你!”徐门主气急,“我要见云梦姥姥!” 白衣姑娘冷冷拂袖,“姥姥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徐门主瞪大了眼睛,“你,你们云顶之巅就是这么个待客之道?!” “爹,爹,我疼……”徐少爷虽然喊着疼,可一双眼睛却直直地落在白衣姑娘身上,那模样,就跟饿狼见了羊,眼中泛着精光。 这个可真是漂亮极了,比之前那个还要好上千遍万遍呢! 众人一看,想不用想,也知道这位徐少爷在打什么主意,忍不住嫌恶地皱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再看看人家姑娘,这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容意这会儿已经吃饱了,萧祁寒不看热闹,除了一个爱看热闹的暗一,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 第69章 有些跟不上如今江湖年轻人的思路了 容意事后从暗一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的后续。 若是旁人,认了错,又赔礼道歉了,云顶之巅或许就这么忍下去了,可偏偏无极门这两父子不依不闹的,仗着自己是客人就目中无人,云顶之巅也不是好惹的,直接叫人将无极门的人给赶了出去。 当着这么多江湖中人的面被赶出门,日后无极门在江湖上怕是再难立足了。 云顶之巅的硬气,倒是叫容意侧目。 萧祁寒似笑非笑道:“云梦姥姥最是护犊子的人,无极门的人就算是见着了云梦姥姥,也改变不了什么,或许,比现在还要难看。” 容意不喜欢无极门的做派,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暗一还带回来一个消息,“金刀门的人已经入住云顶之巅了。” 金刀门分两批行动,林夫人先行,金门主带着其他弟子后行,这会儿也已经到云顶之巅了。 容意对这事不感兴趣,萧祁寒更不会去在意什么金刀门的事情,两人半点八卦之心都没有的就回去休息了。 暗一委屈极了,他探听个八卦容易吗他?! 阿琴拍了拍他的肩膀,实在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能这么热衷于八卦,居然比暗三还要热衷。 一旁的暗三侧目:你说什么? 阿琴比了个闭嘴的手势,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 暗三傲娇的走了。 阿琴觉得,这群男人可真难伺候!她一个姑娘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 云顶之巅的主殿之中,一个年过半百的美艳妇人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坐在首座之上,下头,白衣姑娘低着头同她汇报今日云顶之巅发生的事情。 从小到大,事无巨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今日她将无极门的人赶出了云顶之巅的事情。 她虽然暂代云梦姥姥处理云顶之巅的大小事务,但到底只是一个暂代,大小事情都是越不过云梦姥姥的。 云梦姥姥望着手指上的凤仙蔻丹,懒洋洋道:“撵了就撵了,也省得他们以为咱们云顶之巅好欺负。” 云梦姥姥敢这么说,便是有这样的底气。 她抬眸睨了白衣姑娘一眼,道:“白灵,你该是要硬气一点了。” 白灵闻言,浑身一震,许久才低头应了声:“是。” 云梦姥姥又问了几句这群客人的事情,便摆了摆手让白灵退下去了。 白灵应声退下,走到门口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姥姥,今日来的客人中,有一位是来自药王谷的。” 哐当。 云梦姥姥惊得打翻了手中的花汁,白灵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突然听到一阵东西碰撞的声音,白灵抬头,还没等她看清屋子里的情况,就看到云梦姥姥跌跌撞撞地朝她这边冲了过来,连裙摆沾染上花汁也顾不上,全然没有了方才淡定自若的模样。 白灵一愣。 云梦姥姥抓住她的肩膀,紧张地问:“药王谷的人?你确定没错?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是不是……” 白灵心中复杂,她被云梦姥姥从外头带回来,养到如今,第一次见到姥姥这副失态的模样,想到曾经听说过的事情,有些心疼。 但她并不想骗云梦姥姥,有了希望,再叫人失望,那才是最重的打击。 “是个年轻人,十七八岁的模样,身边带着一个小童和一只猫、一匹狼。” 听到“年轻人”三个字,云梦姥姥眼中的期冀渐渐淡了下去。 “不是他,不是他……” 云梦姥姥身子一晃,白灵扶着她坐下,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了。 云梦姥姥苦涩一笑,“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白灵不放心,想要留下来,云梦姥姥却想一个人静一静,白灵只好作罢。 …… 第二日,容意正在院子里伸展着懒腰,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往门口看去,只见那儿站着一个约莫三十好几的美艳妇人,也不知道站着多久了。 容意走近了才发现妇人大抵不止这个岁数,也不知道如何称呼,便略了过去,“你是迷路了吗?” 云梦姥姥没有说话,眼睛不错的看着她,容意渐渐察觉到了古怪,又叫了一声。云梦姥姥似是才回过神来一样,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这儿住得习惯吗?” 容意微怔,点头道:“习惯的。就是冷了些。” “冷?”云梦姥姥这才注意到她身上厚厚的棉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般怕冷? 她有些恍惚,觉得自己三十几年没下山了,都有些跟不上如今江湖年轻人的思路了。在她记忆中,江湖少年儿郎们都是一身的火气,个个都不怕冷,朝气蓬勃的。 容意摸了摸鼻子,却也没有解释。 毕竟只是一面之缘的人,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云梦姥姥正要说话,突然就愣住了,“金刀婆婆?” 刚从房间里出来的金刀婆婆也是愣住了。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异口同声道,一愣,又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你来了怎么也不来找我?陪我说说话也是好的。”云梦姥姥开口抱怨,她在江湖上统共也就那么几个能说得上话,金刀婆婆就是其中之一。只是这些年都不曾听闻她的消息了,没想到这次居然能在云顶之巅见到,有些意外,也很惊喜。 金刀婆婆笑道:“你还缺说话的人?” “怎么就不缺了?”云梦姥姥神色淡淡。 她在云顶之巅是什么身份?敢有人跟她说话吗? 金刀婆婆也想到了这一点,“那我应该是要去看你的。” 云梦姥姥撇了撇嘴,才不信她这鬼话。 一旁的容意惊呆了,看着云梦姥姥,心中突然有了几分猜测,“云梦姥姥?” 云梦姥姥也不否认,“你这女娃倒是挺聪明的,比你师父聪明多了。” 容意不知道该先震惊云梦姥姥知道自己的身份呢,还是该吐槽她说她师父呢? 好在四周没什么人,容意也不用担心被人听去导致身份暴露。 云梦姥姥见她一身男装,也明白过来,“你放心,不会叫人知道的。” 第70章 “阿意觉得我会做什么?” 容意笑了笑,“姥姥知道我?” 云梦姥姥理了理衣袖,“知道,你师父的来信中曾提起过。” 不知道师父同她还有联系,容意有些意外。 “不过,十年前就断了联系,所以他如今可好?” 容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若是没听说云梦姥姥同师父之间的那些事,她或许就大大方方地说了。 可如今已经知道了,告诉她,岂不是叫人伤心? 容意踌躇的模样落在云梦姥姥的眼里,以为是不知道该如何同自己相处,她笑着递了个台阶过去:“不请我喝一杯茶?” 容意松了口气,忙领着人进屋。 云梦姥姥看见屋子里那三大盆炭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炭火火气足,寻常屋子里摆上一盆就足够了,甚至有些身体好的人还不需要这炭火呢,哪像容意,摆上三盆的,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云梦姥姥这会儿倒是信了容意怕冷的说辞。 也幸好容意起床的时候熄了炭火,不然这一进门,只怕能将人热晕厥过去。 容意倒茶的功夫,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若是云梦姥姥再问起师父的事情,她还是老实说了得好。 这事情已经发生了,藏着掖着,又能抵得上什么用? 只是她这番镇定落在云梦姥姥眼中却意味不同,到底是那人手把手教出来的,虽嫩稚了些,但已然是不错的了。 几人落座,云梦姥姥姥姥喝了一口茶,又将方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你师父……可还好?”云梦姥姥问这话的时候,捧着茶杯的手指紧张的攥着,心情并不平静。 “姥姥不曾关注过江湖事?”容意问。 云梦姥姥摇头,“我关注那些做什么?” 云顶之巅与世隔绝,云梦姥姥又不是那等八卦之人,也难怪,她不知道药王谷的事情。 云梦姥姥察觉到不对劲,“可是出什么事了?” 许是太过紧张,连她自己都不曾发现,在问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是颤抖的,人也是紧绷的。 容意心有不忍,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师父五年前就过世了。” 哐当。 云梦姥姥手中的茶杯摔倒在地上,应声碎开,茶水溅起,打湿了她的衣摆,她也似是不曾察觉。 萧祁寒就在隔壁,正同暗三商量着武林大会的事情,听到声响,以为是容意出了什么事,匆匆赶了过来。 看清楚屋子里情况的萧祁寒抬着脚举棋不定,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好在,云梦姥姥的失态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 “这位是?” “我的一位朋友,姓萧。” 云梦姥姥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容意看出她思绪已经不在这儿了,“姥姥可是需要回去休息一下?” 萧祁寒挑眉,看向这美艳妇人,没想到这位竟然是云梦姥姥。 他也是听说过这一位同容意师父之间的瓜葛,对她出现在这儿倒也不觉得稀奇,只是这魂不守舍的模样…… 云梦姥姥颔首,“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她瞧着同方才无异,但虚浮的脚步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情绪。 容意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师父的死,对她的打击当真是很大。” 萧祁寒问:“她原先不知道?” 容意点点头,但对此也很无奈。 就如同在林家堡时一样,她能治病救人,再重的伤都有把握医好,却是治不了心病。 因着这一遭事,容意早饭都没了胃口,只喝了几口粥便不吃了。 萧祁寒琢磨了一下,让阿琴弄些吃的送过去。 这可就为难阿琴了,这里可不是自家的小院落,她去哪里找厨房? 好在她脸皮厚,去厨房里问了一圈,厨娘们知道这是跟着容意一道过来的人,问了白灵之后,便行了方便。 外头的太阳暖烘烘的,容意索性寻了张躺椅在院中看书,看得是上山之前在云州城里买的话本子,说得是云梦姥姥年轻时候的恩爱情仇。 阿琴捧着一口砂锅回来,就瞧见这一幕,不由感叹一声:容谷主可真好看! 容意闻到香味,猛地抬起头来。 阿琴憋着笑走过去,将砂锅放下,“容谷主,这是主子怕你饿着吩咐我去做的,你尝尝?” 容意早上只喝了一碗粥,这会儿闻着香味就已经饿了,刚想问是什么好吃的,听了阿琴的话就愣住了。 “萧祁寒吩咐的?” “是。”阿琴笑眯眯的将萧祁寒卖了个干干净净。 容意心情复杂。 阿琴直接掀了盖子,香味扑鼻,瞬间将容意的思绪拉了回来。 “佛跳墙?”容意眼都直了。 阿琴笑着给她盛了一碗,容意瞬间将那些抛到脑后,专注吃东西。 一大锅的佛跳墙都被容意吃进肚子里,她心满意足的躺在躺椅上拿牙签剔牙。 一旁的阿琴目瞪口呆。 她知道容意饭量大,但能将一锅佛跳墙吃完,还是太令人吃惊了。 但她很快收起惊讶,将东西收拾了一番离开了。 容意昏昏欲睡,突然“啪”的一声,一片叶子贴在了她脑门上,瞬间就清醒了! “谁?”等看清来人,她忍不住抄起话本丢了过去,打扰人睡觉,简直就是神烦! 萧祁寒轻松的接下,等看到封皮,脸色古怪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容意居然有这样的爱好。 “你去哪儿了?”容意没好气道,全然不知自己这个质问的语气略有些亲密了。 萧祁寒将容意的腿挪开挤了上来。 容意:“???” 打扰她睡觉,还要跟她抢椅子?这什么人啊! 萧祁寒也是这会儿想起来眼前这人是个姑娘,挤在一处不是很妥当,但这会儿要是下去了,也不妥当,索性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容意气得想打人。 “林天鹰到了。”萧祁寒赶在她打人前开口。 容意动作一顿,“啧,那明天可就热闹了。” “或许吧。”萧祁寒枕着头,脸上吊儿郎当的,就差嘴里叼根草,那就是妥妥纨绔子弟模样了。 容意沉默了许久,问:“你打算做什么?” 萧祁寒眼眸一眯,似有寒光掠过,他似笑非笑道:“阿意觉得我会做什么?” 第71章 手笨脚笨的,像是小猪一样。 容意觉得自己其实不是很能看得明白萧祁寒这人。 一会儿吊儿郎当的,一会儿又正儿八经的,她到现在都没闹明白到底那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不过,话既然说到了这儿,容意也能明白,萧祁寒不大愿意说,索性也就不准备问了。 谁知,到了夜里,萧祁寒却找上门来。 彼时的容意正准备沐浴,萧王殿下大大咧咧的推门进来。 容意:“……” 萧祁寒:“……” 两人面面相觑,下一刻,一只鞋子朝着他门面飞了过来。 萧王殿下迅速转身,出门,关门,一气呵成。 院子里吃火锅的几个人瞪大了眼睛往这边瞧,心中好奇着事情,但每一个敢问的。 萧王殿下笑得很淡定,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后头鞋子砸门的声音,“阿意困了,准备睡了。” 屋子里的容意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肚兜,估计都要冲出去撕烂这人的嘴了。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简直就一流氓地痞! 见众人收回目光,屋中没有动静,萧祁寒舒了一口气。下一刻,哗啦水声响起,萧祁寒背脊一紧,想到方才瞧见的那白花花的一片。 寒冬腊月里,萧王殿下额头冒出了一片冷汗。 简直不能深想。 萧祁寒拎了一壶酒上了屋顶,阿琴好奇地看了两眼,“主子坐在那儿喝酒,明儿个不会头疼吗?” 这东北的风,也是够烈的呀! 萧祁寒吹了一会儿就下来了,太冷了,铁打的都扛不住,更不要说他这曾经中过寒毒的人了。 众人默默低下头,只当自己没看见。 萧祁寒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捏着下巴沉思。 虽然他很清楚容意是个姑娘,但因为这人大大咧咧的缘故,倒是让他经常忘记这件事,否则,今晚进门之前也该是要先敲门的。 这儿,这仰头望天作忧郁状,那儿,四个暗卫并金刀婆婆在议论着,怎么这般像被心上人抛弃了的模样? 当然,这话是不敢说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容意房间的窗户“啪”地被人拍开,容谷主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站在窗前,杀气腾腾,“进来!” 下一刻,窗户又“啪”地合上了。 力气之大,让人毫不怀疑这窗户是遭了替身的罪。 至于那罪魁祸首,心虚早早过去了,这会儿坦然自若的步入房中。 容意瞧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你找我做什么?” 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她一定给他扎一针,让他直接变成太监! 萧王殿下只觉得某个地方隐隐作痛,面上很是镇定道:“我来找你拿药。” “什么药?”容意怔愣,目光扫过某处,“你不行?” 萧王殿下咬牙切齿,伸手掐了她的脸,柔柔软软,肉乎乎的,手感简直意外地好。 “唔唔唔!”容意瞪大了眼睛挥动着小手,奈何手短了些,简直就是白费力气。 萧祁寒揉捏够了,一闪身坐到了老远的地方,容意自是不可能追上去,她还是很矜持的,只好气呼呼地坐下,“到底什么药?” 萧祁寒嘴唇动了动,说了几个字。 容意眉头一蹙,也没问他要去做什么,起身往外走。 手刚碰到门,就被人揪着后脖子扯了回来,“做什么去?” “给你配药啊!”容意翻了个白眼。 萧祁寒皱眉,“头发都还湿的,就到处乱跑,小心明儿个头疼!” 容意傲娇的仰起脖子,“不想动手。” 萧王殿下叹了口气,将人拎回去坐好,又找了条干净的帕子给人擦头发。 容意倒也不推辞,准备享受享受王爷的伺候。 只是萧祁寒从未做过这种事情,手下没个轻重,倒是扯掉了容意好几根头发。 容意:“???” “王爷这是想让我秃头不成?”这么用力,当她的头皮是铁打的吗? 萧祁寒摸了摸鼻子,没说话,手上的动作倒是轻了些。 等擦干了头发,容意起身就要走。 萧祁寒将人扯了回来,容意不耐烦了,“王爷又要做什么?” 萧祁寒将披风给人系上,“外头冷着呢。” 这般关心,倒是叫容意颇不好意思了起来,不甘不愿道:“谢谢。” 萧祁寒倏地笑了,拍了拍她的脑袋,“行了,赶紧去干活吧。” 容意这回倒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药配好之后,萧祁寒将东西交给了暗三和暗一,这两人隐蔽行踪的能力是四人当中最好的,交给他们去办,是最好的了。 容意拢了拢披风,看着无尽的夜色,心想,明日的武林大会,定是极热闹的了。 这一夜,容意睡得很舒坦。 暗一和暗三天亮的时候才回来的,一夜未眠,脸上具有些疲惫,却也不碍事。 “事情都办好了?” 两人点头,暗三犹豫了下,说了昨夜的事情。 “主子,昨夜除了我们二人之外,似乎还有旁的人也想要做手脚。” 对此,萧祁寒也不会觉得意外,毕竟,这种好的机会,白莲教是不会放过的。 “可是成功了?” 暗三摇头,“昨夜云顶之巅的人守卫紧密,我等也是好不容易找着机会的。”言下之意,他们并没有找着机会。 既然没成功,那就不会去理会。 “知道是谁吗?” 暗一道:“黑衣蒙面,又是天黑的情况下,瞧不清楚。” 离武林大会开始还要一段时间,萧祁寒便让两人先回去休息了,自个儿则是思索着会是什么人下得手,又是为了什么? 容意难得起早了,萧祁寒出房门的时候,就看到她在廊下活动着身体,只是穿得厚了些,不太方便,手笨脚笨的,像是小猪一样。 扑哧。 萧祁寒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在笑什么?”容意不解地走过来。 萧祁寒立刻收起了笑,“没什么。” 容意不信,还要在追问,萧祁寒却已经岔开了话题,“阿琴一早就起来捣鼓了,这会儿大抵能吃早饭了,咱们快些过去了。” 容意看着他迫不及待的背影,眯起了眼睛,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 第72章 突变 武林大会在云顶之巅的广场上举行,桌椅擂台什么的全部都准备妥当了。 容意等人过去的时候,广场上已经坐满了不少的人,好在座位都是之前就安排好的,即便是来得晚了也不怕没位置坐。 容意这回过来是看热闹的,并不打算掺和进这些门派之间的你争我夺,云梦姥姥也很清楚,因此给他们一行人安排的位置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视线也好,能看热闹,又能不被人打扰。 容意表示很满意。 一落座,就有婢女上来给他们倒茶水。 热腾腾的茶水,在这个寒冷的广场上,还是很舒服的。 容意整个人已经裹得就跟拿了一床棉被一样,虽然暖和,但行动十分不便。费劲地把手伸了出来,端了茶水正要喝,突然眉头一皱。 萧祁寒往年受过寒毒,虽说现在已经压制住了,但也不必普通人耐抗冻了。 端起茶杯就要往嘴边送,一只手突然按住了他的手,“怎么了?” 容意面色略有些凝重,摇摇头,凑过来在他耳边说:“别喝,这茶水有问题。” 萧祁寒眸子一紧,不动声色地将茶杯放下,正要叫其他人也不要喝,暗一这个大大咧咧的已经一杯茶落肚了。 抬头见萧祁寒无语的看着自己,暗一茫然,“怎么了?” 嘴角还浮着一圈茶水,怎么看怎么傻。 容意扯了扯他的袖子,“没事的。” 她既然都这么说了,萧祁寒索性也不去管暗一了,只要死不了,怎么都行了。 容意憋着笑,其余人见萧祁寒端起茶盏又放下,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一番话,自然心有疑惑的。 好在他们比较谨慎,也比较聪明,没贸贸然喝下去。 书满从小就是在草药堆里长大的,虽然没容意厉害,但也察觉到了,同身边的人低声说了两句,几人便打定主意今儿个都不喝水了。 暗三却是想到了昨夜的事情,低声道:“主子,会不会昨夜的那拨人做的?” 萧祁寒没有回头,“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暗三点头,“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萧祁寒道:“都警惕些。” 暗三:“……”他们这群人里面,除了暗一这个憨憨,谁敢不警惕? 说话间,广场上已经坐满了人,容意一眼扫了过去,黑压压的都是人头,从背影上看分不清谁是谁。 每个人的手边都放着一杯茶,萧祁寒低头问:“你说,他们的茶水,是不是也有问题?” 因是怕被人发现异样,两人说话都是凑得极近,容意自个儿没觉得什么,倒是后头的金刀婆婆看得皱起了眉头。 看着那两颗挨着的,就快贴上了的头,颇为头疼。 分明都知道对方身份了,怎么还如此不避嫌?! 容意嘴唇动了动,“你觉得,他们这药下在什么地方?” 萧祁寒想了想,“云顶之巅一直防着出事,厨房这种地方,除了他们自己人,也没人能插得进手,唯独一个地方,却是叫人松懈不少,即便是云顶之巅的人,也不一定想到去防备。” “水源!” 两人异口同声道,相视一笑。 “既然如此,这糕点,只怕也是不妥的了。” 想到早上吃得早饭,容意有些担心,萧祁寒道:“早饭是阿琴准备的,那水是水缸里的。” 容意点点头。 林天鹰是最后来的,脸色有些不好,但见了人还是勉强露了笑容,不管怎样,这人在人前,就不想落了面子。 只是林家堡出了那等事情,这面子,早就里外都没了,这次来云顶之巅,便是往日里同林天鹰交好的那些门派也都疏远了不少。 林天鹰气闷不已,尤其是看到对面坐着的金刀门一行人,更是生气得不行,但他偏偏就是不想叫人当面看笑话,强撑着笑容。 林夫人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看到林天鹰一般,倒是她的兄长,金刀门的门主派了人过来问安。 纵使和离,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林夫人很庆幸这一次儿子不曾来,不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给这样的爹请安,她可不乐意。 云梦姥姥是在卡着时辰来的,说了一番话,不外乎就是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云云。 她虽是东道主,却也不问武林事,因而说了这一番场面话之后,就坐在一旁不吭声了。 主持武林大会的是少林寺德高望重的一位僧人,法号空闻。 按照程序走,空闻大师说过话之后,就是林天鹰辞去武林盟主,这样,接下来的争夺才算得上名正言顺。 林天鹰自是不乐意,可他也知道,主动辞退与被众门派声讨下台那是全然不同的概念,因此就算是不乐意他也不得不这样做。 空闻大师只是被邀请来做个主持,倒也不去参与武林盟主的争夺,接下来的擂台上,便是各门各派大展身手的时候。 虽然人人都眼馋这个位子,但也并不是有人非这张椅子不可的。 看热闹最好的必备就是瓜果茶水,这水是不敢喝了,容意只好嗑嗑瓜子了,倒是暗一,吃得可欢了。 不过,有没有问题都已经吃了,萧祁寒也懒得理他了。 “你那药,什么时候能发挥作用?” 容意睨了台上一眼,“越是动用内力,药效发挥越快,轻则内伤,重则翘辫子。” 说到生死上,容意很是平静。 萧祁寒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容意也不是,那些会想尽各种办法,拼了命去争这个位子的,只怕也就那些人了。 不过,他想不明白,在水源里下毒又是个什么操作? “大抵,是有什么后招吧。” “所以,下了什么毒?” “就是一些软筋散,叫人使不上劲,空有一身武功也没用。” 这幕后之人,显然是不想要了这些江湖人的命,萧祁寒若有所思。 突然,惊变起。 “啊……”林天鹰倏然捂着脖子,脖子拉长,双眸瞪得跟铜铃一样,一只手往前一伸,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打翻了桌上的茶杯茶具…… 四周的叫好声顿停,场面一片寂静。 第73章 柳大夫再现 靠近林天鹰的几个人唰唰地站起来,林家堡的弟子也第一时间围了上去,其余人皆是深凝眉心。 “大夫,快叫大夫!”林家堡的弟子急切地喊着。 云顶之巅有无大夫另说,就这情况,只怕是人来了,也晚了。 容意本不想理会,但谁叫她是药王谷的谷主呢。 林天鹰疼得脸色扭曲,浑身抽搐,容意还没走到他身边,就脚一蹬,没气了。 场面登时一片混乱。 “容谷主,这……”林家堡的弟子红了眼眶,容意蹲下身子查看了一番,冲他摇了摇头,“节哀顺变。” 林家堡的弟子顿时哭出了声来,哀戚一片。 云梦姥姥揉了揉眉心,一脸疲惫地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中毒。”容意言简意赅,云梦姥姥的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中毒,还是在云顶之巅众目睽睽之下中的毒,不论下毒之人是谁,云顶之巅都算是失职了。 林家堡本就在出了那件事之后就大不如前了,如今林天鹰一死,更是乱成一团。 容意检查了一下林天鹰吃过的东西,微微凝神,“毒是下在这茶水中的。” “给林堡主斟茶的是哪个?”云梦姥姥厉声道。 白灵不敢耽搁,立刻去叫人将那个婢女找过来。一盏茶之后,去叫人的婢女脸色白惨惨的回来,“姥姥,小红死了。” 小红,就是那个给林天鹰斟茶的婢女。 云梦姥姥眸子骤然一缩,这个时候死了,云顶之巅就是有几张嘴,也是说不清的了。 果不其然,林家堡的人立刻对云顶之巅发难。 林天鹰是在云顶之巅出的事,就算不是云顶之巅下得手,那她们也撇不开关系,尤其是知情的婢女死了,谁知道她是被幕后之人杀了,还是叫云梦姥姥给杀了的? 云梦姥姥不吭声,这件事,云顶之巅的确难辞其咎。 但云顶之巅的姑娘们却不肯了,她们还死了姐妹呢,凭什么要将一切都怪到他们头上来? 林天鹰作恶多端,自是有不少想要他性命的人在,说不准就是那些人下得手呢! 两方人谁也不肯退让,云梦姥姥一夜未眠,这会儿被吵得头疼,厉喝道:“都给我闭嘴!” 林家堡的人自然不会听,但云顶之巅的人却不敢忤逆她,虽然都闭上了嘴,但小脸上具是愤懑,显然是对被泼了一身脏水这事不满着。 其余在场的门派纷纷都不安起来,他们也吃了不少东西,谁知道有事没事呢。 最惨的就是暗一,吃了不少喝了不少,这会儿整个人都呆住了。 “小书满,你说我不会死吧?” 书满嘴角抽了抽,“不会死的。” 就是一些软筋散,当然不会死。 容意半垂着眼眸,突然道了一句,“这种毒,我曾见过。” 她声音不高不低,却叫林家堡的人一下子噤声了。 “容谷主,不知你曾在何处见过?”说话的是林天鹰的二徒弟余恒悦,在林肖腾离开之后,成了林家堡的大师兄。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若有所指的瞥了一眼白灵一行人,将那群姑娘气得浑身发抖。 容意道:“几个月之前,林家堡。” 余恒悦一愣,脱口道:“怎么可能?” 云顶之巅的人这会儿开始幸灾乐祸了,将方才那口气都撒了出去,说话难听,叫林家堡的弟子愤怒不已,却又反驳不得。 容意都这么说了,他们难道还傻傻的去跟人家争辩不成? 余恒悦深吸了口气,拱手道:“还请容谷主明示,否则这脏水,我们林家堡不背。” 这话已然有了威胁的意味,若是容意说不出所以然来,那她就是平白在林家堡身上泼脏水。虽说林家堡名声不怎么样了,但这样落井下石的行为,也叫药王谷不能全身而退。 容意自然听出来了,她冷笑道:“几个月前,就在林堡主的身上。” 余恒悦没想到容意当真说出了来处,愣住了。 几个月前……林天鹰的身上…… 余恒悦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脸色瞬间变了变,在场亦是有不少人知道那件事的,都反应过来了。 “啪啪啪!” 鼓掌声突然响起,所有人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只见消失了好几个月的柳大夫突然出现在了广场的入口处,他笑着同容意打了招呼,“容谷主,别来无恙。” 容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既然已经走了,林家堡的名声也臭了,这又何必呢?” “何必?”柳大夫面容一下子扭曲了,“容谷主说得倒是轻巧,那是一条人命!” 这么些年,柳大夫沉浸在复仇中,早已扭曲了。 容意摇头,觉得同他没什么好说的。 余恒悦拔出了剑,“你这个叛徒,你竟然还敢出现。” “做错事情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不敢出现?至于叛徒……”柳大夫冷哼道,“我的主子永远只有龙大哥一个,林天鹰他也配让我效忠?” 林家堡的弟子大怒,纷纷拔剑,准备将柳大夫拿下,后者却也不怕,有恃无恐的站着。 容意眸子一闪,突然明白那软筋散是谁下得了。 果不其然,林家堡的弟子连柳大夫的身都没近到,纷纷手脚发软倒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也有人发现了自身的问题,瞪大了眼睛,惊恐道。 云梦姥姥也是手脚发软,被白灵扶着坐下,才没跟林家堡的人一样失态,想到柳大夫的有恃无恐,她沉声问:“你做了什么?” “一些软筋散而已,伤不了诸位的。”柳大夫笑吟吟地说,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一个林家堡的弟子面前,弯腰捡起他面前的一把刀。 “你,你要做什么?”那人惊恐地后退,却根本就是徒劳。 柳大夫笑而不语,手上的动作却不含糊,一刀毙命。 林家堡的人心如死灰,容意微微蹙了眉头,被萧祁寒拉着坐了下来。 既然做戏,那就做得完美一些,要是叫幕后之人看出了他们没中软筋散,不肯出头,可就麻烦了。 不过,到底会是谁呢? 就着广场上那愈发浓重的血腥味,萧祁寒将那几个人的神色收入眼中。 第74章 演戏太累 中了软筋散,这些林家堡的弟子一个个宛若待宰的羔羊,全然没有还手之力。 眼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个倒下,余恒悦的眼中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可还没等他说什么,脖子一痛,两眼一翻,再也没有任何知觉了。 谁也没想到柳大夫对林家堡的恨如此之深,竟是一个都不留。 即便是再大的仇恨,同这些年轻的弟子又有什么关系? 饶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看到这一幕依旧是心惊的很,空闻大师更是闭上了眼,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 容意没瞧见这一幕,但闻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也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皱了皱眉,觉得这个柳大夫已经魔疯了。 柳大夫笑了两声,提着长剑原地走了两步,长长的剑尖带着鲜血与地面摩擦,有不少年轻的弟子叫这场景给吓住了。 空闻大师道:“你同林家堡的恩怨是你们之间的事,为何要将我们都给拉下水?” 柳大夫摇头说:“拉你们下水的可不是我。” “那是谁?” “那就要问钟副帮主了。” “你!”钟副帮主显然没有想到柳大夫如此不按常理,竟然将自己给扯出来了,眼看着众人愤怒的看了过来,他立刻撇清自己,“你胡说八道什么?!” 柳大夫冷冷地笑了:“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钟离,当真是你做的?”沧浪帮帮主江云龙问。 钟离在帮中人缘极好,虽是副帮主,但同他这个帮主其实没什么两样,江云龙并不恋权,也将他当成心腹,如此真相,让他有一种被背叛了的愤怒。 “帮主,我……”钟离慌了手脚,心里却恨死了柳大夫,分明之前说好的不是这样的! 柳大夫冷笑,当下又点了几个人,“他们同钟副帮主,可都是一伙儿的!” 一下子牵扯出这么多门派,虽不是什么大门派,却也是不可忽视的,有相信的,自然也有质疑的。尤其是这些人不论在门派之中,还是在外,都是名声极好的。 当下就有门派质问,场面一时热闹极了。 萧祁寒和容意交换了个眼神,他们今日是想要将这些钉子拔除的,甚至不惜想叫这些人死掉。 但是,柳大夫的出现,却是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可没想到,柳大夫居然在动手杀了林家堡的人之后反水。 他们不曾想到,估计那幕后之人也不曾想到。 最后,是空闻大师制止了这一场吵闹,他直直地看向柳大夫,“你说这话,可是有什么依据?” “依据?”柳大夫歪着头,困惑极了,“我说的话,就当不得真了吗?” 空闻大师沉默,有人立刻叫嚣了起来,“谁会相信你一个杀人凶手说的话?” 柳大夫闻言也不恼,甚至笑了起来,“说得你们这些人手上就没沾过血腥一样。大家都沾过血,谁比谁高贵了不成?凭什么你们说的话就有人信,我说得就没人信了?” “那你倒是说说,他们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柳大夫话音一顿,随后不可置信的低下头,看着穿透他肩膀的长剑,僵硬地回过身去。 身后,一个娃娃脸的少年笑眯眯地看着他。 柳大夫骨子里冒出了一丝寒气,让他整个人都不敢动弹。 “说呀,怎么不继续说了?”少年嗓音愉悦,却透着狠辣。 柳大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年撇了撇嘴,一脚将他踢开,也不管剑刃上的血,慵懒地跃上擂台坐着,目光扫视一圈。 像是被一头野兽盯着,这感觉,叫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这个少年,怕是不简单。 “这位少侠,不知如何称呼,又为何会来这儿?”空闻大师问道。 少年轻轻笑了笑,不理这问题,倒是饶有兴致地看向地上挣扎着起身的柳大夫,“我很好奇,你为何要反水?” 柳大夫冷笑,“呸”了一声,“你们白莲教杀了龙夫人,还想我替你们卖命,做梦!” 少年当即变了脸色,一刀抹脖子,将柳大夫给解决了。 如此吃里扒外的东西,他们白莲教不需要。 只是可惜了,那几颗钉子都没用了。 少年的娃娃脸上染上了一丝阴郁。 不知道白莲教的人自是没什么感觉,老一辈知晓的却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少年,见他没有否认,心中已是信了七分。 至于那些被柳大夫点了名的人,只觉得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火辣辣的,几乎叫他们坐不住。 可没有指令,他们又能如何?说穿了身份,等着他们的就只有一条死路。 少年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可这一刻,谁也不会小瞧了他,能笑着杀人的,还会是个无害之人吗? “诸位不如好好考虑一下,归顺我白莲教如何?” “就凭你一个人?”容意冷笑连连,目光中带着不屑,心中却是很苦逼,你自个儿不愿演戏,把我推出来做什么? 少年歪头笑得天真,“你也真傻,怎么会是我一个人呢?” 钟离接收到少年的目光,起身走了过去,恭敬行礼,“钟离愿听堂主差遣。” 钟离起了头,那些坐立难安的人像是立刻找到了组织,纷纷去少年面前见礼,少年笑看着容意,“这又如何呢?” 没想到柳大夫说得竟然是真的,在场的人心中惊骇的同时,却是忍不住去怀疑,他们自己门派中,又有无叫白莲教钻了空子? 脸色最难看的要属江云龙,他是真的将钟离当成兄弟的,没想到钟离竟然背叛了他! 钟离毫无愧疚之心,“我从来都是白莲教的人,又何来背叛之说?” 江云龙怒不可遏,却又无力地坐着。 要是眼光能杀人,钟离只怕被杀了千百遍了。 “当真是可笑。”容意可不惧他,依旧嘲讽地厉害,“连个名字都不敢说的胆小鬼,就凭你们这些人?” 少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地笑容都隐了下去。 众人不得不感叹,容谷主可真是勇气可嘉! 勇气可嘉的容谷主心里很虚,很想晕倒,一了百了。 演戏太累,她做不到啊—— 第75章 庞德 容意十分想罢工,但捏着她手臂的手微微用力,提醒她不得不将这场戏给演下去。 就,很无奈。 “容谷主,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少年威胁道。 “敬酒是什么?罚酒又是什么?”容意皱了皱眉,一脸嫌弃,“我只喝好酒,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好喝,我做什么要喝?” 要是这会儿还看不清容意是故意找茬,少年也妄为在世上走一遭了,他笑容阴冷,“原本还想着若是你识时务者,我们白莲教会以上宾之礼相待,但这会儿,怕是……” 少年未尽之言中的杀意,叫人心惊。 云梦姥姥焦急地看向容意,突然,她目光一凝,长年冷静的面具在这一刻破开,露出了惊慌之色。 下一刻,变成了错愕。 在江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容意整个人突然就“唰”的消失在了座位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柄长剑,沾染着鲜血。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云梦姥姥的心更是大起大落了一番,让她有些吃不消,但她却是顾不上这些,急迫地去看那道白色的身影。 见她安然,这才松了口气。但更多的却是困惑,她是知道容意不能习武的,但看她方才模样,却显然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目光转悠一圈,落在了萧祁寒的身上,心中有了些许计较。 同样惊讶地还有娃娃脸少年,他那一剑,可以说是出其不意,甚至笃定了容意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她竟然躲开了。 “你没有中招?”让少年更懵逼的是,“你会武功?” 江湖上,都说药王谷谷主容意是个扶风杨柳般的人物,可不曾听说过这人会武功。 容意确实看上去是一折就碎的,因而这回露得这一手,叫少年震撼极了。 而此时的容意其实也是懵逼的很,甚至没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别看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谁能知道她其实压根就不会什么武功,这会儿更是心里发虚着,连手心里都冒出了一层汗。 方才那一刻,她没中软筋散,却也是真的动弹不得。她虽然医术很好,可面对这样赤果果的杀意,还是本能地怕了。 要不是萧祁寒推了那一手,这会儿她只怕是已经死了。 想想还是后怕。 只是她这副镇定模样,倒是将少年给骗了。 “你这是被我说的恼羞成怒了?”容意很快就稳了心神,尽职尽责演戏。 少年心中有了警惕,在没摸清容意的底细之前,自然不会再轻易下手。 就一个容意,他还不放在眼里,索性不再理会这人,而是向其他人发难,“诸位,考虑的如何了?” 众人不说话,但从他们面上的表情,还是能看出一些来的。 少年笑了笑,“我叫庞德,我父亲乃是庞恒。诸位或许没听过,不过,秦恒这个名字,诸位大抵应当听过吧?” 秦恒这个名字,在江湖上自然不陌生,少年英雄,却突然一夜之间被烈火殿赶出秦家。 这是当时在江湖上还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但随着秦恒的销声匿迹,渐渐淡了下去。 如今,众人却是明白了。 烈火殿从不与朝廷往来,甚至厌恶同朝廷扯上瓜葛,秦恒却是给白莲教做事,难怪惹得秦家人将其赶出家门,甚至将其从秦家除名。 庞德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也不着急,而钟离则是往前走了一步,“诸位,再耗下去,不过也是徒劳罢了,何不归顺我教,共谋大业呢?” “呸!”江云龙虽然动弹不得,但也止不住怒气蹭蹭上涨,“你想得美!谁要与你们这些反贼为伍?!” 庞德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在白莲教说一不二,何时受过这样的辱骂。 容意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再一看,萧祁寒已经不在位置上,而是挡在了江云龙的面前。 容意:“……” 她自诩轻功不错,但在萧祁寒面前,只怕也是不够看的。 庞德显然没想到还有人没有中软筋散,愣了一下,唇角浮现一抹冷笑,“你是什么人,竟然阻挡白莲教的好事?” 萧祁寒掸了掸衣摆,另一只手张开,密密麻麻的暗器掉了一地,庞德的脸“唰”的黑了! 除了暗一,其他人也不掩饰,纷纷站到了萧祁寒的身后。 “我阻挡的,就是你们白莲教的好事。”萧祁寒漫不经心地说。 庞德的脸阴沉的仿佛可以滴水。 暗四很懂萧祁寒的意思,立刻拿出虎符朗声道:“我家主子乃大周萧王。” 庞德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原来是萧王爷,那我今日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错愕过后,庞德眼中是蠢蠢欲动,若是能叫萧祁寒今日折在这里,他们父子在白莲教的地位怕是更上一层了。 有暗卫在场,萧祁寒自然是不用自己动手,再加上他如今也不方便动手。 寒毒虽然拔除的差不多,但最最重要的毒还在他体内待着,是不太能随意跟人动手的。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在庞德发难之后,容意就走了过来。 “如何?” 萧祁寒还未说话,东边突然冒出一颗脑袋,他唇角浮上了笑容,“网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收了。” 容意松了口气,这会儿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庞德还是第一次被人轻视,愤怒不已,企图用言语激怒萧祁寒,“一个大男人,躲在别人身后,算什么英雄好汉。” 萧祁寒自然不会上当,笑眯眯道:“我从来没说过我是英雄好汉,况且,有人保护不好吗?”他恍然,“哦,你这种没人保护的人是不明白这种滋味的。” 他摇了摇头,瞧着还挺惋惜的。 众人:“……” 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萧王。 庞德被他气得差点走火入魔,扭头就冲那几个吼道:“你们还站着干什么?看戏啊!” 钟离等人如梦初醒,慌忙加入战场。 对付一个庞德暗三和暗四就已经有些吃力了,更别说如今加入了钟离这些人,虽然这几个武功不一定比得上庞德,但胜在人多,暗三和暗四被逼得节节后退。 庞德唇角浮现了一丝笑,但下一刻,却僵在了脸上。 第76章 小册子 几十个身着黑衣的护卫冒了出来,无声无息自墙头掠了进来,将他们几人团团围住。 见状,庞德不再恋战,飞快的摆脱这群人的包围,眼看着就要逃走了。 突然,一个人影从地上扑了过来,死死地抱住他的脚,不让他离开。 眼看着萧祁寒的人围了上来,庞德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手下更是毫不留情,直接一掌将人的心脉给震碎了,一双手臂给震断了。 之后,他再也不顾腿上挂着的两条断臂,飞快地离开了。 “扑哧。” 容意没忍住笑了,就觉得庞德这副落荒而逃的模样特别的有喜感,尤其是他腿上挂着的两条断臂,更是看着好笑。 萧祁寒:“……” 估计这如今,能笑得出来的也就容意这么一个人了。 战斗很快分出了胜负,暗三走了过来,“王爷,这几个人要如何处置?” “带回去,好好审问。” 暗三应了声,招呼着护卫将人带回去。 阿琴问了声:“这人要怎么办?” 她说的是柳大夫。 柳大夫此人,便是容意也不好评价,转头看向萧祁寒。 “这件事,你去问一问林夫人吧。”萧祁寒将问题抛了回去。 阿琴应了声。 至于软筋散,有容意在,更是小菜一碟的事情了。 留了药,容意又跟着萧祁寒去看了一下水源,“原先的猜测果然没错,白莲教的人,就是在水源里下了软筋散。” 容意顺道帮忙把水源解了毒,回去的时候,就看到白灵在路口候着。 “容谷主,王爷,姥姥有请。” 云梦姥姥年纪到底大了,虽然解了毒,但人也是疲惫,白灵领着容意和萧祁寒进来的时候,云梦姥姥正靠着床,闭目休息。 “姥姥,王爷和容谷主来了。”白灵上前轻声唤了两句,云梦姥姥才睁开眼睛,对白灵道:“你先出去。” 白灵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出去。 容意紧着几步过去,“姥姥,可是不舒服?” 说着,就要为云梦姥姥探脉,叫云梦姥姥反手握住了,“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了,无碍的。” 容意不放心,但见云梦姥姥这般坚持,也就不说什么了。 云梦姥姥看向萧祁寒,“本该是我亲自上门同王爷说道的,只是这身子不便,劳烦王爷跑一趟了。” “姥姥客气了。” “不知今日的事,朝廷会如何?” 萧祁寒挑了个眉,有些意外云梦姥姥的直白,想了想,“白莲教盯上武林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只消不牵扯其中,朝廷自然不会如何。” 云梦姥姥松了口气。 原本她不愿意管武林盟的事情,偏偏那些人找了空闻大师说项,她又念着是在云顶之巅出事的,存了弥补之心,这才应下。 萧祁寒的意思明明白白,只要武林盟不跟白莲教牵扯上关系,朝廷就不会去管武林盟的事情。 这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云梦姥姥想留容意说一会儿话,萧祁寒知情识趣,寻了个借口就走了。 “萧王他……”云梦姥姥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容意以为她问得是萧祁寒会不会反悔,便道:“萧祁寒这人虽然不着调了些,但在大事上,还是可靠的。” 这话引得云梦姥姥侧目,据她所知,容意跟萧祁寒满打满算也就认识了几个月,就这几个月的功夫,容意尽然如此信任他?还直呼其名了? 云梦姥姥比旁人多想了一些,点了一句,“萧王乃是天潢贵胄,身份尊贵着。” 他日后的妻子,定是名门之后,而非江湖侠女。 容意没听明白,点头应和道:“那是自然的。” 对牛弹琴,将云梦姥姥给气着了,但见容意压根没那方面的心思,也松了口气。 情之一字,是这世上最毒的毒药,她受过,所以不希望容意也尝受一遍。但人家没开窍,她还是不要说多的好,若是将人点醒,就是她的过错。 不过,她会如此担忧,也是因为两人的相处叫她不安,否则,一男一女,她还真不至于想到那个方面去。 云梦姥姥不再多说,而是拿出了一个木盒子给容意,“这是你师父当年留在我这儿的东西,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容意好奇里头是什么,但也没有贸贸然打开,“多谢姥姥。” 说了这么多的话,云梦姥姥也有些累了,容意笑着起身告辞,白灵进去伺候,错身而过之时,容意听到了一声低低的“谢谢”。 她笑了笑。 回到院子里时,只有金刀婆婆在,容意好奇,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林夫人那边将萧祁寒请走了,说是有事商量,至于书满,则是带着一猫一狼跟着阿琴去了厨房。 “这是什么?”金刀婆婆看了一眼容意手中的木盒。 容意笑着解释了一番,金刀婆婆笑了笑,起身回房了。 容意进了房间,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盒子,里头竟是放着一本册子。容意随意翻了两下,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萧祁寒一直忙到天黑才回来,刚一进房间,连个衣服都还没换,容意就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了。 萧王殿下立刻,快速的将腰带系了回去,因为太过紧张,甚至还打了个死结! 萧祁寒:“……” 容意满心满眼都是想要跟萧祁寒分享的喜悦,哪里注意到别的。 “我找到解你身上的毒的方法了!”她挥着手里的小册子,一双漆黑的眸子亮闪闪的,跟天上的星星似的。 萧祁寒晃花了眼,随后又笑了起来,“真的吗?” 容意猛地点头。 “前几天不是还说没找着方法吗?”萧祁寒随口说道,伸手倒了一杯茶。茶水早已凉透,这会儿喝下去,对他来说,却是正正好。 容意立刻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云梦姥姥交给她的小册子是她师父药不倒的手札,里头记载了他一生中研究过的毒药,还写了解毒的药方在其中,其中就有萧祁寒所中的毒。 萧祁寒有些意外,“那还真是挺好的。” 容意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什么,萧祁寒的反应,委实平淡了一些。 第77章 启程回京 “你不开心吗?”不怪容意这般想,任谁一个急着解毒的人都不可能反应这般平淡。 “没有,我很开心。”萧祁寒淡淡地笑着。 容意不觉得这是开心的表现,但见他不想多说的模样,也就识趣的没有再问。 萧祁寒转移了话题,“书上怎么说?” 容意直接翻到了那一页,将书给萧祁寒看,在他看的同时跟他说:“这药方上的草药倒是好找,唯独这七星长叶困难了些。” 萧祁寒仔细看了看药方,不是很懂,“不能用其他草药代替?” 容意摇头,“别的草药我都能用别的草药代替,唯独这个不行。” 七星长叶算是药引子,没了七星长叶,这药方也算是失去了效用,没有用处了。 萧祁寒将小册子还给了容意,“我会让暗三去留意一下的。” 容意点点头,誊了一份药方给暗三。 暗三接过药方,等晓得这上面的草药能解萧祁寒身上的毒,神色立刻变了变,“属下这就去打听。” 武林大会因为白莲教的干预而匆匆结束,林天鹰的死,林家堡的事故,都能将江湖人唏嘘不已了。 林天鹰的尸首,最后还是林夫人帮忙敛了的,林昊和林肖腾得了消息,也匆匆赶了过来,等林夫人从云顶之巅下去,两人扶着棺木,将林天鹰送回了林家堡。 至于林家堡日后如何,容意已经能看得到了。没有了林天鹰,林家堡又没有一个有能力的人扛起,林家堡只会日渐没落,说不准几年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记得了。 武林盟的人陆陆续续的下山,也有些磨磨蹭蹭不肯下山的,叫云顶之巅客客气气地请走了,而容意是为数不多的还留在这儿的人。 这一日,陈云生探头探脑的出现在了容意的院子里。 “陈三公子?你怎么过来了?” 陈云生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来同容谷主告辞的。” 容意恍然,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研究药不倒留下来的小册子,也没注意云顶之巅的情况,“准备回去了吗?” “是。”陈云生笑道:“容谷主若是得空,可以来江南走走,江南的冬天,比北方舒坦许多。” 容意怕冷,闻言是有些心动的,但她摇了摇头,“马上就要过年了。” 陈云生难掩失望,但还是笑着邀请了一番,若是明年有空,定要来江南走走。 容意自是应下。 陈云生道了别之后,就同兄长陈云暮一道离开了。 容意伸了个懒腰,扭头就对上了某位王爷,笑着打了个招呼,“早,吃早饭吗?” 萧祁寒弯唇笑了笑,“好。” 用过早饭之后,容意惬意的捧着一杯香茗,问萧祁寒之后的打算。 “我要回京。” 容意也不觉得意外,毕竟要过年了,那位景帝又是出了名的弟控,自然是不放心萧祁寒在外过年的。 “阿意呢?可是要回药王谷过年?” 容意摇头,“你的病我还未治好呢。” 至于过年,药王谷就她跟书满两个人,她不是个爱过节的人,便是新年,也是同往常一样,没什么可以值得她回去一趟的。 萧祁寒闻言眼睛亮了几分,“既然如此,那就同我一道回京吧。” 容意觉察到他的心情,也忍不住高兴起来,“我还从未去过上京,好玩吗?” 好不好玩,萧祁寒这个长年在外的人也不知道,不过,他小时候,先帝先后倒是经常带着他们兄弟两出去,“上元节的灯会很好看。” “那到时候我也要去看看。” “好。” 得知容意要跟着萧祁寒上京,金刀婆婆这叫一个闹心,云梦姥姥见她皱眉不展,问了一句,待听说了这事之后,沉默了片刻,忍不住笑道:“她跟着一道去,不过是为了萧王身上的毒,有什么好担心的?” 金刀婆婆并没有因此展颜,许是这件事憋在心底里太久,久到她忍不住想要跟人说一说,再加上云梦姥姥追问了几句,她便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自然,关于秦夫人的身份,依旧是保密的。 云梦姥姥显然没想到还有这层缘故在里头,又想到金刀婆婆在江湖销声匿迹几十年,突然这会儿出现了,便明白了几分,“你这次出门,怕也是因为这个丫头的身世吧?” 金刀婆婆颔首,“这件事,是我的心病。” 当年,护送秦夫人苏茹的人就是她,孩子出事,亦是因为她的大意,这么多年来,这件事一直压在她的心中,成了一个心结。 容意的出现,给了她希望。 “既然如此,那你就同她一道上京去不就得了?”云梦姥姥不知旧事,想得也是简单。 金刀婆婆听了这话之后下意识觉得不妥,但仔细想了想,她又觉得可行。 她常年在江湖走动,江湖中认识她的人不少,但京城里,却不一定还记得当年那个小丫鬟,更何况,过了这么多年,她也老了,模样同从前也不一样了。 “那也行。” 金刀婆婆跟着去,让云梦姥姥也松了口气,她觉得奇怪,问了两句,待听了云梦姥姥的担忧,笑容也隐了下来,不得不说,这也是她所担忧的。 但感情这事,不是谁能掌控的。 尤其是容意这会儿不开窍,她们若是将人点明白了,那就是好心办了坏事,得不偿失。 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相视一眼,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这事,就这样顺其自然吧。” 金刀婆婆点头,不顺其自然,还能如何呢? 翌日,容意就同云梦姥姥提出了告辞。 云梦姥姥不舍极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能在有生之年见着你,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容意听得心惊肉跳,云梦姥姥像是看明白了,笑道:“你就放心吧,我不是那等轻生之人,更何况,你师父也不一定愿意见我。” 这话容意更不好接了。 云梦姥姥嘱咐了两句,“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早些上路吧。” 看着一行人的声影在山道上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不见,云梦姥姥这才转身回去了。 第78章 好心安排 萧祁寒一行人赶在了除夕前一日抵达了上京。 萧王府门前,王府总管胡公公得了消息就领着人恭敬地候着,翘首盼着,直到日上西头,才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出现在视野中。 马车辘辘,稳稳地停在了萧王府门口。 胡总管立刻吩咐底下的人站好,自己则是快步下阶迎了上去,“恭迎王爷回府。” 萧祁寒率先下了马车,“起来吧。” 胡总管应了声,起身迎萧祁寒进去。 萧祁寒不动,看向马车。 胡总管心中狐疑,待看到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撩起帘子,心中咯噔了一下,难不成他的担忧成了真,王爷真的从江湖中带了个妖/艳/贱/货回来? 红艳的霞光下,容意探出了车舆,奔波了一路,许是马车舒适,休息的好,她的身上并未有奔波的疲倦,但也算不得精神。 幸好幸好,不是个女的。 胡总管松了口气,露出了个大大地笑容,“这位……” 这马车里又下来一个老妪,一个小孩,外加一只猫一头狼,胡总管话卡在喉咙间,脸上的笑容已经要绷不住了,王爷这趟出门,怎么能拐回来这么多? 胡总管立刻收拾好脸上的表情,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将人迎了进去。 容意边走边打量着,虽然对宅院没什么研究,却也发现这王府宅子处处都是有讲究的。 胡公公领着他们进了花厅,自有丫鬟端了茶水上来,萧祁寒吩咐他给几位客人安排住处。 萧王府没有女主人,事事都是胡公公安排的,他原是先后身边的管事公公,萧祁寒出宫开府另居之后,便被萧祁风送了过来,伺候他起居,这么多年,忠心和能力都是数一数二的。 萧祁寒对他很是信任,而胡公公自然也担得起这份信任。 “王爷放心,奴才这就去办。” 知道不是什么妖/艳/贱/货,而是药王谷谷主,胡公公走路都带了风,整个人可高兴了呢。 他手脚麻利的给众人安排好了房间,甚至很有心机的将容意的房间安排在了萧祁寒隔壁的日子。 有人不解的问。 胡公公捧茗笑道,这住得近,能经常串门,也好叫王爷跟容谷主培养培养感情呀。 真可谓是深思熟虑,简直就是机智的不行。 至于金刀婆婆,就头很大,她是舔着一张老脸跟过来的,虽然没人说什么,但她也不能在这里指手画脚,尤其是在外人眼中,容意就是个少年,两个男人关系好,住在一处怎么了? 真真是有苦说不出来。 容意洗漱了一番,就有人丫鬟来请,说是晚饭准备好了。 容意跟着丫鬟去了隔壁主屋的花厅,一进门,萧祁寒就皱起了眉头,吩咐胡公公去加了些柴火,又让他去给容意置办几身暖和的衣服。 胡公公笑容可掬地应下,在心底记了个明白,想着容意怕冷,便道:“王爷,不如将西边那座暖阁收拾出来给容谷主住?” 萧祁寒觉得不错,颔首应允了。 胡公公立刻指挥着小丫鬟去给容意搬房间。 容意:“???”有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思? 萧祁寒瞅了她一眼,“西暖阁是用暖玉砌成的,虽然比不上赤炎玉,但也是够暖和的。” 那是萧祁风怕萧祁寒寒毒发作,特意建造的,如今经过容意的调理,寒毒倒是不成问题了,这暖阁,放着也没用,索性给容意住了。 容意自然不会推辞,毕竟炭火摆得太多,屋内空气也很闷,很是不舒服。 金刀婆婆从外头进来,见胡公公眉开眼笑地指挥着小丫鬟们搬东西,好奇问了句:“这是在做什么?” “给容谷主搬房间呢。” 金刀婆婆脚下一顿,“???” “好端端的,怎么就搬房间了?” 胡公公正愁没人分享喜悦,拉着金刀婆婆好生一通说。 金刀婆婆努力想笑,却是笑不出来了。 这搬到主院来住,那岂不是更近了?这可不行! 可偏偏,她没有任何立场说这话。 这一顿饭,金刀婆婆吃得味同嚼蜡。 吃完之后,更是磨蹭地不想离开,她满腹心事,走得时候自然也没有发现,容意跟萧祁寒交换了一个眼神。 “婆婆有心事。”容意肯定道。 萧祁寒自然是知道的,还知道金刀婆婆担心什么,只是……他低头看了一眼容意,觉得还是不要说出口的好。 若容意是男子,说这些倒也无妨,只是她是个姑娘,若真告诉她金刀婆婆担心的是什么,只怕两人日后相处也不如现在这么自在了。 “我总觉得,婆婆好像不太喜欢我两在一处。” 萧祁寒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胡公公在院子里都听到了笑声,忍不住好奇探了个头,将容谷主安排过来简直是再正确不过了的,出事之后,王爷哪曾这么畅快的笑过! 不过,容谷主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没想到食量这般大。胡公公很快定了定心,萧王府别的不多,钱多,还是负担得起的。 容意掩唇打了个哈欠,萧祁寒带她去了西暖阁。 一进屋子,就能感受到一股暖意袭来,夹杂着淡淡的清香,那叫一个醉人,差点叫容意以为进了哪位后宫娘娘的闺房。 西暖阁里的摆件已叫胡公公全部换了一遍,甚至还从库房里搬了不少好物出来布置。 檀木桌,冷暖玉棋子,紫砂壶…… 灯烛换成了拳头大小的南海夜明珠,置于暗格之内。床上的铺盖换成了上好的蚕丝织成的被褥,摸着溜光水滑,手感极佳,甚是舒服,叫人恨不得在里头滚上一滚。纱帐上绣着白玉兰,用玉钩勾着,整齐地分在两旁。踏登上铺着雪白毛毯,是波斯进口的毛毯,一脚踩上去,像是踩在了云上。玉钩两侧挂着两个镂空花鸟纹银香囊,熏香袅袅,淡而清幽。 从未有过如此奢侈的容谷主,莫名地有些不敢踏进。 萧祁寒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笑出了声。不知道是在笑容意的胆小踌躇,还是在笑胡公公的“好心安排”。 第79章 越发阴晴不定了 下人此时恰好抬了一桶热水进来,萧祁寒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笑,“你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容意头也不回地朝他挥了挥手,萧祁寒在心里笑骂了句“小没良心的”,替她掩上房门,转身去了主屋,将胡公公叫了过来。 还未质问他为何将暖阁拾掇成那副后宫闺房的模样,胡公公就喜悦地问:“王爷,容谷主可是满意?” 满意个头! 萧王殿下差点爆了粗口,委婉提醒胡公公容意是个男的。 胡公公一脸震惊,“我眼睛可没瞎!” 那你为什么要弄这样一个房间出来呢?! 胡公公答:“这样才能符合容谷主这般神仙似的人儿。” 神仙不神仙的萧祁寒不知道,但想了想容意那么个人,确实衬得上这么个屋子,索性也就不问了。 偏偏胡公公十分想要得知答案,萧祁寒不说,他便要去问容意。 一想到容意此刻大抵正在沐浴,萧王殿下顿时头大如斗,将人捞了回来,“喜欢,喜欢的话都不会说了。” 胡公公心满意足地走了,打算去厨房转悠下,看看给容谷主捣鼓个什么易克华的宵夜。 萧祁寒心塞极了,你对我都没这么用心! 而此刻的容意,已经沐浴结束,着一身云锦中衣,站在床榻前,看着那床看起来就很柔软的被褥,犹豫了一会会儿,便掀开被角躺了进去。 被子柔软舒适,落在身上跟没盖似的,温暖却从被子里透了出来,包裹着她身上每一寸肌肤。容意打了个哈欠,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这么些日子以来,这一觉,是容意睡得最为舒适的一觉了。 西暖阁向阳,暖暖的晨光透过窗棂照在容意的脸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下一刻,就被候在床边的胡公公那一张大大的笑脸吓得魂飞西去。 容意瞪圆了眼睛,用被褥将自己裹成了一团。 “容谷主,昨夜睡得可好。” “挺……挺好的。”若是没有早上这么一遭,她或许会更好! 胡公公当看不见,招呼了身后两个嬷嬷上前,“容谷主,这是尚衣局的两位姑姑,特意过来为容谷主量身的。” 容意刚醒,脑子不甚清楚,晕晕乎乎地问了句:“量身做什么?” “自然是为您做衣服呀!”胡公公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大致的意思是王爷吩咐了奴才给您弄两身衣裳过来,但外头卖得,总没有量身定做的舒坦,因而一大早就去尚衣局借了两位姑姑过来。 容意用那混沌的脑子听了个明白,大惊失色,整个人瞬间清醒了,“我要见王爷!” “见我做什么?”萧祁寒正巧推门而入,听到这么一句,随口问了。看到胡公公,不由就愣住了,“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胡公公立刻将事情复述了一遍,睁着一双眼睛,想听两句夸赞。 萧祁寒看着容意那一脸惊悚的表情,这句夸赞就不是很能说得出口。 容意像是见着了救命稻草,扒拉着萧祁寒不肯撒手。 萧祁寒头疼不已,让胡公公带着人先出去。 胡公公好不惋惜,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容意怕他不肯轻易放弃,立刻同萧祁寒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不量身!” 她什么样的身份,让这些姑姑上下其手一番,可不就要露馅了? “好好好,不量身不量身。”萧祁寒安抚了两句,才叫人平静下来。 容意一抹额头,发现她竟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黏黏糊糊的,好难受。 萧祁寒替她叫了热水,又问:“可有干净的衣服。” 容意不解看他。 “拿过去叫姑姑们量一量,大致就有数了。” 容意松了口气,赶紧找了两身衣服出来,丢给了萧祁寒。 被衣服丢了一脸的萧王殿下:“……” 这般不讲究的姑娘,他真是从未见过,简直就是……荒谬! 萧祁寒黑着一张脸将衣服交给了两位姑姑,胡公公扼腕:“这样做出来的衣服,能舒坦吗?” 萧祁寒丢下一句“能穿就行”便出了西暖阁。 站了半盏茶的功夫,才觉得鼻息间那淡淡的药香退去不少,心跳亦是平复了不少。 对容意的不讲究,他这会儿也明白了些。 容意从小被当做男子养大,平日里也不会有人跟她说这些,自然也就不会注意那么多。 萧祁寒揉了揉太阳穴,一个转身,差点被吓出魂来,“你站在我后头做什么?!” 胡公公被吼了一通,觉得自己很无辜,就王爷这个耳力,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萧祁寒觉得头更疼了,胡公公关心道:“可是要去请太医过来瞧瞧?” “不用了!”萧祁寒沉着脸大步离开。 胡公公叹了口气,觉得王爷这趟出门回来,越发阴晴不定了。 尚衣局的两位姑姑量好了尺寸便回宫了,与此同时,萧祁风身边的王公公入了萧王府。 萧祁寒一回京就让胡公公去宫里递了个话,对萧祁寒能瞧见了的事,以及容意的身份,萧祁风是心知肚明。 若非今晚除夕宫宴有不少的事情需要萧祁风拿主意,他早在得了消息的时候就出宫来看萧祁寒了。 这会儿遣了王公公过来,怕也是想要确认一番。 “奴才见过王爷。”王公公见到萧祁寒目光清亮,虽然早就知道了,但此刻还是忍不住顿时热泪盈眶,“王爷,您的眼睛……” “能看见了。” 王公公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皇上晓得了,高兴极了,却又抽不开身,特意叫奴才跑一趟。这下,皇上总算是能放心了。” 萧祁寒离京的时候眼睛还是瞧不见的,萧祁风虽然不说,心里可也是担心着的,更别说王公公在御前伺候,更是瞧得分明。 提起萧祁风,萧祁寒脸色稍霁,至于毒还未解的事情,就不用跟萧祁风说了,免得他心中牵挂。 “皇上想请容谷主入宫,一道参与今晚的晚宴。”王公公道明了来意。 召见容意,大抵是想要听一听他身上的毒的事,亦是想要感谢一番。 萧祁寒颔首,“劳烦公公回去告诉皇兄,届时我会带着容谷主一道入宫的。” 第80章 面圣 王公公走后,萧祁寒又坐了一会儿,才抬脚去敲了容意的房门。 “有事?”容意见萧祁寒又走了回来,问了一句。 “皇兄要见你。” 容意手一抖,茶水倒在了手上,好在她不爱喝热茶,要不然这一壶水都能够将她的一层皮给烫下来。 “皇上……做什么要见我?”容意斟酌着说,一国之君这么闲的吗? “皇兄想要感谢你一番。” 容意悟了,再想到话本里看到过的关于景帝是个弟控的消息,也能明白不少。 “怕了?”萧祁寒激她。 分明知道这是一个激将,但容意还是一激一个准,“谁怕了!” 萧祁寒勾了勾唇角,心情很是愉悦地往外走,“我找胡公公给你准备衣服去。” 容意呆了呆,忙追了上去,扒拉着门框喊道:“为什么要准备衣服!” “除夕宫宴,文武百官具在,我可不想叫你丢脸。” 原本以为只要见一个皇帝,没想到现在升级为见文武百官,容意突然想要反悔了,她一个江湖人,见那么多大臣做什么?! 萧祁寒才不给她反悔的机会,说完了人就溜走了,胡公公很快脚下生风地走了进来。 容意太有心理阴影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胡公公拍了拍手,立刻有一堆的丫鬟涌了进来,个个手里都拿着三四件的衣服,那盛况,容意吓得差点当场晕倒。 最后屈辱咬牙含泪选了一件天青色的锦袍,胡公公很是惋惜,想要劝着容意多换几套,容意摇得头都要断了,觉得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去买衣服了。 太可怕了! …… 等时辰差不多了,容意才将衣服换上,而后去找了萧祁寒。 今日的萧祁寒同寻常的萧祁寒不太一样,换上了石青色蟒袍,整个人显得正经极了,颇有王爷风范,只是这一开口,就还是容意熟悉的那个人,“磨磨蹭蹭的,脚下生根了吗?” 容意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就算是穿上了王爷衣服,披上了王爷这一层皮,骨子里还是个无赖。 上了马车,就见阿琴已经等在里头,怀中捧着檀木食盒,行礼问安。 “阿琴也要同我们一起去吗?”容意傻傻地问。 萧祁寒:“……” “扑哧。”阿琴没忍住笑了,“容谷主,我不进宫,只是来送吃的的。” 她将食盒放下,就出了马车。 容意瞧了一眼,又瞧了一眼。 “想吃打开就是了。” “那可多不好意思呀。”容意嘴上推辞着,身体却很诚实,但她依旧觉得自己很矜持,并没有表现得很急迫。 萧祁寒大笑。 容意看清食盒里的东西时,眼睛都要瞪出来,“……这么多啊?” 语气却是满满的欢喜,又很担忧,“吃了这么多,等下宫宴上怕是要吃不下了。” “宫宴上可不好叫你胡吃海喝的。”更何况,宫宴上的那些东西,都只是瞧着好看罢了,好吃不好吃另外再说。 容意放心大胆地吃了起来,阿琴做得东西还是很好吃的,比王府厨子的都要好吃。 萧祁寒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这么爱吃。 自然是因为饿呀,容谷主理直气壮极了,坚决不承认是因为自己爱吃。 至于为什么会饿,容意没说,萧祁寒想到她那一身的毒,也闭上了嘴,怕问了,揭人伤疤了。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皇宫。 宫内不允许马车进入,因而两人下了马车,等进宫了再换软轿。 这是容意第一次到上京,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宫门,忍不住好奇打量了一番,这模样,颇有几分乡下人进城的既视感,引得四周的人频频投来目光。 但很快,这些目光像是被烫了一样,纷纷缩了回去。 萧祁寒垂眸看向身边的少女,往她手里塞了个手炉,容意仰头浅浅的笑了,又道了声谢。 那乖巧的模样,简直是戳动了几位夫人的慈母之心,便是顶着萧祁寒杀人的目光,也不愿将视线收回去。 “走吧,先进去吧。” 皇宫对萧祁寒来说并不陌生,便是闭着眼睛都能走,容意跟在他后头,许是觉得好玩,三番两次踩他的脚跟。 闹得萧祁寒不得不伸手将人拎到了身边,“好好走路。” “哦。”容意心虚,很是乖巧地应了声。 萧祁寒却不会被她这模样给骗了去,这人只要是犯了错,就是这副模样,乖巧地让人无法苛责。 但萧祁寒自认是有原则的人,不会被她这副表象给骗了去的。 可以说,很是冷酷无情了。 宫宴摆在御花园中,不过萧祁风身为皇帝,自是不可能这么早就过去的,因而萧祁寒带着容意去了御书房。 萧祁风正在看折子,晓得萧祁寒来了,忙叫王公公看茶。 茶水是在炉子上温着的,冒着袅袅的热气,萧祁寒试了试温度,塞进了容意手里,再将那冷透了的手炉丢给了王公公,让他去换个暖和的过来。 从萧祁寒进来的那一刻,萧祁风就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的眼睛瞧,晓得他能看见了,萧祁风心中激动极了,但他深深忍住了。 这才将目光看向容意,不用萧祁寒介绍也能知道此人是谁,叫萧祁风有些意外的是容意竟是如此的年轻。 “想必这位就是药王谷谷主吧。” 容意忙上前行礼,被萧祁风一手托住,“容谷主不用多礼。” “多谢皇上。”容意不似寻常人,她对这些天潢贵胄并未太过害怕,甚至还打量了一番萧祁风,发觉这两兄弟眉宇间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只是萧祁寒的五官更带攻击性,也更好看一些。 “说起来,也该是我谢谢容谷主才是。”萧祁风言语恳切,也未自称“朕”,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兄长一样,关心着自家弟弟。 容意心中一动,莫名地觉得有些羡慕。 “皇上言重了,其实……”容意正想说萧祁寒的毒她还没解,担不起萧祁风这谢意,就叫萧祁寒打断了,“确实该好好谢一谢容谷主。不只是这眼睛,就连我身上的寒毒,也叫容谷主调理的差不多了。” 容意:“???” 第81章 靖遥长公主 “真的?”萧祁风惊喜地握住了他的手,确实温暖的很。 要知道,因为寒毒的缘故,萧祁寒到了冬日手脚都是冰冷的,并无像现在这样温暖过,这叫萧祁风更是欢喜了,又对容意道了谢,依旧是真情实感的很。 可见,他是真的将这个弟弟放在了心上。 容意脸上是一贯淡淡温柔的笑,非常心虚又谦虚,皇上真的是太客气了。转头在萧祁风没看到的地方狠狠瞪了坑人的萧王殿下两眼。 她可没打算欺君,欺君的是他! 萧祁寒笑容更盛了些,萧祁风好奇,却又摸不着头脑,反倒是同他说起了白莲教的事情。这事张守仁早就递了密函上来,萧祁寒也叫人送了消息过来,但到底信上说不清楚。 容意知情识趣退了出去,王公公在门口守着,见她出来,忙将人引到了偏殿里坐着,又奉上了热茶和点心。 等萧祁寒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容意一副酒足饭饱的模样。 容意抬手跟他打了招呼,结果一开口就是一声好大的:“嗝——” 容意:“……” 萧祁寒:“……” 容意从未在人前丢过这么大脸,饶是寒冬腊月的,也整个人烧了起来。 萧祁寒闷笑,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才笑出声来,结果引来了容谷主几个眼刀子。 萧祁寒揉了揉脸,不提方才的事,只说时辰差不多了,他们该过去了。 容意跟着他出了御书房,回头又看了一眼。王公公立在廊下,见她回头,愣了一下,随即冲她笑了笑,容意也回了个笑,跟上了萧祁寒的脚步。 “皇上,不打算过去吗?” 萧祁寒睨了她一眼,容意突然悟了,萧祁风可是皇帝,哪有这么早就过去的,这么重量级的人物,定是要压轴出场的。 到了御花园,自有内侍引路。 御花园里,已有不少大臣已经入座,见萧祁寒进来,都是好奇地看了过来,虽然听说萧王回来了,但许多人还是头一次见到。 但当看到他身后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时,有不少人都面色变了变。 容意低着头在想别的事情,也没注意到气氛的古怪。 倒是萧祁寒敏锐察觉到了什么,锐利的眸子一扫,众人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萧祁寒径直去了自己的位子,那离皇上最近的一个位置。 容意正想着自己这样的身份,入了这样的宴会,大抵是要坐末尾的,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还没等她想清楚,前头的人就停住了,容意没注意,闷头撞了上去。 也不知道撞到什么地方,鼻子都要撞歪了,娇气的容谷主硬生生地疼出了泪花。 偷偷摸摸八卦着的大臣和夫人们忍不住想:真是好娇气的一少年。 萧祁寒想要说她,又觉得好笑,忍不住敲了她脑袋一下,“想什么呢,这么入迷,连到了都不知道?” “到了?”容意回过神来,看清楚当下的情景,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八卦的目光,饶是面对萧祁风都不紧张的她瞬间僵住了,连落座的时候都是同手同脚的。 萧祁寒自己笑了一阵,笑话她:“你不是挺大胆的?就这么点出息?” 大胆是大胆,但是面对一个人,跟面对这么多人,能一样吗?更何况,萧祁风因为心存感激,对待她自然是如春风和煦般,哪里能跟现在相比! 一想到那么多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容意就如坐针毡,别问,问就是后悔为什么要答应萧祁寒来参加这么个鬼宫宴! 她想回去! 萧祁寒一眼看穿她的想法,正要说话,就见一个宫装美妇朝这边款款而来,在萧祁寒面前站定。 萧祁寒不好忽视她,起身拱手:“姑母。” 靖遥长公主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见他能瞧见了,心头一热,张了张嘴,最后也只吐出了一句,“你回来了?” 萧祁寒中毒失明的事情,虽然萧祁风下令封了消息,朝中大臣没人知道,但瞒不过,也不敢瞒着靖遥长公主。尤其是萧祁寒突然失踪。 萧祁寒自然知道自己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的事情会叫靖遥长公主担忧不已,心中愧疚,“是,我回来了。” 靖遥长公主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这里委实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她目光一错,落在容意的身上,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这位是?” 靖遥长公主同先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先后更是她闺中密友,因而对这两个侄子,都是打心眼里疼爱着的。 萧祁风早早被立为太子,一言一行都有说法,而萧祁寒却没这个顾忌,同靖遥长公主亦是情同母子般地亲近。 因而她很明白萧祁寒这个人,虽然瞧着好说话,但却极难亲近的。这么多年来没人敢跟他套近乎,同他交好的更是没有,除了有他性格使然的缘故,也有他身份尊贵的缘故在其中。 这是他第一次带人出席宴会,也是第一次同人这般亲近,尤其是容意这人长得又白净又好看,不少人都在心里嘀咕,这莫不是萧王最近新收用的***? 靖遥长公主也是这般想的,虽然先帝先后都不在了,虽然萧祁寒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但她这个做长辈的,多少还是要过问两句的。 萧祁寒偏了偏头,为两人做了介绍,“这是我姑母,靖遥长公主,这是我好友,药王谷谷主容意。” 靖遥长公主从萧祁风口中听说过药王谷的,也清楚萧祁寒离开上京大抵就是去了药王谷求医,只是她没想到容意竟是这般年轻。 容意起身行礼。 惊讶过后,靖遥长公主掩唇笑了笑,“没想到容谷主这般年轻,倒是叫我意外不少。” 同时,也在心底里松了口气,不是什么别的就好。虽说在大周好男风不是什么问题,但那毕竟不是能上得了台面的事情,纵使不会有人当面说什么,背后指指点点也叫人难受。 靖遥长公主不希望自己当做孩子一样疼爱着的萧祁寒走上这么一条路,也怕愧对九泉之下的哥哥嫂嫂。 第82章 出门 靖遥长公主同容意说了两句话,见她乖巧懂事,心里不由欢喜了些。她底下的儿子女儿都是闹腾的,因此对这类乖巧的孩子都十分的喜欢。 以靖遥长公主的阅历,真乖巧还是假乖巧,一眼就看出来了,不由觉得有些惋惜,若是姑娘,还能召进府里陪着她说说话,顺道,还能解决侄子的终身大事。 这些念头,在心里转了一圈,也就算了。 靖遥长公主给了容意一块玉佩作为见面礼,就回自己的位子去了。 萧祁风后宫里除了宫女就是太监,连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因而女眷那边不得不请了靖遥长公主主事。 “皇后的人选还未定,那边只怕是闹心的厉害。”萧祁寒嗤笑了下。 容意弯眼一笑,“就这么一块肉,各个都想咬一口,自然是闹心的。” 这还是萧祁寒头一回听到有人将萧祁风比作一块肉,愣了一下,爆发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笑。 阵仗有点大,连女眷那边都频频投来了目光。 容意笑容僵住,很想给某个王爷扎上一针,让他闭嘴! “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恭迎皇上,容意偷偷看了两眼,总觉得如今见到的萧祁风和之前看到的萧祁风不太一样。 等萧祁风叫起,容意恍然,是气场不一样了。 在萧祁寒面前的萧祁风,就是一温厚敦良的兄长模样,而如今的萧祁风,是天子。 兄长跟天子,那是截然不同的。 容意坐下的时候看了一眼萧祁寒,敏锐的萧王殿下立刻看了过来:“怎么了?” “……没事。” 萧祁寒见她这模样,眯了眯眼,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就觉得来气,直接上手捏脸。 容意硬生生地咽下一口惊呼,瞪圆了眼睛,做什么呢?! 萧祁寒意外的心情变好了,甚至还吹了个口哨。 容意:“……” 你就看我打不过你! 将一切都看了个清楚的萧祁风:“……”他怎么不知道自家弟弟还有这么一肚子的坏水? 看着容意那半边捏红了的脸,萧祁风又是愧疚又是酸的。 唉,阿寒都没这样对过自己呢! 宫宴进行到一半,不少人都醉了,左下角不知道怎么的吵闹了起来,王公公立刻让人去看了看,才知道有人喝醉了酒在闹事。 已叫家中的长辈给拎回去了,原本还想着给皇上道歉,被内侍拦住了。开玩笑,这样的宫宴拎着一个醉酒的去皇上跟前道歉,岂不是一场笑话? 这时候,一个小内侍从另一边悄悄地绕到了后头,附耳在王公公耳边说了一通,王公公脸色变了变,不敢有所隐瞒,立刻去禀了萧祁风。 萧祁风脸色不变,只是眸子沉了几分。 毕竟是伺候了萧祁风十几年的,王公公一眼便瞧出皇上心情不好。他垂下眸子,别说皇上,便是他听了也觉得气恼。 萧王殿下那是什么样的身份,也是他们能够随意置喙的? 至于容谷主,虽说是个江湖人,身份低下,可那也是王爷的救命恩人,连皇上都礼遇有加的客人,叫人说成那样,能不气吗? 萧祁风压着怒气道:“今儿个是除夕,等翻了年,教训一顿,也好叫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王公公应了声,心中默默为那几个口无遮拦的点了根蜡烛。 容意自是什么都不知道,萧祁寒却是看了一眼上头一眼。 众人见皇上兴致不高,匆匆结束了晚宴。 萧祁寒将人拎回了萧王府,又去叫了暗三过来,让他查一查今晚宫宴上发生了什么事。 暗三很快回来,只是脸色有几分古怪,磕磕绊绊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原是几个公子哥,在席间喝大了,说了萧祁寒和容意的一些话,那些污言污语说出来怕脏了萧祁寒的耳朵,暗三含糊待过,但萧祁寒岂能听不出来。 “……”萧祁寒万分无语,虽然知道京中会有流言蜚语,但这些人,是不是太闲了? 暗三干笑了两声,不好评价这件事。 “行了,不用管这事了。”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就算他是王爷,也不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好在容意不爱出门,这些事也传不到她耳朵里去。 要是被她知道外头将她传成他的男宠,估计这位脾气大又傲娇的小姑娘真要给他扎一针了。 萧祁寒头疼,等第二天得知容意要出门之后,头更疼了。 “你不是不喜欢出门吗?”在云州城拉着她出门跟要了她命似的,结果来了京城就愿意出门了?这天寒地冻的,也不怕冻着了吗? 容意指了指书满,“书满第一次进京,想知道,这京城的新年,同西北有何不一样。”虽然她自个儿也好奇,但这是丢面子的事情,不能说。 挡箭牌书满:“……”看破不戳破。 萧祁寒头疼,但今日是大年初一,他是要进宫去的,不能陪着容意,又怕京里头那些人冲撞了她,最后把阿琴留给了她。 阿琴眨了眨眼,“王爷这般放心我跟着容谷主?” 要知道,她可是曾调戏过容谷主的呢。 知道真相的萧祁寒:“……” 阿琴见好就收,笑眯眯地跟着容意出门了。 一路走来,容意看了不少,也听了不少。从东北到上京,越是靠近上京,越是繁华,同西北,那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画面。 阿琴带着容意去了京城最热闹繁华的东街,大年初一,各家走亲访友的,街上人倒是不多,摊贩也只有零散几个,但容意还是瞧见了不少小玩意儿,捏在手里瞧了一番,笑着对阿琴道:“上京,果然是个繁华的地方。” 阿琴道:“各地有各地的风情,上京虽好,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喜欢北疆。” 容意看着阿琴的笑,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是呀,皇城虽好,但她依旧还是喜欢她那个小山谷,自在许多。 阿琴道:“等到了上元节那日,这街上会更好看。” 走了一路,容意和书满都有些饿了,阿琴带着他们去京城最繁华最好吃的酒楼,醉春风! 第83章 口无遮拦 今儿个是大年初一,公侯伯府的人都入宫去了,醉春风也冷清了不少。 阿琴熟门熟路地点了菜,由小二领着去了雅间。 刚到走廊上,一个人影突然从雅间里踉踉跄跄地跌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纨绔子弟,醉酒了,嘴里还依旧高喊着:“爷还没醉呢!继续喝!” 紧接着就有小厮紧跟着出来将人扶住了,苦着脸哈哈:“爷,您喝多了,不能再喝了……” 那个爷骂骂咧咧的,回头就给了他一巴掌,“爷说了能喝就能喝,你这个奴才懂什么?!” 小厮挨了一巴掌,也不敢说话,只能赔笑劝着。 房门大开,里头嘈杂的声音这会儿压都压不住。 阿琴扫了一眼,差不多都是喝高了的,她摇头,也不知道这群人喝了多久,醉鬼最是不可理喻的。 阿琴不准备掺和这些事情,也不打算招惹这些人,容意亦是同感。 但她们不想招惹,架不住对方非要招惹上来。 “这是哪家的少爷?长得这么白净,不如来陪爷喝一杯?”这位爷笑得色眯眯的,手还不老实的往容意这儿探了过来,想要摸摸小手。 阿琴眸子一沉,快速的捏住他的手,正打算给他一些教训,突然觉得手中的人大力的往外拉扯,她立刻撒了手。 容意人狠话不多,直接一脚将这位爷给踹了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位爷运气不太好,直接从房门里飞了进去,砸在了那一桌子狼藉上,轰得一声,直接给里面那几位醒了醒酒。 阿琴忍不住挑眉,抱胸吹了个口哨,没想到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容谷主,居然有如此爆发力,简直就是人不可貌相。 周围顿时乱成了一团,小二苦着脸站在一旁,神仙打架,遭殃的却是他们醉春风! 阿琴瞥了他一眼,“放心好了,损了多少,都报上来,不会叫你们亏损的。” 小二立刻变脸,笑嘻嘻道:“姑娘说得哪里话。” 却没说不用赔偿。 其实这种事,醉春风里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毕竟来这儿的身份可都不一般,但最终,醉春风也没见多大损失,依旧稳稳当当地在上京开了下去。 不过,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阿琴哼笑了声,也没说话。 那位爷经此一遭,也醒了酒,他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被人从地上扶起来立刻红着眼冲了上来,阿琴立刻挡在了容意的面前。 开玩笑,王爷让她跟着出来是让她保护容谷主的,方才的事已经算是失职了,这回可怎么也得要把容意给护好了。 那位爷蹭蹭地站住了,努力辨认了下,脸色骤然一变,终是把阿琴给认出来了。 萧祁寒手下有四大暗卫,其余三个不怎么常见,但阿琴却是爱在外头晃悠的,尤其是阿琴一个女流之辈成了萧祁寒的暗卫,这就能叫上京中很多人对她印象深刻了。 他们这些人自然是不例外的。 “阿,阿琴姑娘……”那位爷面如菜色,“你怎么在这儿?” “怎么?这醉春风我来不得?”阿琴冷笑反问。 那位爷的头立刻摇成了拨浪鼓,前后差距之大,叫人咋舌。 小二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阿琴笑了笑,突然凑近了他,冷着声音道:“张公子,容谷主是王爷的贵客,您若是再不知礼数,只怕王爷从宫里回来之后就要去您府上叨扰叨扰了。” 一想到萧王会来府上,那位爷立刻打了个哆嗦,连容谷主是谁都不记得了,“不,不会的,我不敢了。” 阿琴笑眯眯地点头,带着容意和书满扬长而去。 …… 小二上了茶水,很快退了下去。 阿琴给容意倒了一杯茶,“容谷主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容意看向她,“我是有问题要问你,不过,我问的大抵不是你想我问的。” 这话有些绕,但阿琴听懂了,“容谷主想问什么?” “萧祁寒让你跟着我出来,是怕我出事,可我为什么会出事呢?”今日来醉春风,不过就是因为阿琴带着她过来,仅此而已。若是她自己一个人出门,并不一定会来醉春风吃饭的。 也就是说,肯定还有别的事情叫萧祁寒放心不下她,可她能有什么好让人放心不下的? 阿琴大笑,“这事王爷说不出口,不过,我并不介意叫容谷主知道。” 容意不解。 阿琴同她说了除夕宫宴的事情,容意恍然,“萧祁寒怕我听到这些事情?” “你不介意吗?不觉得生气吗?”容意这反应,在阿琴的预料之外。 容意倒也没觉得生气,“不过就是些无稽之谈,我为何要生气?” 这些事情,容意这些年行走江湖的时候遇到的多了,自然也就不会放在心上,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年少冲动的容意了。 阿琴失笑,“那王爷可真是白担心一场了。” “不过今儿个也幸好是你在,不然,那群人只怕是要不依不闹了。”容意自然是看出来那些人身份不一般,不是她这么个无权无势的人能招惹得起的,今儿个她能毫无顾忌的动手,也是因为萧祁寒的缘故。 这一点,容意很清楚,所以之后阿琴出马,她也并不去出风头。 真要是不依不闹了,只怕为难的还是萧祁寒。 这般善解人意的,竟然是个男子,阿琴摇头觉得惋惜,“若是容谷主是个姑娘就好了。” 书满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容意也是意外,“为何这样说?” 阿琴笑眯眯道:“这样子的话,容谷主说不定能成为咱们王府的女主人呢!” “咳咳!”容意直接呛着了。 虽然知道阿琴口无遮拦,但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只怕是你要失望了。”容意低头喝了一口茶。 阿琴点点头,心中却有另一番计较。虽然容意隐藏得很好,瞧不出异样,但书满就不一样了,他年纪小,藏不住事,一眼就能看出来。 难道说,这其中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第84章 放在了心上 到了最后,阿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 容意用过午饭,又逛了一会儿,终是逛不动了,倒是书满兴致很好,精力也很旺盛,即便是回去了,也是意犹未尽。 容意有些担心,书满还小,经不住诱惑,如今的他见识过了外头的繁华,只怕是耐不住药王谷的寂寞了。 容意忧心忡忡地回了萧王府,正好跟从宫里回来的萧祁寒遇上,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出了什么事,关心了一句。 容意张了张嘴,正要说话,阿琴立刻将醉春风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到容意一脚踹飞了那人,萧祁寒身上的寒气散去了,眼中甚至带了点笑意,“踹了就踹了,我就不信他们张家敢找上门来。即便是真的找上门来,咱们也是不怕的,在这儿,我到底是能护住你的。” 这话说得真切,要是连萧祁寒都护不住容意,这上京还不知道有谁能护住她。 容意心脏不可察觉的漏跳了一拍,抬头看着萧祁寒,愣愣点头。 萧祁寒看着她这么乖巧的样子,捻了捻手指,有些手痒,不过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要收着一点,免得又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阿琴一直注意着两人的神色,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想起那些传言,心突然就往下沉了沉,王爷,该不会真的对容意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吧? 阿琴一时惊住了,神色有些恍惚,突然,背脊一凉,她慌忙回神,对上萧祁寒凉凉的目光,仓惶地低下头去。 不管有没有那个心思,主子都是主子,不是她这个做属下的能够置喙的。 容意出去了一上午,这会儿是困极了,萧祁寒摆摆手,让她赶紧去休息。 容意踌躇了两步,问了今日宫中的事情。 萧祁寒挑眉,晓得容意听到了那个流言,至于是谁说的……萧祁寒瞥了一眼阿琴,阿琴头更低了,都快埋到胸口去了。 知道容意心里记挂着,萧祁寒也没有瞒着她,将事情说了一遍。 除夕夜,那些事,叫萧祁风心里憋着口气,趁着今日,萧祁风在宫里发作了一通,昨夜那些胡乱说话的子弟不是全都在宫里,但那些人的长辈却是去了,顺道替这些子弟承受了萧祁风的怒气。 萧祁寒当时就站在边上,看着好些人都因为羞愤憋红了脸,却是一句反驳都不敢说,只能低头听着,但心中肯定是存了火气的,最后遭殃的还是那些嘴无遮拦的。 张家的这位公子虽然没进宫去,但他若是回家告状,只怕是也是要叫家里教训一顿的,因而萧祁寒完全不担心。 容意得了准话,放心的回去休息了。 分明是那般困,可真等容意躺在床上了,却又睡不着了,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发呆。 耳边回响着的,却是阿琴在醉春风里说得那些话。 容意心烦意乱地翻了个身,将自己裹成了一团,闷闷地想,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阿琴心中存着事,溜溜达达到了萧祁寒院子外头,走来走去,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还不等她想明白,胡公公过来了。 “胡公公。”阿琴忙打了个招呼。 “阿琴姑娘?”胡公公奇怪地看着她,“你是来找王爷的吗?怎么不进去?” 阿琴恐慌地摇了摇头,“没有的事!” 胡公公觉着奇怪,但他这会儿有事,也没跟阿琴多说,径直去了书房找萧祁寒,“王爷,这是长公主府送过来的。” 萧祁寒放下手中的兵书,将帖子接了过来,看到上头的内容,忍不住蹙眉。 胡公公拉长了脖子,在萧祁寒看过来的时候,又立刻缩了回去,贴心地问:“王爷,帖子上说了什么?” 萧祁寒面无表情道:“姑母说,她最近闲着无聊,打算举办一个诗会,邀请我跟容意一道去。” 胡公公满心欢喜,“那可真是太……”瞥到萧祁寒不太美妙的脸色,立刻收起了笑容,愤愤道:“太过分了!” 萧祁寒凉凉地看着他,如此生硬的转折,真当他眼瞎? 胡公公只当没看见,很是义愤填膺。 萧祁寒觉得脑壳疼,“行了。” 胡公公闭上了嘴,没一会儿又问:“那王爷可要去?” 萧祁寒将帖子丢给他,胡公公手忙脚乱地接住,刚站稳,就听萧祁寒道:“你去问问容意,她若是去,我就去。” 胡公公欢天喜地地准备去找容意,刚走了两步,想起来一件事,同萧祁寒说:“王爷,奴才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阿琴姑娘在院子外头转悠,愁眉苦脸的,像是有什么心事。” 萧祁寒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胡公公见萧祁寒面色如常,高高兴兴地走了。 萧祁寒站在窗边看着胡公公的背影抿了抿唇,阿琴,大抵是看出了什么吧? 萧祁寒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老实说,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容意放在了心上,直到这次回京。 他倒是不担心萧祁风会因为容意的身份阻止他们,他担心的是容意,她会怎么想? 容意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将胡公公给送走,她就想不明白,胡公公明明笑容和善,人也很好,书满很喜欢他,可为什么她对上胡公公就那么怵呢? “容谷主?”胡公公见她走神,忍不住多唤了一声,“容谷主觉得如何?” 容谷主表示并不如何。 但见胡公公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倔强模样,容谷主妥协了,表示去瞧瞧也无所谓,正好,她对上京的诗会很是好奇。 胡公公如同一只斗胜了的公鸡,趾高气昂地走了,徒留容意一个人瘫在床上咬被子,她可真的是太难了呢! 萧祁寒同容意一道去参加诗会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王府,所有人都高高兴兴地忙碌了起来。 萧王府上下斗志高昂,他们王爷可从未参加过这样的聚会,一定要艳压群芳,不能叫那些世家子弟比下去! 萧祁寒:“……”不是很想做评价。 至于那么些不高兴的,也有两个。 第85章 操心的属下 金刀婆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捏着手里的茶杯许久没有缓过神来。 她最最在意的就是容意跟萧祁寒越走越近,因而才跟着他们来了上京,可如今她却发现,就算是跟着过来了,除了闹心,还能做什么?她什么都做不了。 金刀婆婆摇了摇头,或许,她该出去走走了。 想到这儿,她起身去找容意去了。 然后就在萧祁寒院子门口遇上了另外一个心情不太好的阿琴,“阿琴姑娘这是来找萧王的?” 阿琴扯了扯唇角,“是啊,婆婆是来找容谷主的。” 金刀婆婆点头,两眼相对,颇有些惺惺相惜地感觉,不过,这里到底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两人进了门之后,就彻底分开了。 阿琴站在书房门口,心里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进来了呢? 就在她蹑手蹑脚准备离开的时候,书房的门毫无预料地打开了,萧祁寒出现在门口,睨了她一眼,“进来吧。” 阿琴无法,硬着头皮跟了进去,嗫嗫喊了声:“王爷……”就站在原地当锯嘴葫芦了。 “有事?”萧祁寒问了一句,也没管她,端起桌上的药一口饮尽,“有事就说,本王不知道什么时候教了你们做事束手束脚。” 阿琴很快收拾好了心情,整个精神气都不太一样,她无惧的同萧祁寒对视,“王爷,对容意这个人,您是怎么看的?” 萧祁寒摸了摸下巴,倒是没想到阿琴真的这般大胆,这么直截了当地问了。 “什么怎么看?” 阿琴笑眯眯道:“王爷,这般装傻充愣可不好吧?” 萧祁寒倒也不生气,斜睨了她一眼,“你倒是越来越胆大了。” “那也是王爷教得好。”阿琴笑嘻嘻地拍马屁。 萧祁寒摇头,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 阿琴瞪圆了眼睛,一脸的“我不信,你别欺负我读书少”。 萧祁寒这话倒也不算是敷衍,感情这种事情,他自己都还没捋明白呢,能跟别人说什么? 不过,阿琴是怎么看出来的? 萧祁寒这样想,也就这样问了。 阿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表示她还没有瞎。 有情跟无情,她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尤其是她在萧祁寒身边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他这样对过谁。 不过说起来,能叫她想多的,也是因为那几个世家子弟的胡言乱语。 萧祁寒失笑,阿琴却是肃然了起来,“王爷,您若是喜欢容谷主,有没有想过日后要怎么办?容谷主再好,那也是男子,虽然大周男风盛行,可您却是身份不一样的,皇上疼您,或许好说,但宗亲那儿……” 那可是一些老顽固,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不闹翻了天去才是。 四大暗卫虽然是从小就跟着萧祁寒的,但因为身份缘故,都存了一股敬畏感,从未有过如此平等的对话。 萧祁寒不觉得不舒坦,反而是心中暖暖的,“这件事,你不用担心。” “???”阿琴表示,这不是最该担心的事情吗? 饶是自己人,但事关容意的秘密,萧祁寒也不好多说什么,打发了阿琴出去。 阿琴困惑地往外走了两步,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张大了嘴巴,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惊愕,她强忍住回头的冲动,快步离开。 直到走到没人的地方,才拍了拍胸口,吐出来一口气。 若真的如她猜测的那样,或许,王妃这个问题,真的能解决了。 想到这儿,阿琴就忍不住高兴起来。 她高高兴兴地准备回去,突然察觉到什么,一抬头,就对上假山上暗三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阿琴:“……” 四目相对。 阿琴的脚就这么定在了地上,暗三整个人就这么定在了假山上。 最后,阿琴先炸毛了,“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 暗三看着倒打一耙的某人,优哉游哉道:“从你鬼鬼祟祟的进花园之前,我就在这里了。” 阿琴的重点立刻歪了,“我哪里鬼鬼祟祟了!” “你那还不叫鬼鬼祟祟?”暗三顺道给阿琴回忆了一下,把她给气得直接动手,暗三犹豫了下,抬手格挡了一下,迅速拉开两人距离,并快速认错。 真的是很能伸能屈了。 阿琴身形一滞,一口气憋在心里头上不去下不来,真的是难受极了。 可人家已经道歉了,她若是再不依不挠,那就是她的过错了,就算是到了萧祁寒面前,也没理。 但要阿琴就这样算了,这口气也咽不下去。 她眯着眼朝他勾了勾手指,暗三犹豫了下,走过去,一把被阿琴给勾住了肩膀,“你帮我查一件事,咱们这事就一笔勾销。” “你查什么?”暗三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这个是他的强项,也不算困难,便一口应下了。 阿琴是想叫他去查一查容意的身份,但想到萧祁寒那闭口不言的模样,有些犹豫。 她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嗯?”暗三等了半天,没等来她开口,忍不住催促了下。 阿琴翻了个白眼,“着什么急,你就不能让我好好想想吧。”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话还真是一点儿都不错。 暗三心累了:“……那你想好了再来找我。”一把掀开阿琴的手,几个纵跃,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阿琴这会儿可没工夫去管他,想着事情回去了。 而容意那边,刚送走胡公公没多久,就迎来了金刀婆婆,她有些头疼,不过总比让她面对胡公公要好。 “婆婆怎么过来了?这几日可住得习惯?” 金刀婆婆笑道:“我是在上京长大的,自然是住得习惯的。” 这事容意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些惊讶,也有些好奇,“婆婆是上京人士?” 金刀婆婆暗暗后悔自己的嘴快了些,“我不是上京人,不过是在上京长大的。” 容意想到了秦夫人,可不就是上京人士吗?难道说,她们很早就认识?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两人年岁差得有些大了,许是跟秦夫人家中的长辈认识吧。 容意心思百转千回,却也没有半分显露出来。 第86章 给她一针 容意有些好奇金刀婆婆的来意,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跟容意说了她想去参加诗会。 容意愣了愣,“婆婆怎么突然想去了?” 金刀婆婆喝了口茶,“上京里的这种聚会,有很多弯弯绕绕的,我好歹懂一些,在旁边能帮忖着一些。” 若是寻常人,就可能被金刀婆婆忽悠去了。 可容意不是,她刚刚就在想金刀婆婆的身份,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心中有了个七七八八的猜测。 金刀婆婆这个江湖人,可能出身并不简单。 这些日子,容意也看了不少,知道这些世家的规矩同普通人家的规矩都不一样,更不要说他们这些无拘无束惯了的江湖人。 可偏偏,就这么一个江湖人,跑到你面前,说她懂这里的规矩。 容意笑着道:“那正好,我正怕去了诗会给王爷丢脸,有婆婆跟着,我也安心不少。” 金刀婆婆准备了的满肚子腹稿瞬间没有了用武之地,显然是没想到容意这般好说话,愣了下,笑着放下茶杯,“那到时候我就随着你一道过去了。” 容意目送着金刀婆婆离开,又站了一会儿,溜溜达达去了萧祁寒的书房,探了个脑袋进去,“有空吗?” 萧祁寒不知道在做什么,抬头看了容意一眼,就又低下头去,“你先坐会儿,我处理一些事情。” 容意也不打扰,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榻上。 她原本是想等萧祁寒处理好事情再同他说得,但坐了一会儿发现这人还没有忙完,再加上这榻子有些硬,坐着不舒服。 等萧祁寒忙完事情想起容意的时候,就发现这人已经歪倒在榻上睡着了,而且姿势还挺狂野的。 一条腿在榻上,一条腿半垂着,头发凌乱散在枕上,白净的脸蛋埋在里头,露出一张半张着的樱红小唇,就十分的引人遐想。 萧祁寒的眸光深邃了几分,某人还无知无觉地伸了个懒腰,露出白嫩嫩又柔软的小肚皮。 萧王殿下嘴角一抽,很想将某个一点自觉都没有的姑娘狠狠教训一顿。 不过,萧祁寒到最后也没给她教训。 容意被叫醒的时候还是有些懵的,“我睡着了?” 萧祁寒好气又好笑,“你这随时随地都能睡着是个什么怪毛病?” “我也不知道,体内的毒多了去了,谁知道是哪种呢。”容意脑子不甚清楚,下意识回答了。 萧祁寒一愣,没想到她这个嗜睡的怪毛病,竟然是跟体内的毒有关系的,“没办法治吗?” 容意这会儿已经清醒了,有些懊恼说了那么些像是博人同情的话,但萧祁寒的态度叫她松了口气。 私心里,她并不希望萧祁寒同情她。 “师父寻了很多种方法,但一次性要将体内的毒同时解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容意笑了笑,“你放心,我目前还不会死的。” 萧祁寒:“……” 目前不会死,说不准将来会死,他到底要放什么心?! “除了嗜睡,还有别的吗?” “偶尔会发作,身子忽冷忽热的,除此之外,胃口好了许多。” 一想到容意的胃口,萧祁寒就:“……”这根本就不是好许多好吗?简直不要太好! 容意从榻子上下来,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想起自己来找萧祁寒的目的。 萧祁寒听说之后,眉头一直没有伸展开来。 容意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想要抚平这一褶皱。 肌肤相触,容意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对上男人晦涩不明的目光,心一紧,仓惶地将手缩了回来。 萧祁寒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只手,在容意惊愕的目光中,又松开,改成了十指相扣。 容意:“……” 一抹红晕悄咪咪地爬上了她的耳根,耳垂上也是一片粉嫩,叫人瞧着欢喜极了。 容意刚刚明白了自己的心事,正不安着,怕萧祁寒日后疏远了她,却没想到,结果是这般的出人意料。 两人牵着手一道坐在榻上,分明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却仿佛有一层屏障,将两人团团裹在里头,谁也插不进去。 过了片刻,其实也没有那么久,顶多一盏茶的功夫,萧祁寒清了清嗓子,“所以你怀疑她的身份不同寻常?甚至跟官家挂钩?” 容意:“……” 摊明心事之后,不应该浓情蜜意,或者是你依我浓的吗?为何到了她这里就变了画风了? 不过容意也不是那种话本子里被表了情的姑娘,只是幽怨了一下便将此抛诸脑后,说了自己的猜测,“我甚至还怀疑她跟苏茹认识。” 金刀婆婆住在焚火谷,同秦夫人本就是认识,而容意此刻说得不是什么秦夫人,而是苏茹,萧祁寒心中便晓得她的意思了。 “她主动提出要跟你一道去诗会?” 嗯嗯嗯! 萧祁寒想了一下,“那就让她去吧,正好,看看她想做什么。” 那些潜伏着却不动手的人才叫人头疼,一旦动手了,那就有迹可循了。 从金刀婆婆一开始提出跟着他们走的时候,萧祁寒就没有拒绝,因为他也想知道,金刀婆婆一开始顶上的,到底是谁。 现在想来,金刀婆婆盯上的不是自己,而是容意了。 萧祁寒低头看着某个小姑娘,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初十那一日,你要小心些才是。” 小姑娘眉眼一弯,唇角一扬,好不得意道:“放心好了,她要是敢对我下手,我保证给她一针。” 萧祁寒哑然失笑,实在不知道,这个小姑娘为什么这么喜欢给人扎针。 不过,这样也好,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说完了正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些日子,住得可是习惯?” “都很习惯。”她愁眉苦脸,不自觉地撒着娇,“要是胡公公不整日过来,我会更舒服的。” 萧祁寒揉了她脑袋一把,“胡公公人很好的,他很喜欢你。” 容意也知道,但是吧,她揣着一个秘密呢,怎么能叫旁人靠近,尤其是胡公公这般热心肠的,容意见了恨不得就找个坑将自己给埋了。 第87章 有些眼熟 摊明心意的日子,同往常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心中多了些欢喜,在一处的时候多了一分甜蜜。 好在萧祁寒的院子没什么人敢来,不然,只怕是整个王府都能知道,他们王爷尊为上宾的容谷主成了他们家王爷的新欢了。 为了怕和上元节撞上,靖遥长公主的诗会定在正月初十,也不过十日的功夫,转眼就过去了。 尚衣局做的衣服早早地送了过来,很贵很是贴身,也很贴合容谷主的气质,一穿上身,简直就是一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气度非常不凡。 “好看吗?”容谷主矜持地问,一双眼睛却是透露了几抹期待,恨不得在他面前如同花蝴蝶一般转上个两圈,好让他仔细看清自己的风姿! 萧祁寒:“……” 他一手握拳抵住嘴唇,却是掩不住唇角的笑意,在容意耳边道:“我更想看你穿流云宫装的模样。”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低哑感性,听得容谷主耳根泛红,心跳得擂鼓。 “那……有机会给你看看。”容意此时倒是生了几分女儿家的羞涩,就很扭捏,却让人爱不释手,很想抱进怀里捏个小脸欺负一下。 萧祁寒直了身子,长长地舒了口气,才压下心头的火热。 很神奇的感觉,却也叫人并不那么反感。 马车停在王府门口,胡公公已准备好了一切,炭火手炉,茶水点心,换洗衣物,还有供消遣的话本,简直不要太贴心。 对此,容意只发出了一声喟叹:“不愧是天潢贵胄!”当真是奢靡! 萧祁寒轻笑了下,“日后,这也都是你的。” 容谷主立刻正了色,表示既然是她的了,日后可不能这般奢靡无度,要节俭一些才是。 萧祁寒道,都随你。 就一副很宠妻的模样,瞧得阿琴忍不住想要捂眼睛。王爷,您这是被戳穿了索性就不遮掩了吗? 她倒是没往两人两情相悦上去想,毕竟,她这会儿只是猜测。猜测做不得数,再加上这两人相处同平时无异,瞧不出来什么情啊愫啊的。 金刀婆婆跟着一道上了马车,萧祁寒同容意对视了一眼,与往常无异的跟她打了招呼。 这些日子,暗三去查了一番,却并没有查到什么,即便是当年的苏家,也不曾有金刀婆婆这么个人。 诗会的地点在沁园,是先帝在世时赐给靖遥长公主的,园子够大,景致也很好。若是在春日里,这一汪的池水潺潺,再清风徐来,花香扑鼻,一边饮酒赏花,一边即兴作诗,那就更是风雅了。 冬日里虽然比不上春日的风雅,但腊梅白雪,围炉煮酒,也更别一番风味。 萧王府的马车到的时候,沁园里头已来了不少贵女和贵公子们,路上偶然遇见,也都退避两侧,行礼问安。 容意跟在萧祁寒身边,受了不少礼,心虚的厉害,偏偏萧祁寒不要同他分开,硬是将人带在身侧,容意只能硬着头皮跟着。 心中却忍不住哀叹,明日上京的书局里,只怕又要出不少话本子了。 萧祁寒带着容意先去给假山上的亭子里给靖遥长公主问安,靖遥长公主眼前一亮,“哪儿来的贵公子?” 容意叫她说得有些脸红,觉得都是这身衣服的缘故,她自己可跟‘贵公子’沾不上边。 靖遥长公主啧啧称奇,她身边都是些人精,哪里见过这么腼腆老实的孩子,因而更是喜欢了些。 一声轻笑,少女风铃般的声音响起,“母亲这是有了新欢,就不要我们这些旧人咯。” “说得什么浑话!”靖遥长公主嗔了她一眼,对容意介绍她身后的一对儿女,“这是我的儿子谢俞,女儿谢灵,你叫她长宁就好。” 来的路上,萧祁寒也同她说过这两个表弟表妹,晓得长宁是谢灵的称号,忙见礼。 长宁郡主活泼,也不在意这些虚礼,忙把容意给拦住了,“别呀,你这一行礼,只怕二表哥要将我们给活剥了。” 这一声揶揄,没有任何的恶意,让容意紧张的心情稍稍缓解了不少。 没有办法,谁叫靖遥长公主是萧祁寒的姑母,是长辈。一旦心意相通,容意面对这一位自然紧张起来,怕自己哪里不好,叫长公主厌恶。 “行了行了,你们也闲不住,各自去玩吧,容谷主初来乍到,怕是不习惯,就留着陪我说说话,如何?” 容意自是应好,想了想,又道:“长公主喊我阿意就好。” 靖遥长公主笑了笑,“好,阿意。” 容意今儿个还带了书满过来,小小的孩子没怎么学过规矩,但被胡公公提点了一番,见到长公主的时候也不曾出错。 让容意意外的是,没人提点的金刀婆婆的规矩也很好。 看来,他们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想到这儿,容意下意识看向萧祁寒,却没想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漆黑的眸子里泛着温柔。 四目相对,萧祁寒冲她笑了一下,容意有些羞涩,也有些怕被人看出来,板着脸挺直着背,瞧着好不严肃。 萧祁寒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长宁郡主很喜欢小孩子,同长公主道了一声,便带着书满去园子里四处逛逛了。 谢俞跟萧祁寒许久未见,两人也有不少话要说,一道走了。金刀婆婆则是自个儿四处转了转,很快,亭子里只剩下靖遥长公主和容意两个人。 容意抬头,正好看到靖遥长公主若有所思地模样,不由问了一句,靖遥长公主问:“那位婆婆,是你的人?” 长公主会问起金刀婆婆,倒是让容意有些意外,难道说,长公主会知道金刀婆婆的来历? 容意缩在袖中的手渐渐握了起来,“路上偶尔遇到的一位长辈,长公主莫非认识?” 靖遥长公主神色恍惚了下,又摇了摇头,“有些眼熟,不过,应当不是。” 容意心念一动,却也不好再问,等回头跟萧祁寒说一说,叫他来问问长公主。毕竟是姑侄,有些话,比起她这个外人来要好说许多。 第88章 认出 来参加诗会的贵女和贵公子们陆陆续续到了沁园,来给靖遥长公主请安的时候,看到陪在她身边的容意,个个都好奇的不行,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只敢偷偷摸摸地打量着,暗忖这人是谁。 其中一名贵女同靖遥长公主熟悉,玩笑着问了容意的身份,靖遥长公主也不瞒她,等知道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容意时,这名贵女也忍不住多看了容意两眼。 无外,容意长得太好了,又穿着这么一身矜贵的衣裳,乖乖地坐在那儿不说话,就像是世家出来的,全然没有话本子里江湖人那些狂放不羁的习性。 再看靖遥长公主对待容意的态度,众位来赴宴的贵女贵公子们也都纷纷悟了,这是靖遥长公主,不,是皇室在告诉他们,容意是皇室的客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更不是萧王的男宠。 容意到了后头也明白了靖遥长公主的意思,感激之余,自然是十分配合。 对如此通透的人,靖遥长公主很是喜欢。她不是喜欢人精,却喜欢聪明人,而那些招人讨厌的,就是自作聪明的。 容意这样聪明,却又不冒头的,靖遥长公主觉得很好。 不过,等人都到齐了的时候,容意笑得脸都僵了。 大周民风开放,也没有什么男女不能相见的规矩,在场的都是京中权贵的子女,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十分熟悉的,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靖遥长公主喜欢热闹,设了不少题目,自有想要表现一番的贵女贵公子们,因而这一场诗会还是很热闹的。 突然,有个贵女念了一句诗:“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众人一愣,容意也忍不住朝她望了过去,她却笑吟吟的朝萧祁寒福了福身,“不知,王爷可曾听说过这句诗词?” 容意后知后觉地悟了,这位姑娘大抵是看上了萧祁寒,借着诗词表情,若是萧祁寒有所回应,说不准,这便是一段佳话。 容意心里酸酸涩涩的,不舒坦极了,恨不得跑去那个贵女面前对着她宣示主权,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因为如今的她是个“男人”。 容意蓦地有些后悔当年的决定,但她还是想听萧祁寒怎么说,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靖遥长公主露出了一抹怀念的神色,想当年,她也是在诗会上一眼相中了驸马,如今夫妻恩爱美满,因此,对敢如此行事的贵女有着一种惺惺相惜之感,不过,最后如何,也要看萧祁寒的意思。 萧祁寒倒酒的动作一顿,他也是熟读四书五经的人,怎会不知道这位贵女的意思,但他这会儿也只能装傻充愣了,“本王不知。” 贵女有些失望,但她不会因此不依不闹,冲萧祁寒举杯,“那,我敬王爷一杯。” 这个要求,萧祁寒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靖遥长公主有些失望,不过姻缘这种东西强求不得,想开之后,也就不那么纠结了。 席间饮了不少酒,靖遥长公主早早地叫人扶下去回去休息了,沁园里有不少的厢房,靖遥长公主偶尔在此留宿,因此东西都是齐全的。 容意得了空去了萧祁寒身边,故意道:“王爷可真是好福气呢。” 萧祁寒还未开口,走近听了一耳朵的长宁郡主笑道:“二表哥自然是好福气的,不只是京里头,就是北疆那儿,爱慕二表哥的姑娘也不少呢。” “原来如此呀。”容意笑眯眯地,心里头却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等着回去之后给萧祁寒算账。 萧祁寒:“……” 不知道给自己兄长挖了个坑的长宁郡主兴致勃勃的要跟容意说一说萧王殿下的二三事,突然就感觉背后冒出了一股寒气,叫她瞬间将下面要讲的话给忘记了。 抬头对上萧祁寒一张笑脸,整个人打了个哆嗦,赶紧找借口溜了,顺道将书满也给提走了。 有长宁郡主陪着,容意倒也不担心书满,而是笑眯眯地看向萧祁寒。 某位王爷在心里揍了长宁郡主一顿,正要开口,容意抢先道:“长公主好像认识金刀婆婆。” 一句话就将萧祁寒的注意力转移了,“你确定?” 容意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萧祁寒起身,“我去问问姑姑。” 眼见着萧祁寒走了,长宁郡主才敢回来,状似不经意地问:“二表哥去哪儿了?” “王爷有些不放心长公主。” 长宁郡主点点头,问了容意不少江湖上的事情,容意挑着一些有趣的同她讲了,长宁郡主听得两眼发光,“这比话本子上的故事可要有趣多了。” 容意笑了笑,江湖远比她说的要险恶许多,并不适合长宁郡主这样的贵女。 不过,长宁郡主也就是这么一说罢了。 …… 靖遥长公主刚刚准备歇下,外头守着的丫鬟就进来禀道:“长公主,王爷过来了。” “阿寒?”靖遥长公主愣了一下,让丫鬟去请萧祁寒进来,“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萧祁寒看了一下四周,靖遥长公主会意,屏退屋子里伺候的人,只留下一个心腹嬷嬷,“可是出什么事了?” “听阿意说,姑母似乎认识那位金刀婆婆?”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靖遥长公主笑了,循着记忆又仔细地想了想,“我是觉得有些印象,但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人是不是她我不确定。” 毕竟是挺久远的记忆了,能有个印象,也是不错的了。 “怎么,这个人很重要吗?” 萧祁寒点头,毕竟金刀婆婆的目的是容意,他不太希望在身边留下一个潜在的危险,若是她的目的有什么不对的,他也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击。 靖遥长公主想了一会儿,转头问心腹嬷嬷,“桂嬷嬷,今日那个,你可还记得?” 桂嬷嬷自然是晓得靖遥长公主说的是哪个,闭眼思索了一下,道:“长公主,莫不是那个人?” 靖遥长公主一脸茫然,桂嬷嬷看着萧祁寒有些犹豫。 “嬷嬷直说就是了。” 桂嬷嬷道:“苏家老祖宗身边的那个小丫鬟,后来去了苏老夫人跟前的那个。” 第89章 就仗着我喜欢你 被桂嬷嬷这么一提点,靖遥长公主也想起了这么个人来,恍然道:“原来是她呀。”她又想了想,不由感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老了,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还好你还记得。” 桂嬷嬷这话自是不敢应的,靖遥长公主是主子,对这些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自是印象不深刻的。 靖遥长公主同萧祁寒说:“虽是苏家的人,但罪不及奴仆。” 萧祁寒笑了,“姑姑难道以为我要对她如何不成?” 靖遥长公主了解他,“你若不是猜到了几分,又怎么会来问我?坐实了她的身份,你难道什么都不做?” “先弄清楚她的目的,若是对容意有害,这人我是不敢留了的。” 靖遥长公主调整了个姿势,舒服地躺着,“你对阿意还真是好。” 萧祁寒闻言愣了一下,靖遥长公主慈爱道:“我以前还在担心,你没什么能说的上话的朋友,如今有了一个,我也放心了不少。” 虽是天潢贵胄,但也不是什么孤家寡人,总是一个人怎么能行? 靖遥长公主为此操碎了心,也是因此,这次见到让萧祁寒上了心的容意,她才会这样周全的替她造势。 知道靖遥长公主误会了,萧祁寒只是笑了笑,容意的身份,还是等日后再说吧。 他陪着靖遥长公主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了。 桂嬷嬷送了萧祁寒回来,见靖遥长公主一副凝重的表情,脚步一顿,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公主,时候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歇下吧。” 靖遥长公主摇了摇头,“桂嬷嬷,你说,阿寒对那个容易,究竟是……” “公主!”桂嬷嬷低低地喊了一声。 靖遥长公主猛地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笑,“本宫宁愿是自个儿想多了。” 可那副在意的模样,那提起对方就双眼发光的神色,她作为过来人,桂嬷嬷作为在宫里摸爬滚打一生的人,怎么会看不明白呢。 萧祁寒虽然是王爷,虽然在战事上有着天生的敏锐,可在旁的事情上,犹如白纸一张,很好看透。 桂嬷嬷叹了口气,“就算是,公主又能说什么呢?” 靖遥长公主沉默了片刻,“若真是如此,本宫就是叫阿寒厌恶了,也不能任由这事发生。” 否则,她如何去面对先帝先后? 桂嬷嬷轻轻地抚着她的背,“您可以同王爷提一提,或许,不是那么回事呢?” 靖遥长公主闭了眼,“本宫累了。” 桂嬷嬷不再多言,伺候着她歇下。 …… 萧祁寒回到殿内的时候,就看到容意一张小脸红扑扑地坐在位置上,他心里欢喜,脚步也快了起来。 “阿意。”萧祁寒察觉到不太对劲,又叫了一声,容意像是才听见一样,呆呆地转过来,目光茫然,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哦,你回来了。” 萧祁寒哭笑不得,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喝了多少?” 容意皱着眉,伸出五根手指,“我才喝了三杯。” 萧祁寒笑着将她的手指按了两根下去,“这才是三杯。” 容意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手,努力在想这到底是不是三。 萧祁寒哭笑不得,又觉得这样的容意可爱的叫人想要将她藏起来,不给旁人看。 时辰不早了,萧祁寒索性也带着人离开。 容意踉踉跄跄地走着,虽然喝醉了,但意外的脾气好,不闹腾,说什么都听,乖乖地跟着人走。 叫萧祁寒真是又喜又愁的,“以后可不能再在外头喝酒了,要是叫人给骗走了怎么办?” 容意脑子转不过来,但最后一句还是听懂了的,“不,不会被人骗走的。” 萧祁寒一愣,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情绪,他甚至第一次没能控制住自己,拉着容意快步往前走。 一进马车,没等容意反应过来,一把将人的脖子勾住,低头吻了下去。 他的吻同他的人不一样,意外的温柔,叫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容意只觉得整个人都飘在了空中,晕晕乎乎地,半分真实感都没有。 容意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 外头亮堂的厉害,刺得她整个人都不舒坦,最不舒坦的就是脑袋,痛得仿佛要裂开了一样。 萧祁寒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到容意像是小松鼠一样用被子将自己团团裹起来,远远看去,床上就一小山丘。 原本因为昨晚的意外心情十分不好,很想杀人的萧祁寒唇角往上扬了扬,走过去将手中的碗搁在一旁,然后一把掀开那床被子,“好端端地,做什么将自己蒙起来,也不怕透不过气?” 容意看到是他,脸上怒气散去,噘着嘴,小小撒娇:“窗户太亮了,睡不着,头疼,难受。” “叫你昨晚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喝酒,还将自己给喝醉了。”萧祁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觉得手感很好,又忍不住捏了捏。 容意:“……” 你够了啊! 提起昨晚,容意也有些小小不好意思,将自己往被子里藏了藏,只露出一双眼睛,到真像是一只松鼠了。 容意昨晚虽然醉了,但并不表示她彻底没了印象,她还记得这人,这人…… 纯情的容谷主硬生生的将自己的脸给想红了。 萧祁寒恶劣地笑了笑,手上动作却依旧:“这是想起了什么,这么红?” “你说呢!”容意拍掉他的手,并不是气势很足的声讨某人,“你居然趁着我醉酒了对我这样那样,你,你……” 容意说不下去了,小脚丫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踹了他一下,不痛不痒的,却直接痒到了他心底。 萧祁寒拽住那只脚,小巧玲珑,一只巴掌就能裹住,让人爱不释手,但一提起昨晚,他就没了把玩的心情,咬牙切齿道:“你就记得这个?之后呢?” “之后?”容意好不茫然,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她虚心求问,瞧萧祁寒那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得缩了缩脖子。 萧祁寒瞧见她一副鹌鹑模样,好气又好笑,捏了捏她的脸,一脸宠溺,“你呀,就仗着我 第90章 提都不想提起来 容意眯着眼舒服地蹭了蹭,像只慵懒的猫儿。 萧祁寒很是享受这样的日子,当然,要是没有某人不识趣地问起昨夜的事情就更好了。 他长这么大以来,还是头一回遇到昨晚那种糟心事,真的是一辈子都不想提起,谁提他跟谁急! 容意瞧他脸色不太对劲,难得机智了一回,不再问了。 萧祁寒将解酒汤端了过来,“喝了会舒服一些。” 解酒汤的味道实在是不怎么好,容意喝了一口就皱眉将它推开了,“不要了。” 刚刚一步跨进大门的胡公公正好听到这一句,有一瞬间怀疑了人生。 萧祁寒察觉到有人进来,但也并不想隐瞒他同容意的关系,只当不知道,低声哄着:“喝了会舒服一些。” “可是不好喝。” “再喝一口,好不好?” 容意勉为其难地再喝了一口,之后饶是萧祁寒怎么哄也不肯喝了。 萧祁寒无奈,“那你先好生休息。” 容意冲他摆了摆手,“帮我叫书满过来。” 那没有半点疏离的模样,叫胡公公心沉到了底,再看萧祁寒那模样,他脸上一贯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就收到了萧祁寒警告的目光,而后面色复杂地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院子里一片安宁,树梢上光秃秃的,等三月的时候,又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模样。翠绿的眼色透着生机,给院子平添了不少生气。 若是往日,胡公公会笑着畅想着春日的阳光,可如今,他却半点也望不到了。 “王爷,您跟容谷主……” “我同阿意在一起了。”面对这位打小就伺候着他的老人,萧祁寒并不隐瞒自己的心思。 胡公公脸色变了变,咬牙道:“王爷,您糊涂呀!” “公公是觉得阿意的身份配不上我吗?” 胡公公哑然,这简直就是哪跟哪啊!最最叫人在意的是容意是个男人,而不是他的身份! 胡公公咬牙说了,萧祁寒笑了笑,“若阿意是个姑娘,身份便不成问题了,是吗?” “那是自然的,容谷主只要是个姑娘,又是王爷喜欢的,哪里会有什么人……”胡公公说到这儿突然愣住了,萧祁寒眉目带笑,隐约有些儿时腼腆羞涩的模样,胡公公喉咙一紧,眼眶发热,哪里还说得下去。 他有多少年,不曾见过这样的王爷了? 自从先帝先后去了,一个硬生生地扛下了所有,一个硬生生地将自己变成了今日这副刚硬模样,都不是记忆中的人了。 是成长,亦是唏嘘。 他深吸了口气,继续将话题接了下去,“王爷的意思是……” “公公既然说身份不是问题,那便没有什么问题了。” 胡公公眼珠子一转,喜色难掩地表露在了脸上。他也是看了不少话本子的人,像花木兰这种的更是看了不少,一下子就转过弯来了。 真是…… “奴才恭喜王爷了。” 萧祁寒脸上难掩高兴,不过还是稍稍矜持了一下,“此刻说这个还有些早。” 胡公公不住地摇头,“不早了不早了!” 他原本还在担心,以萧祁寒这种别扭的性子,要怎么讨姑娘欢心,如今却是觉得自己想太多了,这不声不响的,都把人拐回家里来了,真是太有本事了! 太有本事的萧王殿下对着胡公公不着痕迹地炫耀了一番之后,去了书房,找了暗三,告知了金刀婆婆的身份,让他循着这条线查下去。 而另一边,容意还没等到书满,就等来了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的胡公公。 容意:“……” 好可怕! 胡公公嘘寒问暖了一番,得知容意只是宿醉头疼,便也放心了许多。 容意本就头疼,再加上胡公公念念叨叨,头更疼了。 “……这么多年,容谷主一人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容意猛地清醒过来,对上胡公公怜惜的眼神,瞬间明白了过来,她笑了笑,“不觉得苦,活着,是挺好的一件事。” 胡公公心疼不已,尤其是在知道容意是个姑娘之后,更是心疼了。 “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了,有什么不好的就说出来。”胡公公的声音如春风拂面,容意听着差点落泪。 她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都不觉得苦,可就在胡公公这一个眼神,一句话中,蓦地升起了一股酸涩来。 胡公公拍了拍她的背,见书满在门口探头探脑,招了他进来,自个儿则是起身出去了。 “公子,”书满有些紧张,“公子,胡公公欺负你了吗?” 容意扑哧地笑了,那些感伤也都没了,“胡公公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欺负我?” “那你怎么……”一副要哭的模样? “我只是头有些疼,又叫风迷了眼睛罢了。”什么被胡公公一句话感动的差点哭了这种丢人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对了,我昨晚喝醉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没?”对这件事,容意耿耿于怀,很想知道。 书满脸色有一瞬间的古怪,容意眯起了眼睛,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在听书满说了昨晚的事情之后,她的脸色也是一言难尽,还真没那么简单。 书满见她这样,忍不住安慰她:“公子,萧大哥……萧王爷应该不会因为此事记恨于你的,他昨晚在被你吐了一身之后,还抱着你回来呢。” 不,他记恨了,甚至提都不想提起来。 不过这事跟书满也不好说,她便随口敷衍了下。 好在书满人小,很容易就被敷衍过去了。 容意吃了解酒药丸,这才觉得舒坦了一些。 苏家的那些事,在京里曾闹得沸沸扬扬,这些年都没人敢提起来,但在未出事之前,苏家在上京也是世家之一,很多事情都还有人记得。 虽然查起来有些不方便,但真得有了线索,查起来也是容易的。 第二日,暗三就带着一叠厚厚的纸进了萧祁寒的书房。 萧祁寒:“……” 萧祁寒吩咐人去叫了容意一道过来听,容意很快就来了。 暗三虽然不知道为何容意也要听这事,但还是将自己查到的事情禀告给了萧祁寒。 第91章 身世 金刀婆婆本名叫什么并不清楚,只知道她留在苏家的时候是叫娅月。 八岁那年,她因家中得罪了一些人导致满门被灭,而她则是因为逃跑途中不慎跌落河里逃过了一劫。 也是她命大,那时正好遇上了苏家老祖宗回京的船只,被苏家老祖宗使人从河里救了上来。 苏家老祖宗瞧她可怜,就将她改名叫了娅月,带在了身边。 因为遭遇如此变故,娅月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沉闷,话不多,但做事很勤快,苏家老祖宗很是喜欢,却也怜惜。便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将她赐给了自己的儿媳。 这并不是给儿子房里塞人,是真真正正地给苏老夫人一个帮手,也想着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在一处能说得上话。 苏老夫人那时候刚进门,接掌中馈,一头雾水,好在有娅月的帮忙,才慢慢地上手,站稳了脚跟。 她感激之余,同娅月也是情如姐妹,只要是她有的,就绝不会缺了娅月的,娅月也在这一日一日的忙碌中变得有生气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本该一直下去,到娅月嫁人生子,也就算完了。 但娅月从不安于这样平静的日子,她一心想着要报仇,在苏家的这些年也是勤练武艺,到了她二十岁那一年,她找到了苏家老祖宗,说了这件事。 苏家老祖宗虽然不舍,也没有拦着她,而是将卖身契还给了她,放了她自由,至于苏老夫人,据说当年娅月走得时候,她还哭了许久。 娅月拿了卖身契之后就离开了上京,之后去了哪里,京里头没有人知道。不过暗三查了一下那时候江湖上发生的事情,知道了娅月离开上京之后,就去找了仇家报仇,甚至在江湖上有了不大不小的名声。 她虽出身江湖,可在世家之中待了十余年,那些规矩,都印刻在了骨子里,举手投足之间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一些东西都与江湖格格不入。 她不想叫人看出端倪,也不想让人将她跟苏家联系在一起,索性就隐匿了踪迹,甚至还同苏家断了联系。 等到后来,不会再有人因为前事寻她麻烦的时候,才继续在江湖上行走。 那时候,她年岁已大,模样同当年也变化了不少,没人会再将如今的她同当年的她联系在一起。 苏家出事的那一年,娅月得了消息,马不停蹄地回了京,只是她到底晚了一步,等她回来的时候,苏家的人已经全部都下了大狱。她虽然有着一身的本事,却也救不了苏家的人。 最后,她想尽办法进了大牢,见了苏老夫人最后一面。也是因为这样,她才知道苏茹不在其中,而是被白莲教的人带走了,也不知道如何了。 救不了苏家的人,能救走苏茹,苏老夫人也是能瞑目了。 娅月很快有了决断,转身离开了上京,虽然没人知道她去做什么了,但暗三大胆猜测了一下,此人应该是去找白莲教救苏茹去了。 之后,她便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时间,正正好对得上。 暗三说完之后,就低头不说话了。 萧祁寒敲了敲桌子,问容意:“你怎么看?” 容意道:“苏家老祖宗对金刀婆婆有恩,苏老夫人同她又是情同姐妹,对于苏家留下来的唯一一个后人,她定然是拼尽了全力去护着的。江湖险恶,不适合苏茹这样的世家姑娘生活,金刀婆婆销声匿迹,也能说得清楚,可我想不明白,她跟着我们做什么?” 要她来说,金刀婆婆如今最最在意的就是苏茹了,否则她也不可能带着苏茹在焚火谷一住就是这么多年,但她这次却选择了跟容意他们上京,难道有什么事情,比苏茹还要重要不成?还是说,她要做的事情,同苏茹有关系? 萧祁寒扭头看向暗三:“苏茹这些年……不,烈火殿这些年,可曾发生过什么事情不?” 暗三搜集江湖情报,饶是烈火殿这般低调的人也不会放过,因而知道一些事情,“十八年前,烈火殿曾遭人报复,虽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烈火殿失去了一个孩子。” 萧祁寒挑眉,摆了摆手,示意暗三退下,“再去查查其他,一切有可能的事情都不要放过了。” 暗三应声退下。 容意倚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萧祁寒走了过去,从背后默默地圈住了她:“在想什么?” 容意抿了抿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或许,他们查到这儿也就该算了,金刀婆婆为了什么而入京,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萧祁寒有些犹豫,他听了暗三的话之后,其实是有些猜测了的,只是这些猜测,他不知道该不该跟容意说。 容意察觉到了什么,靠在他的怀里,声音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什么力气,“阿寒,不要瞒着我。” 萧祁寒叹了口气,将她抱得更近了些,脑袋靠在她的肩上,热气呼了她一脖子,声音闷闷地:“暗三说的事情,我听秦疏也说起过。” 容意眉心突突,笑容勉强了些,“这个同我们有什么关系?” “秦永安还有一个双生妹妹秦永宁,十八年前出事的就是她。当时秦夫人刚生产不久,身子虚弱,遇上追杀,只能兵分两路行动。带着秦永宁的,就是金刀婆婆。” 但因为苏茹那边差点出事,金刀婆婆折回去救人,将秦永宁藏在一个隐蔽的草堆里,结果等她救下苏茹,再回去找秦永宁的时候,秦永宁已经不见了,草堆里一片凌乱,甚至还有点点猩红。 为此,金刀婆婆心中有愧,自觉无颜面对苏茹,这才一个人搬去了茅草屋里住着。 容意隐约猜到了什么,但觉得这件事太过荒谬了,声音甚至都有些慌乱了,“可是这跟她上京没有任何关系……” “阿意。”萧祁寒抬手理了理她的鬓发,语气温柔却很坚定,“你从小不知你父母是谁,而你的岁数,正要与秦永宁对得上。” 第92章 旧梦 容意睫毛颤了颤,无措的揪着萧祁寒的袖子,依赖极了。她从有记忆以来,一直就是自己一个人,年幼的时候,她看到别人家的小孩子在父母怀中撒着娇,也会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因为她不乖,她不好,才叫父母厌恶了她,不要她了。 后来,年岁渐渐大了,她对此也没有了执念。 没有父母就没有父母吧,她还有师父,还有书满,够了。 可如今,却有人告诉她,她或许能找到她的父母了,她父母不是因为嫌弃她而不要了她,只是因为一些意外,弄丢了她…… 容意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她这么多年来从未怕过什么,可这会儿,她真真切切地怕了,怕她的想念落了空,怕一切,又是他们猜错了。 萧祁寒一根一根手指地将她手指掰开,反手十指相握着,另一只手拥着她,“阿意,不论结果是什么,你要记住,如今,我和书满才是你的家人,萧王府才是你的家。就算是认回了父母,也不过是多了另外一个家罢了。” 很奇怪,分明自己那般在意的事情,在萧祁寒平缓的语气中,却仿佛成了不值一提的事情。 她仰头看着男人,在他温柔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那是笑着的一张脸,没有不安和恐慌。 她的心一点点的定下来了,“阿寒,还好有你在。” 萧祁寒笑了笑,“我能遇见你,才是我的荣幸。” 容意没有争辩,在她心里,真的觉得自己才是最幸运的,能遇到萧祁寒,能有朝一日得到他的回应,这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毕竟,他是这般的耀眼,这般的出色,这般的高不可攀。 …… 这种事情,劳心费神,容意的心力终归再熬不住,渐渐昏沉。 萧祁寒也不放心叫她这个样子回去,索性将她抱到了榻上,伸手探了探被窝,皱眉喊了人。 胡公公听到萧祁寒唤人,匆匆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场景,愣了一下,难道王爷就这么同容谷主生米煮成熟饭了? “去添些银碳和汤婆子来。”萧祁寒头也不回地吩咐,顺道给容意捏了捏被角,好叫她睡得舒服一些。 胡公公看着自家王爷恨不得将容谷主裹成蚕的模样,心里喜滋滋地,王爷这都会疼媳妇了,好现象好现象! 他乐呵呵地吩咐丫鬟拿了汤婆子和银碳,萧祁寒亲自替容意暖了被窝,胡公公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着,也不帮忙,王爷照顾自个儿的媳妇,他添什么乱呢! 容意躺在榻上,难得地做了个不是那么黑暗的梦。 那一年的官道上,衣不蔽体的小容意奋力地向前跑着,身后是那人派出来捉拿她回去的人,她不想回去,只能拼了命地跑着,就算是双脚流血,她也全然没有感觉。 可她到底还小,比不过身强体壮还会武功的大人,很快就被追上了。 容意缩在地上,以为这一次也会同以往一样,逃跑被抓回去,等待着她的是没日没夜的折磨。 就在这个时候,萧祁寒出现了,像个天神一样出现在了容意的面前。 少年的萧祁寒还不是名震天下的萧王殿下,而是深宫中深受宠爱的二皇子,笑容明朗,像一道太阳,驱散了小容意心中的黑暗。 他救了她,不嫌弃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看着她身上的破布皱了皱眉,最后还将自己身上那一件看着就很贵重的白色狐狸毛大氅给她披上。 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世间的温暖,也是第一次将一个人挂在了心上。 萧祁寒带着她一道回了城,找了婆子给她清洗身子,还给她买了新衣服。第一次,容意像个人一样站在了阳光下,局促不安。 少年眼中的惊讶是那般的明显,“没想到你这小孩还挺好看的,果然,这般好看的人就是要穿得干干净净的才赏心悦目。” 也就是这么一句话,叫小容意记在了心里,往后余生,不论何时何地,都保持着干净。 同萧祁寒在一起的日子是容意最快乐最无忧的日子,他不问她的来历,教她认字,教她习武。 当年的她,天真地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下去,她会同萧祁寒永远地在一起。 可是那一日,萧祁寒接了封信,同她说了声抱歉,匆匆忙忙地带着护卫离开了,留下一个婆子照顾着她。 又是一个人了呀! 小容意坐在树梢上,无聊的晃着腿,看着那个婆子满院焦急地找着自己,半点现身的念头都没有。 直到那个婆子离开了,她才从树上下来,悄悄咪咪地离开了。 同萧祁寒在一起的日子,她学会了不少东西,但萧祁寒不知道的是她学会的最早的也是最熟练的就是隐匿自己的踪迹。 …… 容意睁开眼的时候,尚不能回过神来,她有多久没有梦到过这一年了? “醒了。” 容意偏头看去,萧祁寒半坐在床上,手中拿着一卷书。高大的身影遮挡了光线,叫她睡得舒服极了。 “什么时辰了?”容意看了一样雕花窗,窗上糊了一层纸,瞧不太清楚。 “酉时了。” 容意愣住:“……我竟是睡了这么久吗?” “也不算久。”萧祁寒摸了摸她的头,没告诉容意,看着她一直睡着不醒来,他甚至有些担心出事了,还叫了良医正过来看看,得知她真的只是睡着了,这才安心。 自从表明心意,他真的是越来越患得患失了。 “饿不饿?” 容意摸了摸肚子,不说还好,一说她还真的有些饿了。 萧祁寒起身去吩咐底下的人上晚饭,书满趁机过来瞧了瞧,“公子,你怎么这会儿才醒呀?” “有点累了,睡得沉了些。” 书满担忧地看着她,“真的没问题吗?” “我能有什么问题。”容意轻笑道,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书满伺候着她穿好衣服,容意想到许久没看到雪狼跟小貂儿了,问了一句,书满道:“他们在马厩里跟越影玩着呢。” 容意:“???” 越影又是哪个? 第93章 马场 书满好心解释,越影就是萧王殿下的坐骑,那匹黑色的大宛马,真是超大超威猛的! 容意看着他亮闪闪的眸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等会儿叫阿寒送你一匹。” “真的?”书满眼睛猛地瞪大了,过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公子什么时候同萧大哥这般熟悉了?还直呼其名字来了? “咳咳……”容意清了清嗓子,不太好意思地转移了话题。 好在书满不懂,还很高兴容意跟萧祁寒关系便好了。 容意摸了摸鼻子,总觉得有些心虚。 萧祁寒推门进来,书满立刻眼巴巴地看着容意,他虽然小,但容意和药不倒教得很好。 “怎么了?”萧祁寒看着他们俩,挑眉。 容意觉得好笑,但小孩脸皮薄,若是敞开了说,怕是要恼羞成怒了,“书满年岁不小了,我想让他学一下骑术,只是我怕是教不了他。” 事情肯定不是这样,萧祁寒看出了什么,也没戳破,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这个简单,马场和马驹王府里都有现成的,到时候叫暗一带着去挑一匹就是了。” 书满拽着容意的衣摆,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我,我不怎么会挑马。” 萧祁寒抬手在他头上按了按,“先吃饭,吃完饭了,我跟阿意一起去陪你挑。” “嗯!” 先帝先后都不是奢侈的人,往日在宫里也是同寻常家庭一样只做够吃的菜肴就行了,这个习惯,也传给了萧祁风和萧祁寒两兄弟。 用过晚饭,书满就急吼吼地拉着容意要去挑马驹,萧祁寒去里屋拿了一件披风给容意披上,又将从丫鬟手里接过的手炉给她塞好,觉得没什么遗漏了,这才带着两人出门。 马场在王府的西北角,挺是宽阔的,只是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一眼望去,黑漆漆的一片,倒也看不清楚。 马厩就在马场的边上,有专门的人看着,他们一行人过去的时候,那人正在吃饭,得了消息匆匆忙忙搁下筷子出来。 管理马厩的是个跛脚的汉子,曾经跟着萧祁寒上阵杀敌,后来在战场上受了伤,再也不能打仗了,萧祁寒就安排他回了京城,日子过得也算是不错。 萧祁寒扫了一下席面,知道自己过来的匆忙了些,但他也不想叫人打扰,便道:“你先吃饭,本王去马厩里挑一匹马。” 老李头有些懵,但在看到萧祁寒身边那两个人之后,立刻不懵了,“那我老李头就偷个懒,还请王爷别怪罪我了。” “行了行了,说得我好像没了你就不行了一样。” 两人说话打趣,全然没有半点主子跟下人的感觉,倒像是多年的老友。 去马厩的路上,萧祁寒见容意困惑,给她解释了下,“我刚入军营那一年,就是在老李头的手下,他从不因为我是皇子而对我手下留情,甚至操练起我来比操练其他人都要狠,不过,我从未记恨过老李头,同他也更能说得上话来。你别看他如今邋遢模样,曾经的他,也是我大周的一员大将,如果当年他没在战场上出事,今日的他早就是大将军了。” 说实话,萧祁寒是觉得有些可惜的。 老李头于他而言,亦师亦友,没有他当年狠下心不顾他身份操练他,也不会有今日的他。 战场上,很多事情都是瞬息万变的,没有能力,上了战场就是死路一条。没有老李头教他的那些东西,饶是他武功再好,也没有用。 虽然萧祁寒说得很平静,容意也还是听得心惊肉跳,她没见过战场,但也在话本子上看过不上,那是这世上最残酷的地方了。 萧祁寒察觉到她的情绪,趁着没人注意,握住了她的手,“别怕,你看我,如今不还是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以后不会了。” “嗯?”萧祁寒一时没听明白,容意也没打算解释,马厩就在眼前,书满兴奋地过来拉着容意进去挑马驹。 容意由着他,听着他神神叨叨的说话,不由觉得好笑,但更多地是羡慕,羡慕书满能有这样真正的快乐。 萧祁寒在一脚踏进马厩的时候,突然悟了容意那句话的意思,眼睛不错地盯着那道背影,胸腔里被充斥得满满的,若不是碍着书满,这会儿他都能冲上去将人狠狠圈住了。 容意察觉到什么,回眸,正好对上萧祁寒一双冒着火的眼睛,她愣了一下,冲他招了招手,“你快过来瞧瞧,我跟书满看了一会儿,没看……” 下头的话,没能说出口。 因为,她的嘴被另一张嘴严严实实地堵住了。 萧祁寒一手扣住她的脖子,一手按在书满脑袋上,让他不能回头,光明正大地吃了个豆腐。 容意第一次清醒着感受一个吻,尤其是书满还在边上,惊心动魄地她的头下一刻都能跳出来了。 浅尝辄止显然不能够满足萧祁寒,只是这儿黑灯瞎火的,又都是马粪的味道,着实不是个亲热的好地方。 泄愤似的在她唇上碾了碾,萧祁寒放开了她,拍着她的背,“呼吸。” 容意:“……” 竟然因为一个吻而忘记了呼吸,真是丢脸。 “萧大哥,我可以转头了吗?”书满很乖巧,也是因此,容意心虚得更厉害了。 “可以。”萧祁寒松了手,问他:“有看中的吗?” 书满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手指绞在一处,“萧大哥,我可以要一匹跟越影一样的马儿吗?” “喜欢?” “嗯嗯。”越影高大威猛,简直不要太喜欢! 萧祁寒笑了笑,“越影这样的太大了,你还小,不太适合。你可以先挑一匹小马驹练着,等你练好了骑术,也长大了,我再送你一匹。” 书满原本有些失望,但听了这话,又忍不住高兴了起来,“那萧大哥帮我挑!” 萧祁寒对马算得上是有研究,挑了一匹小母马,温顺的很,对书满这样刚学习骑术的小孩子来说正正好。 他去跟老李头说了一下,老李头立刻去安排妥当,等明日书满过来,就能骑了。 第94章 疼惜 萧祁寒同容意的事情最终也没有瞒过金刀婆婆,原本就忧心忡忡的她更是忧心忡忡了。 可一想到自己还不能说,就更加的郁闷了。 而萧祁寒这边,暗三也将查到的东西送到了他的面前。 萧祁寒垂眸,看着桌案上的纸张,上头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都是暗三动用了他底下势力查出来的,几乎要将整个江湖给翻遍了。 里头,不止有容意的身世,甚至连她被谁带走,都有蛛丝马迹。 萧祁寒越看越心惊,他甚至不知道容意是怎么熬过那些年的,那小小的女孩是怎么在那个地狱般的地方活下来的。 萧祁寒张了张嘴,却发现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了一样,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良久,他才道:“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王爷。”暗三心里也不太好受,他们几个暗卫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被人救之前也是活得艰辛,却也比不上容意受的苦。 起先,他只是觉得不对,那些东西太过表面,才会顺着查下去,却没想到,越往下查,查到的东西越是叫他心惊,他甚至能想象到萧祁寒看到这些东西之后会是如何震怒。 萧祁寒闭了闭眼,静了良久,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将心中无边冰寒杀意给压了下去,“去找他的下落,不惜一切代价,本王都要找到他!” 伤了她的人,他绝对,绝对不会放过! 暗三应了声,离开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王爷,那容谷主身上的毒……” 看到萧祁寒那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暗三乖觉得闭嘴了,快步离开。 开玩笑,他可不想当王爷的出气筒。 出了院门,往左一拐,就撞上了一个人。 暗三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动手,等看清人,手上的动作一顿,“你怎么在这儿?” 阿琴勾着他的脖子,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直接将他拐走了。 胡公公在凉亭里等着,见人来了,立刻走过来,“哎呀,阿琴啊,你一个姑娘家,请人的动作怎么能这么……奔放呢。” 阿琴动了动手腕,“我就这样了。” 胡公公扼腕叹息,这简直就不是淑女作风! 暗三面无表情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就要走。 阿琴和胡公公立刻一左一右地扒拉着他的手,将他半推半就地按在了石凳上,笑容可掬,看得暗三头皮发麻, 他总算知道容意为什么这么怕胡公公了,还真的挺可怕的! “有什么要问的就快问吧!”暗三自暴自弃道。 “王爷让你查了什么?查的如何了?你这回进去是跟王爷汇报这事吗?”胡公公立刻不客气地问了。 暗三:“……” 他跟胡公公接触不多,没想到这位竟然这么八卦? 阿琴也好奇,但她矜持一点。 暗三思考了下,“这事,不太好说。” 胡公公威胁,“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告诉王爷你调戏阿琴!” 阿琴:“……” 暗三:“……” 这个玩笑,当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暗三无奈了下,“王爷吩咐我不许将这事告诉别人。” “哎呀!你不说,我们两不说,王爷又怎么会知道?”胡公公恨铁不成钢,这人怎么就不会变通呢?他们私底下说说,谁会那么没眼力把这件事捅给王爷知道? 阳奉阴违懂不懂?! 暗三愕然,他还真不知道能这样。从小,他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完全服从主子的命令。 胡公公磨人的本事暗三不曾见过,因而头一回领教的暗三悔得肠子都青了。 “公公,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暗三急得脑门都出汗了。 阿琴在一旁凉凉道:“早说不就好了,还劳累公公出马。” 暗三满脸黑线,他要是知道,在看到胡公公的那一刻就走了。 他斟酌了下,将事情大致的说了一下,饶是这样,胡公公和阿琴也气得够呛,胡公公想到那个单薄的身影,心疼的厉害。 甚至盘算着等下去厨房走一趟,好好吩咐厨娘给容意补身子。 阿琴白了他一眼,不服气道:“那些厨娘能有我做得东西好吃?” 胡公公从善如流地表示,那就交给你了。 阿琴很是满意地点头。 暗三:“……” 他不是很能看得懂这两人的这一番操作。 眼看着两人没注意自己,而是讨论着该如何给容意补身子,立刻溜了。 他一走,阿琴和胡公公都住了嘴。 胡公公嘴唇微动,“你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 “猜的。”阿琴反问,“公公呢?” “同样是猜的。”胡公公叹了口气,他是真的心疼容意,王爷那儿,只怕是心疼的更厉害。 阿琴撸起袖子,志向高远,“我会把她给喂胖的。” 胡公公双手双脚表示支持。 …… 萧祁寒在书房里对着那些纸张坐了一整天。 胡公公不太放心,含蓄地跟容意表示了一下,王爷一整天都没出来了,午饭送进去也是一口未动,可真是让人担忧。 容意当下坐不住了,去了书房。 一进门,就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她走过去,还没开口,就叫人握着手腕一把拉过去坐上了对方的大腿。 容意有些别扭,但被人结结实实地搂住了,索性伸手圈住了他后背,“怎么了?” “阿意。”萧祁寒闭了闭眼,只觉得有一股气在胸膛里乱闯,让他抑制不住地想要杀人,连平心静气都做不到。 容意察觉到不对劲,收回手去摸他的脉,刚一摸到,就被某个不安分的王爷扣住了,亲昵的蹭了蹭。 真是……太不懂事了! “嗷!” 萧祁寒委屈地看着她,目光带着谴责,像是在质问她怎么能用针扎他呢! 容意不为所动,“躺好了!” 萧祁寒叹了口气,乖乖地躺在了榻上。 不太放心的胡公公悄咪咪地潜入了书房外头,伸手戳破了窗户,往里看了看。 屋内昏暗,只在榻旁点了一盏灯。 被担忧着出事的王爷躺在榻上,衣襟大开,露出宽厚结实的胸膛,神情似是痛苦又似愉悦,全然一副事后模样。 而神仙般的容谷主一袭白衣站在榻边,举着一根银针,狠狠扎了下去。 第95章 旧事 胡公公并不是很能看懂这个剧情的走向,茫然地离开了。 书房内,容意认真地给萧祁寒施针,凉凉道:“你这是到底在想什么,才能导致自己气血翻涌差点毒发都没有察觉到?” 若不是她过来一趟发现了,下次她看到的会不会就是萧祁寒的尸体了? 一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容意内心生寒,手脚发软,连银针都没能拿不住。 “阿意……” 容意身子晃了晃,在榻边坐了下来,缓了口气,才问:“到底怎么了?” 萧祁寒别开头,不太想说这件事,容意有些气闷,头一次跟萧祁寒冷了声音,“萧祁寒,你说过不会瞒着我的。” 萧祁寒心里也不好受,但他更不想同容意吵架。 身上插满了针不能乱动,但萧祁寒还是用力的挪了挪手指,悄咪咪地蹭了过来。 容意垂眸,没有任何表示。 萧祁寒握住她的手,松了口气,还给握手,那就表明还有转圜的余地的。他摩挲着她的手,轻轻笑了:“阿意,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们小时候见过。” 容意蓦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萧祁寒,指尖发颤。 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萧祁寒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她眼眶不禁发红,“你是不是傻呀!” 原本想要讨好对方却没想到被骂了一顿傻的萧祁寒:“……” “阿意。”萧祁寒努力的挪着身子,才挪动了一寸,就被容意狠狠按住了,“扎着针呢,乱动什么。” 容意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萧祁寒听着不太好受,“阿意,我想抱抱你。” “等你好了再抱!”容意觉得这人简直不让人省心。 萧祁寒看着她起身,就急了,“阿意,你去哪里?” 容意头也不回,“开药方!” 萧祁寒长长呼了口气,躺了回去,嘴角裂开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突然想到什么,笑容一僵,遭了,那些纸还没收拾! 容意面无表情地看着纸张上的信息,很齐全,从秦永宁出事那一年到她曾经的日子,都有。 难怪萧祁寒会被气到,就是她自己,看到这些,也忍不住会想起当初被人当蛊虫养着的日子。 里屋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动静,还不小,容意放心不下,捏着纸恍恍惚惚地绕过了屏风,正好看到某位王爷阳奉阴违,不好好躺着,硬撑着坐了起来。 萧祁寒看到她的时候有些心虚,等目光瞥到她手中拿着的是什么的时候,脸色一变,“阿意,我……” 容意无奈地走了过去,有个不让人省心的病人,她真的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那些事情。 重新扶着萧祁寒躺下,看着他一脸的紧张,容意就忍不住笑了,“做什么这般心虚?” 萧祁寒嘴唇动了动,“我查了你……” 容意摇头,“你只是想要查秦永宁的事情,只是恰好,那个秦永宁就是我罢了。” 如果没有查到后头,谁能知道秦永宁是她? 容意以为自己知道这件事会很意外,情绪波动会很大,可……她垂眸,看着手中的纸,密密麻麻的字她是一个也看不进去的,但她并没有觉得不舒坦,那些事情,仿佛都离她已经很远了。 “可以跟我说说吗?”萧祁寒松松垮垮的捏着她的手。暗三查到的消息,都是大致且模糊的,只知道容意被毒蜘蛛带走,受了许多苦难。他不知道她受了什么样的苦,但从暗三查到的关于毒蜘蛛的消息来看,定然是不好的。 萧祁寒这些年偶尔会想起当年的那个女孩,会想她过得好不好,是否还活着,只是他从没有想到,那个孩子,会是容意。 一想到他当初遇见容意时那副模样,萧祁寒心钝钝的痛,恨不得将毒蜘蛛千刀万剐了才解气! 自从知道容意就是那个小姑娘之后,他就一直很想,很想知道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容意神色很平静,“没什么不能说的。” “当初将我带走的是西南苗疆的毒蜘蛛,他这一生最钟爱的就是捣鼓蛊虫,可以说已经是到了入魔的境界了。” “当年,除了我之外,还有好几个孩子,都是被毒蜘蛛从外头带回来的,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方法,或许,也同我一样,偷回来的。” “他将我们关在笼子里,从小用毒药喂我们,有些孩子扛不住,死了,也有些同我一样,还活着,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模样。” “有一天,毒蜘蛛将我们从笼子里放了出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外头的天,黑沉沉的,跟我当时的心情是一样的。我以为我当时自由了,可没想到,那只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始。” 毒蜘蛛将他们这十几个活下来的孩子一股脑的丢尽了毒树林里头,告诉他们,谁能活着从里头出来,谁就赢了。 容意当时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后来,毒树林里的一幕一幕告诉了她真相,不想死,就必须要反击,只有别人死了,她才能活下去。 那是她第一次动手杀人,若是放在寻常,她肯定是吓得睡不着,可那时候,环境恶劣,还有人在盯着你,她根本无暇去想这些。 萧祁寒听着心里难受极了,但他并没有打断容意的话。 “我从毒树林里出来的那一刻,我看见毒蜘蛛整个人都癫狂了,嘴里喃喃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之后的日子,我不再继续被关在笼子里,而是有了自己的房间,有了属于自己的床。” “毒蜘蛛之后不论去到哪里都会带着我,我慢慢地,就生了逃跑的心,只是每一次都会被他的人抓回去,他会将我关起来,然后给我喂一种新的毒药,看着我痛苦。” 萧祁寒骤然握紧了她的手,容意笑着安抚了下,“我唯一一次从他那里逃跑成功,就是遇见你的那一年。” “别说了……阿意,别说了……” 提起旧事,容意心里也不太好受,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完的,就这么吊着,容意这个说故事的人也不好受。 第96章 人形暖炉 “离开你之后,我也没地方去,身上没钱,只能饿着。那一日,我又饿又困,想要去偷一些东西来吃,没想到叫师父给撞见了,他也没怪我,还给了我一个馒头。后来,我说我没地方去,他便将我带了回去。” “师父教我读书写字,教我武功,教我医术,甚至,他还想尽办法帮我调理身子,只是我体内的毒太过杂乱了,他没有办法解,只能用了方法,让这个毒一点一点的平复下去。” “我也是跟着师父学医之后才知道,毒蜘蛛一直在研究蛊虫,但是蛊虫太蠢太笨,他就想着,这蛊虫,能不能用人来代替,而我们这些从小被他用毒药喂大的孩子,就是那些蛊虫。” 以至于当年的毒树林之争,不过是毒蜘蛛为了养出蛊王的最后一步罢了,将蛊虫们放在同一个地方,任由他们厮杀,活下来,毒树林中出来的那一个,就是毒蜘蛛梦寐以求的蛊王。 只是他忘了一件事,容意是人,即便是他养出的蛊王,也有自己的思想,她也是渴望自由的。 只是,养一个蛊王实在是太耗费精力财力和时间,毒蜘蛛也不年轻了,否则,以她当年那般不听话的想要逃跑的作死模样,毒蜘蛛早就杀了她了,岂会那般纵容着。 萧祁寒觉得自己心口闷得慌,但他知道,自己难受,说起这件事想起过去的容意心里头更不好受。 他缓了口气,等自己心情平复了,才开口:“阿意,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容意红着眼眶笑着应好。 萧祁寒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气血上涌,导致那毒有些不太稳定,容意施针之后他就觉得好一些了,容意理了理他的衣襟,忍不住道:“施针只是权宜之计,这毒素霸道不能长久压制,还是要快些找到七星长叶才好。” “暗三已经让人留意着了,这东西,若是找到了,也是我命大,若是没找到……” “胡说!”容意骤然拔高了声音,声线都是颤抖的,“不会找不到的,不会的……” 萧祁寒知道自己吓着她了,只好抱着她哄着,一定会找到的,他还想跟阿意白头偕老,不会出事的。 容意这才渐渐地平复下来。 情绪大起大落,容意的身子也有些吃不消,等萧祁寒察觉到的时候,她体内的毒发作了! 萧祁寒第一次看到她毒发的模样,只觉得自己抱着一个大火炉,烫得他手心发痛,可即便是这样子,萧祁寒也没有撒手,而是将容意抱到床上躺着,又吩咐人去把书满叫回来。 书满是被暗一带着回来的,头一次经历了飞来飞去,很是新奇,甚至还想再来一次,可当他看清楚容意的情形时,什么玩耍的心情都没有了。 “公子!”书满眼眶都红了,“萧大哥,公子她……” “有办法能叫她的痛苦减轻一些吗?” 书满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哽咽道:“有的,师父留了药方,我一直都带着的。” 胡公公得了消息也赶了过来,听了这话,立刻拉着书满出去,“咱们赶紧去抓药。” 王府里药材都很齐全,书满抓了药,厨房烧了热水,药浴很快就准备好。 书满看着容意有些为难了,虽然他还是个孩子,可男女大防这种事情他还是懂的,现在要怎么办? 萧祁寒却半点不纠结,转身叫了阿琴进来,“药浴,你看着。” 书满微讶地看着萧祁寒,等出去了之后,小声地问:“萧大哥,你……” 萧祁寒担心着容意的情况,面色冰寒,没人敢上前招惹,他面对书满,多了一分耐心,“她的事情,我都知道。” 书满悄咪咪地松了口气,“其实姐姐也不容易。” “所以,日后你要对她好一些,知道不?”萧祁寒大手按着他的脑袋,揉了两下。 书满严肃地点头,“我是男子汉,以后会保护好姐姐的!” 胡公公赶紧把他拉走,谆谆教导,你家姐姐不需要你保护,自有人保护着的。 书满不是很明白,多一个保护不好吗? 胡公公难得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打开,阿琴从屋子里出来,还未说话,身边就刮起了一阵风,萧祁寒已经迫不及待地进去了。 胡公公不好进去,拉着同样心急的书满,问阿琴情况如何了。 “刚入药浴的时候,很是痛苦,之后慢慢地平复下来,身子的温度虽然还有一点高,但气息已经平稳下来了。”阿琴觉得闹了这一遭,等容意醒过来的时候定然是要饿的,因此拉着很想进门的书满去了厨房。 孩子啊孩子,这种时候就要有点眼力见,不要进去打扰那对有情人呀。 泡了药浴又吃了药,但容意的身体到底还是太差,好不容易才把体内的毒压制了下去,却又发起了高烧。 萧祁寒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疼得不行,不厌其烦地坐在床沿给她换额上的帕子。 “不能吃药吗?”萧祁寒扭头问书满。 书满担忧极了,“不行的,退烧药里头有几味药同之前的药浴相冲,吃了会出事的。只能慢慢地熬着了。” “你先去休息吧。” 书满不太乐意走,最后还是叫胡公公拖走的,顺手替二人带上了房门。 萧祁寒拧了块温热的手巾,慢慢替她擦去额上汗珠。 “冷。”容意喃喃,像是小猫叫。 “马上就不冷了。”萧祁寒摸了摸被褥,温度稍微有那么些不够,他犹豫了片刻,脱了外衣躺了上去,将容意圈进了怀里。 萧祁寒的怀抱温暖舒服,她下意识地滚了进来,蹭了蹭。 萧王殿下瞬间浑身僵硬如铁,心中一千个一万个后悔,他为什么要用自己去温暖她!多拿几个汤婆子来不好吗?! 不过…… 萧祁寒垂眸,看着怀中娇娇柔柔地小姑娘,眼睫毛乖乖垂下,偶尔不舒服会皱皱眉头,甭提多可爱了。 温香暖玉在怀,萧王殿下老神在在地想,被当成暖炉这种事情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第97章 长公主的提点 胡公公偷偷摸摸地在之前窗户上戳的洞那儿瞧着屋子里的情况,看到榻上那交叠的人影,当真是欣慰的不行。 胡公公琢磨着是不是要将容意房中的东西搬过来,就有小厮匆匆来报,“公公,长公主来了!” 胡公公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把自己给从台阶上摔下去了,幸好小厮眼疾手快将人给扶住了,不然伤筋动骨,大抵就要在床上躺上三个月了。 胡公公站稳之后匆匆出去迎接,谁知还没走出主院门口,就见到靖遥长公主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奴才见过长公主。”胡公公回过神来,忙上前行礼。 靖遥长公主摆了摆手,“胡公公,咱们两就不用多礼了,阿寒在吗?” “王爷在是在……”胡公公话还没说完,靖遥长公主就抬步进去了,“在就行了,我找他有事。” 靖遥长公主轻易不上门,萧祁寒又敬重这位姑母,萧王府上下无人敢拦着她,胡公公也就愣神一会儿的功夫,就叫她推开了书房的门。 胡公公:“……” 要完! “谁?”萧祁寒昏昏欲睡间,突然察觉到有人进来,警醒地喝了一声。 “阿寒,是我……”靖遥长公主绕过屏风,看清楚眼前的情况,突然就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她眉梢一挑,脸上看不出喜怒,声音很平静,“阿寒,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一只脚迈进门里的胡公公听到这话下意识把脚给缩回去,并贴心的关上房门。开玩笑,这时候进去不是找死吗? 萧祁寒揉了揉眉心,“姑母怎么过来了?” 靖遥长公主表示,我要是不过来,还不知道,你青天白日的,就将人拐上了床,真是好纨绔。 萧祁寒下意识解释,事情不是她看到的这样,靖遥长公主却并不相信,她眼睛可还没瞎呢。 容意不安地往他怀里缩了缩,萧祁寒下意识地安抚了一下。 靖遥长公主立刻就是一脸你看我就知道你别想骗我的表情,萧祁寒:“……”真是越发说不清楚了。 将容意放下,萧祁寒起身理了理衣服,“姑母,咱们去外间说话吧。” 靖遥长公主睨了他一眼,并不废话,转身就出去了。 萧祁寒跟着她出来,还没开口,就被靖遥长公主冰冰凉凉的扫了一眼,“阿寒,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话吗?” “姑母,我……” 靖遥长公主深吸了口气,“你要玩我不在意,但你年纪不小了,王妃也该定下来了。这次我过来,就是要跟你说说这件事……” “姑母,阿意是个姑娘。” 萧祁寒见她越说越没边了,连忙出声打断她,虽然知道容意还昏迷着听不到,但一想到她就在里头躺着,萧祁寒就不想听到这些事情。 “啥?”靖遥长公主一下子卡壳了,嗓音都破了。 她很快镇定下来,又是那个雍容华贵的长公主,“阿寒,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萧祁寒同她说了容意女扮男装的事情,且他没回京之前就已经晓得了,所以不存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至于容意的身份,因为有些关系,还不能对外说。 靖遥长公主表示了解,萧祁寒给她倒了杯茶,又问:“姑母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 靖遥长公主抿了口茶,“是靖国公夫人,昨日使了帖子上门,想要我替她说一桩媒。”说到这儿抬眼看了萧祁寒一眼,“是你同靖国公府三姑娘的。” “咳咳!”萧祁寒气息有些不太稳了,“姑母,别开玩笑了。” 靖遥长公主横眉,“我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吗?” 自然不是的,萧祁寒很是能屈能伸。 “那个姑娘我也是瞧过的,是个知书达礼的孩子,我原本想着让你同她见一见,但如今看来,是不需要了。”靖遥长公主不是看中身份的人,容意虽然身份不能同靖国公府的姑娘比,但萧祁寒喜欢。这是最最主要的。 “行了,我今儿个过来也就这么件事,事情说完了,我也该回去了。” 萧祁寒搀着靖遥长公主的手送她出去,“这件事,皇上知道吗?” 萧祁寒摇头,“我还没跟哥哥讲过。” 主要是萧祁风这段时间有些忙,而他也是这段时间才理清楚自己感情的。 靖遥长公主点点头,“到底是你兄长,得了空还是跟他说一声。” 萧祁寒应了声。 靖遥长公主正要问婚期的事情,转念又想他们这才刚定下来,自己说这个会不会太早了?不过,真要等下去,他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靖遥长公主含蓄地问了萧祁寒对容意的态度,是一时玩玩,还是长久打算。 萧祁寒正色道:“姑母,我这辈子,就认准她一个了。” 靖遥长公主看着他认真的眸子,放心了,“既然如此,那你们也该打算起来了,姑娘家最美好的时光就那么几年。” 萧祁寒张了张嘴,正要说容意身份曝光不得,她眼一横,“不能曝光,那就给她找个身份,外头人只会知道你娶妻了,娶得妻子是个什么身份的,谁会去关注你妻子到底是谁呢?” 世家的姑娘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饶是她们这些后院的夫人们也只听说过而已,人长得什么模样,还真是不晓得的。 萧祁寒若有所思,显然是有些心动。 提点到这儿,靖遥长公主也不多话了,马车停在门口,萧祁寒扶着她上了马车,正要退下,靖遥长公主又伸出了个头来,“虽然确定了是她了,但没大婚之前,你也给我控制住点,别给我闹出什么笑话来。” 萧祁寒一愣。 马车缓缓离去,他哭笑不得,晓得靖遥长公主误会了,可这事真的没办法说清楚,更何况,人都走了,他不至于追上去解释。 误会就误会吧,他日后注意着点就是了。 萧祁寒转身往里走去,回到书房的时候,就看到容意已经醒了过来,披着外衣,倚在床头,看着话本子。 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冲他笑了笑。 美人如画,不外如是。 第98章 搬走 “醒了?”萧祁寒面色如常的走了过去,“身子舒服些了吗?” 说着,伸手探了探她额头,发觉温度退下去了一些,才松了口气。 容意正要说话,就叫萧祁寒给扑住了,“你可真是要吓死我了。” 容意抚着他的背脊,没说什么宽慰的话,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当自己真正在意的人出事的时候,是多么的难受。 不过,好在容意自己醒过来了,后续要如何,她都比较清楚,大家伙也能放心了。 萧祁寒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饿了没?” 容意摸了摸肚子,难得开了句玩笑:“都快饿扁了。” 萧祁寒笑她,“那等下可要吃很多才行。”转头叫人,“摆桌。” 饭菜都是提前准备好了,在小厨房里头温着的,一个吩咐下去,很快就摆满了整整一桌。 容意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么多?” 萧祁寒扶着她坐下,“都是阿琴给你做的,说是要把你给养胖。” 容意握着筷子有些犹豫,“阿琴她……” “这次你的药浴,就是阿琴帮你的。”言下之意,就是阿琴知道你的身份了。 “她怎么会……” “怪我。”萧祁寒将饭碗递给她,在容意困惑的眼神中道:“是我没能克制住自己对你的喜欢,叫她看出来了,还来同我含蓄的提了提,我也同他含蓄的提了提你,她大抵猜出来了。” 容意知道瞒不住,但也没想到这般瞒不住,“还有谁知道吗?” “先喝口汤。”萧祁寒贴心地将汤盛好了递给她。 萧王殿下还未这般伺候过一个人,容意很是给面子地喝了一口汤。 萧祁寒边看着她喝汤边说,“胡公公和暗三都知道,姑母方才来过了,说是要替我说媒,无奈之下,我也同她说了。” “咳咳!”容意直接一口汤呛着了。 萧祁寒看她咳得满脸通红,伸手替她拍了拍,忍不住道:“喝个汤也能把自己呛着,也是没谁了。” 容意:“……” 她会被呛到怪谁啊?! 萧祁寒只当没看见她的目光,温柔地替她擦了嘴角,“姑母不是外人,更何况,她知道了,才能不再老是想着给我介绍姑娘了。” 你看到了吧,我就是这么的优秀,这么的抢手,你可要看好了才是呢! 容意嘴角抽了抽,“……长公主怎么不给皇上介绍?” “你当她没介绍?”萧祁寒摇头,“皇兄都没见。” 到底是皇上,容意也没八卦下去,而是问:“那……长公主给你介绍的是哪家的姑娘?” 萧祁寒见她一副很想知道却又要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很想笑,但他忍住了。 这会儿真要笑出来了,估计他今晚就要天为被地为床了。 “靖国公府家的姑娘,我不熟悉。” 容意心里酸酸的想,国公府的姑娘呢,跟她这个江湖野姑娘全然是没法比的。 “姑母说,咱们俩的事情,是不是也该定下来了?” 容意愣了下,从来睿智的姑娘第一次没能转过弯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咱们的婚事,是不是能提上日程了?” 容意张了张嘴:“……会不会太快了?” 他们才刚确定心意没几天呢! 萧祁寒皱眉:“哪里快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这一连串的流程下去,少说都要一年呢。” 容意抽了抽嘴角,“……你知道的还真清楚。” 萧祁寒下意识握紧了筷子,面上不改颜色,“这不是去了解了一下吗,难道不行?” 容意摇头,说自然不是不行的。 萧祁寒面色稍霁,在桌底下提了提她,“阿意,给我说准话。” 容意看着他发怔,她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简直跟做梦一样,不论是跟萧祁寒在一起也好,还是眼前这个青年别别扭扭的同她说婚事也好,都叫她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自己这么多年心思成了真,也不可思议他真得将她放在了心上,准备携手一生。 “可是……”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这么多年,你以男装行走江湖,是不想叫毒蜘蛛注意到你吧?”在了解容意的那些过往之后,萧祁寒也明白了她为何一直以男人的身份面对众人。 容意点点头,萧祁寒道:“姑母说了,我娶妻,随便给你找个身份就行了,江湖中的人纵然听说了,也不会知道那人是谁。不会将一个世家姑娘跟药王谷谷主联系到一起。” 容意闻言有些心动。 “阿意,”萧祁寒放下碗筷,握住她的手,“你想同我携手一生吗?” 容意嘴唇动了动,她想啊,她如何不想呢,可是…… “只要你想,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就行了。好吗?” 容意含泪点头,她分明不是个爱哭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在萧祁寒这儿却变得跟水做的一样。 她自个儿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萧祁寒被她带的也爱看话本了,不知道哪个话本上写了这么一句,“因为有人宠着了,叫你知道你自己不是一个人了,你才会变得软弱一些。” 不是说软弱一些不好,而恰恰是说明有人对你好,有了撒娇的对方,有人心疼了,你就不会在一直绷着自己了。 这样,挺好的。 萧祁寒摸着她的头忍不住想,他的小姑娘前半生实在是过得太苦了,后半生,就由他捧着宠着吧。 一顿饭吃完,该说的也都说明白了,萧祁寒看着她吃药睡下,才起身出来。 胡公公在屋外等着,见他出来,微微弯腰,“王爷……” “公公,如果我记得没错,我在青花胡同那儿有一处宅子吧?” 胡公公掌管王府一切事务,对萧祁寒名下有哪些东西那叫一个清楚的,“是,您是要……” “这几日,找几个不那么叫外人眼熟的人去打扫打扫,等过了正月十五,就安排阿意搬过去住。” 胡公公愣了愣,王爷同容谷主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这就要搬走了? 萧祁寒虽然绷着脸,但语气稍稍泄露了他愉悦的心情,“过些日子王府里就要有喜事了,阿意再住在王府里有些不好操作。” 第99章 护短的兄长 胡公公将这话在心里过了两步,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禁喜出望外,他忍不住笑道:“是该如此,是该如此的。奴才这就去安排。” 胡公公手脚麻利,很快就安排好了人,都是同萧王府看上去没什么关系的一批人,敲打了一番,让他们去青花胡同那儿将房子收拾出来。 萧祁寒的意思他明白,是不想叫人知道青花胡同跟萧王府的关系,也不想叫人知道容意和萧祁寒的关系。 不然,日后两人成了,这京中的流言只怕也要四起了。 一想到自家王爷如今也是个这般为妻子着想的人了,胡公公不禁有一种吾家孩子初长成的喜悦。 容意的身子渐渐好转起来,自然也不会再占着萧祁寒的书房,而是回了自己的暖阁住着。 萧祁寒在上元节前一日进了宫,正好萧祁风忙完歇口气,见他过来,就忍不住抱怨,“我这个皇帝,做得真是累成了狗。” “……”皇兄不讲究,自己骂自己是狗,但他却不能,“皇兄,慎言!” 萧祁风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放心好了,这里就我跟你还有王公公,谁会把这话传出去叫那些言官听见?” 王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 萧祁寒摇头,“祸从口出,你……” “行了行了,今日你进宫看我是个喜事,咱们就别说这些不高兴的了。”萧祁风听都不想听,简直神烦! 萧祁寒:“……” “唉,明天就是上元节了,想我都多少年没看过花灯了,可真是惨!”景帝日常卖惨,萧祁寒和王公公见怪不怪了。 只不过,萧祁寒可以无视,王公公却不行,“皇上若是想看,可以叫内务府的人在宫里头弄些花灯。” 萧祁风摆摆手,“就朕一个人,看什么花灯,看个寂寞还差不多。” 王公公讪讪一笑,颇为无奈。 萧祁寒对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伺候这样一个人,简直不要太惨。 不过,任谁也想不到,登基后做不出不少政绩的景帝萧祁风私底下竟是这样一个人,可见,一个人压抑太久了也不行。 “对了,你今儿个怎么想起来进宫看我了?” 萧祁寒看了王公公一眼,王公公会意,寻了个借口退了出去。 “我是来同皇兄说一件事的。”萧祁寒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是一件喜事。” “什么喜事?”萧祁风随口一问,端起茶杯喝茶。 “我有喜欢的人了,想请皇兄赐婚。” “噗——” 萧祁风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萧祁寒早就闪到了一边,半点茶水都没溅到,真是机智。 “皇兄,注意形象!”萧祁寒日常为这个不靠谱的皇兄操心。 形象不形象的萧祁风才不在意呢,他在意的是,“你竟然看上了一个人?对方也还看上了你?” 不知道为什么,这语气听起来是满满的嫌弃和不可置信。 萧祁寒绷着脸,“怎么,我就不能被人看上吗?”要知道,他在北疆可是好多姑娘家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弟控眼中的弟弟自然是哪哪都好的,他只是……只是有些不太高兴罢了! 弟弟有了喜欢的人,要成家了,日后就不能随便进宫陪他了,甚至弟弟都成别人的了! 萧祁风捧着茶杯,很是感慨了一番。 萧祁寒:“……” 日常看不懂自家哥哥。 “皇兄,别伤春悲秋了,给个准话。” 萧祁风:“……”这是自家亲弟弟,不能打,不能打! “话说,你看上了谁?”要他赐婚,也得告诉他是哪个吧,不然他赐个空气不成? “皇兄你见过的,”萧祁寒神色稍稍柔和了些,“是容意。” 萧祁风正在想他见过哪个姑娘,结果弟弟就丢下一颗惊雷。他张了张嘴,吐出一句:“小二你可真是好样的!” 萧祁寒哭笑不得,“皇兄,你想什么呢,阿意是个姑娘。” 萧祁风呆了呆,“姑娘?” “是啊。”萧祁寒扯了张干净的垫子在他身边挤着坐下,没办法,另一边都是他的口水,他坐不下去。 “只是因为有些原因,阿意不得不以男装示人。” “……你让我缓缓些。”一会儿的功夫接受了弟弟的好朋友变成了姑娘现在这个姑娘又要变成自己弟媳妇这么复杂的事情,萧祁风表示他得消化消化。 萧祁寒也不着急,喝着茶等着萧祁风消化。 萧祁风有些幽怨看他,难道他要消化消化,这人就让他自己消化不成吗?! 这般难伺候,萧祁寒道:“皇兄,你这样是娶不了妻。”哪家姑娘受得了啊! 萧祁风:“……“ 真是好扎心的一刀! 萧祁风神色一变,严肃问:“阿寒,你真的想好了吗?” 萧祁寒歪了一下头,“皇兄,我想好了,这辈子,就她了。” 萧祁风看着从未这般认真过的萧祁寒,知道他这回是真栽进去了,“……怎么就是她了呢?” “可能是从小的缘分吧。” 萧祁风这才发觉自己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但他注意力立刻被萧祁寒的话吸引走了,什么叫从小的缘分。 萧祁寒道:“哥哥,你还记得我当初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吗?” 萧祁风怎么会不记得,自家弟弟当年可是念叨了好久呢,他只是有些惊讶,“是她?” “嗯,是她。”萧祁寒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神色却是温柔地很。 萧祁风有些出神,他有多久没看过这样腼腆的弟弟了? “既然喜欢,那就早些娶回家吧。” 萧祁寒同他说了靖遥长公主的意思,萧祁风觉得可以,“毕竟是你的王妃,若是身份差了些,只怕就有人要嘴碎了。” 他眉目一凛,浑身气势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样的他,瞧着才像是个冷酷无情的帝王。 “不过,谅他们也不敢。” 萧祁风护短,京里头没有人不知道,上次就因为嘴碎说了闲话就叫萧祁风敲打了一顿,只怕日后也没人敢说了。 毕竟,这些老顽固个个都是要面子的。 第100章 最要紧的 这事在萧祁风这里算是过了明路,到底是自己的弟弟,萧祁风只求他能跟自己喜欢的姑娘在一起就是了。 萧祁寒陪着兄长说了一会儿话,就起身告辞了。 萧祁风也没留他在宫里用饭,如今的弟弟,心里搁着一个人了,也想着陪伴了。 虽然有些小小的失落,但萧祁风还是替他开心的。 翌日就是上元节。 两人一道用了早饭,坐在一处说话。 上元节是上京百姓重视的节日,还未至时城中各处便已挂起了花灯,从年节开始,陆陆续续到了今日,街上的风景,已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描绘得清楚的。 不过,白日虽也好看,但总比不上夜里,花灯绽放,更是好看三分。 胡公公早就替萧祁寒和容意安排好了的,选的是醉春风一个僻静的雅间,临湖,能瞧见城中金水河上的风景,也能看着街边的摊贩的热闹。 等用过晚饭,便能出门去了。 萧祁寒捏着她的手道:“胡公公已经让人将青花胡同给打扫干净了。” 容意看了过来,萧祁寒同她说了自己的打算,“青花胡同原是我名下的产业,不过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姑母和皇兄,也就帮我打理产业的胡公公了,是个安全的去处。” 萧祁寒考虑的很周到,甚至连护卫,伺候的人手都已经安排好了,胡公公领着一个小丫鬟进门,“这是小鱼,日后就伺候你了。” 一个姑娘家,身边怎么能没有个贴身丫鬟伺候着呢? “奴婢见过主子。” 小鱼重新认了主,便跟着胡公公退了下去。只这么一面,不知脾性,也不知是否能够合得来。 容意其实不太需要人伺候的,很多事情,她更习惯自己动手,但这是萧祁寒给她的,她也没拒绝。 萧祁寒笑道:“名义上是丫鬟,实际上是暗卫,是去你身边护着你的。小鱼身手不错,有她跟着你,我也能放心些。” 要他来说,还是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更放心,不过,为了日后打算,还是不得不将人放出去。 容意松了口气,“阿寒……” 萧祁寒抬手按住她的唇,“别说谢谢,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些。” 容意笑了笑,没有说话。 金刀婆婆刚进门就看到这一幕,心蓦地沉了一沉。 两人坐在一处,牵着手,姿态亲昵,眉来眼去,旁若无人般,便是个瞎子也看得出来了。 “你们……”金刀婆婆想问,却又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问。 “婆婆怎么过来了?”容意请她坐下,让人上茶,“今儿个上元节,婆婆不打算出去看看吗?” 金刀婆婆摇头,“我一个老婆子,又什么好去的。” “婆婆在上京住了十来年,苏老夫人又是个爱赏灯的,怎么就没有耳濡目染,也喜欢上呢?” “你——”金刀婆婆噌地站起身来,微愕,眼神变幻不断,最后趋于平静。 她重新坐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婆婆从未特意抹除自己的痕迹,苏家在上京虽然不怎么被人提起,但苏家的事,即便是过了这么久,也还是有人记得的。更不要说是苏老夫人身边的第一红人了。” 金刀婆婆苦笑着摇头,“我哪里算是夫人身边的红人了。” “婆婆何必妄自菲薄,苏老夫人对婆婆如何,婆婆自个儿应该比我们这些局外人都要清楚才是,否则,她当年也不会将苏……姑娘托付给你。”容意原本是想直呼苏茹名字的,可一旦知道那人是自己的母亲之后,她是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 金刀婆婆并未注意这一点,神情有些恍惚,应当是被容意这一席话激起了不少回忆。 她看着容意,忽的笑了,“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了什么?” 金刀婆婆很聪明,若非查到什么了,他们是不会同她挑明这些的,就如同之前一样,装傻充愣岂不是更好。 萧祁寒握了握容意的手,对金刀婆婆道:“明日阿意就要搬去青花胡同住,我希望婆婆能跟着她一起过去。” 金刀婆婆年纪虽然大了,但功夫上却是不曾退减的,小鱼的身手恐怕都不及她。 金刀婆婆有些意外,“好端端地,做什么要搬走?” 萧祁寒面不改色道:“我要同阿意成亲了,阿意一直住在王府,我怕将来会有人说闲话。” “什么?”金刀婆婆大惊失色,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不行!你们不能成亲!” 萧祁寒定定地看着她,金刀婆婆瞬间明白了,她苦笑了下,“所以,我猜测的没有错是不是?你们都知道了是不是?” 屋子里的人都知道她这话问得是什么意思。 萧祁寒声音沉了几分,“是。” 金刀婆婆看着容意那张脸,突然红了眼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当年不是故意将你丢下的……” 对当年的她来说,苏茹才是最最要紧的,因而她忽略了容意。 可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便是她说了对不起也改变不了什么,可她依旧还要说上这么一句,若不是她,今儿个的容意,该是同秦月儿一样,天真无忧,而不是过得这般辛苦。 容意心中百感交集,曾经的她,恨过怨过,如今的她,近乡情怯,踌躇着不敢上前。 但她对金刀婆婆是没有恨意的,金刀婆婆当初虽然将苏茹放在最最要紧的位置,但她却也绝不会希望容意出事的。 “我……” 容意刚开口,就被人一把抱住。 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容意喉间仿佛梗了什么,说不出话,只能以一个回报来告诉她,她不恨,也从未怪过她。 情绪能感染人,两人抱着哭了一通,分开之后,具是眼睛红红的,跟兔子一样。 金刀婆婆抹着脸,这十几年来的郁结似乎都在一场哭泣中没了,她说了自己的打算,“原本这事我该第一时间同你父母说得,可我已经叫你母亲伤心了十几年,我不想再让她的希望落空,因而我想等更确定了些再告诉他们。” 金刀婆婆慈爱地看着容意,“只是没想到,你们自个儿就先查到了。” 第101章 女装 容意还没说话,萧祁寒就直接戳穿了她,“你不就是等着我们自己查到吗?” 金刀婆婆脸色变了变,但她并没有为自己辩解,萧祁寒既然都知道了,容意能不知道吗? 她苦笑,“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 早在怀疑容意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让人去查当年的事情了,查的并没有萧祁寒这般详细,但她很确定容意就是苏茹的女儿,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容意开口。 直说,恐怕是会被容意给当成怪人,而她也没这个脸。 思来想去容,她最后还是决定叫他们自己查出来。 容意并不怪她这般做事,换作是她,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 “所以,即便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你也要同萧王在一起吗?”金刀婆婆问。 容意点头,萧祁寒不悦了,“我跟阿意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毁人姻缘是要遭天谴的知不知道?! 金刀婆婆冷笑,“怎么不能在一起王爷心中没数吗?你敢跟人说她的身世吗?你敢叫世人知道你娶得是乱臣苏家的后人吗?” 萧祁寒沉了沉眼眸,面色冰寒,浑身冷冽的叫人不敢靠近,眉目阴鸷,视线冷冷落在金刀婆婆的身上。 杀意,悄然覆落下来。 容意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同金刀婆婆说:“我不在意这些。” 她从小就无父无母般长大,对自己的身份,从不在意,更不会觉得嫁给了萧祁寒不能公开身份是一件憋屈的事情。日子是他们两个人过得,同身份又有什么关系? 萧祁寒有难处,她能懂,也不会叫这些事情烦了他。 容意的维护,叫金刀婆婆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却叫萧王殿下满心愉悦,身上的杀意骤退,整个人如沐春风,别提多得意了。 简直是没眼看! “你确定了?就是他了?”金刀婆婆难以置信。 容意歪头笑道:“我很确定,就是他了。” 当着金刀婆婆的面,十指相扣,简直就是挑衅。 金刀婆婆抿唇,厉眸扫向萧祁寒,“若是你来日欺负了她——” 不等金刀婆婆放狠话,萧祁寒沉声:“我此生定不会复她!” 金刀婆婆嗤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见多了去了,不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就相信,她自个儿有眼睛,会自己看,但她相信容意的眼光。 “我会跟着你去青花胡同的。”金刀婆婆起身,准备离开,突然,一道劲风刮过,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这是什么?”金刀婆婆看着手中的信封,茫然不已。 “礼物。” 金刀婆婆沉默半晌,转身离去。 容意透过窗户看着她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叹了口气,“这又何必呢?” “阿意,我心中不痛快。”萧王殿下像个大型忠犬,紧紧缠着容意,脑袋在她脖子上蹭了蹭。 容意登时心软了,没有再说什么。 那些过往,她这会儿想起已不觉得什么,可对萧祁寒来说,那是一道过不去的坎,亦更加的心疼容意。 心上人疼惜自己,容意自然是受用的,但她也不是那种会用此博得怜惜之人。 萧祁寒心里不痛快,对罪魁祸首自然也不会客气。 那一信封里装着的便是容意那些年的经历,金刀婆婆本就心怀愧疚,看了那信之后,只怕是更加自责。 容意不太喜欢将自己的伤痕揭露给别人看,但萧祁寒不想叫金刀婆婆痛快,她也就随他去了。 只是,“咱们早些出门吧。” 萧祁寒应了声,吩咐人去准备。 胡公公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中捧着一件雪白雪白的长裙,瞧着真是又暖和又飘逸。 容意对此有阴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公公,这是……” “这是给姑娘准备的新衣,赏灯穿得。” 皇室竟是这般讲究吗? 容意被惊住了。 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孤陋寡闻极了! 胡公公笑道:“王爷和姑娘出门赏灯,总不好穿男装。” 胡公公想得深远,趁着这机会给自家王爷造造势,添添流言也是好的,免得叫那些姑娘还前赴后继地上赶着来。 容意有些踌躇,她长这么大还没穿过姑娘的衣服呢! “奴才让小鱼来伺候姑娘。”胡公公十分机灵,立刻将小鱼叫了过来。 姑娘家的衣服繁杂,再加上冬日衣服厚重,一层一层地往上叠加,等穿好,容意半条命也快没了,可真是太累人了! 小鱼手巧,给容意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插了一根白玉兰花簪,同这一身月白长裙相映衬。 “姑娘穿这一身可真好看。”小鱼赞道。 容意不太好意思,小鱼本想给她画个淡妆,但一看镜中那含羞带怯的美人儿,就放弃了。 天生丽质,画个什么妆! 容意在屋子里磨蹭了好久,不太好意思出门,最后还是小鱼一把将她给推出去了。 萧祁寒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容意低着头扯了扯袖子,小声道:“是不是很奇怪?” 萧祁寒笑着摇头,“很好看。” “真的吗?”容意没什么自信,但萧祁寒说好看,那应当就是好看的了。 胡公公贴心地拿了个帷帽过来给她戴上,“今儿个街上人多,免得叫人冲撞了姑娘。” 容意不曾戴过这玩意儿,好奇的这里扯一扯那里拉一拉,甚至还有小小的别扭。 书满抱着小貂儿,后头跟着雪狼进了门,一看容意这装扮,差点没认出来,“……姐姐?” 容意挑了帷帽,冲书满招了招手,“今儿个不好带着你出门,若是想看热闹,叫暗一带你出去。” “嗯!”书满仰着头,笑眯眯赞了一句,“姐姐,你真好看!” “是吗?”被人夸好看,饶是容意也很高兴。 萧祁寒见这两姐弟说不听,清了清嗓子,“阿意,时候不早了。” 容意应了声,又同书满嘱咐了两句,便跟着萧祁寒上了马车。 那厢书满正准备带着小貂儿和雪狼去找暗一,突然呀了一声,雪狼不见了! 第102章 我好奇! 马车上,容意看着不知道何时跟着上来的雪狼哭笑不得,“它怎么跟过来了?” 雪狼许久不见容意,急哄哄地扑了上去,连片衣角都没碰到,就被萧祁寒捏着后脖子给提起来了。 “嗷呜!”你这个臭男人,要做什么?! 萧祁寒觉得烦得不行,他跟容意好不容易两个人出门一趟,跟着一头狼算什么? 他下意识的想要将这头狼给丢出马车,余光扫到容意伸出的小手,果断的将它放在了容意的脚边。 容意伸手撸了一把狼。 雪狼被撸得舒服极了,喉咙里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 也幸好今日赶车的是暗三,不然换一个车夫来,只怕是要被雪狼给吓得动弹不得。 胡公公擦着汗,觉得自己真是失策了,怎么就让一头狼钻了空子呢! 他站在马车边上:“王爷,可是需要奴才将雪狼带回去?” 萧祁寒看着某只朝容意撒欢地摇尾巴的狼,揉了揉眉心,“不必了。” 小鱼跟着上了马车,坐在门边上,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马车停在醉春风的后巷,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 萧祁寒率先下了马车,容意伸手去抱雪狼,抱了一下,结果没抱动,“……” “噗嗤。” 萧祁寒没忍住,笑了出来。 容意恼羞成怒,“都怪你,给它喂那么多喂得这么胖做什么?!” 雪狼:“嗷呜?” 它哪里胖了,分明就是健硕! 萧祁寒:“……” 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容意费力的将雪狼抱起来,不得不说,这货看着挺轻盈的,实际上还真不怎么轻盈! “给我吧。”萧祁寒看不下去了,一手就把雪狼捏了起来,扔给了小鱼。 “……”容意低头看了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觉得好气啊! 萧祁寒一行人从后门进了醉春风,立刻有伙计迎了上来,领着他们去了雅间。 容意一进门就发现,这是上次阿琴带着她来过的雅间。 萧祁寒似是看出她的困惑,正要开口解释,雅间的门就被敲响了。 暗三去看了看,回来的时候后头跟着一个中年男子,“属下见过王爷。” “不用多礼。” 中年男子看着容意,不知道该不该行礼。 萧祁寒道:“这是秦姑娘。” 容意有些意外,但更意外的是这个中年男子。 但他也只是愣了片刻,“秦姑娘。” 容意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萧祁寒道:“你就如同寻常一样,当做不认识本王就好。” 中年男子应了声,离开。 “这是醉春风的徐掌柜。” 容意有些意外,没想到醉春风会是萧祁寒的产业,她玩笑道:“王爷看起来身家丰厚得不行呢。” “又打趣我。”萧祁寒牵着她的手在窗边坐下,微微推开窗户,便能看到金水河上的风景。 晚风徐来,带着些凉意,但屋子里暖和,倒也可以忽略不计,甚至还有些舒服。 半开的窗户正好能挡住她的身影,容意索性摘了帷帽。 “醉春风是当年母后的产业,后来给了我,不过,除了徐掌柜知道外,没人知道醉春风的背后是我。” 容意看了过来。 她看过不少话本,其中亦是有写先太后的故事,那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奇女子。 她出身皇商之家,拥有极高的经商天赋,从十一二岁起便跟着她父亲走南闯北,十五岁那一年,真正的接掌了家族事业。 大周民风开放,没有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规定。 而据说,先太后家族中,只有她一个孩子,将来是要招婿入赘的。 后来,北疆战乱起,先帝被困黑云城,是先太后亲自将粮草送过去,才解了黑云城之危,之后更是留在黑云城中帮忙。 亦是那时候,先帝同先太后之间慢慢处出了感情。 先太后的娘家生意遍布大江南北,若说醉春风是她的产业,容意也不觉得意外。 萧祁寒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指,“父皇和母后之间的感情,着实叫我们羡慕。” 从一而终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太难了。 尤其是他父皇身在皇室,更是不知道顶了多少压力下来。 萧祁寒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儿时的故事,在一段岁月中,是他们兄弟最无忧无虑的日子,有父皇在,有母后在,便是天塌了下来也有他们顶着。 容意认真地听着,她能感觉得到,萧祁寒对他的父母,很是想念。 她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秦天她是见过的,苏茹她却不曾见过,可从金刀婆婆的只言片语中,她能感觉到,那是一位温柔的人。 她会不会喜欢自己? “在想什么?”萧祁寒问。 容意下意识道:“我在想她会不会喜欢我?” 萧祁寒握了握她的手,“我的阿意这般的好,她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容意忍不住笑了。 醉春风的菜肴都不错,容意吃得很开心,雪狼也吃得很开心,那一条雪白的大尾巴欢快的晃着。 萧祁寒看她吃得开心,自己也觉得开心,唇角微微上扬,神色温柔极了。 这一笑,正好落在了路过的长宁郡主眼中。 她眸子闪烁了一下,跟同行的姑娘们说了一声,进了醉春风。 长宁郡主轻车熟路得去敲了萧祁寒雅间的门。 来开门的是暗三,看到她有些意外,“郡主。” “我方才在街上看到了二表哥,就过来打个招呼。” 暗三有些犹豫,长宁郡主同萧祁寒关系不错,若是平时,他直接就让人进去了,但问题是,今儿个屋子里还有容意在,而且还是女装的容意! 长宁郡主长眉微挑,“怎么,我不能进去吗?” 暗三正要说话,萧祁寒的声音从屏风后头传了过来,“谁?” “二表哥,是我。”长宁郡主立刻应了声。 萧祁寒绕了出来,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依旧是那一套说辞,只不过,长宁郡主眼珠子不停地转着。隔了个屏风,隐约只能看到个身影,是个婀娜多姿的姑娘。 长宁郡主狭促的眨了眨眼,“没想到,二表哥却是佳人有约。” 萧祁寒哭笑不得,敲了她脑袋一下,“行了,好奇就直说,别阴阳怪气的。” 长宁郡主立刻道:“我好奇!” 萧祁寒:“……你还真不客气。” 长宁郡主笑了笑,“我同二表哥客气什么?” 第103章 春水映梨花 萧祁寒笑着摇头,不过也没打算瞒着她,两家关系近,长宁就算是这会儿不知道,往后也会知道的。 “行了,别耍嘴皮子了,进来喝杯茶吧。” 长宁郡主眨巴眨巴眼,这意思就是要将里头那位姑娘介绍给她了,所以真的是她未来的嫂嫂了吗? 容意在里头听得明明白白,不由就紧张了起来。说实在的,身份变了,面对从前那些能坦然面对的人都紧张了起来。 长宁郡主绕过屏风,就看到雪白的一个人影,她快速扫了一眼,目光就被那双修长的手指给吸引了。 容意在等待的这片刻的功夫里,喝了三杯茶,做好了心理建设,起身看向了长宁郡主。 “你……”长宁郡主惊讶地嘴巴都要合不拢了。 她跟容意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容意那长相,也足够叫人印象深刻了。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这里看到容意,还是个穿着女装的容意! 长宁郡主指了指容意,又指了指萧祁寒,真的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是这个世界变了,还是她眼睛出问题了? 萧祁寒走过去站在容意的身边,“阿意,你见过的。” 手掌贴着她的背,稍稍给了容意一点勇气,“郡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长宁郡主呆呆地应了句。 容意眨了眨眼,突然间就不紧张了,“郡主,坐下来一起喝杯茶吧。” 长宁郡主从看到容意的那一刻脑子就是一团浆糊,直到一杯热茶落肚,才稍稍缓过来。 她皱皱眉,“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容意猝然一笑,“我是女的,只是因为有些原因,所以做男装打扮。” 长宁郡主这才放心。她打量着容意,支棱着下巴笑:“我以前还在想二表哥这样的人会看上个什么样的姑娘,今儿个我可算是见着了。” 长宁郡主说话有趣,容意渐渐放松下来,话也多了起来。 萧祁寒坐在一旁喝茶,微微一笑,他倒是不怎么担心长宁和容意处不好,长宁性子好,在上京的贵女中亦是人缘最好的一个。 “咦,这是狗吗?”长宁郡主看着蜷在容意脚边的雪狼,眼睛里都是欢喜。 容意笑道:“不是,是狼。” “狼?”长宁郡主愣了下,容意以为她害怕,正要说雪狼不会伤人,就听长宁郡主高高兴兴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狼,我可以摸摸吗?” 容意失笑,“自然是可以的。” 雪狼对危险的感知最是敏锐,长宁郡主这样的在它眼里是半点危险都没有的,索性动了也没动,任由她在它脑袋上揉了好几把。 “这么乖的吗?”长宁郡主有些羡慕,她也想要养一条呢。 容意可不舍得将雪狼送人,就算是长宁郡主也不行。 不过,长宁郡主也就是这么一感叹,倒也没真得想要的意思,“行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容意有些意外,“这么快就走了吗?” 长宁郡主笑着眨了眨眼,“我留下来岂不是打扰了你们?” 容意耳根都红了起来,萧祁寒不动声色地瞥了长宁郡主一眼。 长宁郡主在心里狂笑,可算是找着你的弱点了! “我今儿个是跟着几个朋友一道出门赏灯的,只是正好看到了二表哥过来打个招呼而已。” 长宁郡主潇潇洒洒地走了。 街边,一个卖着花灯的小摊前,几个姑娘凑在一处挑着花灯,看到长宁郡主回来,招了招手,“长宁,你过来瞧瞧,哪个比较好看?” 长宁郡主笑着选了一个,其中有个姑娘问:“你去哪儿了,怎么这般慢?” “方才瞧见了二表哥,我过去打了个招呼。” 在场的姑娘哪里不清楚她二表哥是谁,纷纷都好奇不已,“萧王殿下也来看花灯吗?” 这般有闲情雅致? 其中有个姑娘闻言更是没忍住回头朝着长宁郡主过来的方向瞧了瞧,长宁郡主瞥了她一眼,笑道:“佳人相伴,自然是要来的。” 那姑娘身子一僵,其他姑娘纷纷好奇,长宁郡主却不愿多说。事关皇家,姑娘们也没有再问,只是心底里都在猜测,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入了萧王的眼。 “行了行了,今儿个都是来赏灯的,咱们还是快些挑些花灯去金水河里放了吧,等会儿人多起来就不好放了。”一个姑娘打了圆场。 姑娘们听了,纷纷去选花灯了。 放花灯的路上,长宁郡主同好友走在了一处,她轻扯了下长宁郡主的袖子,努了努嘴,“那个又是怎么回事?” 长宁郡主一眼就知道她指的是谁,摇头道:“这是个愚的。” 这位姑娘一听便知道其中有故事,但她不是那种好奇多嘴的,也就没有再问。 长宁郡主道:“佳宁,若是个个都同你这般知情识趣就好了。” 董佳宁眨了眨眼,知道她这话中是意有所指,“或许,是我无所求吧。” 长宁郡主绷不住笑了,“你还是别跟着你祖母吃斋念佛了,我看你都快能出家了。” 董佳宁笑了笑,没有说话。 …… 容意望着底下的热闹,有些意动,萧祁寒道:“要不要去放一盏花灯?” “好啊。” 小鱼拿了帷帽过来,想提容意戴上,萧祁寒伸手接了过去。 小鱼愣了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容意已经戴好了帷帽,跟着萧祁寒准备出门了。她匆匆忙忙地抱起雪狼跟上。 街上这会儿人多了起来,萧祁寒索性牵了容意的手走着,免得人走丢了。 容意第一次瞧见这般热闹,又平静的场景,小脑袋这边转着那边转着,一双眼睛根本都停不下来,仿佛一个不慎就错过了好看的一样。 萧祁寒牵着她慢慢走,顺道替她挡了挡,四周的人都在看灯,哪里会注意到身边走过的人,很容易撞到一块儿的。 灯火映照着河面,河上是热闹,河下是宁静,仿佛骤然分割成了两个世界一般。 萧祁寒带着容意去挑了花灯。 春水映梨花。 他觉得特别符合容意。 第104章 招蜂引蝶 “我也觉得不错。”容意笑着举着花灯看了过来。 纵使隔着帷帽,萧祁寒也仿佛看到了她的笑容,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 挑好了花灯,两人一道去了金水河边上。 河边摆着一张榉木桌子,上头摆放着文房四宝,容意好奇,萧祁寒解释道:“你可以将你的心愿写在红纸上,放进花灯里。” 这算是许愿的一种,容意兴致勃勃地打算试一试。 萧祁寒自然是她说如何就如何,正好这时候没什么人,过去了就能写。 “你要写什么?”萧祁寒替她磨好了墨,好奇地问。 容意想了想,“不告诉你。” 萧祁寒原本不怎么好奇的,被她这一说,倒是好奇了起来,容意拗不过他,只好道:“告诉你了就不灵了。” “这般讲究?”萧祁寒笑她,不过也没坚持要看,容意松了口气,低头写字条。 萧祁寒站在一旁看她,说了不看就不看,当真是一言九鼎。 “二表哥?” 萧祁寒循声望去,就见长宁郡主手中拿着一盏花灯,身后跟着几个姑娘,站在不远处。 长宁郡主挑眉,显然也有些意外会在这个地方遇到萧祁寒,笑道:“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这都能遇到。” 萧祁寒笑道:“我带她过来瞧瞧的。” 萧祁寒身影高大,容意又低头写字,长宁郡主一开始也没注意到她,这会儿听萧祁寒说起,这才发现她也在,她正要叫她,突然想到身后这么一群姑娘,“秦姑娘。” 容意有些意外,但很快明白了过来,“郡主。” 萧祁寒低头看她,神色温柔,“写好了?” 众姑娘都是听说过萧王的,这会儿大为吃惊,总觉得跟寻常听得不太一样。更有些同萧祁寒见过面的,更是吃惊的不行,这还是那么冷面阎王吗? “嗯,写好了。”容意将纸条叠好,放进了花灯里头。 “那我们去放了它吧。”萧祁寒习惯的牵过容意的手。 两人都没觉得不妥,倒是惊呆了身后的一群姑娘。 “王爷——” 萧祁寒和容意同时停下了脚步,看向出声的那人,长宁郡主眉头一蹙,又很快松开,脸上微笑不改,心中却是升起了一股怒火。 董佳宁同她多年好友,自然是看明白了,她目光落在那姑娘身上,不由地摇了摇头。 “有事?”萧祁寒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那姑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萧祁寒,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容意,心中不由升起了一抹妒忌,原来,不是萧祁寒变得温柔了,而是他的温柔只给了他身边这个女人! 容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看了一会儿,低头拨弄她手中的花灯。 萧祁寒声音冷如江上寒风,“若是没事,就别来打扰本王。” 那姑娘脸色唰的白了下去,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一样。抬眸触及萧祁寒冰冷到没有一丝温情的目光,她浑身一个激灵,被妒火蒙蔽的理智稍稍回拢,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长宁郡主,寻求庇护。 到底是跟着自己出来的人,长宁郡主也不可能真叫人出事,不紧不慢道:“二表哥,她们只是想给你请个安。” 她们…… 董佳宁率先走上前,“臣女见过王爷。” 众姑娘立刻明白了过来,纷纷上前同萧祁寒行礼,至于那个姑娘,纵使心头再怎么不愿,也上前给萧祁寒行礼。 萧祁寒给长宁郡主一个面子,也没深究,同容意很快离开。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郡主,我……” 长宁郡主冷冷地打断了她,“你同我不需要解释,今儿个我做这个局不过就是为了叫大家一起赏赏灯,高兴高兴,可不是叫人过来扫兴的!” 那姑娘面色原本就苍白,这会儿更是白上一层。 她动了动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长宁郡主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她都看出来了,她若是还把人当傻子,那她只会是更难堪了些。 意识到日后长宁郡主都不会再请自己了,那姑娘心中思绪转了转,最后只福身道:“今儿个吹了些风,身子不适,还请郡主见谅。” 长宁郡主颔首应了。 那姑娘带着丫鬟匆匆离开,众姑娘互相看了看,心中也明白了几分。 河边,容意戏谑着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香饽饽。” 一个镇国公府的三姑娘,一个方才那姑娘,还有一个诗会上同他表明心意的姑娘,啧,还真是有魅力。 萧祁寒连忙解释,我同她们都没什么关系,我心中只有你一个。 恰好走到附近,听到这一句的长宁郡主:“……”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她这二表哥竟然还会说这种油腻到不行的甜言蜜语? 容意笑道:“我没生气。” 这么多姑娘喜欢着,只能说明她喜欢的人有多么的优秀,而她,又是多么的幸运。 萧祁寒见她真的不是生气了,这才松了口气。 长宁郡主过来是道歉的,到底是她叫的人,出了这样不愉快的事情,她总是要过来说一声的。 容意不解:“做错事的又不是你,为什么要你来替她道歉?” 长宁郡主一愣,“到底是我叫的人……” 容意摇头,“你叫她只是你好心,她做事不妥当,只能说明她自个儿有问题。” 容意看得这般分明,倒是叫长宁郡主松了口气,容意哼了哼,睨着身旁的男人,“要说不对,也该是他不对才是。招蜂引蝶的,上次是镇国公府三姑娘,这会儿又不知道是哪个了!” 长宁郡主:“……” 萧祁寒无奈,董佳宁正好路过,没听清别的,倒是听到了“镇国公府的三姑娘”,凑了过来,“你们说我什么?” 容意不解。 长宁郡主解释,这就是镇国公府的三姑娘,董佳宁。 这下,轮到容意:“……” 董佳宁性子温婉,不爱出头,也不爱争,一路上都是安安静静的,也是这会儿,听到了他们在说她,才插了一句嘴。 容意心想,还好没听到,不然,她这会儿可要找个洞钻进去了。 谁知,长宁郡主道:“在说我二表哥,招蜂引蝶,不止招了你,还招了徐三和朱八。” 徐三姑娘是上回在诗会同萧祁寒表意之人,朱八姑娘则是方才的那一个。 第105章 家 董佳宁:“……” 她觉得她可真是冤枉极了! 这件事,她是全然不清楚的,直到长公主府递了消息回来才知道的。她对萧祁寒可什么感觉都没有的! 不过,董佳宁也没有急哄哄地就要解释。 长宁郡主既然敢说出来,又是这种打趣的语气,她上赶着解释,才是真正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萧祁寒瞪了长宁郡主一眼,后者笑嘻嘻道:“不过秦姑娘可以放心,佳宁是没那意思的。” 容意是真的尴尬地想找个洞钻进去了,董佳宁笑着拍了长宁郡主胳膊一下,对容意道:“长宁就是这个性子,她说的话,你左耳进右耳出就好了。” “这事,我也确实不知,若是知道了,定是不会同意我母亲这般做的。” 容意摇头,“董姑娘,你言重了。” 董佳宁笑了笑,同容意示好,“你跟长宁一样叫我佳宁就好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容意犹豫了下,“我叫秦永宁。” 萧祁寒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他什么都没说。 董佳宁眼睛一亮,抚手笑道:“那咱们三个还真是有缘,名字里都有一个宁字。” 长宁郡主是知道容意身份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说出这样一个名字。但作为一个资深话本粉的她立刻反应过来了,大抵,秦永宁才是她真正的名字,而容意,或许就是一个虚假的名字。 三个姑娘凑在一处,都能搭起一个戏台子了,萧祁寒插不进嘴,也不打算插嘴。 容意太过孤单了,他是盼着她能有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董佳宁能跟长宁这般要好,是个好的,萧祁寒也不会拦着她们来往的。 说到最后,三个姑娘都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萧祁寒无奈了,“你明日不是要搬家了?等收拾好之后,再下帖子请她们上门不就好了。” 容意立刻喜笑颜开,扭头就跟长宁郡主和董佳宁约定好了,这才心满意足地跟萧祁寒回去了。 “很开心?” 容意点头,笑了笑,“我从没有跟同龄的姑娘们相处过,原来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萧祁寒捏了捏她的手,“董佳宁是个不错的,若是交好也是可以的。” 容意知道萧祁寒对董佳宁没那意思,而镇国公府那边是镇国公夫人自己一个人的主意,同董佳宁没什么关系,也不会吃这种飞醋。 “我请她上门,没有问题吗?”容意指了指自己这一张脸。 那日宫宴,虽然男女席分开,但谁也不知道董佳宁有没有瞧见过她。 “没事,别担心。”萧祁寒是知道长宁的为人的。这件事,在容意同意邀请董佳宁上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有了主意,再帖子下下来之前会将事情先跟董佳宁透个底。 容意放心了,上了马车,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出来玩了一天,还真是有些累了。 萧祁寒替她理了理鬓角,问:“怎么跟长宁她们说你叫秦永宁?” 容意笑道:“可这不就是我的名字吗?” 她没说的是,在“秦永宁”三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她突然就接受了这个身份,接受了她的父母,而不再觉得这件事是她的一个梦。 萧祁寒摸了摸她的头,也没告诉容意,他原本是想让她对外自称“秦意儿”的。 不过,秦永宁就秦永宁吧,这终归,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马车直接入府,停在了二门处,胡公公已在那儿等着,还有一并等着的金刀婆婆。 萧祁寒下轿,看到他们也不意外,“婆婆还没睡?” 金刀婆婆:“……” 他给她看了那些东西,她能睡得着就有鬼了! “永宁呢?”从看到那些过往开始,金刀婆婆就恨不得立刻见到容意,结果却被胡公公告知萧祁寒带着她出门赏灯了! 她从下午一直等到现在,不亲眼看上一眼,怎么能安心? 萧祁寒回身,探进马车,抱出一个由裘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 金刀婆婆伸手想要接过她,叫萧祁寒侧身躲开了,“婆婆,还是我来吧。” 金刀婆婆不太乐意,但对上萧祁寒那一双冷泠泠的眸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萧祁寒抱着人去了暖阁,金刀婆婆跟在后头,目光复杂。平心而论,她是真的信了萧祁寒对容意动了心的,但她委实不希望这两人牵扯到一起。 可,如今的事已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了。 容意刚从温暖的马车里出来,被寒风吹得一个哆嗦,往萧祁寒的怀里躲了躲,“冷。” “过会儿就不冷了。”萧祁寒放轻了声音哄着她,然后将人抱紧些,脚步也快了不少。 暖阁里一年四季温暖如春,萧祁寒将容意小心的放在榻上,吩咐人端来热茶,亲自伺候着她喝下。 容意迷迷糊糊地醒来,“回家了吗?” 一个“家”字,叫萧祁寒心口蓦地酸软,“嗯,咱们回家了。” 容意又安心的睡了过去。 金刀婆婆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倏地转身离开了。 萧祁寒听到了动静,却也没有抬头看上了一眼。 翌日,容意舒舒服服地从被窝里醒来,金刀婆婆就找上门来了。 容意看了一眼一桌子的美食,赶在她开口之前道:“婆婆有事不如等我吃完了再说?”不然她没心情吃饭了岂不是浪费了? “也好。” 被人一错不错的盯着用一顿早饭,对容意来说还是很奇特的事情,但到了最后,她只顾着吃了,也不去在意金刀婆婆到底想做什么了。 金刀婆婆神色复杂,“你每顿都吃这么多吗?” 容意擦了擦嘴,“因为体内毒素的缘故,胃口还不错。” 小鱼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之后若无其事地做事,金刀婆婆也是微愕,显然是没想到容意这般直接。 “婆婆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金刀婆婆张了张嘴,满肚子的话到了这一刻突然就说不出来了。其实,就算是她说出来了,只怕也没什么用,事情已经在那儿了,不是她忏悔一句就能抵消的。 “我来问问,咱们什么时候走?” 第106章 同道中人 容意看了一眼时间,“等用过了午饭再走吧。” 金刀婆婆得了答案,便回去收拾行李了。 过了一会儿,胡公公也领着人过来,给容意收拾行李。 “这几个都是嘴巴紧的,今儿个也会跟着容谷主一道去青花胡同,奴才特意带他们过来在你这儿混个脸熟。” 有点脸盲的容意:“……” 好在还有小鱼,将人给记住了。 萧祁寒对容意算是安排的面面俱到了,送的人当中还有一个是厨娘,叫李婶,人有些微胖,笑起来很是和气,容意也就对她有些印象。 知道后的萧祁寒:“……” 离开前的最后一顿午饭,是阿琴亲自下厨做的,萧祁寒和容意两个人一道吃了的。 阿琴有些惋惜,她是想跟着容意一道过去的,只是她在京里头实在是有太多人认识了,要是跟在容意身边,那不是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容意跟萧祁寒有关系吗? “容谷主,走了之后可要想我呀。”阿琴趁着上菜的时候说。 容意笑道:“好。” 阿琴心满意足,也不在乎自家王爷那要杀人的目光,愉快的飘走了。 容意好笑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这种干醋也吃,也不怕人笑话。 萧祁寒理直气壮,谁敢笑话我?! “……” 这话没毛病。 东西都是早早收拾妥当,也装车妥当,就等着容意上车了。 虽然萧祁寒恨不得将整个王府的东西都搬过去,但他也知道容意需要低调,因此只是带走了她来时带的那些东西,至于旁的,胡公公早在去派人打扫青花胡同的时候准备妥当了,保证容意过去了就能住得舒舒服服。 半个时辰之后,容意站在满室芳香的屋子里,头一次怀疑了人生,姑娘们的房间,都是这么香的吗?! 鼻子灵得跟狗有的一拼的容谷主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没待下去,转身出了房间,吩咐人开了窗户把房间里的味道给散了。 小鱼忍不住笑,她也委实受不了这种味道,不过,她大抵能知道这是谁的主意。 “胡公公这是好心,只是他没料到姑娘不喜欢。” 既然跟了容意,那这称呼也要换一换,免得一不小心在外头漏了陷。 容意自然没放过这语气中的熟稔,“你同胡公公是……” “他是我舅公。” …… 等容意真正的安顿下来,亦是三日后的事情了,她没有忘记要给长宁郡主和董佳宁下帖子,等一空闲下来,就叫人送了过去。 第二日,长宁郡主和董佳宁一同来了青花胡同。 青花胡同住着的都是朝中官员,对着突然冒出来的一家人好奇的不行,不少人家都使人关注着这一家新住户,听到来人的身份,个个都惊了。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竟然叫郡主跟国公府的姑娘亲自上门来了? 不过这些容意等人都不知道,她这会儿正在花园里等着客人过来。 一搬进青花胡同,容意那些男装就被小鱼丢进箱子里了,如今穿着的都是女装。因为容意不太习惯那些繁杂的衣服,都是些轻便的,穿着舒适,容意也就随她去了。 董佳宁来之前就听长宁郡主说过容意的身份,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一夜遇到的秦姑娘,竟然是容意! 因此,这会儿,她正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穿着女装的容意。 除夕宫宴上,她是见过容意的,当时觉得这人就跟画里的神仙一样,这会儿看她穿着女装,才发觉这样的她更是漂亮几分。 若是盛装打扮一番,只怕提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 不过……董佳宁眨了眨眼睛,这一位美人,如今是有主的了,而且这位主还不太好惹。 容意见董佳宁一直盯着自己瞧,心里打鼓,“很奇怪吗?” 董佳宁回神,笑道:“不奇怪,很好看。” “真的吗?”容意心底松了口气,到底不怎么穿女装,只觉得哪哪都别扭。 长宁郡主大笑,“是真的好看,所以看入迷了呀!” 欣赏好看的人或者是风景都能叫人心情愉悦,像容意这般赏心悦目的人,自然会想要多看几眼的。 容意笑着请她们落座。 长宁郡主问:“那我日后是叫你容意呢,还是秦永宁呢?” 容意对上她的目光,倏地明白了,“秦永宁是我的本名,容意是师父捡到我之后取得名字。不过,秦永宁是个姑娘,而容意,是药王谷谷主。” 长宁郡主笑了,“那我就叫你永宁了。” 董佳宁好奇,“你……家里没别的人了吗?” 她问的小心,怕勾起容意不好的回忆,也怕戳到别人的伤口。 容意摇头,“小时候家里人没注意,弄丢了我,后来叫我师父捡回去,我也是前不久才找到家人的。” 长宁郡主皱了皱眉,想说这是什么家人,但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良好的教养让她忍住了。 青花胡同的屋子不大,也不算小,容意在后头劈了一块地,种了一些好看的花草,又挖了一块池塘,在里头养了几头锦鲤。 长宁郡主和董佳宁绕了一圈,都喜欢这儿。 董佳宁瞧着那花长得好看,伸手想要碰一碰,叫容意给拦住了,“小心些,这些花都是有毒的。” 董佳宁“呀”了声,不慌不忙地将手缩了回来,“这么好看的,真的有毒吗?” 容意笑道:“这世上,越是好看的东西,越是危险。” 董佳宁笑了,“这话我听过,不过我还是头一回瞧见。” “我就喜欢捣鼓这些。” 都是姑娘家,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会儿一圈走下来,都有些累了,容意请她们去书房坐坐。 长宁郡主一进门,就被满架子的话本给惊住了,“这……” 容意不好意思,“我爱看话本,胡公公就给我搜集了一些。” 长宁郡主失笑,“我说呢……” 她同胡公公相处过,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做出这些事情来也不稀奇。 突然,董佳宁一声惊呼,“长宁,你快来看看!这是上次你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的那本!” 长宁郡主快步过去。 容意眨了眨眼,……莫不是同道中人? 第107章 七星长叶的下落 长宁郡主最后走得时候心满意足的不行,容意哭笑不得道:“若是喜欢,就常来我这儿坐坐。” 长宁郡主自然是应好,毕竟,容意书房简直就是可以媲美京里头的书局了。 回了长公主府,长宁郡主先去长公主那儿露个面。 靖遥长公主问:“觉得怎么样?” 长宁郡主眨了眨眼,“母亲问的是人还是屋子?” 靖遥长公主嗔了她一眼,“你说呢?” 长宁郡主笑着依了上去,“反正不管是人还是屋子,我都很喜欢。” 靖遥长公主放心了,长宁郡主好奇另外一件事,“母亲,你给永宁安得是什么身份?” “永宁?” 靖遥长公主一愣,长宁郡主更是愣住了,“您不知道吗?秦永宁,是容意的本名呀。” 靖遥长公主摇头,“我倒是不知道,至于身份这种事,我原本是要插手的,但阿寒说他自己来。” 长宁郡主皱了眉,不是她看不起萧祁寒,而是这种内宅的事情,哪是他一个大男人能够处理的了的? “行了,你也别想了,总归就那么几日的功夫了,总会知道的。” 过了上元节,各府都开始陆陆续续闲下来了。 青花胡同里也有一两户人家送上了拜帖给容意,却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没了动静,这一下,不少人开始嘀咕了起来,心想,这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一切的一切,容意都不晓得,就算是晓得了,她也不打算去理会。 她比较好奇的是,“婆婆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金刀婆婆手中编着络子,笑道:“你出生的时候,背上有个胎记,有些特殊,因而我印象深刻,饶是过了这么多年,也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容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背,那是她自个儿瞧不见的地方,因而这么多年,她都不知道。 “是什么样的?”她问。 “是一朵花。”金刀婆婆顺着记忆描绘了一下这花的模样,刚说完,就听到哐当一声椅子倒地的声音。 之间原本平稳的容意这会儿却是惊愕地站起身,连椅子被她碰到了都未曾察觉到,她倏地噤声。 容意突然一言不发地一头钻进了房间,金刀婆婆茫然片刻,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容意又从屋子里出来了,手中拿着一本小册子,问:“可是这样的花?” 金刀婆婆微愕,“是的,怎么会……” 容意望着那册子,眸子忽明忽暗,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和萧祁寒一直在追查的七星长叶,竟然会出现在她的胎记上! 难道说,她的身世并不那么简单? 不,金刀婆婆不会匡她,而暗三查出来的东西也不可能是假的。 “苏……家老祖宗,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刀婆婆挑眉,有些意外容意会问这样的问题。她没有去想,那些记忆,恍若发生在昨日一样的清晰,清晰到她根本就无须去想。 金刀婆婆红了眼眶,同容意说起那些过往。 苏家一家都是和善之人,上到苏家老祖宗,下到苏家的下人,都是和乐融融,从未发生过红脸的事,她在苏家老祖宗屋子里伺候的那些年,亦是她最安心的时候了。 “那……外祖母呢?” 这三个字从嘴里说出来,容意有一阵恍惚,对她来说,这三个字,太陌生了。 “你外祖母……”金刀婆婆想了想,“她是一个极好的人。” “那她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金刀婆婆是贴身伺候苏老夫人的,若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她定然是晓得的。 金刀婆婆正要摇头,忽得想起了一件事,“你外祖母,似乎对草药很有研究。” 容意看了过来。 “有一次,府中有个小厮喝醉了酒,醒不过来,甚至请了大夫,开了药方,就在要喂下去的时候,你外祖母阻止了,另开了一副药方叫人端来给小厮喝下。” “说来也是奇怪,这一剂药下去,那小厮真的醒了过来。老祖宗知道后,问我要了那两副药方过去。我对草药不算很懂,但经手多了,看多了,多少知道一些。那是两副截然不同的方子。” 容意自个儿就是大夫,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既然苏老夫人出手的药方叫小厮醒了过来,那另外一副,定然是催命的。 “苏家老祖宗看了之后怎么说?” “怪就怪在这个地方,老祖宗看过之后,叫我将老夫人的那副药方给毁了,只留下那大夫开的。” 苏家老祖宗或许看明白了什么,但她却什么都没有说。 “不知,外祖母是什么出身?” “是镇南将军府的姑娘。” 镇南将军府,未处于西南,而西南苗疆,就是镇南将军府管辖的地方,亦是朝廷最最注重的一处。 容意找了小鱼,让她捎了口信给萧祁寒。 夜色浓重,府邸各处都点了上灯,一道身影轻巧地翻过院落高墙,穿过回廊,在东厢房的窗边上落定。 容意正拿着一卷书局新出的话本歪在榻上看着,窗户突然被人敲响,她抬头看了过去。 与此同时,正在添茶的小鱼放下了手中的茶壶走了过去,警惕问:“谁?” “是我。” 小鱼松了口气,半启了窗户,萧祁寒单手借力,轻巧地从窗户翻了进来。 正巧坐起身的容意:“……” “你不走大门,改走窗户是个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我这样更像是同小娘子幽会的登徒子吗?” 容意:“……” 你到底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萧祁寒倒还挺想做一回登徒子的,但看到容意手边的一排银针,他清了清嗓子,“你让小鱼传话过来,可是出什么事了?” 这府邸里都是萧祁寒的人,若真出了什么事,早就有人报到他那儿了。 小鱼上了茶,便退了出去。 容意道:“我找着七星长叶的下落了。” 萧祁寒一口茶卡在喉咙里,不知道该咽下去还是吐出来。 最后,自觉优雅不能丢人的萧王殿下还是将茶咽下去了,“在哪儿?” “不知道。” “???”萧祁寒一脸问号,你莫不是在逗我? 第108章 怀念 倒也不是! 容意跟他解释了一下,原本散漫的坐着的萧祁寒背脊渐渐直了起来。 他派暗三去查七星长叶,可奇怪的是,什么都没查到,甚至连听说过它的人也没有,他没有想到,第一次得到七星长叶的消息,竟然是在容意的身上。 “苏家一家都是土生土长的上京人。” “可苏老夫人,却是镇南将军府的不是吗?” 萧祁寒眸子一沉,“你的意思是,苏老夫人的身世并不简单?” “这个……或许问镇南将军府的人才知道。” 萧祁寒沉吟了声,“看来,咱们必须要走一趟西南了。” “可以跟我说说镇南将军府吗?”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萧祁寒抿了口茶,“镇南将军府虞家是跟着太祖皇帝一道打过江山的,很得太祖的信任,因而将西南这块地方交给了他们。如今镇南将军府当家做主的是虞老将军,亦是苏老夫人的哥哥。当年苏家的事,是牵扯上了豫王的,照理说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但不知道为什么,父皇并没有因此怪罪镇南将军府。” 这些年,镇南将军府该有的荣耀依旧,萧祁风待他们亦是如同先帝在世时一样,这其中,或许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苏老夫人出事,虞老将军难道一点表示都没有吗?”容意不解,那可是亲妹妹,虞家当真冷血至如此吗? “不是虞家没有表示,而是苏老夫人不愿。” 容意看了过来,萧祁寒道:“苏老夫人曾说过,她是出嫁女,生是苏家的人,死是苏家的鬼,没道理叫虞家为了她而没落。” 先皇后对此感慨良多,曾无意中说漏了嘴叫他知道。 这是容意第一次从旁人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外祖母,一时心情复杂。 “阿意,等我们定了亲,我再带你去西南,好不好?” 掌心的温热,抵达到了心底。 容意弯唇一笑,“好。” 过了几日,宫中下了旨意,由王公公亲自送到了青花胡同,至此,整个胡同,不,整个上京都知道,萧王殿下要成亲了,娶得是一个名叫秦永宁的女子。 至于这秦永宁是谁,又是什么样的身份,叫众人好奇的不行。不少家族里头使人去打听了一番,却是什么都打听不到,只知道这一位是突然某一日搬到青花胡同的,至于她从何处来,什么模样,没有人知道。 皇宫里,萧祁风亦是不解极了,“你说这事交给你办,你就是这么办的?” 随便给容意安个身份都好,可萧祁寒却不这么做,甚至还叫人将容意的痕迹抹得干干净净,饶是他这个做兄长的都不知道这个弟弟要做什么了。 萧祁寒捧着茶盏,没有说话。 容意不可能一辈子遮遮掩掩的过活下去,现在给了她一个身份,等日后,事情全部明了了呢?她有父母,有家族,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出现在人前的。 他也想着牵着她的手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跟旁人介绍,这是他的妻子。 “皇兄,我打算跟阿意定下来之后,就带着她去一趟西南。” “你去西南做什么?” 萧祁寒:“……” 完了,忘记告诉皇兄他的都还没解。 萧祁风唇边的笑容渐渐淡了,“阿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他们是兄弟,从小一块儿长大,又相扶相持这么多年,萧祁风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 萧祁寒抿唇,“皇兄,你放心,不会有危险的。” “这是有没有危险的事情吗?”萧祁风声音一沉,“你要是不给我说清楚,你别想去什么劳子的西南!” “!!!” 萧祁风冷笑,“说,到底去做什么?” “……去找一样东西,解毒。” “什么?”萧祁风震惊起身,目光死死地盯着萧祁寒,“你体内的毒还没解?!” 到了这个地步了,萧祁寒索性破罐子破摔,“是还没解。” “那你的眼睛……” “阿意想了个办法,叫我暂时能看见,只是毒还在体内,不能动武。” 萧祁寒指着他,手指气得发抖,萧祁寒眼观鼻鼻观心,很是娇弱的坐着。 萧祁风差点没被气得一口血吐出来,你娇弱个毛线! 他咬牙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怕你担心。”若非今日被旁的事情分去了心神,他也不会说的,这种事情说出来,总归是要叫他担心的。 萧祁风气得拿起桌上的白玉镇纸,萧祁寒一个闪身躲到了落地罩的后头,“皇兄,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啊!” “你!”萧祁风气得狠了,萧祁寒趁机一溜烟的跑了。 王公公被他撞得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一进门看到萧祁风这架势,不由就是一唬,“皇上,您这是要做什么?” “没事。”萧祁风放下白玉镇纸,缓了两口气,觉得好气又好笑。 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模样,倒是让他想到了过去那个气得父皇整日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打的弟弟。 王公公小心翼翼地奉上了茶,将白玉镇纸摆了回去,“可是王爷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若是如此,皇上也担待着些,到底是亲兄弟,有什么事说开了就好了。” “不过,”王公公目露怀念,“这般被王爷气得跳脚的日子,老奴倒是许多年没见着了。” 萧祁风:“……” 他搁下手中的茶杯,道:“小定的日子可定了?” 说起这事,王公公高高兴兴道:“定了定了,就在二月初二,开春的日子,可甭提多好了。” 皇室就这两兄弟了,好不容易迎来喜事,各处都高兴极了,就萧祁风不太高兴。 没其他的,就是弟弟赶在了哥哥前头,叫萧祁风被宗亲们催婚了。 就连靖遥长公主也进宫隐晦地提了一提,甚至还罗列了一大串姑娘们的名字,好叫萧祁风有个印象,能挑个合心意的定下。 萧祁风:“……” 与此同时,一队车马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城门口,顺着人流进了城,最后,停在了青花胡同那座宅邸的后门处。 第109章 一家人 金刀婆婆在门口等着。 一个戴着帷帽的妇人急匆匆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差点摔倒,但她此刻什么也顾不了,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拉住金刀婆婆的手,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怕她一张口,她的梦就碎了。 金刀婆婆晓得她的意思,红着眼睛道:“夫人,我总算是有脸面对你了。” 苏茹眼睛瞬间红了,她激动,她高兴。 秦天走了过来,伸手在她背上轻抚两下,“茹娘,有什么话,等进去了再说。” 苏茹猛地醒过神来,“是了,咱们在这里说话,确实也不好。” …… 书房。 小鱼送了茶水进去,“姑娘,金刀婆婆的客人到了。” 整个宅子里都是萧祁寒的人,来了什么人,皆是瞒不过去的。 容意提笔的动作一顿,听了这话后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姑娘——” 小鱼一声惊呼,容意猛地回神将桌上的纸拉开,下一刻,墨水滴落在了桌子上,晕开。 容意知道自己心乱了,索性搁下笔,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头极好极好的天气。 小鱼低头收拾了桌上,正准备离开,就听容意开口,“小鱼,你,同你父母是如何相处的?” 小鱼有些意外,但还是老实道:“奴婢一生下来就没有了父母,是跟着祖父母一道长大的,后来祖父母相继过世,我就被送到了上京。之后入了暗营。” 暗营是皇室底下的势力之一,负责维护皇室安危,如今由萧祁寒掌管着。 容意一愣,“对不起,我不知道……” 小鱼摇头,“姑娘别放在心上,奴婢并不在意,只是,奴婢怕是没法给姑娘一个答案了。” 小鱼这话刚说完,就有下人来报,说是金刀婆婆带着两个人来院子里了,想要见姑娘。 容意瞬间背脊绷直了,整个人紧张得不行。 小鱼看向她,“姑娘,可是要叫他们先回去?” 容意虽然紧张,却还是摇头,“迟早都要见的。” 金刀婆婆领着秦天夫妇在院子门口等了一会儿,就等到了下人请她们进去。 苏茹一进门,就看到了庑廊下的容意,长发拢在脑后,露出干净的眉目,身上穿着一身劲衣,干净利落,却也不会叫人以为她是个男人。 秦天看着她,同样心情复杂,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位药王谷谷主,竟会是他丢失十多年的女儿! 两帮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容意开口打破了平静,“你们……进来坐会儿吧。” 她率先走进去,小鱼亲自服侍,上了茶水点心,又屏退了左右,屋子里只留他们一家人。 苏茹眼睛直直得盯着容意,好似看不够一样。 容意有些不自在,“你们……要不要喝点茶水?” 到底从未相处过,不论是容意还是秦天夫妇,皆是不自在。 “永宁……”苏茹一张口,就红了眼眶,“永宁,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好在老天垂帘……” 容意亦是眼眶发涩,心里似是有一把刀在绞着,让她呼吸困难。 苏茹试探着伸出了手,容意睫毛颤了颤,到底没将她推开。 苏茹再也忍不住,将她拥进怀里。 温暖的怀抱叫容意觉得心安,她恍惚的想,是不是母亲的怀抱,都是这般温暖,安心的? 秦天犹豫了下,上前将这两母女一块儿拥住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这一声,叫容意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分明她不是什么爱哭的人,可这些日子,她却仿佛变得柔弱了不少。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有人疼了,所以更放纵了呢? 苏茹手忙脚乱地哄着。 容意在话本里看过一句话,一个人哭得时候,千万不要哄,越是哄,越是苦得停不下来。当时她嗤之以鼻,这会儿却应了这句话,根本停不下来。 “这般爱哭。”苏茹捧着她的脸细细地擦着。 容意抿唇,“你……不喜欢吗?” 苏茹破涕而笑,拥着她道:“你什么模样,娘都喜欢。永宁,叫娘一声,好吗?” “……娘。” “诶!”苏茹红着眼睛应了声,她等这一声娘,等了足足十八年,终于还是叫她等到了。 秦天:“那我呢那我呢?” “爹。”叫出了一声之后,便觉得不怎么难了,容意很是痛快的喊人。 “诶诶诶!”秦天高兴地忍不住大笑。 小鱼端了水进来给他们净面,“姑娘,厨房那边,奴婢叫人安排下去了,晚上给老爷夫人接风洗尘。” “辛苦你了。”不得不说,小鱼这个人,萧祁寒给的很不错,那些容意不曾注意到的地方,她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 苏茹闻言看了一眼容意,想说些什么,却又怕破坏了她们间的感情。 晚饭摆在水榭那儿,这个时节,屋子里摆了火盆倒也不算冷,外头就是小桥流水,很是赏心悦目。 一顿饭下来,一家人其乐融融,饭后,苏茹还没想好怎么跟容意开口,容意自个儿却先说了,“过些日子,就是我同王爷小定的日子,爹娘若是没事,一道留下来观个礼可好?” 哪有父母子女说话是这般客气的,容意的小心翼翼,倒也叫他们难受,但更多,是担心。 “永宁,你是真的想好了吗?”苏茹自个儿就曾经差点嫁入皇室,却不是她所愿的,她担心女儿未来的幸福。 秦天却想到萧祁寒在烈火殿威胁他的事情,气愤不已,这个可恶的臭小子,居然一声不吭就将他女儿给拐走了,真真是可恶! 容意没有半分犹豫,“娘,我是真的想好了。” 到底分别十八年,苏茹管不着这些事,也没立场管,她说:“不论如何,你都要记住,你的背后靠着烈火殿,若是萧祁寒叫你受了委屈,咱们也别忍着,知道不?” 容意眉眼弯弯,“嗯!” 苏茹看着她乖巧地模样,更是喜欢的不行,甚至晚上要留下来陪她。 秦天:“……” 夫人,你回头看看我! 苏茹一脸嫌弃地将他赶去了客房,容意瞧着他们相处的模样,不由弯唇。 第110章 感慨而已 苏茹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心不由地软了一块,“这些年,我一直在庆幸遇见了你父亲。” 容意微讶,显然没想到苏茹会对她说这些。 苏茹却也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拉着容意在床榻上坐下,“今晚,咱们母女两一块儿,好好地说话。” 容意正要应好,就听到窗户那儿传来窸窣声。 苏茹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就同正翻着窗,已经踏了一半脚进屋的萧王殿下对上了眼。 苏茹:“……” 萧祁寒:“……” 容意:“……” 当真是好不尴尬! 最后,还是容意打破了这份尴尬。清了清嗓子,“你过来做什么?” 萧祁寒脸皮厚,且这姿势委实不够优雅,索性直接进屋了,“我听说了两位长辈进京,不太放心你,过来瞧瞧。” 苏茹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她看了看容意,又看了看萧祁寒,觉得哪个都不太是她能够说教的,但要她这样就算了也是不能的。 “王爷,虽说你们两定下来了,江湖儿女也不拘小节,但这总归是永宁的闺房,你这大晚上的出现在这儿,只怕也不合适吧?”话尽量挑温和地说,毕竟苏茹也不想闹得太过难看。 “是,岳母教训的是。” 苏茹:“……” 谁准许你这么叫我了! 她嘴唇动了动,“王爷下回注意些,免得传出去又添流言蜚语。” 虽然在烈火殿生活了二十年,但她从小接受的却是世家教养,自然是注重这些的。 萧祁寒看了容意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松了口气,对苏茹抱拳道:“此次是我思虑不周,但也只因我太过担心阿意了,下回不会了。” 萧祁寒悲愤地翻着窗离开的时候,恨恨的想,就说还是住在一块儿方便,哪像今晚,刚进门就被轰出来了! 苏茹有心同容意说道说道,但见她低眉顺目的模样,心又软了,“他心疼你是好事。” “娘,你不会生气吧?” 生气吗? 苏茹想到了年轻的时候那个会翻着窗进来看她的少年,瞬间就软了下去,谁年少的时候没有冲动过呢? “不是生气,只是要你别什么都由着她。这种事情,传出去到底是你这个做姑娘的吃亏。” 尤其是宫里下了旨意,这会儿盯着这座宅子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呢,小心些总归是没错的。 容意点头应了。 容意原本还在忐忑同父母的相处,怕他们会紧张,会小心翼翼,可她发现,那两个比她还要自然,就仿佛,他们从未分离过一样,自然地叫她在仅仅三日的时间内,就接受了这一对父母。 下小定这种事情,女方虽然不需要准备什么,但还是有些地方需要安排的,苏茹既然到了京城,索性就全部接手过来。 开玩笑,这是她的女儿,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就袖手看着呢! 二月二这一日,容意一大早就被苏茹拉了起来,梳妆打扮,穿上前几日内务府送过来的新衣。 苏茹好一番感慨,“娘没想到,才刚将你认回来,就又要将你送出门了。” 容意始终做不到同寻常姑娘一样在母亲的怀里撒娇,抿唇道:“我出门了,难道就不是娘的女儿了吗?” 苏茹一愣,那些感慨失落也都散去了,“是是是,不管你日后去了哪个家里,都是我的女儿。” “夫人,王爷那边请的人到了。” 苏茹整理了一下衣服,出门迎了上去,却在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人时愣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萧祁寒那边请的插簪人竟然是靖遥长公主! 靖遥长公主已经看到了她,这会儿再退回去已是来不及了,苏茹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盼着靖遥长公主并不认识自己。 “这是?” 小鱼道:“是姑娘的母亲。” 靖遥长公主诧异,多看了对方两眼,觉得有几分眼熟,却也只是以为她同容意长得相似罢了,没怎么在意。 小定的流程并不繁琐,靖遥长公主顺着规矩对容意说了几句训诫的话,拿着宫里赏赐下来的簪子在容意脑袋上比划了一下,插好,礼就算成了。 府中没有摆宴,靖遥长公主插好簪后就准备告辞了。 苏茹送了她出去。 靖遥长公主看到金刀婆婆,蓦地灵光一闪,终是想起了为何苏茹瞧着这般眼熟了! 年少的她,爱玩爱闹,其中最喜欢的一样就是扮作小厮丫鬟跟着出宫玩耍。豫王当年还在的时候,她因好奇未来的嫂嫂,还扮作丫鬟跟着去瞧过一回! 苏茹瞧着前头的靖遥长公主突然就停下来了,不明所以,“长公主怎么不走了?” 靖遥长公主扫了一眼,“本宫还不曾来过这宅子看过,不知道夫人可否陪同本宫四处走走?” 苏茹自是应下的,心里却打鼓,靖遥长公主这是看出了什么不曾? 等到了凉亭上,靖遥长公主挥退了跟着的人,只留一个桂嬷嬷的时候,苏茹的心沉到了底。 “我记得那年,也是这么个日子里,我跟着镇国公老夫人,在苏家见过姐姐一面。” 这一路,靖遥长公主想了很多,可到最后,却也只剩下感慨了,“二十年未见,我从不知道……我们兜兜转转,还是成了一家人。” 苏茹神色冷漠地看着池塘,“公主说错了,不论是从前还是今日,我都不想同公主成为一家人。” 当年,是豫王看中了苏老先生桃李满天下,才会同苏茹定亲,恨只恨,当年他们每人看清他的真面目,叫他骗得团团转。 若非如此,苏家又怎么会因此而覆灭! 苏茹猛地闭上眼,她这些年已不曾去想这些事情,可如今提起,才知道,她的心,还是会痛的,那可是一百三十条人命啊! “我不知道容意是你的女儿。” 苏茹扯了扯唇角,“那真是不巧了,我也是前不久才不知道她是我的女儿。” 靖遥长公主一愣,突然想到了容意的遭遇,“我并不是嫌弃阿意的意思。只是,也仅仅只是,觉得感慨而已。” 第111章 脸皮厚 苏茹怔在原地许久,甚至连靖遥长公主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还是容意见她没有回来,使了小鱼过来寻人,才将她从怔愣中叫醒了过来。 小鱼关心了一句,苏茹笑容自然,看不出什么来,但小鱼之后还是同容意提了一句。 容意担心,去寻了苏茹,才走到廊下,就看到院子里,苏茹同秦天站在一处说话,脸上是真心的笑,她倏地就松了口气,不论发生了什么,只要有她父亲在,都不用担心。 容意放心地离开了。 第二日,某位王爷就迫不及待地上门了。 秦天:“……” 还是很想揍人! 萧祁寒笑着同他寒暄,恍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秦天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将人扔出去。 但一想到可可爱爱的女儿,他就泄气了,将人放进去了。 跟着秦天进了门,萧祁寒一直紧绷着的背脊稍稍松懈了些。 听到动静,容意抬起头来,或许连她自个儿都没发觉,这举动有多么的迫切,将刚进门的秦天又给气着了。 苏茹好笑,都多大人了,还这般幼稚。 秦天理智气壮,我的女儿,做什么这么关注别的臭男人?! 苏茹委婉道,这个臭男人是你未来女婿。 秦天半点不讲理,不管是谁,都一样! 苏茹:…… 她不想跟这个女儿奴说话了! …… 一家人坐着一起喝了一杯茶,萧祁寒才将他们的打算说了出来,秦天皱眉,下意识拒绝:“苗疆那地方那么危险,你怎么能带着永宁一起去?” 萧祁寒表示,他一定会照顾好容意的,绝对不会让她出事的。 秦天忍不住就想嘲讽,苏茹阻止了他,看向萧祁寒,“你们,不得不去苗疆吗?” “是。” “理由呢?” “我要去找一样东西,解我体内的毒。” 苏茹一愣,“你中毒了?” 那些事情,萧祁风下令封了口,自然不会传到外头去,但对苏茹和秦天,萧祁寒也没有隐瞒,将事情大致地说了一下。 苏茹皱眉,握住女儿的手,皇家是非多,她是知道的,但没想到,才刚定亲就有这么多的危险。 秦天是恨不得悔婚的,但容意自己喜欢,他刚认回女儿,对女儿亏欠良多,不想在这些事情上同她产生不愉快。 “那幕后之人呢,你们揪出来了吗?” 萧祁寒摇头,见苏茹面带不悦,连忙道:“虽然没有揪出来,但大致是知道了的。” 苏茹是真心不太想将女儿交给皇家,但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了。 “永宁,你呢?”话一出口,苏茹就知道自己问岔了。 萧祁寒既然敢提出来,自己女儿肯定是知道的,而且,萧祁寒去找解毒的东西,还能不带上容意吗? 容意反手握住她的手,“娘,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你放心,我虽然不会武功,但轻功不错,逃跑还是很在行的。” 苏茹被她说得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那答应娘,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 “好!” 知道这小两口有话说,苏茹借口去厨房看看午饭,顺手将不太想走的秦天一道拉走了。 容意甚至还能听到秦天抱怨,“做什么把我拉走……” 苏茹回了什么,却是因为走远了,听不大清楚了。 眼前突然一暗,容意偏过头,看着挪了位子过来的萧祁寒,还没说话,就叫人堵了个结结实实。 容意:“……” 身子先是一僵,随后放软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拽着他的袖子,闭上了眼。 …… 因为心灵上得到了弥补,萧祁寒意外的心情好,即便是面对秦天的刁难,都能面不改色地接下来。 秦天:“……” 这样的自己,真的是显得太无理取闹了。 容意送萧祁寒出去的时候,秦天酸了两句,容意觉得好笑又无奈,“你说你当初做什么要去威胁他?” 萧祁寒理直气壮,“我又不知道他未来会成为我的岳父!” 要是早知道,他就不那么做了,简直就是给现在的自己找麻烦。 容意嗔了他一眼,随即又笑了起来,整个人很放松。说实话,她也没想到她会能有这般平静地过活的一日。 “镇南将军府的事情,你同岳母提一提,看她知不知道什么。” “好。” 容意回去的时候,秦天不知道去哪里了,只有苏茹一个人在,她好奇极了,“爹呢?” “去厨房里帮我看热水去了。”苏茹笑道,烛火洒在她的身上,当真是温柔极了。 容意犹豫了下,“娘,你知道镇南将军府吗?” 苏茹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 容意抿唇道:“我跟阿寒去西南的时候,或许会去镇南将军府上拜会一下。”她看了看苏茹,鼓起勇气,“娘有什么需要让我带得吗?” 苏茹呼吸一窒,目光突然染上了几分哀戚,“不用了。” 这么多年未曾联系过,他们只怕也已经当她死了。更何况,母亲在世时,她同外祖家,也没那么亲密的往来过。 容意低头,脚尖蹭着地面,“娘,对不起。” 苏茹笑,“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容意想要说些什么,秦天正好从外头进来,同苏茹卖惨,“茹娘,你看我,热得浑身都是汗呢!” 苏茹:“……” 容意:“……” 秦天看到容意在,也有些尴尬,好在他脸皮厚,很快就泰然处之了。 苏茹笑着给他擦了擦汗,“行了,你歇会儿,别忙活了。我去就成了。” 秦天一直目送着苏茹离开,才看向容意,说实在的,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女儿相处,更是没什么话题,略显得硬邦邦。 “那什么……时候不早了,怎么还没回去休息?” 容意看他别扭的模样,扑哧地笑了,秦天虎起脸来,容意道:“我跟娘亲说一会儿话。” “嗯,都说了些什么?”一提起苏茹,秦天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走了。 “说了镇南将军府,还有些事,我却不知道该不该跟娘亲说。” 秦天看了过来,脸上神色也不复方才。 第112章 舔狗 容意同秦天说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又说了她跟萧祁寒的猜测。 秦天听后,沉默了许久,“这事,别跟你娘说。” 在她心中,苏家的事永远都是一道伤,更别说苏老夫人的身世了,若是叫她知道,定然难免回忆起过去来,伤心是避免不了的。 容意点头应了声是。 …… 近日,上京城发生了不少事情,最是叫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就是:萧王殿下定亲了! 女方是谁,除却名字外一概不得而知! 不少人都在琢磨着,尤其是那几个对萧祁寒有着不可描述念头的人。 但她们没什么门路,只能去找长宁郡主,长宁郡主被扰得烦了,索性推了各家的邀请,只安心地待在府里。 作为另一个清楚知晓一切的董佳宁则好上许多,但知道她跟长宁郡主关系的人也少不得问上几句,其中更是有她的祖母,镇国公老夫人。 董佳宁对旁人都是一概不知,对着镇国公老夫人,挑了几句能说的说了。 知道那位是萧王殿下自个儿相中的,镇国公老夫人也就不问了,倒是镇国公夫人颇有些遗憾,她原本还想着给女儿跟萧王拉线,没想到,竟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给截胡了。 镇国公老夫人淡淡道:“或许,是佳宁跟萧王没这个缘分。” 董佳宁低头盯着自个儿的脚尖,恨不得当不在这儿才好。 镇国公夫人应了声,收起了这份心思,上京好儿郎不少,她仔细挑挑,还是能挑到满意的女婿的。 镇国公老夫人对此很欣慰,有一个拎得清的儿媳妇,这家里呀,就平和不少,至少,不会闹得鸡飞狗跳。 要她来说,能跟萧王成为一家人固然是好,但若不成,她们镇国公府也没什么损失。左右,荣耀都到了这儿了,再往上,那是不可能的了。 既然如此,不成也不能交恶。 而另一边,容意也很忙。 她要跟着萧祁寒离京,那用得自然不能是秦永宁的身份,少不得还要遮掩一番,小鱼也是不能带上的。 好在,这一点萧祁寒那边有了安排。 届时,长公主府上会来人,将“秦永宁”接入长公主府住上一段日子,美名其曰怕没人照顾。 容意则是以男装身份同萧祁寒一道离京,因而不得不开始收拾一番。 再一点,那就是秦天和苏茹。 这两人原本上京来也是为了容意,现在,容意都要走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容意还是很舍不得的,虽然没相处几日,但血浓于水,这些日子,她已经同他们处出感情来了,再要分别,自然是舍不得的。 苏茹抱了抱她,“若是想爹娘了,就回焚火谷来瞧瞧。你祖母他们也是极想念你的。” 容意的事虽然每昭告整个烈火殿,但秦老夫人那儿却是绕不开的。要不是秦老夫人不慎感染了风寒,亦是要亲自走一趟的。 她原本就喜欢容意,再知道这是自个儿遗失了十八年的孙女之后,更是心疼的不行。 苏茹的不舍,秦老夫人的挂念,叫容意心中发烫,眼角发酸,“娘,等我从西南回来,定是会路过云州城的,届时我一定回家看看。” 苏茹蓦地红了眼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天拥着她的肩膀,低声哄着,又抬头看向容意,“……一路小心,万事莫要逞强。” 容意知道秦天除了在苏茹面前外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她笑着点头,“爹,你和娘也是,一路顺风。” 秦天动了动嘴,最后一言不发地同苏茹上了马车。 马车辘辘远去,秦天的声音却清晰的顺着风落入容意的耳中。 “不管你在哪儿,都要记得,烈火殿永远是你的家。” 金刀婆婆站在容意身后,心情复杂。 她担心容意这一去西南有危险,因此选择留了下来。 苏茹如今有秦天护着,她到也不用很担心,而容意……就当是对她当年的选择做出补偿吧。 几日后,长公主府的马车入了青花胡同,将“秦永宁”接走了,而同时,容意一身男装出现在了萧王府。 “公子……” 得了消息的书满抱着小貂儿匆匆地赶了过来,抱着容意的腿,委屈巴巴的。 容意知道这段日子是委屈书满了,怕被人看出身份,两人不得不分开,这对书满,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我回来了。” 书满知道自己不该哭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容意的声音,闻到她身上的药香,这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容意好笑得哄着他,书满扒拉着他不肯撒手,容意没办法,抱着他一道进屋了。 一旁整整被喂大了一圈的雪狼嗷了一声,愉快地跟小伙伴打招呼,小貂儿目不斜视,很是高冷地从它面前经过,雪狼飞快地晃着尾巴跟了上去。 真是好一只舔狗! 容意打量了一下暖阁,同她离开之前没什么改变,胡公公对容意的归来很是高兴,领着一干丫鬟进来,吩咐她们仔细将东西摆好退出去。 “这是王爷吩咐地,给容谷主用的姜茶,去去寒气。” 容意心中温暖,问:“王爷呢?” “今日宫中有召,王爷入宫去了。”胡公公一边端着碗,一边去看时辰,“王爷大抵是快要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就被一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 虽然他入内,视线才亮堂起来。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胡公公高高兴兴地将碗转了个弯递给了萧祁寒,正准备伸手接碗的容意:“……” 萧祁寒低头,吹了吹姜汤,又试了试温度,觉得正正好,才塞到了容意的手中。 容意低头看了一会儿,骤然失笑,正要说话,喉间一哽。 这般仔细周到的照顾,叫她忍不住想到了当年初遇萧祁寒的时候,他也是如此细心体贴,经年过去,眼前的男人早已不是记忆中的少年模样,可这份温柔体贴,却是如出一撤。 胡公公站在一旁悄悄咪咪地看了许久,最后觉得气氛很好,拉起不怎么愿离开的小书满,自以为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第113章 虞家 萧祁寒启程之前,入了一趟宫。 彼时,萧祁风心中的火气早已消散,只留下浓浓的担忧,“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是第一趟出远门了,嘱咐的话也就不说了。只有一事,那就是什么样子去的,回来的时候,也是要这个样子的。” 萧祁寒半开玩笑道:“那恐怕不行了,我这一去是为了解毒,回来的时候,总不至于叫我再带着一身毒回来吧?” 萧祁风忍不住瞪他:“我说得是这个意思吗?!” 萧祁寒收起了笑意,认认真真地看着萧祁风,“哥哥,你放心,我心里头有数的。” 萧祁风一口气在那儿,上不去下不来,难受极了,最后无奈挥手,“行了行了,赶紧走赶紧走,看见你就烦!” 萧祁寒笑了笑,朝他拱手行礼,退了出去。 王府里,一切准备妥当。 胡公公亲自送了萧祁寒和容意出门,平日里素来爱笑的他这会儿是半点笑容也没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咽下了心中的担忧。 “公公,王府里,就有劳你了。” 胡公公一愣,随即眼眶涌上热泪,“老奴遵命!” 马车缓缓离开,胡公公却重新笑容满面地回了王府。 …… 从上京到西南,走走停停,少说走了一个月,等真正到了西南境界的时候,已是春暖花开。 因着容意很少有机会看沿途的风景,萧祁寒索性叫人放慢了脚步,带着容意领略了一下从北到南的风景,期间,容意再一次发病,叫萧祁寒又是心痛又是无奈。 “到了吗?”容意窝在萧祁寒的怀里,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迷迷糊糊地问。 “到了。”萧祁寒亲了亲她的发顶,“可还有力气走路?” 容意笑道:“自然是有的。便是没有,你也别想着抱我下去。” 被这般直截了当地戳穿了心事,萧祁寒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只是有些惋惜,他还挺想抱着容意进去呢。 容意理了理衣服,面不改色地下了马车。 开玩笑,要是真叫萧祁寒抱着她下来,估计萧王殿下断袖的流言就能立刻传遍天下了。 眼前的宅子不大不小,胡同里很是安静,也没几户人家,对他们来说,正正好。 容意的屋子自然是安排在萧祁寒隔壁,原本是安排在一处的,但萧祁寒想着长公主的嘱咐,也怕自己忍不住,就推了。 一路上,都是这么租了宅子住着的,容意对此见怪不怪,就是有些感慨萧王殿下的败家。 萧祁寒面不改色,客栈哪里有宅子住得舒服方便,更何况,客栈里人多眼杂,委实不是两个人相处的好地方。 容意:“……” 怕是这才是你主要的目的吧! 萧祁寒脸皮厚得令人叹为观止,自然不会因此觉得不好意思,拢了拢容意的披风,“明日就要去镇南将军府,今日先好生歇着。” 容意点了点头,待用过饭后,直觉去屋子里休息了。 萧祁寒的笑在目送她进屋后就隐了下去,“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暗三道:“属下查到,那毒蜘蛛自几年前开始,就生活在南边的一座海岛上,不曾离开过。” “这么多年都不曾离开?”萧祁寒眉头一皱,自是不会信的,毒蜘蛛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才有了一个容意,换作是他,他也不可能放弃追寻,而躲到什么劳子岛上去。 “是,毒蜘蛛确实不曾离开过苍狼岛,但他手底下的那些小鬼,却是每年都会出岛,似是在寻找什么。” 萧祁寒眼眸倏地沉了下来,风雨欲来。 暗三噤声不语。 毒蜘蛛要找的是什么,他们两心知肚明,也难怪萧祁寒大动肝火,若是毒蜘蛛这会儿在他们面前,只怕是一刀就砍过去了。 萧祁寒闭着眼,用力的将心中翻涌的杀意掩了下去,冷声道:“时刻注意着些那边的举动,别叫他发现了阿意的踪迹。” 暗三应了声,萧祁寒挥手叫他退下,等自己平静下来了,才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容意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头。她睡得可熟了,连有人进来也不曾察觉到。 萧祁寒坐在她的床边,握住她的手,心中如有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着,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自从那一年起,萧祁寒再一次尝受到了锥心之痛。 他目光冰冷,却又怜惜。 …… 翌日一早,萧祁寒正和容意用着早饭,院门就叫人敲响了。 暗四去看了一眼,回来禀道:“王爷,是镇南将军府的人。” 萧祁寒虽然低调入城,但若是镇南将军府连这点都察觉不到,那这西南的守军,只怕也可以换人了。 他放下手中的碗筷,很是优雅地漱口擦手,方才道:“叫人进来吧。” 暗四很快领着一个中年男子进来。 男子手脚宽大,动作利索,一看就是练家子。 “末将李振见过王爷。” “原来是李副将,不用多礼了。”萧祁寒来之前也是打探过一番的,李振是西南副将,亦是虞将军的心腹。“虞将军可好?” 李振明白其中的意思,“今儿个是虞老将军的八十大寿,虞将军走不开,不能过来拜见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这倒是叫萧祁寒有些意外了,他想了想,“既是虞老将军的寿辰,本王也去给老将军祝个寿。” …… 直到到了镇南将军府,李振还是想不明白,怎么事情就到了这一步呢? 因是虞老将军的生辰,镇南将军府门前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守门的小厮见了李振,忙上前,“李将军,您可回来了,这几位是……” 李振正要开口,萧祁寒笑道:“我们是李将军的朋友,听闻虞老将军过寿辰,特过来祝寿的。” 李振闭上了嘴。 小厮不疑有他,忙请了人进去。 “今儿个人可真多。” 小厮笑着解释了一番。 原是虞老将军不想大办,只亲戚间坐下来吃一顿就够了的,但虞将军几个晚辈坚持要大办,虞老将军不好拂了他们的心意,便随他们去了。 第114章 一块玉佩 李振心思细腻,忍不住多看了萧祁寒两眼,也不知道这位萧王殿下问这个问题是做什么?难道是在怀疑镇南将军府的忠心? 萧祁寒若是知道李振怎么想的,肯定要笑出声了。 一个能叫先帝和萧祁风都放心的镇南将军府,他一个当王爷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虞老将军年过七十,身子却还很硬朗,一双眼睛透着精光。 李振上前同虞老将军祝寿,又将备好的寿礼送上,同虞老将军低声道:“老将军,萧王来了。” 虞老将军顿了下,“人呢?” 李振让开了身子,虞老将军忙起身要行礼,萧祁寒先他一步道:“晚辈祝老将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虞老将军有些惶恐,不太敢受萧祁寒这一礼,但萧祁寒坚持,再加上他看得出来萧祁寒不打算表明身份,因而也就什么都没说了。 祝寿之后,李振领着人下去,虞老将军看了一会儿,转头应付起别的客人。 寿礼是一件极为累人的事情,尤其是虞老将军不喜这种应酬,可偏偏,他自个儿是寿星,还走不得,只能忍耐着。 萧祁寒和容意蹭了一顿饭就走了,李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两人过来是为什么的,就为了给虞老将军祝寿吗? 李振回去的时候,正好虞老将军因疲惫而退场,在书房里跟虞将军说着话。 “将军。” “送走了吗?” “送走了。” 虞将军转身看着他父亲,“爹,你说这个萧王今儿个过来是什么意思?” 虞老将军摸了摸胡子,“会不会是你们两想太多了?” 虞老将军活了这么久,吃过的盐都比他们吃过的米多,看人那叫一个准,他能看得出来萧祁寒并没有什么恶意。 虞将军和李振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虞老将军一锤定音,“别在这里你猜过来我猜过去了,萧王既然来了西南,就是有什么,过些日子也就知道了。与其猜来猜去,还不如做好自己的事情,总之,咱们问心无愧,就是当朝的王爷,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 虞将军吐了口气,“是儿子一叶障目了。” 苏家的事,即便明面上没有影响到镇南将军府,可内里,却也是有所影响的。他们对上京,对萧家人,是敬谢不敏。 “对了,同萧王一道过来的那个年轻人是谁?”虞老将军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是不晓得上京发生的那些事,虞将军倒是听说了一耳朵,“大抵是药王谷谷主。” “药王谷……”虞老将军捏着胡子,“说起药王谷,我倒是同那药不倒有几分交情在。” 虞将军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些意外,“父亲跟药王谷有来往?” 虞老将军摆摆手,“都是过去的事了,从十年前开始,便不曾联系过了。” 虞将军看了眼时辰,惊觉时间不早了,外头的宾客也都等着,没道理他们这些主人不露面,因此也没再说什么,领着李振出去了。 翌日,容意刚起身,萧祁寒就找上门来了,大大咧咧地在她房间里坐下,宣布:“咱们今儿个去镇南将军府。” 容意洗脸的手一顿,“就这么上门吗?” “反正昨儿个他们都知道我来了,不是吗?”他这张脸如今就是最好的证明了,还怕门房不让他们进去吗? 容意:“……” 如此厚脸皮之人,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不过,正如萧祁寒说的,他这张脸,如今确实是最好的证明了。 用过早饭之后,一行人出发去了镇南将军府,门房还是昨儿个的那个,只是这回多了一个李振。 “王爷。”李振上前行礼,目光在一行人身上转了个圈,做了个请的姿势,“王爷,里头请。“ 萧祁寒抬步走了进去,容意低头跟在他身后。 镇南将军府里面有一九曲连环阵,若非熟悉其中的人,只怕要绕晕在里头走不出来了。 容意扫了一眼,就不再看了。 九曲连环阵后面是一处林子,林子外头是一座亭子,虞老将军已等在了那儿,见萧祁寒过来,起身行礼,“老臣见过王爷。” “老将军多礼了。”萧祁寒双手将虞老将军扶了起来。 虞老将军请萧祁寒入座,又叫人看茶,才道:“不知王爷来西南,可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萧祁寒摇头,“是本王的一些私事。” 虞老将军见状,也不就不问了。 他看向容意,“这位可是药王谷谷主?” “晚辈容意,见过虞老将军。”容意上前一步,拱手道。 虞老将军捏着胡子笑,“想我跟你师父联系还是在十多年前,这一眨眼,就过了这么多年。” 容意一怔,显然没想到虞老将军居然还跟她师父认识。 “他可还好?” 容意摇头,“师父已经过世了。” 虞老将军没想到会是这样,面带愧色道:“抱歉,我不知道……” 容意笑道:“师父不爱热闹,过世之后,也只是叫我们将他的骨灰葬在了药王谷后山,并没有举办葬礼,世人不知也很正常。” 尤其是最后的几年,药不倒同那些人都渐渐断了联系。 虞老将军感伤了一阵,倒不是说两人关系有多好,只是到了他这把年纪,听到这些死生之事,多少有些感触。 “老将军。”萧祁寒叫了一声,“老将军不觉得容谷主有几分眼熟吗?” 虞老将军不明所以的打量着容意,并不觉得哪里熟悉的,“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萧祁寒看向容意,依照他们的打算,他们是要从虞老将军这儿知道苏老夫人的身世问题,但苏老夫人的事情对虞老将军来说是一道伤,若是不表明身份,只怕虞老将军不会告诉他们,甚至连在这儿跟他们一道喝茶都不肯了。 容意看着虞老将军,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玉佩递了过去,“老将军可还认得这个?” 这是她小定前一夜,苏茹交给她的,说是她外祖母留下的东西。 对虞老将军,这桩往事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提起,只能用这个先来探探路,但看虞老将军激动的模样,她松了口气。 她知道,她自个儿是赌对了的。 第115章 标志 “这是从哪里来的?”虞老将军红着眼眶,饶是叫这个玉佩晃动了心神,还是很快镇定了下来,目光锐利,直逼容意。 若是有个心虚,只怕这位年过半百的老者能直接扛起大刀砍人了。 容意浅浅地笑了:“这是我外祖母留给我母亲的,据说,是我外祖母当年出嫁的时候的嫁妆。” 虞老将军目光扫过容意,落在萧祁寒的身上,“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谁都知道当年苏家满门被抄,如今突然多出来一个苏家后人,还是跟着萧祁寒一道过来的,虞老将军不得不多想。 萧祁寒抿了口茶,这才道:“老将军,当年苏家还有一人存活于世。” 虞老将军抿唇不语,萧祁寒自顾自道:“苏茹还活着。” 虞老将军脸上的神色动了动,不说信,也没说不信。“王爷弄了个苏家后人出来,是想要做什么?” 萧祁寒不说话,而是看了看周围伺候的人。 虞老将军心领神会,屏退了左右,连带着萧祁寒带过来的人也一同退下,亭子里只剩他们三人。 容意将玉佩搁置在桌上,在萧祁寒身边坐下。 虞老将军瞥了一眼,目光像是被什么触及到一样,匆忙避开来。 “我想请教老将军一件事。” 虞老将军哼了声,冷笑道:“请教自是不敢的,王爷有什么话要问的就直截了当地说吧。” 萧祁寒从怀中掏了一张纸出来,“老将军可曾见过这种植物?” 虞老将军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目光突然凝住了,身子也不自觉地往前倾了几分,“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萧祁寒和容意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戏。 容意说:“这是在我背上出现的图案。” “你?”虞老将军深深看了她一眼,脸上神色变幻莫测。 他不说话,萧祁寒和容意也不敢打扰,静静地坐着。 虞老将军起身,在凉亭里踱步两下,说:“让我看看你背上的图案。” 容意有些为难。 虞老将军不悦,“如此扭捏,难道是骗老夫的不成?” 萧祁寒说:“不敢欺骗老将军,实在是……”他斟酌了下,实话实说:“阿意乃是个姑娘,不方便让老将军看。” 虞老将军惊住了,甚至没发觉萧祁寒的称呼有什么不对的,对着容意上下一打量,分明是个翩翩少年郎,怎么就是个姑娘? 但萧祁寒没必要骗自己,虞老将军沉思片刻,使人唤来了自己的儿媳,“你带她去后头小楼,看一看她背上是否有这个图案。” 虞夫人虽然意外,但还是应了声,领着图纸和容意下去了,不过片刻,她便回来了。 “怎么样?” 虞夫人这会儿心中还有些惊异容意的身份,听了公爹的问话,定了定心神道:“确实有这么个图案。” “不是画上去的?” 虞夫人知道,公爹既然要自己看这个,那必然是要确认真假的,“儿媳仔细辨认过了,确实不是后天所致的。” 虞老将军听了这话,整个人仿佛都老了十岁,虞夫人动了动嘴角,到底什么也没说。 虞老将军让她先退下,看着款款而来的容意,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 “老将军。” 虞老将军嘴唇微翕,“按辈分,你该称我一声舅外祖父。” 这是认了容意的身份。 容意笑着叫了一声。 “诶。”虞老将军红着眼应了声,“你娘……可还好?” “我娘很好,有我爹照顾着,这些年过得都很好。” 虞老将军点了点头,他跟苏老夫人兄妹情深,却没想到这一别,竟是天人永隔,他连妹子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因此,面对容意,多少有些唏嘘。 “我记得你外祖母当年的家书上,你母亲还只是个小姑娘,这么多年过去了,竟都物是人非了。” 容意实在是不太懂怎么安慰人,索性站到了萧祁寒的身边。 虞老将军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心中一动,“你们……” “舅外祖父,我跟王爷,定亲了。” 虞老将军虽然不怎么关心皇家事,但自从昨日见了萧祁寒之后,便使人去打探了一番,也是晓得他同一个神秘姑娘定亲的事情。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神秘都姑娘竟然会是容意! “秦永宁是我都本名,容意是我师父捡到我之后给我取的名字。”容意三两下将自己的遭遇简单说了一边,虞老将军唏嘘不已。 容意倒是没觉得什么,她不是那种会自怨自艾的人,过去的事情都让它过去吧。 “舅外祖父,您认识这个吗?” 虞老将军点点头,“这是七星长叶,是苗疆的圣物。” 容意有些诧异,“苗疆的圣物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上?” 虞老将军沉默片刻,说:“七星长叶,还有一种含义。” 容意看了过来。 “它是苗疆圣女的标志。” 容意愣了愣,“什么意思?” “每一任苗疆圣女身上,都会有七星长叶为胎记。因此,每一任圣女出生之后,就会被抱走,由上一任圣女将其抚养成人,再传衣钵。” “如今的苗疆圣女已是九十岁高龄,可叫苗疆人不安的是,下一任圣女,却一直没有出现。” 虞老将军看了容意一眼,原来不是没有出现,而是她并没有出现在苗疆内而已。 这信息量有些大,容意一时半会儿不太好消化,好在萧祁寒还保持着清醒,“老将军对苗疆,似乎很熟悉。” 虞老将军顿了顿,“因为我的母亲,就是苗疆族人。” 这个,倒是也说得通。 萧祁寒有些意外,如果他没有记错,已过世的虞老祖宗是上京人士,被赐婚给虞老祖宗爷的。这怎么也跟苗疆扯不上关系,难道说,是妾室? 若真是妾室所生,虞老将军又怎么会是嫡子? 这其中,大抵存了什么秘密,不过,这是镇南将军府的事情,他也不便打探什么。 若是放在以往,萧祁寒指不定就要做些什么,但如今,镇南将军府是跟容意扯上关系的,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第116章 珞兰 萧祁寒不准备问,但虞老将军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可值得隐瞒的事情,只不过,事情跟萧祁寒想的有几分出入。 “你外祖母跟我并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但她确确实实是我一手带大的。” 萧祁寒和容意都有些意外。 那一年,虞老祖宗病重,卧病在床,府中的气氛也是日渐沉凝下去,早慧的虞老将军莫名就懂了生死之事,他想,母亲大抵是要没了。 他不同寻常的孩子一样哭闹,他只是更懂事了许多,安静地待在母亲的身边,伺候她每日用药。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发现,母亲一直望着门口的方向,眼神复杂,当时的他并不是很能懂那种复杂,但他想,母亲应该是在期待父亲来看她。 从他有记忆以来,父母之间就是相敬如宾,客气的跟陌生人一样,他以为这就是夫妻,直到他看过学堂里其他孩子的父母相处的模样,才恍然,不是世上的夫妻都这么相处的,而只是他们家是这样的。 他隐约知道了什么,但他从未在母亲面前流露出来半分。 如今看来,母亲心里,应该是有父亲的,可为什么会变成今日这样呢? 那时候的他并不是很懂身不由己。 两日后,母亲日日盼着的父亲来了,当然,那只是他以为罢了。 不过,父亲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怀里抱着一个孩子,目光不似寻常严肃,看着母亲的时候,甚至带了些愧疚。 父亲张了张嘴,低低叫了两个字,他听清了,那是母亲的闺名。 母亲沉默了片刻,叫人换了一身被褥,又叫父亲将孩子抱给她看。那个时候,他就站在边上,清晰地看清楚了那个孩子的模样。 瘦小孱弱。 是他对这个妹妹的第一印象。 母亲朝父亲点了个头,又将他叫了过去,“这是你妹妹。” 他当时尚欠年幼,纵使早慧,也有很多事情是不明白的,不明白妹妹是从哪里来的,也不明白父亲的愧疚来自哪里。 母亲自己就病重,根本照看不好那个孩子,底下的人又是向着母亲的,对这个添堵的孩子自是不会尽心,只要她不死就成了。 但总是丢给下人也不是个事,最后,一把手一把手将她拉扯起来的,竟是这个时候比她大了五岁的哥哥。 也是因为这样,他们兄妹感情才特别的好。 等他年岁渐长,知道孩子是从哪里出来的时候,才明白,那个时候母亲的沉默是从哪里来的。 只是,对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妹妹,他无法生出怨怼来。 这些都是大人造的孽,跟她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父亲年轻的时候受了伤,之后却没有选择急流勇退,在母亲死后,更是连将军府也不回,整日待在军营里,像是要将命拼出去一样。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早就亏损了的身自然是扛不住他这样子闹腾的。 父亲病了,来势汹汹。 弥留之际,他似是想起了他还有两个孩子,叫人将他们叫了过来。 只是,父亲一词,对他们两个来说,都太陌生太陌生了。 父亲似乎意识到了,又似乎没有,他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叫人将妹妹带了出去,告诉了他一些往事。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妹妹的母亲叫“珞兰”,是个苗疆人,也是父亲从年少起就存放在心上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为母亲觉得委屈,忍不住问了他一句,“既然你有喜欢的人,为什么又要娶了母亲,有了他?” 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然后,他就看着父亲哭了。 眼泪顺着他的眼角,一路滑下来,在耳尖挂了一会儿,落入枕巾上,洇了进去。 直到那一旨赐婚的圣旨落在他的身上,落在他妹妹的头上,他才明白困了他父母一生的四个字——身不由己。 他们既然享受了镇南将军府带来的荣誉,那就得承担起镇南将军府的责任。 但他们,绝不会再重蹈父母的悲剧。 只是,他没想到是,他们兄妹这一别,竟是天人永隔! 这个故事太过沉重,不论是萧祁寒还是容意,听着都不太舒服。 皇权有时候,就是这么让人无力。 “本王……我,很抱歉。” 虞老将军豁达的笑了笑,“王爷,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眼看着萧祁寒又要开口,虞老将军堵住了他的话,“别说什么先人的罪过,那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若真是要怪的话,就怪我们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吧。” 这也是每个上位者都会担心的,但萧祁寒却觉得其中没这么简单。 因为,他皇兄看起来,并不担心镇南将军府会反。 但这其中到底隐瞒了什么,他看虞老将军的样子就知道,从这位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的了。 虞老将军看着容意有几分感慨,“我不清楚珞兰的事情,但我因为你外祖母的关系,去了解过苗疆的事情,才会知道七星长叶的事情。” 容意点点头,“舅外祖父,谢谢您。” 虞老将军摆手,“我并没有帮到你们什么忙,你这一声谢我也担不起。我不知道我说的事情能不能帮上你们什么忙,能帮上,自然是好的,帮不上,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萧祁寒点点头,又问:“苗疆入口在哪儿?” 虞老将军既然查过苗疆的事情,入口之事,也应当是清楚的。 虞老将军扫了两人一眼,“在君御山后的毒树林里。” 容意身子猛地一僵。 眼前的光似乎退去了,她又看到了那常年蒙着雾气,光秃秃的树林,耳边是乌鸦凄厉的叫声。 “阿意。”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里是满满的担心。 容意猛地从那梦魇中抽离出来,还没缓过神,含含糊糊地应了声,“我没事。” 萧祁寒显然是不放心,这能叫没事? 不过,有虞老将军在场,他也不好说什么,“许是累了吧。” 虞老将军没有多留人,纵使是苏家后人,但也是个陌生人。同他有血缘上的关系,也就仅此而已了。 第117章 悄无声息地混进去 萧祁寒和容意起身告辞,虞老将军送两人出门,路上说:“毒树林里面毒气,王爷若是想去,只怕需要提前做好准备。” 萧祁寒淡淡一笑,负手道:“老将军不用担心,有阿意在,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虞老将军似是才想起来容意的身份,失笑道:“是老夫多事了。” 萧祁寒拱了拱手,“老将军是为了我等好,多谢提醒。”他转头看着容意,“咱们走吧。” 虞老将军目送着两人离去,对身后的人说:“这些日子,就闭门谢客吧。” 虞将军应了声,有心想问萧王他们来做什么,抬眸小心觑了父亲一眼,将这疑问咽了下去。 总觉得,就算是他问了,父亲也不会告诉他。 …… 回到院子里,容意一头扎进了房间,萧祁寒看了房门一眼,压下心中的担忧,领着人去了书房,开始做安排。 等事情都了结了,萧祁寒溜达着去了容意的房间。 意料之中的伤心失落都不曾有,他家容谷主如今正忙得很,甚至连他进来也只是给了一个眼神。 书满后头跟着两个小尾巴,在容意身边忙进忙出的。 他人虽小,但从小接触药物,当个小助手,那是谁也比不上的。 萧祁寒看了一眼,见她没有因为过往的事情牵动心神,便转身出去了,没有打扰她。 两日后,一行人整装待发,准备前往苗疆。 临走前,萧祁寒和容意再一次去了镇南将军府,同上一次过来,如今的镇南将军府门庭显得冷落了不少。 虽然闭门谢客,但萧祁寒和容意上门,将军府的人也不可能不叫人进去,忙去禀了虞老将军。 “你们这是……” 容意领着书满到了虞老将军跟前,“书满虽是我师弟,但同我亲弟弟没什么区别。这一趟苗疆之行,不知前路不知凶险,我不放心他跟着,所以想托舅外祖父帮我照看着些。” 书满撅着小嘴,小脸上满是倔强,显然不太乐意被留下来,只是他是一个听话的小孩子,不能任性,不能叫姐姐为难。 虞老将军叹了叹,让儿媳将人领下去。 “你们已经做好准备了?” 容意点头,“七星长叶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苗疆人不太喜欢外族人,也从不跟外族人往来,他们最擅长使用蛊术,你们要多多注意些。” 话到了这儿,也就差不多了,容意等人急着赶路,也就没有多留,将书满安置妥当了,也就落了一桩心事。 毒树林在君御山下,背靠山脊,一眼望不到头。 容意站在对面小山坡上,跟着一条河看着对面的毒树林,眸色沉沉,里头是翻涌的戾气。 突然,一双长臂毫无预料地从背后将她困住了。 容意一怔。 眸间的戾气如潮水般褪去,只剩疲惫。 “我突然能明白,当年那么多个孩子里,为何偏偏就我活了下去。”容意勾起唇角,嘲讽笑了笑,“原来,是因为我体内有着苗疆人的血脉。” 苗疆人善用蛊毒,血脉中自带了一些抗性,一代一代流传下来,即便她是个同外人通婚后生下的孩子,也是存了这样的抗性在里头。 腰间手臂骤然箍紧,像是无声的安慰。 容意倏地觉得心里头并没有那般憎恨了,挣开他的手臂,扭头看他,“其实,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若非如此,她当年就死在这毒树林里头了,哪里还能有机会活着,不活着,又怎么会遇到萧祁寒呢? 萧祁寒眸子沉沉地看着她,里头是疼惜。 容意别开头,眨了眨眼,将眼中的热意压了下去。 “咱们走吧。” 毒树林里的与其说是毒气,倒不如说是瘴气,一行人服了容意制作的解毒丸,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至于容意,百毒不侵,自然不会将这瘴气放在眼里。 一进毒树林,容意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等走了一段路之后,那抹不对劲越发浓烈了,“我们好像是入了一个迷宫一样。” 萧祁寒行军打仗,对阵法之类研究比容意这个半吊子通透许多,“是迷魂阵。” 迷魂阵,顾名思义会将人困在其中,让人出不去。 既然苗疆人就在这毒树林之后,那么他们在这里动些手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在,只是简单地迷魂阵。 “主子,往这边走。”阿琴突然指了一个方向,暗三暗四打头,萧祁寒没有犹豫,抬脚跟了上去,暗一和阿琴断后。 一低头,就看到容意不解地看着自己,萧祁寒笑了笑,拨弄了两下她的发梢,“阿琴从小熟读阵法,这小小的迷魂阵,在她眼里不算什么大问题。” 容意忍不住琢磨,萧祁寒身边的四大暗卫,暗一擅长暗杀,就是脑袋不太好,暗三擅长收集情报,就是为人死板了点。暗四负责护卫,却又是打理产业的一把手。而暗二,也就是阿琴,虽然对行军布阵十分在行,但却有着一颗做厨娘的心。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两个字就能形容这四个人——奇葩! 容意脑子里神游天外,完全是被萧祁寒拉着走,根本不知道怎么绕的,等她回过神来,毒树林已经被他们抛在身后了。 事实证明,阿琴这个人还算是可靠的。 毒树林后是一条长长的河水,同外头的河联系在一起,就像是毒树林将一条河给分隔开来。 河对岸是连绵起伏的十万大山,蜿蜒的山道上,是点点星火,一眼望去,就像是一条盘落在大山上的巨蟒,一路望不到头。 山路陡峭,有些地方并不适合房屋落地,因而房子与房子之间的空隙很大,但就这么看过去,依旧是叫人惊讶到不行,谁也不知道毒树林后,竟是这样一副景象。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突然一群人出现在了河对岸,手中举着武器,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到此处?” 原本想消无声息混进去的一行人:“……” 这特么要怎么能悄无声息地混进去?! 第118章 恨不得捧起来 两厢对峙许久,还是萧祁寒率先回过神来开口,“在下萧寒,误入此处,还望见谅。” 对面的苗疆人有些狐疑,“误入?那你们是怎么通过毒树林的?” “毒树林?”萧祁寒发挥了他百分之两百的演技,很是茫然,“什么毒树林?是我们身后这林子吗?”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就这么过来了。” 一旁的容意目瞪口呆,简直是被萧祁寒的演技给吓到了。下一刻,她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脚尖,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苗疆人被萧祁寒这一套说法说得晕晕乎乎的,他们不怎么给外头的人交流,因此比起“心机深沉”的萧祁寒显得单纯可爱多了。 萧祁寒露出了一个笑容,“今天天色已晚,不知道能否借宿一宿?” 苗疆人面面相觑,领头的说,“这事我们做不了主,需要去问下长老,你们在这儿先等一下吧。” 萧祁寒表示可以。 领头人嘱咐了两句,转身离去。 剩下的人同萧祁寒一行人面面相觑,只是没有放松警惕。 萧祁寒没关注他们,而是看向那离开的苗疆人,只见他并没有往山上跑,反倒是往山后头走,不过很快他的身影叫山挡住了,看不见了。 萧祁寒收回视线,一行人百无聊赖的等着。 好在,也没等多久,那人就回来了,“大长老说,借住可以,但希望你们别乱跑。” 萧祁寒松了口气,露出了个笑容,“那就叨扰了。” “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叫阿曼。”阿曼挠了挠头,将一旁的小船解了下来,将萧祁寒等人带了过来。 其他得了消息的人接二连三的跑了出来,还有些害怕外人的躲在屋子里开了一条缝隙悄咪咪地看着。 容意不太适应这样的目光,萧祁寒倒是很坦然,毕竟他在北疆的时候每次回城都会有这样的目光迎接。 越是往里走,萧祁寒心中的惊讶越多,因为只有真正进来了,才发现苗疆这个地方远没有这么简单。 外头群居的人虽然也是苗疆人,但就像是大周的北疆一样,那儿虽然也是大周地域,却离上京十万八千里远。 只怕这里也一样,越是里头,越是重要。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对苗疆这样的地方来说,似乎尤其如此。 大家伙看过热闹就都回去了,不一会儿,家家户户袅袅炊烟升起,只留三三两两的孩子还在外头晃悠。 就像是远离尘嚣,误入了一片世外桃源一样。 萧祁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他目光扫了一圈,突然想,什么时候,他也能在北疆看到这一副景象? “到了。”阿曼带着他们来到了宅子前面,“这是我们族里为了招待客人用的,你们就先住这儿吧。” 阿曼转身要走,萧祁寒叫住了他,“有吃的吗?” 阿曼看了他一会儿,“我等下叫人送过来。”他往外走了几步,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扭过头嘱咐道:“你们晚上注意着些,不要在外头随意乱跑。” 萧祁寒点头应下,阿曼看着他老实厚道的脸,犹犹豫豫地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太放心。 暗一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什么人,小心地关上了门:“主子,咱们现在怎么办?” “看得出来,这里的人并不欢迎外人。”阿琴指尖绕着长发,漫不经心道:“看来我们晚上需要行动了,不然明儿个他们铁定要将我们给送走了。” 萧祁寒部署了一番,打算等天都黑透了,再去探路。 送饭的是个大婶,将饭菜搁下就走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暗一早就饿得不行,磨拳霍霍的准备开吃,叫容意阻了,“这些菜里,放了一些安神的东西。” 若是他们真无知无觉地吃下去了,今晚只怕是要睡得昏天黑地,更别说夜探苗疆了。 暗一哀嚎,不吃饭他哪有力气干活! 好在,这些人也没这么变态,将所有的菜里都加料了,容意分辨了几样没加料的菜出来,众人勉强吃了个饱。 接下来,就是看演技的时候了。 容意自觉得这种东西自个儿没有,所以早早地避开了。 来收碗筷的是阿曼,看到菜肴都被动过了,松了口气,“吃的还习惯吗?” “味道不错。”暗一砸吧了下嘴,看上去并不那么聪明。 阿曼暗暗松了口气。 萧祁寒觉得夜里太无聊了,拉着阿曼留下来聊聊天,阿曼也不放心他们,自是应下的。 容意在里屋听着听着,神情越发古怪了。 阿琴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不住笑了,“说实话,主子忽悠人那是一把手。” 容意看她。 “不过,主子对你却是真的。”阿琴冲她揶揄地眨了个眼,容意脸色发烫,才知道自己叫她看笑话了。 从阿曼的话里,他们知道了苗疆其实也不大,若是真正说起来,称呼这一群人为苗族更为合适些。只是因为苗族人住在这里,所以叫这里为苗疆。 他们大多数人都是住在这儿的,在往树林里走,是苗族的禁区,也就是圣女和几位长老所在的地方。 那里,就是他们这些本族人也都不能随意进入。 萧祁寒差不多弄明白了要去什么地方,他看到阿琴在里头给他打了个招呼,开始装作困顿的模样,阿曼果真便骗了,起身拎着食盒离开了。 等人走了,一行人换上了夜行衣,打算夜探苗寨。 “你等会儿跟紧我。”萧祁寒低声道。 容意抬头说:“你别把我当成一个事事都需要你照顾的人,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在没有遇到萧祁寒之前,她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也没什么怕的,不至于遇到萧祁寒之后,她就怕了。 萧祁寒知道自己这思想有些不对,但自从知道容意的过往,他就恨不得将这个吃够了苦的姑娘捧起来,让她天天都吃糖。 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思绪压了下去,“走吧。” 第119章 别怕,有我在 是夜,几道身影消无声息地往山林身处掠去,苗族人擅长用毒,因而这一路上都十分警惕,行至一半,容意突然停了脚步,心中一悸。 “怎么了?”萧祁寒心里一紧,看着漆黑一片,宛若野兽一般栖息着的树林,静心凝神片刻,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太安静了! 苗疆毒虫无数,瘴气环绕,寻常虫子在这儿无法存活,但也不该是这样安静的,连个虫鸣声都没有。 另外一边,暗三发现了一些东西,“主子,您看。” 那一处的草丛被踩扁了,草丛旁的树上有一个淡淡的血痕,树底下的草上有血滴,断断续续,蜿蜒着往前。 “主子,要不要去瞧一瞧?”暗一问。 萧祁寒看向容意,容意颔首,他说:“去看看吧。” 能在这片林子里有这样的血迹,怕是不简单。 顺着血迹,一行人追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视野突然开阔起来,一棵巨大的云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树冠如盖,遮挡了天上的月色,瞧不清本来面貌,更别说被树荫遮挡的东西,但因为离得近,还能囫囵看出一个轮廓,是一个人。 黑暗中,精光一闪,萧祁寒连忙带着人后退。 那人一击落空,整个人往前冲到了地上,大口喘着气,挣扎着想起来,却再也爬不起来了。 空气中,血腥味渐渐浓郁。 容意微微推开萧祁寒,走了过去。 “危险。” “放心吧,他没力气站起来。”容意头也不回道。 萧祁寒早就看出来这人没什么威胁,可护着容意的本能叫他不太放心,跟了上去。 匍匐在地上的人瞪着容意,匕首警戒地横在身前,只待此人又任何不对劲,就一击毙命。 容意察觉到此人的戒备,在半寸之外停下,“我们对你并没有恶意。” 那人嘲讽地勾起唇角,显然不信这话。 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还说没有恶意,谁信? 容意觉得这人应该说不通,她看了萧祁寒一眼,萧祁寒一个飞蝗石过去,直接把人给砸晕了。 那人瞪圆了眼睛,像是在说,还说你们没有恶意! 但很快,他思绪沉入了黑暗之中。 “把人抬出来。”萧祁寒交代一声,把容意拉到了一旁。 暗一左右看看,想着要不要自己去抬人,结果一抬头,就发现阿琴单手拎着那人出来,丢在了一旁。 暗一:“……” 当真是好粗鲁! …… 借着天上稍稍的月光,看清楚了眼前人的模样,浓眉大眼,很是普通,身上是同阿曼一样的衣服,是苗族人。 这人醒来的时候,被眼前一张大脸一吓,几乎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差点晕倒了。 “诶诶诶,你别晕啊!”暗一忙把人给拎住,嘴上嘀咕着:“好不容易等到你醒了,你再晕过去难不成还要叫我们继续等吗……” 这人这才发觉,他的四周站了一圈的人,身上的伤口也被人包扎好了。 “你们……”他稍稍有些愧疚,他之前还把这群人当成坏人了,“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们了。” “你是苗族人吧,怎么会受伤倒在这儿?”容意看过那伤口,是刀伤,可苗族人并不擅长用刀。 “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儿?” 容意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们是来苗疆找一种草药的。” 苗疆盛产草药,这里像是天然的矿山盛产矿石一样,产了不少的草药,甚至还有些是外头极难找到的。因此,每年来苗疆找草药的人很多。 苗疆每年也会让人进山,只是现在并不是进山的时间。 这几个人很有可能是偷偷进来的。 知道这一点,这人更是诧异了,“你们……” 都说外族人狡猾多端,这人这么诚实的吗? 容意笑了笑,好不容易打消了这人的戒心,再说谎话骗他,让对方重新警惕起来,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苗族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人面色变幻,最后一咬牙,伸手攥住容意的衣摆,“求求你,救救圣女,救救几位长老。” 容意心中一紧,知道圣女是苗族最虔诚的存在,如今竟是出事了吗? “怎么回事?”萧祁寒问。 这人看了一眼萧祁寒,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些人的身份,但他能看得出来,这群人有本事,一定可以救他们苗族的! 当下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是毒蜘蛛,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圣女出事的消息,带人从另一条路直接绕过前面攻了进来,如今圣女和几位长老都落入毒蜘蛛的手中了。” 一听到“毒蜘蛛”三个字,容意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些黑暗的过往,如汹涌的潮水般朝她袭来,整个人如坠冰窖,几乎站不稳。 突然,后背靠上一个火热的胸膛,那一丝暖意,叫容意僵硬着回头,对上了那一双灿若繁星的眸子。 胸口的冰冷,似乎被这一股热量化去了不少,四肢也有了不少的力气。 在萧祁寒开口前,她轻轻笑了,“我没事。” 萧祁寒不语,将她搂紧了些,手指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手背,竟是冰一样的冷,叫他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只是这会儿这么多人瞧着,有些话不太好说,有些事也不太好做。 手掌往上,扶住了她的肩,“别怕,有我在。” 容意一阵,一股暖意突然间从心口蹦了出来,眼睛酸涩得厉害,她用力的眨了眨眼,将那股热意压了下去。 她想,这辈子,够了。 心神一泄,僵硬的背脊也不知不觉地软化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萧王殿下的胸膛上,来了个投怀送抱。 萧祁寒自是不客气,将容意整个人都拥住了,只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视线逐渐冰冷,胸口翻涌的是波涛般的杀意。 他还想着去找毒蜘蛛算账,没想到,这人自己就撞上来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一次,他怎么也得把人给留下! 他的阿意,当年受了什么,他也会让他尝一尝!加倍地尝一尝! 第120章 子母蛊 容意定定心神,“现在是什么情况?” 苗族人虽然震惊这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但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个,“几位长老被关在圣女寝殿内,圣女昏迷不醒,我是拼死逃出来的。” 他低下了头颅,略感羞愧,“可没想到,还是叫他们察觉到了,毒蜘蛛并不将我放在眼里,只派出了底下的小鬼。这些小鬼个个阴险的很,我不敌他们,被他们所伤。只是他们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叫我占了个便宜,逃走了。” 暗三听了这话皱起了眉头,“之后你就没有遇到过小鬼吗?” 苗族人摇了摇头。 “不对劲,小鬼是死士,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放弃追杀你回去的。” 也就是说,他们很有可能找过来,或者,找去了外寨。 苗族人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显然是慌了神,“我要赶紧去告诉他们——” 他挣扎着就要起身,叫容意一手掌按了下去,“你身上伤口才刚包扎好,不要命了是不是?” “可是……” “一切都不一定,是不是?”容意扭头看向萧祁寒,“能叫人回去看一下吗?” “阿琴,暗三,你们回去一趟。” 萧祁寒吩咐,两人自是听从的,但有些犹豫。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主子的。”暗一拍着胸脯保证。 阿琴翻了个白眼,心想,就是有你保护,我才不放心啊!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阿琴什么也没说,跟着暗三一道原路回去了。 “你们……”那人感动的嘴唇发颤,说不出话来。 “我们需要你带路。” 那人点头,自然是应下。 只是他终究行动不便,只能叫暗一背着走了。 暗一:“……” 他一点也不想背着个大汉! …… 暗一背着阿左走在前头,萧祁寒和容意跟着,路上,萧祁寒悄声问:“你真的觉得这人说的是真的?” 这么个地点遇到这么一个人,换谁都是要心有怀疑的。 容意想了一下,“他的伤是真的,况且,若是苗族圣女没有出事,毒蜘蛛奈何不得她的。” 来之前他们是打探清楚了不少苗族的事情,再加上从阿曼那儿得到的消息,知道了苗族圣女会一种能控蛊的巫术。 毒蜘蛛擅长用蛊下毒,若苗族圣女没有出事,毒蜘蛛确实是奈何不得她,甚至极有可能反被苗族人擒住。 萧祁寒摸了摸下颚,他只是觉得此事过于蹊跷了些。 容意觉得警惕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毕竟对方是毒蜘蛛,而且,这个地方,凶险重重,稍有不慎就是一命呜呼。 容意转头正要说什么,目光瞥到一样东西,脚步突然顿了一下。 “怎么了?”萧祁寒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却也没有错过容意的这么一下停顿。 容意嘴唇微启,刚要说话,又怕前头人听见,便伸手拉住了萧祁寒的手,以食指作笔,在他掌心写字。 指腹在掌心擦过,酥酥麻麻的,让萧祁寒觉得有些痒。这痒不止在掌心,更是顺着血脉,一路痒到了心肺。 以至于到了最后,容意都写完了,抬头看他,他才反应过来,自个儿根本不知道她方才写了什么。 萧祁寒有些尴尬,但他脸皮厚,自然不会因为这样而不好意思,“什么?” 容意:“……” 真是白瞎了她一番心思! 容意自暴自弃地写了两个字,“这回明白了?” 萧祁寒以拳抵唇清了清嗓子,这事不论怎么说,都是他底气不足,索性就不说了。 脚踝。 萧祁寒的目光落在阿左的脚踝处,看到了上头有一只很小不仔细看绝对看不清的蜘蛛,他心中一凛,低头看向容意,嘴唇动了动,到底没问出那个白痴的问题。 既然容意注意到了这个,那就说明这个人,确实跟毒蜘蛛有所关系,说不准,就是之前那个小鬼。 萧祁寒拉着容意往后退了一步,覆在她耳边道:“这个人大抵就是毒蜘蛛手下的小鬼,就是不知道他知否知道你的身份?” 容意一愣,下一刻,却是心中一暖。 她没想到,这种时候,萧祁寒第一反应是他们有没有认出她的身份,不得不说,真得很让人觉得舒心,连带着即将要见到毒蜘蛛,她都没有那么害怕了。 “放心吧,我这些年一直隐匿身份,再加上我的样子同早些年不太一样,他认不出我的。” 这些年小鬼们虽然一直追查他的下落,但她却依旧敢在江湖上走动,也是因为这样子。 都说女大十八变,容意现在的模样,同小时候那个邋遢不已的孩子确实不一样了,萧祁寒心想。 “那毒蜘蛛呢?”萧祁寒捻了捻她的手指。 容意眸子一沉,“大抵是能认出我来的。” 不是因为容貌,而是因为她的体质。 当年,为了怕容意脱离他的控制,毒蜘蛛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他在容意的体内下了子母蛊,只是,这子母蛊入了容意体内,却没想到失去了作用,没法控制容意,可子母蛊之间的联系却也没有因此断开,一旦子蛊靠近,母蛊就会有所反应。 “说不准,他已经知道我来了。”容意自嘲地笑了笑。 萧祁寒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我是不会叫任何人将你带离我身边的!” 容意侧头看着他,轻轻地笑了,“嗯,我信你!” 这个男人宽厚的肩膀,像是给她撑开了一片天地,叫她再也不怕被人发现,叫她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了阳光底下。 …… “主子,到了!” 暗一将人放下,一回头,就瞧见这令人瞎眼的一幕。 问:一对有情人凑头在一起做什么? 答:打情骂俏。 暗一不由感叹,自家王爷竟然也开窍了,下一刻,他又恨不得将刚刚出声的自己按在地上摩擦,叫你多嘴! 打扰别人谈情说爱是要遭雷劈的! “嗯?”萧祁寒日常不懂自家属下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他也并不准备去了解,直觉告诉他,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知道了是要后悔的! 第121章 圣女殿 “已经到了?”这话问得是阿左,虽然不知道此人将他们引过来究竟是为得什么,但他们明面上确实是不知情的。 阿左点点头,引着萧祁寒等人往森林出口处看,一座祠堂一样高大的宅子出现在眼前。 这里的宅子跟大周的不太一样,石壁上刻画着的也是一些看不懂的图案,但这些图案,萧祁寒在之前的屋子里头看到过,听阿曼说,是苗族人信奉的神灵的象征,是他们的信仰。 萧祁寒一路提防,就怕这个阿左使坏,前头有陷阱等着他们,可没想到,阿左竟然真的带他们到了圣女殿,也真得将他们带进去了,直到站在圣女的寝殿前,他都有一种不可思议地感觉。 同容意交换了一个眼神,容意也是相当懵逼的。 阿左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人,这才松了口气,“圣女和几位长老就在里头。” 许是知道人跑不掉,寝殿外竟是连个把守的人都没有。 阿左往前走了几步,觉察出不对劲,一回头,发现萧祁寒等人竟是还立在原地,他不由急道:“怎么还不走?” 许是怕惊动人,压低了声音,神情也是真真的急切,只是……急切地却不是这桩事。 萧祁寒自十岁起混迹军营,行军打仗,熟读兵书,对五行八卦了解甚深,一眼就看出这院中布了个阵,还是一个极为凶险的杀阵。 他望着对方急切的模样,倏地笑了,“阁下将我们引到此处,再以阵法杀之,却不知为何?” 阿左的神色倏地变了,笑容也变得勉强,“你……你在说什么?” 立在两侧的拳头紧紧攥着,掌心一片湿漉漉,额间甚至因为这样而冒出了冷汗。 萧祁寒玩世不恭地笑了笑,“你是把我们当傻子吗?毒蜘蛛派你出来,难道就只这么一件事?” 一听毒蜘蛛的名字,阿左再也难以维持平静,可他很快又冷静下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苗族人?” 萧祁寒点了点他的脚踝,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还不至于到了瞎得地步,这么大个蜘蛛我还是能看得见的。” 阿左下意识动了动脚,轻轻笑了,身上气势陡然一变,杀机毕露!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将命留下吧!” 他突然出手,身形如鬼魅一般,一纵一跃之间突然出现在萧祁寒的身边,暗一和暗四吓了一跳,几乎下意识地出手,只是他们还未碰触到阿左,阿左身影一滞,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地倒下了。 他双目圆睁,像是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同样一头雾水地还有暗一和暗四,只是他们还有机会发问并被解惑,而阿左,则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全然死透了。 “怎……怎么回事?” 萧祁寒扭头看向容意,轻轻笑了,“多谢阿意救我一命。” 容意哼了声,不置可否。 暗一瞪大了眼睛,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容意,一脸不可置信,她分明什么也没做! 容意捻了捻指腹,“不过是提前防备罢了。” 许是他多心了,对任何人都抱有一种提防,尤其是在这种凶险之地遇到的。再加上她做事凡事留有一手,在给对方治伤的时候,她顺手将一种药加了进去,只要此人动了杀心,用了内力,就会毒发身亡。 这种药在没有发作的时候是觉察不到的,可一旦发作,却是迅速毙命,因此阿左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暗一拍了拍胸口,后怕地想:幸好他对容意没什么不敬的地方,这说杀就杀,连问一句都不问,可真是可怕。 暗一瞥了一眼萧祁寒,实在想不明白,主子怎么就眼瘸了,看上这个人了呢? 是的,在一道决定出发去苗疆的时候,几个随行之人就晓得了容意的身份,想必阿琴和暗三提前知道,暗一和暗四是第一次晓得,大吃了一惊。 不过,比起暗一的八卦好奇,暗四接受能力很强。 容意笑了笑,看向空无一人的院子,问萧祁寒:“可有方法进去?” “破阵就好。” 容意点点头,自觉得走到了一旁,萧祁寒对阵法颇有研究,但破阵动静会很大,难免叫毒蜘蛛察觉,虽然萧祁寒恨不得将毒蜘蛛碎尸万段,但在目前没弄清苗疆的情形下,他还是不想打草惊蛇的。 因此,萧祁寒稍稍将阵法改了一下,叫一行人能进去而不会被发现。 不知为何,寝殿内没有点灯。 “谁?”黑暗中,一个警惕的声音响起。 萧祁寒循声望去,但因为太黑了,什么也没看到,“我在路上,遇到一个自称是阿左的人。” 一阵低低地交谈声响了起来,而后,豆大的灯火亮了起来,一张满是沟壑的老脸突然出现在几人眼前,饶是萧祁寒也被吓了一跳。 老者扫了一眼他们,问:“阿左呢?” 看来,阿左确实是苗疆的人,就是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阿左。 暗一将一具尸体扔到了老者面前,老者不慌不忙,抬起手中的烛火细细看了一下,骇然道:“这不是阿左,这是谁?” 果然! 萧祁寒很是无辜地看着她:“我不知道这人是谁,他是被我们在树林里发现的,自称阿左,带着我们来这儿的。只是他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要杀我们,又莫名其妙地死了。” 老者对萧祁寒的说法差点破口大骂,这么漏洞百出的说法,糊弄谁呢! 只是她深深忍住了,“你们又是谁?” “我们来苗疆,是想求一样东西,只是凑巧遇上了这种事而已。” 老者警惕地看着他,“你们要找什么?” “七星长叶。” “不可能!”老者脱口而出,“你想都不要想!” 萧祁寒挑眉,似笑非笑道:“你们都自身难保了,还守着那种东西做什么?” 他本也是不想趁人之危的,只是机会难得,他不好好利用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老者这要说话,黑暗中突然响起另外一道沙哑的声音:“你要七星长叶做什么?” 第122章 红锦 萧祁寒闻声看了过去,什么也没看到,“为了解毒。”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道:“三长老,让他们进来吧。” “这!”三长老急急道。 “无妨,出了事,我担着就是了。” 既是如此,三长老只能道:“随我来吧。” 萧祁寒抬步跟了上去,才发现,这里竟是有一道暗门,暗门内,或坐或站了不少人,粗略估计了下,大约有六七人。 萧祁寒一眼扫过,才发现这里是寝室,木床上,躺着一个气息孱弱的老者,萧祁寒听声辨析,能清晰地感觉到此人的寿命不长了。 “你能给我七星长叶?”他问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中央的老者身上,他能看得出来,这些人是以此人为首的。 不过,她的目光,却是死死地落在了跟随着萧祁寒进来的容意身上,一双浑浊的眼睛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迸发出一道精光。 “你是谁?” 容意:“???” 她左右看了看,不确定地指着自己:“你是在问我吗?” “是。” 众人不明所以。 容意大大方方,“我是容意,药王谷谷主。” 纵使苗疆的人不跟外界有过多的接触,药王谷却也是听说过的。 “大长老,可是有什么不对?”三长老不解地问,围在大长老身边的几位长老亦是不解。 大长老没有理会她们,而是问:“你是男子?” 容意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也就这一瞬间的犹豫,叫大长老断定:“你是女子!” 容意倒也不藏着掖着,“是,有什么不对吗?” 容意从未对外界承认过自己是男是女,只是她更习惯了以男装行走江湖,毕竟方便,也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她也并不怕别人知道她的身份,再加上,她不觉得一个苗疆的长老,能够认识自己。 偏偏,大长老还真是认得。 也不能说认得容意,而是认得容意的这一张脸,同大长老年轻时候见过的一个人一模一样。 容意心一紧,但面上不动声色:“会不会大长老记错了?” 大长老摇头,“我绝不可能记错。” 若是别人,还有可能,可她跟珞兰朝夕相对一年多,怎么可能认错人? 一听到“珞兰”二字,萧祁寒心头也是一沉,他强忍着才没有转过头去看容意,但他知道,容意此时也不是很镇定的。 除了大长老,其他苗疆的几位长老都很茫然,不知道“珞兰”是谁,亦不知道这“珞兰”同眼前这人又是什么关系。 容意瞳眸一缩,但很快镇定下来,只是她到底年轻,纵使很快恢复平静,但那一刻的心神晃动,还是叫一直盯着她的大长老发现了。 如今苗疆的几位长老中,不少是后头才进入长老院的,同她隔了一个辈分,对当年的往事并不清楚。大长老思及此处,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悄无声息的圣女。 这苗疆,除了圣女和她,只怕是再无第三人知道当年的那些事了。 想到这些年苗疆的举步维艰,大长老叹了口气,“圣女当年一时心软,成全了珞兰,怎么也想不到会想到苗疆会面临今日的困境。自珞兰之后,苗疆几十年未出过一任新的圣女。” “我们以为这是天神对我们的惩罚,可如今见了你,我想,并不是我们没有出圣女,而是圣女不在苗疆。” 这是几位长老都不知道的事情,闻言具是惊讶不已,看着容意的目光变幻不断。 三长老道:“大长老的意思是,眼前这一位容……容谷主,就是咱们苗疆的圣女?” 怎么看也不像啊? 不过像不像,事实都是既定的,只消容意脱了衣服,一切都能说得明白了。 不过,容意也不会愿意就这么脱衣服,别说她不肯,就是萧祁寒这护短的性子,也不可能叫她在这些人面前宽衣解带的。 大长老将这事先往一边放了放,当然,也不可能放下,只是换了个突破口罢了。她对萧祁寒说:“你方才说,要七星长叶是为了解毒?” “是。” “手伸出来。” 萧祁寒大大方方地将手伸了出去,大长老一手捏住了他的手腕,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大长老这回可信了?”萧祁寒将手抽了回来,仔仔细细地整理着衣袖,轻描淡写道。 大长老道:“你中的毒,是一种名叫红锦的毒,确实需要七星长叶作为药引。” 萧祁寒动作一顿,容意更是霍然抬头看了过来,紧张地问:“你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 大长老哼笑了声,“小姑娘,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要多,别看不起我。” 事关萧祁寒,容意也不敢掉以轻心,“这红锦,是个什么样的毒?” “剧毒。”大长老道:“一沾上就会死,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中了红锦的人还活着的,甚至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是怎么知道七星长叶是药引?”这话问得是容意。 容意倒也不藏着掖着,“是我师傅留下的手札中有过记载,我正好看到了。兜兜转转了许久,才知道七星长叶竟然是苗疆的圣物。” 大长老觉得可笑,什么圣物,在苗疆日渐式微的前提下,都是虚的。因为圣女的缘故,苗疆内部已是矛盾重重,底下更是人心惶惶,他们急需一个年轻力壮的圣女来稳定局面。 而容意,正好是老天给她们送过来的礼物。 为了留住这个圣女,别说是七星长叶,便是要她的命,她都不会舍不得。 她想的很好,可容意并不想做什么圣女,她来苗疆,只是为了七星长叶。 两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倒是暗一突然来了一句,“做圣女,跟做咱们王妃,有冲突吗?” 大长老率先回过神来,“并不冲突,苗疆并无圣女不得成婚的规定,也并无圣女必须日日待在苗疆内的规定。” 三长老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虽然没有这规定,但这些不是约定俗成的事情吗? 只是,她能明白大长老的心,因而什么也没有说。 最近家人病了,一直在医院,没能更上,万分抱歉。这文进入收尾阶段,我会写完,不会鸽了的。感谢追文的小伙伴们,爱大家! 第123章 可以,但有些困难 容意并非那种得寸进尺的人,得了好处,又不会干扰自己的未来,只需在苗疆有所需要的时候帮上一把,总得算起来,怎么也不亏,因而她思索了一番,很快便点头应下了。 大长老松了口气,只是如今还不到她真正放心下来的时候,外头还有个毒蜘蛛在捣乱,若是不将此人除去,别说是以后了,就是现在她们都熬不过去。 萧祁寒却是想着容意的身体,既然这位大长老一把脉就说出了体内所中之毒,是不是也有可能,将容意体内的毒给解了呢? 只要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他一刻也都忍不了,“大长老,你能有办法解阿意身上的毒吗?” 容意一怔,愕然地看着萧祁寒。 大长老也是意外,看向容意,“你中毒了?手伸出来叫我瞧瞧。” 大长老有些急迫,她们好不容易找到个圣女,可不能叫她就这么死了。 容意脑子里甚至还钝钝的,听到这么一声,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大长老一诊脉,就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 容意的脉象,十分的紊乱,甚至还有些暴乱的趋势,可偏偏,它们又都被压制着,才叫容意相安无事到今日。但这些东西,却是一种隐患,一旦爆发起来,便是大罗神仙转世,也没救了。 容意定了定神,道:“小时候曾经被毒蜘蛛抓去过,喂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毒药,莫名其妙地活了下来。” 大长老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你是人蛊王?” 毒蜘蛛所做的那些事,她也是略有耳闻,甚至还听说他当年真的将那一套理论给实践了,养出了一个人蛊王,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人蛊王,竟然会是容意。 后来听说这个人蛊王逃走了,毒蜘蛛为了追捕他,手底下养了一大堆的小鬼,可却始终无法找到人。大长老忽然明白了容意为何一身男子打扮了,若非如此,怎能瞒过毒蜘蛛手底下的小鬼们? 容意挑眉,“大长老似乎对毒蜘蛛的事情很是清楚?” 大长老沉默了片刻,“毒蜘蛛,其实曾经也是苗疆的长老,只是因为理念不合,又因为他做事太过阴毒,被圣女逐出了苗疆。只是圣女到底不放心他的为人,略有留意罢了。” 容意有些意外,是真的很意外,她没想到毒蜘蛛竟然会是苗族人,甚至还是被除名的一个人。 “那他这次回来……” 大长老点点头,“从那时起,他便对我们一直怀恨在心,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我们中间安插的暗哨,叫他知道了圣女的情况。没了圣女的掣肘,他更是肆无忌惮,也开始从岛上出来,就是为了报复。甚至,他还想将整个苗疆都变成他的私有之物。” 他们这些人,自然是不肯同意的,在最后关头,用了圣女留给她们的手段,避到了此处。毒蜘蛛进不得,恼羞成怒,在外头布下了杀阵,也叫她们出不去。 虽然圣女寝殿中放了些食物,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们更是怕外头的那些族人出事,因此派了阿左出去,没想到,却是害了阿左一条命。 萧祁寒问:“毒蜘蛛当初,是因为什么被苗族除名的?” 大长老看了他一眼,“自然是因为毒蜘蛛想要将炼蛊的那一套邪术用在人的身上,这在我们苗疆,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只是毒蜘蛛这人,有些魔疯了,再怎么同他说,他依旧是想怎样就怎样,圣女最后忍无可忍,才将他逐了出去。 萧祁寒冷笑,“这样的人,留着就是后患无穷,换做是我,早就将此人斩草除根了。” 大长老抿了抿唇,她当时也这般劝过圣女,只是圣女年纪大了,越发的心软,并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才导致今日这个后果。 说起来,大长老并不觉得意外。 毒蜘蛛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便是圣女当年留了他一命,他也不会感激,反倒是记恨在心里,瞧瞧他这回做的事情就知道了。 只是没想到,这事的后果,竟是祸害到了容意的身上。 “你能活下来,同你的身世也是有关系的。”大长老说,“珞兰曾是苗族最出色的一位圣女,她对蛊术的研究,甚至超越了我,圣女更是倾尽了所有去教她,为了让她能够更坦然的面对以后的困难,放她去了外头,只等她历练回来,就继承圣女之位。”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遭出去,却叫珞兰丢了心,落了情在外头。 虽然苗族没有圣女不能成婚的规定,可珞兰却不愿同那人分开,跪在圣女面前乞求圣女成全。到底是圣女亲自看着长大的孩子,心疼有,痛惜也有,最后依旧放了她出去。 只是没想到,珞兰命薄,在生产的时候,难产过世了。 圣女为此伤心了很久,可她依旧强迫着自己打起精神,来挑选下一任圣女,只是过了几十年,下一任的圣女都不曾出现过。 仿佛,她随着珞兰的离去,而消失在了苗族。 “我虽不知道珞兰做了什么,但她在离世之前,肯定是会为了孩子的安全,动一些手脚。”苗族人最擅长的就是蛊术,或许,她体内的那股力量,就是蛊虫的力量。 “那能解吗?” 大长老闭眼思索了一番,“可以,但是有些困难。” 她到底是见多识广,又同毒蜘蛛相处过一阵,再加上炼制蛊虫该有的那些步骤,以及用药方面,她都一清二楚,只是容意到底是个人,治疗起来,怕是没那么容意的。 一听有方法,萧祁寒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容意更是紧张的攥紧了拳头,别看她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事实上,心里还是很在意的。 她想要有一副健康的身子,能同萧祁寒白头到老。 大长老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带了些许审判,“若是将来治病的时候,她需要用到七星长叶呢?” 容意皱眉。 萧祁寒想也不想:“先给她用。” 大长老盯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第124章 再对毒蜘蛛 容意却是轻轻地笑了,大长老这是怕旧事重演,只是萧祁寒到底不是珞兰当年遇到的那个男人,又或许,当年那个男人也是很爱珞兰的,只是,珞兰自个儿命不好罢了。 大长老瞥了她一眼,无奈地摇头。 “大长老,七星长叶在哪儿?”容意问。 “在圣地。” “圣地?” 大长老颔首,对容意,倒也不用隐瞒,“圣地是苗族历代圣女安寝的地方,除了圣女之外,谁也不能入内。若非你同意成了我们苗族圣女,我也不会将此事告诉你。” 容意表示理解,正要说话,突然脸色一变。 时时关注着她的萧祁寒立刻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容意摇头,嘴唇微翕:“毒蜘蛛来了!” 萧祁寒眸色猛地一沉,黝黑沉沉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杀意。 大长老看得分明,心里头对萧祁寒更是满意了些,只是,她并不觉得萧祁寒能赢得过毒蜘蛛。任他武功再高,也不是蛊虫的对手,更何况,这人的身体根本无法动武,这样的情况下,能赢得过毒蜘蛛,那是不可能的。 大长老将目光落在了容意的身上,目露期盼。 对她而言,只有容意才是能赢得过毒蜘蛛的,毕竟,她是圣女啊! 只是,大长老也有些担心,这个圣女,根本没有修习过控蛊术,能赢得过毒蜘蛛吗? “怕吗?”萧祁寒的声音带着温柔,一点一点地将她体内的寒意给祛除。她扭头望着那双盛满了自己的眸子,笑着摇了摇头,“有你在,我就不怕。” 萧祁寒亦是笑了起来,“解决了他,拿到七星长叶,解了你我身上的毒,咱们就回家,如何?” 容意笑着应道:“好。” “大长老,还请麻烦你,将这暗门打开一下。” 大长老犹豫了下,冲三长老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将暗门打开。 萧祁寒和容意相携出去,与方才进来时的空空如也想必,眼前这一场景,叫人头皮发麻。 圣女寝殿外的空地上,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蛊虫,密密麻麻,如潮水一般,而在它们之后,是一个形如枯槁的人,手中拿着一根蛇头权杖,一双眼睛,亦是如毒蛇一般泛着清冷的光,叫人看了便有一种遍体生凉的感觉。 容意对上那双眼睛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背脊抵着萧祁寒宽厚的胸膛,这才镇定下来。 曾几何时,这双眼睛,是她难以磨灭的噩梦,可如今,再见到,她虽然有些心慌,却也不是那么的害怕了,或许,是因为如今的她并不是一个人了吧。 萧祁寒的存在,给了她无限的勇气,叫她去面对过去。 而对面的毒蜘蛛,也在看到容意的那一刻,桀桀地笑了起来,“我找了你十几年,没想到你竟然换了个身份,若非这次你自己自投罗网,我恐怕还得废上一番功夫去寻找你的下落。” 毒蜘蛛犹记得这个孩子对自己的惧怕,却没想到,他这番话说完之后,容意竟是弯唇笑了起来,同记忆中那个一见到他就哆嗦得不行的孩子,大相径庭。 “你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我还会怕你不成?”容意歪着头,很是困惑的模样。 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心中也是很惊讶,她居然会对毒蜘蛛说出这样的话,这是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毒蜘蛛眼中亦是闪过一丝诧异,他冷冷地笑了起来,“离家出走那么多年,看来都将你的性子养的野了起来,这次回去,我会好好教导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尊老!” 容意闭了闭眼,或许有萧祁寒在背后护着,她对毒蜘蛛这番带着威胁的话半点都不觉得意外,甚至也不会感到害怕。 “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她挑衅地对毒蜘蛛笑了笑,又转头看了一眼萧祁寒,“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的地方,那就是,我有家,也有亲人,却不是你。” 毒蜘蛛握着权杖的手咔咔作响,后槽牙咬得紧紧的,“好,好,好!我倒要看看,我能不能带走你!” 地上的那些蛊虫,突然像是得了什么命令一下,疯狂地涌动了起来,朝容意和萧祁寒扑了过去。 饶是萧祁寒,面对这一幕也有些头皮发麻。 倒是容意,看上去是胸有成竹的很。 萧祁寒一时也捏不准她要怎么做,但出于对她的信任,双脚牢牢地扎在地上,动也不动的。 然后,他就看到容意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小刀,飞快的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 萧祁寒脸色骤变,“阿意!” 他猛地扣住容意的手,心里一阵阵地抽疼,这人下手也不知道轻重,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这一刀下去,皮肉翻涌,瞧着骇人极了。 萧祁寒想要替她包扎,却被容意伸手阻了。许是因为流血过多的缘故,她的嘴唇泛着白,整个人说话亦是有气无力的,看着就不太好。 此刻她还能这般站着,亦是因为身子靠着萧祁寒。 被靠着的萧祁寒自然是清楚,心中担忧不已,要是早知道容意的方法竟是损了自己,他怎么也不会同意的。 只是事已至此,他不能做了那个拖后腿的人。 他一手搭在容意的腰间,让她站得更放松一些,一边用眼去看那些虫子的情况。 他有些惊讶的发现,这些虫子在碰到容意的血之后,抽搐了几下,躺在地上不动了,甚至还有些虫子感受到了危险,不安地在原地打转,一步也不肯上前。 毒蜘蛛显然也没想到容意的血会有这样的效果,一张脸铁青,“鬼面!” 一道人影如鬼魅一般出现,夹杂着凌厉的杀气,朝萧祁寒和容意袭去。 后者不闪不避,因为暗四很快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替他们挡去了鬼面的这一招。 鬼面一击不成,退后几步,再次寻找破绽冲了上来,暗四身为护卫,防守那是一绝,饶是鬼面这般身形如鬼魅的,也没在他手中讨得了好。 毒蜘蛛气得额角青筋都跳动了起来,正要动身,一把长刀悄无声息地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叫他无法动弹。 第125章 阴霾散去 毒蜘蛛怎么也没想到,除了眼前这三人之外,还有第四人隐藏在暗中,而不论是他还是鬼面,都没有察觉到。 但就想凭一把刀就将他降住,未免太小看他了! 心念一动,胸口突然出现一股剧痛,毒蜘蛛脸色突变,哇得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主人!”鬼面闻声回头,见此一幕,心神大震。 高手过招,一丝一毫的神思都不能分,而他这一下分神,叫暗四寻到了破绽,一击将他击倒在地,再也没有战斗的可能。 “你对我做了什么?!”毒蜘蛛猛地抬头看向容意。 容意淡淡道:“不过就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而已。” 毒蜘蛛擅长用毒和蛊,纵使暗一功夫高,也经不住这些乱七八糟的手段,因此,她在之前给暗一的锦囊里多加了一份东西。 这份东西,能解百毒,亦是蛊虫最害怕的东西。 毒蜘蛛听完之后,突然桀桀地笑了起来,“我倒是小瞧了你!” 语气中,有赞许,也有贪婪,只是下一刻,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在空中。 因为,他已经被暗一一道穿心了。 容意身子晃了晃,萧祁寒脸色一变,也不去管毒蜘蛛,扯了衣服的一个条子,将容意的伤口包扎起来,而后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将人打横抱起,问一旁听到动静出来的大长老,“可有地方让我们好生休息一番?” 大长老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容意的伤口,闻言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 三长老将人带到了隔壁的房间,态度恭敬。房间里的被褥等都是安置妥当的,是平日里小憩所用,只是在圣女病重昏迷之后,这儿便成了闲置。 萧祁寒将人放在床上,又盖上了被子,容意将将回过神来,拥着被子,很是困惑:“你包扎就包扎,为何要将我的衣服撕碎?” 话本子上,分明都是公子见到小姐受伤,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撕成布条给小姐包扎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就不一样了呢? 萧祁寒理直气壮:“我的衣服没脏,你的衣服脏了。” 反正都是要换的,撕碎了也没什么问题。 这个回答,出乎容意的预料,也令人十分无语。 “……”被人遗忘的三长老默默地将房门合上,转身走了。她总算明白,大长老为何一脸复杂了,这样的思路,竟然能将他们苗族的圣女拐走,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 被褥绵软,本就催人欲睡,再加上容意失血过多,身子本就有些虚,说了一会儿话,便有些昏昏欲睡。 萧祁寒见她分明困极了,却还要强撑着同自己说话,心中柔软地不可思议。 容意眼皮直打架,都快睁不开了,却突然奋力地睁大了,“你做什么呢?” 萧祁寒笑着将人往怀里揽了揽,低头吻了吻对方的眉心,“睡吧,我在这儿呢。” 容意一怔,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这个人…… 容意用力地眨了下眼睛,将眼角翻腾起的热意压了下去,整个人卸了力道,舒舒服服地窝进萧王殿下的怀里,闭上了眼。 不过多时,怀中传来了均匀平稳地呼吸声。 萧祁寒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冷了下去,身上是收敛着的锐利气息。 他同容意心意相通,又知她过往,自然明白她为什么强撑着不肯睡过去。她怕陷入过往的噩梦中去,因此一直不肯闭眼。 她心中的不安,他瞧出来了,也做了保证。知道他会在,会一直在,容意才肯安心地闭上眼,任由自己睡过去。 这么一看,叫毒蜘蛛就这么轻松地死去,还真是便宜他了。 萧祁寒压下心头的戾气,低头蹭了蹭她的发顶。 容意被蹭得不舒服了,皱着眉哼唧了声,身子也不耐烦地扭动了一下,唬得萧祁寒不敢乱动了,就怕把人招醒了,得不偿失。 暗一在门口探了探头,看清屋内的情况,立刻将头给缩了回去,汇报事情什么时候都可以,若是因此误了王爷陪未来王妃睡觉,那就是大事了! 暗一不由沾沾自喜地想,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 许是因为知道萧祁寒就在身边,这一觉,容意睡得极好,尤其是一睁眼,就看到萧祁寒在身边,觉得更好了。 “什么时辰了?” 刚醒来的小姑娘黏黏糊糊的,叫萧祁寒一颗心都软了,化了,成了一滩水了。 “正好,可以起来用个早饭了。” 叫萧祁寒这么一说,容意竟也觉得有些饿了,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灰蒙蒙的,却也渐渐亮堂起来了。 一夜过去,风平浪静。 连日的阴霾,往后的隐患都没了,即便是一夜未睡,大长老依旧瞧着很是精神,“醒了?我让人准备了饭菜,你们先用些,有什么事,等用过饭了,再慢慢说。” 这意思是叫他们不要着急。 这么长久的时间都等下去了,也没人在意这一时半刻的。 大长老对此很是满意,不急不躁,正正好。 虽说雨过天晴,但大家伙都还没有缓过神来,身心俱疲,做出来的早饭自不会是什么山珍海味,大长老起先还担心这两个人吃不习惯,但看对方吃得津津有味,也就松了口气。 用过早饭,大长老还未开口,容意便道:“大长老一夜未睡,身子怕是扛不住,不若先去休息一番,等养足了精神,再来说事,如何?” 大长老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容意道:“我同阿寒还有事情要处理。” 大长老迟疑地点了个头,说实话,她年岁大了,扛了一夜,是真的撑不住了。容意的这份体贴,也是让人倍感熨帖。 只是大长老这一觉,到底是没有睡成的。 因为三长老匆匆忙忙地进来,说:“大长老,圣女醒了!” 大长老当下是坐不住了,忙带着人赶了过去,容意和萧祁寒迟疑了下,也跟了上去。 圣女的寝殿中,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院子里,也站了不少人,有人欣喜,有人担忧,亦是有人小声交谈着,全然没了昨夜那种荒凉。 第126章 回光返照 容意在外头围观了一下,就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当然,她也是有这个打算的,只可惜,被三长老看见了。 三长老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容意,便只好囫囵叫了一声,“圣女有请。” 苗疆圣女再现,这么大的事情,大长老自是不可能瞒着圣女,毕竟,这是圣女的一块心病。这些年,虽然圣女什么都没说,但她这个陪着圣女这么久的人,自然是知道的。圣女心里是对当年让珞兰离开苗疆的决定感到后悔的。 她死死地撑着,就是不想带着遗憾走。大长老明白,因此立刻让三长老将人请过来。她心里很清楚,圣女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撑不下去了。 三长老领着人从外头进来,大长老自发起身让开,能叫圣女好好地看一看容意。 许是因为回光返照,圣女瞧着比前些日子精神了许多,话也能说得清楚了,“珞兰……” 大长老眼眶一热,险些落了泪,她咬着下唇,勉强露出一抹笑,“圣女,这是珞兰的后人,叫容意。” 圣女打量着容意,容意并不觉得冒犯,她甚至能够感觉到,圣女目光中流露出的怀念,“像,真的很像……” 大长老看着圣女那欲言又止的目光,明白了她的意思,替她开了口,“容谷主,不知道能不能叫圣女看一看你背上的胎记。就当是,全了她老人家一个执念吧。” 三长老贴心的将人都屏退了,萧祁寒也跟着出去了,虽说是未婚夫妻,但容意宽衣解带,他在场却是有些不方便。 屋子里只剩下圣女,大长老,容意三人。 对于一个老者生前最后的要求,容意自然不会不同意,更何况,她是真的能明白圣女对此的执念,尤其是看到她看清她背上胎记时那炙热的目光时。 “好,好,好!”圣女看着容意的目光都变了,她看向大长老,“阿蛮,你留下吧。” 大长老呼吸一窒,勉强稳了稳气息,应了声“是”。 容意穿好衣服,出去了。 三长老等在外头,见她一个人出来,立刻迎了上来,“容谷主,大长老呢?” “圣女留了她在里头说话。” 三长老脸色变了变,看向紧闭地房门,对容意匆匆道了声歉,又匆匆离开了。 萧祁寒从后背拥着她,“苗族圣女,怕是要撑不住了。” 留大长老在里头,只怕是交代身后事了。 容意也是这么猜测的,但她素来见惯了生死,又跟圣女一面之缘,对此倒不是特别感伤。 意料之外,大长老很快就从寝殿内出来。容意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她除了眼眶有些红之外,神色倒是很平静。 大长老道:“我们早知会有这么一日,不会过分感伤,只是每每看着圣女被病痛折磨,而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才真正的难受。” 她们都知道,死亡对圣女来说,是一个解脱。 容意看了一眼殿内,“圣女她……” “她说了许多,累了,睡下了。” 容意点点头,没有再问。 大长老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去用午饭吧,再歇一觉,之后再同你们说说解毒的事情。” 容意表示理解,与萧祁寒相携而去。 三长老与两人错身而过,“大长老,都安排好了。” 大长老眯着眼,应了声。 三长老觑着她的神色,犹豫不定道:“大长老,真的要放任容谷主离开吗?” 大长老哼笑了声,“不然呢?你能留得住她?” 她从见到容意第一眼开始,就知道这是个不受控制的人,再加上知道容意儿时的经历后,她更是不敢强来。他们苗族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任圣女的出现,怎么可能再与之结仇,将苗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再者,萧祁寒虽然不怎么爱说话,可那通身气派,不是寻常武林人该有的,再加上他姓萧…… “有萧王殿下护着,咱们同他们硬碰硬,有什么好处呢?”倒不如各取所需,等着下一任,真正的圣女出现。 三长老想了想,大长老的考虑也是有些道理的,便换了个话题,“圣女她……” 大长老眸色沉了沉,“就这几日了,叫底下的人都机灵些。” 三长老心中一凛,明白了大长老的顾虑,“毒蜘蛛已死,那些人,咱们自是留不得了。” “嗯。”大长老敲了敲手杖,“外围现在如何了?” “已经叫人去看了,还未有消息传回来。” 大长老想到容意等人也曾派人过去,心中的不安稍稍淡了一些,“你准备一下,我午后,带他们去圣地。” 三长老应了声是,又匆匆离开了。 吃饱喝足,又美美地睡了一觉,大长老就派人来请。 容意和萧祁寒一道过去,大长老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事情太多操劳的,还是她一直未休息的缘故,容意总觉得大长老苍老了不少。 容意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大长老率先开了口,“随我来吧。” 容意和萧祁寒一道跟着大长老出门,路上遇到了归来的阿琴和暗三,两人一夜未睡,皆是满身风尘,但瞧着却是精神的很。 “主子,容谷主!” 阿琴好奇地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容意含糊道:“有些事情。” 萧祁寒睨了阿琴一眼,叫她立刻往后缩了下脖子,将要问的话咽了回去,“情况如何?” 暗三打起精神来,同萧祁寒简单说了一下外头的情况,他跟阿琴赶过去的时候,正好赶上毒蜘蛛手底下的小鬼们在大开杀戒,不过苗族的人虽然不怎么跟外头的人接触,但自保能力还是有的,再加上有他们加入,倒也没发生什么重大伤亡。 一旁悄悄竖起耳朵听得大长老松了口气,暗三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话。 萧祁寒两厢一对比,瞬间觉得暗三更顺眼了,“你们累了一晚上了,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等我们回来再说。” “是。”暗三应了声,很是强硬地拉着还想说话的阿琴走了。 第127章 方法 圣女冢在圣女殿的后方,一个极为空旷的地方,只有一座三人高的空白墓碑立着,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容意不解地看向大长老,不知道这地方哪里有七星长叶了。大长老并不节食,而是示意她将手放到墓碑上去。 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容意相信,大长老不会害他们,因而想也没想就将手放了上去,她没发现的是,在那一刻,大长老突然屏住呼吸,有些紧张了起来。 在容意将手放上墓碑的那一刻,整个墓碑突然震动了起来,吓得容意下意识把手缩了回来,好在,这并不影响石门的打开。 容意看着眼前出现的黑漆漆的洞口,看向大长老,等着她的解释。 “随我来吧,等你进去了,你就知道了。”大长老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递给了萧祁寒,“服下吧。” 萧祁寒还没动,容意就接了过来,闻了闻,确定没什么问题,将它交给了萧祁寒,“是化解瘴气的药丸。” 萧祁寒对容意很是信任,因此什么也没说就服下了。 大长老顿了一会儿,抬脚走了进去,容意和萧祁寒紧随其后。 等所有人入内,石门轰得一声落下,吓了容意一跳,最后一点光亮退去,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伸手不见五指,叫容意莫名的有些心慌。 大长老正打算拿火折子将火把点上,眼前突然变得亮堂了起来,只见萧祁寒从怀中掏了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出来。 大长老:“……” 突然有些心酸,也不知道为什么。 有了光亮,容意舒坦了一些,人也不紧绷着了,大长老瞥了一眼,淡淡道:“走吧。” 通道很长,但出口的地方,却是叫容意和萧祁寒都有些意外,那是一片花田,花田中有一个一个小土包,有淡淡的微风吹着,带来花香,是个极为舒适的地方。 “这是……” “这是我苗族圣女真正安息的地方。”大长老眸色沉了沉,“我年轻的时候曾随着圣女进来过,伺候,再也不曾来过。这个地方,只有每一任圣女才能打开,且只有每任圣女能够来。就像是这一次,不是我得了圣女的许可,弄来了那两颗药丸,我亦是进不得的。” 这漫长的通道中充斥着这里花香的味道,而这花香,是带着毒的,没有解药,寻常人可能在半道就毒发生亡了,也就容意这种浑身是毒,且不怕毒的人才能有恃无恐的进来。 容意倒也不意外,只是这些花看着有些眼熟。 “这便是你们要找的七星长叶。” “什么?”容意惊讶了一下,再看那些花,可不就是跟小册子上长得一模一样吗! 只是,七星长叶能有这么多? “七星长叶,是以我们每一任的圣女尸首为养分养成的,而这片土地上,不知躺了多少任圣女。”因此,对他们苗族人来说,七星长叶,确实是他们一大宝物,且是难得的宝物。 容意学医多年,自然是晓得有些花需要用一些不同寻常的方式培养,只是没想到,苗族的七星长叶,居然也是。 “可以让我们取一点吗?”虽然大长老肯带他们过来,应该是有了那个意思,但容意本着礼貌,还是多问了一句。 大长老笑了笑,“随意你们拿。” 容意上前,对着在此地安息的各任圣女们道了一声歉,然后才动手取了七星长叶。她要的不多,只是按照分量取了而已。 只是没想到,七星长叶摘下来之后没多久,就迅速枯萎了,快得甚至叫容意都没有反应过来。 容意望着手中已经枯萎的花,眉头狠狠一皱,看向大长老,“这是怎么回事?” 大长老一脸淡定,仿佛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最正常不过了的,“我先前就说过了,七星长叶的养分不同寻常,你将它从养分里摘了出来,没了养分,它自然就活不下去。” 容意心底忽然涌出一股愤怒,“那大长老做什么带我们来这里?只是叫我们看着,却无从下手吗?” 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耍,尤其是这件事关系到萧祁寒的生死,她怎么能不愤怒! 大长老淡淡笑了,“倒也不必如此生气,不能带出去,你直接在这儿炼制不就行了?” 本来,这是不合常理的事情,可容意打开了这道石门,那就等于说苗族认可了这一位圣女,既然如此,圣女在这儿做些什么,不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吗? 毕竟,圣女有着任性的权力。 容意渐渐冷静了下来,“你是让我在这儿炼制解药?不怕打扰了你们历代圣女的安息吗?” 大长老沉默了片刻,道:“我想,他们是不会介意的。” 容意闻言忍不住想要嗤笑,但看大长老这一幕模样,又生生忍住了,“这里没炉子,也没有日常用的东西,我根本无从下手。” “若是你不介意,我会叫人将你的东西送过来。” 容意想了一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看向萧祁寒,后者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而后看向大长老,“那阿意身上的毒呢?要怎么办?” 大长老抚摸着权杖,“凡事总是有个先来后到,你们选择先解谁身上的毒?” “自然是她/他的!”两人异口同声道,而后齐齐愣住,看了对方一眼,眼中皆是不赞同。 “阿意,我知道你担忧我,但比起我已经找到了救治方法,我更担心的是你。” 萧祁寒这一句话,将容意所有的不赞同都给压了回去。只是,即便不出声反驳,但那倔强的模样,也是将不赞同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这样,”大长老见他们无法达成一致意见,给他们想了个折中的方法,“容意身上的毒要解,也是需要在这儿。不若这样,你先炼制他的解药,而后我将解药送出去,你也不用出去了,直接在这儿进行你的治疗,如何?”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 容意也不怕大长老在背后做小动作害了萧祁寒,毕竟双方已经达成过交易,若是萧祁寒出了事,她绝不会放过苗疆的! “可以。” 第128章 出气 萧祁寒是有些不赞同的,但他也知道,他在场,会有诸多不便,因此也就默认接受了这个提议。 大长老叫人将容意要用的东西送了进来,至于萧祁寒,在容意炼药的时候,就被请了出去,萧祁寒没有动,而是看着容意。 容意知道他的不放心,捏了捏他的手,低声道:“不会有事的。” 萧祁寒勉为其难同意了,毕竟外头还有事情等着他去做,留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等萧祁寒出去了,容意深吸了口气,开始炼制解药。 解毒的药方早就滚瓜烂熟地记在心头了,她记着步骤,专心致志的开始炼药。 大长老看了一会儿,便也离开了,毕竟她不是闲人,圣女又是那么个状态,她怎么也不可能安心地留在这里的。 叫大长老意外的是,她出去之后竟然看到萧祁寒还在外头。 “你怎么还在这儿?” 大长老话一出口也觉得不妥了,里头是萧祁寒的未婚妻,他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只怕出来,也不过是叫容意放心,不为了他而分神就是了。 大长老往外走,萧祁寒跟了上去,两人边走边聊着,大长老说起那晚的事情,“我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叫他这么轻易地死了。” 以萧祁寒的性子,以他对容意那在意的程度,就这么叫毒蜘蛛死了,才是真正地叫人惊讶。 萧祁寒哼笑了声,“我倒是想留着慢慢折磨,只是这么个人,留着我怕夜长梦多。” 大长老看了他一眼,“你倒是高看他。” “大长老难道不怕他还活着吗?”萧祁寒反问道。 大长老沉默了,确实,她也觉得毒蜘蛛死了才能安心,这人活着,她只怕是夜里都要睡不安稳了。 大长老正要问他鬼面如何了,就见三长老慌慌忙忙地跑了过来,大长老瞧见她的脸色,心里咯噔了一下,甚至有些不敢听三长老带来的消息。 “大长老,圣女她……”三长老哆嗦着唇,下头的话却是说不下去了,双眼更是红着掉了泪。 大长老紧紧地扶着手中的权杖,险些差点因为站不住而闹了笑话,只是这个时候,谁也没工夫去笑话她,三长老自个儿的模样就已经看不过眼了。 萧祁寒沉吟了声,“既然大长老有事忙碌,在下就先回去了。” 大长老此刻自然是管不得他,萧祁寒说完之后便走了,回到大长老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就看到自家四个暗卫挤在院子里,见他回来,一呼噜的围了上来。 “主子,王妃呢?”阿琴好奇地往他身后看了看,没看到人,这才问。 “阿意要留在那儿炼药,我怕打扰她,就先回来了。”萧祁寒扫了他们四人一眼,“你们方才在做什么?” “我们在说苗族的事情。”暗三道,“苗族的圣女过世了,只怕苗族要乱上一阵子了。” 原本他们还在担心萧祁寒的毒怎么办,现在知道他们已经拿到七星长叶了,甚至已经开始着手炼药了,一口气也就松下来了。 阿琴和暗三是后头来的,但不妨碍有暗一这么一个大八卦,因此他们已经知道,自家王妃就是苗族下一任圣女了。 对着魔幻的展开,两人还是很惊讶的,甚至,就连原以为取药过程的困难重重都没出现,这一次,竟是顺当的不像话,甚至还将毒蜘蛛杀了,将鬼面活捉了。 说到鬼面,萧祁寒问:“他怎么样了?” “不吃不喝,也不说话,问他什么,都仿佛没听见一样,就连身上的伤,也不在意。”暗一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这鬼面只是死了个主子,怎么搞得跟妻子死了丈夫一样? 真是够腻味的! 萧祁寒抬手敲了敲石桌,沉声道:“用尽一切方法,叫他开口。” 四人对视一眼,知道萧祁寒是没有耐心等下去了,忙齐声应了声“是”。 他们身处皇宫、军营,对审问人很是有手段,几乎没人能在他们手底下熬过一个轮回,鬼面即便是不怕死,但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还是叫他开了口。 问到了想要的东西,暗一匆匆去禀了萧祁寒。 萧祁寒在屋子里坐着,面前是一张舆图,暗一行礼的时候瞥了一眼,是毒蜘蛛定居的那座岛的图形。 “问出来了?” “已经问出来。”暗一将问出来的东西一字不落地告诉了萧祁寒,萧祁寒下意识敲了敲手指,盘算着怎么将这座岛给灭了。 照他的意思,一炮轰了,一了百了,也省事。 就是这火炮,还得问人借,借了只怕还有各种麻烦的手续等着。 萧祁寒按了按眉心,暗一跟着他许久,自然知道他的性子,忙说:“主子,鬼面交代了,那座岛上可是还有普通渔民的。” 您可千万别想着去借火炮了! 这后头这句话,暗一不敢说,但萧祁寒听出来了。 “既然如此,那这事就交给你办了。” 暗一:“???”不是,怎么就是他办了? 但主子吩咐了,他也不能推辞,只好委委屈屈地应下了。 拿暗一出了口气,萧祁寒心里的憋屈散了些,夜很深了,苗族却依旧平息不得。 圣女过世,还有一大摞地事情在等着几位长老忙碌,只是几位长老年岁都大了,吃不太消了,因而下头的人分担了大半去,可饶是这样,依旧累得够呛的。 “岁数大了,不服老都不行了。”四长老捧着热茶,突然笑了,感慨了这么一句。 其余几位长老也是认可,人呀,真得上了岁数,不服老都不行了。 “大长老,圣女继任的事情,你预备怎么办?”五长老问。 “等圣女葬礼过了,再按照章程走就是了。”大长老说了一句,突然想起苗族的圣女已经几十年未换过了,那些个章程,只怕是连这几位长老都不甚清楚了,更别说底下的人了。 “章程我过些日子草拟出来,你们看看,没事就按照那个办。” 几位长老纷纷应了声是。 第129章 醒来 过了两日,大长老带着一个小瓷瓶去见了萧祁寒,“这是容意为你炼制的解药。” 萧祁寒攥着瓷瓶,“那阿意呢?她可好?” 大长老对萧祁寒这份关心很是满意,总归这个男人还算是有心,“她已经开始解毒了,只是她体内的毒素紊乱,又沉苛多年,只怕是没那么快能解掉。” 萧祁寒闻言心都提起来了,大长老瞥见他握紧的拳头,笑了笑,“虽是麻烦了些,但我们不会叫她出事的。” 毒蜘蛛那些本事都是从苗族带出去的,而她,因为巫术不行,这些年苦命的钻研那些医术古籍,虽然谈不上大家,可对容意的情况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萧祁寒松了口气,拱手道:“那就有劳大长老了。” 大长老哼笑,“我族的圣女,我自然是尽心尽力。” 她这番话,也算是摆明了态度,她救容意,不是因为她是什么人,也不是因为萧祁寒,而是因为对方是苗族的圣女。 萧祁寒闻言心中一动,笑了笑,“是。” 不论容意是谁,不论大长老是否承认他们的婚事,那些事情都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得了的。 大长老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男人还真是能屈能伸。 容意从里头出来的那一日,是个下着绵绵阴雨的日子,萧祁寒正站在窗边看雨,就见大长老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手里头还抱着什么,瞧着形状,像是个人。 萧祁寒心念一动,忙走了出去。 行至一半,脚步顿住了,下一刻,他快步的走了过去,从那人手中将容意接了过来。 容意面色酡红,额间的发丝叫汗水打湿,黏黏糊糊的贴在肌肤上,呼吸带着几分急促,一眼便能瞧出病了。 “怎么回事?”萧祁寒紧张地问,锐利的目光直逼大长老。 其余几人纷纷不悦,大长老神态自若,“到底是长年累月之毒,毒素被逼出体内之后,自有些许不是,熬过这一遭就好了。” 说完,大长老留下药方,带着人走了。 萧祁寒此刻顾不得细问,匆匆将容意安置到房间里去,四个暗卫闻风而来,萧祁寒叫药方交给阿琴,“去抓药。” 这荒山野地,也没什么药铺,不过,既然是大长老给的药方,还怕找不到药吗? 阿琴接过药方就出去,很快就将药抓了回来。 萧祁寒摸着容意的脉象,他不擅长歧黄之术,只是行军打仗时偶尔有过接触,因此,他也说不准容意这脉象,是好还是不好,只一点,便是比以往强壮了许多。 那就当她好了吧,萧祁寒如是安慰自己。 大长老每日来给容意诊脉一次,容意的情形也渐渐稳定下来,人虽然还昏迷不醒,可已然好上太多了。 等烧退下去,人也渐渐清醒过来了。 “可有哪里不舒服?”萧祁寒守在床边,容意一醒来就发现了,欣喜、又小心翼翼地问。 容意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 萧祁寒立刻急了,“是哪儿不舒服了吗?” 容意摇摇头,想起身,萧祁寒立刻将人扶了起来,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身后,叫她靠得舒服一些,“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叫阿琴给你去做。” 容意轻轻地笑了,“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 萧祁寒亦是笑了,知道饿,那就是一件好事。他捏了捏被角,“你等着,我让阿琴去给你准备。” 容意没有说话,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背影,这么一遭下来,再看到萧祁寒,总让她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可实际上,他们也就一个月没见过面。 阿琴手脚麻利,准备了一碗粥和一些清淡的小菜,正好适合容意这样的病人吃。 容意好几日没吃东西了,闻着这些,食指大动,萧祁寒坐在一旁替她布菜,眼神宠溺。 用过饭后,两人坐在一处说话,容意道:“我总觉得,身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轻松极了,却又不得劲。” 那些毒素,到底跟了她这么多年,突然一下子拔除,难免是有些不一样了。 萧祁寒捏着她的手骨,“现在,不也是挺好的吗?” 容意看他,笑道:“是呀。” 他们,总算是能够白头携手了。 容意醒后,又养了几日,才能下地走路,不过,精神气瞧着是越来越好了。 这一日,大长老带着一份章程来寻她,“这是我苗族圣女继任时的章程,你瞧瞧。” 章程不长,容意有些意外,“我还以为……” “以为很长?”大长老笑了笑,“不说别的,就说你如今的身子,熬得住?” 这些是她删删减减后拟出来的,可以说为容意的身子考虑到了不少。 容意心情复杂,她原以为她跟大长老之间只是一场交易,却没想到,大长老能做到如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谢谢……” 大长老笑着摇头,“这有什么好谢的。外头还有事等着我,你瞧瞧,到时候,莫要出错了。” 大长老走后,容意仔仔细细将这章程看了一遍,发现不少事情都是长老们做的,而她,只需要在众人面前露个脸,最后再主持一下祭祀便可。 倒也不算麻烦事。 “等你继任圣女之后,咱们便回家吧。” 一个家字,叫容意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好。” 翌日,大长老命人送来了圣女的衣服,是这些日子赶制出来的,依着的是容意的尺寸,容意试穿了一下,正正好合身。 “这样好,也不需要另外改动了,届时便能直接穿了。”送衣服的婆婆笑着道,小心地将衣服收好,妥善保管了起来。 待到了圣女继任大典的那一日,容意天没亮就被人从被窝里捉了出来,又是沐浴,又是梳妆的,一个大早忙得竟是连口茶的功夫都没有。 好在,这章程不麻烦,两三个时辰便结束了,否则,容意真的吃不消。 等缓了一日之后,容意跟萧祁寒商量了下,一道向大长老提出了辞行。 大长老沉默了片刻,道:“一路顺风。” 第130章 分别 回程的路上,容意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连带着看四周的风景都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这么多年来,她都未曾真正地,好好地看过这个世界。 萧祁寒纵着她,也有意弥补她的遗憾,因此特意放慢了回程的脚步,好叫容意多看一些,多感受一些。 容意先是去了虞家。 书满得了消息,本是兴冲冲地过来的,可在看见容意之后,却没有如众人预料地跑过去,而是扭头走了,倒是雪狼跟小貂儿凑了上来。 “???”容意慌了神,扭头看向萧祁寒,她原以为书满看到她会很高兴地,可书满这个反应,叫她手足无措了。 萧祁寒却是笑了笑,掌心贴着她的腰,轻轻推了推,“去瞧瞧吧,被你丢下这么久,他心里定是不高兴的。” 小孩子,哄一哄,就好了的。 容意稍稍定了心,朝虞老将军等人歉意地点了个头,追着书满而去。 花园里,书满坐在石头后面,低着头,整个人落寞极了。 容意走了上去,轻轻地在他身边蹲下,正要开口,书满一扭身,拿着个后脑勺对着容意,这孩子气般的模样,叫容意哭笑不得。 “生气了?” 书满不吭声,但以沉默的背影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我不是故意丢下你的。”容意想到这些日子在苗族遇到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应该将书满带过去,她自己都没办法顾得上自己了,带上书满,就是一个累赘。 容意将事情掰开了分析给书满听,可往日里非常懂事的书满依旧是一声都不吭,容意觉得不太对劲,强硬着将人扳了过来,才发现,书满哭了。 咬着唇,无声的哭着。 容意一下子就心疼了,但更多的是无措,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安慰,毕竟,安慰人从来不是她的强项。 书满觉得丢人,才不肯面对容意,现在既然被发现了,那他也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他哭,不是因为容意丢下他觉得委屈,而是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很没用,是个累赘。 “怎么会呢?”容意揉着他的头,轻声道:“我只是怕你出事。” 书满摇头,说到底还是他没用,不然,也不会叫容意担心。 容意知道他这是饶进死胡同里,拧着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劝。 正苦恼着,感觉有什么东西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头对上书满红彤彤的眼睛,小小的脸上满是嫩稚,却意外的坚定,“姐姐,你等等我,等我长大了有能力了,我不会再成为你的累赘了。” 也不会,再被你丢下了。 容意眼眶顿时酸涩,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哑声道:“好。” 得了肯定,书满笑了,又因为不好意思,笑容腼腆得很。 容意叫他一勾,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远处,萧祁寒看着抱头在一处笑的姐弟两,亦是露出了笑容。 一旁的虞老将军神色复杂,“看到他们,我就仿佛看到了我跟妹妹当年。” 虽情况不同,但同样是一个是另一个养大的,感情也是极好的。 可他,却在妹妹出事的时候,什么办法都没有,甚至,连救下她性命都没有办法。 萧祁寒知道虞老将军的心结,只是这事他不太好开口说,毕竟,下旨灭了苏家满门的是他的父皇,子不言父之过,先帝当初的一些事情,即便是错了,他也不好说。那是在打先帝的脸,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虞老将军也是一时有感而发,很快就调整过来了,“王爷怕是要走了吧?” “自然。”他这趟出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么自然也就可以回去了。 “也是,作为唯一的弟弟,怎么也该回去参加哥哥的婚礼……” “你说什么?”萧祁寒蓦地转身。 “王爷不知道?”虞老将军愣了下,“皇上定了皇后,定在六月十五举行封后大典……”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是了,王爷这一个月都在苗疆,难怪不知道京里头的事情。” 萧祁寒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暗三跟着他一道在苗疆,估计也没得到消息。 叫萧祁寒惊讶的是萧祁风竟然选定了皇后,这位皇兄心里头不是一直都只有政务的吗? “老将军,”萧祁寒拱了拱手,“不知老将军是否知道皇后的人选?” 虞老将军捏着胡子道:“是董家的姑娘,叫佳宁的那个。” “佳宁?她怎么了?”正好过来的容意听到好友的名字,下意识问了一句。 “董姑娘已经接了圣旨,日后便是咱们大周的皇后了。”虞老将军道。 容意惊讶的程度不比萧祁寒低,但她也是为董佳宁感到高兴,毕竟,萧祁风这个皇帝还算不错,至于作为丈夫。这是他自个儿挑的妻子,萧祁风总不会叫夫妻两日子过不下去的。 容意问了时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有些失望,“那咱们只能快马加鞭赶回去了。” 萧祁寒笑道:“京郊也有几处庄子,风景不错,等得了空,我带你去逛逛。” “好。” 萧祁寒还有事情跟虞老将军商量,容意带着书满回去收拾行李,然后同虞夫人道谢,“听书满说,这些日子都是夫人照顾着,容意在此多谢夫人了。” 虞夫人摆了摆手,笑着说:“我的外孙儿,也就同书满这般大小,有他陪着,这日子不知道热闹了多少,要谢也是我谢你才是。” 到底一处生活了一个多月,如今骤然分别,别说虞夫人不舍,就是书满也舍不得,“夫人,得了空我会回来瞧瞧您的。” “那就这般说定了,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食言而肥呀。”虞夫人红着眼,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 书满重重点头,“定然不会的。” 虞夫人搂着人,说了一会儿话,眼看着天色不早,咬着牙将人送上了马车。 容意瞧着这两人的模样,也不由有些触动,萧祁寒察觉到他的情绪,捏了捏她的手骨,无声安慰。 “我没事的。”容意靠在他身上,望着书满同虞夫人道别的背影,怔怔出神。 第131章 兄弟 萧祁寒和容意回到上京的时候,正是一年一度的赏菊宴。 胡公公得了消息,早早领着人在门口等着,看到自家王爷和未来王妃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一颗心落下,脸上的笑容也是大大的。 容意望着萧王府的匾额出神,萧祁寒低声道:“阿意,咱们回家了。” 容意心中一动,偏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一个家字,叫她心头发烫, 胡公公趁机说:“王爷,容谷主,欢迎回家。” 一行人边说着边往里头走,胡公公落后一步,自觉地将萧祁寒不在的这些日子京中发生的事情说给萧祁寒知道,不过,在皇上定下皇后这件事面前,总是不够看的。 “皇兄……怎么会突然定了董佳宁?”萧祁寒纳闷极了,这两个人打小也就认识的,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发生,怎么突然就定下了? 胡公公忍不住笑,“王爷,您这话可就问错人了,奴才整日待在王府里头,又怎么会晓得皇宫里的皇上在想什么?至于皇上同董姑娘的事情,奴才更是无从得知了。” 萧祁寒闻言瞥了他一眼,胡公公一脸和善乖巧的模样。 老狐狸! 萧祁寒忍不住在心底腹诽,胡公公此人,长袖善舞,宫里头不知道有多少同他交好的人,这么大个事情,他岂会不去问一声? 便是宫里的人嘴巴紧了些,可胡公公到底不一样,他是萧祁寒身边的人,又是宫里头的老人。整个大周谁不知道萧祁风是将这个弟弟搁在心尖上的,既然如此,自然会卖胡公公一个好。 不过,胡公公这个态度,倒是将他好奇心给勾出来了。 胡公公办事贴心的很,不止准备了午膳,连热水都备好了,床褥也都收拾妥当,是刚刚晒过的,叫人不仅能吃得好,还能休息的好。 谁知,萧祁寒道:“我不在府里用午膳了,你们自个儿吃吧。” 容意知道他坐不住的,这人从得到消息那天起就一直急着回来了,再被胡公公这么一激,能坐得住才怪。 到底是亲兄弟,这份血浓于水的感情,容意不懂,但也羡慕。她也有兄弟姐妹,只是不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自然也谈不上深不深的。 萧祁寒将容意安置妥当,转身出了王府,进了宫。 萧祁风正准备用午膳,得了消息,便示意王公公再去添一副碗筷。王公公笑着退下,悄悄吩咐御膳房的人多做两个萧祁寒爱吃的菜。 萧祁寒到了王府,也没能好好休息,又入了宫,整个人看上去风尘仆仆,萧祁风皱了眉,“怎么不在府里好好歇息会儿?”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这不是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怕皇兄思念我成疾了吗?”萧祁寒直截了当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萧祁风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刚从外头拿了碗筷进来的王公公差点崴了脚,将手中的东西给扔出去了。 “浑说什么话呢!”萧祁风都不太想理会这个弟弟,这人简直满嘴火炮,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王公公将碗筷摆好,连忙退了出去。 萧王殿下这么马不停蹄赶回京,又如此迫不及待的入宫,为得哪桩事情,王公公看得明明白白,这种时候,饶是他这种贴身内侍也不好在场。 就是不知道王爷这么一闹,皇上这顿饭还能吃得安稳不? 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萧祁寒也没真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事,可就是这种态度,叫萧祁风如坐针毡,味同嚼蜡,一顿好好的午膳,都被搅和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午膳结束,偏偏萧祁寒又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打了一击直球,“你跟董佳宁是个什么情况?” 萧祁风捧着茶盏,心想,幸好自己没喝茶,不然这一口茶又要浪费了。 他将茶盏放下,“没什么情况,就是这样。” 萧祁寒不信,“你俩认识可不是一天两天。” 董佳宁同长宁郡主那是从小的手帕交,经常随着她一道入宫,跟萧祁风认识不是一日两日的。 萧祁风看他这架势,就知道这人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叹了口气,“小时候,跟大了,总归是不一样的。” 萧祁寒还想再问,萧祁风道:“你同容意的事情,我可没问过你。” 萧祁寒哑火了,他盯着萧祁风瞧了半天,突然问:“哥哥,你是认定了吗?” “不然呢?”萧祁风反问,他要是真的迫于压力立后,也不会等到今日,既然他坚持下来了,如果这皇后的人选不是他自己挑选的,那他的坚持岂不是就成了一个笑话? 萧祁寒点点头,“既然是你认定了的,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至于董佳宁的人品,能叫靖遥长公主称赞不已,能叫佳宁郡主贴心相交,能叫容意将她当成朋友的,自然不会不好的。 至于能否做好这个皇后……没人是天生就会的,日后慢慢学着就是了,再说了,后宫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像这种世家出来的姑娘,自然是一点就通的。 “行了,别说我了,说说你吧。去苗疆,可是有收获了?” “自然是有的。” 萧祁风下意识握紧了拳头,连自己也不知道的紧张了起来,萧祁寒露出了个大大地笑容,“我身上的毒,解了。” “当真?”萧祁风眼前一亮,立刻叫王公公去召太医。 萧祁寒知道萧祁风不亲耳听过,是不会安心的,也不拦着,笑眯眯坐在一旁,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等着太医来。 太医很快过来,刚要行礼,萧祁风急急道:“行了,别行礼了,快给王爷瞧瞧。” 太医愣了下,忙不迭应声,“王爷……” 萧祁寒配合的伸出手腕,太医仔仔细细地诊了脉,眼睛一点一点地睁大。 萧祁风在一旁等的心急,正要开口催促,太医忙跪下同他道喜,“皇上,大喜呀皇上!王爷体内的毒全被清干净了。” “当真?” 太医忙不迭点头。 萧祁风得了肯定,一颗心总算是落下了,“赏,都赏!哈哈哈!” 第132章 帖子 容意休息了一会儿,看萧祁寒还未回来,便打算去看看董家看看董佳宁。 正跟小鱼说着这件事,胡公公笑容满面地从外头进来,容意抬眸望去,见他手上捏着一张帖子,不由好奇。 她这才回京呢,就有人递帖子上门了? 胡公公福身问安,把帖子呈了上去,“容谷主,这是镇国公府的帖子。” 镇国公府?容意同小鱼交换了个眼神,她们正说着递帖子去镇国公府,没想到还不等她们有所行动,镇国公府的人就递帖子来了? 容意接过帖子,入眼就是一手极为漂亮的簪花小楷,帖子是下给容意的,请她明儿个上门赏菊,落款是董佳宁。 胡公公在一旁笑道:“镇国公老夫人爱菊,每年到了这个时节,总会请些人到府里头赏菊。” 帖子这么快送上门,只怕她原本也是在镇国公老夫人的名单上,至于这落款为何是董佳宁,容意也不曾去细想。 她毕竟是江湖出身,对京中那些七拐八弯的事情通通不懂,小鱼见她随手将帖子放在了一旁,将心头的疑惑咽了下去,但也提醒了她:“姑娘,去不去,都得给个准话。” 容意恍然,“你不说我都要给忘了。” 她吩咐小鱼去磨墨,提笔给董佳宁回了帖。 胡公公拿着帖子出去,这里头的条条框框,他是最清楚的,交给他也是最放心不过的。 既然要赴宴,少不得要准备衣裳,只是容意刚回京,新做是来不及了的,好在她离京之前,万事妥帖的胡公公叫人做了不少衣裳,容意出门在外皆是着男装,用不着,因而这些衣裳半点儿未动。 小鱼挑了几套,捧给容意看,“姑娘,您瞧着哪套比较好?” 容意抬头看了一眼,顿时有些头疼,“没有轻便一些的吗?” 小鱼挑的这些衣裳,皆是赴宴的衣服,自然也繁琐不少,对穿了十几年男装的容意来说,真真是头大了! 小鱼有些为难,那帖子上请的是“秦永宁”秦姑娘,容意自然不好穿着一身男装去,可别的轻便的衣服都不是能赴宴穿的。 正为难着,萧祁寒回来了。 小鱼忙福身问安,萧祁寒瞥了眼她手上的衣服,“这是?” 容意起身,同他说了镇国公府帖子的事情,“这会儿正为难着呢。” 萧祁寒明白了她纠结所在,冲小鱼摆了摆手,小鱼自是不敢违抗,应声退下。 “既然不喜欢,那便不穿了。” 容意嗔了他一眼,“怎么能不穿呢?” 她出去赴宴,代表的都是萧祁寒的脸面,若是穿得不好,还不知道会叫那些太太姑娘们怎么说道呢。 萧祁寒握住她的手,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想叫容意万事过得顺心,不用顾忌这顾忌那儿的,只是,他到底没能做到。 容意噗嗤笑了出来,“这算是什么顾忌?这是对人家的尊重。” 镇国公府既然下了帖子给她,那她自然是要好好拾掇一番,不然叫镇国公府的脸面往哪里放?更不要说董佳宁再过几个月就是皇后了,是一家人。 “既然如此,那就叫胡公公想办法吧!”萧祁寒果断将事情给推了,术业有专攻,他可捣鼓不来这些东西。 胡公公自然也不会叫他们失望,也不知道他怎么弄得,一套轻便却又不失礼数的衣裳就这么送到了容意的面前。 容意试了试,发现并没有束手束脚那种感觉,穿着也是很舒服,却也不会显得失礼。 “好看吗?”容意在萧祁寒面前转了一圈,问他。 萧祁寒挪不开眼,“好看。” 容意笑容更加灿烂了,“那明儿个我就穿这个了。” 翌日,容意起了个大早,叫小鱼拾掇了一番,主仆二人往镇国公府去。 萧王府在上京最繁华的一条街上,同镇国公府不过一炷香的距离,慢慢过去,也是够的。 镇国公府这会儿正正是热闹的时候,路也不好走了,车把式同容意讲了一声,容意应了声道:“那就慢些来吧,左右咱们也不着急。” 这路堵着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容意没怎么好好瞧过街上的风景,索性掀了帘子仔细瞧了瞧。 小鱼正要开口劝阻,又想到容意不同世家姑娘,自己说多了怕是要惹人厌烦,也就闭上了嘴。 容意瞧了一会儿,正要放下帘子,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永宁?” 容意循声望去,见到是长宁郡主,不由就笑了起来,指了指不动了的马车,“前头堵着了。” 长宁郡主思索了一下,跳下了马车上了容意的马车,“既然如此,咱们两一道,也好打发时间。” 长宁郡主没带多少人出门,就一个贴身侍女,马车够大,四个人亦是足够了的。 小鱼忙给长宁郡主上了茶,长宁郡主抿了一口,不由就笑道:“我这选择果然没错,你这儿茶水也是好喝的。” 容意忍不住笑了起来,啐了声:“便是占我便宜,也不用一直捧着我,未免也太见外了。我就不信,你在公主府上吃不到这样的茶。” 长宁郡主捂着嘴,“好好好,我不说了。” 容意看着她,突然心中一动,“佳宁跟皇上……” 长宁郡主拿帕子擦了擦嘴,“你是要问他们如何看对眼的?” “阿寒很是关心。” 长宁郡主嗤笑了声:“你敢说你自个儿不八卦?” 被人点出来,容意也大大方方地,“是呀,我也好奇。” 长宁郡主瞪圆了眼睛,显然被容意这么直白给吓到了,她好半天缓过神来,“你呀……” “不能说吗?” 能不能说……长宁郡主想了一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们走后,佳宁随着镇国公老夫人入了一趟宫,想必是那时候遇到了皇上吧。” 她亦不是当事人,只知道这么回事儿,其余一概不知了。 容意不解:“镇国公老夫人入宫做什么?” 长宁郡主对上她清澈的目光,“是太皇太妃,宣得镇国公老夫人。” 第133章 太皇太妃 太皇太妃,是高祖皇帝的一个妃子,在高祖皇帝过世之后,一直住在宫中,平日里只吃斋念佛,万事不管,也是因此,宫里头但凡需要个操持,都是靖遥长公主出的面。 这万事不管的太皇太妃突然好端端地宣了人入宫,还是镇国公老夫人这样的身份,仔细一想,这其中没点猫腻那是不可能的。 长宁郡主是靖遥长公主的女儿,自母亲这里听了些东西,晓得地也比旁人多一些,她目光扫过容意那张脸,想了一下,凑了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听我母亲的意思,似是太皇太妃想给她娘家的侄孙说个媳妇。” 容意诧异望了过来,她诧异的不止是长宁郡主话里的东西,而是长宁郡主竟跟她说了这些。 “太皇太妃娘家的侄孙……”容意斟酌着开口,她不认识那人,自是不知好坏,可竟然说亲都要劳动万事不管的太皇太妃出马,可见这亲事不好说。 长宁郡主冷笑两声:“不过是个被家里宠坏了的孩子罢了。” 这一番话,虽然没明说,但也透露了不少消息出来,容意不解:“那太皇太妃又怎么会管?” 按照这太皇太妃几十年不管事的态度,显然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又怎么会接手这烫手山芋? 长宁郡主想起自个儿母亲说起这事的时候说的话,撇了撇嘴道:“不过是上了年纪,愈发心软了。” 靖遥长公主的话自然不是这样,甚至比这更加直白,直接说太皇太妃老糊涂了,不过她一个小辈,自是要注意言行些。 “既是如此,寻常官家之女便可,怎么会……”容意虽然不懂京城里那些大家的弯弯绕绕,但也明白,镇国公府,那不是一般的国公府,那是一代一代,靠着战场上的血拼出来的。 长宁郡主目露厌憎,“还不是那家人,想着要最好,而那侄孙又是见过佳宁的,便扯着他不放。” 那侄孙自幼被家里惯着,自然是说什么就什么,一家都拎不清,指望着能有什么好的?太皇太妃倒是拎得清,可也架不住一家老小到她这里哭,硬着头皮请了镇国公老夫人,只是没想到,最后没等来赐婚的圣旨,倒是等到了册封皇后的旨意。 这叫镇国公老夫人松了口气。 那一日入了宫,董佳宁行礼后便被寻了借口打发出去,她左右无趣,便去了御花园里赏花,至于自家祖母跟太皇太妃在里头说什么,那就不是她管的事情了。 等时辰差不多了,董佳宁便被宫女们请了回去,结果在半道上遇到了去给太皇太妃请安的萧祁风,两人一道说了会儿话。 “说起来,我母亲后头被请入宫去商量皇上大婚的事情时候,也去给太皇太妃请了安。” 靖遥长公主旁敲侧击了两句,太皇太妃哪里不清楚自个儿之前昏了头了,竟然想将董佳宁说给自家侄孙,好在她最后悬崖勒马,不然,岂不是真没眼看了? 但她又不好当着小辈的面认错,只道:“镇国公府那样的人家,哀家若真做出了那样的事,岂不是要寒了他们几代人的心?” 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她又特意请了几次董佳宁,至于皇上怎么看上董佳宁的,她是半点也不知道。 不过,这圣旨一下,倒是叫太皇太妃松了口气,不论如何,没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已是极好的。 至于她娘家那侄孙,据说也闹了一回,太皇太妃不胜其烦,呵斥了两句,这才消停了不少,至于董佳宁的主意,以及那镇国公府,他们是万万招惹不起了的。 真要出了什么事,可不止丢人那么简单,那是将一家子都给赔进去了。 纵使将人宠得没边,大体上的事情,他们也不会随着那侄孙胡来的。 “我听说,那儿将人禁足了。”长宁郡主知道有人打董佳宁的主意,气得不行,叫人去打探了一番,本想找回点场子,出口气,却没想到人禁足了,出不来了,这气,也没处撒了。 容意被长宁郡主的豪言壮志说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没忍住,扑哧笑了。 长宁郡主瞪她,最后自己也没忍住笑了起来,就她这细胳膊细腿的,还要叫人好看,说出去真是叫人笑话。 两人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前头已经走了不少,镇国公府的仆人们过来请人。 两个丫鬟先行下车,而后是容意和长宁郡主。 长宁郡主同董佳宁关系好,两人经常走动,镇国公府的仆妇们皆是认得的,连带着她身边的侍女亦不陌生,正琢磨着这也不是长公主府的车马,就看到了长宁郡主,顾不得细想,忙上前行礼,“郡主,三姑娘那儿方才还使人来问您呢。” 董佳宁在董家,行三。 长宁郡主笑道:“我这也想着快些来,就是这路上堵着,便是我想快也快不起来。” 门口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仆妇们引着长宁郡主入内,却不知道要如何称呼她身边的这一位。 长宁郡主看得分明,笑着介绍:“这是秦永宁,秦姑娘。” 秦永宁这个名字,满京城的人都不陌生,不外乎这个人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被指给了萧王殿下。 身处镇国公府,即便是仆妇们也要懂得各家的条条框框,自然也听过秦永宁这个名字,扫了两眼,忙行礼,又吩咐侍女引着两人去后院。 入了府,容意不由多看了两眼,这镇国公府的各处,虽是简单,却也都有说法,不愧是世家。 容意随着长宁郡主去给镇国公老夫人请安,一进院子,就听到了娇娇的笑语,当真是热闹极了。 长宁郡主目不斜视,同容意一道给镇国公老夫人问安。 虽是长辈,却也没道理受郡主的全礼,镇国公老夫人起身避开了,倒是不由多看了两眼容意,待知道这是未来的萧王妃后,屋子里突然就静了静。 不少目光落在了容意的身上,伴随着点点讨论声。 容意虽以男装身份在众人面前出现过,但到底同女眷那边隔着远,谁也不知道是她,倒是镇国公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两眼。 第134章 生同衾,死同穴(全文完) 大周民风开放,也没有订婚了的女子不得抛头露面的规定,是以,董佳宁笑吟吟的请了两人去园子里一道赏花。 倒是镇国公老夫人的反应,叫一同好友们奇特,“可是有什么不妥?” 问话的是辅国公府的老夫人,同镇国公老夫人是手帕交,两人坐在一处,话音不高不低,刚好能叫镇国公老夫人听见。 镇国公老夫人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又想到此处人多嘴杂,指不定叫人听了去,便摇了摇头,“没什么。” 复国公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识趣地闭上了嘴。 镇国公老夫人爱菊,只是年纪大了,不好走动,是以园子里专门准备了一间小屋子,窗户对着花园,是整个园子里风景最好的地方。 镇国公老夫人盘腿坐在窗边的炕上,扭头看着窗外,辅国公老夫人同她坐在一处,理了理衣袖,“你今儿个可不像是你。” 若是寻常,爱热闹的镇国公老夫人定是要叫人陪着,或是叫个唱曲的娘子,在屋子里热闹热闹,而不是都将人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心腹嬷嬷。 “那秦永宁,你认识?” 镇国公老夫人目光沉沉,“我是觉得她有些像一个人。” “谁?”辅国公老夫人不解,按道理说,镇国公老夫人识得的人,没道理她不认识。 镇国公老夫人阖上了眼,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有些苦涩,“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的事…… 辅国公老夫人蹙眉循着记忆细细思索了一番,“嘶”地一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你说的,难道是她?”不等镇国公老夫人开口,辅国公老夫人便摇了头,“我不觉得这两人有何相似之处。” 镇国公老夫人睁了眼,“我不是说容貌,是感觉。” 感觉这种事,更是说不准了。 辅国公老夫人摇了摇头,“都是些过去的事了,当年没一个人留下来,怎么可能会……” 镇国公老夫人晓得她说得是真的,当年苏家满门被灭,确确实实没一个活下来的。“罢了,我们在这儿猜测来猜测去又有什么意思,平添烦恼罢了。” 故人已逝,再揪着过去不放,确实没什么意思。 辅国公老夫人深以为然。 花园里,贵女们都在讨论秦永宁这个人,毕竟,这是他们真正第一次瞧见这位未来的萧王妃。 不得不说,容意的容貌饶是在一众贵女中都是出众的,贵女们最是好奇的是她的身份,还有便是她跟萧祁寒是如何相识的。 只是这问题,怎么也得不出答案,更不会有那种莽撞的人去跑到容意跟前问,若真有这么拎不清的人,也不会收到镇国公府的帖子了。 虽然如影随形的目光叫容意不太舒坦,但不用去应付那些人,亦是叫容意松了一口气。 “瞧瞧,你这模样,以后如何去应酬?”董佳宁打趣道。 容意眨了眨眼,“那就不要应酬好了呀。” 董佳宁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愕然的瞪大了眼睛,随后同长宁郡主笑倒在了一处, “哪有你这样子的?”董佳宁说了一句,又绷不住笑了。 容意亦是笑了,“这是王爷说得。” 董佳宁一怔,神色带了些羡慕。 萧祁寒能说出这样的话,是真正地将容意放在了心上,叫她过得自在。 长宁郡主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看她这副模样,便晓得她在想这么,笑着挤兑她,“大表兄肯定也是如此待你的,可真是叫人羡慕。” 董佳宁眨了眨眼,突然笑了起来,是了,她如今亦是有那么一个将她放在心上的人了,只是,“你说得轻巧。” 她跟容意的情况是不一样的,容意跟萧祁寒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不用去理会别人,也不会有那等没眼力见的去打扰他们过日子,倒是她,处于那么一个位置上,就算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都不行了。 不过,母亲说了,日子是夫妻两一道过的,往后,有那么一个人,同自己有商有量,也是不错的。 见董佳宁重新笑了起来,长宁郡主松了口气。 容意歇了一会儿之后,便回去了。 萧祁寒已经从军营里回来了,正在书房里看兵书,晓得她回来了便过来了,“玩得可开心?” 容意想了想,“还是挺开心的。” 这是她从不曾接触过得,一个没有太多打打杀杀,相对和平的世界。 萧祁寒嗤笑了声,却也没说什么。 那些后宅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就不说给她听了,左右他们也遇不到这个问题。 “累了?”萧祁寒见她面上有些疲惫,不由得问。 “是有点。”容意今儿个才知道,同人打交道,竟是比她待在药房里头钻研还要累上三分。 萧祁寒忍不住笑,“明儿个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容意以眼神询问,萧祁寒却是不说,容意不是那种追根问底的,便也没说话了。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容意就被人从被窝里捉了起来,塞进了马车里。 “去哪?”容意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 容意一听,也就不问了,倒头继续睡去了。 萧祁寒哭笑不得,“就这么困?” 没人理他,容意已经睡熟了去了,萧祁寒见她真的困极了,也就没打搅。 到了地方,也不叫小鱼叫醒她,小心翼翼地将人从马车里抱了下来。 “到了?”只是容意警醒,稍微一动就行了。 “到了。”萧祁寒温声道:“若是还困着,就先继续睡。” 闻言,容意立刻将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个儿到了半山腰的一处凉亭处,萧祁寒抱着她,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高山,已经冉冉升起的太阳。 “那儿,是皇陵。” 容意一听,忙坐直了身子,顺着他手指地方向看去。 “阿意,咱们百年后,也会在那儿。” 生同衾,死同穴。 容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蓦地湿了眼眶。 这个人啊,明明是那般吊儿郎当,却又在时时刻刻地做些叫温心的事情。 “好。” ——全文完。 《救过的病人赖上我》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完结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完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