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骨(兄妹骨科)》 001 叁中表彰墙上的优秀学生名单换了一波又一波,现今高叁刚经历完七校联考的大战,人人都伸长脖子,等着热气腾腾的前一百名名单出炉。 林耐不在此列,一是她够不着这名单,二是,够得着的人,压根不用她担心。陈潇一脸羡慕看着她,“你哥哥这回肯定又是第一。” 会说这话的绝不止陈潇一个,林耐面上虽说看不出表情,心里却带着点与有荣焉之感。好似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里的鸡或犬,沾了光就行,管他什么物种。 “你哥简直不给其他男生活路,”陈潇掰着指头细数着她哥的种种优点,“长得好,成绩好,篮球足球样样都行,听说他打架超帅的,嘿嘿。就是。” 说到这儿,陈潇撇撇嘴,“花心了点。” 话落,她拿肘戳了戳林耐,下巴冲着窗外的绿荫如盖的校道点了点,“看,那是他新换的女朋友吧?” 林耐的班级在二楼,从这儿望过去,正好能看见两排繁盛的香樟树下,立着的少年和少女。少年穿着统一的校服,笔直的腿将裤管褶皱都衬的纤长有度。衣领解了两颗扣子,隐约还能见着他侧脸时凸起的喉结。狭长的眼尾如玉扇,坠着微红,皮肤泛着冷白,好似给整个人涂了层轻薄的釉。嘴角万年如一日上扬,与其说是笑,更像含着讥诮,神情恹懒,仿佛对什么也提不起劲来。 少女则热切得多,明明在膝下的裙长,硬生生提到大腿,稍一卷风,或许就会春光乍泄。若是面相普通点的姑娘,兴许会引得那些惯会起哄的男生齐齐嘘声,但这女孩的面容,若绽放在幽深地底的曼珠沙华,神秘而娇艳,却能轻易驾驭旁人的目光。 少年是林仲,她哥哥。 少女是,林耐迟疑了会,挂了个名字上去,路人甲。 “呀,夏池!”陈潇恍如醍醐灌顶,双手一拍,继而满是惊诧对林耐说,“敢情前段时间传夏池为了个男生,拒绝和经纪人回去拍广告,就是在说你哥呀!” 夏池可不是学校的普通校花,她身上挂着的各类名头,足以将她自己淹没。“国民初恋”“清纯女神”诸如此类。能让夏池冒着毁约风险,也要恋爱脑为上的男生,整个学校,除了林仲,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林耐没说话,收回视线。陈潇感叹几句,默默调转目光,天神们的事就留给天神们自己解决好了,凡人只适合吃瓜看戏。 两人将写完的练习题,互相对了下答案。事毕,陈潇尴尬的表情登时转化成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说,你是不是在妈妈肚子里时,被你哥踢了一脚脑袋瓜?” 林耐蹙着眉,仿佛真用心在考虑这个问题,“也有可能是我踢了他。” “得,”陈潇两手一摊,趴在桌面,“就让我等菜逼坐等天收好了,太难了,我一看到数学题,脑门都要炸掉。算了算了,看我家爱豆洗洗眼。” 两人都是数学渣,一道题要追根溯源从源头上讲起,才有听懂的可能。正双双接受数学的毒打,一道宽阔暗影投到桌面,“林耐。” 她闻言抬头,入眼是对方洗不掉油印的校服衣襟,饱满的肚皮,还有一双笑到眼缝都快消失的圆脸。 “哦,作业。”林耐短呼了声,在陈潇胳膊底下抽出两本题集交给他。 “其实,”他挠挠后脑勺,想要再说些话,林耐却又将脑袋垂了下去,一如他之前转头时每次见到的模样,“不急。” 待他讪讪一笑,缓慢移开,林耐耳侧忽而导来一股子湿热,扭头一看,陈潇赫大张脸就在她正旁。 “我赌百分之九十,班长喜欢你。” 林耐:“那我赌百分之九十,你喜欢我哥。” “啧,”陈潇也没戳破心思后的羞赧,反手搂住她,坦然接话,“要不,你先叫我声嫂子?” “嫂子。” “乖。” 林耐勾起唇角,顺势在陈潇头顶摸了摸。 002 高叁学习紧,哪个班也不肯在最后这关头放慢步子,给叁中那座金光闪闪的大招牌蒙尘。夜幕渐沉,稀薄的凉气吸附在腿上,透着畅快和惬意。对于学渣而言,坐在课桌前,将老师的讲解写下满满一页笔记,这就是认真学习的态度。林耐原本也是,这会却有些心不在焉。 窗外边有只飞蛾,一个劲儿往玻璃上撞,打出啪啦的声响。她看得略痴,这样一只弱小的虫,连一点思考能力也没有,却倚靠本能和天性要贴近光源。真是可笑又可怜。 放学铃猝然响起,惊得她心口一紧,后脑有些发木。陈潇收拾着文具,连连催促她赶紧走,不然赶不上今晚的爱豆直播。 林耐被她拉着小跑到公交站台,下意识回身视线投往熙攘的人群。路灯下,校道像人人都蒙了张诡异面具的百鬼夜行,大多透着木然和疲惫。待挤上车,陈潇略微遗憾地说:“你哥今天又不和你一块回啊?” 林耐指尖掐着双肩包垂下的肩带,“又不是小孩,干嘛总要绑在一块走?” “唉,”陈潇怅然,“还想着能看看他呢。” 她抿直唇线,握着冰凉的扶手,手掌越发用力。 从公交站牌到她家的一段路,最近电路维修,黑黢黢一片。磕磕绊绊走了几步,她掏出手机照明,等走到尽头,发现前方一点猩红火光,忽明忽暗,隐隐闪耀。林耐顿在原地,没来由害怕。 这段路她走了无数次,但胆子小怕黑是天生的,何况还有什么猥琐男之流趁黑灯瞎火,试图生事。 脚步往后挪动几步,那头倏尔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还不过来?” 慌张狂跳地心脏,忽然有了着落。她抑制不住那顺着皮肤一层层蔓延开的热意,嘴角翘成一弯下弦月。就是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时已经傻笑成什么模样了。 “哥哥!”小雀似地提起步子,便向着他小跑过去。 林仲那头兀的冒出一句,“没别人,我妹妹。” 她猛地停下,走得近了,才发现他那只骨结清晰的手指不仅捻着烟,还拿着一部手机。这句话,是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的。 “哥哥?”林耐踟蹰着叫了声,手指悄悄捏起他的衣摆。这样的距离,足以仰视他说话时张合的薄唇。许是他舔过唇,盈盈月色下,那唇上宛如涂了一层蜜,莹亮而惑人。 林仲随口应了声,摁灭烟头,反手示意,让她自己上楼。她掩下眸中渗着的失落,垂着脑袋,像绽放后的花儿强行遭人摁压下了花盘。 林母正摆着碗筷,看到她回来,直说:“怎么蔫头蔫脑的,知道成绩不好,羞于见人是不是?” 林耐嘟起嘴,“才没有。” 林母作势要敲她的额角,被她灵巧躲开。林父闻声出来,展眉笑说:“都这么大了,还用这招吓唬孩子呢?” 林母对女儿越发嚣张的回应,极为忿忿,“你看她,像猴子似的,也不知道是谁吓唬谁。” 林耐坐在桌边,将碗筷摆好,“我这不也是被您调教出来的么。” “嘿,你,”林母一边盛饭,一边数落她,“女孩子没女孩子的样子,以后看你怎么找男朋友!” 她在学校是佛祖掌下的泥猴,又呆又木。在家却是脱了禁锢的野猴,随性又皮实。 林父看了眼门口,问她:“你哥呢,不是接你去了么,怎么还没上来?” 恣意的笑脸突然僵在那儿,她眼珠微转,“和人打电话还没说完呢。” 林母狐疑盯着她,“你哥不会有女朋友了吧?” 林耐故作淡定,“谁知道呢。” 话落,房门咔嚓一声轻响,林仲双手插兜走进来,坐在林耐身侧。修长的腿,各自微缩。林耐裙摆下光洁的腿测蓦地一热,她垂下眼睑,看到林仲收回的腿,正挨在她右腿边,似触非触。 003 或许是林仲还未察觉,没看到他脸上有异。林耐任由这个小小交错的空间野蛮扩大,一颗心如撞上软云,脑子飘忽晕眩。转念却有些怨怼,怪校裙不能再短些,最好能贴到腿根处去。 她决定今夜就要将校裙改短,只要不过分,学生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吃完晚饭,林父约了人谈事,去了书房。她轻车熟路抱着书包进林仲的房间,翻了试卷摊在桌上,心不在焉写完几题。余光投向一旁的林仲身上,他拧着眉,盯着手机,似乎看到什么厌恶的东西。 “哥哥,这题我不会。”林耐食指点点那道大题。 他随手放下手机,俯过身体,须臾,面有怀疑觑向她,“林耐,下次这么简单的问题,先去翻书,动动脑子。” 他屈指在她额头上敲了敲,是真得重。林耐捂住额头,小声狡辩,“我偏要问你。” 林仲斜睨着她,刚才还带着戏谑的唇线,这会陡然失了温度。他不喜欢女孩子胡搅蛮缠,那样并不可爱,其中也包括她。 林耐负气转开脸,捂着额头的手臂径直撑在书桌上,将两人隔成不同的世界。他那头是刺骨的冷,她这头是酸楚的热。眼眶里堆迭的水意徐徐涌出,啪一声砸在试卷上,迅速晕出一朵青灰色的霜花来。 这声音回荡在她耳廓内,林耐无比清楚,她哭得再大声,再伤心,林仲也不会哄她一句。 可委屈就是火山底下的岩浆,只要迸出一丁点,山体就会立即崩出蜘蛛网状的缝隙,继而尽数崩塌。她咬紧下唇,唯恐嘴稍张,就要在他面前露了怯。 轻颤的双肩终是没能抵过哽在喉头的苦涩,林耐胳膊下的试卷被泪水浸得面目全非,牙齿一松,短促的抽噎声立即泄露出来。她赶紧用眼尾在指缝间觑了眼林仲,他半靠在椅背上,只是用着漠然,讥诮的神情,任她独自啜泣。 眼泪哗啦一通发泄,林耐吸了吸鼻子,自觉抽了纸左右擦脸,再抽纸擤了鼻涕。 “哭好了?”林仲淡声问她。 她侧着身子,不肯抬头,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过来。” 闻言,双脚自动转向他的方向,身体总是比表情诚实一些。她挪了挪凳子,耷拉着肩,垂头丧气等着林仲宣判她的罪孽。 黏湿的下巴倏尔被只竹节似的手挑起,入眼就是林仲轻嗤地笑脸。 “出息。”他说。 细腻的下巴处,是种别样的触感。林耐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眸中溢出些许绚烂的光。林仲视线略移,喉结轻滑,下唇是由她自己咬得红肿饱满,一副惨戚戚被蹂躏过的模样,看得人蓦地生出躁意。 林耐正兀自沉浸在旁若无人的对视里,遽然下巴一痛,脑袋被迫转向另一侧。林仲声音恹恹,“高一下学期那本书翻出来。” 004 林父和客户聊完合作,去厨房泡了盏热茶,顺道去偷瞄了眼两兄妹秉灯学习的励志场面。回到卧室,与林母打趣,“有了她哥,考一本应该没问题。” 林母眼皮一掀,说:“也不知道当初是谁,看闺女写了一句‘春天到了,爸爸绿了’,愁得一宿没睡着。” 当年陪写作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旧事重提,林父如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转而对着林母一顿夸赞,单手搂住她,“要不怎么说,还是老婆大人明智呢,能把小仲说动。” “少来,”林母拍拍他的手,眼一瞪,“儿子零花钱你也少给点,现在加上帮妹妹补课的费用,都快一千五了。谁家高叁生一个月这么多钱?你以为咱们真是什么家财万贯的暴发户呢?” “这不是该给的,”林父讪讪,“咱家闺女送个补习班可不止这个价吧?” “啧,我说你这人,”林母说着嗓音拉高,顾忌着那头两位小祖宗,倏尔压低,“你除了惯着他们,顺着他们,就不能给我省点事?” 林父厚着脸皮凑上去,“我错了我错了,我这个当爹的一定好好挣钱,争取给让两孩子每周吃一次肯德基,行不?” “噗嗤。”林母没憋住,一下笑出来。 而被爹妈转了内销的林耐,这会已从突发的委屈情绪中缓过了劲。红肿的眼皮紧绷着,仍然不妥协地挤出丝细缝,将手下的崭新试卷写了个满满当当。她落下最后一个符号,翻转试卷,在姓名处写下自己的名字。与下方林仲力透纸背的字迹残留,互为重迭。 “喏。”嗓音乍然开口,湿糯而低哑。把试卷推给林仲后,她丧着情绪,趴在桌上,手指悄悄去勾他堆迭在腿上的衣摆。 眼尾一片暗影掠过,后颈兀的一重,上方搭过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手掌自然扣在上头,指腹带着点微凉,一寸寸探进茸发里,贴着薄薄的头皮,轻蹭捻弄,不过是若有若无的摩挲,却让人不由嘤吟沉醉。 林耐仿似他掌下一只乖巧柔顺的猫,正在虔诚接受主人施舍的轻抚和爱怜。耳根顺着脸颊,红晕翻滚。她松下情绪,一动不动,唯有呼吸被他毫厘间的掌控乱了节奏。 桌上窸窣响动,林耐听到书页翻动的哗啦声响,细微清脆。后颈处的手,仍在原处。这对她而言,不啻于是一场无声的奖赏。 “哥哥。”她软下声音,试探叫了声。 脑后的手顿了顿,复而沿着顺滑的发丝揉了一把。 林耐脊骨之上,犹如蚂蚁伶仃的细脚爬过,惊起一阵酥麻。她垂着眼睫,只能看到他长腿闲适交迭,猜想他或许正支着手肘,表情淡然的看着微积分,也或许是在为某道题敛目沉思。 总之不会是和自己一样,心绪浮动,喉头生痒。 林耐泡在这汪的缓缓推送的柔波里,窗外一袭清风误入,脑后一轻,清风裹走覆在后方的手掌,利落干脆,恍如之前不过是浑亮月色的氤氲幻境。 她抬起头,望着林仲眉眼清晰的侧脸,深邃的眸光随着书页翻动,横移凝视,也不同她说话。 林耐指下轻捻,知道自己现在该圆溜溜地滚了。 005 翌日放假,林耐和陈潇约好要去剪个新发型。两人绕进商城上方的写字楼,这是家刚开的个人工作室,林父不知哪弄来的充值卡,面值不小。林耐不是头一次来,每次都想换点新花样,但无一不被老妈阻止。说是将时髦留给大学,将黑长直留给高中。 工作室的小哥哥们长得倍儿帅气,林耐和陈潇无声用眼神讨论许久,最后以默契的我就看看,不摸的坏笑结尾。 只是小哥哥的手艺却还需进步,林耐过于相信这位堪比鲜肉偶像的tony老师。当她顶着自己新鲜出炉的,宛如蘑菇头般的齐刘海时,想当场让小哥哥给她表演个一口吞剪刀的神技。 无奈人怂,陈潇比她好不了多少。两只弱鸡病恹恹的在一堆奉承中,绝望离开。才下电梯,林耐便哭丧着脸挂在二楼围栏内。 “你别拦我,我要跳楼。” 陈潇舍命陪君子,挂在她身侧,“我不拦你,我陪你跳。” 林耐扭头看陈潇比自己还傻瓜的新发型,受伤的心灵瞬间得到治愈。转眼又乐呵起来,“看到你这么惨,我终于开心了。” 陈潇佯装踢她一脚,林耐短呼一声,连连后撤。忽然后路一堵,背上立即感到一阵湿热。 “呀,不好意思。”她还来不及反应,道歉的话已经出口。 “没事。”女孩子也比她强不了多少,连衣裙上显眼的奶茶水渍,从上到下,洒出一道水路。 陈潇点点她后背,弱声说:“林耐,你也有背后好大一块。” 女孩子正在低头用纸巾擦拭,听到这话,抬头说:“小妹妹,真对不起,我送你件衣服吧。” 她长相非常耐看,温婉带着点古典美人的味道。林耐喜欢她散发出的温柔气质,女孩善良的举动让她心头一暖,摇手说,“没事的,是我撞了你,对不起,姐姐。” 女孩丝毫不在意,正要说什么,手机响起来。她对着林耐歉意一笑,接通电话,稍稍偏过身子,柔声对电话里嘀咕一句,“你也太快了,我还在楼下呢。” 林耐听着她柔声说话时的娇态,猜她是打算和男朋友看电影。四楼有一家情侣影院,是一家非常具有特色,哦,应该是具有非常特色,的店。 女孩草草说过两句,甫一挂断,就要带着林耐去买件裙子。林耐忙说,“姐姐你去约会吧,我回去洗一下衣服就行,小心男朋友等急了哦。” 女孩羞赧一笑,嘴角微翘,“让他等着吧,谁让他脾气坏。” 最后,林耐还是没敌过女孩的热情,选了件粉色的连帽卫衣。女孩直夸她长得可爱,粉雕玉琢,看着就想让人伸手摸摸脑袋。如果有她这么个妹妹,一定连天天抱在怀里不撒手。 林耐还是听人头一次这么夸她,心里的喜悦比汽水里的泡泡还要泛滥。 女孩一走,她这莫名的骄傲还是没平复,揽过陈潇的肩,“走,姐妹请你吃顿贵的。” 两人如掉进米缸里的馋鬼,吃了顿海鲜自助硬是吃到下午点结束。扶着墙出来时,陈潇险些没站稳,她微眯着眼睛,刚说了句“咱两总有一天会被自己撑死”,话锋一转,指着侧前方的餐厅说:“刚刚那个姐姐也在吃饭呢。” 林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女孩坐在窗边,笑靥似温暖艳阳。她对面的人被挡在一株富贵竹后,只能看到个灰色的影子。 “走吧,走吧,”陈潇扯着她,“咱两去散步消消食。” 林耐走前又望了女孩一眼,看到女孩举着手里的一匙甜点正要去喂对面的人。林耐转开视线,和陈潇一块走出商城。 周日的地铁站就甭打算坐,能有块安放双脚地方,都要感谢老天爷对你的青睐。林耐和陈潇在外就是软泥性子,在此种状况下不消多说,绝对是被人欺负的对象。眼看着两人在角落都快贴到车壁上了,林耐奋力推了推身后的胖阿姨,对方稳如磐石,一动不动。 “我发誓,”她对陈潇说,“以后出门,一定要穿个软猬甲,看谁敢挤我。” 陈潇伸着脑袋,意图发现块稍宽松点的地界。 “唉,”她拿肘抵抵林耐,“你交个男朋友不就解决了吗?” 林耐疑惑看她,陈潇下巴朝着车厢连接处一点,“那儿,活生生的例子。” 林耐蹙着眉,缓缓踮起脚,目光穿过黑压压的头顶,冰冷的扶手,悄然凝在一处。 陈潇指着的人,是方才有过交涉的姐姐,她背倚着车壁,身前的男孩用双臂为她围出个小小的城堡来,简单舒适,谁也碰不到她。小姐姐仰首嘟着嘴,像是在对男孩撒娇。车厢一阵抖动,她身子一颤,倒进男孩怀里。 林耐看向男孩,只听到鼓鼓的风声撞到鼓膜深处,拉风箱似不断冲击,呼的一下响起一声尖利哨声,脑子里霎时传来阵阵嗡鸣。猝然的失聪翻然消散,林耐听到陈潇讶然惊叹,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罕见的神迹,“我去,她男朋友是你哥!” 006 林耐听过好些女生和林仲的八卦,无一例外,都是以讹传讹。不过以上也是她的猜测,毕竟她小麻雀似胆子还不足以支撑自己去追问林仲的私事。她所依仗的,无非是从未见过林仲对任何女孩展现出重视和偏爱。 自然,这也包括她。若不是异卵双胞胎的特殊血缘,她长得再美,再妖娆,林仲也不会多给她一个眼风。 而这十七年的认知,突然在这节拥挤的车厢猛然被推翻。她的哥哥,她以为可能会永远恹恹看尽世间的哥哥,其实,骨子里也会对人温柔。 林耐咬住唇角,手指紧了紧。她手上还拎着改短的校服裙,车厢急速之下的飘逸让她不由踉跄一下,为了护住裙子,竟没站稳,撞到身侧的胖女人身上。女人不耐烦将她顶回来,厌恶瞥她一眼。 “没事吧?”陈潇抓稳她的胳膊,低声问她。她摇摇头,目光却再没有看向那一处。 可真奇怪,她想,为什么鼻尖会酸,眼眶发热呢?这有什么可哭的? 林耐撇过脸,木然盯着穿梭而过的灰色地道。 为了不与哥哥撞见,她强拉了陈潇故意落后几步,躲在广告牌后。等到那两人随着人潮走出,这才敢出现。 回到家里,林仲还未回。爸爸正在做饭,瞧见女儿回来了,忙招呼着吃晚饭。林耐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到夜里,她眼皮有些快撑不住,突然听到客厅细微的锁门声,立即从被子里弹起身,顾不得左右脚穿反了鞋,叁两步跑到屋外。 “哥哥?” 林仲正在换鞋,少年青涩的眉眼在夜色中显得惹人沉溺,分明都是一样大的年纪,但偏偏他做任何事游刃有余的态度,让其他人从不敢小瞧了他。 他挑起眉,看她一脸傻乎乎的笑,柔顺的长发今日还多了个奇特的刘海,看着更傻。一身粉色睡衣将人裹得严严实实,唯有露出的细弱脚踝还透着粉嫩的肤白,终使人多了些女孩子的秀妍,视线顺之移到她颠倒的拖鞋上。 “不睡?”他声音有些哑,林耐知他感冒时音质就是这闷感。 “要睡了,”只要能和哥哥说会话,心里便已满足,她捏住林仲的衣角,兴奋地踮踮脚,“哥哥晚安!” “嗯。”林仲轻应了声。 管他有没有女朋友,林耐想,反正,无论他有多少女朋友,多少老婆,妹妹却永远只有一个。这种自我安慰顺利化解了白日的苦闷,她朝着他眯眼憨笑了声,乐不可支地回去睡觉。 周一大早,她穿着改短的校裙摆着后头虚无的孔雀尾巴挪出来,仿若今日是一袭华贵精致的晚礼服。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在,她故意清了清嗓子,爸爸率先问了句:“怎么,是不是落枕了?” 林母也疑虑看着她,“老朋友来了?” 林耐噜噜嘴,借机看了眼哥哥,得,没人发现她的改变。 早饭后,林父送两人到了学校门口,不死心又问她:“你脖子没事?” “没事。”林耐无奈回,眼睛紧盯着远去的人不放。哥哥腿长走得快,眨眼就丢了她好远,像是个仗剑的独行侠。 陈潇在教室望着她新改的校裙,悄悄夸道:“你腿可真好看,又直,还没有大膝盖。我刚才发现班长一直偷看你,还有几个男生说你是咱们班女生里身材最好看的。” 林耐和她一向是商业互吹,鉴于今日没人懂她的改变,这会陈潇说什么,在她这儿都是友情安慰。 一连在教室坐到升旗仪式,学生会的惯常来查各班未戴校牌的学生。林耐百无聊赖听着上头冗长的校长发言,眼睛随意一溜达,便看到了个熟人。 哥哥的女朋友。 她似乎是学生会的一员,和另一名男生一起正要来林耐班上。林耐莫名心虚,鸵鸟似的埋下头。 “同学,你的校裙?”一双休闲运动鞋出现在她低垂的视线里,随之悄声惊呼,“是你?” 林耐讪讪着抬起脸,嘴角扯出个笑来,“是你啊,小姐姐。” 女孩胸前的名牌写了两个字,沉菲。 沉菲指指她的校裙,“今日重点查女生着装,校裙剪短可要扣分哦。” 林耐脸一白,这个分扣的可是班级分。她这鸟胆一向求得是不指望在人前扬名立万,只求不在人前丢脸。要为这校裙扣班级分,对她无异于公开处刑。 她磕磕绊绊问:“之前,不是不查么?” 沉菲轻笑着摇头,“也不知道是谁举报了这事,今早突然就让我们重点查这个。” 林耐皱着眉头,一双圆眼含着水,沉菲差些以为小妹妹禁不住吓,快要哭了,忙说:“你别怕,你这裙子扣不了多少,而且,”她凑到林耐耳边,“我当做没看见就行啦。” 007 沉菲极为喜欢这个糯叽叽的小妹妹,仿佛荧光漫天的溶洞里孕育出来的精灵,清澈简单。要帮小妹妹不扣分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她直接对另一人说了句,全部合格。 陈潇在她身后目睹全程,等到早操结束,和林耐一起去洗手间时说:“你哥这次眼光还不错,不光有颜值,人还挺好。” 林耐神情萎靡,在隔间外等着她,有气无力问了句,“是吗?” 门外乒乒乓乓一阵响,林耐眼前一花,一团黑色人影急速冲到她眼前,逼得她立退几步,直接抵在墙面。她看着来人,倒吸一口气。 女厕所居然进了个男生! 男生四脚朝天,倒栽在地上,完全没注意角落里还有人。林耐站直身体,脚还没动,厕所里跟着挤入了几个女生。为首的妍丽女孩,正是校园红人,夏池。她抱着胳膊,嫌弃地扇扇鼻尖,斜眼看着地上的男生,“举报女生校裙的人是你,对不对?” 要查是谁打的举报电话再简单不过,学生办事破绽太多,夏池对这些小伎俩不屑一顾。但这男生破坏了她在学校的情绪,真是欠收拾 男生哆哆嗦嗦退后,背贴在隔断上,“是我怎么样,像你们这种人,故意勾引男生,以后被人强暴了也是你们活该!” 夏池身后的小姐妹啐了口唾沫,“放你娘的狗屁,你那个小婊砸沉菲被人强了才是活该!” “住嘴!”提到沉菲,男生眼神瞬间变得疯狂,“你们不配提她的名字!谁要是敢欺负她,我不会放过你们!” “切,”夏池身后的短发女生嗤弄着说,“今天早上,你还故意跑骂林仲了是吧?” 男生挣扎着支起胳膊,“谁让他今天非要坐到我对面,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你们和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今日一早,夏池听说了林仲和沉菲的事,气冲冲赶到教室,对着沉菲就是一顿冷嘲热讽。她发起脾气来也不管林仲也在,反正她再怎么装模作样,也没沉菲演技好。那时她就看到了这个一身脏兮兮的男生,主要是他身上太臭,林仲竟然能和他一桌,那是天神垂怜这些可怜蛋,给的施舍。 她嫌恶抬起下巴,“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来坏我的事!” 她话落,身后的短发女生和另一个大块头女生,抄起最后一间隔断里挂着的拖把,猛力一挥,接二连叁重重打在他身上。男生压根被打的毫无反抗之力,举起手臂抱着头死死蹲在隔断门前。 而旁观全程的林耐几乎目瞪口呆,僵直的身体寸步都不敢挪动。大佬夏池可算有了闲情,拿眼瞄了眼窗户边的观众,凉凉警告:“要是敢说出去,被打的就是你。” 林耐后脑勺径直绷紧,余光瞥到地上痛得嗷嗷叫的男生,立马摇头,感觉不对,即刻改成点头。 “夏池,”短发女生抽空露头对夏池解释,“这是林仲他妹妹,胆子小的要死,你别吓你小姑子。” 夏池一听,遽然成了川剧变脸大师,一秒切换笑脸,“自己人啊。” 她摆摆手背,两打人的女生停下来,夏池对着男生怪笑了声,“长得这么丑,活着真是浪费空气。” 语落,她抬起脚对着男生的腹部猛力一踹。“哐当”一声巨响,男生砸到门上,撞开了隔间松泛的薄门。 “啊!” 所有人齐齐向隔间看去,就见陈潇张着嘴,满是惊恐地撅着屁股,眼睁睁看着从天而降的男生,脸着地,转眼脑袋就扎进了蹲坑里未冲走的大便里。 “哈哈哈。” “卧槽,绝了!” “快,快拍下来!” 林耐不知哪里爆发的勇气,立即上前将人一拽,在她们按下拍摄的前一刻,解救了呆如木鸡的陈潇。 趁着一群人围着男生看热闹,尽情奚落的间隙,林耐拉着陈潇顺着墙边悄悄挪出去。陈潇脑门上全是冷汗,眼神发直。 “林耐,咱两会不会被打啊?” 林耐心有戚戚,“应该,不会吧。” 她头一次冒出个古怪念头,招蜂引蝶的哥哥就应该藏起来,不然还得生多少乱。 精|彩|收|藏:po18x.v ip | woo1 8 . v i p 008 夏池欺负男生的事情在这偌大的校园里,犹如一滴污水混入大海,须臾间不见踪影。林耐和哥哥不同班级,不曾接触过他班上的同学,约莫知道那里藏龙卧虎,是学校重点培养的竞赛班。 她也没机会去叁楼瞧瞧男生现在的处境,毕竟身边有个倒霉蛋,自那天目睹男生被欺凌的现状后,几天下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夏池“兴致大发”,一定要回来用手段堵两枚软蛋的嘴。 暗地里回头就和林耐表示,以后还是不喜欢林仲好了,谁让喜欢他是个极具危险性的行为。 林耐认同地点点头,新闻上被疯子喜欢的下场似乎都不大好,光是想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簌簌往上冒。 许是那天看到林耐校牌上的名字,身为林仲的女朋友,自然将她和林仲传说中在同校不同班的妹妹联系起来。当天放学,林耐还未出教室,沉菲便下楼找她。 “这周我和林仲要去登山,你也一起去吧?” 林耐心头突突地跳,踟蹰一会,说:“周日可能要写哥哥布置的作业。” “林仲布置的?”沉菲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忽而笑起来,“别怕,有我呢。哦,差点忘了,今晚有空吗?” 林耐点点头。 “太好了,”沉菲展颜,“今晚林仲帮我庆生,你也要来哦!” 漂亮的小姐姐主动邀约,还能和哥哥一起,林耐当然不会拒绝。 回到家,趁着竞赛班晚一个半小时放学的空档,她打开衣柜,翻腾出所有的裙子搁在床上,一件件拿去穿衣镜前去比划。裙子都是林母买的少女款,颜色娇嫩,样式可爱。换好裙子,她将刘海全数梳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从抽屉里扒拉了个草莓发绳扎了头发。做完这些,林耐眼睛一转,找到唇膏抹了一嘴。 想到是和哥哥的朋友们见面,她有些不可控地兴奋。对着镜子转上一圈,臭美得自夸几句,便在客厅坐等哥哥回家,带她出门。 林母和林父做生意后,在家时间也不固定,她这会饥肠辘辘,就想着跟哥哥出去有肉吃。 七点,林仲姗姗来迟。她蹦起来,“哥哥,你回来了?” 林仲放下书包,打量她刻意打扮过的痕迹,淡声问:“要出去?” 她唇上涂得莹润亮泽,像是下一刻准备和男生接吻。连衣裙包裹着的美好曲线,如同柳条摇曳,拂动人心。 “沉菲让我和你一起去帮她庆生。”说起来,沉菲比两人都大了几个月,林耐还不知道哥哥居然喜欢比自己大的女孩子。 “玩?”林仲拧着眉,眼神漠然直视她,“联考考点复习好了?昨天给你的英语笔记看完了?” 林耐登时说不出话,扬起的笑脸逐渐耷下。哥哥问完这些,也不再看她,自行去房间换了身衣服出来。她留在原地,空茫地盯着他走到玄关穿鞋,似乎全然不考虑带她出门。 “哥哥。”她弱弱叫了声,双脚不自觉朝着他的方向挪动。 林仲打开门,半侧着脸,“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咔嚓。”房门在她面前轻轻阖上。 “啪。”一滴水珠砸在地面,林耐恍神地摸摸眼角。 “爱哭鬼,”她喃喃自语,“这有什么好哭的。” 是啊,这有什么可哭的。初叁补课前,她就答应了哥哥,绝不会懈怠他布置的每一项作业。偏她还存了侥幸心理,以为没限定时间,就可以晚一天完成。错的人是她啊! 她仰起脸,使劲把眼眶里充盈的泪水倒腾回去。吸了吸鼻子,林耐返回房间,一抽一抽地翻出林仲整理的考点和英语笔记,泪眼模糊地辨认着上头哥哥苍劲有力的字迹。 复习完考点,五脏庙叽里咕噜闹起来。以往爸妈不在,都是林仲安排晚饭。今天没人管她,拿出手机点外卖,谁知手机也要铆足劲欺负她,莫名就黑屏开不了机。 她无措地环视房内,咬咬牙,走到厨房,学着妈妈的样子,打开燃气灶。往锅里倒下两杯凉水,抓了一把面条扔进去。 还有什么?她眨眼想了想,对,鸡蛋。她拿起鸡蛋就往锅边磕,不想手法生疏,鸡蛋没磕破,反把蛋失手滑到锅里去了。 手忙脚乱的用勺子挑出鸡蛋,干脆舍弃掉这么个麻烦食材。油烟酱醋,手边碰到什么便往里头倒。水渍、掉料撒了整个流理台。 锅里咕噜咕噜沸水滚滚,面条几度浮起又落下。林耐小心翼翼装好一碗,为不让自己笨手笨脚被烫,还特地取了隔热手套端碗。 面汤黢黑,不知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她刚一入口,“扑”一下,险些没给自己咸吐了。 她戳着面条,提醒自己不许浪费。眼睛一闭,如同吃药般强行将咸齁了的面条直接吸入。 “咳咳,咳咳。”一口灌下大杯凉水,不知怎的,喝下去的水硬生生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林耐跟着又是一口,她想,一定是面条太难吃了,可以把人难吃到哭成狗的程度! “呜呜。”她坐在餐桌,四下探望,往日其乐融融的家今天就剩她一个,只有头顶一束光孤零零的包围她,仿佛这一刻被全世界抛弃。她蜷起腿,双脚踩在凳子在,抱住自己,下巴枕在膝上,噙水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定在门口。或许是光晕使人眩晕,眼皮渐渐变得沉重。 “砰”,房门被人推开。 “林耐?!” 她身形一颤,哥哥回来了? 009 林耐迷迷糊糊眯起眼睛,望到哥哥的暗沉着脸站在她面前,人还来不及落地起身,便开口解释:“我写完作业了,哥哥,真的,我没偷懒,我只是有一点点饿,。” 林耐没错过哥哥看她愈发冽然的表情,她低下头,不再辩解。林仲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按了按,全无反应。 “还饿吗?”他敛目低垂,浅声问。 碗里的就还残留了点黑乎乎的汤汁,空气里还转悠着淡淡的糊味。一个连鸡蛋都煮不熟的姑娘,能做出什么暗黑料理来,不用费脑子也能猜得到。 林耐受宠若惊地猛点头,动动酸麻的腿,对着额上挂着汗的林仲努努嘴,“哥哥,我腿麻了。” 她屈膝蹲坐在椅子上,裙摆遮住膝头,林仲视力好,视线掠过裙底若隐若现的腿缝。递手给她。 叫外卖有些晚,林仲虽说厨艺不够精湛,但应付这个一粒糖就能哄好的妹妹绰绰有余。他转身去门边鞋柜换了拖鞋,林耐牵着他的衣摆不放,跟着跑前跑后。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林耐眼神发亮,“哥哥,我第一次自己煮面呢。” 林仲睨她一眼,卷起衣袖收拾起她留下的烂摊子。 “鸡蛋原来是这么磕吗?” “哥哥,你好厉害,怎么什么都会。” 林耐小一点的时候,无论哥哥做什么,都会在一旁跳着两条小短腿为他呐喊。而当林仲有了新鲜事物,就迈着小脚,双手合十,嘴上念叨着“哥哥,拜托拜托,我只看一点点”,还捏着小肉手比划出个长短来,“这样,一点点”,非闹得林仲的耳朵耐不住折磨,将好东西与她分享。 她吹哥哥的彩虹屁得心应手,仿若是天生自带的特殊技能。一顿饱食,她目光灼灼觑着林仲,“哥哥,我可不可以周日和你们一起去爬山?” 为了不让他拒绝,林耐连忙加上一句,“我保证,这周五把所有任务全部完成。” 林仲沉吟数秒,指尖轻扣桌面,“可以。” 林耐喜不自禁地凑到他身侧,能得到哥哥首肯,她总算能安心。少女的馨香倏尔萦绕在鼻尖,林仲不动声色往后退了步,“休息去吧。” “好,哥哥晚安!” 待她心满意足地离开,林仲察觉到裤兜里手机连番的震动,伸手插入兜内,干脆挂断。 010 沉菲提议去的目的地石景山,是绥南郊区新开发的风景区,满山古树郁郁葱葱,连片成海,自上俯瞰,瑰丽如缥缈云间的一颗墨绿宝石。不过因是这几年才对外,许多地界仍是挂着此地危险,请勿涉入的警示牌。 林耐为了今日一游,做足准备,想着登山一上一下,极为不便,山上纵使有商店,那也是坐地起价专坑游客的黑店,索性用背包吃的喝的拢了一大堆。出门时,林仲轻装简行和她成了强烈对比,一个是登山去睥睨万物,一个是负重训练累成傻狗。 林仲拎了拎她背上的双肩包,沉得挂手,“包留下。” “啊?”她护着后头的“行军粮草”,坚定摆头,“不要。” 闻言,林仲兀的松手,坠下的力量让她立时软下膝盖。 “东西拿出来。”他好脾气的重复一次。 “不要。”林耐难得和哥哥对着干,还有些底气不足。 林仲也不再多言,苦口婆心这种词从不和他沾边,他仅是浅声说了句:“自己选的,别叫累。” “不会,我肯定不会要哥哥帮忙。”比起上山后不能让哥哥吃到喜欢的食物,林耐才不怕这一点小苦头。反正,小时候郊游什么的,自带干粮也是常事。石景山再高又怎么样,能高过她保护哥哥的毕生追求么? 她哼哧哼哧背着实沉的背包,和林仲一起等在小区大门处。不出五分钟,一辆黑色越野车缓缓停在两人面前,车门一开,沉菲走下来。 “林耐,”她首先叫了林耐,看到她鼓鼓囊囊的背包,莞尔一笑,“你太贴心了,小家伙。山上那些吃的,又贵又难吃,还真不如自己准备的。要不是我弟催着出门,我也想带一些呢。” 林耐抿着嘴上的笑意,看吧,一定有人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车窗玻璃降下来,探出张懒洋洋的脸,该是没睡好,惺忪的睡眼慵懒涣散,“姐,早上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沉菲横睨他一眼,对二人介绍道:“这是我弟,沉陌。” 林耐送去友好一眼,与他懒怠移过的视线对个正着,心脏跟着突突一跳。这人在某种奇异的角度,恍若哥哥的另一个模子。一个情绪肆放,难驯矜贵的版本。 她眸中惊现的异光,沉陌瞧得是一清二楚,心下不由轻嗤,现在的女生啊,看见个帅哥就走不动道,早知道还不如在家睡大觉,不然待会一准被这个花痴缠上。想罢,他悠悠靠回椅背,升起车窗,开始闭目养神。 林仲坐到后排,沉菲拉着林耐,正要将她送到沉陌身边坐下,林仲扭头对着她的方向说:“过来。” 她张嘴便要打趣他性子急,不想身侧一凉,他家的小妹妹蹦跶着腿毫不见外的钻进车里,稳稳当当坐在了本该是她的位置上。坐好后,还拍着一旁的座椅,向她招呼道:“快来,坐这里。” 沉菲嘴角抽了抽,淡掉僵直的情绪,躬身上车。 011 开车的是沉菲家的司机,车技纯熟老练,一路开得四平八稳,对市区红绿灯和线路掌控的堪比林母对各个菜摊价格的细微浮动。常人要用四五十分钟才到的地界,他半小时足矣。 车子徐徐停下,四人先后下车。林耐背着包动作有些钝重,沉菲心疼,对着林仲嗔怪着:“林仲,你也不帮帮妹妹。” 林耐瞬时抢口,“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沉菲可没干过这体力活,想着林耐看着软绵绵一只,手劲大点都能折断她那小胳膊,哪还能有力气背着包上山。见林仲疏眉冷清,不予置言,抬手叫住沉陌。林耐瞟着哥哥凉凉打量她的模样,似乎是在准备取笑她的不自量力。她挺起胸膛,再叁表示自己的事自己能做。 话音未落,耳边传来一声嗤笑,林耐敏锐扫视过去,便望见全世界都欠他一百亿的沉陌,全不掩饰地将满脸不屑冲她而来。 林耐皱着眉,左右看看,怀疑对方可能是有些起床气,遂并没往心里去。而是扭过头,老老实实追着林仲小跑过去,那背包在后头一荡一荡,活像背了块大石头。 沉菲拍拍傲娇弟弟的手臂,“你少欺负人家。” 沉陌撇嘴,这不就是想要用点突破常规的手段,吸引关注的套路么?那样的招数,学校里的女孩早就用过了,也就这傻兮兮的女生还玩着老套的自强人设。 啧啧,毫无新意。 不逢长假,周日登山的大多是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开场大概都是体力充沛,一往无前。叁叁两两的游人穿行其间,俱是蓬勃的朝气。林耐起初还能跟上哥哥和沉菲的脚步,到了半山腰,渐觉吃力。肩上被勒得生疼,腰杆也直不起来。 她扶着块石头喘了口气,眼巴巴看着哥哥的身影在弯弯绕绕的山路间逐渐消失。她用手背拭掉额上细密的汗珠,深吸一气,即刻追上前面的人。 半山腰有处休息区,林耐在休息区入口看到林仲,他独自站在烈阳中,颀长的身影底下,拖了个小小的影子,华光耀眼。 “哥哥!”林耐揉揉眼,铆足了劲挥手,她重启小马达,蹿到林仲跟前,“哥哥,你饿不饿?” 她脸蛋被晒得通红,细碎的光斑洒在面上,还能看见耳廓和颈侧镶了一层虚化的茸毛。通透的粉嫩肌肤,看着就想让人用牙齿尖去啄去咬。林仲低下目光,接过她肩上的背包。 背包里大多都是林仲爱吃的,林耐第一次准备,且是不假他人之手。切水果和做便当花了她大半个晚上,卖相虽说有些不忍直视,但心意绝对是无人能出其右。 她没看到沉菲姐弟,问林仲。他望着盒里“精致”的食物,胃里一阵抽痛,顶眉说:“他们在楼上吃饭。” 林耐颇感遗憾,“我做了很多呢。” 林仲没答话,取勺子尝了口,偏头看她正要吃,忽然开口:“不买点纪念品?” “嗯?”她放下递到嘴边的勺子,“什么纪念品?” “一楼超市有,你去看看。” 林耐拧了瓶水,咕噜喝了小半,“好。” 她起身,小旋风似地跑去超市。里面果然琳琅满目,其中还真有些和别处不同的东西。林耐凑到展架前,视线定在架子上方的石雕小人像上。人物小像根据石料本身纹路而雕刻,几乎不存在第二件同样的作品。 这小人雕得是古代小公子形象,惟妙惟肖。林耐不由联想到哥哥,倘使哥哥生在古代,说不定也是位鲜衣怒马的世家公子。 她咬咬下唇,伸出手。斜旁突然插进一只手,比她更快取走石雕小像。 “是你?”沉陌诧异看着她。 林耐盯着他手里的石像,轻声问:“可不可以把这个让给我?” 他看了眼石像,和自己有百分之五六十的相似度,骄矜的少爷登时要为眼前女孩的执着感到可笑,“不是不愿意一起吃饭么,现在又黏上来干什么?” 林耐莫名眨眼,不懂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想要?”沉陌摇摇手里的石像。 “是。” “可以,”他恶作剧的念头冒上来,“山顶有蹦极,你要是敢玩,我就把这石像让给你怎么样?” 他半小时前被人科普了林家妹妹是多小点胆子,石景山的蹦极可不是小孩过家家,凭她那点小胆量,怎么可能敢去玩。沉陌如是想,最好能吓跑她,别再喜欢自己。他反感这类柔弱的女孩,看着小白兔似的,实则心机满满。 林耐闻言,脸色霎白。须臾,她握紧手掌,一脸决然对着沉陌,“好,我答应你。” 沉陌手上一顿,表情凝在那里。金色光线刺进玻璃窗,折进她眼眸,猝然点燃一豆火苗,灼得人心口都在发烫。 林耐在超市和沉陌谈好交换条件,挑了门帘走到林仲桌边。还没说话,就惊奇发现自己带的自制便当基本都被哥哥吃了大半。 “哥哥,我做的是不是很好吃?”她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饭盒,讶然发问。 “没有,很难吃,”林仲平静地推给她一盒景区的标准套餐,“吃吧。” “啊?”她傻眼,“那我做的?” “倒掉了。” 林耐扣着盒饭上的皮筋,声音低落,“哦。” 情理之中嘛,她自我安慰。想想那晚咸哭人的面条,便当不好吃情有可原。怪她多此一举,太没用了,到头来还是没让哥哥逃过吃景区盒饭的命运。 012 林耐背包在中途这么一减负,再背起来和空袋无异。兄妹两人在休息区出口和沉菲姐弟汇合,沉陌对着她抬抬下巴,暗示山顶赌约,林耐郑重点头,表示知道。这会上山,体力回归,林耐为石像小人奋力前进,故意走到哥哥和沉菲前头,甩开他们好一大截。 沉菲拍下几张山景,扭头望着沉陌和林耐消失的方向,“我弟弟向来不怎么和女孩玩,没想到能跟你妹妹合拍。” 两人的小动作她和林仲看得清楚,她当然也乐得有这样的独处的时候。想着,便主动牵起林仲的手,“现在,你的时间,属于我!” 林仲蜷着掌心,随她牵着手。 而这边的林耐,雄赳赳冲到山顶,好不容易排队排到她,伸着脖子探了探令人窒息的高度,双膝只差软得跪下。 “是不是不敢了?”沉陌戏谑着问她。 “你要说话算话。” “自然。”沉陌挑眼听着前面刚跳下去的女孩呼声,再看林耐,好似为了得到一个石像,什么都能做。 工作人员为她绑好护具,交待完注意事项,林耐深呼一气,转身对沉陌确定:“你可要说话算话。” “我从来不骗人。” 他说完,林耐抿着嘴,在后倒力量中失重,犹如断线的风筝急速下落。沉陌心头咯噔一跳,视线追着快速降落的小小身体垂直滑下。 “我去,”他喃喃自语,“看着胆小,真人不露相啊!” 那底下的身子随着绳索晃荡几圈,很快便被人重新拉起。这儿的蹦极更像是体验式的,仿若猪八戒囫囵吞人参果,还没尝出味儿呢,就已经结束了。林耐再次落地时,煞白了脸,手死死抓着胸前的绳索不放。 刚才一刹那间,她真以为自己会死掉,空前的恐惧一下击中心脏,险些冲破喉咙,大声叫出。还好,她长长呼气,还好,潜意识里还能记得这是为哥哥而战。 “不错嘛,”沉陌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审视她,心里害怕成那样,还能忍住不叫,没几个人能憋得住吧,“你赢了。” 如果,真有这么个人喜欢,其实还挺不错的。他想。 林耐缓下呼吸,摊开手,“那你把石像给我。” 沉陌耸耸肩,掏出纸盒交给她,“喏,愿赌服输,还有,”他吞了吞口水,“你要是喜欢我。” “什么?”林耐检查着盒里的石像,压根没注意他说的内容。 见此,沉陌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谢谢你,”她举着纸盒摇了摇,“我先走啦。” “欸,你。”沉陌抓抓后脑勺,提步跟上去。 林耐往回跑的速度可比上山时要快,一路走一路张望,模糊见到哥哥的身影,心里一喜,小跳到路边的凉亭,就要喊人。 “哥。”她兀的住嘴。 眼前姹紫嫣红的花丛里,那对拥吻的恋人仿佛置身幻境,谁也无法打扰。这画面刺痛了她的眼,好似有人用巨斧在她柔嫩的心头劈砍,痛的人喘不上气。 “吓到了?”耳边有人问,沉陌神出鬼没般的出现,拉她走远了些,“偷窥可耻,懂吗?” 林耐手一松,纸盒掉在地上。 “你,”沉陌不由生气,好端端地怎么人又傻了,他嗤了声,帮忙将纸盒捡起来,塞到她手中,“自己赢回去的东西,能不能珍惜点?” 林耐低着脑袋,虚虚握着纸盒,“沉陌,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刚才的画面里,有林仲,也有沉陌的姐姐。沉陌会不会和自己一样难受呢?她想。 “你,难受吗?” 沉陌眉间一皱,“我为什么难受?” “看到他们,”她不愿说出某个暧昧的词语,含糊着,“那样,你不会难受吗?” 饶是沉陌见识广,脑子也转了好些圈,才明白她说的意思,“我干嘛为这个难受,她和男朋友接吻,关我屁事。” 沉菲已是成年人,本就喜欢装大人模样来说教他。沉陌才不会用那闲工夫去管沉菲的私事。 “这样啊。”林耐静静点头。 沉陌指着纸盒,“这是我这里出去的,你可要保管好了。” 林耐硬生生按捺下心头泛起的不明情绪,“我知道。” “林耐,沉陌!”左侧传来沉菲的呼声,两人同时看过去,见着林仲和沉菲就在转角,离他们不过十来米,也不知站了多久。二人牵着手,十指交扣。 多想立刻就将石像小人送给哥哥,林耐退却了。 沉菲视线扫过,低声同林仲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沉陌送女孩子礼物呢。” 林仲松开手,替她抚掉发丝上的落叶,手自然插回兜里。转而,觑着凉亭里的两人,目光移到林耐正收拢的背包上。 经过这么个小插曲,林耐雀跃的心情跌到谷底,除非必要,便不会开口。为不使大家扫兴,面上强逼着自己微笑,微笑,微笑。下山时,只有沉菲还时不时招呼着大伙。 返程路上,林仲让司机将车停在商业区,带着蔫蔫的林耐下了车。沉菲不舍望着他,“还是把你们送到家吧,不麻烦的。” “不用,”林仲说,“我帮她买点东西。” 林耐支起脑袋,帮我买? “那好吧,再见。” 待车影划过,林耐迫不及待问:“哥哥,帮我买什么?” “手机。” 她的手机一贯都是林仲挑的,这次也不例外。林耐士气大振,一时满血复活。跟着在手机店看个不停,林仲浅浅说了句出去会,便消失一刻钟。回来后,立即速战速,选了手机付钱离开。 两人在商场外打了辆出租车,林耐两手兴奋摆弄着新手机,里头的小游戏比之前那部好玩不少。一直到下车时,任由哥哥牵着她。甫一走到单元楼门口,她忽而停住脚步,“哥哥,背包忘在车上了。” 包里可还有要送给哥哥的石像呢,她登时急了,“哥哥,你还记不记得车牌号?” 哥哥过目不忘的本事向来是她这个糊涂脑袋的救星,车牌号他一定会有印象。 “不记得,”林仲放开牵她的手,催了她一句,“还不走?” 林耐为难挪步,“可是。” 林仲没答话,径直上了电梯。 凌晨一点多,喝得醉醺醺的林父踉跄着被林母扶回来,开门后看到自家儿子从厕所白了脸出来,手还捂着肚子。林母将林父放倒在沙发,关切问林仲:“哪里不舒服?” 林仲从药箱里扣了几粒肠炎宁片,咽下胶囊,低声说:“没什么,有点发炎。” “这几天吃东西要,”沙发上的林父忽然一翻身,打断林母思绪,她冲着林仲抬手,“快把你爹扶床上去。” 免*费*首*发:po18yu.v ip | woo1 8 . v i p 013 周一一大早,林耐顶着睡眼出来吃早餐,发现哥哥提前去了学校。她嘟着嘴,草草拿了包子就走。 到教室后,陈潇见她趴在桌上,懒散着提不起劲,逗了半天也不大笑,顺口说了句,“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失恋了呢。” “失恋?”林耐从胳膊抬起脸。 “上次,我家表姐失恋,就是你这样的,双目无神,做什么都没劲,没事还想哭。” “我没哭。”林耐反驳。 “你看看你那表情,”陈潇递给她一面小圆镜,“比哭了还难看。” 林耐举着镜子照了下,脸蛋果真憔悴,嘴唇上还有些干皮,一副即将驾鹤西去的模样。陈潇啧啧有声,“你不会真有喜欢的人了吧?咱两可是最好的朋友,你别瞒我哦。” 林耐反扑下镜子,好奇问她:“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 “这个?”陈潇摸摸下巴,煞有介事的考虑一会,说,“根据我多年看言情小说的经验,大概,就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开心的事,都想第一个和这个人分享。看到他和别的女孩在一起,心里也会不舒服。没事的时候想起他,莫名其妙就会笑起来。只要他出现,视线只能跟着他移动。” 林耐闪神,迟疑着问:“这就是喜欢?” “百分之七八十吧,”陈潇也是恋爱菜鸡,现在和她纸上谈兵头头是道,真要结合实践,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她顿了顿,又说,“我听说,如果他吻你时,你大脑发白,浑身没劲,那就绝对是喜欢没错了。” 林耐心里跟着颤动,陈潇说的前半段里,她脑海里确实冒出了个清晰的人影。可不应该是这个人,哪怕她还未涉足成人纷杂的世俗社会,但自小看到的电视和书里,都已清楚明确的教她,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她心里豁出个大口,鼓鼓狂风呼啸而至。为什么会是他,她的亲哥哥? “林耐?”陈潇推推她。 “啊?”林耐倏然惊出满身的冷汗,反射地弹跳站起来。全班的目光顿时一齐转来,陈潇一慌,拽着她连忙坐下。 “你干嘛?” 林耐仓皇摇头,愣愣发呆。 这个可怕的怀疑让她一整日左立难安,老师课堂上连着两次点到她的名字,提醒她要认真听讲。林耐霎时脸红,犹如在油锅里翻来覆去的煎炸。 终于熬到放学,她逃似的往家赶,回家后,二话不说埋进被子里。身体一会冷一会热,恍如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恐怖的现实。 林母做好饭,叫她赶紧出来吃饭。林耐期期艾艾偷溜出来,目光触到刚走出房门的哥哥,脖子一缩,赶忙跳开视线。 “你这孩子怎么挑食?”林母点点她碗里的牛肉,“这不是你最爱的?” “哦。”林耐低头瞄着哥哥,别扭着吃光碗里的牛肉片。 吃过饭,轮到每日的辅导时间。她心怀不轨之心,几乎全程不敢直视哥哥。写作业时刻意偏了半边身体,背对着他。 可能是白日一惊一乍出冷汗着了风,衣服早已在浸湿和风干中切换叁四回。这会静下来,她脑子晕晕乎乎,别说条理清晰的解题,就连笔都握不准。 “时间到了,试卷拿过来。”林仲摁掉手机的计时器。 林耐犹疑着将没做完的试卷交给他,低垂的视线落在他的手掌上。哥哥的手指骨结轻凸,极为修长,林耐甚至想象的到,当他五指成梳,插入自己发丝时那禁欲的弧度。 她悄悄伸手,指头在桌面缓缓向着前方致命的诱惑移动。七厘米,五厘米,叁厘米,一厘米,林耐提着气,佯作无意用食指指尖成功贴到他的大拇指。 哥哥似无察觉,她抑住内心小小的激动,再次大胆地盯住他的嘴唇。 一定很软,她思忖着,那,可不可以亲一下? 我绝对是生病了,她又想,不然怎么会有这种石破天惊的想法? “你。”林仲停下阅卷,忽而转头。眼前,一张傻登登瞪着他的脸,近在咫尺,林耐瞳孔里是他放大的影子。 “哥哥。”林耐两团酡红附在脸颊,眼神迷离,上身竟直直向他倾来。 “唔。”林耐脸上一紧,五官变形,一只大手抵住她的脑袋,微使力将她摁了回去。 “这么热?”林仲拧眉感受着掌下女孩滚烫的肌肤,继而手掌移到她额头上,“你发烧了。” 他肯定的说。 林耐哪里知道自己这会被自己吓到发烧,脑袋混沌着,只是凭着一股陌生的冲动和渴望,想要离哥哥近一点,最好,最好,能验证下某个说法。她嘤语一声,别开脑袋,甩开他的手,嘟嘴钻进他怀里,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腰背,脸蹭在他肩窝,不时呓语。 “哥哥。”林耐用鼻尖在他颈侧轻蹭,仅是抱住哥哥心里便有千朵万朵小花同时盛开,还需要其它的证据吗?她神志不清地自我给出结论,不用了。她,林耐,就是喜欢上了林仲,她的亲哥哥。 被双臂环住的身体蓦地绷紧,直至抱着的人似乎越发嚣张,想要干些什么。他眼中微不可见地闪过一抹阴翳,须臾,便躬身托住她的膝窝,将人打横抱起,轻放在床上。 “哥哥。”林耐梦呓般地念叨着,翻了身体沉沉睡去。 014 林耐这一病,还真就病出了个好歹来,连续咳嗽一整个星期。眼看高考日期将近,她被林母交给哥哥,带去医院挂了两瓶点滴,终于在考试前将病势控制住了。对高考,她心态还算好,毕竟是不是真金自己心里多少是有点底的。从考场里出来,林仲已经在校门口等着她了。 今天林父林母给两人在酒店定了个小包间,算是给两位小祖宗的高中生活划上个圆满的句号。外头小了绵绵小雨,林耐没伞,挤到哥哥身边,心痒的捏着他的衣摆。头顶的伞面往她的方向偏了大半,林耐伸手握住伞柄,往他那儿推了推。 约莫是高考的原因,路面来往车辆增多,加上下雨,一时堵得水泄不通。两人在十字路口下车,需得再往前头走上一百米才到。 正好红灯,两人站在原地,林耐一脚站稳,一脚脚尖点着小水洼的浅水,手顺势抓住林仲的小臂。幼儿园时,她喜欢玩踩水。每到下雨,便会吵着换雨靴再去水里扑腾乱踩。家里大人自然没时间带她去楼下,她只好去求哥哥,回回都是拉了冷冷的林仲放在水洼正中,自己撒丫子在他周围一阵倒腾。最后通常是挂着湿淋淋的衣裤回去,顺便两人一起挨林母一顿教训。 此时,她踩水的乐趣收敛许多,属于自娱自乐。反正,已不敢重新将林仲放在水里,溅他一身水泥点儿。 绿灯方到,她玩得起劲,没注意,想着有哥哥在,用不着操心。林仲撑着伞,并未开口提醒。十几秒后,交通灯再次转红。 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群互相交汇,一抹抹残影在视线里掠过,来不及捕捉。林耐藏在这小小的一把伞下,在只属于自己和哥哥两个人的独立世界,玩的忘我。 林仲穿着短袖,她握紧时,能清晰感受到掌下坚实的臂力。 “走了。”林仲出声。 “哦。” 酒店大厅有些热闹,似乎是有什么活动,穿着正装的男人们忙个不停。二人避开人群,林仲给林母打去电话,对方正在通话中。林耐拿纸巾覆在他后颈,林仲微怔,拉下她的手。 不大一会,电梯里出来一波人,林耐看到了自己的老爸,正要叫人,“乖宝!”听到熟悉的唤声,林耐转身。 “妈妈!” 林母从电梯里出来,抓过她,“你爸忙正事呢,别过去捣乱。” 她这才发现,林父似乎是跟在一群人后头,打头的男人深色外套上略有潮意,他侧脸同旁人浅声交谈,林父站在队尾,几乎搭不上话的模样。 “哥哥,”林耐对爸妈工作上的事没兴趣,转头对着林仲,“你看那个人像不像混血?” 她指的是为首的男人,就算这儿有比他个子高的,长相比他俊逸的,但其身上散发出的上位者威压,让所有人心里都不由将自己矮上了一截。 林仲扫过一眼,凉凉看她。林耐悄声说:“混血也没哥哥好看。” 为首的男人仿佛感应到这里有个议论他的小家伙,视线往这定了定。林耐僵直转开目光,小声喊哥哥。他拧下眉头,身体稍稍偏转,隔开男人的打量。 林父从送人的阵营里回来,带着两个小宝贝到了包厢,和林母说起方才的事。 “没想到陆书记坐了没几分钟就要走,看来这次又玄了。” 林母看着一门心思和哥哥嘀嘀咕咕的林耐,接嘴说:“省里的方案没那么容易定下来,咱们庙小,就是坐下来吃了今天这顿饭,也轮不着咱们。” “说的也是,”林父咂摸着嘴,“看来咱还得回去再疏通下市里的关系。” “话说回来,这陆书记才叁十多岁就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家里背景不小吧?”林母对这些八卦忽然起了兴致。 林父绞尽脑汁还真给她拎出点东西,“听说是有军方背景,前两年刚结婚,其它的就不清楚了,神秘得很。” “哎哟,”林母怅然,“年纪轻轻手握重权,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小姑娘往上扑。你还别说,他模样也长得好。” “行了行了,”林父不再多言,“咱们靠这些财神爷吃饭,你可要管住嘴。” “知道了。” 林母白他一眼,又冲着挤到哥哥身边的林耐一声,“你多大了,坐直点!”林耐瘪嘴,悻悻挪开凳子。 高考后的饭局,可不止今日一顿。林耐和班上同学交情都不深,但也凑了几局。散伙饭时,班长涨红脸对她支支吾吾半天,恁是一个完整的字都没挤出来,周围人纷纷起哄。自此一事,林耐更不敢再去参加聚会。 不过,有个人的邀请,她却是一定要去的。 沉菲是班里的高人气班委,做事从来一呼百应。林耐和哥哥先后到,她瞄着林仲的神色,似有不悦,可也没赶她走。 ktv包间里的人,除了哥哥、沉菲姐弟,其他人她一概不认识。林耐窝在沙发角落里,看着这堆重点班的学霸们在这儿尽情放飞自我。有人提议玩游戏,大伙思想仍被校园规则禁锢,玩不了大的。遂说,不如玩真心话,不想说的人,就罚酒。 一只空酒瓶被摆上桌子中心,旋转的酒瓶停下,瓶口和瓶底决定问话人和受罚人。开始一局是几个男生,问题起先还不敢往深了说。直到第四局,瓶口对上了沉菲。 问话的是班里的体育委员,坏心问:“你和林仲第一次接吻是谁主动的?” 沉菲霎时满脸红霞密布,笑说:“你们可太坏了,就等着我呢。” 林耐放在双膝上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快说快说。” 沉菲大方道:“是我。” “哦~”众人一阵高呼。 林耐垂下视线,兀的觉得自己其实不该来。 “哟,”有人惊呼,“林仲妹妹哦。” 她蓦地抬眼,瓶口正直直对着她。瓶尾是个胖嘟嘟的男生,他可没打算放过学神的妹妹,径直问:“你喜欢的人,在这里吗?” “我去,”有人拍拍胖子,“你行啊!” 所有视线全部聚在她身上,林耐有些无所适从,双脚往回缩动。她慌张地看了看哥哥,林仲垂着视线,不知在想什么。 “不说可是要罚酒的哦!” 林耐呼了口气,缓声说:“他在。” 对角正对着她的沉陌,顿时背脊挺直。 游戏越往后,大伙似乎越发玩得开。再一局,瓶口晃悠几下,又一次对上了沉菲。 “我知道问什么,”有人自告奋勇跑到提问者耳边低语,两人念叨完,对视一眼,嘿嘿发笑,问沉菲,“你们两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第一次,当然不会再指的是接吻,至于具体是什么,不言而喻。沉菲仿佛有些招架不住这样火辣的提问,求饶着笑说:“你们今天是故意来报仇的么,净针对我?” 她拿眼觑着林仲,面上不显异色,“我酒精过敏,用饮料代替,可以吧?” “当然不行,”那人反对,“不然,让林仲替你咯!” 林耐反射起身,“不行。” 众人看向她,使她立马软下声音,“那个,我代沉菲喝。” 她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去端酒杯,还没碰着,林仲便伸手拿了过去,一口喝下。 林耐瞪着眼睛,他为了沉菲,竟然喝酒了。 林仲体质特殊,标准的一杯倒。高一在林父的父子酒局上试过一回,睡了一整日后,便再未碰过。这便是林耐替酒的初心,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素来有原则的他会为了另一个女孩再沾酒。 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吵得林耐心绪紊乱。林仲揉着眉心,沉菲柔声问他几句,他摇头,起身说去了洗手间。林耐只用了一秒思考,立马跟着走出去。 她刚一出门,便看到林仲脚步虚浮,随手推了间无人包厢的门进去。林耐心下一急,随后手一撑,走进包厢。 里头没开灯,仅门玻璃上透着光,林仲仰躺在沙发上,一手搭着额头。林耐知他必然是不舒服,轻步走到他跟前。只是询问声还未出口,她胳膊一紧,立时跌倒,整个人瞬时被林仲拉进怀里,不待她说话,林仲强势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揽住她的腰背贴紧自己。林耐唇上一凉,林仲湿软的唇覆上来,她的脑子瞬间空白一片。 015 柔软的触感使林耐当即丧失掉思考的能力,她双膝骤然泄力,身体似柳叶靠在林仲胸膛。两人的唇贴在一块,林仲似在确认,带着某种爱护和小心,五指揉着她脑后顺滑的发丝,继而手臂收紧。 林耐瞪着眼,震惊地睁大眼睛。她惊诧启唇,忽的,哥哥微凉柔软的舌灵活钻入,他扫过她整齐的齿间,席卷口腔的每一处缝隙,最后勾起她的舌头逗弄纠缠。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哥哥的亲密使人疯狂,林耐彻底迷失在这份突如其来的触碰里。 啤酒蕴含的小麦清香,在她肺腑长驱直入,直抵人心。哥哥吻得失神,急切忍耐地吸吮她绵软的唇瓣,手在她后腰处往返流连,一点都没有平日的冷静自持。 林耐全凭着身体的本能,跟随他,臣服他。下身不知何时分腿跪坐在他胯间,无力的手撑住他双肩,慢慢往上,攀住他的脖颈。腰后的衣摆由此上拉,露出那一隙洁白的肌肤,林仲指腹磨研在狭窄的区域里,贪恋的摩挲。 急速上升的温度点燃这方旖旎的空间欲火,而纤薄的布料早挡不住林仲胯间的变化,林耐温软的腿心被顶得酥麻阵阵,她夹紧双腿,想要阻挡腿缝那灼热坚硬异物的侵入,不可抑地呻吟一声。身下的人顿了顿,鼻息短促片刻,突然松掉手臂上的力量,在她耳边色情呓语:“今天怎么像个小姑娘?” 林耐刹那间,感到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冷得她骨缝生寒。 是了,哥哥想要亲密的人,怎么会是她呢?哥哥怎么会吻自己的亲妹妹呢? 林耐遍体僵硬,如果,被他发现...... 她当即推开林仲,死死咬住牙关不发出声音,迅速跑出门。冲出ktv,她在玻璃门的倒影里,看到里头的自己疯子一样,眼眶涨红,嘴唇肿胀,头发凌乱。此刻,她不愿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模样。 炎热的天气宛若一口密封严实的罐子,她在里头横冲直撞,找不着出路。失魂落魄的站在人流之中,林耐迷茫望着面色匆忙的人群,无知无觉地顺着一个方向直走。 “呲------”一声尖锐的轮胎摩擦声,惊得她猛然停步,踉跄倒地。 “小姑娘,没事吧?”车上下来个中年大叔,看她吓得一脸骇然,连谴责的话都说不出口。 林耐坐在地上,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偏偏脚踝传来刺痛,她根本使不上力。 “你慢点,”大叔伸手扶着她,即刻回到车旁,对着车后座的男人说了几句话,再回来对她说,“小姑娘,我们送你去医院。” 林耐忍着眼泪,摇摇头。她对陌生人有种天然的恐惧感,何况还是陌生的男人。中年人见此,回车里同车后的男人说了句什么,随即拿了个鼓胀的信封给她,上头是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便签纸。 “小姑娘,医药费你拿着。这是我的电话,你家家长电话多少,我来跟你家长联系。”中年人似乎是听人吩咐,用的是“家长”这种官方词汇。 林耐活动活动脚踝,疼痛好像减轻了点。她从未处理过这样的危机,爸爸妈妈不在身边,哥哥也。 “我不要你的钱,是我的错。”她像是和谁赌气一样,急急拒绝。是她走路不当心,怪不得别人。是她非要跟在哥哥屁股后,做个粘人的狗皮糖,怪不得哥哥误把她当做别人吻上来。 越想越伤心,她倔强地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到路边招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中年人虚张着嘴,搞不懂现在小姑娘的脾气。他回到车里,对着车后座的男人说:“您看这,要不要?” 小姑娘明明痛得五官都皱在一起了,狼狈又柔弱,却恨不得立马和他们撇清干系,倒真是跳跃的小孩才有的行为。男人舒然笑了下,“你去办吧。” “好。” ...... ktv的活动进行过大半,沉菲坐不住,找了一圈,最后在间空包厢看到林仲。他双肘支在膝上,面前的烟灰缸里的几个烟头还冒着猩红火星。 “怎么在这?”她走过去,挨着林仲坐下来。 “睡了会,”林仲嗓子暗哑,他捻灭烟头,“结束了?” 沉菲点头,“你是不是不舒服,早知道就不让你喝酒了。” 他目光有些凝滞,屈指抵在唇上清清嗓子,“我送你回去。” “还是别,”沉菲发现他状态不太好,“我心疼你,你看看你的表情。” 她凑上去,在林仲嘴角落下吻,“回家好好休息,以后大学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沉菲体贴得不去打扰他,来日方长,大学里,还有什么不能做呢。 ...... 很久后,林耐想起来,如果把所有的事情追本溯源,非要揪出个引子来。她一定会选择今天,今天的一切,成了一道天堑,决然分开了过去和未来。所谓天翻地覆,不过如此。 016 那日林耐认为,用身残志坚形容自己也不为过。回到家后,右脚脚踝肿成个大包子,家里没人在,她撒娇讨不着好,揪嘴自力更生用冰袋去敷。坐在沙发上,抱着全天下都欺负我的落魄心理,一边看综艺,一边眼泪如奔腾而下的洪流。 电视节目里的搞笑艺人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让她心情好一点,她抱着抽纸,觑着自己可怜的右脚,想起哥哥的错吻,哇地一声,瞬间哭的更为卖力。 为什么要喜欢哥哥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就连叁岁小朋友也能知道不可以和亲人亲嘴,不可以和亲人结婚。她是不是真的蠢笨到无药可救了?不用设想,就能明白这是场毫无可能的暗恋。 林耐悲从中来,大概是因为少女爱情的第一簇火苗,还没能点燃熊熊燃烧,就被世俗抽了希望。 电话滋滋震动,她糊着泪眼拿起来,啜泣着开口:“喂。” 可怜兮兮的声音传到电话那头,沉陌皱着眉问:“你怎么哭了?” 她吸着鼻子,拿开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确实没存他的电话,“有事吗?” 不对无关的人发脾气这个道理她牢记在心。 “就是,”沉陌拎着手里的东西,“你东西忘这儿了,在家吗,我给你送来?” 林耐看看包,瓮声说:“我,我没落东西啊。” “你有,”沉陌肯定回答,“反正,现在我给你送过来,你十分钟后来楼下等我。” 沉陌电话挂得飞快,唯恐她拒绝。林耐在家枯坐了会,忍着刺痛单腿挪到门边,磕磕绊绊在楼下绿荫里等着沉陌。 他来得迅速,本是小跑的步子,转弯陡然见到坐等着的女孩,立即刹车慢悠悠走过去。 “我落下什么了?” 沉陌直视她通红的眼眶,水灵灵的眼珠和他小时候玩的玻璃珠似的,晶莹剔透。他舔舔发干的嘴唇,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发卡,”她回忆了下,可能是那会站起帮哥哥挡酒时挂下的,难怪当时感觉发丝被扯,“谢谢你,这个是我最喜欢的发卡。” 樱桃发卡是林仲送给她的,准确点说,是林仲顺带付的钱。 沉陌不自在地勾唇,“最喜欢的东西,就这样?” “要不,”林耐指指不远的便利店,“我请你喝饮料?” “不喝,”沉陌干脆反对,内心里还有些窃喜,幸好没听她哥的那句扔掉,“你能不能有点诚意?” 林耐坐在那,恹恹问:“那你想怎么做?” 沉陌坐在她一旁,默默离她近了点,“说说,为什么哭?” “没什么好说的,”林耐撇开脸,她扶着椅背站起,“你再不说,我可就回家了。” 沉陌这才注意她奇怪的姿势,“你脚怎么肿成这样了?” 她往回缩脚,“你想好再告诉我。” 单脚跳回屋需要点技巧,她熟能生巧,只是不敌沉陌的突然动作,她身形一晃,被沉陌整个扛起来。 “你,你放我下来!” “家在几楼?” “沉陌?!” 林耐没扛住他一颗红心,硬被他扛着回屋,胃在他肩上顶得内里翻涌,只差要吐。沉陌将人往沙发上轻放下去,指尖残余的细腻触感挥之不去,他一时心痒,抬手在她发顶揉了把。 “不许动我的头发!”她气急。 “我偏要。”沉陌难得看她顶撞人气冲冲的模样,比之前软叽叽没脾气的时候,有趣多了,就是想逗她玩,说着手还一个劲儿地去蹂躏她的头发。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遑论这兔子还哭红了眼,心里憋着气。她反手打开沉陌的作恶的手,两人一来一往,场面浑像是七八岁的孩童争执打闹。 沉陌顾忌她脚上有伤,不敢妄动,为避开她的巴掌,矮身一躲,脚底却是一滑,两人瞬间在地上滚做一团。他护着下头的人,顺势倒转,成功将人翻到他身上。林耐裙摆扬起,翘起的臀登时露出底下的卡通内裤。 “咔嚓。” 房门忽而打开,林仲握着门把,看着客厅里衣服松散,姿势暧昧的两人,面色漠然。 017 林耐听到开门声,屁股着火似的爬起身,可脚上有伤,情急之下没站稳,再次跌在沉陌腰上。沉陌闷哼一声,脸上爆热。两人慌慌张张分开,做贼心虚似的互看一眼,不知道得准以为他俩是准备偷尝禁果被家人抓包的小孩子。 “那个,”沉陌尴尬着挠头,“东西给你,我就先走了。还有,你脚上的伤,好好休息。” 他支吾着交待完,简直是落荒而逃。林耐暂时找不准该用何种心情面对哥哥,他一定不知道接吻的是自己,唯有闷闷不乐保持沉默。 林仲平静进屋,换鞋喝水,恍若什么也没看到。两人间充斥着电视节目里女主持人造作的笑声,诡异的宁静。林耐委屈的情绪二度催发,闷头找到药油笨拙地给自己推揉。她能感知到哥哥就在她身后,冷眼旁观着她的闹剧。 手里的药油滑腻不已,她对自己的脚哪敢真正使上力气,不过是借此机会在哥哥面前示弱,奢求他的一点关心。 电话铃声乍然响起,林仲简单回应着那头。 “她在家。” “好。” “嗯,注意安全。” 挂点电话,林仲上前接过她的脚搁在腿上。 “嘶,”林耐蓦地瑟缩,“好疼啊,哥哥。” 林仲没理她,林耐手机微信的通知提示声响了好几次,她五官疼得挤在一起,赶紧去看手机转移注意力。 妈妈:“乖宝,脚有没有问题?刚才听到人家打电话我才知道这事,吓死妈妈了。让哥哥带你去医院检查,别怕啊,哥哥在呢。” “妈妈今晚就回来,乖宝不哭啊。” “实在疼,就让哥哥哄哄。” 几条语音放送完毕,林仲横抱起她。 “呀,”她轻呼,“干什么去,哥哥?” “医院。” 两人打车到医院,挂号拍片最后国字脸医生拍板断定:“幸好没伤着骨头,这两天尽量少运动,多休息,药剂记着按时喷。” 再回到家都已是晚上,夜幕四垂,小区里竟还有蛙鸣。两人吃完饭,坐在沙发上看最新出的仙侠剧。林耐全程心不在焉,白天稀里哗啦哭了一通,精神受损,看着看着眼皮沉重,脑袋徐徐点下。 林仲让她回房睡觉,她不肯,自从高考后,不用辅导作业,再难有机会与他独处。她矛盾又煎熬,若有人知道的话,铁定会骂她不知廉耻,不守道德,不仅是插入哥哥与女友间的第叁者,还是乱伦的坏种。 她侧过脸,眼巴巴的盯着林仲,全然不知此时痴缠的眼神里满溢着对眼前人的爱恋。林仲喉结划过,问她:“要什么?” 要什么?林耐摆摆头,将脑袋埋进他怀里,她要的东西,林仲永远不会给她。 停在她身后的手臂稍僵直一会,指尖蜷起,终是继续往上扣在她脑后。指腹轻柔贴在她头皮上,短暂的抚摸后,手指离开,拍拍她的发顶。 “坐好。” 林耐没动,“妈妈说,如果我疼,让你哄我。” “嗯。” 她拿着鸡毛当令箭,“我疼。” 脚踝确实是疼,她对天发誓,自己没说谎。话完,她如一尾灵活的鱼,即刻躺下,睡在他大腿上,双手抓着他的右手放在脸前把玩。 一阵电流滋滋声,“啪”屋内瞬间陷入黑暗。 停电了。 两人谁也未动,林耐拿指甲尖抠着他掌心的一块薄茧,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腕骨。林仲低首,从上俯视,乌发四散的少女将脑袋埋在他腿心,嘴边还有些不明其意的口水黏腻响动。昏暗的光线里,沙发上两条修长曼妙的腿随意搭在一起,弯出好看的弧度。他阖上眼,手指挣动,林耐不肯松开,一错位,指尖蘧然滑入她唇中。 湿热的口腔突有异物进入,林耐错愕半晌,一息间,她福至心灵的想到那个吻,脑子一懵,她顶起舌尖卷起哥哥的指尖,青涩搅弄。如舔舐一根香醇的巧克力棒,或含或吸,直至它在温暖的口中融化。 林耐原本握着他的手不满足地抱在他腰腹,撩起衣摆生疏地摸着哥哥紧实的腰侧,毫无章法的往上游走。林仲身体绷紧,他蓦地睁眼,抽出她的双手,将她上身拎起来。 林耐嘴角勾着一丝透亮的水线,渴求地望着他。 “哥哥,你不喜欢吗?” 林仲背对月光,她看不清哥哥脸上的神情,她不愿自己取悦的举动触怒哥哥,问得诚惶诚恐。 林仲缓缓站起,拿纸拭干指上的湿痕,“你问错人了。” 她应该问自己的恋人,丈夫,情人,而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林耐收腿跪坐,“哥哥,我。” “林耐,”林仲打断她的话语,“以后离我远点。” —— 妹妹:但凡哥哥说话算话……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018 黑乎乎的停电夜里,掩盖两人间所有暗涌。林仲自那日起,几乎不再与她有任何肢体上的触碰。林耐深知自己做了件蠢事,同在一屋檐下,哥哥不理她,生气不敢,撒娇不能,哭泣无用,林仲套了个金刚罩,任她锤锤打打,也自岿然不动。 很快,录取通知书下来,兄妹二人填报的志愿都在京市,两所学校分居京市两端,隔着环环绕绕的高架桥和高楼大厦。 林母大呼,可算把家里小祖宗们送上岸了,直说要去寺里还愿。公司前段时间破天荒拿到了省里的项目,跌破众人眼球,几乎空不出时间来管两人。现在项目进程稳定,林母终可腾出点时间分给孩子。 林耐脚伤已好,兄妹两陪着林母跑到那间香火鼎盛的百年寺庙,林母去佛前还愿,她饶有兴致地在解签的老和尚旁听那些故弄玄虚的签文。 老和尚看她娇憨可爱,想送她一签,林耐感激摇头。假如是好签当然没所谓,但如果是什么前途不明的坏签,那才是毁人心情。她自问容易受环境暗示影响,听不得这些带有预见色彩的不详言语。 老和尚反倒是咧嘴笑,告诉她后院有棵姻缘树,去将自己和爱人的名字写上去,一准感情顺遂,幸福美满。她眼内顿亮,问好路线即刻摸到后院。 果然,后院人气比前头高多了。一棵百人合抱的榕树树枝上,挂满了红色布条,底下还有香客不断向上抛挂。 她掏钱买了一根布条,提笔时卡在那儿。犹犹豫豫着,最后仍是写下乖宝,哥哥四个字。写完后,自我辩解一番,全国叫乖宝,哥哥的人那么多,以后布条掉下来,也不会有人知道。 看看,我多有先见之明。她苦涩的想。 回到大殿,还完愿的林母和哥哥就在大门处等她,叁人吃了顿斋饭才回家。 不想等到晚餐时分,一家四口聚在一桌吃饭时,林仲扔出的决定一下就点燃了她焦灼的情绪。 “你要提前去京市?”林母诧异问。 “对。” 林耐急急追问:“为什么?” “租房。”他答得简略。 林父对儿子的决定一向支持,“早点去租房也好,你们医学生以后怕是比高中的任务还要重。” “那我也去租房。”林耐此刻意识到,哥哥逐渐脱离她的世界,慢慢走远。 “你?”林仲反问,“你是会自己收拾屋子,还是想大半夜找人给你砸门?”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她抢着说。 林仲神色如常,“你认为,我会一个人住?” 林耐眼泪夺眶而下,多日积累的憋屈令她语无伦次,和女朋友同居了不起吗?不就是咬了你的手指,让你不舒服了吗?后来上赶着给道歉,是你统统无视。 “是,你什么都会,你最了不起。那我也去找个什么都会的人一起住,不可以吗?” 林耐莫名的脾气让餐桌氛围陡然降至冰点,林仲冷睨她,“记得戴套,别到时候回来哭。” “林仲!”林母重重拍下筷子。 林耐负气离桌,这是哥哥对她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让她难堪又悲戚。哪怕是以前脑袋不开窍做解不开题,他也不会冷言冷语。如今,因为一次隐晦的暧昧,就迫不及待要与她分割相对,连本该顾及的亲情都能忽略不计。哥哥比她意料的还要狠,还要冷。 林仲说走就走,第叁日清晨坐上了去京市的飞机。当日夜里,林耐溜去他房间,蹲在他书桌底下。桌底密密麻麻的文字,全是她过去和哥哥闹脾气后写的,从幼儿园开始,最简单的猪头画像,歪歪扭扭的“林仲”、“大坏蛋”。到了小学,字词成句“讨厌哥哥一分钟”、“哥哥今晚睡觉尿床”。再大一点,“再对别人笑,小心我揍人了”、“哥哥是只花蝴蝶,咦!” 笔迹新旧重迭,辨不出今夕何夕。她昂着脑袋,写下“我偏要喜欢你,吓死你”。写完,自己个儿嫌弃撇嘴。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019 开学日已至,林耐由爸妈护送前往京市。对于社恐而言,宿舍里的几张生面孔给她极大的冲击感。邻床的苏苏也是绥南市人,老乡见面天然亲近,很快熟识。苏苏和林仲同班,高考当日腹泻,成绩差一着,没上成重本。 密集军训一个月,适逢国庆小长假,这堆刚踏入大学的幼崽们玩疯了。林耐的泥巴个性,此时倒是很好适应新环境。苏苏较她外放些,干什么也要拉着她一块。没过几日,不仅将林耐成功收编,还打听上了来学校找人的沉陌。 “你确定他不喜欢你?” 林耐狂摇头,“他怎么会喜欢我。”沉陌来过两次,两次都是帮沉菲递东西,其它时间几乎没怎么联系。 得到林耐的肯定回答,苏苏放心了。知道沉陌在哪个学校后,转眼就开启女追男模式。无一例外碰硬钉子,沉陌黑着脸将林耐从学校揪出来,咬牙质问她:“我的电话是你说出去的?” “不是我。”林耐被他抓疼的胳膊,苏苏不想她为难,就打听了下学校,其它一概没问。 “你真是,”沉陌恨铁不成钢,“你。” 他狠狠对着人,重话说不出口,气说:“哪有你这样喜欢人的?” 枉他之前一直成竹在胸,坐等着这位慢悠悠小女孩主动来暗示他,没想到她性子软成这样,被人赶到家门口了,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林耐抚平衣服上的皱痕,“你又不知道我喜欢谁,我偏要这样喜欢。” “我怎么不知道?” “哈?” 沉陌及时住嘴,“林耐,”他压回心里的憋屈,“做事要有始有终,懂不懂?” “我懂啊。” 你懂什么?沉陌望天,难不成等着这个蜗牛性子的人表白是等不到,非得他开口?顺着这思路一想,他真觉着有些道理。 他认真说:“这周六,你哪都不许去,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非得周六说?”林耐和他见面次数不多,但回回有些针尖对麦芒,在他面前总比在其他人面前嚣张一些。兴许是发现了沉陌傲娇外表下的自恋特征,和小学生无二。 “反正你要来。” 林耐对他擅作决定的安排很是无奈,想着周六没事,反正也闲,见就见呗。 沉陌走后,她买了杯冰咖啡,绕到学校图书馆借书,大厅里正在挂学院最新讲座的海报。她没多注意,抱着书和咖啡下楼,转角一团黑影陡然出现,她躲闪不及,一杯冰咖啡尽数洒在对方衣襟。 “对不起,对不起!”林耐直直道歉,翻出纸巾帮忙给对方擦拭。 “没事。”男人温和接过纸,声音放得低沉。 “是你呀,小姑娘?”男人身后传来惊讶问声。 林耐望过去,对面两个人,她一个不认识。也不对,前面这位遭罪的美大叔有点眼熟,却是想不起来。 “脚好了?”美大叔问她,周身气质令人通体舒畅。 林耐怔愣一会,恍然大悟,呐呐说:“你们是上次撞人的伯伯?” “伯伯?”美大叔哑然失笑,他这年纪被叫伯伯还是头一次。 “对不起您了,这衣服,”她微睁着眼,想去掏钱,“我,我赔给您。” 衣服价格多少她没底,这时候第一念头是,钱不够就赶紧把哥哥找来。 “不用了,”美大叔阻止她,“上次让你受伤,也没正式给小朋友道歉,是我们的不是。” 林耐脸一下红透,上次和哥哥闹脾气的余热再次挥发上头。 “您。”身后的中年叔叔似乎要说什么,美大叔抬手制止。 “没事了,”他让出一步,“去吧。” 林耐倏尔展颜笑开,提步走出几步,觉得不好,从包里取出几百块钱,掏了张书签写下电话,两样东西一并递给他:“伯伯,洗衣服的钱我还是要给的,要是衣服不能洗干净,您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把剩下的钱都补给您。” 她是自己的错,一定要认。不了解的人会觉得她软弱可欺,熟悉的人才知她是不愿给周围人添麻烦。 美大叔坦然接过,“好,小朋友的话,我信。” 林耐鞠了一躬,按捺住慌张慢慢离开。 中年大叔目送小姑娘走远,对身前的人道:“没想到小姑娘考到京市来了,还赶上您首次在南大开课,和咱们还真有些缘分。” 男人渐收视线,意味难明提唇反问,“是吗?”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020 林耐在半道遇见抱了堆快递的苏苏,一盒盒的物件迭在一块,她见到林耐二话不说先分了一半。两人相处两月,好到就差穿同一条裤子,还真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陈潇同她视频电话时,直呼她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两人如小牛哼哧哼哧扛到宿舍,苏苏手握住门把,听到屋里头的说话声,示意林耐别动。 “人家绿茶的脸当然吃香啦,多无辜啊!你不知道班里那些男生,我去,太吃她那一套了,上次军训她刚一昏倒,咱们团支书抱得跟什么似的。” 苏苏目光转向她,林耐心下一沉,手里的快递险些抱不住。 “其实,也别这样说,她是真的单纯吧,听说还没谈过男朋友呢。” “没谈有什么,不耽误人家养备胎啊。你知道苏苏最近追的那个沉陌吧,我打赌,沉陌绝对喜欢她。” “你别乱说,人家苏苏正追得起劲儿。” “切,你别不信,林耐面上不在乎,暗地里绝对会故意在沉陌面前搞小动作。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每天摆个无辜脸,恶心谁呢,那天摆明就是看不起咱们,还说‘我不知道这个的价钱,是我妈妈买的’,卧槽,大清都亡多少年了,她好意思说自己不知道海蓝之谜” 后面说了些什么,林耐已经听不到了。她垂着头,攥紧掌心,嘴唇不住发颤。在背地里说她的王雯雯,她交流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会都无法准确提炼出日常生活中,与王雯雯何时何地有可能引起摩擦的事例来。 难道不惹麻烦,麻烦也会主动来找你?林耐强行不许眼泪流下,妈妈说过,大学就是小社会,遇事时,哭泣永远都是最愚蠢的办法。 她要和这些人讲道理! 有人可不这样认为,苏苏暴躁吐出“我靠”,义愤填膺扔下快递,一脚踹开屋门,指着那女生就骂:“王雯雯,你她妈脑子有病吧,林耐怎么得罪你了,少鸡儿在这满嘴灌屎,行吗?你不恶心,老娘还嫌恶心呢!看看你这整容脸,硅胶胸,没准你下面那张处女摸也是二手的吧!” 苏苏噼里啪啦骂一通,怼得王雯雯毫无还嘴之力,她怒视着门口的人,狂叫:“关你屁事,天天在这巴结人家,看看人家拿你当绿叶衬呢,傻逼!” “王雯雯!”林耐气急,说她就罢,居然还连带骂上苏苏。她冲上去,“你不许骂苏苏!” 王雯雯挑衅地瞪着她,“装绿茶装上瘾了,姐妹情深演给谁看呢?” 苏苏脑子一热,握住她桌上刚泡的蜂蜜柠檬水,一股脑全扣在她头顶。 一杯水,一场小型战乱的信号。混乱中,看不清是谁最先动手,等到宿舍管理员和辅导员先后到达时,屋子里一片狼藉,里头的叁个女生各个披头散发,衣裳不整,宛如斗鸡现场,枕头书本甚至已飞到屋外。 鉴于这是新生中第一起恶劣的群架事件,叁人可能会被严肃处理,记过一次。叁人在辅导员办公室呆若木鸡,辅导员语重心长:“这会知道怕了,大家都十八岁了,成年了,做事怎么还这么不冷静?吵架打架能解决问题吗?” 林耐脑袋懵逼状态,她老老实实十八年,岂料在此种人生重要时刻,竟翻船了。苏苏野得很,趁辅导员去接电话,低声说:“王雯雯就是个惹事精,你别怕,咱们占理呢,学院肯定不会罚咱们。” 王雯雯讥讽过来,“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 两人似乎有重燃战火的苗头,林耐赶紧拉住苏苏。 这样一闹,寝室关系立马变僵,苏苏申请换宿舍,没成功。大家各自嫌弃,寝室里时时刻刻都有股火药味。 那晚,林母打电话过来,王雯雯故意尖着嗓子在旁说风凉话,“有些姑娘啊,在爸妈面前是个乖宝宝,在学校那可是朵交际花,献殷勤的男生每天都不重复,厉害着呢。” 今日苏苏不在,林耐没嘴炮王雯雯的实力,她拿电话走远了些。林母一字未漏,全部听见,“乖宝,你们宿舍姑娘这说谁呢?” “没谁。”林耐垂头丧气,那天一战让她日日都在极不舒服的怪圈里,不过,她可不后悔。朋友为她,她为朋友,这不正是传说中的“义气”! 苏苏后来总结,王雯雯虚荣的要死,无非是嫉妒林耐,整个一神经病。 翌日周四,林耐上完课和苏苏一道去食堂,饭卡刚刷,她破天荒的,接到了林仲大学后第一次给她打的电话。 “在学校吗?”他问。 林耐一颗心跳到喉咙,“在。” “来南二门。” “哦。” 她握着电话,猛一下抱住苏苏,“我哥哥来找了,苏苏,我不吃饭啦,拜拜。” 话落,她飞奔出去。一路仿佛归巢的鸟儿,满怀期盼欢欣。 南二门。 林仲就站在路边,颀长玉立的身形,分外惹眼。林耐一下便找着人,扎到他身前,“哥哥!” 她说不出的激动,从前看言情小说,女主为暗恋的人将底线原则一低再低,她觉得不可思议。轮到自己,底线原则是什么,能有哥哥重要吗? 他说不许靠近,她乖乖不去找人,今天可是他自己主动来的哦。林耐暗暗想。 “上车。” 哥哥有车?林耐盯着他身后的白色宝马,爸爸给哥哥买车了?天啦,家里财产分布已经不公平到这种地步了吗?她戏精乱琢磨,算了算了,都给哥哥,这样才有借口让哥哥一辈子甩不掉她。 林仲带她回了自己在校外的租房,房型简单,只有一间卧室。房里整齐有致,和班上那些可以表演立隔夜袜子的男生绝不相同。 林仲似乎很忙,就这么一小会,电话接了好几个。林耐和苏苏聊了会,苏苏吐槽王雯雯发病,说今晚她不想在宿舍,要去学姐那儿借宿。 林耐眼睛灵光顿亮,那她是不是也可以不回学校了。 一盘海鲜炒饭搁在她面前,林仲闲适坐在对面,“吃饭吧。” “嗯。” 主动打电话,把自己带回来做饭,做完饭还全程盯着她吃完?林耐压根没法理性思考,求求老天爷让这样的哥哥多留一会。 一盘炒饭她吃得干干净净,一点没浪费。吃完后,傻乐地望着林仲,“我吃完了。” 林仲睨着她莹亮的唇,唇角还挂着粒孤零零的米饭。他指尖轻捻,缩了缩,沉声问:“打架好玩吗?” 林耐身形一僵,颅内狂风怒叫。 原来今日吃的根本不是什么爱心美食,而是一碗断头饭。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021 林仲问完话,似笑非笑盯着她,看得林耐后劲泛疙瘩,腹内的美食显得索然无味。她避开林仲的视线,小声辩解:“是别人先动手的。” 那一仗让她明白自己还是有点血性的,没自以为的怂且弱,这同样是她敢反驳哥哥的勇气。而那点偏离道德的感情触角,呈待需要有个小小的口子用来挥舞,面对被人欺负的境况,她无法不生出需要哥哥保护的欲望。她期待的画面,是林仲零条件站在她这边,完美诠释什么叫无底线支持。 屋外艳阳垂垂,橘色光线漫天,屋里的时光恍如凝固。林耐沉默的定力不足,率先认输,她一边小心拨弄着桌上的纸盒,一边问:“是妈妈告诉你的?” 林母雷厉风行的人物,商场上见惯手段,室友故意拉着嗓子叫唤,逃不过她的眼皮。交待林仲来查这事,再合理不过。而这等闹闻,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打听的到。 “下次别那么蠢。”林仲头次用“蠢”这个字眼评价她,震得林耐哐噔一下调头瞪他。 不礼貌,太不礼貌了。两兄妹接受的家训是不许说脏话,不许骂人,不许在背后妄议他人是非。林耐就要坐不住,顶回去,听到他接着说:“抓头发很蠢,下次记得用脚。” 哥哥,这,这是在教她打架?林耐登时想学海豹鼓掌,土拨鼠尖叫,她就知道,哥哥是站在她一边的,无论她对与错,哥哥永远都是她背后的男人! 她跪立起身,上身趴在桌面握住哥哥的手,激动不已,“哥哥,你在担心我,对不对?” 小姑娘热切的反应纯真而直接,林仲不着痕迹抽出手,淡声说:“你是我妹妹,当然会担心你。” 林耐欢快绕到他一侧,坐在他腿边,下巴搁在他膝头,抓起他的手覆在自己发顶,透着渴望的眼神可将人一颗心浇得溺醉。 “哥哥,你好久没有这样了。”她语速放慢时,音色甜醇,如同藏了个挠人的钩子,勾得人尾骨酥痒。 林仲始终面色难辨,他躬下身,脸缓缓靠过来,像是要同她接吻。林耐紧张屏气,只是哥哥精准停在安全距离外。 “林耐,”他叫人名字,总给林耐一种情人缠绵间才会有的错觉,“你长大了。” 林耐不明所以,怯懦着问:“长大了,哥哥就不能这样吗?” 这不是亲吻,不是牵手,不是拥抱,并不属于恋人间的必要行为。它可以存在于友情,亲情里,甚至于宠物和主人,大人和小孩。难道为了和自己避嫌,哥哥连这么点接触都要斩断吗?林耐百思不解。 林仲抬起她的下巴,拇指轻抚着她的花瓣似的饱满潋滟的嘴唇,“你懂我在说什么。” “我不懂,”林耐固执望着他,“这样有什么,明明,明明之前都好好的,为什么,大学后,呜。”怨着怨着,她脆弱的泪腺防守失效,珍珠般的水珠颗颗粒粒顺着脸颊坠下。 “为什么大学后就不行了?呜,你说过,呜,只要我考得好,就可以那样。是你答应我的,你不许反悔,我不准你反悔。” 林耐眼泪浸湿满脸,内心被一种失去的绝望从四面八方迅猛包裹。哥哥这话比直接训斥她,用通天的道理拒绝她,还令人心痛。她不要和哥哥做同个屋檐下的陌生人,绝对不要。 林耐乍然爬起来,钻进他怀里,双臂抱住他的脖颈,泣不成声,“哥哥,求求你,你看看我,好不好?我保证,永远都不会打扰你,我再也不贪心了,我一定不让自己继续喜欢你,求求你,求求你,留下这个好不好?” 她一字一句问得无望而悲戚,犹如巨浪中最后抓住的浮木。 022 林仲眸内划过一抹赤红,身上抱着他的人如受伤哀泣的小兽,誓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在此刻耗干。他微闭上眼,重新睁眼时,神色已是一片清明。 “哭完了,就下来。” “我不要,”林耐做着最后无用的挣扎对抗,双臂楼得更紧,“我不要。” 她曾被林母冠上缠人精的名号,小小的年纪,最会用眼泪和卖萌讨乖的攻势缠人,缠得你晕头转向,什么都愿意给她。 这一套,她认为从未在林仲这儿起过效果。但是现在,毫无办法,没有人能告诉她该怎么办。 林仲垂着眼睑,一言不发等着她坐在腿上,搂着自己哭得柔肠寸断,泣难成声。直至她抽噎着喘不上气,泪水蹭湿哥哥的衣领和耳侧,掐住的手却半分力气也没松。 娇颤的身体陷入他身体的微凹里,仿佛空出的弧度和缝隙,终于等来了那团柔软填补。他颈侧湿湿黏黏,林耐贴得紧,破碎的呼吸,渗透胸膛,一点点敲打着他的心脏。 “哥,嗝,哥,求,嗝,你了。嗝,”她吸着鼻涕,不停打嗝,“求你了,嗝。” “既然你知道这是错的事,为什么不及时停止?”林仲抚着她的脑袋,声音干涩,“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发疯。” 林耐如遭雷击,没用的,一切剥开来赤裸裸的,用双手捧给他看,求得的结果并无二致。哥哥本就不喜欢她,哥哥本就理性高于全部,谁也无法抗拒命运的抉择。 她手臂骤然失力,泪眼朦胧地连连摇头,后退的腿肚撞动茶几,一盒避孕套直愣愣甩出,跌在墙角。 所有的希望都在此时幻灭。 “我讨厌你!” 嫉妒冲昏了她的头脑,她发泄般大喊,不管不顾地拉开门慌不择乱地逃离。一口气跑到马路边,来往的出租车集体失明似的,径直忽略她开了过去。林耐蹲下身,抱住双膝,阳光这样暖,她却觉得全身阴冷。 一辆黑色轿车驶来缓缓熄火,林耐急忙转身擦着眼泪,不想去获得别人同情的多余关注。 “小朋友不开心了?”男人沉缓地嗓音罩上来。 林耐蹙眉,看着下车的熟人美大叔,湿软着说:“伯伯好。” “要帮忙吗?”他长得很高,成年男人的骨架宽阔中还蕴藏野性,极为强烈的雄性气息,迫的林耐小小的往后挪了挪。 身后有人率先回答他,“不用麻烦您。” 林耐听到哥哥的声音,咬唇瞥着地上的砖缝。 男人盎然瞧了两人一眼,林仲眉眼轮廓保留了一丝青稚的棱角,冷厉年少,傲然出尘。他们站在一起,没人会对两人的身份产生疑问,任谁都能一眼猜中二人双胞胎的身份。 他微笑着扫过,再次问林耐:“要帮忙吗?” 林耐捏着衣摆,“谢谢您,不用了。” 她还没笨到为了赌气,随便轻信陌生人的程度。电视里干这种事的姑娘,下场总是令人唏嘘。生气归生气,跟着谁安全,她倒一点不糊涂。 “那好。”男人浅声再见,临上车前回望两人,男孩挡在林耐面前,同他对视一眼,带着点防备。 “我自己回学校,不要你管。” 没外人在,林耐余怒重涌,绕到他身后招了辆出租,全程没回头看哥哥一眼。 当她拖着满心疲惫刚走到学校门口,沉陌一通电话打来,“你怎么不回微信?” 林耐瓮声说:“有事?” “你不会忘了我今天找你吧?”他在那头顿时气堵,还没在一起就已经让他跪上了?“地址看微信,你再不来,我可就走了。” 他分享的是国际广场的地理位置,林耐揉着红肿的眼睛,打了个哈欠。每次哭完,都困得要命。 一个哈欠没打完,苏苏的电话便紧接着过来,这一个个的,似乎是吃准她今日心情不佳,要让她分神。 “林耐,你现在有空么?”苏苏口气有些急。 “有事?” “能来接一下我么,我拉肚子,差点晕过去,现在还坐地上没爬起来?” 林耐沮丧情绪立收,“你在哪?” 苏苏在学校和国际广场中间,林耐正好可以中途下车。她打车来到苏苏说的地方,那地儿属于老城区,人人都抱着快老旧的地皮当金疙瘩。只是里头巷道逼仄,下水道里散出的腐烂味直将人熏得头昏眼花。 林耐摸到苏苏的位置,她捂着肚子,见到林耐,招手说:“你可来了,我特么前半辈子都没这么娇弱过。” 林耐上手扶着她,“你吃什么了?” “也没什么啊,”苏苏苦着脸,“学姐临走前和我吃的一样,她啥事没有。” “咱们去医院看看吧,要是食物中毒,肠炎什么的,早点发现也好。” “哎哟,”苏苏慢慢弯腰,“走,走,去医院走。我刚才一个人在这儿,真以为自己要交待在这儿。” 两人搀扶着前行,“吱呀”一声,一辆灰色面包车突兀乍停,堵在两人面前,几个瘦猴似的男人,猥琐盯着她们,“小妹妹,长得不错嘛,和哥哥喝一杯去?” 林耐苍白着脸,不待呼喊,一只手从后伸出,捂住她的口鼻。一股刺鼻的臭味霎时倒进气管,四肢顿软,意识逐渐消散 六点叁十一分十五秒。 短短的半小时,沉陌看了无数次手机。手里的花束被他左右倒腾,有些变形,他抬手理了理。周围约会的男女们,从他身旁来回走过,沉陌顶眉,七点以后,这些相携约会的恋人里,即将新增一对。 他对女孩告白没经验,几天前开始对着镜子模拟,人有些魔怔了。他不由思绪飞远,林耐看着软乎乎的性子,实际倔得很。以后得尽量少和她争执,以免她闷在心里头憋坏了。那多麻烦,这样对孩子不好 他再次看了看手机,六点四十分。 林耐还没来 林仲接到沉菲电话,拿了杂志下楼交给她。沉菲依依不舍,搂着他的腰,“宿舍有点吵,我每天都睡不好。林仲,我还没去你那儿过呢,我来你这儿住几天好不好?” 他一时没注意,忽然恍神,心脏揪得钝痛,扯得五脏六腑猛地牵拉,指上战栗。 “你没事吧?”沉菲看他面色有异,急得忙问。 “没事,”他稳稳脚步,定下情绪,隔开半米,“我有话对你说。” 沉菲脸色渐灰,她抢声说:“好啦,刚才和你开玩笑呢。” 附近孩童的嬉闹声忽远忽近,婆婆们碎碎的念叨夹杂其中,光影西斜,寻常的一日即要过去,今日好似和昨日没什么不同。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023 林耐大脑混沌不开,脑袋沉沉,指尖半丝力气也匀不出。仿若小时候半夜被梦惊醒,发现自己全身动弹不得的状态。身下似乎凹凸不平,不甚平躺。露出的小腿肚压了一截冰凉的钢管,这是最为清晰的认知。 有人在说话,声音忽远忽近,传进耳朵里俱是阵阵尖锐的嚣鸣,混乱不堪的淫笑。她如一条等待被宰杀的幼兽,全无抵抗被扔在角落。 宰杀?林耐眼皮颤抖,而那些人的眼神提醒她,可能,还有比死亡更为恐怖的事情。 她喉咙想要发声,哥哥,快来救我! 爸爸妈妈,我在这里! 无助和绝望在一声尖利呼喊的女声中,猛然化作利刃,一刀刀捅进她的身体里。 “不要,啊,不要!求求你们,啊!” 苏苏?几乎是瞬间,林耐便确认了女声的主人,是她的苏苏! 那些坏人把苏苏? 不可以! 林耐拼命去掀起眼皮,从努力睁开的一隰眼尾模糊望到几米开外,那群可耻的男人,正强制扒拉着苏苏的手脚,对她做着人神共愤的恶事。 “不,不要。”林耐紧涩的声线在空气中消散。 这群疯子仿佛失去理智,手挥舞着苏苏的衣裙在两人头上狂奔。她半阖着眼皮,听到有人说:“哈哈,这里还有一个,快,先扒了她的衣服!!!哈哈,老子要搞死这小婊子!” “搞死她,搞死她!” 地上的林耐登时心如死灰,她看着癫狂男人的鞋子,一步步离自己越来越近,眼尾坠出的泪珠洇进尘土,很快失去痕迹。 哥哥,你快出现,好不好! 哥哥! 一只粗糙的手掌握住她的细弱的脚踝,粗鲁地拽掉鞋袜,狗一般含进嘴里舔弄,野蛮地啃噬几乎咬破那层娇嫩的皮肤,“哦~好香啊!哈哈” 哥哥,为什么你还不来? 哥哥,你来找找我好不好? 她瘫软地躺在地上,地底扑进的残风顺着被提起的缝隙,撞到她的腿心。那手如爬虫急不可耐地摸上小腿,冲着女孩圣洁的花园伸去。 林耐彻底阖上眼。 没人会来救她们。 谁都不会来了。 “嘭!” 一阵巨响震破周遭,接着四周响起杀猪般的痛呼。林耐兀地惊醒,一片暗影压过来,她身上一暖,有人用衣服裹住了她。她尽力重启意识,手牢牢的抓住他。 “哥哥,别走。” “好,我不走。”他抱起林耐,柔声回应。 免*费*首*发:yuwangshe.uk | woo18νip 024 中心医院四楼病房的通道外,刘闻升将事情的大概状况说完,市局的钟队颔首,和同行队员确认笔录后,对刘闻升说:“麻烦您了,人我们连夜就审,两个小姑娘醒来后,情绪应该不会太稳定,局里尽量不来打扰。后期要是有什么要补充的,您随时都可以联系我们。” 刘闻升态度恭谦,极为谨慎,“正是省里抓典型的时候,这段时间要辛苦钟队了。” “应该的。” 安静的走廊尽头想起凌乱的脚步声,一个身形修长的男生走出,他前胸浸湿,神情冷冽,觑到这头叁人,大步迈来。 “你是林仲吧?”刘闻升联系的家属,父母都在绥南。不过听说林耐有个同在京市念书的哥哥,眼前的年轻人必定就是了。 林仲点头,“林耐呢?” 钟队微微眯眼,这年轻人似乎在压制着身体本能涌起的惊惧惶恐,一双眼红的赫然骇人。 “在。”刘闻升话语未尽,身体让人轻撞,稍稍倾斜,便见林仲径直擦过他,拧开房门,走进病房。 单人病房里,林仲冲入后趋步上前,站在病床边,望着床上面色青白的林耐。她皱着眉,鬓发渗汗,仿佛镇定剂让她更快坠入不安的深渊,想醒却不能。 林仲的视线被牢牢粘住,徘徊在林耐小小的脸颊上。他探出手,柔缓地抚着她的额角,掌心的余热熨帖传导给她。梦中的林耐似有感应,熟悉的气息一扫黑暗里肆虐的吼叫,她散掉皱紧的眉头,脸侧跟着那股热意延展,乖巧地睡在他掌中。 察觉到握着自己的小手倏然松开,床侧坐着的男人开口,声音放得低,透着小心,“她没事,但被吓得不轻,需要好好休息。” 林仲转开目光,继而滑到男人和林耐相迭的手上。 “谢谢您,”他说,“陆书记。” 陆瑾并不意外林仲认识自己,他坦然回望,解释这番景象。 “我答应她,家人来之前不离开。现在,”他稍退点力,抽出手,拎被子盖住女孩的小手,“我应该能放心将她交给你了。” 刘闻升敲门,“书记,家里来电话了。” 陆瑾起身,对林仲补充上一句,“学校那边目前不会有任何影响,至于涉案的人,我们一个也不会漏掉。其它的事,”他朝着门口的刘闻升说,“刘秘书,这事要麻烦你。” “好的,书记。” 待人走出病房,房门轻扣,林仲挺直的背脊忽而弯下,肩头如顶了两座荒寂高耸的大山,将人压得寸步难移。他坐在床沿,床头灯稀薄的光晕洒在林耐面庞,使得她像是古典油画中朦胧纯洁,不谙世事的少女。 乍闻消息时震荡波及的眩晕,此时让林仲素来清醒的大脑,开始龟裂成一张斑驳的网。冷白的手指沿着她脸颊顺畅的弧线,徐徐摩挲,心里那点悸痛尚在,他半伏下身,同林耐浅浅的呼吸只隔毫厘。 “嗞————”震动的手机蓦地敲人回神,林仲垂下眼睫,接通电话。 “我和你爸快到了,妹妹现在怎么样?人有没有事?”林母急切询问着他。 林仲直起身,简略说了些让父母安心。熟悉的热源突兀远离,床上的人开始惶惶抿唇,模样焦灼。林仲不待迟疑,手再次贴在她面颊。不安的人终得沉静,委屈贴在他掌内,悄然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