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隋末当王爷》 第1章 意外挨棍 夜色降临,孤灯只影! 此时,曹林坐在床榻上,望着房顶上的斗拱,郁结的嗥一嗓子。 现在的曹林已经不再是曹林,而是韩擒虎的麒麟儿韩世谔。 现在的韩世谔,是韩擒虎的唯一的儿子,有着别人做梦都想拥有的崇高地位,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世家子弟生活,只要现在他愿意,漂亮的侍女,可以一箸一箸的喂他进食;只要他愿意,还可以占漂亮使女的便宜。 出入,有车马随行,护卫成群,前呼后拥,威风凛凛,无人敢招惹,无论是百姓还是别的世家子弟,想得罪他,也都得要好好想想韩擒虎的势力。 更难得的是,韩世谔相貌也还不错,面如傅粉,剑眉、星目,丰神隽秀。 现在的他无兄无弟,虽说现在他有诺大的家业继氶,可是现在也是时间也是开皇十年了,距离天下大乱的时间,也是不远了,可是男人吗!终归还是要走出去的。 不管怎么样,现在还是要多跟自己的老爹学习学习兵法,以后也有能力,好跟李家讲讲条件,好效忠他们。 人生,应该还有一个更大的舞台,在等着他闪亮登场,而不是跟杨玄感造反等死,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迈开两脚,轻悄且安静的走出去。 就在这时,正门外忽然传来令人倒牙的吱呀声。 韩世谔看了看门口,疑问道;“谁啊!” “公子,是我,韩虎。”此人的声音洪亮,好象打雷一般,震得韩世谔耳朵嗡嗡作响。 “我知道你是人!又没人要杀你,大晚上的嗥什么嗥?”韩世谔因为刚从二十一世际的老婆孩子热坑头,穿越到这,所以此时心情极差,就拿这韩虎做出气筒,骂他是猪。 “公子恕罪,韩虎记住了。”韩虎一副认错的好态度,声音却是一点没小,又道:“公子,家主要你现在过去一下。” 即然己经来了这个世界,该来的已经来了!韩世谔就韩世谔吧!韩世谔心情在极度糟糕之下,就有些破罐子破摔。 韩世谔打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这男子曲裾深衣,头戴武冠,这是典型的武人平常所穿服饰,腰间一口长剑,鲜红的丝绦微微晃动。 往这里一站,感觉那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冷峻峭拔,带有一股让人心悸的气质,应该叫杀气。 韩世谔现在也从他的大脑里,想出了韩虎的来历,他原名是周虎,是自己老爹韩擒虎的死忠,韩擒虎在庐洲治军时,他就跟着韩擒虎了,后来加入韩擒虎的亲卫军,就改名为韩虎,之后跟随韩擒虎十几年,硬用人头喂出一身的杀气。 在他面前,任何话语都是没用的,因为他只认韩擒虎一人的命令。 就算韩擒虎要他去死,他会毫不犹豫的滚刀山,最让人可气的是,即使是韩世谔个韩家的世子,他也不是理采半分? 韩世谔想了想后,头一昂,胸一挺,一副赳赳之慨,即然已经来了,就是要将来会死,现在也不能让他看扁了! “公子,请!”韩虎侧身相请。 “韩虎是吧?你这副身板不错,又高又大的,怎么练的!”韩世谔一步跨出,大步而去。 韩虎他是战场博杀出来的人,在死人堆里睡个觉,在血水里洗过澡,只道;“只要公子加入将军的虎卫军,用不了几个月,就能给我差不多了。” 来到左厢,狭长的进深,屋里摆着一屋的家具,短案矮几,正中的矮几上跪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赳赳一丈夫,双睛明亮,剑眉入鬓,身着黑色的锦衣,曲裾深衣,头戴三梁进贤冠,腰佩紫绶,正是韩擒虎。 韩擒虎铁青着一张脸,好似一头发怒的猛兽,右手重重在短案上一拍:“哼”。 韩擒虎更加心情不好,这不是来触霉头吗?你当我想来吗! “见过家主!”韩虎上前,对韩擒虎施礼道。 韩擒虎抬起头,冲韩虎微笑颔首,脸上泛起和煦的笑容:“大虎,辛苦你了!” “为家主效劳,韩虎敢不尽心竭力,不敢言辛苦!”韩虎复命道。 “大虎!你先下去吧。”韩擒虎脸上的笑容不变,冲韩虎挥挥手道。 “诺!”韩虎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韩擒虎脸上,如春天般温暖的笑容,陡然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是一脸的冰冷,仿佛万载玄冰般冷冽,右手重重拍在短案上,一张上好的短案碎裂,木块纷飞,声威骇人。 “你这逆子,做的好事!”韩擒虎咆哮起来。 要是在以往,韩擒虎发这么大的火,韩世谔肯定是跪在地上,百般告饶。 韩虎苦笑,并没有惧怕,哪怕是一点点。 这事要说,是说不清的,韩世谔只能报以苦笑,他自己在二十一世际,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自己这便宜老爹的火虽大,倒也不放在心上。 韩擒虎把儿子的反应看在眼里,有些发懵,愣怔了一下:“你这逆子,还不跪下!” 下跪?没那习惯!韩世谔站着不动:“阿父,不就是懒了几天而己,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他现在知道,对这个便宜老爹,告饶、乞求没有用,该来的还是会来,所以很是光棍。 也许是韩世谔的镇定产生了作用,韩擒虎的怒气反而大了些许:“你自己去领二十军棍。”军棍又狠又重,就是韩虎这等武艺高强之士,挨上二十下也是难受得紧。 韩世谔很是诧异:“阿父,不会这么严重吧?!” “吱呀!” 门突然开了,一个********冲了进来,一把抱住韩世谔,通红的眼里涌出泪串儿:“儿啊,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她是韩世谔的生母,韩擒虎的结发妻子,杨雪,她的一双手不住在韩世谔脸上抚摸着,双手的冰冷通过脸颊传来,韩世谔那一丝冰冷的心,也有了一丝暖意。 卟嗵! 杨雪跪在韩擒虎面前,磕头道:“家主,我只有谔儿一个孩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求你不要打他!”太过用力,细嫩的额头上渗出了鲜血。 “慈母多败儿,二十军棍少不了。”韩擒虎如木雕似的跪坐着,机械的看着杨雪磕头。 “大虎,带走吧!”韩擒虎冲门外的韩虎挥挥手。 “诺!公子,请!”韩虎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旋即消失,好象没有出现过似的。 没过一会,韩世谔就被打得屁胆开花,行动艰难,没有办法,韩虎只能叫仆佣抬着他,把他送到后面的宅子里,刚回到层里,仆佣就把韩世谔抬到榻上,韩世谔此时屁股生疼,不能仰卧,只向俯卧。 只见韩擒虎从层外走了进来,冲着韩虎摆了摆手,韩虎就带着仆佣们走了出去。 “谔儿,疼吗?”韩擒虎检视着,他帐下的军棍真不是一般的狠,是够狠,就是韩虎这样的硬汉子,吃了二十棍也要早就皮开肉绽了,这还是韩虎让人手下留情了,要是一般的士卒,早就趴下了。 “不疼!”韩世谔咬着牙,努力把话说得平稳。 “是么?”韩擒虎右手在韩世谔屁股上狠狠一拍,韩世谔杀猪似的惨叫:“阿父,你做什么?” “说假话不好,疼就疼!男子汉大丈夫不是嘴硬出来的,是做出来的,挨军棍虽然疼,你能挺过去,这已经了不起了,叫两声疼有什么不得了的?”韩擒虎拍拍手。 “阿父,你说话可真新鲜!”韩世谔有些意外。 第2章 穷习文、富习武 韩擒虎手一招,一个侍卫就端着一个木盒进来,上面还挂着一把小银锁,韩擒虎顺手接过,放到韩世谔的面前: “阿父,这里面是放什么的?”韩世谔一脸好奇,他现在虽然才七八岁,但他体格大,思想又是二十一世际过来的,所以学武的渴望也是非常强烈,他对这个时代的武学一无所知,但他知道,乱世将要来临,要想在乱世生存下去,必须走练武之路。 韩擒虎又道;“儿啊!我们韩家是以武起家,而我们韩家最著名的就是这韩氏刀法”。 韩世谔要不是屁股上有伤,就得要欢喜得跳起来,自己的便宜父亲韩擒虎是一代猛将,那他的家族留下的刀法,一定就是武功秘笈了,“阿父,你快拿给我看看。” 韩擒虎打开了盒子,看都不看盒子里的本子,却从盒子里的夹板内,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韩世谔的眼睛顿时瞪大,原来还藏在这里面了,那真的是武功秘笈了。 “这本书是家族留下的唯一实用刀法,所以我才藏在夹板里,儿啊!你是我这唯一的儿子,之所以我对你这么的严历,那就是因为你是我韩擒虎的希望,你要是在像现在这样,我就宁愿没有你这儿子。” 韩世谔听言,脸一红,道;“阿父我保阵会让我韩家永远昌胜”。 韩擒虎心头一暖之后,不放心的又道:“先给你说好了,这本书是纪念书,不准弄坏,每天只准看一个时辰,然后还我。” “阿父,你老就放心吧,我保证不弄坏!” 韩擒虎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就把刀法留在了韩世谔的身边,之后又道:“这几天把你的伤养好,十天之后我让人带你去练体!”之后,不在管他,又顺手关了一下门。 韩世谔已经看到书中有人形,他急不可耐,因为顾极屁股上的伤,就只能趴在上面一动不动的看着。 书很薄,只有十几页,封面上写着‘韩氏刀法’四个字。 韩世谔有些失望,他原以为是练内功的武学秘笈,就像九阴真经一样,原来居然只是刀法,翻了几页,他更失望了,刀法很简单,就这么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前一刀、后一刀,斜一刀、直一刀.....一共三十二刀,非常简单,他看两遍就记住了。 学会这刀法就像老爹一样能当猛将?韩世谔挠挠头,他有点怀疑,难道刀法就是因为刀法简洁,才会实用吗? 韩世谔忽然反应过来,刀势快,所以才简单,所以自已父亲的外号,才叫虎刀。 想通这一点,韩世谔心中又兴奋起来,他翻到最后一页,只见上面写着几句话:‘此刀法五岁就可练习,每日击树三千,辅以筑基,十八岁以三十斤刀击树千回,三炷香完则刀法练成。’ 韩世谔不由一咋舌,挥三十斤重的刀砍树一千下,还要限时三炷香砍完,这是什么概念?不可思议的臂力,他前世空手挥一千次都嫌手酸,更不用说拿三十斤重的刀。 这怎么可能办到?这时,韩世谔留意到了中间四个字‘辅以筑基’,意思就是说,从五岁开始筑基,恐怕这四个字才是关键。 可是那什么叫筑基?吃药还是打坐练内功?他将书前前后后翻遍,连夹缝里也找了,一个字也没有,恐怕这是祖传秘技,不会写在纸上。 他心中很是失望,他怎么可能挥三十斤刀砍树千下,韩世谔枕着手趴在床上,他已经有些明白,古时学武功必须要从小开始训练,进行筑基,长大以后,力量和速度才会异于常人,才能最大程度地激发人的潜能。 所以那些猛将的父亲也都是大将,像秦琼、程咬金他们,他们的父亲都是大将,只有他们才懂得如何培养儿子,从小用特殊的方法对他们进行筋骨改造,估计筑基就是这个意思。 而那些士兵则是普通农民,成年以后才加入府兵,而那时他们已经无法筑基,所以他们只能练习刀法熟练,永远成不了大将。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穷习文,富习武啊! 第3章 茿基一 还没有到十天,第七天一大早,韩虎便来找韩世谔,说道:“公子,家主让他现在过去一下”。 韩世谔知道,这是老爹要自己去拜师了,而自己的母亲杨雪,特地给他换了一身新衣服,一边给他整理,一边低声嘱咐,“要对师傅有礼,不要给娘丢脸,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 韩世谔又有些担忧问:“娘!阿父会不会让我离开这里,去跟师傅一起去住吗?” 杨雪笑着安慰他,“应该不会,你现在才八岁,你爹也不会让你离开韩家的。” ........ 韩世谔跟随韩虎来到韩擒虎书房前,就禀报道,“家主,公子已经带到。” “进来!” 韩世谔推开门走进书房,只见书房内有四人,一个是家主韩擒虎,一个是二叔韩僧寿、一个是三叔韩洪,再有一人却是年轻军官,皮肤黝黑,约二十岁左右,给韩世谔的第一印象就是雄壮异常,他身高足有六尺五(隋制一尺29.5厘米),虎背熊腰,两膀有千斤之力,他长着一张英武而又异常沉静和果决的面孔,眼睛尤其细长,深邃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摄人的光芒。 此时那人也在打量着韩世谔,他心中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舅父的才八岁儿子,身材竞非常壮实高大,步履沉稳,眼睛里有一种同龄孩子没有的成熟和冷静。 他听韩虎说过,这小子不是一般的刺头,但他看到的却不是刺头,而是一种倔强和自信,他眼睛微微眯起,韩世谔给他第一印象很好,这是一个能吃苦的孩子。 韩世谔双膝跪下,给韩擒虎几人行礼道;“世谔参见祖阿父和两位叔父!” 韩擒虎见自己的儿子比几天前,更有精神,他心中喜欢,和蔼对他说:“前几天阿父给你说过,给你找一个师傅,教你武功,今天师傅来了,你先见礼吧!” 说完,他一指身旁身材魁梧的男子,给韩世谔介绍,“这位是我虎卫军中的猛将,姓李名靖,他还是你的表哥,你从今天开始,就跟他学武筑基!” 韩世谔浑身一震,他这兴奋了几天,还在猜想,他的师傅会是谁,会不会是隋末十六条好汉之一?但那些是演义中的人物,未必是最历害的。 虽然韩、李两家的关系很好,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师傅竟然会是被称为唐朝军神的李靖。 韩世谔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他倒头便拜,“徒儿韩世谔拜见师傅!” 李靖此时名气还不是很大,因为现在他还没有出头,他现在在虎卫里只是一名队正,虽然军职不高,但他却勇猛无敌,胆识过人,只是时运不济。 这次对于李靖,同样是一次出头机会,能教大将军的世子,对他前途也是大有好处,所以,他连忙将韩世谔扶起,沉声对他说:“表弟,你跟我学武的话,可是要吃大苦,你可能承受?” 韩世谔也毫不犹豫道:“徒儿不怕吃苦,就怕没苦吃!” “很好,那你现在就跟我走吧!”李靖向韩擒虎几人低行一礼道,“大将军,卑职这就把表弟带走。” 韩擒虎也是知道自己外甥的威名,他眯起眼淡淡说:“我只有一句话,你不要把他当做我的儿子就行了。” 李靖现在留在总管府里,韩氏夫妇当然同意,从此韩世谔就和李靖两人呆在一起,白天习武,晚上苦习兵法,两师徒看起来倒是显得形影不离。 韩世谔虽然有着成年人的阅历,但论起文章来还是远远不如李靖,诗词更不用说,虽然在后世的诗词他记得一些,现在却是不敢盗用,如果盗用一两首诗词唬别人还可以,又如何唬得过每天教他的夫子,还不如不要现丑。 但是习武韩世谔却是有优势,李靖教的沙场功夫就不必说了,韩世谔在力气方面就远远比过一般八岁的小男孩,正适合习练这种大开大合的武艺,弓箭更是要有力气才能拉开长弓,李靖教的内家功夫,韩世谔也是初有小成。 这一天李靖抽出他的佩刀,这是他十岁时由韩擒虎所赠之刀,锋利无比,他轻轻一纵身,竟跳到府内两丈外的池堂冰面上,运劲于手臂,‘嚓!’一声,佩刀切入一尺厚的冰层中,随即将冰咔咔切开,他竟像切豆腐一般,瞬间切下一块直径一丈的圆形冰盖。 冰盖重达百十余斤,他双臂较力,竟将冰盖高高举起,抛到岸上,河面上出现一个一丈宽的冰窟窿。 韩世谔既惊叹于李靖的神力,又望着冰窟窿暗自发憷,他有点明白李靖的意思,难道今天就是要给他筑基吗? 李靖横刀一指冰窟窿,冷冷道:“跳下去!” 韩世谔慢慢走到池边,有点发呆地望着白气腾腾的冰窟窿,自己才八岁,这么玩,可是要出人命的,更会影响他的发育,以前电视上讲过,小孩不宜冬泳。 “师俌,让我先回房脱去衣服吧。” 不等他说完,他两脚便悬空而起,李靖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拎在空中,大步走上冰面,将他狠狠向冰窟窿中扔去。 “咚!”的一声,韩世谔就坠入冰河,他只觉得无数根针向他浑身刺来,体内细胞猛地收缩,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痛苦得让他无法忍受,他竟尖利地惨叫起来。 他不顾一切地要爬上岸,可刚爬到一半便被李靖一脚踢下去,水中的寒冷,让他血都要凝固,他觉得自己要死了,那种对死亡的恐惧使他竟忍不住向李靖哀求,“师俌,求求先让我上岸吧!我实在受不了,求求您了.....” 可是韩世谔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李靖一巴掌抽在脸上,他恶狠狠喝道:“给我闭嘴!想活命的话,就不要乱动!” 韩世谔被打眼冒金星,心中恨极,破口大骂道:“李靖,老子早晚有一天,一定要找你报仇,老子打不过你,也不会放过你的!” “李靖,老子还****祖宗十八代!” 第4章 茿基二 李靖玩味的看着在冰水中打摆子的韩世谔,笑道:“我可是你表哥!你也是我表弟!” 李靖坐在一棵树下,斜睨着韩世谔,此时他已经不管,因为韩世谔现在可以爬上岸了,但这小子却犯了倔脾气,不肯再求他了,死硬不肯上岸,李靖也不拉他,倒想看他能倔到几时? 小半个时辰后,李靖敲开刚刚结冻的冰面,把已经冻得浑身青紫的韩世谔拖上岸,他见这小子是个硬骨头,心中倒也替舅父喜欢。 他从口袋中摸出一壶酒,又取出两粒红色的丹药,如核桃大,将一丸搓碎放入酒壶中,晃动片刻,丹药便很快融化在酒中,随后又撬开他的嘴,将另一丸丹药给他灌下去,迅速将韩世谔的衣服剥掉,将酒喷在他身上揉搓,反复揉搓了近半柱香,韩世谔的肤色才又慢慢恢复红润,他也终于醒过来。 韩世谔醒来第一句话便道:“老子长大一定找你pk!” “何为pk?” 李靖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一把将他拎起来,“药给你吃过了,现在给我跑步,先跑个十里八里的!” “那我先把穿衣服穿起来” “你不用穿衣服,这里可是你家,你怕什么,更何况你才八岁,不会有女人会对你有意思的!” 李靖刀脊在他后背一敲,“还不快给老子跑,你刚刚骂老子十八代,现在就给老子跑个十八里,跑!” “我又没有骂你,你急什么?” 没有办法,韩世谔只得光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起来,只觉体内有股热力在向外迸发,使他浑身滚烫,丝毫不感到寒冷, 李靖则跟在后面,韩世谔稍有懈怠,他便用刀脊在他后背一击。 ....... 直到黄昏时分,浑身已经筋疲力尽的韩世谔,被韩虎跟韩忠两人几乎是架着回到小院,他的衣服已经自然风干。 一直提心吊胆的杨雪见儿子被抬了回来,她心中一急,连忙迎上来,她扶住韩世谔,见他整个人都快变形,不由一惊,“谔儿,你怎么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韩虎从怀里摸出一包药,恭敬的递给她,道:“主母,家主说让你晚上准备一桶药水,把这放近去,让公子泡两个时辰。” 杨雪接过药包打开,见里面是一种黑色的油膏,又闻了闻,气味芬芳,便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时,韩擒虎也从院子里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二人,手中也拿着很多黑色的油膏,韩擒虎看了一眼杨雪,之后说道:“夫人!这里还有,记住!每天晚上跟谔儿泡两个时辰。” 这天晚上,韩世谔一口气吃下三大碗饭,顿时有了些精神,他才忽然明白,自己其实肚量还是很大的。 吃完饭,杨雪命人烧了一大桶热水,又准备一只浴桶,将韩世谔的药膏融化到水中。 其实用药水浸泡身体,是筑基的一种基本手段,几乎所有的练武者都要经历,区别只是用药不同,而且要配合丹药内服。 “娘,早知道他这么狠,我就不拜那个恶魔为师了,他太变态了,今天居然让我两次呆在冰窟窿中,我差点就死掉了。” 杨雪在他小脑袋上敲了一下,教训他道,“你啊!你表哥也是对你好,他现在对你严格,你的成救才会越大,还有你不知道,韩虎跟韩忠二人,就在不远处,不然你的话,怎么可能你一倒,他们就把你带回来了,你爹他啊!还是不放心你!以后不要在喊你表哥叫恶魔了,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娘!” 韩世谔默默点头,“娘,我明白,你放心吧!我以后一定会苦练,我继丞我韩家家业!” 杨雪心中一阵感动,她疼爱地抚摸韩世谔红通通的小脸,看谁说自己的儿子没有用,吃不了苦。 转眼间,韩世谔已经到总管府内数个月了,对于府内的情况也渐渐熟悉起来,他也适应了这个新的身份,只是这数月,他一直困在府里,一方面是韩擒虎夫妇不太放心让儿子出去,另一方面是韩世谔正在李靖的带领下沉浸在武学的世界,根本没有功夫出去,韩擒虎说过,李靖只能教他五个月,五个月后就会去军营练兵。 所以韩世谔现在恨不得多榨出一点李靖的武学跟兵法来,一点时间也不想浪费。 内家心法,韩世谔越学越觉得奥妙无穷,尤其是配合李靖跟自已老爹的沙场之技,威力更增,学了数月之后,府里的普通护卫已不是他的对手了,就是对上韩虎、韩忠几人,也能接上他十几招。 “咻。”韩世谔拉开一张二石的大弓,手一松,“噗”的一声,一支长箭颤巍巍的插在前面箭靶的红心上。 韩世谔又飞快的搭上了一支长箭,“咻,咻。”一箭快似一箭,直到手一摸,腰间的箭壶空了才作罢。前面的箭靶上已插满了二十余支长箭。 李靖跟韩擒虎看着韩世谔射完长箭,见他基本上做到了箭箭射中靶心,点了点头。 第5章 筑基三 在开皇十年的八月初一,李靖一大早,就到达韩世谔的房门外,面色平静地淡淡道:“徒儿,从今天开始,我就应该能够教你内功心法了!”。 “我终于开始内功了吗?师傅!”韩世谔一听,顿时心中大喜,他对古代的武功很感兴趣,以前做梦都想成为武林高手。 “嗯!师傅!那我们现在就去!” “今天不一样,因为我们要出城。” “什么?出城吗?” 李靖点了点头,然后不由分说,将他拦腰抱起,走岀小院,就跨上了马背,随即,他又猛的一鞭,打在自己跨下骏马的身上,向着城外的积满了厚厚积雪的荒原奔去了。 在凉洲城东边的一处僻静小树林中,李靖方翻身下马,然后对韩世谔道:“我修炼的内功是长生决,它是属于道家一脉的心法,是你爹传授给我的,你爹跟我说过,此功法传男不传女,只能传给儿子和徒弟。我现在开始口述口决,你可得记好了” 说罢,李靖便开始缓缓说道:“长生决,立足以道!道之委也,虚化神,神化气,气化形,形生而万物所以塞也,道之用也,形化气,气化神,神化虚,虚明而万物所以通也。是以古圣人穷通塞之端,得造化之源,忘形以养气,忘气以养神,忘神以养虚,虚实相通,是谓大同,故藏之为元精,用之为万灵,含之为一,放之为清。是以坎离消长于一身,风云发泄于七窃,真气薰蒸而时无寒暑,纯阳流注而民无死生,是谓神化之道者也” 韩世谔立刻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了起来,唯恐漏了一字,他可清楚的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无上内功心法,如果能够修炼大成,便能让自己也一跃而成当世强者之一。 虽然李靖所述的这些内功口决非常呦口,但他都努力地囫囵吞枣般强记了下来,遇上有不明白意思的地方,就马上询,力争将这道化功的修炼方法尽快掌握。 “徒儿,你家的这长生决,共分为淬体、锻骨、神变、蜕皮、通脉五个阶段,前几个月我让你进入冰池里,便是在锤炼你的身体,让它变得更加强壮”李靖在讲述完内功口决后,方才向韩世谔详细地介绍起长生决的特点来。 韩世谔瞪大了眼睛,一字不差的凝神倾听,越听越是惊讶,他现在发现,原来后世武侠中的内功竟然是真的,只不过,中肯定有些夸张的成份在里面,所以才让人以为是胡说八道。 可是,武功虽然一直存在,但却在传承上过于保守,象他爹让李靖传他的这套长生决,便只能传男不传女,只能传给自己的儿和徒弟,连女儿都不能传。 自己的师俌之所以能得到这功法,也是因为拜了父亲为师,才学到的,可是老爹为什么不亲自教自己呢? 唉!不管了,谁教不都是一样的。 还有,由于武功心法流传范围窄,各位武功高手又不愿著书出版,将其广于传播,而他们一旦遇上仇敌偷袭,或者没有找到合适的传人,便会使得很多功法渐渐失传,消失在这历史长河中。 按李靖的说法,如果自己一直按他的方法,天天坚持修炼,并用丹药辅助,便可在几年之后迈过淬体期,进入到锻骨期。 这时,他的力气会大大增加,对外界动静的变化亦会十分敏感,眼力和耳力都会比普通人强上数倍,就算是一名武者了,对付一般的小兵,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锻骨期的主要修炼方向便是锤炼筋骨,打通体内的各处主要经脉,使身体从量变向质变迈进。但这一过程比较慢,而且很多资质不好的人,甚至会天天勤苦修炼也无寸进。 有八成以上的练武者一生也只能到此阶段止步了。他们运气好的可以在军中当个伙长或者校尉,或者去当个大户人家的护院队长、镖局的镖师、侍卫长等职。 如果习武者资质和运气都够好,能够突破锻骨期,侥幸进入到神变期,那就有了一个飞跃了。 神变期的习武者,就已可称为武功高手,他们的神识非常敏锐,可以达到听风辩物、目能远视的地步。 军中的一些箭法高手、尤其是斥候队长,几乎都是锻骨期级别的高手,在武林中往往也是一号人物。 而当上神变期的高手之后,在功力修炼到致时,他们就会进入到脱胎换骨的阶段,无论是力量和神识,都会变得十分强大。 而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意味着这位习武者,己经成为了宗师级的绝顶强者。他们在武林中往往都是一派之长,或者名震一方的武林名宿,如果在军队中,也绝对是军中闻名的勇将了。 而按李靖的说法,自己的老爹、宇文述、张须陀、鱼俱罗等都属于神变期的高手。 “徒儿,我现在对你的训练方法,便是让你在气力消耗殆尽后,再用药力让其恢复,这样可以使药力,更容易渗透进你的体内,加快融合的速度”。 “如今你正在发育期,你家的独门药物,便能促进你身体器官的生长,并调节你体内的精气血凝聚速,使你的体能以远超常人的速上升。”李靖这时也将他的训练计划说了出来,因为他不久便要随韩擒虎远征了,就不可能在一直督促韩世谔修炼。 “过些时候,我再训练你近战的刀法、马上的槊法,以及远程的箭术,使你的筋骨和肌肉能一天天茁壮成长,让你的身体气血充足、精足髓盈虽然如今你的身体比较瘦弱,但如果一直这样用丹药改善体质,再配合内功功法修炼,必然让你后来居上,体格强壮程甚至高于那些用通常武士。”李靖颇有信心地说道。 韩世谔也听得心潮澎湃,恨不得马上自己就能将李靖的武功全部会,成为独挡一面的大将。 “师傅,那我爹的身体怎么样了!” “你爹的身体是老毛病了,没有什么大事,直不过,你以后不要在惹他们二老生气了,知道吗?”。 “徒儿知道,还望师俌费心,多照顾一些我爹他老人家!” “这还要你说!”这时,李靖却是微微一笑,直截了当地问道:“好了!多余的废话我不想听了,你现在早上起来后,有什么感觉吗?”。 “回禀师父,我起来后感觉全身的肌肉和筋骨,似乎都充满了力量,完全没有以前的疲惫感了,而且,更让我惊讶的是,感觉手掌和脚掌内似乎己经无尽有力量在流动。”韩世谔想了一会,然后揉搓了一下手掌道。 “什么?你现在就竟然感觉到了,有无尽的力量在流动?”李靖听闻之后,也是大吃一惊。 李靖这时举起长刀,用刀壳在韩世谔的腰上拍了拍,然后目光如矩道:“现在还感觉到腰腿酸痛吗?” 韩世谔扭了一下腰,然后又活动了一下腿脚,一脸欣喜道:“回师父,一点酸痛感都没有,看来我已经从前些天的疲惫中,完全恢复过来了!” 李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没想到自己这表弟,竟然边是一个习武天才。 “好!你也上马吧!跟我回你家去,准备再进那池坑里去!”李靖这时又一把捞起韩世谔的腰,将他抱上了自己的马背。 “啊!还玩” 第6章 宇文述 从此以后,韩世谔便开始了漫长而痛苦的练武之路,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他已经感觉自己的身体比以前健壮多了,饭量也比练武前大了至少五倍,以前他一顿只吃一碗饭,现在要五碗才能吃饭。 以至于府里的下人都在议论他,说如果他不是家主的儿子,恐怕一个普通的家仆,更本就供不起他的一日三顿。 总管府东院,靠后的地方有一座清雅的亭子,亭子一侧是葱翠的林荫,青意盎然,而另一侧,是一个极小的池塘,月色之下,几只白鹅悠然嬉闹其上。 今天韩擒虎一家的晚餐,就是在这八角亭里享用,亭子四角有丫鬟挑着灯笼,将亭中照的很是明亮。 正座上是韩世谔的父亲韩擒虎,韩擒虎右首便是韩世谔的母亲杨夫人了。 韩夫人也年近四十,但是保养得却极好,皮肤白腻光滑,长相极美,透着一股雍容华贵的气质,只是她那一双如韩漠一样星辰般的眼睛,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嘴角很有弧度地翘起。 韩擒虎刚刚过五十岁,正是老当易壮之时,身为凉洲总管的他,虽然已是中年,但是长相却极其俊雅,风度翩翩,人中之龙。 韩夫人瞥了韩世谔一眼,轻声问道:“谔儿,这些天,苦了你啊!” 韩擒虎皱起眉头,气道:“什么苦不苦的?他要是现在不练的话,那他以后怎么继丞我们韩家,他还怎么服众,还怎么成为我们韩家的家主!” “老头子,我不过问了一句而己,看把你气的。”韩夫人哭笑不得。 韩擒虎只吃了一碗多饭,便放下碗,又向韩世谔道:“谔儿,三个月后,我跟你师俌要岀去练兵,你也跟着出去历练一番,我们韩家的男人,总归是要到军队里去的。” “是,阿父!”韩世谔点头应道。 这练兵嘛,说得好听一点是练兵,震慑一下凉洲一带四周的不怀好意的人,说不好听一点,就是带一万大军到凉洲一带转悠几下,然后回来,在往大隋朝廷上报时,在奏报上写着“******猖獗,韩擒虎率左武卫大军出城击寇,沉重打击******猖獗气焰,力求更加凶猛打击突厥。” 韩擒虎的二弟韩僧寿,如今在长安也是贵为广陵郡公,又身为户部侍郎,那是完全有能力在朝堂进言,然后拔下一笔银子来,加强凉洲一带的军备。 深夜,韩府东院正房,韩擒虎坐在窗边,抬头望着阴暗的夜空,神色间显得有些憔悴,而韩夫人沏好了茶,端过来递给韩擒虎,柔声道:“老爷,你今儿个脸色一直不好,桌上我也没多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韩擒虎苦笑道:“我弟在长安那边,己经听到了一些风声,有一些风言风语吹向皇上那边,说我们韩家意图在左武卫里独掌兵权。” “兵权?”韩夫人眨了眨眼睛,怒道:“左武卫大军里,不是有很多皇上派过去的人吗?怎么还不放心。” 韩擒虎将茶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眼中也是带着一丝愤怒:“倒不是不放心我们韩家,只是那宇文述越来越过分了,现在我还在,我们韩家这一脉就在,要是我把兵权一交,只怕那些效忠我们韩家的将领,就会对我们韩家会有怨言的,宇文述这样弄,说不定就是想着我韩家失去人心哩。” 韩夫人走到韩擒虎身后,轻轻为他揉捏着肩膀,问道:“你今儿决定练兵,可就是为了这事?” “是。”韩擒虎点头道:“我决定要练兵的目得就是,要告诉皇上,还有长安那边对我们韩家有想法的人,凉洲这边除了我韩擒虎,没有人能阵的住左武卫大军。” “老爷,你可别在生气了。”韩夫人笑眯眯地又道:“有事儿咱们慢慢想法子,着急可没用,宇文述既然现在这么肆无忌惮,不如给长安的二伯写一封信,我再给我大哥写一封信,他们都是尚书内阁的大臣,以他们二人实力,在合力给宇文述下辧子,应该不是难事吧?” 韩夫人姓杨名雪,杨家亦是关陇八大世家之一,实力在关陇这些大世家中排名也是数一数二的,在尚书省更是也有一席之地的。 “算了,只对付一个宇文述,若是要动用我们两家的力量,那可能会让皇上更加误会我们两家联合起来的!”韩擒虎摇了摇头:“而且你应该也知道,这宇文述跟我做对,可能就是皇上故意设的一颗钉子,为的就是时刻扎在我们韩家的心脏上,监视着我们韩家的动作,掣肘我们。” 韩夫人笑了笑,道:“老爷,你是智慧的男人,总会想出法子的。” 韩擒虎哈哈一笑,牵过韩夫人的手儿,笑道:“夫人,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哪里还是聪明智慧,脑中一团乱麻而已。” “可在我眼里,你就是最聪明的。”韩夫人嘻嘻一笑,犹如小姑娘一般:“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天夜里揭开我的红盖头,我看到的那个温柔的少年郎。” 韩擒虎顿时哭笑不得,道:“夫人,你哎!” “老爷,你这个笑,可比哭还难看。”韩夫人嘻嘻笑了起来,柔声道:“实在不行,去找你的两个弟弟,让他们一块想想法子吧。” “实在不行,就只能这么办了!” 第7章 飞来横祸一 第二天一大早,韩世谔就将他这小院里的管家叫了过来。 “杨伯,麻烦你跟我阿父说一声,我今天想出去走走”这个杨伯是杨夫人的娘家人,因为在家里排行老四,所以就叫杨四,但他为人忠厚,信得过,所以韩夫人杨雪,从杨家一过来,就从杨家把他要来管这个小院。 “诺!公子,那我现在就去,吩咐他们备车。”杨四知道自家的公子虽然年纪小,但为人却好气派,喜招摇,所以每次出去车马护卫是少不了的。 韩世谔摇手阻止他:“不消!杨伯,我就带上韩豹一人就行了。” 韩豹也是韩擒虎在五百虎卫军挑选的护卫,这些人在七八年间,对韩擒虎乃至整个韩家,都是忠心耿耿,他们这些人武艺高强,人又机灵,甚得韩擒虎的信任,韩擒虎特的派韩虎、韩豹二人前来护卫韩世谔的安全。 杨四有些惊讶,没有想到少爷在练过武之后,性子也变了,不再象以前那般喜欢招摇了,摇摇头,想不通啊,这才几个月啊,少爷的变化怎么这般大呢?韩世谔回到屋里,对着铜鉴一照,只见铜鉴中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韩世谔的年纪虽然才八岁,不过他的心理年纪,却己经有三十多岁了,故而心理很成熟,在加上练了几个月的长生决,现在看起来己有十二三岁了,模样极是英俊,要是走到街上,回头率会非常高。 “公子!”门外传来韩豹的声音。 “进来吧,门又没关!” 韩世谔想了想后,脱下身上的锦绸深衣,换上常规的武士服,把头发束紧,缠上幞头,对着铜鉴一照,虽是没有了富贵之气,仍是那般俊朗。 “韩豹,我们走!”韩世谔冲韩豹一打手势,韩豹就立马跟了上来。 韩世谔大是满意,就和韩豹一块出了总管府,韩世谔二人走在凉洲城的大街上。 “公子,要不去月宝楼听听书?”韩豹望着韩世谔提醒一句。 月宝楼是凉洲一带最大的销金窟,这里有最好的美食,最醇的佳酿,最好的说书人,也是富商巨贾常去之地,以前的韩世谔虽然年纪不大,不过他也是这里的常客,隔山岔五就要来捧场。 “今天就不去了,我们去东市逛逛吧。”韩世谔想了想,淡淡回道。 “不去?”韩豹顿时有些意外。 “凉洲六市,西三市作坊之处,东三市商贾云集,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淘换点宝贝。”韩世谔早就听说东三市是商贾聚集之地,是凉洲最繁华的贸易地点,如今正好玩玩。 韩世谔走在头里,韩豹紧跟在身边,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一派热闹景象。 韩世谔顺着后街往东走,没多久就到了东市,东市一共三市,分布在后街两旁,占地极广,远远就望见人头如潮,熙熙攘攘,不知道有多少,真是名不虚传!要不是亲身经历,韩世谔还真以为史书有些言过其实。 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各种叫卖声传来,韩世谔才真正感受到了这个时代,连续走过几条大街,一阵香味传来,韩世谔看到旁边有一个卖小吃的摊子,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正用勺子拈着一碗羊肉汤放到一个顾客的面前,那人抓起筷子就往口里扒拉,顿时呼呼作响,一下子就吃完了一小半。 韩世谔在总管府里,虽然鱼肉等物都不缺,却少了许多小吃,他还以为现在外面的饮食也这样,没想到刚出来就看到一样好吃的东西,顿时食指大动,将韩豹拉了过去:“老板,来两碗羊肉汤。” “好咧,两碗羊肉汤。” 韩豹疑问道:“公子,没想到你喜欢吃羊肉汤。” “哦!是吗?” 说话间,老汉的两碗羊肉汤已端了上来,韩世谔吸了一口气,赞道:“好香。”二人就马上大吃起来,很快一碗羊肉汤就下了肚。 韩世谔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有点余味未就,正要再叫一碗,摸了摸身上,不由脸色大变,只得扯了扯韩豹的衣服,悄声问道:“大豹,你带钱了吗?” 韩豹闻言,飞快的摸了摸身上,也是脸色一变,他以前公子出门,都是带着又带仆人跟护卫的,前呼后拥,哪需要带钱,这次两人是临时起意,谁也没有想到要带钱。 看到韩豹的神色,韩世谔就知道他也没带,两人顿时不知所措,韩世谔从小到大,还从没有吃过白食,而韩豹当然也不会为了一碗羊肉汤,就坏了总管府的名声。 两人顿时大眼睁小眼,直到身边喝羊肉汤的顾客走了几拨,他们还坐在那里不动,韩世谔身上倒是有一些玉器,这玉器是从小戴在身上,总不能用这玉器付帐。 那老汉已做了数十年的买卖,见到这两个两人喝完羊肉汤,但是半天也不起身,心中已有数,过来收拾完两人的碗筷道:“两位小哥,身边既然不凑手,那就下次再来。” 这个老汉脸上全是皱纹,头上也有许多白发,身上的粗布衣服打着密密麻麻的补丁,这个羊肉汤的生意虽然不错,却全是一二个铜钱的小生意,靠着这些,不但要养活自己,说不定还要养活他的全家。 没想到这个老汉却是如此质朴,面对着两个明显是有钱人家的子弟没钱付帐也毫不在意,韩世谔更加不好意思。 韩豹看了看公子,就将自己身上挂着的总管府腰牌解了下来,放在桌子上,道:“老丈,这个先押在这里,我下次带钱再赎回来。”说完,韩豹拉着韩世谔起身就走。 那老汉追之不及,只得收起了腰牌,摇头叹道:“这孩子” 韩世谔被韩豹拉着走的气喘息息,刚一停下就埋怨道:“大豹,你可知道这腰牌,可是你们十八名虎卫军牌” 韩世谔还没有说完,韩豹就已经打断他的话:“公子,我知道这个腰牌很重要,可是我们虎卫军的人,也不能赖帐是不是?我是家主派来保护您的侍卫,当然不能拿你的玉佩顶帐,再说我晚上出来一下,把它赎回来不就得了。” 这里虽然是凉洲一带,可是街上人来人往的还是以汉人为主,这些汉人有衣着华丽的商人,有普通的小贩,还有挑着自家地里种的蔬菜进城的农民,不过,无论是贫是富,他们脸上都带着笑容。 偶尔有世家子弟路过,他们也从容走在人群中,只是当他们经过时,街上行走的百姓,纷纷靠边躲避,这些世家子弟都是奴仆成群,鲜衣怒马,他们一走过去,街上又恢复原样,这些世家子弟虽然趾高气扬,却没有随便欺压百姓,如果路过一个摊子想买东西时,都会照价付钱,有时还会打赏一些小钱,引得摊主连声道谢。 街上的商品也是品种丰富,从江南运过来的丝绸,瓷器,蜀地过来的蜀锦,茶叶,西域过来的美玉,宝刀,在长安的街头应有尽有。 两人又在大街上逛了一会儿,刚才喝下去的一碗羊肉汤已经消化完毕,两人的肚子开始咕咕叫,可是苦于身上没有带钱,闻到两边酒楼和小吃摊传来的香气只得强忍。 又来到一家酒楼前,韩豹就苦着脸道:“公子,我们今天没有带钱,要不咱们回家取一下吧。” 韩世谔今天是在大隋王朝第一次出门,街上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他可不想这么快回去。 “忍一忍,咱们再逛逛。” 第8章 飞来横祸二 正当韩世谔二人还在考虑的时候,却是倏然听到一声大吼:“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韩世谔、韩豹二人吃了一惊,侧过头一望时,却是面上顿生警惕之色。 因为他们发现,在他们竟然有了一群来历不明的男子。 这些人虽然看起来底子不行,但是却个个五大三粗,身强力壮,手中还有兵器,明显是来者不善。 “不知几位,叫住我们有何事?”韩世谔看起来还是彬彬有礼地问道,不过在他前面挡着的韩豹,手中却也握紧了刀柄。 韩豹看了看他们,在他想来,他发动的话,有五成把握能赢,可是在情况下,他如果冒然出手,只怕一时也保护不了公子。 “呵呵!你还看不出来,我们是做什么买卖的吗?”那为的一名胖汉,哈哈一笑道:“给我乖乖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否则我们可就要动手,自已拿了!” 韩豹轻叹了一声,这群人有二十多个,人人手中都拿着砍刀、铁棍、短矛之类的武器,且个个人高马大,一看就知道是遇上劫匪了。 韩世谔只觉胸中气血上涌,一股勇烈之气油然而生,到了此时,他已经知道,自己是退无可退了,他走到韩豹背后,低声问道:“大豹,我们现在怎么做。” “大丈夫生在世上,战死沙场又有何妨?对上一群乌合之众的劫匪,还临战畏敌,想委屈求全,将来又何以为将?” 于是,韩豹猛地拔出横刀,一咬钢牙,便挥刀迎了上去。 这时,两把铁棍已经一左一右向韩豹双肩抡了过来,让在他身后的韩世谔心都提到了喉咙口。 不过,这劈得又快又狠的铁棍,可在韩豹眼中,却是慢如蜗牛。 只见他只轻轻一侧身,左足一点地面,便滑若水蛇般的,从两名手持铁棍的壮汉中间钻了过去。 然后他挥起手中的横刀,立刻便反手重重一刀,砍在两名壮汉的后小腿上,两人还没有来的及躲,四根小腿就永远的离开了他们。 而就在这时,另外的几人也快速杀到,他们手中拿的是短刀,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刀光,显见十分犀利。 “来得好!”韩豹也是微微一笑,随即施展了连环劈刺的手法,刀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劈下,击中了一人拿刀的手腕,那人负痛之下,立刻惨叫了起来,左手连忙握住自己没有右手的右手手腕。 而这时,才听到“当、当、当”声,那柄短刀落在了地上。 那胖汉眼中亦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没想到今天点子这么扎手,虽然之前他看二人是穿武士服的,也知道二人会武功,但却没有想到,那高个子竟然下五除二,仅凭一柄横刀,就将自己的手下打得如此惨。 这时,那胖汉终于不得不出面了,他也是个用刀的人,手中拿的是一把亮闪闪的大刀,紧握着刀柄,一步步地向韩豹逼去。 “小子,今天老子非废了你不可!替我兄弟报仇!”胖汉这时恶狠狠地盯着韩豹的脸,眼珠骨碌碌直转,显然是在找他的破绽准备出招了。 胖汉当即便挥刀,如同泰山压顶般劈了下来,口中大喝道:“去死吧!混蛋!” 这一刀的来势凶猛之,而且之前他已算准了角,让韩豹无法闪避,只能硬接。 他这时嘴角也露出一抹笑容,认为已经找到了韩豹的弱点,他身高约有八尺,使用一把二十斤重的大刀,在他看来,自己无论从自身力量,还是刀法威力,都要远远强于对方。 这时,胖汉的大刀已经向韩豹的头顶直劈而下,气势凶猛之及,不过韩豹反应也是十分敏捷,他右足一点,身体轻轻一侧,刀光便紧贴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 此刻,他的横刀却来势更快,只见刀影一闪,刀刃正好贴在胖汉的刀身上,同时手腕一翻,顿时便将胖汉的大刀压了下来。 而就在此时,韩豹却是飞起一脚,“噗”的一下,重重踢在胖汉胸前。 那胖汉只觉胸口剧痛无比,一口鲜血一下涌到喉头,险些吐了出来。 他顿时连退了好几步,方才站定。 “好小子!算我们看轻了你!”胖汉在这么多手下,面前丢脸,心中顿时大怒。 这时只见胖汉大吼了一声,挥刀猛然向着韩世谔扑了过来,准备对韩世谔下狠手了。 韩豹一急,就将手中的横刀,猛然向着胖汉扔去,之后又是一脚踹在刀把上,只见横刀对着胖汉后背飞了过去。 那胖汉正待说话之时,却是突然惨叫了一声,然后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下来,身体也“噗嗵”一声倒在了地上。 围观的众匪徒这时个个都吓得魂不附体。他们见老大都死了,顿时一哄而散,想要四下逃跑。 在他们跑了没多远,就见后面响动,韩世谔停在原地休息,韩豹却是全神戒备,静静细听,只听马蹄声从后面传了过来,就听见那人喊道,“是公子跟豹统领,快回报虎统领,他们二人在这里。” 韩世谔听到这声音,确定是总管府的人,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护卫一喊,只见韩虎带着众人跑了过来,当即跪倒道,“末将失职,还请公子责罚。” 韩世谔看到眼前的韩豹跟家里的护卫,此时才算是安下心来,感觉左臂火辣辣的疼,头开始有点眩晕,便沉吟了一声。 “起来吧,不怪你,我们回府。”韩虎看了看韩世谔二人,问道,“七弟,你可知道是何人对你们下手的?” “大哥,就是他们,不过还有一些人跑了”韩豹疲惫的指了指,地上的胖汉等人说道。 “起来吧,回府。”说完,韩世谔头也不回的在韩豹的搀扶下,上了青马。 没过多久,韩世谔等人就回到了总管府,一近府门,就看见韩忠站在门口,今天的他往这里一站,感觉那不是人,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冷峻峭拔,带有一股让人心悸的气质,应该叫杀气。 “公子,家主有请!”韩忠侧身相请,韩世谔跟韩忠刚来到左厢。 就只见韩擒虎铁青着一张脸,好似一头发怒的猛兽,右手重重在短案上一拍:“哼!想杀我儿,我韩擒虎也不是吃素的!”显然他此时的心情很不好。 第9章 组建势力一 “见过家主!公子己到”韩忠上前,对韩擒虎施礼道。 韩擒虎抬起头,冲韩忠微笑颔首,脸上泛起和煦的笑容:“辛苦你了!” “为家主效劳,末将怎敢不尽心竭力,不敢言辛苦!。”韩忠复命道。 “你先下去吧。”韩擒虎脸上的笑容不变,冲韩忠挥了挥手。 “诺!”韩忠看了看韩世谔,就退了出去,顺便把门关上。 “谔儿,你是怎么被人袭击的,没有受伤吧!”韩擒虎的心也不是铁石做的,虎目中泛起了泪花。 韩世谔无奈的道:“阿父,我没事,我们年经人吃些苦,是没有关系的,我就当是苦中作乐!” “吱呀!”门开了,一个韩夫人杨雪就冲了进来,一把抱住韩世谔,通红的眼里涌出泪串儿:“儿啊,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阿母,我没有事,有韩豹在保护我呢。”韩世谔听得出,他的母亲是真心的爱他。 “看来谔儿今天是受惊了?”韩擒虎在心中无奈道。 第二天,整个凉洲城一带,都知道昨天凉洲总管韩擒虎的儿子,韩世谔被人行刺的消息,并且,凶手竟然只是凉洲一带的游侠。 话题一下子就从别处转移到了韩世谔的刺杀中,很多百姓对此事愤恨不已,甚至有几个大胆的百姓,力求衙门缉拿凶手。 而凉洲城的衙役,得知可是韩世谔遇上劫匪行凶,亦是吓了一大跳。 他们可十分清楚,韩世谔可是凉洲总管韩擒虎的独子,好在没有岀事,要是韩世谔出了什么事,恐怕他们都要被追究责任了。 于是,凉洲县令立刻组织了得力捕快,连夜审讯,很快便根据供词,确定了一干同案犯的身份。 而此时,韩擒虎总管府帐下的势力,都得知了事情,都是勃然大怒,就向县衙里面施加压力,要求缉拿元凶,尽快破案。 这一来,城里的衙役捕快们,更是不敢怠慢,赶紧派出大批人手,顺便将整个凉洲一带的游侠团伙一一擒拿。 只是最后的追查结果,却让这县令有些失望,根据被抓回的匪徒供称,他们只是城东的一批泼皮无赖,其头儿便是那已经被灭口的胖汉。 不过是一件意外,韩世谔只不过是看到了就下手的。 “这件事情一定要彻查,我就不信,那些游侠怎么会有人,敢在我的地头上,动我的儿子。”韩擒虎严肃的回道,“还有,从今天起,从虎卫军中调一百人给谔儿当护卫。” “诺。”韩忠应道。 卯时,天还未亮,韩世谔就已起身,在侍女琴儿的服侍下梳洗完毕,拿着横刀就来到校场,刚到校场,韩世谔就感觉到了一份萧杀之气,一百多名虎卫兵丁,排列的整整齐齐,如同一面坚固的城墙。 韩世谔不由得对韩虎的领兵能力佩服不已,没想到有两个人比他还要早,这两个人就是韩豹和韩虎。 只见二人正各挥舞着长枪跟横刀战在了一起,两人都是不俗的虎将,在武略上都有相当深的造诣,所以,枪来愬往,倒也战的酣畅淋漓,难解难分。 韩世谔见到韩虎将一杆长枪耍的风生水起,顿感开了眼界,见识到真正的枪法,而韩豹的横刀在手,沉着应付,韩虎的大枪始终沾不到他周身三尺之内。 韩世谔知道,看起来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一场大战下来,韩豹和韩虎两人都有点气喘吁吁,彼此不免惺惺相惜起来。 韩世谔等两人战罢,方才走过去,对二人道:“两位起的早啊,刚才的比试实在太精彩了,真是长了见识。” 两人没想到公子会起的这般早,惊讶之下,看见他手持横刀,顿时明白了他来校场的目的,于是,两人忙给韩世谔施礼。 韩虎见韩世谔已到,大步走到他面前,铿锵有力的道:“启禀公子,虎卫帐下一百人,已经整队完毕,请公子训话。” 韩世谔看着眼前清一色的十八到二十之间的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虎卫将士,知道是阿父刻意安排给自己的,心中自是感激。 他在韩虎的带领下来到队列前,强压下心中激动之情,大声问:“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 众虎卫见韩世谔如此一问,异口同声的回道:“虎卫军一员” 韩世谔慨然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认为自己被派到我这里,就以为不会再上战场,就不能在立军功,但是,我告诉你们,你们不只是我的亲卫,还是我们凉洲的虎卫,只要凉洲需要你们,你们依然可以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众人听着,面露欣喜之情,韩世谔看了一眼众人,又道:“我要在你们当中选出十人,做为我的亲卫,我希望你们能够把自己的才能武略都显示出来。”说完,韩世谔向身后的韩虎示意。 韩虎走到韩世谔身边,韩世谔对他郑重道:“大虎叔,甄选人选,组建亲卫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韩虎知道韩世谔对自己非常信任,恭声应道:“公子放心,末将一定不辜负公子所望,定要训练出一支真正的铁卫。” 第10章 李靖归来 韩世谔也相信韩虎的能力,便在韩豹的陪同下放心的离开了校场,而是,还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要他做,那就是他父亲跟师俌的功课,就是研读韩家的长辈,留下来的兵法,各种兵书战略,历史典籍,韩世谔看得倒是津津有味。 韩擒虎现在对这个儿子已经越来越满意, 对于儿子现在喜欢武艺,喜欢兵书韬略,大有继承家风之意,因此尽管韩世谔的学业只能算勉强,韩擒虎也不过问,韩家本来就是靠军功起家,儿子喜欢兵法,将来跟着自己在混几年,老韩家的家业,就后继有人了。 韩世谔知道,大隋王朝现在的国势是蒸蒸日上,可他更知道等杨广那个败家子一上台,大隋的国势就只有几年了,他学武艺,学兵书韬略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让老韩家的人,在那个时候有一定的资本,以保万无一失,当然他巴不得,杨广那小子不当皇帝,那样的话,就不用他再打仗,就可想坐享高官子弟走马遛鹰的生活。 “少爷好箭法。”韩世谔院中的仆役杨德牵着一匹枣骝马过来,笑嘻嘻的夸奖自家少爷。 杨德是韩世谔院中管家杨伯的儿子,现在19多岁,一脸的憨厚相,在韩府做杂役,已经有十多年了。 韩世谔摸了摸枣骝马,接过了枣骝马的缰绳,这是一匹才二岁大的公马,据说是韩擒虎送给他的,这匹马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红风。 红风见到韩世谔也很是亲热,伸长着嘴向他的身上舔去,韩世谔的身体一侧,用手挡住红风的马嘴,用脚在马镫上一踩,已跨上了马背,红风“唏律律”的一声大叫,小跑起来。 “杨德,把我的箭壶拿来。” 杨德早就已经在箭壶里装满了长箭,赶忙小跑着追上了马匹,将箭壶递了上去:“给,少爷。” 韩世谔身体一侧,从杨德手上接过箭壶,往身后一挂,用脚在马的腹上轻轻一点:“红风,快点。”红风好像真的收到信号,四蹄陡然加快,四周的景物飞一般的倒流。 韩世谔第一次骑马时还担心掉下来,迟迟不敢跨上马背,他现在才八岁,只骑过几次红风,总管府中虽然养有数百匹好马,都是从战马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平时是作为韩家虎卫军的坐骑,上了战场这些马也会跟着虎卫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红风马龄虽小,但和他们中间的马相比,也是毫不稍色。 只是韩世谔一跨上马背,就发现他仿佛是一个天生的骑手,牢牢的坐在马上,根本不用担心掉下来,韩世谔知道,这又是韩擒虎严历教导的功劳,从这以后,韩世谔就爱上了骑马,每天都要骑着马跑上几圈,感受那种风驰电逝的感觉。 跑了数圈,当红风重新到了,他刚才射箭的地上时,韩世谔稍为紧了一下缰绳,红风的速度减慢了下来。 韩世谔双腿紧夹马腹,将双手空了出来,从箭壶中抽出一支长箭,弯弓搭上,“咻,咻,咻。”眨眼间就连续射完了三箭。 待马兜了一圈又回来时,韩世谔才看到自己上一圈射出的三箭只有一支插在箭靶上,还有两支从箭靶擦过,飞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 韩世谔摇头了摇头,马射,三射一中,这个成绩只能说差强人意,不过,如果别人知道他仅学了数月,箭术在奔马上就能射出这个成绩时,肯定会睁大了双眼摇头不信。 韩世谔的脚背轻轻在马匹身上一碰,红风踩着碎步慢慢停了下来,韩世谔灵活的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在红风的马脸上抚摸了数下,就将缰绳交给了上来的杨德。 韩世谔已感到了双手微微酸痛,他的力气虽然够,但手臂还不够长,挽两石弓并不方便,他的房间里倒是有一具短小的半石弓,直不过他嫌弓的强度太小,已不再使用。 第四天的一大早,当韩世谔到达练武场时,却是一脸惊愕地发现,在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位皮肤些许黑,身材高大的中年军官,他正面露微笑地望着自己。 “啊!师父!你回来了!” 韩世谔愣了一下,然后便立刻反应了过来,急切地上前行了一礼道:“师父,你几时回来的?我听阿父说,你要处理新设的驻军之事,要晚点才能回来!” 李靖点了点头,一脸和蔼地说道:“嗯西突厥不会坐视我们大隋将士,在他们眼皮底下设置驻军,他们一直在虎视眈眈,不过,他们的性子也急了一些,一见将军率主力撤走,就马上进犯,结果中了我们的伏击,被打得大败,估计没几年时间他是别想复原了,所以,见西突厥的威胁已经暂时消除了,我便提前回来了!” “太好了!”韩世谔可是心花怒放,这下他可以好好向师父请教这一个月来,在修练和刀法练习中的不解之处了。 “来吧!今天我准备好好考察一下,我离开后你的武功进程!”李靖一指前面道。 初秋的时候,虽然已是九月中旬,但秋老虎依然厉害,还未到中午,阳已晒得地上热气蒸腾,幸好他们所在练武场比较大,所以风也比较大。 不过饶是如此,李靖师徒也是练得满头大汗。 “不错!不错!比我想象中的进快多了,尤其是长生决,你才修练了不到一年时间,就已经到了淬体期大成,这可比我当年的速还快,依为师看来,过年之前,你突破达到锻骨期是有可能的!”李靖轻捋自己颌下长须,十分满意地说道。 韩世谔也是喜形于色,能够得到一代李靖的认可,这让他也非常高兴。 “现在已经中午了,你也演练累了,正好我们休息一下,把午饭吃了,然后下午我在教你练箭!”李靖说罢,笑呵呵地从身后的桌子上拿起食物,然后分一些给了韩世谔。 韩世谔连忙谢过师父,接过馒头后,便狼吞虎咽起来,他可是早就饿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师徒两人吃完了饭。 这时杨德走了上来,将桌子上的食物收走,就退了下去。 李靖这时方从自己桌子上,取下来两把硬弓,一大一小。 他将小的那柄青色短弓扔给了韩世谔,然后一指那把青色短弓又说道:“这把弓是五斗弓,一般多为骑兵所用,你来试试拉开看,合不合手!” 隋朝的弓箭,是按拉开所需要的力量来分的,十斗为一石,一石则是一二十斤,五斗弓如果要拉开,则需要六十斤力气。 按力量来划分,五斗以下的弓为下等弓、五斗至一石为中等弓,一石至二石为上等弓,两石至石算是强弓了。至于石以上的弓,则要勇力越胜常人的大将才用得上的。 除此之外,按弓的用途,又要细分为射程较近的短弓、射程较远的长弓,以及射速较快,但装填箭矢要麻烦一些的弩弓。 短弓一般体积较小,一般是民间及骑兵所用。而长弓、弩弓则多为步兵用。长弓多用于狙击敌人,弩弓则用于对射及覆盖射击。 李靖自己用的便是一把石角弓。原本他可以还用更强的弓,但由于他是骑射为主,而在马上拉开弓所需要的力量,远比步兵大得多,因此他最后还是选择使用石弓。 一般情况下,以韩世谔现在的年龄,顶多只会用一斗弓来练习,但李靖考虑到韩世谔的内功心法进境明显,且臂力已经与成年人无异,便还是让他用五斗弓练习。 “来吧!上马试试拉开,我准备直接从骑射在教教你!”李靖沉声道。 韩世谔点了点头,翻身上了身后不远处的马,然后便按照他所教的手法,开始弯弓拉开了弓弦。 第11章 当场打脸 李靖这时把一支箭递给了韩世谔。 韩世谔手中这把五斗弓便是一把标准的短弓。 短弓比长弓的体积要小不少,以便骑兵携带,同时弓臂也较短,避免在拉开弓臂时,影响到战马的跑动。 不过,由此一来,短弓的做工就更加复杂了,弓臂虽然短小,但弓弦却是要求韧劲强大,一般都用上好牛筋作弦,以保证射程和威力。 因此,一把上好的骑兵用短弓,需要熟练工匠花费不少时间才能完成,价格也十分昂贵,而且它是算作军用物资,在民间市场上也很难买到。 韩世谔将李靖递过来的箭矢搭上了弓弦。他发现这枝箭也比平时所见的长弓,长要短小一些,而且箭尾的羽毛也专门进行了修剪,显得非常整齐和有弧,可以大大减少飞行中的空气阻力。 这时,他已经将箭搭上了弓弦,将箭和弓都放在身体右侧,目光对准了箭尖和远处的目标,然后将弓弦慢慢地拉开 “谔儿,你的姿势不对!弓不是这样拉的!” 李靖目光如矩,很快就发现了他的错误。 韩世谔虽然是骑在马上拉弓,但去手法却是在模仿平日所见的,一般人用的长弓射法。 李靖厉声喝道:“两眼平视前方,头略偏向右,箭尾、箭尖、目标点一线,将弓满开,然后松开弓弦” 韩世谔中一凛,全神贯注地听着李靖的要求。随即猛然将弓弦拉满,目光如矩地望向前方。 “嗖!” 随着韩世谔将弓弦一松,一支黑色箭头的羽箭便如闪电般射出。 然后只听“绷”的一声,五十丈外一棵小树立刻便轻微地晃动起来。 韩世谔心中顿时一松,暗忖自己这一年来,修练长生决和在冰水中练刀的苦功,终于有了回报,让他的力量和眼力都远超常人。 是以,射出的第一箭便命中了目标。 由于李靖所给与的短弓体积小,但开弓所需要的力量却更大,所以骑兵拉弓的力量很难持久,张弓便须马上射出,对射箭者的眼力和臂力都要求非常高。 与此相反的是:由于长弓弓臂较长,射程又远,但拉开弓需要的力量较小。所以,反而可以慢慢拉开瞄准,所用的箭矢也往往较长,穿透力也很强。在射击时也采取用仰角射击,在空中射出一条抛物线的方法,这样可以更大的杀伤在盾牌后面的步兵。 而短弓由于射程较短,所以只能射直线。如果也射抛物线,那威力和准头都会大降。 所以,在隋朝,长弓除了步兵在守城或野战时会用到外,平时几乎都是民间的习武人士在使用。 只不过,长弓是短弓的基础,长弓的基本弓练得扎实了,再练骑射和短弓射击,就会容易得多,虽然比直接练骑射的速慢,却基础很扎实。 而李靖让韩世谔今天就开始在马上练骑射,主要是因为他武的时间晚,八岁才开始习,如果再这样循序渐进,便会担搁时间。 此外,刚才对韩世谔这大半年来的武功考察,让他非常满意。感觉这个徒儿的基本功足够扎实。已经可以直接习骑射了。 韩世谔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次骑马射击,便能一箭命中目标,脸上也不由露出得意之色。 李靖站在马头边,瞥了一眼他的表情,亦是冷笑了一声,然后翻身上马,坐在韩世谔身后,左手已经扬起了手中的石强弓。 随即,他伸手反抄,从马背上的箭囊中抓出四只箭来,然后五指扣住四只箭的箭柄,用箭尾顶住了弓弦。 此刻,李靖大喝一声,用力一拉,将强弓拉至满月位置,然后猛的一放! 只听“崩”的一声巨响,箭支飞射而出,并伴随着一阵阵尖厉的啸声,让人耳膜都有些受不住。 四箭齐飞,尖厉的啸声让对面树林中的鸟儿惊慌失措,拍打着翅膀从林中飞了起来。 而就在这一刹那间,四箭已经快速飞到,正向高空飞行的鸟儿转瞬间落下四只,全部无一例外被箭矢刺穿而毙命! 韩世谔眼力好,四箭同时射中鸟儿的过程他看得一清二楚。他立刻呆若木鸡般的坐在马背上,张口结舌,竟然忘记了喝彩。 要知道那些鸟儿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虽然有十几丈远,但是鸟儿可是在飞行中的,个头又小,非常难以射中,在他看来,能够射中一只就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可李靖这还是人吗? 他竟然同时拿出四支箭,然后一起搭在弓弦上射出,举重若轻般,转瞬间便射杀了四只鸟儿,这是什么箭法啊? 韩世谔一直以为自己的天赋已经够好,眼力够准了,在他看来,只要假以时日,他的箭术也必然和内功及刀术一样,少有人及。 可是看到师父的一弓四箭,箭箭穿心之后,他这才陡然发现自己只是井底之蛙。 韩世谔现在才明白,原来弓箭竟然可以这么用。 只不过,让他疑惑的是,他一弓一箭想要射中不动的小树,都要仔细瞄准判断,而师父一弓四箭,射杀四鸟,却是如何同时瞄准的啊? 看到李靖拉弓满月,箭如流星的神骏模样,在韩世谔的眼中,简直就如同神人一般。 韩世谔这时羞愧的低下了头,他知道师父如此做,不是在展示自己的高超箭术,只是在提醒自己:他还差得远呢!根本就没有自傲的本钱。 射中目标只是一名射手最基本的要求,任何经过训练的普通弓箭手都能做到。 “谔儿,你刚才那箭虽然射中了目标,而且也是在马上射的,但却是原地不动射箭,这根本算不上有多厉害,等到驱马奔跑之时,一边射击,一边还能命中目标,这才是本事!” “还有射箭的关键是力量、技巧、速和准确。同时还要适应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你什么时候能够连珠四箭,象我这样同时射中四个高速运动中的目标,那便可以出师了!”李靖一脸郑重地说道。 韩世谔点了点头,他已经体会到了李靖的良苦用心。 “来吧!我先教你正确的握弓姿势”李靖这时开始手把手教起韩世谔来 师徒二人在练武场上又练习了一下午之后,直到天黑才各自回院里。 刚回到自己的小院后,韩夫人早已命人,为他准备了可口的饭菜,韩世谔立刻狼吞虎咽起来,今天由于是一次坚苦练习箭术,他耗费的体力和精神,都比以往练武时多得多。 韩夫人看着自己儿子,这一年竞如此努力上进,也是心中十分欣慰,暗忖自己这儿子终于快长大了了。 韩夫人也不想他当什么家主,只想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就行了。之前的遇刺事件,实在让她揪心不已。 韩世谔吃完饭后,刚准备和母亲一起走走,却是突然一个踉跄,险些跌了一跤。 第12章 没钱寸步难行 “啊!谔儿,你怎么了?是不是练功受伤了?”韩夫人见状,连忙关切地上来问道。 “呵呵,娘、没事,今天我跟师俌练习骑射,结果一时大意,就从马背上跌了下来,只是腰有些疼而已,没什么大碍的!你就放心吧”韩世谔揉了揉自己的腰杆,咧着嘴说道。 韩夫人听闻之后,连忙担心道:“谔儿,快趴下,让娘看看伤势,给你敷些药,你也是,以后要当心点,知道吗?” 韩世谔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腰带,小脸却是有些窘迫道:“娘,这点小事,就不必劳动您了,一会儿我自己敷些药就行了。” 韩夫人听罢微微一怔,轻啐了一口道:“你这傻孩子,你自生下来,就是娘就帮你洗过澡,怎么现在还害臊不成?”。 韩夫人想了想又道;“唉,不过也是啊,不知不觉的,你都要九岁了,个头都长这么高了” 这时,韩世谔已经自己从柜子上的抽屉里,找到了金创药,然后解开自己的腰带和上衣,敷了起来。 韩夫人呆呆地看着儿子,心里充满了幸福和安心的感觉,儿子这大半年来的表现越来越好,府中人人都称他是韩家后起之秀,未来的家主,眼看着自己的儿子逐渐成才,无疑是任和一个母亲心中最大的满足。 第二天一大早,韩世谔带着恃从杨德跟几个仆从推了辆小车,就从小院往校场赶去,只见韩虎领着韩豹正在等着他,二人行过礼后,韩虎对韩世谔道:“公子,前些天甄选出士卒已经编为五队,每二十人一队,每队都有队正、队副一人。” 韩世谔笑道:“大虎哥果然是人才,区区日就将虎卫组建完成,今后他们就交给你跟韩豹二人统管。” 韩虎不喜不悲的又道:“多谢公子厚爱,一切就听公子安排。” 韩世谔满意的点了下头,忽然想到不能老是虎卫的叫,该给自己的护卫另起一个名字,他思考再三之后,又道:“大虎哥,从即日起,我的护卫皆称为黑旗卫,黑旗卫都必须着黑衣黑甲。” 韩世谔见韩虎没有反对,就又继续道:“杨德何在。” “诺” “赏在场黑旗卫,每人十贯” “诺” “公子威武、公子威武、公子威武” 杨德听后,忙道:“领命”之后,就开始忙着分发钱物。 韩世谔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大虎哥,我要求他们上马可成铁骑,下马便是精甲,要让他们成为我韩家的狼群。” 韩虎二人此刻心情激荡,公子如此命名,又如此重视这百十余人,料想他定有大用,于是连声道:“公子放心,三年之内,末将必定能训练出,堪比幽洲军的精兵铁甲。” 韩世谔也知道他们二人的能力,对他们又道:“有你们这些话,我就放心了,以后需要什么,只管跟我言明,我就算拆锅卖铁,也会全力支持你们。” 随后,韩世谔对他们道:“黑旗卫的训练,不比家族里虎卫那样,不是只要求征战沙场,以一敌十,我第一个要求他们的是武艺,第二个要求他们的是还要有绝对的忠心,你明白吗?” 韩虎跟韩豹二人对视一眼,朗声道:“公子放心,末将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此时,杨德也分发完钱物,走了过来,见到他们刚才的那一幕,心底里为少爷得此两虎将而高兴,上前对韩世谔道:“恭喜少爷。” 韩世谔对他笑笑,道:“杨德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情要与你商量。”说完,韩世谔示意,去在边上的亭子里,等待三人都坐下。 “公子请说。”杨德道。 韩世谔略一沉吟,说道:“大虎哥他们已经把黑旗卫给组建了起来了,他们以后就是我的私兵,我想给他们每月在多发一份饷银,以助其养家,你们看怎么样?” 韩世谔这么想,是有理由的,大隋王朝,实行的还是府兵制度,不像后世那样有固定的军队,府兵制度最重要的特点是兵农合一。 府兵平时为耕种土地的农民,农隙训练,战时从军打仗,参战的武器和马匹都需要自备,当时全国都有负责府兵选拔训练的折冲府。 府兵执役分征防两种,征即临时调派,防则固定上防,除亲身上番外,还可以输资代番(花钱请人),依军职大小和距离缴纳一定的绢或钱,执役的都是永业田的农户,一年五番,一般最长不得超过三年,否则容易造成士兵逃亡。 所以,当然这些黑旗卫都是原来虎卫的人马,虽然阿父会给他们一份银响,可是如果自己在给他们发一份银饷,对兵士必将是种鼓励,更加让士卒们感到他的仁爱。 韩虎二人人都觉得韩世谔的提议很好,这样士卒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战场杀敌会奋不顾身,军队会更加能征善战,所以,都表示赞同。 只有杨德一人愁眉苦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是杨德身为韩世谔的侍从,在加上他老爹更是一个管家,所以这件事情是他的职责,他只能连忙答应。 等到韩虎二人,离开之后,杨德才将实情告知于韩世谔。 韩世谔看了看黑旗卫,才想到,原来豢养国家机器竟如此耗钱,这还只是一个区区的百人队啊。 钱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啊,谁也不会嫌钱多了扎手?韩世谔是没起啥造反的心,可是好不容易成了一位世家子弟,总得荣华富贵好生享受一下的,可钱呢?该从哪来?就向己的老爹,想都不用想,现在还得养着那一百多人,剩下的路子就只有一条了——自力更生,靠本事捞钱去。 还别说,谈起生意经,韩世谔以前可是行家里手,不过嘛,虽说隋朝鼓励商业流通,对商人并无歧视,可他一个堂堂的世家子弟,总不能正事不做,整日里东奔西跑地忙乎生意吧?就算他肯,老爹那儿能答应吗?很显然,自个儿抛头露面是绝对不能成事的,可若是将生意交给别人去打理,那就只能玩实业那一套了罢。 实业?嘿,韩世谔懂的东西还真不老少,枪炮啥的不懂,可是火药之类的那可不是门外汉,可若是真儿个搞了起来,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是? 韩世谔在这一天,武功也没有练,箭法也没有学,主意想了一个又一个,可没一个觉得满意的,一气之下,将手中的毛笔一丢,霍然而起,不料长跪久了,腿脚酸麻,站立不稳,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扑倒在地,好在,一把扶住了几子,这才没当场出丑。 该死的!韩世谔不思量自个儿浮躁的心理,反倒迁怒于低矮的几子,愤愤不平地对着几子踹上了几脚。 可就是这么一踹,却让他想出了个好主意来——这时节没啥桌椅之说,最多就是胡床,也就是后世所谓的马扎,携带方便是方便,可毕竟一来低矮,二来形象不雅,压根儿就难登大雅之堂。 这时代的人无论是读书写字还是用膳,都是长跪在地板上,就着几子来整的,这完全就不符合人体生理学,跪着做事短时间内还成,可若是久了,腿脚发麻就是无可避免的事儿。 再者跪坐惯了,人的小腿也就长成了萝卜腿,分外难看,若是整出些桌椅来,那岂不是大妙?道理上也说得通! 韩世谔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急吼吼地让在一旁的杨德去找来一把铜尺、数张白纸,埋头苦干了起来。 他以前虽说对木匠活,谈不上熟悉,可前世那会儿机械制图毕竟不是白学的,凭着记忆将啥子太师椅、靠背椅、圆椅,方桌、圆桌、长桌之类的全都画将出来。 嘿嘿,成了,忙乎了老半晌的韩世谔,望着自个儿的劳动成果,心里头美滋滋地,一想起即将到手的第一桶金,顿时就不着急了。 这不主意有了,人便好办得多了,这不,当晚一早韩世谔就着人去,找了凉洲一带,一名有名的木匠。 这名木匠姓胡,今年三十有五,由于老成了一些,就都叫他为老胡头。 “老师俌,我今儿个冒昧找你,是有件事情要烦劳你。”李贞跟老胡头,都寒暄了几句,就便直通通地开口了。 “公子有事尽管吩咐,你就叫我为老胡头就可以了,只要是我老胡头能办得到,总得叫您满意。”老胡头也是啥事都没问,便一口便应承了下来。 “好,够意思,爽快!”韩世谔对他的好感立马高升了几分,哈哈一笑,从袖子中取出一卷纸来,递给了老胡头,笑着道:“老胡头,这是我整出的一些小玩意儿,呵呵,我捉摸着该是能成些事儿,我打算跟你的作纺合作,材料我岀,人公你出,至于分成吗?我七你三,你看怎么样?” “多谢公子”老胡头满脸欣喜道。 韩世谔所画的图纸原本就不复杂,老胡头看了几眼,就明白其中的奥妙,略一思索,立刻坐直了身子,道:“这事儿可行是可行,只不过若是要人接受的话,怕是需要些时间,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呵呵,好眼光,咱这个老头不简单嘛,韩世谔自然清楚新鲜事物,要想让时人接受,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不过韩世谔心中早就有了谱,笑呵呵地指点着图纸。 第13章 裴氏来访 头前韩世谔总躲在府里,很少跟人来往,自然用不着花钱,可这会儿不同了,一下子就多一百来张嘴,韩世谔又不打算总是拿老爹的钱财来花,没奈何只得自已想办法。 在这一天, 这一天,韩世谔对着杨德打了个手势,会了意的杨德急急忙忙地跑来,不过片刻,领着一些个仆人抬着板、箱之类的东西匆匆走了上来,忙碌了一阵子,总算是将韩擒虎的书房、房间、会客厅,都放了几张宽大的桌子,跟椅子,一套后世的大班桌椅便就此诞生了。 傍晚,韩擒虎刚回来,就看到家里的不寻常之处,一看韩世谔跟夫人杨雪就在身旁,就向杨雪问道:“夫人,这些东西是什么,我怎么没有见过?” 韩夫人轻笑道:“夫君,我也不怎么轻楚,这事你还得要问你的儿子啊!”。 “谔儿,这是何物?”韩擒虎虽看出了这桌椅的大体功能,可并不知其名称,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问道。 家里的桌椅,可都是韩世谔让老胡头按照成人的身量专门打造的,用的虽然都是普通的实木,可是再上面漆上生漆,那桌面光可鉴人不说,古朴的造型加上桌椅上那些图案,煞是气派非凡。 “阿父,此为书桌和椅子,是儿子特意为阿父打造之物,请阿父试用之。”韩世谔笑呵呵地鼓了下手掌,杨德立马将笔墨纸砚安置在桌上。 没有过多久,凉洲一带莫名其妙多了一些话题。 这就是韩世谔的第二招,流言八卦,神神叨叨鬼鬼祟祟,这是一种劣根性,可是老百姓们没有这样的觉悟,仍然乐此不疲。 这不,自打韩府里头,用上了各式新家具,那风气可就立马带动了起来,新式家具成了流行,赶时髦的人那可就海了去了,有钱的买去,没啥钱的自个儿琢磨着胡乱整治一番,有个样子就成。 接着没有过多久,整个凉洲一带,都开始留形用桌椅板凳,当然,也不是每户人家都喜欢用它, 但人都有一种从众心理,大家都有了,自己没有多不合适,太离群了,被孤立了,这样不好,不管用不用得惯,总得做一套。 便是长安、江都等大城市也是几乎这般,想着赶时髦的富贵人家就都到“胡记商号”买去了,只不过就算是想买还不见得能立刻就买到,得先拿号子,等着有货再说,就这么着,短短数月,光是“胡记”几个大分号的进帐就煞是惊人,足足赚取了近万贯的利润,愣是令韩世谔笑得嘴都歪了。 万贯家财说多不多,可说少却也不少了,若是全换成铜钱,怎么着也能装上一大屋子的,只不过韩世谔却并不怎么看在眼里头,在他的计划中,这不过是个开头罢了,就像老鼠拉秤砣,大的还在后头呢。 这不,刚将新式家具推向市场,韩世谔便琢磨着其他几项玩意儿了――烧酒之类的玩意儿,他是没玩过,可基本原理还是知道的,虽说自个儿没时间去整,不过嘛,将原理写将出来交下头人去搅合却是不妨事的,成不成都没关系,反正也费不了几个钱的。 这一天的一大早,韩世谔正在小院练刀,只听杨德,在门外喊道:“少爷,府邸门口那里来报,说有人来拜访您,您要见他面吗” 韩世谔闻言,却是一愣,又问道:“你却定是找我的吗?” “是啊,文书还在这呢?”说完,赶紧把文书拿了出来,又道:“少爷,那你是见还是不见?”。 “你去把他带去客厅吧!” “是,少爷” 没过多久,就见杨德带来了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韩世谔往他看去,只见门前,一位身着白色锦衣身材修长的男子,满脸带笑凝视着自己。 这人也说不上有多俊秀,但是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非常温和,慈眉善目,但是那一双眼睛却是带着精明的光芒。 他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就有一股富贵之气逼过来。 此人大概二十四五岁年纪,但是显得极为成熟稳重,就连脸上的笑意,也带着几分含蓄。 韩世谔笑眯眯地看着那人,摸了摸下巴,笑道:“你也是世家子弟吧?” “在下闻喜裴氏子弟,裴秀英,见过韩公子!”那人对着韩世谔恭敬一礼道。 韩世谔拱了拱手,道:“裴兄,现在以是午时,不如过来一起吃一杯酒。” “恭敬不如从命!” 待二人落座之后,裴秀英站起举杯道:“我先敬韩公子一杯!” 韩世谔呵呵一笑,道:“坐下饮吧,你这站起来,我若不起身,反倒没礼数。” 裴秀英哈哈一笑,坐了下来,二人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韩公子的名声,现在在凉洲一带,甚至是长安那里,可都是如雷贯耳啊。”裴秀英微笑道:“秀英久慕韩公子的大名,已经很久了。” 韩世谔摆手道:“我也不是什么文雅之人,你也别掉什么书袋了。所谓无商不奸,你到我府里来,那总是有事情要说的,有话就直说,无须拐弯抹角。” 裴秀英一怔,旋即哈哈笑道:“韩公子果然是爽快人。” 韩世谔笑眯眯地道:“裴掌柜,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在韩家可是小辈,无权无势,在外人眼里,也不过是世子一位,没什么本事,你就算有事找我帮忙,估计我也帮不上什么。” “不敢不敢!”裴秀英连声道:“韩公子说话直率,我甚是钦佩,我虽然身为商户,在外人看来唯利是图,但是我平生最欣赏的,便是韩公子这般性情坦荡之人。” 韩世谔摸着下巴,笑道:“那可多谢裴掌柜夸赞了。” 裴秀英微一沉吟,终于道:“韩公子,请容我冒昧,有一事想询问韩公子,若是冒犯,还请勿怪,恕罪恕罪!” “你都没问,怎知会冒犯?”韩世谔拿起一根牙签,剔着牙,道:“你想问什么?” 裴秀英笑容和蔼,宛若春风,轻声道:“现在的商人都知道,现在整个大隋朝都知道,胡记商号墓后的东家是你们韩家,只是不知韩公子,还没有别的项目?” 韩世谔闻言一愣,他想不到这个裴秀英,怎么会突然问起这种事情。 通常而言,这种事情赚钱的,怎么也不可能会告诉外人的,更何况还只是才刚见面的外人。 韩世谔悠然道:“裴掌柜问这句话,显然是有深意,不妨明言!” 裴秀英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不知道,韩公子可有兴趣跟我一起开一间贸易行?” “贸易行?”韩世谔一愣,旋即笑道:“所谓同行是冤家,我若是开了贸易行,岂不是要抢你的生意?裴掌柜就不怕我到时候挤垮了你?” 裴秀英摆手道:“不怕不怕,韩公子若是真的开一间贸易行,我非但不会垮,反而会托你的福,和你一起挣取更多的银子。” “那你让我跟你一起开家贸易行,货物难道就会多起来?”韩世谔嘻嘻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变不出宝贝的。” “不.不.你就是神仙!”裴秀英正色道:“韩公子若是肯尽心而做,货物自然是不愁的。” “哦!”韩世谔倒是有些稀奇:“你说说看,货物从何而来?” “韩公子,你的胡记工访,现在可很是热门,不知可否跟我合作,这样一来,你我都能挣取大笔的银子了。” “那我的胡记商号,岂不是一个摆设,直接让他们将制造好了的桌椅板凳,都交给你不就成了。”韩世谔闻言,冷漠地道:“裴掌柜,你们裴家想的可是够美的。” 只见裴秀英摇头正色道:“韩公子言之差矣,你手下的胡记商号所生产的货物,韩公子不必担心,我裴秀英可以预先支付。” 裴秀英之后又道:“我只希望韩公子以后在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就直接找我就行。” 韩世谔闻言,反倒一楞,不过想了想,觉的也行,即能有更大的销路,又能搭上河东裴氏这一条线,更何况,他现在需要银子,需要大量的银子。” “裴掌柜,你这个朋友,我韩世谔交了,我现在还有一个发财的路子,不过就是我不知道行不行的通?”韩世谔眨了眨眼睛又道。 第14章 结交裴氏家族 裴秀英眼前一亮,急忙问道:“不知韩公子,又有什么新玩意吗?” 韩世谔闻言一笑,对着杨德说道:“你去那里,取一壶烧酒过来,还有顺便去库房也拿一坛普通的三勒浆过来。” “是,少爷”杨德立刻离开取东西去了。 没有过一会,堂外杨德已经走来,他的左手捧着一坛酒,坛子很精致,右手拿着一壶酒。 裴秀英知道,这人左手拿着的便是闻名于大隋朝闻名的三勒浆了,这种酒是波斯国所产,用三种水果合酿而成,除了大隋的权贵或有钱人家,普通人真喝不起,此酒能热饮亦能冷饮,热者名曰“三勒汤”,冷者名曰“三勒浆”。 这时,一对漆耳杯摆在韩世谔跟裴秀英的面前,杨德首先打开那三勒浆,慢慢的为他们二人倒酒,咕咚咕咚一满杯足有小半斤。 韩世谔看了看他,就道:“裴掌柜一,请!” “韩公子,您请!” 韩世谔跟裴秀英对视一眼,然后都慢慢的将其一口喝干。 韩世谔喝完咂摸咂摸嘴,这种酒对他而言,说不上好喝,就是带点水果味,隐约能闻到一丝丝酒精味,喝下去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啊!好酒!” 韩世谔看了看他,就道:“杨德上烧酒” “是,少爷”杨德又给他们二人一人倒了小半的杯烧酒。 “裴掌柜,来,试试烧酒的味道。”韩世谔很热情地说道。 裴秀英何其敏感,他已经猜出,这应该就是韩公子所说的东西,随即喜道:“恭敬不如从命!!” 裴秀英举杯一饮而尽,整个人呆怔,连呼吸都屏住了,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起红潮,抿着唇傻傻怔了许久,长长出了口气,呼出来的气息都带着浓烈的酒味。 “好酒!辣,香,喝进肚里跟刀割似的,割完又很舒服,好东西啊” 韩世谔对裴秀英的反应很是满意,就说道:“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就跟你谈谈这买卖!” “韩公子,请有话直说” “你们负责提供原料,我们韩家就负责提供技术,好将它们给制作出来”。 裴秀英想了想后,又道:“可以,不过分成的话,我要五成” “可以,成交” ......... “胡记商号”就在凉洲城城南门外大约五六里处,此时占地近两百亩的作坊里喧闹非凡,交织着工场里传来的敲打声、锯木声,怎一个“吵”字了得。 不过韩世谔时常来此,早就习以为常了,可初次到此的裴秀英却好奇得很,瞪着圆溜溜的双眼,四下张望着,满眼里全是惊奇之色。 此时的酿酒工坊内。 一名工人打开了蒸锅,底下的一人将火候控制到适中,那工人再将酒倒入锅中,锅的上方是一个倒过来的漏斗状管子,管子连接着一个小瓷盆 待蒸锅冒出浓烈的白蒸汽,缓缓上升进入管子里,冷却后一滴一滴流入瓷盆中。 酿酒工艺真的很复杂,复杂是因为韩世谔差点,就忘记了其中的细节。 他们又运来了酒,各种三勒浆,果酒,米酒,不要钱似的往作坊里送。 那工人开了蒸锅,将火候控制到适中,再将酒倒入锅中,锅的上方是一个倒过来的漏斗状管子,管子连接着一个小瓷盆 蒸锅冒出浓烈的白蒸汽,缓缓上升进入管子里,冷却后一滴一滴流入瓷盆中 在这个作坊里的工人,都是跟随韩家家主出生入死将士们的家人,这样就可以一举两得,其一可以养活他们的家人,让他们可以不用在担心家人,可以放心在战场上斯杀,其二,又可以给自己提供银子。 裴秀英向自己老爹禀报酿酒结果。 “酒也不错,入口又辣又香,烈得很,喝进肚里像刀割一般,过后又暖洋洋的很舒坦。”裴秀英将在韩府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说得很详细。 裴秀英的老爹是裴麦,摸着油黑的大胡须沉吟,眼里露出精光。 “这酒,你一喝就有这般结果,如此说来,这生意做得。?”裴麦缓缓问道。 “那种酒喝一杯,我的身体就浑身舒坦!。” 裴麦咂摸咂摸嘴,笑得很开心:“我们大隋不缺酒,缺的是烈酒,这事若真能成,咱们裴家可要又能发一大笔,老夫这双招子果真犀利得紧,要不是我们得到了这道消息,这财路还真落不到咱们头上,呵呵,好!” “英儿去,叫府里管事这几日大肆购下长安城一带,大大小小的酒肆酒楼,只等好酒一到,就满长安大卖,卖得好便将酒卖往关中,再卖往整个大隋!” “爹,那么韩世谔那里” “让他的人先酿着,你过几天去看看,还有以后跟他多多交往,这小子肚里有货啊。” “是。”裴秀英答应过后,咧开嘴笑了:“孩儿也瞧这个韩世谔很顺眼,我觉得这朋友值得交。” 第15章 突厥来犯 随后,韩世谔时间就在又训练中度过,顿时一个月就过去了,然而,一件出乎所有人的事情发生了,打乱了韩世谔的计划,也打乱了很多人的人生轨迹! 这天,朝阳初升之际,初升的太阳把万道霞光洒向大地,大地一片金色,瑰丽雄奇,驻守长安城门的兵士持着武器,站在城门下,个个笔直如剑,挺拔如松。 “边关急报!急件快散开!” 远远传来一个很是沙哑的声音,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军士控马急驰而来,这个兵士背上插着凉洲军旗,这是传递万分危急军情才会使用的急使。 “快,让开!让道!”守城的兵士哪敢怠慢,立即为急使清道,一队兵士骑马冲了出去,一边驱驰一边吆喝“让道,让道”,街上的行人纷纷闲避,鸿翎急使冲进城,顺着章台街疾驰,直奔宫中。 急使先后赶到宫失,举着急报冲了进去,直达大殿。 此时的杨坚,正在早朝,听取百官的奏报,急件一送到,杨坚打断了那大臣的长篇大论,接过急件一瞧,眉头一挑,没有说话。 百官紧张的望着景帝,见他没有任何异兆,大是奇怪,急使进殿,这可是有天大的事情发生,杨坚无动于衷,这是为何? 杨坚坐在矮皇位上,左手扶在短案上,一双眼睛盯着短案上的竹简,脸上多了一丝笑容:“这是韩擒虎送来的急件,说西突厥的举动异乎寻常,数百里战线上都在调动,这可很不寻常的举动!”。 杨坚双眉拧在一起,脸带忧色:“凉洲以南一带的这些要地,遭到巨大的威胁,西突厥十万大军,向凉洲一带大举增兵,若是这些地方失陷,关中将无险可守,百姓遭殃,生灵涂炭,朕无颜面对关中父老!” 宇文述跟杨素几个武将,就立刻上前见礼道:“皇上,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沉住气!” 杨素跟宇文述都是一拜,杨素回道:“皇上,照急件上所言,西突厥此次行动大异寻常,必有重大图谋,臣请命,出战西突厥。” “臣也请战,出战西突厥” “朝中大臣,你跟宇文述最是知兵,你要去,朕心甚慰!”杨坚摇头道:“可是,朕要你们做的事,更加重要,与突厥作战,骑兵是必须要的,可是,光有骑兵还不行,他们自小生长在马背上,骑射娴熟,我们大隋的骑兵再精锐,也不能占到太多的优势,需要其他的办法与之相辅,找到这办法,才是解决突厥的根本之策!杨素、宇文述,你们二人肩上的担子重着呢!” 杨素二人轻叹一口气,与西突厥大战,是他们期盼已久捞军功的机会,现在却不能去,实是让人叹息。 杨素又道:“既如此,臣遵皇上之意便是,可是,这边关的军情,不得不作出调整,臣提义让左武卫大将军韩擒虎带人诅击西突厥。” “皇上,臣也有此意!”宇文述闻言,也是大力赞成道:“皇上左武卫大军,是我们大隋的精锐,让他们去跟西突厥对战,再好不过!” “好!准了”杨坚略一沉吟:“另外在调五万右武卫大军,任宇文述为大将军,前去援助凉洲军!” “诺!”宇文述满脸斦喜道。 凉洲城外,静,太静了,往日里总是三、五成群在空中翱翔的鸟雀此时不见了踪影,便是总在草丛中鸣唱个没完的虫子们此时也都没了声响,唯有一股子肃杀的气氛在河畔缠绕盘旋。 军人,此刻城外的空地上到处是衣甲鲜亮,刀枪****的军人,十万大军分成数十个方阵,沿着空地排开了阵型,如此多的人马聚集在一起,竟然听不到一句交谈的声响,除了马匹偶尔出的响鼻声之外,再也无一丝的杂音,有的只是冲天的杀气。 渐渐地,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响了起来,远处一阵烟尘起处,数千铁骑正快向此地冲来,队列中数百面彩旗迎风飘荡,摇曳出一派肃杀,当先一面黑色大旗,上书一个斗大的韩字大旗之下,韩擒虎满脸子冷厉之色地纵马奔驰,几十名将领紧紧地跟在其后。 冷厉,是的,韩擒虎脸上的神情着实冷厉得骇人,那里头的怒意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当然,他也有理由生气——值此大隋军威鼎盛之时,还有人敢捋大隋之虎须,老子还没有去找他,他竞带余先来犯边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可恶到极点的家伙就是西突厥的射匮可汉。 西突厥,******,原本都为阿史那部,最初在漠北土拉河流域,从事游牧,后来分一为二。 “大隋威武!” “大隋威武!” 随着韩擒虎的到来,各军阵中依次响起了号角声和将士们激昂的战号声,阵阵豪气冲天而起,惊得高空中正自南迁的雁群都一阵的慌乱。 韩擒虎勒住了狂奔的战马,缓缓地从众军面前走过,检阅着各军的军容,顺着诸军中留出来的大道径直向着灞水河边的点将台而去。 “将士们!我们大隋自开国以来,兵锋锐利,战无不胜,所到之处无不披靡,然而,今有茸弥西突厥竟敢犯我边境,掳我民众,众将士,如之奈何?”高台之上,韩擒虎扫视了一下高台之下的诸军将士,沉着声喝问道。 “杀!杀!杀!”十数万将士同时出了愤怒的呼喝,杀气冲天而起。 “好!”韩擒虎一挥手道:“军演开始!”话音刚落,手握令旗、早已等候多时的出征军大将李靖,大步走到了台前,沉稳而有力地挥动了手中的令旗,霎那间,原本肃立着的各方军阵依次动了起来,步兵、骑兵、辎重等各营将士依次上场亮相,号角声中,各军之威势尽显,兵强马壮之势引来了诸大臣的喝彩声不断。 来这个朝代快两年了,准确地说是一年半了,韩世谔虽然才不到十岁,可他的身体,却早已长成个身高体壮的汉子了,若不是唇边的绒毛泄露了天机,只怕没人能看得出他仅有十岁不到的年龄。 韩世谔知道,离大隋灭亡,就只有十一、二年了,他要自保,就得有实力,以他目前的地位,入职军队是可行的,因为在日后,有兵才能自保。 当然,要想展开在左武卫大军中的势力,却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就算韩世谔的老爹是他们的将军也不成,无他,在军队中最讲究的就是军功,没有军功在手,任你是武功盖世也没人会拿你当根葱。 所以韩世谔只能将主意打到了此次出征上,不过嘛,要想获得出征的机会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他必须要让老爷子无法出口拒绝的机会。 “将军,各部操演已毕,可否开始先锋之争,请将军明示。”各军操演已毕,李靖大步走到端坐在椅子上的韩擒虎,高声请示道。 “好,开始罢。”韩擒虎依旧沉浸在诸军军演的精彩之中,气色极佳,一见李靖前来请示,想也不想地便挥手同意了。 随着李靖的令旗挥动,各军中号角之声再次响起,二、三十名青年将军各自纵马从本队中冲将出来,汇集到了点将台之下,人人手举长枪向高台之上的韩擒虎等人躬身行过军礼,待得李靖挥动令旗,一轮比试便正式拉开了序幕。 大隋王朝最重骑射,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世家子弟,无不精于此道,便是那些饱学的大儒也能上得马,开得功,至于军中将士那就更不肖说了,人人都是此道之好手,这一场的比试便是骑射之能——分成八十步、一百二十步,一百五十步三个靶位,每个靶位射一箭,唯有三箭全中红心者方可入选二轮。 还别说,这群从左武卫大军中选拔而出的青年将官,可都个个都是好手,一轮比试下来,竟然有十五人三箭皆中红心,便是被淘汰的那些个将官也都是三箭齐中靶子。 只不过其中有一、两箭偏出了红心罢了,此十五人不但三箭全中红心,而且力透靶心,殊为难得之将才。 诸将精彩的表演,令军中将士喝彩声、叫好声响成了一片,即便是韩擒虎也看得开心不已,脸上的笑容格外的灿烂。 此时的中军大帐中,韩擒虎跟军中的一群将领,正在商量怎么用兵。 韩擒虎站起身,环视众将领,沉稳道:“相信各位已经知道了,前些时候西突厥各部落调动次数很多,可能就在这几日,大万大军就会犯我大隋边境,他们兵进神速,如今兵锋已至西平郡,西平郡若破,他们必然继续南下,或攻打武威,或攻打西海隘口,若任由他们攻破了武威或西海,要是在往前面一点,关内便是一马平川,关协危在旦夕,诸位都是久经战阵的百战将军,西突厥过了长城,入了关,会有什么后果想必各位都清楚吧?” 诸将神情凛然,纷纷点头。 第16章 自告奋勇 片刻之后,韩世谔忽然问道:“阿父,你刚刚说,西突厥十万大军是倾巢而出?而且是西突厥那什么射匮可汗亲自领军的?” 韩擒虎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回道:“西突厥人本来就不多,但是各部落中的男子皆精于骑射,这次那射匮可汉,领军十万犯我边境,估计是将他们各部落中的老底全都掏出来了” “阿父,那么换句话说,等于是他们的老窝,现在基本是没有壮年男子了?” 师俌李靖点头回道:“不错,就算有也不多了,顶多不超过五万人留守,而且还大都守在与******的防线上。” 韩世谔沉吟了片刻,道:“那他们的老窝中,现在他们家里是谁主事呢?” 李靖疑问道:“按惯例,突厥可汗出征,据我们的探子了解,草原上现在主事的应该是那可汗的妻子在主事。” 韩世谔迟疑了一下,道:“阿父,这个法子管不管用,我也不知道,我说一个法子,行与不行,阿父您看着办。” 韩擒虎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连连点头道:“说吧。” 韩世谔清咳一声道:“我这法子要派一员骁将,会一点突厥话的最好,率三千精锐兵马,人不能多,一定得是精锐啊,换上普通突厥人军士的服装,手执牧民常用的弯刀,由陕入草原,见着西突厥的部落便杀,故意留几个活口,然后我们这万余兵马一直杀到西突厥王庭附近,再马上回转,不要与留守的突厥大军冲突,在径直往西走一个大圈,遇一个杀一个。” “而那西突厥可汉一听,******人在后面杀他们的家人,就算军营不哗变,十万大军也绝不会继续往我们这进攻了,赶紧回去保护自己的家人要紧,那射匮可汉也肯定会下令撤兵,回草原收拾乱局。” “而这两个突厥王朝,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平日应该就积下了许多宿怨,双方各自有着自己的势力,这么一冲突起来没个三年五载,草原甭想安宁,哪里还腾得出手犯我大隋边界?” 李靖看了看自己的徒弟,顿了顿,接着道:“计是好计,只不过,派去行此计策的人,却得仔细斟酌,离间与突袭的时间拿捏上,要配合得恰到好处,不然,功亏一篑矣。” 韩擒虎点了点头,就问李靖道:“那领兵突袭草原的将领,依你来看,何人可担此重任?” “将军,末将愿领一万精锐,直入草原,若然事败,提头来见!”李靖兴奋道。 韩擒虎沉吟了片刻,摇头道:“不妥,你现在是我左武卫大军的军师,军中还需要你与众位将军共同对阵,你不能离开啊。” 李靖闻言,满脸失望的退回去了。 久未出声的韩世谔这时站出来,拱手道:“阿父,我愿意领军岀去。” 韩世谔此话一出,满帐皆惊,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韩世谔的身上,韩擒虎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看着儿子,虽然才不到十岁,长的却像十六岁的青年,回到;“准了” “诺!”韩世谔满脸兴奋回到。 “将军,不可啊!”众将闻言,纷纷否决道。 “军令己下,不可更改。” 韩擒虎再次冷冷环视诸将,语气森然道:“皇上几年年前命本将戍守凉洲一带,为的便是守卫我大隋疆土,不使一分一寸有失,如今突厥南下,大举侵我大隋,屠戮百姓,攻占城池,我等身为戍边之将,久沐皇恩,身负百姓子民生死大事,怎能坐视突厥张狂至此?” 韩擒虎狠狠一拍身前桌子,嘶声大吼道:“本将为将二十余年,向来是我打别人,何曾被人打到家门口来了?这是奇耻大辱诸将谁为我洗刷它?” 众将领群情激愤,同时起身抱拳,大喝道:“末将请战” 韩擒虎瞪着血红的眼睛,一股凌厉的杀机倾泄而出,语气冷若冰霜,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本将!要你们来到我们凉洲的突厥狗,给我一个不剩的杀,全部留在关外,记住是一个不剩!” “诺!” 众将齐喝,中军大帐随着轰然的盔甲铁叶作响,而变得杀气冲天,凉洲诸将脸上布满了浓郁的激愤之色,一个个瞪着双眼,像一只只在笼中不耐游走的怒兽,急待出笼一口咬断敌人的脖子。 韩擒虎待众将情绪高涨,战意盎然之后,这才放缓了语气,冷冷道:“诸将肃静,现在本将下军令,诸将既有杀敌报国之心,那么本将军令一下,任何人都不得推搪军令,军中无戏言,违令者斩” 众将齐声抱拳道:“末将誓效死力” 韩擒虎有意无意的扫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眼中的神色,颇为伤感,因为他知道,自已的儿子此去,能活着回来的机会,不过十者二三。 韩擒虎似乎早对战事布置的早有安排,毫不犹豫道:“李靖听令” 浑身披挂的李靖往堂中一站,抱拳喝道:“末将在” “命你带你部精兵三万,各将士携带三日干粮,急行开赴五原郡迎敌” “末将遵令” “赵书听令” 一名长得粗壮魁梧的,微微有些发胖的中年汉子站出来,抱拳大喝道:“末将在” “命你带你部一万精兵,火速赶往榆林郡隘口,若是突厥改道那里,务必将他们死死拦截在城墙之外,放得一个突厥进关,本将必斩你项上人头” “末将遵令” “周安听令” “末将在” “你率三千辎重兵,押赴粮草跟随李靖大军之后,三日内必须赶到五原郡,不准让本将麾下的儿郎们饿着,若有懈怠,斩” “末将遵令” “史军听令” “” 一道道军令下达,左武卫诸将,几乎都领到各自的任务,神色兴奋不已,纷纷露出了笑容,不过那笑容却狰狞可怖,如同死神即将收割人命一般残酷。 韩擒虎不舍的看了看自已的儿子,最后还是喊道:“韩世谔听令” “末将听令” “命你带三千精兵,火速赶往西突厥内部,制造两国混乱。” “末将听令”韩世谔看了看自己的老爹,还是回令道。 与此同时,在大漠深处,西突厥王庭里。 不计其数的帐幕矗立,西突厥的王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队队精锐的突厥骑兵奔驰来去。 其中有一座巨大的帐幕,帐顶是一只黄金铸就的鹰,这是西突厥可汉的王帐。 王帐里现在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个头极为高大的匈奴人,裘衣皮帽,手持一枝黄金造就的弯刀,他正是西突厥当今的可汉射匮可汉。 另一个人的个头瘦小曲裾深衣,毕躬毕敬的站在射匮可汉之侧。 射匮可汉面前是一张巨大的地图,他双目如灯,盯着地图,一瞬不瞬,手中的弯刀的刀壳在地图上一阵划动,最后停了下来:“哈哈!凉洲一带是我们的了!”他声若洪钟,震人耳膜。 要是有汉人看见他手中权杖的划动,一定会吓出一身冷汗,他的刀壳所过之处正是从五原、榆林、定襄丶马邑这些边关要地开始,一路往南,经过最后停在长安。 “来啊!”笑过之后,射匮可汉大喝一声,立时有仆佣进来:“去!马上传令!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于五月初五,赶到这里!要他们带上他们最好的勇士,最好的射雕者!” 仆佣领命,自去办理,不一会儿,上百传令兵就骑马而去,射匮可汉的命令很快就传达到西突厥各部。 西突厥对隋朝的一个巨大阴谋正在谋划之中,这个阴谋可能会造成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死于战火,内地千里烽火。 第17章 深入敌营一 凉洲城外的大营里。 凉洲大将们一个个都骑着战马,一道道军令在大营内传扬回荡,兵马调动时繁杂的脚步声,刀剑金铁相碰声,还有战马不安躁动的嘶叫声,声声入耳,人影来往穿梭,络绎不绝。 胸挂铁甲的车骑将军跟骠骑将军们脸上淌着汗殊,骂骂咧咧的集结麾下军士,有那性子急躁的将军,时不时抬手给动作稍慢的军士限很抽一鞭子,整个大营像一锅烧沸腾了的开水,不过却是沸反盈天,乱中有序,有条不紊。 诸将麾下军士集结之后,分批次出营,带着满身凛冽凌厉的杀气,朝着五原郡和榆林隘口开拔而去 而大军粮草辎重,也开始紧急调拨起来,在大军开拨的当天,也就会跟着大军奔赴前线。 诸将皆领军出发,如今也该韩世谔出发了。 眼看着,凉洲大军中的十之六七都开拔而去,营内空荡荡的,只剩下韩世谔帐下的三千一百人排着整齐的队伍,静静伫立于校场中央。 韩擒虎到底因为儿子,给三千将士每人配发了一匹战马,众将士骑在马上,一动不动,三千人如一人,沉稳如泰山,岿然巍峨。 校场之上,黄沙漫天,风尘滚滚,大风夹杂着沙尘,狠狠打在众将士的脸上,如刀刮一般生疼。 韩世谔和韩虎负手立于点将台上,望着麾下将士们一张张年轻活力的脸庞,心中不由生出许多不忍。 这都是一条条鲜话的生命啊!这次跟着他出关深入草原活着回来的还能有几人?都是爹生娘养的汉子,谁不心疼? 想到这里,韩世谔自己也禁不住浑身微微颤抖起来,这是战争,残酷无情的战争,出征之后他能活着回来吗? 这是国战抗击突厥是大隋军人的义务,一件事情摆在面前总要有人去做的,他若不去,凉洲的将士们也要去,总有人为此而流血牺牲,都是汉人,自己怎么逃避这个守土抗敌的责任? 定了定神,韩世谔压下心头的恐惧,迎着凛冽的黄尘大风,暴烈喝道:“兄弟们我们就要上战场了” 三千将士神情凛然,沉肃大喝道:“诺’ “抗击突厥,是我们每个关中人都有责任去做的事情,因为我们的身后,是奉养我们的百姓,乡亲我们不战,他们就会被突厥的那些王八蛋给杀戮,我们怎么办?” “杀、杀、杀” 韩世谔百感交集,望着眼前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忽然放缓了声调,含泪笑道:“你们这些人,也许都会被我这条计策害死。” 三千炙将士齐声喝道:“我们不怕” 韩世谔神情一肃,大声道:“我自己过会陪你们一起死! 这句话仿佛将所有将士的热血点燃了,左武卫大将军,凉洲总管的儿子,一个世子出身的人,竞然愿意陪这些苦哈哈的大兵一起死,于愿足矣。 三千将士感动得胸中血气荡漾,纷纷振臂高呼。 寥寥数语,韩世谔点燃了众将士心中那团炽热的火。 “杀、杀、杀” 韩世谔望向自已的三千精锐人马,又看了看被老爹安排在身边的副将韩虎、韩豹等一百黑旗卫。 韩世谔以最大的声音吼道:“弟兄们,兵法云:朝受命,夕引道,给你半个时辰收拾衣物,给家人写封信,要是你们不能回来,那么,这就是你们的遗言!”韩世谔下达了他的军令。 半个时辰收拾东西,这时间也太短了,这也说明,边关上的军情很紧,要不然不会如此急迫。 这道理谁都明白,兵士们领命之后,忙着去收拾,写信的写信,收拾衣物的收拾衣物,整理兵器的整理兵器。 虽然说,上战场韩世谔并不怕,反倒是很期望立军功,可是战场上刀枪无眼,谁也说不准,能安然无恙,告个别是必要的。 刚一进韩擒虎的大帐付近,就看见韩擒虎疾驰而来,他翻身下马,一把把韩世谔拥在怀中,虎目中的泪水涌了出来:“谔儿,谔儿,你还小,你不应该啊!” 韩擒虎是条硬汉子,可是,硬汉子也有柔情,也有亲情,也会如寻常人一般,为儿子这九死一生战前离别,伤心落泪。 感受着韩擒虎的亲情,韩世谔也是激动:“阿父放心,我会小心的!” “嗯!”韩擒虎重重点头:“谔儿,阿父自是放心你的,可是,战场上,刀枪无眼,你要倍加小心!对突厥的那些小崽子,不要手软,狠狠的杀!” 一双大手抚着韩世谔的脸颊:“记住,在战场上,要多用脑,一味的狠打,那是匹夫所为,你不是懂兵法吗,一定要切记此点!” 战场上是斗智斗勇的地方,这话极是有理,韩世谔点头应承。 韩擒虎拍着韩世谔的肩,眼里一抹痛色掠过:“无论如何,不能堕了我大隋的威风!一定要打出大隋军队的威风!” “阿父放心,大丈夫当马革裹尸!”韩世谔是热血澎湃,大声而答。 “狗屁!我是叫你在里面打几个小部落,就行了,我老韩家,可就只有你这一个,万不可忘记!知道吗?”韩擒虎在韩世谔的耳旁小声道。 韩世谔双眼一张,内心狂喊道,什么人啊!都不安套路出牌,不过他也知道,这才是一位父亲面对出征的儿子,最想说的话,韩世谔哽咽道:“诺”。 一个时辰过后,韩世谔带着一队凉洲军士开了出来,他们外衣都是普通牧民的衣物,衣服里面盔明纯黑,个个都拿着突厥的腰刀,行列整齐,杀气腾腾,好象一条长龙,滚滚北去。 韩世谔领着三千一百大军向北开拔而去,奔向前途未知,吉凶未卜的关外。 明媚的阳光,湛蓝的天空,辽阔的草原,江山如诗亦如画,英雄豪杰尽为它折腰。 韩世谔骑在马上,突然朝将士们挥手大声喝道:“兄弟们,记住了,我们现在不在是大隋的军人,我们现在代表的是******的人,所以我们现在出发去打劫。” 正午时分,饭点已过,三千将士因为只带了三天的干稂。 在韩世谔的一声令下,他帐下的将士们顿时如出笼的饿狼一般,眼里闪着绿幽幽的光,开始满世界找突厥的部落开始打牙祭。 越过连绵起伏的丘陵山包,踏着青翠茂盛的草地,韩世谔率领着将士们一路向北,策马飞奔。 韩世谔现在的心里很焦急,这里是茫茫草原,看起来诗情画意,实则危机四伏,在只有三天食物的情形下,麾下的将士们很难走远,要是让他们饿肚子的话,他们的士气就会低落到极点,严重的说,如果饿肚子遇到敌人,他们甚至连刀剑都举不起来。 所以,找到突厥的小部落已经迫在眉睫。 韩世谔策马奔在最前方,他使劲抽打着战马,眼中的风景飞快的倒退,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渐渐深入草原后,四面皆是茫茫的青翠之色,只能靠着太阳的方位来辨认方向。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快要饿着肚子的三千将士,跟着韩世谔策马驰骋了三个多时辰,已经是黄昏之时,遥远的天边,目光所及之处,几丝若有若无的炊烟在天边慢慢升腾 “前面有人”韩世谔两眼一亮,兴奋的放声大叫道。 韩虎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点头道:“不错,肯定是突厥的部落,而且可能只是个数百人的小部落” 韩世谔精神一振,一手拉着缰绳,一手高举,放声大喝道:“兄弟们跟我走,有肉吃!” 这句话点燃了将士们心中的渴望,强烈的饥饿感,使得他们为了食物而充满了凌厉的斗志,听到将军下令,三千人不约而同发出一声由衷的狼嗷,然后像三千只脱了缰的野狗,不,是野狼似的,朝着炊烟的方向蜂拥而去。 狂奔中,韩虎带着一百黑旗卫,紧紧的打马与韩世谔并排而驱,迎着呼呼的风声,韩豹大声问道:“公子,大哥,咱们抢突厥的牛羊,如果他们部落中的妇女跟孩童的反抗怎么办?当场格杀吗?” 韩虎在马上喘着粗气,闻言不由一楞:“不杀,恐生后患,杀,下不去手,真是为了难” 韩世谔想了想,也狠了狠心道:“那些敢反抗孩童长大了,就是突厥的士兵,所以为了我们的后代,杀无赦!” 没过一会,饿久了的将士们围坐在篝火方,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使劲盯着火架上翻滚的全羊,使劲的吞咽着口水 还没等烤熟,众人一涌而上,拔出腰刀便对全羊进行了分尸,一人抢了一块肉啃得满嘴流油,如同一群蝗虫过境一般,轰的一声过后,火架上只剩下一副副羊骨架孤零零的散发出森森光辉。 韩世谔和韩虎、韩豹都也没客气,抓着羊肉大啃了一番,勉强填了个半饱,望着正中央的妇女、儿童惊仇恨的目光,韩世谔眼珠一转,走到他们的眼前道;“吃了你们这么多东西,我感到很抱歉” 正中央领头的老者,木然的看着一堆堆篝火上凄凉孤独的羊骷髅架子,使劲挤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他们现在就是鱼肉,还能怎么办。 韩世谔看了看他,笑道:“放心,我们不会杀你们的,我们突厥,本来就是一家,你们的就是我们的,我们的也是你们的,明白吗?” 韩虎看了看韩世谔,对着三千将士们道:“把他们圈养好羊全部宰杀掉,然后带走以后这几天就是咱们的口粮了。” 韩豹迟疑道:“大哥,这样不太好吧?这些可都是些老人跟孩子了” 韩世谔看了他一眼,悠悠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咱们不知还有多远的路要走,让弟兄们饿肚子或是让他们饿肚子,你选哪样?” 韩世谔看了看他们,内心想道,这就是战争,残酷的战争,不可能讲那么多仁义礼节,韩虎这种做法已经算是很温和了,换了某个心狠手辣的将领,早就下令把他们全族都屠戮了。 当下数百名将士们都拔出了腰刀,走到部落的后侧,将那剩余数百头肥羊抹了脖子,把它们扛到了自己的战马上。 一切准备妥当,韩世谔看了看一旁的突厥牧民的尸体,便扭过头去,恶心得不想再看,挥手下令将士们抱着几百只死羊,跟一千多匹马,就上马赶路。 三千将士吃饱喝足,临走还打包,跨上战马便一路往北呼啸而去,像三千只过境的蝗虫席卷了一切,空留数百具户体,寂静的草原上忽然响起如雷鸣般的马蹄声。 剩余的突厥女人,跟孩子睁眼一看,让强壮的女人骑马向西突厥的大帐去报信,说******让人连来打草谷了。 韩虎看了看韩世谔,就道:“公子,接下来咱们该怎么走?” 韩世谔看了看韩虎等人,然后抬头辨认了一下方位,沉吟道:“现在我们的口粮足够支撑十天左右了,我们的任务我们一直朝西走,遇到小部落灭之,中部落抢之。” 韩虎又道:“公子,如果碰上他们的大军了,咱们应该如何应对?” 第18章 深入敌营二 韩世谔苦恼道:“说实话,我还真没想出对策,也许这几天我会想出办法的,实在不行咱们干脆开溜算了,三千人打五万,我不干这傻事!我会想尽一切方法,把你们都活着带回凉洲。” 韩世谔帐下的这些将士,在这些时日,己经对韩世谔非常的忠心,韩虎又补道:“公子,我们还应该派出斥候先行,随时打探军情,以便我们应变对策” 韩世谔赞同道:“不错,就按你说的办,弟兄们,咱们一路向西,开拔!我们一起去抢钱抢羊。” “诺” 韩世谔只是个凡人,他改变不了太多历史,只能尽自己的能力去做一些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有的人一辈子庸庸碌碌,无所作为,从出生到老去,活了个稀里糊涂,平凡得毫不起眼,为生计奔忙一生,至于人生的信念和意义,想必根本没人想到过这些奢侈的问题。 什么是信念?活下去,并且有个好盼头,这就是平凡人的信念,很庸俗,但没人有资格嘲笑这种庸俗。 世上绝大部分人只是平凡人,他们心里不可能装着家国天下,那些高山仰止的信念对他们来说,也许还不如饭碗里多了一块过油肉来得实在。 韩世谔的信念呢?他就是想让自已这一辈子,就想好好活着,可是自己要是不去想办法,下场应该还是跟前任一样。 算了,文明总是伴随着战争,不断的被摧毁,重建,历史就是一页页改朝换代的战争故事,周而复始,永不停止。 三千人的队伍,驰骋在前后望不到尽头的茫茫草原上,显得非常渺小。 草原的晨风凛冽而寒冷,夹杂着些许沙尘,打得每个人脸上生疼。 半个月后茫茫草原上,一支三千人的兵马往北疾驰。 “公子,咱们已经灭了十几个部落了,还要抢多少只牛羊呀?弟兄们的马都快放不下了,平均算下来,咱们现在抢到的牛羊,已经足够弟兄们吃上两个多月了你说,我们到底是来打仗的,还是来打劫的?”韩豹苦着脸道。 韩世谔刚要说话,只听“报”的一声 “将军,我们的斥候,在前方五十里处发现一座很大的部落扎营,如何定夺,请大人示下。”一名将领越众而出,重重抱拳道。 “大人,属下请战”另外几名将领不甘示弱,围在韩世谔身边纷纷请命道。 韩世谔眼中闪过一片茫然之色,对众将高亢激昂的请战,仿佛充耳不闻,一双无神的眼睛呆呆的注视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虎见韩世谔如此神色,心中自然明白他到现在,还没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于是韩虎两眼一瞪,对周围请战的几名将领斥道:“请什么战?请个鸟战,你们打算怎么战?领着麾下的儿郎们对着西突厥的几万人的部落,大明大亮的冲杀过去吗?三千人对几万人,还没靠近他们的部落,就会被突厥给杀得一个不剩,咱们走了这么多天,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自杀吗?简直是愚蠢”。 韩虎的身份虽然跟他们一样是将领,不过他这个将领的含金量,明显比别的将领高上许多,而且他还是主将最信任的人,众将被他一番呵斥,皆讪讪低头不语。 韩世谔仍旧一副失神的模样,呆呆的注视着前方。 韩虎和众将知道他正在想对策,倒也不敢打扰他,三千多人的队伍安静得不闻一丝声音,周围只有寒风呼啸而过,气氛沉默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韩世谔颓丧的叹了口气,终于回过了神,无力的朝众人摆了摆手,道:“全体下马,就地休息用饭,这里离突厥部落很近,大家将就一下,随便啃点儿干肉,严禁生火,以免被突厥外围的游骑发现。” “诺”众人依言下马,各自盘腿而坐,取出这些天,打劫草原小部落后,烤好的牛羊肉,就着皮囊里的清水吃了起来。 韩世谔下了马,默默走到一个僻静的丘陵背阴处躺了下来,下午的阳光有些毒辣刺眼,韩世谔眯着眼,仰望着蔚蓝的天空,随手扯下一根草茎叼在嘴里慢慢嚼。 韩虎、韩豹二人也离开队伍,走到韩世谔身边坐了下来,看着公子愁眉不展的模样,宽慰道:“公子,你也别愁成这个样子,咱们这趟进草原,本就是有死无生的断头差事,大伙儿谁都没想过活着回去,唯一所想的,便是在死前多杀几个突厥人,成全咱们对大隋的一腔忠义,也就是了。” 韩世谔叹息道:“大虎哥,我不瞒你,我现在很怕死,正因为怕死,所以我不想死,不但我不想自己死,也不想跟着我来的三千弟兄们死,如果我真的命令弟兄们,大明大亮朝突厥大营冲杀过去,那我还愁什么?大家拼着一死,砍杀几个突厥人,然后人死鸟朝天?” 韩虎叹道:“公子,实在没有办法,也只能这样了我们这些当兵的,吃的本就是这碗断头饭,难免殉死沙场,弟兄们都明白这个道理的。” 韩世谔断然道:“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那你想要什么结果?”韩虎疑问道。 “这个主意是我岀的,这三千一百多人更是我自己带出来的,我要尽量把他们完完整整,好让他们囫囵个儿,能够自己回家!” 韩虎惊愕道:“公子,这怎么可能?这是打仗啊!怎么可能没有伤亡?” “那我也要想尽办法,把伤亡降到最低,这样才不枉弟兄们,跟了我一场”。 韩虎苦笑道:“公子,三千对几万,你还想把伤亡降到最低?不全军覆没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韩世谔叹气道:“所以我才耍想个万全的法子呀” “大虎哥,突厥人作战的特点,是什么?”韩世谔很认真的问道。 “骁勇,凶悍,战力很强。”跟突厥打了多年仗的韩虎,毫不犹豫的回道。 “还有呢?” “以马为战,快若疾风” “还有呢?” “长于平原冲锋,弱于攻城水战。” 韩世谔想了想后,又道:“你说了这么多,意思就是说,他们打仗靠的是一鼓作气,战事一开,讲究的是一个‘快’字,勇力足够,智谋不足” 韩虎想了想,道:“不错,差不了多少。” 韩世谔揉了揉鼻子,笑道:“你在咱们这三千人的队伍里,挑出五十个身手最好,头脑最机灵的弟兄,最好还能懂几句突厥话。” 韩虎轻松笑道:“这个太容易了,咱们这三千人,本就是凉洲一带的子弟兵,都是跟突厥打了很长的时间,便懂得一些简单的突厥语。” 韩世谔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大虎哥,这五十人就是咱们这次行动的关键,一定要好好挑选。” 当下韩虎转过身,把将士们全都集结起来,然后以每营为单位,征集身手最高且擅长突厥语,两柱香的时辰过去,韩虎很快便选足了五十名身手矫健高绝的军士,一个个精神抖擞的站在韩世谔面前,努力的抬头挺胸,眼神中充满了蓬勃的战意。 第19章 深入敌营三 韩世谔忍不住点头,瞧这些人精练之色,便知他们的身手很不一般,就像武侠书里写的那样,丰神俊朗,精气内敛。 众将士一齐抱拳,斗志高昂道:“请将军下令” 韩世谔满意的点头:“好!现在是下午时分,你们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休息” 众人支起了耳朵。 “啊!休息!” 一个下午过去,在五十名将士睡觉补充精神的当口,前方斥候不断传来情报。 突厥人扎营之后,果然派出了哨骑四处游巡,活动范围在大营周遭二十里方圆内,最远的一支哨骑竟探出了三十里。 现在已到了晚间,草原上漆黑一片,风吹得更加猛烈,天际隐隐有雷声轰鸣,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吩咐好韩虎后,韩世谔叫起了那五十名睡得正香甜的将士,然后跟韩豹带着他们,策马前行到离突厥大营三十里处,找了一个隆起的草地丘陵,背靠他们大营方向坐了下来。 “你们现在有个任务” “请将军吩咐”睡饱了觉的将士们精神愈发充沛。 “突厥的哨骑大概十人为一队,在大营四周巡游,你们的第一个任务是,给我活捉一队哨骑回来,不准打草惊蛇,就当是潜进突厥大营前的热身了,记住,最好三人或四人为一个小组,每个小组里两人负责杀敌,另两人负责警戒,各组互相掩护,交替进攻” 众人都是经过韩虎、韩豹二人严格训练出来的高手,而且对军伍中的合击之术更是明了于心,韩世谔稍微一解释后世特种部队的某些作战特点,他们立马便心领神会。 韩豹不解的问道:“公子活捉了突厥哨骑以后呢?下一步怎么办?” 韩世谔沉思道:“下一步,便是潜进突厥的大营了,他们平时为民,战时为兵,军队里却没有统一的军服,这便给我们提供了很大的便利条件,你们要混进去就相对容易多了” 韩世谔正待吩咐潜进大营后的行动计划,忽然察觉身后丘陵的高处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韩世谔顿时又惊,飞快站起身,指着那几名突厥人大叫道:“捉住他们” 其实不待他下令,回过神的黑旗卫,就早已跳了起来,二话不说一个纵身便跃到人的身边,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然后举拳便往他太阳穴揍去。 那突厥人正要撒一泡尿,猛不丁被人揪住了领子,顿时吓了一跳,夜色下见揪住他的人,一身牧民打扮,立马叽里咕噜叫了一句什么,话未落音,太阳穴便被人狠狠揍了一拳,晕过去了。 其余的将士也飞快纵身掠到丘陵的另一面,见还有九名突厥人骑在马上,正在悠然自得的谈笑,将士们不再迟疑,飞身而上,以一种狮子搏兔的气势,三四人收拾一个,眨眼间便将九名突厥人放倒。 夜色下的草原冷若寒冰,四周一片漆黑,一眼望去,天与地衔接的尽头融化在黑暗之中,无从追索。 这才是真正的黑暗,苍茫大地与浩瀚夜空没有一丝光亮,那种令人感到绝望的漆黑,再加上寒冷彻骨的草原夜风,如同置身于地狱轮回,看不到希望和未来。 被活捉的十名突厥哨骑,现在估计就是这种心情,惊诧,绝望,和恐惧,他们现在也猜到了,这些人应该就是最近经常抢劫杀人的******士兵。 他们有心想朝突厥大营方向大喊示警,无奈他们的手脚已被绑住,嘴也被堵上,他们已成了这伙强盗砧板上的五块肉,他们想怎么切就怎么切。 “来人,把他们隔离,然后分别问口供,让他们把突厥大营的布置细节,全部交代出来,胆敢大喊大叫者,言语不尽不实者,就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诺” 在这个离大营数十里的草原丘陵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十名突厥士兵终于绝望了。 口供问得很顺利,十名鞑子被分别带得远远的,隔离以后他们也不敢瞎编,否则一对照下来就穿帮,后果很严重。 于是他们非常配合,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竹筒倒豆子般交代得酣畅淋漓。 突厥大营的布置,与韩虎的猜想大致一样。 营外设有哨骑,在大营外围二十到三十里的范围内游巡警戒,辕门正面布置探马赤,左右两侧布置巡逻骑兵,再往里去还有左翼,右翼,左军,右军,军中的千夫长和万夫长都有自己单独的营帐,帅帐位于整个大营最中心的位置,帅帐里面自然便是薛延陀部的首领俟斤。 与所有的军队一样,战士在营帐中就寝以后,营内除了巡逻警戒的巡逻骑兵之外,严禁任何人在营中游走,违者必斩。 这给韩世谔的计划,带来了很大的难度。 “就算成功的混进大营,也动弹不得啊,怎么办?”韩豹急道。 韩世谔想了一会儿,道:“暗的不行就跟他来明的,咱们大大方方给他来个斩首行动” 韩豹愕然道:“公子,何谓斩首行动?” “如果把一支部落比作一个人,你说最重要的脑袋部位,应该是军中哪些人?” 韩豹恍然道:“是这个部落的首领?所谓的斩首行动,就是刺杀他们的首领?” 韩世谔点头道:“不错,首领是一支军队的大脑和指挥中枢,特别是高级将领如果被刺,这支军队将处于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他们的战斗力和破坏力将会大大降低,而且这种混乱的情况也有利于我们刺杀行动成功后迅速隐蔽,脱身。” 略略的几句话,韩豹和众将士便立马明白了,韩豹点头道:“不错,比如突厥人,他们军中分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如果将他们的万夫长或千夫长刺杀了,下面的百人队,千人队就会乱成一团,以致令出多门,行动无法统一,这样一来我们只消往某个隐秘的地方一躲,或是干脆大明大亮的和那些混乱的突厥人混在一起,就会安然无恙。” 韩世谔笑道:“不错,就是这么个意思。” “公子,那咱们具体怎么行动啊?”韩豹现在倒有些跃跃欲试了。 韩世谔又道:“先把突厥大营里的那些千夫长,万夫长住的营帐位置问出来,既然潜伏进去那么困难,你们干脆穿着他们的衣服大明大亮的闯进去,一边骑马一边用突厥话大声喊紧急军情,如此情况之下,应该没人会怀疑你们是敌人,你们就可以一路畅行,直达他们的帅帐。” “然后呢?” 韩世谔眼中闪过一抹凶光:“然后你们就迅速接近那些主帅和万夫长,把他们都给灭了,我会跟韩虎在大营的外围派三千将士配合你们的行动,适当的制造一些混乱掩护你们。” 夜色下,五十名将士骑在战马上整装待发。 同时,剩余的近三千名将士也集结完毕,战斗即将开始,数千人于静谧无声之中散发出淡淡的杀气,这一战虽然以寡敌众,但却是以有心算无心,胜与败,生与死,即刻便见分晓。 寒冷的夜风吹过草原,冷得沁肤彻骨,可他们觉得胸腔中一股热血在沸腾,一团烈火在燃烧。 韩世谔站在韩豹的马前,二人静静对视许久,接着韩豹朝他一抱拳,深深道:“大豹,一切拜托了,保重,宁可任务失败,你们也要独善其身,活着回来。” 韩豹扶了扶头上的毡帽,豪迈的大笑几声,将胸膛拍得扑扑作响,大声道:“杀敌建功,封妻荫子,今日正是大好时机,且看我们五十人,如何将突厥的大营,闹得鸡犬不宁” 五十名将士齐声大喝:“杀、杀、杀” 韩世谔也笑了,夜色下,眼中的晶莹微微闪烁。 “活着回来,我给你们记首功” 韩豹哈哈一笑,手扬马鞭狠狠一抽,大喝道:“兄弟们,走,抢功劳了” 身后九名将士跟随其后,策马便往突厥大营疾弛而去。 隔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又有十名将士催马而动,就这样,五十名杀争分成五批,往突厥大营奔去。 韩世谔一直静静注视着他们,直到马蹄声已消失不见,这才回过头对剩下的近三千将士大声道:“现在三千人分三队,半个时辰后出发,其中一队肃清大营外围的哨骑,一队对大营的东侧发动佯攻,还有一队跟着我,为袍泽掩护。” “诺”众将士齐声应道。 漆黑的夜色下,突厥大营里仍旧如往常般平静无波。 五万人的营帐,连绵十余里,一直延伸到目光极处,仿佛连接到了天的尽头。 风声骤急,吹起大营辕门前高高竖立的图腾旗,旗上绣着一匹狰狞凶恶的狼头,随着狂风左右急促摇摆,仿佛活了一般,急待出笼择人而嗜。 时已深夜,突厥们早已入睡,营帐外来来往往的巡遗骑士打着火把,默然无声的策骑巡游,警惕的注意周遭的一切动静。 平静中带着几分肃杀,沉默中透着几许凝重。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杂乱急促的马蹄声,声音越来越近,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游弋在辕门外的哨骑,听到马蹄声纷纷紧张起来,警惕的眼睛死死盯着辕门的前方,他们手中的刺枪和钢刀微微斜指,随时准备着向前冲杀,其中两拨哨骑已策马迎了上去。 马蹄声杂乱,但稀少,马背上长大的突厥人,很快便听出这群骑士的人数大概只有十人不到,而且很急促,很快,几个呼吸间,便已到达辕门前不远处。 人数不多,警戒的哨骑终于稍稍放松了戒备,没有哪个敌人这么蠢,敢以数人之勇而独闯五万人的大营,初步判断应该不是那些该死的敌人。 哨骑迎上前,一边策马一边抽出腰刀,大喝道:“来人住马,你们是什么人?” 来人丝毫未减速,只是飞快用突厥语大声道:“你们快闪开,我们是东南向的‘阿勒斤赤’,有紧急军情,去见首领,******,已出现了,还不快闪开!” 来人语气又急又快,似夹杂着些许慌乱惶然,话音刚落,这拨十人的哨骑已奔行至了辕门前。 第20章 深入敌营四 堵在辕门前的近千薛延陀部的遗骑闻言顿时犹豫了,一名逻骑迟疑问道:“你们是哪个帐下的?被谁派出去做哨骑?” 来人是一名头戴毡帽的虬髯大汉,他闻言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然后扬起马鞭狠狠一鞭抽在问话的人身上,接着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堵在辕门前,催马便往营中奔去,他身后的九人见状也毫不迟疑的策马跟上,无视那些错愕惊怒的突厥人,那大汉往营中奔出老远,才悠悠扔下一句话。 “军情如此紧急,你们还拦着我罗里罗嗦,我是首领麾下勇士,此事过后,不服气的尽管来找我” 众人都听出事情紧急,虽然五万人的大营,不可能个个都认识,但他们都说着自己的口音,在说了,寥寥数人,想来也不太可能是敌人,于是,众人放下了戒心,眼睁睁看着十名哨骑飞快入营,往帅帐方向绝尘而去。 经过辕门前这番动静,大营里各个帐篷的突厥们不少已经被吵醒了,纷纷裸着上身不明所以的从帐篷内探出头来,互相询问原由。 还没过多久,辕门外远远的又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 一道惶急惊慌的声音大喊道:“紧急军情,******的那些狗东西,又出现了,快闪开,我要面见首领” 这回守在辕门前的巡骑们,就没再拦阻,乖乖的让开了道,任由十骑飞快策马冲入营内,一路畅通无阻。 过了半柱香时间,又有一拨哨骑飞奔而至,嘴里都用突厥语大声叫嚷着,有紧急军情。 在这短短时间内,一共五拨哨骑进了营口,大营内众人终于脸上变色,见来人皆如此惊慌惶急,看来******是真的来了,而且人数必然不少,一场艰苦血腥的战争即将要开始,众人脸上现出凝重的神情。 此时大营的帅帐前,薛延陀部的首领颓颓图已被惊醒,帅帐周围的五名万夫长,和十余名千夫长也纷纷聚集在帐外,疑惑而担忧的听着禀报军情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火把照亮了帅帐四周,衬映出鬼力颓颓图冷洌的脸庞,他负着双手,神色冷漠的盯着帅帐前方,不言不动。 身前的众万夫长和千夫长见颓颓图神色不善,满腹的疑问也不敢说出口,只好跟他一样,将目光放在漆黑的帅帐前方,凝神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终于,十名报信的骑士飞驰到了帅帐前,未等战马停稳,十人一齐飞身下马,右手抚胸躬身道:“首领大人,东南方已出现大批******的兵马,他们人数众多,而且行军快速,其斥候已与我们的哨骑发生了交战” 众万夫长和千夫长闻言,轰的一声炸开了锅,脸上皆不敢置信之色。 颓颓图吃了一惊:“******的人马,不是只有几千人马吗?怎么可能敢跟我们薛延陀部斗?你确定吗?”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颓颓图的心猛然一提,两只小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报――紧急军情,东南方向有大队人马出现,请求支援。”来人到了帐前,来不及行礼,便惶然大喊道。 颓颓图咬了咬牙,刚一张嘴,又是一阵杂乱的马蹄声。 一共五拨哨骑,禀报的都是同一个内容:东南方,******的几千人马出现了,还跟自己薛延陀部的人马打起来了。 颓颓图却不急不徐,嘿嘿狞笑几声,道:“他们就算来了又如何?我们在这里有几万人马,就他们那几千人,就算他们在厉害,与我们决战也丝毫占不到便宜” 在薛延陀部首领颓颓图说话之时,禀报军情的五十名哨骑却已散立到四方,有意无意的靠近了,帅帐前侍立的数名万夫长和千夫长。 第一个报信的韩豹却稳立不动,站在颓颓图面前,貌似恭谨的垂头不语。 那薛延陀部的首领浑然未觉,只是咧开嘴嘿嘿笑了几声,然后对面前的大汉道:“你去帐后把阿鲁请出来,共商迎敌之策,快去” 韩豹低声应了,就要越过颓颓图便往帐内走去。 颓颓图不经意间略扫了他的背影一眼,却忽然呆了一下,接着指着大汉大喝道:“你给我站住” 帐内的众人尽皆一楞,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颓颓图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指着大汉阴森森的问道:“你说你是我们大营,派出去的哨骑?你是哪个大帐的?叫什么名字?首领是谁?快说” 韩豹身躯一僵,背对着颓颓图,一动不动,也不发一语。 “我们突厥的勇士,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走路时两腿不能合拢,这是我们突厥人的特征,你走路时两腿,为何并得这么紧?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被呵斥的韩豹,他此刻背对着颓颓图,闻言身形一顿,脸色霎时白了。 千算万算,偏偏算漏了这一环,谁知道这该死的突厥首领眼睛竟然这么毒,刚走两步路就把他看穿了。 此时,韩豹的一颗心,也如同沉入谷底,额头上大滴的汗珠缓缓滑落,他仍保持着背对颓颓图的姿势,却一动都不敢动。 跟随韩豹混进大营里的五十名将士也呆住了,他们的心提得老高,右手纷纷按住了腰侧的腰刀,随时准备出手。 “你的腿夹得这么紧,绝对不是突厥人,快说你到底是谁?”颓颓图也是手扶住腰刀,语气愈发严厉。 韩豹绝望暗叹,心念电转间,只见颓颓图暴喝道:“来人!来人!拿下他还有,把刚才所有报信的人全部拿下。” 一众万夫长,千夫长和数名小部落首领顿时楞住,他们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主要是根本就不曾想到,他们居然有胆子敢混进他们的大营,而且与他们的主帅和高级将领近在咫尺。对他们来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韩豹眼中一抹凶光掠过,手指微微一,便待拼个鱼死网破。 其余的五十名混进大营的将士,也按住了腰间的腰刀,只待韩豹抢先发动。 杂乱的脚步声自四面传来,韩豹惨笑一声,随即眼中戾色大盛,他咬紧了腮帮子,双腿微曲,死死盯着离他三四步之遥的薛延陀部的首领,他仿佛看见他脖颈处微微凸起的血管,在昏暗的火把照射下,显得那么的清晰明朗,纤毫毕现,――那是一处绝好的下刀位置,只要杀了他,今日就算死在这突厥大营内,那也值得了。 眼看就要动手之时,意外发生了。 只听得大营东侧,忽然传来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喊杀声,轰然大响之时,大营内示警的长牛角号低沉呜咽起来,在静谧的深夜大营内悠悠回荡,急促中满含肃杀之气,令人心神俱颤。 颓颓图和众将,都被这突然而至的大响弄得大是震惊,一时竟顾不上韩豹他们,朝漆黑的前方放声大喝道:“发生了什么事?快点火把。” “报!好几千人正在袭营,是最近那些******专门打草谷的人。”一道惶恐的声音,在远处飞快答道。 颓颓图怒目圆睁,其余众将却大吃一惊。 就在这时,韩豹看准了时机,忽然大喝一声:“兄弟们,动手” 话音一落,韩豹抽出了腰刀,便朝瞬间惊愕的颓颓图的脖子划去。 几十名黑旗卫,早就在等他这道命令了,闻言毫不迟疑的拔出了腰刀,朝他们早已锁定的突厥将领砍去。 第21章 深入敌营五 说时迟,那时快,一系列的变故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站在帅帐前的几名千夫长首先中招,纷纷惨叫一声,捂着脖子栽倒在地,鲜血从指缝中涓涓流出,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剩下的几名万夫长大惊,很快便反应过来,身躯极速的往后退去。 杀了几名千夫长的黑旗卫刚得了手,眼见万夫长们为了躲避面前的行刺,纷纷朝后退避,几名将士毫不犹豫的将腰刀,往他们脖颈处狠狠一划。 两名万夫长心生警兆闪避过去,剩下的三名万夫长躲让不及,竟被黑旗卫一招得手,和躺在地上的几名千夫长下场一样,一刀抹喉,漂亮至极。 韩豹的腰刀,一直不离颓颓图的脖子附近,颓颓图的一张黝黑的脸已变白,他手按着腰刀,急速往后退避。 奈何韩豹的腰刀像死神的诅咒,死死萦绕在他脖子数寸之遥,他退得越快,腰刀却逼得越近,短短几个呼吸间,颓颓图竟然连拔出腰刀的机会都没有。 眼中映出腰刀雪亮的锋芒,对他们而言,外面的敌军已经不算什么,眼前这把锋利的腰刀,才让他真正感到自己,正挣扎在生与死的一线之间,步步退避,步步追魂,幽冷的刀锋散发出刺骨的寒意,地狱的大门仿佛在向他遥遥招手。 根本来不及呼救,来不及叫人,这些刺客却没给他张嘴的机会,他的眼中只有一片惊恐,眼看着匕首幽冷的刀锋离他越来越近,不论他如何不甘,如何震惊,死神已向他发出了请柬。 急速的退避下,颓颓图的脚下忽然一个踉跄,接着被什么东西拌倒,身躯不受控制的仰天倒下的同时,颓颓图的眼中,却是闪过一片巨大的惊喜,因为他知道他的生机即在眼前。 反观韩豹见颓颓图倒地,心中不由一沉,暗叫不妙,但惯性仍使他不由自主的将腰刀往前劈去,可是他那势在必得的凌厉杀招,意外落空了。 颓颓图的背部刚刚着地,便就势在草地上打了一个滚,彻底避开了韩豹的腰刀,接着他也拔出腰刀,毫不留情的朝韩豹狠狠劈去,嘴里大声呼喝道:“来人啊!有人行刺!” 韩豹侧身闪过颓颓图的劈头一刀,心中暗叫可惜,却不敢丝毫迟疑,口中大叫道:“兄弟们!全部撤离,隐蔽”。 说完转身,便往前方一片,闹哄哄的大营中遁去,五十名将士自然不敢怠慢,一击得手,飞身远避,他们分成数个不同的方向,往大营的帐篷群里猫腰钻去。 此时由于营外敌军的袭营,和帅帐前这番巨大的动静,不少突厥士兵,早已钻出了帐篷,惊愕的看着这片混乱不堪的情景,有的已看出了端倪,纷纷叫骂着抽出腰刀,纷纷向韩豹他们追杀而去。 不过韩豹他们也是穿着突厥人的衣服,混入人群非常容易,几个起落间,身形便消失在大营深处,一群刚打着呵欠,不明所以钻出帐篷的鞑子中间,与他们混杂在了一起,无影无形。 此次行动,薛延陀部的首领颓颓图有幸逃脱,不过他们也击杀了突厥万夫长三名,千夫长六名,己方暂时无一伤亡,初战告捷,完成得漂亮利落。 颓颓图见这些刺客都向四周散去,气得快发狂,大吼道:“躲起来,我便找不到你们了吗?你们这些人不配是我们草原的勇士,你们比毒蛇狐狸更狡猾更卑鄙,来人!清点各大、小部落的勇士,把这些人给我揪出来” 命令下达,却不见有人回应,前方大营已被火把照亮,但只见帐下的牧民跟士兵们,乱哄哄叫嚷推搡,却没有领头的人出来整队。 颓颓图顿时,大怒道:“你们怎么了?都昏了头吗?千夫长呢?万夫长呢?” 一名突厥百夫长,惊惶禀道:“首领大人,刚才突发行刺,千夫长死了六名,万夫长死了三名,我们的勇士们选择无人统领,都乱了” 颓颓图气得撕开胸前衣裳,仰天暴烈狂吼道:“都给我集合,去杀了那些混蛋,” 这时又有突厥巡骑飞马过来禀报:“首领大人,袭营的******士兵大概两千,攻破东侧营栏后,几轮箭射杀了我们数百勇士,然后他们往东南方向跑了” 连番的打击,令薛延陀部的首领颓颓图几欲疯狂,他赤红着双眼,嗷嗷叫了几声,嘶吼道:“卑劣的******人杀了我们的勇士想跑?全军出击,给我把他们全部猎杀于草原之上,让他们看看我们薛延陀部的威风” 当下也顾不得,去清查那五十名刺杀他和手下将领的刺客,颓颓图顺世骑上战马,手挽大刀,头也不回,便带人当先朝东南方追去。 剩下几名幸免于难的万夫长,更是不敢怠慢,立马命吹响进军牛角号,全军向东南开拔,并暂时接管了三名死去的万夫长麾下勇士。 半柱香的时间不到,所有突厥士兵便穿好了衣服,骑上了战马,像一团乌黑的云,跟随在首领颓颓图的马后,疯狂的向东南方向追赶而去。 薛延陀部的大营,现在只留了不到一万人的突厥老幼在收拾善后,此时驻扎五万人的薛延陀部的大营,顷刻间变得人去帐空。 突厥大军的主力,几乎全部出营追击之后,离大营数里之遥的韩世谔,看着那团黑云呼啸席卷而去,顿时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现在的一切尽在他的算计之中,虽然还有不到一万人,不过,那也没有办法了。 韩世谔此刻抽出了插在腰后的弯刀,高高举起手,朝身后剩余的一千名将士道:“将士们,现在就是我们为凉洲的百姓牺升的时候了,为了家乡的父老,杀啊!” 说完韩世谔一催马腹,当先朝突厥人的大营狂奔而去。 身后的一千多人也是急忙催马跟上,众人都嗷嗷大叫着,骑着马便往空荡荡的突厥大营冲杀了过去。 留守大营的一万多名的突厥老幼,正在清理帐篷辎重,听得远出马蹄轰鸣,他们好奇的抬起头看去,却见夜色下,一大群穿着突厥服色的骑士,朝他们杀气腾腾的冲来,他们吓得面如土色,转过背,便待回身寻找战马跟武器与敌人一战。 韩世谔等人,哪还容得他们骑马,见状嘶声大吼道:“兄弟们,给我放箭杀!” 第22章 策略成功 嗖嗖嗖 一轮箭雨漫天呼啸而过,眨眼间便有一两百人的突厥人被当场射杀。 一名突厥刚举起刀,欲与敌人同归于尽,嗖的一声闷响,一根长箭穿中他的眉骨,穿脑而过,当场毙命。 隋军驰骋的蹄声如雷,溅起的烟尘冲天而上,人数虽只有千人左右,可他们人如龙,马如虎,气势如虹,一千多名隋军眼里,闪着炽烈的战意,他们杀气腾腾,挥着突厥腰刀,冲杀过来。好象一股狂风席卷而来。 此时的突厥大营里的牧民,已经给马群冲得七零八落,结不成阵势,又被凉州给趁机掩杀,根本就来不及使用弓和长矛,他们望着煞神似的敌军,都吓得是头皮发炸。 此时此刻,他们的军队还沉浸在马蹄余生的惊惶之中,根本就没有清醒过来,更别说收拢军队,重整阵势了。 隋军一冲上来,他们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只有给屠杀的份,不是做了隋军的刀下亡魂,就是给箭矢射杀。 只一会儿功夫,地上就多了很多尸体,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更加浓烈。 韩世谔趁着砍杀的空隙观察战场,只见到处都是惊奔逃命的突厥牧民,还有就是到处,都是挥着腰刀的隋军在驰骋,在砍杀,不论男女老幼。 以区区一千骑兵,杀得突厥一万人马无还手之力,这绝对要算一个,壮举! 之所以能有如此壮举,原因在于阵势,阵势一旦散乱,要重新结成需要很长时间,突厥的一万多人,分散在整个大营之中,又被惊马冲乱后,哪能在短时间内重整阵势。 如此良机,千载难逢,现在根本就不需要韩世谔军令,隋军也知道现在应该是大屠杀的时候。他们是越杀越勇,战号越吼越嘹亮。 “杀!杀!杀!”喊杀声直上云霄,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隋军的杀戮还在不断进行,每时每刻,都有突厥牧民被杀死。 只需要再杀一阵,就能彻底击溃他们,此刻众将喘着粗气聚拢,兴奋莫铭,隋军以一千骑兵击败一万匈奴人,虽然大多都是老幼,但这也是一个奇迹,那是何等的让人痛快,让人扬眉吐气! 突厥人的大营,已被韩世谔的骑兵轻易突破,几千名留守的突厥老幼,已被射杀一小半,剩下的几千名突厥老幼也是惊慌失措,在大营的帐蓬间四散奔逃。 没有马的突厥人,战力大大降低,韩世谔却是全副武装,又是人多势众,一千人追着几千名突厥老幼,满大营四处追杀,凉洲军跟赶猪进猪圈似的,骑着马嗷傲大叫,遇着逃得慢的突厥老幼,手中的弯刀,对着他们的后背或脖子就是一刀劈去。 突厥老幼们,逃得很惊惶,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几千名突厥老幼,被斩杀得只剩数百名了。 “公子,我们现在得赶紧撤!”韩虎异常冷静:“这一战,我们虽然胜了,杀伤突厥也有万余,不过我们仍是处在险地,得赶紧撤走。” 韩世谔接过话头道:“我们目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这万余骏马一块带走!” 说到要害了,韩世谔他们这次最大的收获,就是这剩下的万余骏马,无论如何,也要带回去”。 韩虎点头道:“公子,你说得没错!我们得赶紧撤,附近还有四万突厥人马,他们会闻讯赶来,都去赶马。走得越快越好!” 韩世谔骑在马上,一挥手,一千人的骑兵,策马将那剩下的突厥老幼包围起来。 “将军,杀不杀?”韩虎低声问道,昏暗的火把,照耀出一张张杀气腾腾的狰狞脸庞。 剩下的突厥老幼,顿时吓的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浑身却不停的打起了摆子。 韩世谔栊豫了一下,抬高了手大喊道:“他们就不杀了,给我也把这大营给烧了!” 放火确实很快,眨眼间大营就被点燃了,火借风势,冲天而起,处处布满着浓烟和一股焦臭的羊皮味道,很短的时间内,火势被风一吹,整个大营连在一起的帐蓬,都被点燃了,熊熊烈火照映着一张张兴垩奋狂热的脸庞,凉洲将士们像一群无法无天的混混,肆意的焚烧和破坏着大营里的一切。 韩世谔四下环顾,见大火烧得几乎红透了半边天,火光无情的吞噬了一切,扬声大喝道:“兄弟们,咱们撤!” 呼啦一声,一千多人马在韩世谔的带领下,准备在约定的地方,与韩虎的两千大军,一同集合起来,把这个部落的首领,往******的地盘上引。 此刻颓颓图正率大军追击,他两眼通红,胸中被一团怒火,燃娆得直欲发枉,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正策马遁逃的两千军队,他在愤慨又在嘶吼,他甚至己经想到,抓到这群畜生后,该怎么折磨他们。 五马分尸是个不错的主意,想到这里,颓颓图狞笑起来,两排白牙在夜色下散发出森森的光芒,像马上捕捉到借物的狼。 一名突厥百户,策马赶上,惊惶道:“颓颓图大人,大营咱们的大营” 颓颓图笑容一窒:“大营怎么了?你快说,大营怎么了” “起火了!” 颓颓图大惊,急忙扭头望去、却见十数里外,大营的火光已经烧红了半边天,在黑夜里那么的鲜艳,刺目。 颓颓图浑身一震,喊出了一句被古人喊过多次,将来也必定有人再喊的经典名句。 “我们中计了!”巨大的惊怒和羞辱,一齐涌上他的心头,他扭头恨恨看着前方,终于明白这就是******的部落,那些还在抱头鼠窜的两千骑兵,就是给他下的一个圈套。 “那些卑鄙的混蛋,好狠毒啊!全军住马!我们回营!”颓颓图立刻放弃,追赶那两千骑兵。 四万薛延陀部的大军,立马后队改前队,气急败坏的往薛延陀部的大营赶去。 半个时辰后,刚冲进大营的颓颓图眼见大营火光冲天,帐篷,牛羊,木盾,满地的尸体,现在己经全部葬身火海,营地内部散发出一阵难闻的焦臭味。 颓颓图帐下的牧民,瞋目裂眦,仰天悲嘶:“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朗刻,还在活在大营里的几百突厥老幼,他们跌趺撞撞,跑到颓颓图面前,一脸无助的哭喊道:“首领大人,咱们的好多人被******的那些混蛋,给杀了好多,哇!——” 薛延陀部的首领颓颓图反是满脸悲伤,之后又恶狠狠的道;“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收拾起家人的尸骨,那些人不是能跑吗!我们也不追了,我们就去把******的那些部落,给一个一个平,总知就是,我们也去杀光他们的家人。” “杀光他们的家人”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此时的隋军,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悦,因为他们只带了一千人,不费吹灰之力,不但把五万人的大营给烧了,还杀了西突厥八千多人手,这是何等的振奋人心,只需要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他们知道,他们自从跟这韩小将军,与西突厥的这十几仗,全是来自他之手,没有人在当他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现在他们己经都对韩世谔非常的忠心,在这时候他就是一军统帅。 伟大的统帅与一般将领的区别就在于,伟大的统帅总是能获得胜利,韩世谔现在虽然离伟大的统帅,还有很长的距离,但是他至少这方面的天赋,已经显现出来了。 说起打仗这事,韩世谔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万未想到自己,竟然是越打越顺越有心得。 再一瞧身边的人,和他差不多,隋军人人都乐开了花,笑呵呵的,而韩世谔作为统帅,只能短暂的享受胜利的喜悦,乐过了,就得马上筹划下一次大战。 这叫担子,这就是一军统帅的职责。 “公子,前面有个湖泊!”韩豹前来禀报。 “湖泊?”韩世谔朝前一望,在目力所极处,果然有一处湖泊,正是深入突厥腹地:“大豹,叫弟兄们在这里歇息一下!” 命令一传下,隋军停下来歇息,行军间的歇息,不仅仅是让人喘口气,更重要的是喂养身下的战马,给战马吃草,给战马喝水。这些事,是每个精锐骑兵必须具备的本领,这支隋军做起来驾轻就熟。 韩世谔飞身下马,坐在地上,身边一旁的黑旗卫,就立刻来把战马,牵去喂草料喂水。 韩世谔取出地图,仔细的查看起来,他的眉头紧拧着,韩虎站在身后,闭口不言,以免打扰韩世谔。 过了一阵,韩世谔抬起头来,发现韩虎、韩豹、跟盛军、叶光、白冬五人,他们早就站在韩世谔身后了,正在静静的等待着。 白冬、叶光、盛军他们三人就是这三千人的偏将! “兄弟们!我们现在向东翻都今山,然后跨过陵河,就可以用不了小半月,就可以回到家了”韩世谔看了看地图说道。 “回家,回家,回家” 开皇十一年三月底,凉洲军传来军报,说西突厥大军越过五原郡,攻陷榆林郡作,大军继续南下,兵锋直指定襄郡,整个凉洲城一带,上至官府,下至市井,皆惶恐之极,凉洲一带的百姓为躲兵灾,往凉洲城内入住的百姓不计其数。 此刻的凉洲城里,一个月一晃便过去了,韩世谔率领的三千精锐,仍然没有消息传回,这一天的时光,很快就过去,在凉洲的裴秀英抬头看了看天色,便邀请他的宾客到酒楼用饭,众人正待举步,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大街的北头传来,大伙转头一看,见一人一马,正疾驰在大街上,由远及近,马上的骑士风尘仆仆,背着一方用布包起来的长匣,众人见到骑士身后的长匣,纷纷大惊失色,众所周知,这是代表十万火急的军报,此时出现在凉洲城,莫非西突厥的大军已经到凉洲城附近了? 骑士显然已驭马奔跑了,很长的路程,人已经快虚脱了,马嘴也不停往外冒着白沫,可他进了凉洲城的马速,仍是丝毫未减,边跑边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喊着:“紧急军报!西突厥退兵了!西突厥退兵了!”骑士一路高喊着,绝尘往总管府的方向奔驰而去。 众人闻言,先都是呆楞了片刻,既而大喜过望,高声欢呼,稍稳重点的人纷纷额手称快,直叹老天保佑,骑士所过之处,一些商铺和住户,竟然放起了炮仗庆祝起来。 第23章 出发回家一 天空阴霾,雪花飞舞,地上积雪已经数寸,一脚下去,就会有一个,深深的脚印。 朔风劲吹,卷起漫天的雪花,好象妾龙的败鳞残甲,煞是好看,颇为壮观。 天气寒,朔风劲,正是严寒时节,这种季节,北方百姓窝在屋里过冬,没有特别的事儿是不会出来的。 今日却是不同,人来人往。百姓着新衣。笑意盈脸,奔走来去,大声欢呼,因为今天是韩世谔他们回凉洲城的日子,百姓一定要来相送。 隋人痛恨突厥人,北方百姓犹恨之,边关百姓的亲人、朋友死于突厥手中的亲人不知道有多少,他们的家园给突厥毁掉的不知道有多少,所以边关百姓对东、西突厥的恨意,足以咬断一口钢齿! 现在的凉洲军,以最小的代价,逼退了突厥的十万大军,那是何等的让人振奋。 所以韩世谔要从朔方郡,回他们回凉洲城,朔方一带的百姓,能不来送别吗? 能来的全来了,不能走的,要亲人背着、扶着、抬着,无论如何也要赶来。 早早的,朔方郡城墙下就站满了百姓,他们自的站成两列,留出中间的通道,供韩世谔他们通行。 朔方郡城墙下,要随韩世谔去凉洲的两千多隋军,已经集结完成,他们骑着高头大马,排着整齐的阵势,杀气腾腾,仿佛又要上战场一般。 人人眼里闪着炽烈的光芒,朔方郡的天气虽然奇寒无比。却是媳灭不了,他们胸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韩世谔骑着宝马,缓缓而来,年纪虽小,可背上的彼敞在寒风中飘扬,平添几分威势。 韩虎、韩豹他们紧随其后,策马而来。 韩世湂放眼一望,只见一片旗帜的海洋,都在寒风中飘扬,猎猎作响。 韩世谔他再瞧一眼隋军,都是气势不凡,战意高炽,仿佛在上场一般,可是他们中有不少人,己经没有了胳膊,没有腿,缺鼻子少耳朵,瞎眼,可是,他们仍是盔明甲亮,战意涌动,只要韩世谔的军令,一声令下,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朝着突厥的人马扑去。 现在他们的伤已渐渐痊愈,一切都在好转,伤兵营里的伤兵们大致也恢复了,有的落下了终身残疾,却也每天笑得开怀,每天瘸着腿大营里到处溜达,享受朔方郡的将士们对自己的肃然敬意,脸上满满的成就感,这些残疾的伤兵心里都很清楚,虽然落下了终身的不便,但大隋的皇帝陛下不会亏待他们,对他们而言,身上的残疾就是他们的军功章,前半生为大隋社稷豁出了命,后半生便心安理得享受朝廷和百姓的供奉,天经地义的事。 他们是幸运的!因为还有很多隋军没有幸存下来,己经战殒沙场了。 浴血拼杀的情景又浮现在韩世湂眼前,令他激动不已,眼里含着热泪。 今天是个好日子,是回凉洲的好日子,更是一个让人怀旧的日子,不少与韩世湂他们一起冲杀的将士们,已经泉下作古了,可是,剩下的人不可能忘得掉,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们! “公子,该出发了!”韩豹也是激动难已,眼里含着热泪。 韩世湂轻轻点头,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策马来到阵前,大声训话:“弟兄们,自从西突厥十万人马来犯,我们在这里浴血拼杀,抛头颅、洒热血,不计生死,一往无前;可是我们打败了他们!我们是大隋的好男儿!我们无愧于华夏的子孙!” “隋军威军!”冲天的战号响起,震得空中的雪花乱舞。 “今天,是我们回家的日子,是我们接受家乡父老称赞的好日子!但是我们自豪,因为这是我们该得的!”韩世湂的声音很是尖细了,又道:“因为这些功劳,是我们用性命拼出来的,是用鲜血浇铸出来的!” “大隋万岁!”将士们齐声呐喊! “大隋万岁”前来送别的朔方郡一带的百姓,也是大声呐喊! 吼声久久不绝,良久方息,韩世湂猛的拔出腰刀,朝着南方一指,仿佛在指挥千军万马冲杀一般,气势威猛道:“将士们!我们回家!” “隆隆!”二千多隋军朝南开去,溅起大片大片的雪花,格外壮观! “隋军威武”。送别朔方郡的百姓也是齐声欢呼,吼着隋军的战号。 韩世湂的大军所到之处,百姓欢呼声四起,百姓饮泣难言,边关上之所以能有如此宁静,明年不用担心在突厥的滋扰,这是自家的隋军打出来的! 百姓对他们是千般感激,万分感谢。 百姓是送了一程又一程,送了数十里仍是不忍分别,实在没办法,韩世湂他们只好再三相劝,百姓这才洒泪而别,回朔方郡而去。 漫长的行路,无聊而枯燥,回时却与来时不一样,有过一同面对生死的血战经历,队伍里的气氛热烈了许多,每个人带着轻松的笑容,并骑走在一起,畅想着回到凉洲后的生活。 队伍里的很多人回去后,确定会卸甲归田,有的因为年纪,有的因为残疾。 此刻大家畅想的,是归田后的安逸生活,朝廷赐一二十亩良田,攒下几年的辛苦钱买一头耕牛,盖一栋不大不小刚够一家人生活的房子,最后再娶一个不漂亮却贤惠的婆姨。 人心的要求,其实并不大,有一种境界叫刚好够了,懂得这种境界的人,要么从生死边缘蹚过无数回,看淡了世情贫富的老人,要么是天性无欲无争的平凡人。 然而,许多高高在上的那些权贵却不懂,拥有的东西越多,越不懂什么叫“刚好够了”。 队伍里的讨论声很热烈,说到未来不用刀口舔血的平凡日子,老兵们纷纷笑开了颜,就连那些残疾的凉洲将士,眼中也露出了期待憧憬,他们残了,但并没有废掉,只要日子有奔头,缺只胳膊少条腿,日子还是一样能过得充实。 韩世湂静静听着老兵们的高声谈笑,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其实,他们所谈论的东西,也是他期待的,甚至于,他在老兵们身上学到了更多。 一声高亢清亮的嗓音,很突兀地从人群里绽开,声音如利箭刺破苍穹,直透云霄。 “山尖尖儿上那个槐槐儿高,窝窝儿里那个婆姨俏”原汁原味的关中秦腔,沙哑的嗓子透出一股深深的沧桑和不羁味道,听得韩世湂等人,都是情不自禁扭头望去。 只见那人骑着马,跟在韩虎身后,他是一脸老相,一脸憨厚,耷拉着肩膀,像个耕了一天地累坏了的老农,可嘴里发出的嘹亮秦腔的每一个字符音节,都像一个个活泼的精灵在半空中跳舞。 韩世湂笑着朝那个曾任招了招手,曾任也是嘿嘿一笑,抬袖很不讲究地抹了一把鼻子,脚下踢了马的腹部几下,很快与韩世湂并骑而行。 “曾火长,在这段吐间里,多亏有你保护我,回凉洲后,我们韩家必有重谢。” 韩世湂认识曾任,也是因为,在那薛廷陀部的大营里,在这之前,曾任只是左武卫大营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火长,一个扔在人群里泛不起半点浪花的寻常老兵,这样的老兵在大营里比比皆是。 曾任貌不出众,甚至可以说有点丑陋,年纪已五十岁,按说战阵经验已十分老练,却仍只当了个火长,像一个昏昏噩噩在军营里混日子的老兵油子。 换了以前的韩世湂,无论如何也不会注意到,这样的一个平凡得没有任何出彩的老兵。 可是,就是这样一位平凡的老兵,在紧要关头却豁出了性命,在大营里的时候,勇敢地往前踏出了一步,像只不自量力的老牛,将飞向韩世湂的一根长箭,毫不犹豫地用身体接下,将韩世湂死死护在身后,也正因为有了他的挺身而出,韩世湂才能毫发无伤,带人全身而退。 不夸张的说,曾任是韩世湂的恩人,也是韩家的恩人。 第24章 出发回家二 韩世湂特意找到偏将叶光,从他那里将曾任要了过来,当作自己的亲卫。 亲卫是主将最信任的人,能够毫无怀疑地托付以家小性命,反过来说,亲卫也是主将的死士,任何时候都会毫不犹豫为主将挡刀挡箭的人,不仅要有丰富的厮杀搏击经验,还要有一颗忠贞无二的忠心,这样的人不容易找,找到了,就是自己的第二条命。 韩世湂的运气不错,他知道在他面前的老头,是一个值得托付生死的人,这样的人一定要留住,哪怕他年纪大了,体力弱了,可他仍是未来韩家的一面屏障。 “回凉洲后,直接韩家,我家那还有一个院子送你了,再给你每月一贯钱,想娶婆姨了,我们韩家给你出聘礼,没有子女,韩家给你养老送终,想要什么尽管跟我家开口。”韩世湂向曾任做出了承诺。 曾任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咧嘴笑道:“将军莫客气,折煞老汉了,成、老汉以后就住韩家了,老汉大半辈子活在刀光血影里,老汉没别的长处,就只有一门杀人的手艺,只要将军不嫌弃,老汉以后就是韩家的庄户,背靠韩家的大树安度晚年,日后若有外人对韩家不利,老汉虽老,手里的刀把子,却也不含糊。” 韩世湂大笑,适时改了口,道:“好,能得大叔你,也是韩家一桩幸事,以后大家是自己人,莫再这般客套了。” 曾任急忙惶恐地道:“将军不,少郎君以后,以后直呼小人老任即可” 韩世湂犹豫了一下,试着叫了一声“老任!”。 曾任转忧为喜,非常痛快地“哎”了一声,神情高兴得如同喜当爹。 韩虎跟韩豹跟在自家公子的后面,见自家的公子,得一忠心家将,也是替他高兴。 凉洲城,东城门。 北方已经是冰天雪地,而凉洲城并未银装素裹,只是严风吹来,冷意十足,天空飘着乌云,预示着冬季即将到来。 进出城门的百姓络绎不绝,人挨人,肩摩肩,踵碰踵,车水马龙,头尾相衔,一派热闹景象。 此刻的凉洲总管府内。 “家主,有人来访”。韩忠未进来禀报。 此时的韩忠不再是冷着一张脸,而是一脸的笑容,自家的少爷,这个计谋跟这一仗,太长大隋君臣心气了,他这个韩擒虎的心腹,就更别说了,格外荣耀,仿佛那是他打的似的。 “不见!”韩擒虎想也没有想,便一口回绝了。 “家主,这人你一定得见。”韩忠略一迟疑,提醒一句。 “谁呀?”韩擒虎语气有些不善了。 “是右武卫大将军,宇文述!”韩忠愣怔了一下,这才禀报。 “宇文述!”韩擒虎仿佛火烧了屁股一般,差点跳起来,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不见了,一双虎目中厉芒暴射,身上的气势放开,宛如一头远古凶兽,大声吼起来:“他来做什么?我们左武卫大军都赢了,他才带人到来,我韩擒虎吃得香,睡得沉,身板结实着呢!还死不了!” 气势威猛不凡,指挥千军万马冲杀的韩大将军复活了,很是骇人。 韩夫人杨雪给他一吓,手中的绢帛落了下来。 韩擒虎与宇文述之间是死仇,不死不休,平定陈朝时,韩擒虎手中兵少,虽是宇文述让他驰援外围,韩擒虎却是不遵将今,只带五百虎卫,就攻下了陈朝的都城。 这事,宇文述是怀恨在心,一心要给韩擒虎好看,这些年来,一有机会给韩擒虎下绊子。 宇文述这个死仇,他竟然上门了,登门拜访,韩擒虎大出意外,哪能不怒火万丈。 “家主!见还是不见?”韩忠提醒一句。 韩擒虎并没有说话,而是大步一迈,蹬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中,就去得远了,他这是怒了,怒气冲冲的去见宇文述。 一到厅堂,只见宇文述一身的将服,随他而来的是三个文士和五个将军。 九个人傻傻的座着着,连个座位都没有。更别说茶水了,宇文述是大隋的权臣,一个权势熏天的人物,走到哪里都是待为上宾,就是杨坚也得让他三分。 可是到了韩擒虎这里,连杯茶水都没有,说出去肯定是一大奇闻。 放眼大隋王朝,也只有韩擒虎敢对如此对待他,韩忠是韩擒虎的心腹,对宇文述一行人也很是痛恨,给他送上茶水,那就是怪事了。 三个文士的眉头微皱,这也太无礼了,反观宇文述,却跟没事似的,脸上带着笑容。 一见韩擒虎进来,宇文述跨前数步,一抱拳道:“韩兄,别来无恙啊!” 韩擒虎怒容满面,略一拱手:“韩擒虎见过大人,大人驾临,不知道有何贵干?要是某没有记错,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既没有派人奉茶的意思,话中还颇有不忿,有撵客之意!此人无礼之极! 宇文述长这么大,还没有几人,能给过他如此难堪?三个文士眉头拧得更紧了,宇文述一旦发怒,即使韩擒虎位高权重,也不会好受。 可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宇文述不仅不怒,反倒是笑容依旧:“韩兄,不管怎么说,我们当年一起与交战过,即使没有交情,你也不致于一见面就撵我走?” 韩擒虎却是不为所动,仍是冷冷的道:“有话就说,没事请便!” 宇文述笑容一敛,一脸肃穆:“我今日前来,不为其他,只为向韩兄恭贺,令郎智退突厥十万大军,大长我隋朝志气,顿时心中欢喜,特来道贺。” 宇文述来道贺,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的是没安好心,韩擒虎也是不信,“哼”的一声,算是回答。 宇文述接着又道:“你一定以为本将军,巴不得你儿子兵败,而且还是死了最好,是不是?说实话!一开始,我就是这么想的!你的跟头跌得越痛,我就越欢喜。”宇文述也还真是够光棍的,实话实说了。 韩擒虎头一昂,胸一挺,很是自豪的道:“我儿的计策跟统兵方法,都很见成效,宇文述你失望了吧?” “不!”宇文述右手用力一挥,笑容重上脸庞:“我不仅没有失望,反是欢喜!尤其是你的儿子,不计生死,明知只带三千人,还与突厥一个五万人的大部落打野战,胜算不多,而为了大局,仍是统兵直奔而去,那是准备用性命来换取数年的安宁,如此气慨,我心中只有对他的钦佩之情!” 宇文述没有说谎,这是事实,说得很是诚恳。 韩擒虎对宇文述这个人,他还是比较了解的,虽然骄横,却也是一条汉子,他如此说,那就是真的如此想了。 韩擒虎大是诧异,脸上的怒气稍退,问道:“为何?” “哈哈!”宇文述笑了,笑得很开心:“韩擒虎,我视你为眼中钉。恨你,想置你于死地,可是,我更服你的儿子,他明知胜算不多,却毅然提兵北上,要与突厥血战,如此气魄,凡我大隋男儿,稍有血性。都会钦佩无已!”竖起了大拇指。 “韩忠,让人上茶!” “想我宇文述,大隋的权贵,到了你韩擒虎这里,讨盏茶吃,都是如此的难得。”宇文述端着茶盅,调侃起来:“站了半天,磨了半天的牙,讨得一盏茶,还不能润喉呢!” “哈哈!” “韩擒虎,我们是冤家,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既已聚,何不再冤上一回?我们好好喝上几杯,冤上加冤!”宇文述此时己有些得寸进尺了。 以他和韩家的仇恨,韩擒虎能给他一盏茶吃,已经是很难得了,他竟然讨起酒喝了,这事太出人意料,周围的几人惊讶的打量着韩擒虎,以为他肯定不准。 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韩擒虎竟然肯了:“韩忠,让人上酒,摆宴!” 韩忠得令,让人很快就摆上酒宴,十人共踞一桌,就吃喝起来。 此刻的凉洲城外,十里处。 “隆隆!” 在如雷的蹄声中,三千隋军在开进,黑色的韩字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尉为壮观。 道路的两厢,站满了凉洲一带百姓。百姓闻风赶来,为的就是一睹自家儿郎的风采,所以一见隋军开来,无一不是欢喜若狂,齐声欢呼。 第25章 皇帝赐官 “隋军威武!”凉洲的百姓,吼着隋军的战号,虽不如冲锋时汉军吼得那么响亮,那般富有豪情,却是热情不减,颇有声威。 “大隋万岁!”三千隋军以此,作为回答,一声呐喊声,仿若千个万个炸雷轰在书地之下,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哇!”百姓出一片欢呼声,隋军的吼声就是不同,富有豪气,有一种视死如归的迈之慨。 “那是韩小将军!” “韩小将军,长的好俊啊!” 欢喜若狂的凉洲百姓,指指点点,就开始点评起来了。 韩世谔立下了奇功,名震大隋,可是,在接下来的朝局变化中,若是韩世谔出错,杨坚也不会手软,因为天下的安定是最重要的,任何帝王对有危险的臣子,哪怕他的功劳比天还要大,也不会放任不管,甚至痛下杀手。 雄伟巍峨的凉洲城墙在目前,韩世谔、韩虎等人的眼眶顿时红了,众人立在外墙久久不语,离乡几十天,近乡情怯,当初离开时鲜衣怒马,翩翩少年,如今回来满身风尘,百战余生,明明只离开了几十天年,却仿佛隔了一辈子。 “隆隆!”如雷的蹄声中,他们就加紧的朝凉洲城开去。 “隋军威武!”百姓与周围的隋军,一起吼着他们的战号。 从东面的城墙门开始,百姓人挨人,肩摩肩,站立两厢,一眼望去,好象一条长龙,根本就望不到头,不知道有多少人。 事实上,确实没有头尾,百姓一直排到了凉洲城的里里外外,究竟有多少人参与迎接,根本没人知道,只能说很多很多。 韩世谔的二千多人,在这里一吼战号,顿时战号声就此起彼伏,良久难久。 一开始,战号声还有错落,不太一致,吼一阵之后,越来越一致了,万千人同声吼来,那是何等的惊人。声浪直上云天,震得天空的浮云片片碎裂。 每一声战耸响起,大地就好像狠狠的来一个颤栗! 隋军在韩世谔的率领下,在凉洲百姓的欢呼声中,朝城门开去,来到离城门口几里处,远远看见前面旌旗蔽空,有人前来迎接。 来到近前,韩世谔这才看清了。迎接他们的竟然是自己的老爹韩擒虎。 “是家主!”韩虎、韩豹他们眼睛猛的瞪大了,有些难以置信,打量着韩世谔。 韩世谔也有些晕乎乎的,一拍马背,疾驰而去。 远远看见韩擒虎策马而来,脸上泛着红光,瞧他那骑马的架势,那不是在骑马,那是在飘,是飘啊!作为父亲,自己的儿子,能有如此这般出息,他已经很欢喜很满足了? 这份出息,比起十万斤黄金还要珍贵,黄金再多也有价,而这份出息,就只此一份! 要说父子皆为将军,在历史上到不乏其人,这己经不仅仅是战功的问题,还要机遇,这肯定是流传千古的佳话! 韩擒虎指挥隋军平定那么多大乱,都是沉稳异常,而此时此刻,他的沉稳完全没有了,远远就嚷了起来:“谔儿,谔儿!” 他的唤声真挚,富有深情,韩世谔听在耳里,心中一暖,一拍马背,就要冲到近前。 韩擒虎不等他的战马停稳,就飞身下来,扑了过来,把韩世谔从马背上抱下来,紧紧拥在怀中,仿佛怀中的不是儿子,而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珍宝,生怕失去似的。 韩擒虎的胸膛急剧起伏,想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不仅没有说出话,反倒是虎目中涌出了热泪,顺着腮帮流了下来,一双大手抚着韩世谔的脸颊,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虽是在哭,却是一脸的欢喜! 因为此刻的言语,已经是完全多余的了,只有热泪才能表达他的欢喜之情。 “阿父!”韩擒虎真情流露,韩世谔也大是感动,心神荡漾,拥着自己的老爹,流下了热泪。 韩世谔虽是穿越人,可是,韩擒虎的感情很真挚,韩世谔的心中,也不由得心中暖暖的,对这种父子之情格外珍惜。 从九生一生的战场归来,更有个真心呵护自己的父亲,还有比这更能温暖人心的吗? 父子二人相拥而泣,感动了多少人,隋军将士、凉洲的百姓也都不住抹眼泪,为凉洲的守护神,韩老将军和韩小将军这两父子而欢喜。 “谔儿,你变了,变的成熟了,你现在是半个将军了!”韩擒虎一双大手,为儿子抹着眼泪,又道:“你长大了,为父欢喜!欢喜得紧!” 自己的儿子,还没有成年,竟能如此出息,要是韩擒虎还不欢喜,那不就是没天理了吗? “你娘啊,本来也想要来,我没有同意,就让她在家里等着了。”韩擒虎不等韩世谔说话,就说起了杨雪。 对自己的母亲杨雪,韩世谔有着深深的依恋,她对自己全身心的关心、呵护自己,这让韩世谔倍加温暖。 父子二人,絮叨了一阵,韩擒虎这才擦干眼泪,叶光、白冬、盛军他们上前见礼道:“见过大将军!” 韩擒虎是当世一名将,能征善战,他们三人都很是佩服他,所以执礼极恭。 “三位将军,韩擒虎有礼了。”韩擒虎也是还礼道,与众人一一见礼。 马上就要进入凉洲城,把此战的缴获亮出来,让凉洲百姓见识见识,可以振奋民心,鼓舞隋军将士们的斗志,对将来大举进攻突厥有莫大的好处,这是应该的。 “隋军威武!”在冲天的战号声中,韩擒虎跟韩世谔带领军队隆隆开进,很快就到了城门处。 此时的城门,己经焕然一新,城门重新刷了漆,看上去跟新的一样,城墙上守卫的凉洲军的兵士站得笔直,对开来的韩世谔他们行军礼,微微躬身。 城门大开,凉洲一带的百姓站立两厢,人人新衣在身,一脸的笑容,比起过年还要开心,开心十倍、百倍。 这场庆典谋小已久,赶来的百姓不仅仅是凉洲城里的百姓,而是凉洲一带的百姓,都是闻风而动,齐集凉洲,如今的凉洲城,聚集在这里的百姓不下八十万之众。 百姓齐声欢呼,仿佛万千个炸雷轰于九地之下,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隆隆!”隋军排着整齐的队形,人如龙。马如虎,气贯长虹,军容既壮且盛,秩序井然的从城门开入凉洲城。 “好威武雄壮的阵势!”凉洲的百姓,都不由自出一阵感叹声。 把城头上的隋军打量打量,再来看这些征战归来的将士,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城头上的隋军,也算是隋军的精锐了。 他们的军姿、军容,没得说,绝对一流,可是,有一种东西他们大不如这些征战归来的隋军,那就是气势! 这些征战归幕的隋军,不如城头上的隋军那么整齐,因为有不少将士肢残体缺,有的胳膊没了,有的腿不了,有的眼睛瞎了,有的耳朵没了。有的脸上带伤,这点无论如何比不上,城头上的隋军。 饶是如此,他们的气质也不是城头上隋军所能比得了的,他们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股让人心悸的气势,哪怕是一个眼神,那也宛若实质,就象一把利剑。 之所以有如此大的差别,那是因为他们上过战场,在死人堆里打过滚,在血水里洗过澡,历经了生死,用突厥人的人头喂出了一身的杀气。 如此杀气,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历练出来,远非这些看守城门的隋军兵士所能比的,训练场上什么都能练就,唯独不能练就杀气。 这时,在凉洲城中,又急匆匆跑来一队左备身府的军士,左备身府乃是隋朝禁军的士兵,他们队伍的前面,却是一名宦官。 这时韩擒虎率领众人赶紧下了马,朝宦官迎去。 那宦官走到韩世谔身前,尖着嗓子大声道:“韩世谔接旨――” 韩擒虎跟韩世谔当先下拜,周围的百姓跟军事们也是跟着下拜。 “传陛下旨,韩世谔血战西突厥,功在社稷,少年英杰殊怀大志,忠烈可嘉,着赐赏金牌一块,在赐赏为左监门府、府仓参曹军事,择日上任!” 韩世谔呆了一下,又赶紧垂首道:“臣谢主隆恩。” 很快,两名禁军上前,毕恭毕敬地给他换上了一块金牌。 换好后,韩世谔起身谢旨道。 第26章 进入长安 说完,那宦官封赏韩世谔过后,接下来就是韩擒虎该封赏兵士了,兵士太多,不可能一一封赏,韩擒虎先是一通夸赞之辞,把兵士的英勇狠狠的夸赞一通。 因为兵士的斩杀人数不同,功劳也不一样,封赏不可能一样,韩擒虎一句“各有分赏”就搞定了。 一场盛大的献捷庆典到处也就结束了,当然,这只是整个庆祝活动的一部分,还有赐宴、歌舞一些活动。 韩世谔让归来的兵士,都去凉洲军的营地驻扎,这些兵士中,都是凉洲军的兵士,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回家,欢欣鼓舞,齐声欢呼。 稍后,自有人前来带着兵士们前去营地,隋军阵势整齐,秩序井然的开走了,引得百姓一阵欢呼,更有百姓蜂涌而去,追着隋军瞧热闹,场面既壮阔又欢喜。 时值黄昏,寒风萧瑟,渐近总管府,就见到府外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最前面的,豁然是韩夫人,韩忠还有府中其他大小,都在静静等候着。 韩世谔翻身下马,领着韩虎、韩豹二人上前拜倒,恭声道:“娘,我们回来了!” 韩夫人上前扶起韩世谔,微笑道:“谔儿,你终于回来了,给娘看看!” 韩夫人见到韩世谔俊秀的小脸上,因为寒风吹拂,都裂开小口子,看起来真个人风尘仆仆很是疲惫,心中一酸,整了整他的衣裳,柔声道:“回来就好!” 自从韩世谔带兵从凉洲出发,韩夫人和韩擒虎等人都是日夜担心,独子在前线,刀兵之危,谁也不敢保证出现意外,那是日夜祈祷着他能平安归来,如今儿子能毫无伤地回来,大家心中的石头也终于落地。 瞧见家人松下心来的欣慰眼神,韩世谔知道,也许有无数家庭此时正在嘶声哭泣着,死在战场上的上千名兵士家小,此时定时肝肠寸断。 自从入城之后,大街上充斥着居民,大家欢呼着,敲锣打鼓,迎接他们的英雄。 韩世谔骑在马上,对道路两侧的百姓挥手致意,他知道,每一次胜仗,都会让凉洲百姓对韩家的信心增长起来,也更能让凉洲百姓团结在韩家的周围。 韩世谔跟在父亲身后,感受着百姓们的欢呼,在人群中,他分明看见了裴秀英的身影,挥手致意。 当夜韩家族人以及此番出战的凉洲城重要将领,据都在韩府欢庆,女人们自然有女人们的包房,男人们则是不醉不休。 在韩府后院,只见韩擒虎负手道:“谔儿,你过些日子,就会去长安城,你放心吧,皇上不是安排你去吗,皇上给的,你就去担任吧,虽然京中环境恶劣,艰险了些,但是你是我韩擒虎的儿子,所以这个担子你必须挑起来!” 京中狼烟滚滚,比起身在凉洲城,那自是要险恶百倍。 韩世谔站起身来,没有推辞,他恭敬一礼,道:“谔儿领命!” 韩擒虎欣慰地点了点头,转视韩夫人,问道:“夫人,你不会怪我吧?” 没有想到,韩夫人杨雪却是摇了摇头,平静道:“韩家的子弟,每一个都必须时刻准备着,为韩家去流血牺牲。” 之后韩夫人又轻轻抚摸着韩世谔的脑袋,柔声道:“谔儿,到了京里,要听你二伯的话,千万不可惹是生非,长安可是个大染缸,你既不可惹是生非,亦不可丢了我们韩家的颜面!” 韩世谔看了看韩擒虎道:“阿父,我明白了!” 长安城的风雨,沉浮不定,谁知道这一去会是什么结果。 不管如何,整个凉洲城还是很欢喜地,等着又一个春节的来临。 韩世谔知道,这有可能是自己在凉洲城过的最后一个年,年后便要进京赴任,所以这最后一个年也是办得热热闹闹,家中大小仆役也都得到了丰厚的红包。 赴京之时,除了一些物品,自然还有人。 入京之后,少不得下人,在京中自然能找到仆役丫鬟,但是韩世谔对于京里的人,自然是不放心的。 所以韩世谔,自然也是准备从韩府里带些人过去。 府中多数人,倒是愿意跟着自己家少爷去京城。 那些黑旗卫自不必说,他们本就是明面上的护院,靠的就是韩世谔赏碗饭吃,如今韩世谔去长安城去做官,自己跟在身边,说不定运气好,混上一官半职也未可知,所以都是欣然跟从。 除夕前一日,凉洲城都是张灯结彩,歌舞升平,好不热闹,韩世谔接到裴秀英的帖子,来到凉洲城风雅颂小聚一番。 韩世谔亦是带了杨德跟着一同前来,一进大门,只见裴秀英已经在等候着,抱拳笑道:“恭喜韩公子,贺喜韩公子,韩公子的军功非凡,定能升大官!” 韩世谔微笑道:“裴掌柜客气了,这都是圣上隆恩而已。” 当下上了雅间坐下,裴秀英为韩世谔斟上酒,欲要为杨德斟酒,杨德已经急忙起身,连称不敢,接过酒壶,为裴秀英和自己都斟上。 “韩公子年后便要进京吧?”裴秀英含笑问道。 韩世谔点头道:“我年后要赴任。”他又端起酒盏,道:“裴掌柜,我先敬你一杯!” 裴秀英,也不再谦让,举盏而尽。 “年后进京,想来这边就是回来的少了。”韩世谔叹道:“这大半年来,要不是有裴掌柜的帮衬,这贸易,实难顺利,我是诚心感激你罢了” 裴秀英摆手道:“韩公子,你这话就见外了。说句老实话,我们贸易行,让我也是财源广进,这样的好事,若非韩公子赐给我,又从哪里来?秀英心中,对韩公子实是感激无比。” 韩世谔哈哈笑道:“有酒一起喝,有钱一起挣,没有银子挣,咱们也不去干那事儿了。” 裴秀英也是笑道:“韩公子做事就是敞亮,这些话放在明处,那时将我当成自家人,我并不是一个轻易许下承诺的人,但是眼见韩公子的为人,我今日把话放在这里,只要我们的贸易行在一日,我裴秀英就会尽心将这贸易的事儿做下去。”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韩世谔拍手道,拿起酒壶,亲自为三人斟满酒,道:“裴掌柜,我虽然进京,但是对贸易行,我还是放心的很。有你们在,我相信,我口袋里的银子会越来越多。” “为了银子,我敬韩公子!”裴秀英呵呵笑着。 三人再次一干二净。 这一顿酒喝到半夜,三人自是将日后的一些事情议定,无论如何,人虽然要去长安城,但是韩家的贸易行,却不能从自己的手里挣脱。 分手过后,裴秀英欲要送韩世谔二人回府,被韩世谔谢绝,他们自己骑了马,就慢慢回府了。 窗外,寒风似刀。 大年过后,整个韩府就忙碌起来,跟随韩世谔进京的十名亲卫们已经开始打扫行李,杨德担起领导他们的职责。他是韩世谔的贴身下人,这次进京,自然也是要去的。 至于韩虎和黑旗卫,依旧是要暂时留在马场进行训练的,回来之后,黑旗卫又招募了三十多人,将空缺的名额补了上去。 大年初四,行礼准备完毕,韩世谔在三十多名下人以及十多名亲卫的护卫下,准备进京。 韩世谔骑着红风,望着熟悉的凉洲城的街道,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两年了,终于要离开凉洲城的这片土地。 此时天刚微亮,街道两边还站了不少百姓,静静地看着韩世谔的车队缓缓经过。 韩世谔骑着红风,走在最前面,他神情激动,不停地对着两边的人群挥手。 车队刚刚出城,韩世谔回过头,望着熟悉的凉洲城,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 他望向城门,身形猛地一震。 只见在城门下,一个壮实的身影正远远地望着这边,那正是自己的老爹韩擒虎! 车队一路前行,马不停蹄,自出凉洲城第八日,亦是快到了长安城。 离长安城不到二十里的一处山岗处,韩世谔命令车队停了下来,向众人仔细嘱咐着进城之后的事宜,这里是长安城,大隋权贵云集之地,亦是龙潭虎穴一样的地方,规矩比起凉洲城,那是多得多,待众人都清楚,这时只见韩豹催马如风,驰向了山岗的顶部,到了山岗上,韩豹勒马停住,韩世谔急忙跟在旁边。 韩豹持着马鞭,指向长安城方向,轻轻道:“公子,那就是长安城!” 韩世谔顺着韩豹所指方向望去,果然瞧见了巍峨的长安城。 这座城池高大雄壮,用大块的青石垒成,高达三丈的城墙屹立坚固,给每一个初来长安城的人,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城楼上犹有重檐楼阁,设有弩台,而满身盔甲的铁甲兵士,正在高高的城墙上来回的巡逻,森严霸气。 庄严巍峨的感觉,从庞大的城池不油然地散出来。 比起长安城,本也雄壮巍峨的凉洲城却显得渺小许多,那种苍廖肃穆的霸气,也是凉洲城远远不及的。 车队稍作歇息,便继续前行。 长安城四门分别是东直门,北安门,西平门和南康门,韩世谔的车队是要从东直门入城,距离城门不到几里,只见城门前人潮甚众,车队渐近时,一大群人正往这边迎了过来。 最先一人一身紫色裘衣,锦衣玉袍,头戴锦帽,年纪大约十四岁左右,皮肤白皙,长得倒也机灵,只是那眉眼子间,满是酒色之气,快步迎过来,大声叫道:“老四,我在这呢,我在这呢!” 韩世谔瞧见那人,催马上前,红风般冲向那人,竟似要撞过去一般。 那人吃了一惊,闪身躲过,脚下一滑,竟是摔倒在地,狼狈爬起来,张嘴骂道:“韩老四,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你懂不懂尊卑有序?我可是你哥哥,你怎敢对我无礼?” 韩世谔嘿嘿笑着,伸出拳头,在那人面前挥舞了两下,那人立刻咧嘴笑道:“老四啊,你都是大人了,别孩子气,啊,乖,回头二哥带你去好地方!” 这人正是韩家直系子弟,在直系子弟中排行第二,是韩僧寿的次子韩卫志! 韩卫志以前也在凉洲城居住过,那是和以前的韩世谔一样,都是调皮捣蛋的家伙,两个人更是动不动便拳脚相向,他虽然大韩世谔三四岁,但是拳头上的功夫却没有韩世谔强悍,那小时候打架,每一次都是被韩世谔打的鼻青脸肿,所以后来再不敢和韩世谔动武。 韩世谔撇撇嘴道:“你小子,能带我去什么好地方啊?” 韩卫志得他母亲溺爱,那就是典型的纨绔子弟,韩憎寿日理万机没有时间管,他的母亲又放纵他,所以他是斗鸡走狗、双陆象棋无所不会。 其他的人员,此时也是纷纷上前,向韩世谔行礼,这一群人大都是韩家在长安的人员。 韩卫志嘿嘿一笑,眼珠子转了转,瞥了一眼韩世谔,凑近过来问道:“老四,听说你现在口袋里都是银子,是不是真的?” 韩世谔撇撇嘴道:“还可以吧!也不是很多的。” 在韩世谔十一岁这年的冬天,终于踏进了长安城的城门。 车队在韩家下人们的簇拥下进了京,早有兵士在前面开路,看着斑驳的城墙,韩世谔不由一阵感慨,或许这座城池的历史并不是太悠久,但是这里面生的故事,或是墙外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从今天开始,他也将融入这个故事之中。 长安城内,果然是一片繁华,街道宽阔,沿途竟是酒楼食肆,青瓦淡墙,树如标枪,精致颇美,街面上行人来往如梭。 见到韩世谔的车队经过,却也不显得如何惊讶,对于他们来说,比这阵势大得多的排场,他们也是经常见到的,不过深知是世家的车队,所以路人们还是让出道路来,车队很顺畅地进入了长安城的东城一带。 韩世谔的十名亲卫和一些下人,都以好奇的目光望着四周,他们显得很惊讶,虽然都听说过长安城很大很大,但是他们却没有想到竟然大到这种程度,单就道路宽阔而言,就比凉洲城大出好几倍。 长安城有外城内城之分,外城有护城河,而内城里面,则是金碧辉煌,且有左监门府、和右监门府把守的皇宫,所以内城又被叫做皇城。 内外城之间,东西南北四城区,任何一个城区,似乎都比凉洲城大得多。 韩世谔此时策马上前,赶上韩卫志,问道:“二哥,皇宫呢?我怎么没有看到皇宫?” 韩卫志哈哈一笑,往前方指道:“往前行个几十里,那里还有皇城,皇宫在皇城里面,那是有监门府守卫的,一般人可是进不去的。” 韩卫志嘿嘿一笑,道:“不过吗!老四你是很快就会见到,你现在立了大功,又被皇上亲自认命为左监门府、府仓参曹军事,所以总是会召你进宫的。” 第27章 面见杨坚 韩世湂这才明白,单就内墙和外墙,就有几十里路程,以点画面,这长安城的面积只能以惊叹来形容。 “老四,你小子身上带银子没?”韩卫志笑眯眯地凑过来,低声问道。 韩世湂一翻白眼,立刻道:“二哥!你要银子干吗?” 韩卫志叹了口气,道:“可惜啊!可惜啊!” 韩世湂撇撇嘴道:“没什么可惜的,二哥,你不就想引起我的好奇心吗?我告诉你,我可没什么兴趣。” 韩卫志只是摇头叹息,并不说话。 韩憎寿的户部侍郎,就座落在长安东城,在东城的大道上,这一片都是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并没有平民百姓立足的余地,所以整条街道都显得很宁静。 这条街离皇城并不远,却也看不到皇宫,在这冷清的大街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府邸,每座府邸外面都蹲着一对石狮子,几十个石狮子在大道两面派开,蹲在自家的门前,百无聊懒地瞪着双眼,瞪着从街道上走过的车与人。 韩世湂的车队经过时,他瞧见各府半掩的大门里,似乎有眼睛正在对着车队张望,他左右看着,有时候甚至对着那些掩在门缝里的眼睛笑一笑,那大门便立刻紧闭起来。 这一条街似乎没有尽头的长街,坐落着十几处府邸,都是高层官员,“尚书府”,“将军府”,“郎府”,每一座府邸看上去都是占地极广。 韩卫志对韩世湂又道:“老四,我父亲说了,让你就住在我家里。” 韩世湂点头道:“好啊!” 车队在街上行了小片刻,只见前方一处阔气的府邸前,聚满了一群人,当先一名贵妇人正满面含笑地迎了过来。 这妇人面容娇好,虽然年纪不小,但是保养的却极好,皮肤依旧光滑白皙,双目如漆,身上群裾微摇,金钗耀眼,碧钗幽亮,虽然面带微笑,但是气质雍容华贵,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韩世湂见到贵妇人,就立刻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恭敬行礼道:“小四见过二伯母!” 那贵妇人却是笑道:“小四都长这么大了,一路辛苦了吧!你大伯去了衙门里,你大哥在左备身府办差,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便出城,所以只能让老二去迎你了。” 韩世湂忙道:“有劳二伯母费心了。” 这贵妇人自然是韩憎寿的正妻韩曹氏。 二伯母韩曹氏属于三等世家,她父亲也曾是一位将军,只是后来他父亲逝去,她的家族背景也就衰落下来。 韩孝基是韩憎寿的长子,如今已是左备身府里的护军校尉,也属于实权人物了。 “多谢二伯母挂念。”韩世湂恭敬道:“不知长安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这有什么!”韩曹氏微笑道:“等过几天,就让你二哥带你去四处看看!” “老四,你就放心吧!”韩卫志世笑道,转向韩曹氏恭敬道:“娘,老四他们一路风尘,你就先安排他们住下吧。” 韩曹氏笑道:“你看我这人,一说上话,就没个歇,韩隐,让大家帮着四少爷将行李都搬到西院去,那边已经收拾好了,是吧?” 韩隐点头道:“夫人,我们年前就收拾好了,屋子早己打扫的干干净净。” 这个韩隐是自幼随着韩憎寿长大,是韩憎寿的亲信,他与韩憎寿的关系,就像韩擒虎与韩忠一般,是胜过兄弟之情的主仆。 跟随韩世湂来到韩府的下人们,自是开始收拾行李,往西院去,这尚书府极是宽敞,单单西院,住上几十号人根本不在话下,跟随韩世湂来到韩府的下人们,俱都是在西院住下了。 韩曹氏母子则是和韩世湂,到了韩府的正堂用茶。 茶上来了,是亭内石桌的对面,韩曹氏正在亲手调配着各种作料。桌旁的地上置一红泥炭炉,炉上有一只雕刻精美花纹的铁釜,釜中茶汤已沸,氤氲的雾气升腾而起,模糊了彼此的面容。 她将手边早已备好的油脂,茴香,姜丝,还有一小撮被碾成粉末的茶叶按顺序倒进沸腾的汤中,韩世湂跟韩卫志也在面无表情地坐着。 茶汤一沸,各种作料被依次放进汤中,韩曹氏这才抬眸看着他,茶汤一沸时,她用茶勺将暗黄色的汤舀进茶盏里,端起茶盏双手平举齐眉,递到韩世湂面前。 韩曹氏带有自豪的神情说道:“小四,来品味一下,看看我的茶道怎么样!” “多谢二伯母!”韩世湂看着面前这盏,散发着一丝古怪味道的茶汤,面色不由的暗自发苦,没有办法,他只得闭上眼,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茶汤入腹,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渐渐在嘴里发散,带着一丝姜味,油脂味,微微的辣味,还有一丝苦味,果真是五味杂陈。 “好茶!”韩世湂脱口赞道,不赞不行,这是惯例,不管多难喝都要叫声好的。 虽然上好的茶汤,也是长安城最流行的好茶,更是只有显赫的世家们,才有资格喝这样的茶,而且配茶的点心也是上等佳品,有许多甚至是韩世湂从未见过的。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不过这几日天气似乎正在回暖,积雪也开始慢慢消融。 “小四啊,你二伯父说了,你们今日刚到,就先不忙着张罗接风,都好好歇上一两日,回头再为你接风洗尘。”韩曹氏脸上的笑容似乎从未消失过,缓缓道。 韩世湂点头道:“多谢二伯母!劳烦你们废心了!” 隋朝大兴城也就是唐朝的长安城,唐朝的主要变化也就是修筑大明宫和兴庆宫,两朝的城池格局基本不变,开皇二年,名匠宇文恺参照孝文帝所建洛阳城和北齐邺都南城,耗时一年两个月修建而成。 整个城池由大宫城、皇城和外廓城组成,其中大宫城又叫大兴宫,两侧为掖庭宫和东宫,是宫女和太子居住之地。 大兴宫北面是皇帝和后妃们生活之处,而南面三座大殿为举行朝会之地,三殿中间的大兴殿两边又有门下和内史两省,以及弘文馆、史馆、舍人院等机构。 而皇城就是尚书省各部以及两台、十一寺、十二卫等朝廷中枢衙门所在,由昭阳门街将皇城一分为二。 进入大宫城的正门叫承天门,进入皇城的大门叫朱雀门,相对而言,进入朱雀门比较容易,但须有门籍才能入内。 第三天一大早,承天门缓缓打开,群臣都是按照先后次序入门,蔚为壮观。 韩世湂只透过缝隙,就看到远处庞大的宫殿矗立在大地上,铺着大理石的内宫广场宽阔无比,衣甲鲜明的御林军卫士拄着长矛,佩戴着腰刀,布防在广场的各个角落,整个广场空旷而干净,但却透着浓郁的威严气息,那是一种让人从骨子里感觉到的威严。 站在这样的广场内,面对着巍峨的宫殿,每一个人都能从内心深处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广场上有不少汉白玉石柱,很有规则地矗立在外宫广场的各处,汉白玉石柱顶端都雕刻着走兽,有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獬豸,行十,斗牛等神兽走兽,惟妙惟肖,却又肃穆庄严。 进入大宫城也是有规矩的,并非什么人都能济济一堂,各级官员都有自己相应的整理区,六部成员的整理区自然是最严密的,而韩世湂这样官职小却应旨入宫的人员,那是在靠近殿门的地方等候,所以他一时之间是见不到那些朝廷大员的。 此时在内朝两仪殿,大隋的权臣们都正在和相同的人在商讨,像韩世湂在这小小的角落里,却是一脸的兴奋。 群臣束冠理衣,在执事太监的引领下,又是两条长龙般,齐头并进,出了皇城门口,在戒备森严的御林军甲士注视下,进入了刚刚打开的大兴宫。 这大兴宫,除了四大正门,更有四处角门,角门上都设有角楼,楼上有弩台守卫,很是森严。 正门是大臣们进出的地方,而四处角门,那便是宫女太监以及一些非重要人士进出的地方,进出盘查也很是森严,无论太监宫女,进出之时,若无特殊情况,身上是寸铁都不能带的,这自然也都是为了皇族的安全考虑。 宫内太监和宫女的部门不少,设有十监四司六局,分工细密。 殿内玉柱如林,金碧辉煌,大气磅礴,那龙座高高在上,座前有铜制仙鹤灵龟,更有点起的香炉,袅袅青烟缓缓升起,一派肃穆威严之气。 韩世湂一路行来,偷偷打量观察,心中惊叹无比,他此时才真正地领略到什么叫做皇宫,什么叫做威仪四方虽然如今这个皇帝的威仪实在不怎么样。 群臣在殿中站定,片刻之后,终于传来了执礼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众臣早朝!” 龙坛侧门珍珠帘子被掀开,一个身着大红袍头戴紫金冠的中年人缓步走了出来,他身形微胖,面色有些泛黄,一绺青须修理的整整齐齐,在几名执礼太监的簇拥下,走到龙座边坐下,臣子们立刻都跪倒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来这个人便是大隋朝的当今圣上,杨坚。 只见杨坚坐在龙座上,朝堂先是一阵沉寂,片刻之后,杨坚才轻轻咳嗽一声,执礼太监立刻道:“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话声刚落,立刻出来一人跪下道:““启奏圣上,应圣上宣召,平定西突厥的有功之人已入殿!” 一直静静坐在龙座上的杨坚,终于动了动身子,道:“可是韩擒虎的麒麟儿韩世湂来了?” 韩世湂急忙出列跪伏在地:“臣韩世湂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坚嘴角带着一丝笑,道:“韩爱卿,朕可是等了你好久啊!” 朝臣们都颇是奇怪,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忽然说出这句话,这句话看似平平无奇,但是内里肯定是充满了某些意思的。 韩世湂也是颇为不解,但还是恭敬回道:“草民韩世湂参见圣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之时,许多人都震惊了,他们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在他们眼中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竟然就是在智退西突厥,立下大功的韩世湂。 大臣们都是看着韩世湂,更有人开始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大多数人除了震惊以外,更多的怀疑,没有几个人能相信,就是这个年轻人带着不到三千人的骑兵,完成了一件让东、西两个突厥王朝关系更恶化的任务。 无数道目光聚集在韩漠身上,在这宏伟的殿堂里,面对各样目光,一般人都会觉得身上不舒服,甚至会有一种畏惧的感觉,但是韩世湂没有。 韩世湂看起来很平静,那是一种出他实际年纪的淡定。 “是你打开了智退突厥的十万大军吗?”杨坚疑问道。 韩世湂抬起头,平静地望着龙座上的皇帝,此时距离近了,韩世湂更能清晰地看到这个人的面孔。 他看起来不过四十岁左右,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种帝王威严,看起来与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没有什么不同。 “回圣上,的确是草民带人去的,不过!”韩世湂微一停顿,终于道:“不过计划,却是忠于皇上的凉洲军的将士,共同商量的” 韩憎寿闻言,先是一怔,然后看向韩世湂,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杨坚沉吟了片刻,才向韩世湂问道:“韩爱卿,朕给你的官职,你明天就去上任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韩世湂恭敬回道。 第28章 野望又起 去左监门府上任的第一件事,自然便是必须去左监门府去报到。 韩世谔所要上任的是府仓参曹军事帐下的一个团,他的上司是掌管一府的都尉,武官也是官,是官就得守官场的规矩。 韩世谔被安排进了东城这边的一个府。 所谓“东城”,是指长安城东边,包括皇城范围之内的几条街道,这几条街道很不简单,因为这里住的几乎全都是权贵跟大臣,一个小小的校尉,从这几条街道走过去,别人家的门房还不一定肯拿正眼看你。 东城左监门府所位于大街之上,右邻通政司,左邻备身府衙门,以及长安城的六部。 在进入左监门府之前,韩世谔仔细的看了看这个府,左监门府所在地方,很不起眼的坐落在大街东面,门口站着两名甲卫,韩世谔递上牌子,就被人给带了进去。 越往里走,韩世谔看了看院子里面忙禄的身影,刚要问话,那个人指了指左监门府里的两排厢房,就道:“雷都尉就在里面,你去拜见他吧,我有事先走了” 韩世谔转身,独自进了左监门府里的厢房,左监门府东城府的都尉姓雷,名海,是位很粗犷的武人,对韩世谔也很客气,韩世谔以下属之礼拜见,雷海也很谦逊地还礼。 韩世谔刚进去的时候,雷都尉正在拿者一把刀。 很诡异的场景,一个长得五大三粗,满面虬髯的大汉,拿着一把横刀,死死的握着,额上汗珠滚滚,脸色涨得通红,瞪着书案宣纸的表情很狰狞,仿佛那张纸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咬牙切齿的样子像上阵杀敌。 “左监门府东城府麾下三团校尉韩世谔,拜见都尉大人。”韩世谔躬身施礼。 雷海放下刀,抬头看着韩世谔,良久说道:“韩校尉,哈哈,久闻大名了” “惭愧,惭愧。” 雷海两眼大亮,拱了拱手,缓缓道:“韩校尉,你在我们府里,可不是在你们凉洲,所以不可有丝毫错处,来年若有御史查阅,你做了不对的话,我们上上下下,可都要担干系的。” “晚生一定用心,断无错处。”韩世谔赶紧站起来施礼。 雷某对韩世谔倒是很客气,说了几句官场套话后,又勉励了他几句,便命一名卫士带韩世谔,去他的三团上任。 一切好像都显得很匆忙,韩世谔要上任的三团在皇城根南街,紧邻皇宫,高大的宫墙外围,附近全部住着王公大臣和公侯勋贵,观察过附近的环境后,韩世谔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在这里当团户,必然是个两头受气的角色,无论巡街还是坐探,那么多的权贵人家,谁会拿正眼瞧一个小小的团户?一个团户能管得住谁? 先不论外面那些权贵,单只这百户所里的下属,韩世谔就觉得有点难管了。 韩世谔的下属有两名旅帅,两名旅帅分管二个队长,队长下面又有五名火长,再往下便是普通的卫士,说是团户,其实整个团户所的人员二百来人。 两名旅帅一个姓丁,名斗,一听就是个很老实很好欺负的名字,还有一个姓金,名扬。 令韩世谔感到棘手的便是这个金扬,他的神态表面恭敬,可看着韩世谔的目光不时闪过恨意。 韩世谔很敏感地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因为这种目光太熟悉了,前世混迹职场,他从一个小小的业务员一路高升到副总经理,成为老板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这种嫉恨的眼神是他在公司里见得最多的。 人不遭嫉是庸才,韩世谔的心理素质向来很稳定的,对金扬的不善目光回以淡淡一笑。 要想掌握权力,只能恩威并济,拉拢绝大部分人的同时,也得杀只鸡吓吓这帮猴子们,这种方法很老套,但却简单有效。 韩世谔刚到团户所,两名旅帅便集合了所有下属,在团户所的小院里,拜见了新任的校尉大人,众人神态很恭敬,看不出他们真正的心思。 对照团户的名册点了卯之后,韩世谔也没说多余的废话,便命众人散去,把守在门口的卫士叫到了屋子里。 送出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在那卫士感恩戴德之下来了个竹筒倒豆子,韩世谔也明白了,为何这位金旅帅对他有敌意了。 事情很简单,因为这个团户的位置原本按资历来说,该轮到他了,可惜突然多出来一个空降兵,金旅帅还是金旅帅,升迁无望,自然对自己这个团户各种羡慕嫉妒恨。 至于丁旅帅,倒是安分得很,一来年纪渐大,二来也没精力争取团户之位。 而且团户所的财源不多,了解了这些情况后,韩世湂对自己这个团户大概有了数。 接下来不出所料的话,金旅帅现在应该就要准备排挤他了,仗着是团户所里的老人,对新来的团户大人阳奉阴违,找个由头闹闹饷,闯个祸什么的。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团长,你们二百个人的小命就掌握在我手中,乖乖听话的人,我会保你们一命,更能让你们日子过的快活,不听话的人,或者给我暗中使乱者,我就让他第一个离开我的队伍,或者是死!” 这些话是韩世谔自小跟韩擒虎学的,韩擒虎给偏将们训话时,韩世谔就站在旁边。 二百名士兵,有好几十人都年近三十岁,个个经验丰富,但同时也是老兵油子,他们不知韩世谔的身份,见他长了一张娃娃脸,士兵们眼中明显有了轻视之意。 这时,后排一名士兵,轻轻捅了旁边身材极高壮的黑脸大胡子老兵一下,低声问:“老杨,此人什么来路?” “蠢货,你没看见他的铠甲吗?是紫黑色的。” 韩世谔身着紫黑色的明光铠,这是韩擒虎给他的装束,紫黑色的明光铠都是偏将以上,才能拥有的,当然就是这件明光铠,才让这些老兵们多多少少有一点忌惮。 “我叫韩世谔,凉洲人氏,弟兄们都是哪里人,报上名来,让我认识认识。” “在下赵胜,蒲州人” “在下张科,洛阳人” “在下刘简,京兆扶风人.....” “在下封虎头,洛阳人,绰号虎头。”这是一名长得十分肥胖的士兵报名。 那名大胡子老兵也瓮声瓮气道:“我姓杨,叫杨恩,幽州人。” 韩世谔看了他一眼,看他容貌应该是一名鲜卑人,韩世谔的目光看了看他们,知道他们这二百名士兵中民族复杂,一百二十多名汉人,四十多名鲜卑人,三十一名羌人,这个也是隋朝的现状,北方地区胡汉混杂百余年,无论是汉民还是胡人,一般普通民众基本上已经不太在意了。 此刻那金旅帅垂头道:“校尉大人,兄弟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虽说我们是府兵,可我们也得要有钱用吧!” 韩世谔转头看着身旁的司吏,那司吏就急忙凑在他耳边嘀咕起来。 韩世谔这才明白,原来府兵的饷银虽然每月都发,但是按照规矩,大隋朝庭只发三成,其余的自已种田收取,还有一个就是平安银,大隋虽说是盛世,但国库所余仍显匮乏,自然不会在府兵里面花太多银子,但天下几十府兵,大家总得过日子呀,于是这个平安银应运而生,也成了大隋朝默认的合法收入。 秦堪所在的团所管辖范围是长安最繁华的地带,妓馆章台赌档商铺林立,按说应该富得流油,可惜这些商铺背后都有勋贵跟世家的势力,一个小小的府兵团户敢向谁收取? 于是便造成了如今的现状,就好像一群叫花子守着宝山,除了眼巴巴看着宝山流口水,谁也不敢动一根手指头。 韩世谔眨眨眼:“就这事?” 金旅帅有些愕然,听这韩校尉的语气,好像这事儿根本不算事儿? “团户大人,难道觉得这事儿不值一提,兄弟们饿着肚子当差也无所谓么?”金旅帅说话开始不太客气了。 听了这句煽动的话,院子里二百多人群情激愤起来,虽不敢破口大骂,盯着韩世谔的目光却也多了几分不善。 韩世谔叹道:“我的意思只是说,这事儿想解决实在太容易了” “如何解决,还望团户大人教我们。”金旅帅咄咄逼人道。 韩世谔也不理他们,往身后招了招手,只见韩豹带人径自走进内室,过了一会,十人亲卫每人都抱出一个大包袱,砰地一声,都扔在了地上。 韩世谔指了指一旁的丁旅帅,又道:“你,过来拿银子,手下每个兄弟先发两贯钱,先对付几日,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丁旅帅不敢置信的瞧着自己的团户,他的手下两队队长也都是面露喜色,二百多号人里,瞬间便有一半对韩世谔充满了好感。 这本是一件很现实的事,拉拢也好,打压也好,钱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有时候它甚至能买来忠诚,尽管只是暂时的忠诚,对自己来说,这也就够了。 丁旅帅这边,喜滋滋的领着银子,金旅帅手下的一百多名兄弟却沉默了,他们的表情很复杂,有愤怒,也有羡慕。 再高的威望,再深的交情,家里老小还饿着肚子,威望和交情这时候能有什么用? 韩世谔盯着金旅帅,冷笑道:“金旅帅真有骨气,还不过来拿钱,你打算靠骨气填兄弟们的肚子么?” 只见那金旅帅阴沉的脸色,时青时白,比扇了耳光还难看,身后手下渴望的目光如芒刺背,令他浑身冰冷。 终于,那金旅帅膝盖一软,单膝跪地垂头道:“校尉大人,属下知罪了。” 韩世谔冷着脸道:“以后大家在一个锅里舀饭吃,都是自家兄弟,什么是兄弟?那就是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场合,你们都可以毫无防备地把背后交给彼此的人,这才是兄弟!” 第29章 独孤恶霸 只是那金旅帅忽然抬头,目注韩世谔,显然还有些不服气。 韩世谔看了看他,指着金旅帅,轻喝道:“从今天开始,你就离开我的团户!韩豹把他给我仍出去!” 金旅帅又急又气道:“你凭什么,要赶我走” 随后,抗议的声音越变越小,直到没有。 韩世谔又随手指了指那个金旅帅,下面的一名队长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队长一呆,下意识道:“标下风三。” “好,风三,我现在任你为旅帅,你就负责代理他的职位。” 风三睁大眼睛楞了很久,接着大喜过望,扑通一声单膝跪下:“标下愿为校尉大人效死!” 一边跪着,那张长脸上的眼睛里,还在闪烁着泪花。 日子过得很快,十天半个月一晃便过去了。 韩世谔这个团户,要负责的事情不多,隔半个月去左监门府东府一带,去给雷都尉请请安,汇报一下工作,每天交代手下之后,就在自己的管区里巡巡街,看守好自己的地区。 日子过得充实且逍遥,韩世谔这天一大早,听说利人市那一带,有人在岀售良种马,就带着韩豹大步向最热闹的利人市的方向疾行着。 二人在街上向一买胡饼的商贩,买了两张胡饼,二人一路向西而行,京城利人市也就是唐朝时的西市,占地两个坊大小,四周修有内城墙,市内邸店林立,物品琳琅满目,贸易极为繁荣,又有胡商的收宝店和波斯邸,是京城,乃至整个大隋王朝最繁华的市场,各个店铺又按大类聚集在一起,叫做‘行’,如米行、绢行、布行、骡马行等。 马行在西北角,紧靠放生池,拥有三四十家大马店,大多时候只是出售驾车驽马,上好龖的战马很难出现,一般战马都会被军队垄断,或者来京城的半路上就会卖光,隋朝武风昌盛,很多练武之人都希望能有一匹好马,但得到好马的机会不多,往往一匹好马出现,会引来数十人争抢。 此时,马行内沸腾了,因为一家店铺,忽然出现了一百五十多匹上好龖的战马,轰动了所有店铺,听说是要卖马,各家店铺的人也都是蜂拥而出,争先恐后抢这些战马,他们都是行家,一看这些战马都是来自草原的上等突厥马,如果草原上没有关系,突厥人根本就不会卖。 这时只听店铺的掌柜,立刻喊住众人,“这些马,我们会都全卖,现在五匹一组,谁出的价格最高,就卖给谁!” 这个办法不龖错,伙计立刻兴奋得大喊:“现在一匹不卖,大家按出价高低来买。” “我出五百吊!买这一组!” “我出七百吊,也是那一组!” “七百五十吊,我还是那一组!” “这些马!我全要了!” 这时只听有人高喊一声,街道上顿时安静下来,只见前方走来一群人,约五六十人之多,都穿着黑色家丁服,为首是一名锦袍男子,头戴金冠,身材魁梧,一脸横肉,目光冷酷,令人心生惧意,他骑在马上,手执一柄横刀. 大家看起来,明显都有点害怕这群人,纷纷退下去了,不敢来争马,那掌柜认识这群人,他心中暗暗叫苦,京城一直有三霸,京城三霸都是朝廷权贵子女。 其中首霸是宇文化及,他仗着父亲宇文述的权势,敲诈勒索,巧取豪夺,恶名远扬。 第二霸就是当今圣上的三子杨俊,他欺男霸女,鱼肉民众,可谓无恶不作,被京城人痛恨到极点。 眼前这群人就是京城三霸中的第三霸,独孤云,他就是独孤信的孙子,这个锦袍男子就是他。 独孤家可是惹不得的豪强恶霸,甚至当街杀人,就是因为当今皇后是独孤家的人,而且当今圣上还是有名的妻管言。 他们现在很强势,他独孤家看中的东西,不容许别人和他们争抢,此时,他们便一眼看中了这群马。 独孤云一大早也听说了,利人坊有良种马卖,就带着家丁就是来马市买马,准备用作庄丁巡逻之用,他老远便可看出这群马非同一般,使他眼睛顿时亮了。 独孤云武功高强,对战马也有眼力,他翻身下马,走上前拍了拍这些马匹,每一匹都四肢强健,皮毛光滑,毛色也不杂,都是上好战马,他心中暗暗赞叹,居然来了这么多好马,他决定全部拿下。 “你们谁是马匹的主人?”他目光扫向掌柜等人。 那掌柜连忙上前拱手道:“这些马是我们所贩。” 独孤云打量他一眼,见他是个粟特人,心中便轻视了几分,便冷冷道:“这些马我全买了,你们开个价吧!” 掌柜知道此人不好惹,他不想惹事,便道:“这些马五百吊钱一组。”他这个价格,其实己经是最低价了。 哪知那独孤云脸一沉,“哪有这么贵的马,我看就一百吊一组,我全买了。” 马行里二十岁的驽马都不止五十吊,何况他们这是上等战马,马行里卖给客人的售价都要五百吊一组,五十吊,这明显是就是抢劫了。 那掌柜脸色大变,可是他仍是立刻摇头,“二百吊一组,少一钱都不卖。” “是吗?”独孤云的眼睛眯了起来,“几个粟特人,居然敢在京城撒野,狂啊!真他娘的狂。” 独孤云忽然厉声喝道:“你们一定是私卖我朝军队的马,我要拿你们去见官!”回头大喊道:“来人啊!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那马行的护卫们也都是勃然大怒,他们同时拔出刀,怒视众人,那掌柜咬牙道:“谁敢上来,我让他成刀下之鬼!” 可是独孤云,带过来的一共有六十几名手下,都是练过武的高手,哪里会把这十几人放在眼里,他喝令一声,“给我拿下他们,若反抗,格杀勿论,一切由我来承担!” 护卫们见势不妙,他们只有十几人,根本打不过这群人,正在着急之时。 待韩世谔到了利人坊前,只见几十多名甲士,于马市门前持刀候立。 而在一旁,还有很多人在一旁打报不平。 可是那穿着青衣的豪奴,手持豹鞭站立一甩,百姓见之,皆不敢在靠近门前十步,都远远地看着。 韩世谔这才在驻足一会,当下,一名家丁拿着一豹鞭,重重地抽在身前他面前的青砖上,喝道:“看什么看,我们独孤家族,也是你们这些人能窥视的,都不要命了吗?还不速速给我滚开!” 韩豹还没有反应,可是韩世谔却是当即大怒,自己来终于见识到什么,是豪门恶奴嘴脸了,自己才不过在那门前看了一眼,这居然也要挥鞭抽之。 韩世谔刚要岀手,韩豹急忙阻止了他,韩世谔心下也知道,眼下自己没有什么资格,能强项什么,现在忍气吞声避道一旁,方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因为这里是京城长安,可不是凉洲城。 韩世谔还是,缓缓地退到远处。 但是那个家丁,似乎觉得面前的二人,退得速度稍微慢了一点,于是又是一道鞭子甩来。 这一鞭子呼啸生风,并且是迎头盖脸,直挂韩世谔面上而来,显然这家丁手上亦练就了一番功夫,估计也是抽人抽得习惯,若是这一鞭子挨实了,韩世谔绝对头破血流。 这已是孰不可忍之地步,只见韩世谔双目一凝,当下身子一避侧开鞭击,待见鞭势用老,要收回时,也是出手如电,居然当空一手拽住鞭尾。 有实力装逼那叫牛逼,没实力装逼那是找抽,韩世谔可不会因一时之气,将眼下自己的处境弄得更糟。 不过待韩世谔要放手之时,那豪奴鞭梢见被韩世谔夺去,已是大怒,喝骂言道:“狗崽子,居然感夺大爷我的鞭子,你们不要命了吗?看我如何让人将你们收拾了。” 这时那独孤云也是要走了出来,嘴上还大骂道:“怎么回事!又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 见了来了正主,当下韩世谔也不放手了,冷笑一声,言道:“一个贱奴,敢骂我为狗崽子,你以为你算什么?” 当下韩世谔反手一夺,韩世谔眼下已可将三石强弓开满,臂力已胜于一般之人,这一夺之力,当下就令得对方手底犹如手烧一般,顿时豹鞭转眼之间被韩世谔夺去。 这一下动手等于是打脸了,顿肚十几名家丁一起上前,将韩世谔二人给团团围住。 那被夺豹鞭的豪奴,见自家主人出来,就怒言道:“你们这两厮,居然敢在我独孤家面前放肆,我就是在这长安打死你们,也不为过。” 这家丁本以为面前的二人,应该会是一脸的畏惧之意,哪里知道对方的小个却淡淡一笑,仿佛不将对方放在眼底,这豪奴当下讶然,心道这两个汉子难不成是个浑人,就要被打死在这了,还如此嚣张。 第30章 独孤家族 韩世谔他绝不是鲁莽之人,但是现在不同,又不是自己挑事的。 大丈夫恩怨分明,当断则断,韩世谔他们虽然只有两人,但他们气势夺人,墟市内顿时安静下来,人们纷纷惊讶地望着他们,墟市内顿时一片窃窃私语,人们纷纷拥上前,都是满怀期盼地看热闹。 外面观战的民众为之轰动,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胜景,简直大快人心,无数人鼓起掌来,尽管他们不敢惹独孤家,但有人敢惹,还是令人激动,但也有人担心,独孤家可是出了名的强横,这两个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惹下滔天大祸了。 消息越传越广,越来越多的人赶来观战,广场一边黑压压挤满了数千人。 就这时,那独孤云忽然看见了韩世谔的随身横刀的样式,竟是他从未见过,他爱刀如命,自己就使用一把金刀,他在愤怒的同时,顿时贪念之心又起。 韩世谔缓缓举起横刀,指着冲上来的那些家丁,冷冷道:“都滚开,快放我们离开,我们不想惹事!” 独孤云是独孤家的那些个同辈兄弟中,武艺最高之人,今年三十岁,他体格健壮魁梧,深得他父亲独孤藏的真传,也和他父亲一样,使一杆金背雁翎刀,此刻他气极反笑,大吼一声,“小贼,敢管我独孤家的事,就拿命来吧!给我上!” 说完他手的头目,就疾奔而来,一道刀光在阳光下闪过,挥刀就向韩世谔的脖子劈去,引来周围人一片惊呼,此时在人群中出现了一辆华丽的马车,数十名骑马侍卫护卫左右,因为观战人太多,遮住这辆马车,前马车前排坐着一名长得极为俊朗的年轻公子,年约二十岁上下,透过车帘望着远处的韩世谔。 在他身后则坐着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女子,长得貌美无双,一行人本来只是路过利人坊,却见许多人跑进坊看热闹,他们也跟了进来。 “哥哥,这个人是谁,竟然敢挑战独孤云?”女子问旁边的男子道。 容貌清秀男子眉头轻皱道:“看他们的装束,应该也是世家出身,可是他们怎么敢跟独孤家结仇呢。” 那女子冷哼一声,“跟独孤家结仇,那还不正常吗?独孤云他们一天到晚的期男霸女的,肯定有仇家。” “嘘!别说话,打起来了。”年轻公子又制止住那女子的谈话。 ....... 此时的,独孤云手下的家丁头目,也是脸色阴狠,立即就是凌厉一刀劈头砍来,韩世谔见势向后一退,闪过这一刀,就在他一刀劈空的同时,韩世谔情急之下,也是一刀背劈了过去,速度之快,如迅雷不及掩耳,一刀横劈在他的小腿间,将他摔出两丈远,手中的横刀也是脱手而飞。 韩世谔冷冷道:“还不快滚!” 围观的众人,都是围声叫好道:“少年郎,真历害啊!” 那家丁头目拖了他的瘸腿,一步一拐的拖着刀,退了回去。 独孤云见少年郎,一个回合便将跟自己武力差不多的头目给拿下,他的心中顿时有点发憷,但他又不敢后退,于是他挥刀上前,大喝一声,“小子!你是什么人,敢留下姓名吗?” “你听好了,我就是凉洲韩世谔。” 独孤云一听,也是脸色一变,说道:“今天这事,我们独孤家记住了,给我放他们二人离开” 韩世谔一收横刀,道:“大豹!咱们走!” 眼见两人结伴而去,周围人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二人也是狠人,四周顿时响起一片鼓掌声,那公子缓缓点头,眼中恍然,“原来是他!” “王兄,他是谁?”女子好奇地问。 “左武卫大将军,韩擒虎的儿子。” 那公子忽然想到什么,立刻吩咐左右,“给我追上他们!” 韩世谔二人正要离开利人坊之时,这时,身后忽然有人叫喊:“韩将军,韩将军请留步!” 韩世谔二人回头望去,只见数十名侍卫护卫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疾奔而至。 马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两名侍卫护住一名年轻公子下了马车,那年轻公子缓缓走上前,拱手笑道:“你就是韩总管的儿子韩世谔吗?” 韩世谔见他头戴紫金冠,身着赤金黄袍,腰束玉带,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威严之势,而且他居然提到自己父亲,韩世谔不敢怠慢,就躬身施一礼,“恕世谔无知,请问公子尊姓?” 那公子微微一笑,“我是秦王杨俊,你听说过吗?” 韩世谔一怔,原来是杨坚的三子杨俊,怎么会在这里遇龖见他?想了想!就连忙单膝跪下,行一军礼,道:“末将韩世谔,参见秦王殿下!” 杨俊是杨坚的三子,今年二十二岁,这秦王殿下在17以前是有俊才之称的,不过现在吗?却是丝毫不争气,韩世谔才来长安不到两月,就听到此人不利的传闻,说的对方极其贪花好色,强抢民女,最喜有夫之妇。 如此也就罢了,虽然他现在无权,这一点就算为人诟病,也不见得杨坚会如何,但偏偏就是这杨俊好色的程度,跟他二哥一样,是连他二哥喜欢的女人也抢,最后酿出此丑闻后,所以杨坚对之日渐冷淡。 而在民间,杨俊名声亦是很差,其强抢民女的作风,令百姓极其厌恶。 不过眼下,无论杨俊在杨坚心底,评价如何差,不过他仍是大隋朝第三顺位继承人。马车里的女子是他的妹妹太原公主,她是杨坚的第五个女儿。 他们二人准备一同游玩长安城,不料在利人市正好遇龖见韩世谔跟独孤藏争斗,韩世谔强悍的武艺给杨俊留下深刻的印象,也使他动了爱才之心。 杨俊连忙扶起韩世谔笑道:“我年前便听闻韩将军智退西突厥,心仪已久,一直未能见到,今天才一睹韩将军之威,不过,似乎韩将军和独孤藏己经有仇,韩将军,可得要多小心小心啊!” 韩世谔淡淡一笑,“多谢殿下!” 这时,一直沉默的太原公主杨洛琴好奇地问:“我感觉韩将军好像和独孤府有仇,这是为何?” 她想知道,韩世谔为什么下手那么狠辣,打断那家丁的一条腿,几乎将人置于死地,他们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跟我的家将,听说利人市这里有良种突厥马出售,我跟他不过是站了近了一点,就差点挨了一鞭。” 韩世谔便将刚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杨俊和太原公主,没有一点隐瞒。 听完之后,杨洛琴忍不住恨恨道:“我早就听说舅舅家的人,也被称为京城一霸,天子脚下,竟敢如此目无王法,欺压良善,依我看,当让他们给父皇谢罪!” 韩世谔没想到公主,竟如此评价独孤家,不由对她刮目相看,他连忙谢道:“多谢公主为卑职直言。” 杨洛琴却摇了摇头,“韩将军,你虽也有情可原,但是出手也太狠辣了,我也并不赞同你的行为,你应该让朝廷法度来惩处他。” 杨俊却笑道:“王妹毕竟是女子,心中总是不忍,却不知恶人当以恶报,我却觉得韩将军勇烈果断,以直报怨,是大丈夫本色。” 杨俊现在想要笼络韩世谔身后的韩擒虎等人,于是处处替他说话。 韩世谔苦笑一下,“我要是不反抗的话,可能就会有姓命之忧。” “这倒也是!”杨洛琴歉然笑道:“是我没考虑周全,错怪韩将军了。” ......... 韩世谔二人,等跟杨俊分开了,就行东直门那带走去,没过一会,就回到了韩府。 韩憎寿和韩孝基,都是去了衙门办差,所以并不在府上,倒是韩曹氏知道他回来了,就在正厅等候他。 韩曹氏看了看韩世谔,轻声道:“小四啊!你如今也是朝廷官员,食君俸禄,这以后可就不是孩子了,凡事都要三思而行,千万不可得罪人啊。” 韩世谔呵呵笑道:“二伯母不必担心,一切我都会小心从事的。”顿了顿,又问道:“二伯母!大哥还好吗?我来长安许久了,怎么还没见到他啊。” 韩家的长孙是韩孝基,如今在左备身府里,担任一中府都尉,在左备身府里,也算是一号人物,也可说是目前在韩家,除了韩擒虎之外,另一名手中掌握着一定军权的人物。 隋朝的府兵制度,就是十二卫大将军各领四十到六十府,府的名称是因地立称,分别冠以所在地名,府又分上、中、下:上府为一长二百人,中府为一千人,下府为八百人,隋朝最多时共设六百三十四府,府兵约七十万人。 折冲府为府兵的基本组织单位,每府置折冲都尉一人,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长史、兵曹、别将各一人,下辖4-6团,每团200人,设校尉,辖2旅。每旅设旅帅,辖2队。每队设队正,分为5火。每火10人,有火长。每队、每火的装备,如马、马具和、斧、钳、锯等,均有定数。 韩曹氏叹了口气,道:“离得倒不远,他的那中府就在外宫之中,只是你大哥为都喔,那是不能有丝毫懈怠,三两个月也是难得回来一次的,不比寻常的官员。” 韩世谔点了点头,对于那个大哥韩孝基,他印象倒也不深,那韩孝基很早就在京中,不像韩世谔,还在凉洲住过几年。 此时的皇宫御书房里,烧得旺盛的四盆炭火摆在隋文帝杨坚龙座的四周,杨坚的脸色被炭火烘得红红的。 而太子杨勇也是穿着金黄色龙袍,也在御书房里帮忙,学习自己的父亲,是怎么处理国家大事的。 隋文帝杨坚见太子在十分认真学习,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笑过之后,神情却又有些沉重。 因为皇后独孤迦罗的娘家,独孤家族,正在伙同宇文家族一起,败坏盐法,贩卖私盐,一个男人,无论是皇帝还是贱民,娶一个好老婆,是非常重要的,不然的话,贱民败家,皇帝败国。 杨坚是个好皇帝,更是一个好男人,因为他是中国第一个妻管言皇帝,他是中国上下数千年的历代皇帝里,老婆还在时,虽然后宫里有三千佳丽,却就只有一个女人的皇帝,因为在他后宫里的佳丽,没有一个女人敢对他示情,因为谁敢谁死。 只可惜这个女人太护短,而且还有争气的家族,他为了独孤家的富贵,就不得不在杨坚的面前强硬,更和况独孤家族也是她的后台。 隋文帝杨坚在国事上的太英明,未免在家事上就有些不足,当家事和国事产生了冲突,这种不足难免传染到国事上。 多次纵容独孤家族,大概是隋文帝杨坚目前最大的污点,今日这个污点仿佛在继续扩大。这一次查觉到独孤家族之中,有人勾结贩卖私盐,隋文帝杨坚还是抵挡不住皇后雌威,可是他便立马就感到了后悔。 可是旨意已经出宫追不回,皇帝金口玉言,不可随便更改,哪怕满朝文武异口同声反对,他也只能咬紧牙关死不松口。 事情就这样陷入了僵持之中,连隋文帝杨坚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下了一招昏棋。 尚书省送来的参劾劝谏的奏本,己经可以用箩筐装着了,而那杨素也是个有眼力的人,见隋文帝杨坚龙颜铁青,气血不顺,自然不会给陛下再添堵,仔细筛选之后,选了几份有代表性,措辞较温和的奏本轻轻搁在龙案上,由陛下亲自过目。 御书房里的炭火烧得很旺,屋内温暖如春,可隋文帝杨坚却仍感到一阵阵的冰冷,也不知是他的身体愈发虚弱,还是他的心已渐渐寒了。 第31章 盐引一案一 隋文帝杨坚看看己经三十多岁的太子,又想起皇家里种种踯躅难断的事务,再想想大隋中兴表象下的种种危机暗伏。 隋文帝杨坚的脸上,渐渐的露出了深深的疲倦之意,都说他是明君,可是朕真的是明君么? 案头上那一份份的奏本,仿佛一双双嘲笑的目光,告诉他所谓的开皇盛事,其实只是他和大臣们花了十二年时间臆造出来的假象,他杨坚其实只是个关上门来,自封道号的昏庸君主。 火盆里的红炭噼啪轻炸,隋文帝杨坚回过神,沉沉叹了口气。 此时,太子杨勇走了过来,端着一杯茶水,递给了杨坚说道:“父皇,您是不是还在为舅舅他们那件事,在伤神啊!” 隋文帝杨坚顺势接住杨勇递过来的茶水,说道:“儿啊!将来你做了皇帝,一定要谨言慎行,百姓做错一件事不要紧,改或不改,认或不认无关紧要,他们仍可以继续过日子,然而帝王若做错一件事,后果要严重得多,重则亡国改朝,轻则失威于民” 杨勇想了想后,又道:“父皇,您是不是觉得,舅舅他们这事很难办?” “当然,朕已进退失据,你那几个舅舅实在是太过混帐,朕真应该想办法把他们独孤家族调离京师,也省得他们常常令朕头疼心烦,现在百姓们都在骂朕是昏君,要求朕严惩独孤家!”隋文帝杨坚揉了揉眉心,叹道:“而且你母后还在那紧紧相逼,两头都在为难朕,朕真觉得好累” 杨勇的眼珠灵动地一转,正色道:“父皇,您既不想让老百姓受私盐之害,又想让大臣们满意的同时,更不损天家的威仪,这件事要解决其实也不难” 隋文帝杨坚顿时大为惊讶,盯着杨勇道:“我儿,你竟有办法解决此事?” “父皇!您不是经常说,天子只要有任贤用能的本事便好,看着难办的事儿,只要能找到一两个有才干的臣子,他们一定会为天子办得妥妥贴贴,儿臣当然想不出办法,但是儿臣知道有个人一定有办法!” 隋文帝杨坚很是疑或的问道:“不知,我儿说的是哪一位贤能!”。 “父皇,不就是那个被您召近长安的韩世湂!我可都听说了,他今日早上,好像还跟独孤家的独孤云斗了起来!” “那行!就他吧!我想派别的人,应该也不敢尽心调查私盐一事!” 韩世湂在接到宫里宣召旨意时,楞了很久,还是没有想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杨坚给召进宫内,满心疑虑忐忑,皇帝的圣旨却不敢不从,韩世湂当即便上了宫里派出的马车,朝皇宫方向绝尘而去。 “微臣韩世湂,奉诏入宫面圣。”韩世湂在御书房外朝值守的宦官拱手道。 那宦官淡漠地扫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御书房,很快里面便传来宦官尖细的声音。 “陛下宣韩世湂觐见。” 韩世湂垂头,恭谨走进书房,一进门便觉得暖意融融,四盆炭火将屋子烘得温暖如春,隋文帝杨坚穿着龙袍,双腿盖着一条厚毯坐在硕大的书案后。 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座在他旁边的椅子上,韩世湂猜道,此人应该就是太子杨勇了。 隋文帝杨坚缓缓道:“韩校尉,听说你今日跟独孤家族” 韩世湂一听这话,便觉得脑子轰然一炸,心想不会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被召进皇宫的吧,于是急忙道:“微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韩世湂没有料道,只见隋文帝杨坚微微一笑:“自古英雄出少年,少年人有些火气,是没有什么大事的!。” “微臣有罪!”韩世湂的额头,已经有些冒汗了。 杨勇在一旁看着,隋文帝杨坚好像没注意到,韩世湂有些难看的脸色,径自道:“关于私盐一事,想必你应该听说了,韩校尉,你应该看?” “回陛下,微臣只是一个校尉,朝堂大事,微臣不敢议论,总之,陛下的所有决定都是正确的,陛下的任何旨意,微臣只管贯彻执行,绝不理会对错。” 隋文帝杨坚听后神色大悦,这小子的话说得直白,甚至有点不要脸的味道,但这句话却拍到了自已的心坎里,一个校尉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一头,多少令自己有些感动。 隋文帝杨坚沉默许久,终于长长一叹:“独孤藏他们勾结京师的官员贩卖盐引,奸商纳几百钱为一引,就可以把私盐便成了官盐,此案坏我大隋盐法,致使国库损失颇大,民间盐价被奸商抬高,可谓罪大恶极”隋文帝杨坚冷着脸缓缓道:“韩校尉,朕今日宣你入宫,就是要你去解决这件事,你可有办法?” 韩世谔闻言,眼皮直跳,这件事看似简单,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且不说那些奸商背后有多少势力背景,单看表面就很麻烦,朝中大臣们的势力,独孤家族的势力,还有皇后的面子,以及隋文帝杨坚他自己的面子。 这么多的权贵跟他们家族的势力,自己一个小小的校尉,能得罪谁?敢得罪谁? “陛下,微臣年纪还小,而且微臣也没有任何办法。”韩世谔长长叹息之后回道。 这是大实话,你一个皇帝都没办法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太子说你是个有本事的人,朕才宣你入宫奏对,韩校尉,莫辜负朕对你的信任。”隋文帝杨坚不急不徐缓缓道。 话说得平和,韩世谔却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重重压在他的肩上,压得他抬不起头,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韩世谔垂头沉思半晌,看了看杨勇,见他也在看着正己,就拱手道:“微臣斗胆请问,陛下想把此事处置到何种地步?” 隋文帝杨坚微微一笑,道:“朕把此事全权交给你解决,同时朕会下旨令给你所在的左监门府的大将军,让他全力配合你,朕要你把盐引一事处理干净,那些奸商坏我大隋盐法,不能姑息,该拿该杀,由你决定” 韩世谔听到这里,眼皮便又开始抽搐了,这可是天大的麻烦啊,一群能售卖一百多万盐引的奸商,他们难道仅仅只是有钱?这事背后不知牵扯了多少关陇权贵跟高官的利益,他一个校尉能办得了? “陛下恕罪,微臣真的办不到。” 隋文帝杨坚眼睛,微微眯起:“朕相信你办得到的,朕也知道你今天于独孤家有恶,此事若成,朕就赐封你为左侯卫的千牛备身,赏赐千牛刀一把!” 韩世谔精神顿时一振,只得回道:“微臣领旨!” 又是一桩大麻烦!自己讨厌麻烦,为何麻烦总是找上自己? 那些坏了盐法的奸商不难查,他们在京师都是有名有姓的富豪,真想抓的话,一道命令便能将他们全部缉拿归案,可是韩世谔敢抓他们吗?他们背后不知站着多少关陇权贵,这些人现在伸一根手指,就能把他这个小小的校尉给捏死。 退一万步说,就算韩世谔胆大包天,不管不顾地真把那些人拿下了,关陇贵族之一的独孤家族,该如何处置?他们是这个案子的罪魁祸首,处置了他,损了皇后的底气,不处置他,堵不住老百姓们的嘴,而且这事要是办砸了,杨坚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韩世谔感到自己,已经走进了一条毫无希望,更是毫无前途的死胡同里,连退都退不得。 这时韩世谔的肩上,似乎被人轻轻拍了几下,只见太子杨勇,笑意吟吟的出现在他的眼里。 “韩校尉,你只要把这事办好,就是前途无量啊” 韩世谔很无语,又道:“微臣多谢太子殿下!” 当天晚上,在韩憎寿的书桌前,韩世谔跟韩憎寿二人正在商讨。 只见韩憎寿缓缓道:“小四啊!这事你怎能答应陛下?你怎敢答应的” “还请二伯指教!”韩世谔诚恳地道。 韩憎寿露出一丝笑容,指着旁边的椅子道:“小四!你坐吧!” 韩世谔也不拘束,行了行礼,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韩憎寿像是把韩世谔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般的,闻知韩世谔在陛下的面前,接下这么个烫手的山芋,不由分说把他痛骂了一顿。 连朝中的大臣们,都不敢查办那些奸商,他太清楚那些奸商,背后有着怎样的后台势力,他们有的是关陇贵族,有的是当朝某部尚书或侍郎的背景,甚至还有一些文臣武将们,也没少从奸商那里拿好处。一个小小的校尉,竟敢查办奸商,无异于与小半个大隋朝堂为敌。 韩憎寿狠狠地瞪着韩世谔,那目光仿佛在看着一个笨蛋。 韩世谔苦笑着,摸着一下鼻子:“二伯,我也不想答应的,只不过不答应不行啊” 韩憎寿摇摇头,一脸怒其不争:“你们年轻人做事太毛糙了,你年纪太轻,根本不知这件事里面的利害,这个盖子揭不得,不揭大家相安无事,揭了是会出大事的!” “可是陛下,为何又让我去揭这个盖子啊?” “因为这个盖子必须有人去揭,而且陛下也不能容忍那些奸商背后的权贵,去坏我大隋的盐法,因为他们已触到了陛下的底线,陛下绝不会姑息他们,但他又不能公然下旨查办,这样会触及太多人的利益,朝堂会生大乱,所以只能秘密处置。” 韩世谔深深震撼了,他到现在才发现京师的水太深太浑浊了,京师朝堂里的人心,更是太脏太可怕了。 韩憎寿看着韩世谔的脸色渐变,于是又是一哼:“你现在知道后果多么严重了吧?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可嘉,但牛犊就是牛犊,虎就是虎,不论你怕不怕,牛犊都会被虎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小四,你,不只是你,而是我们韩家的麻烦大了啊!” 这话本来是犯上之言,不过此时只有叔侄二人密谈,也就不存在那个顾及了。 “二伯?”韩世谔皱眉道:“那么,为何陛下偏偏选了我?” “要借势,总要找到最适合的家族,关陇贵族八家如一家,山东氏族又太弱,只有实力居中才是圣上考虑的范围,我想最终选定我们韩家,也是他多番思考才有的结果。”韩憎寿轻声又道:“而且,陛下可能也是要给我们韩家多立几个敌人,毕竟你父亲镇守凉洲,帐下的左武卫大军,更是有十几万士卒!” 韩世谔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多谢二伯教诲!二伯放心,小四一定会处处小心的。” 韩世谔从韩憎寿的书房离开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早有小厮上来伺候,韩世谔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软和轻便的衣裳,白天的疲劳感顿时松了不少。 屏退小厮,关上房门,韩世谔先是在床上盘膝坐下,习练每日不可间断的内功《长生决》。 又顺着长生决上面的方法,运行一个周天,非但没有疲劳之感,反而愈觉得精神些,整个身体也松弛许多,体内的气血极其充盈。 在答应杨坚嘱托的第二天,左监门卫大将军齐光便在全军下令,左监门卫的55府,全力配合韩世谔处置盐引一案。 这本是一件秘而不宣的事情,韩世谔自然不会蠢到去承认,于是缄口不语,无论哪个官员有意无意地试探,韩世谔都只是摇头不认。 第32章 盐引一案二 然而有心人的宣传下,还是一些官员们,已经开始不安了,于是位于韩世谔所在韩府,就开始门庭热闹,车马簇簇起来。 一拨又一拨的人登门拜访,一车又一车的五铢钱跟黄金,玛瑙,翡翠被送进韩府,被韩府的主人韩憎寿跟韩世谔交待过的门房,客客气气地送出府门外,态度很谦逊,拒绝得也很坚决。 登门的不是什么官员,他们的身份很神秘,支支吾吾的,又不肯透露背后的主人,但礼单却列得又长又清晰。 一切都不言中,韩世谔和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然而这些贿赂,他绝对不能收下,因为太烫手了,这些人背后的主人,约莫便是盐引一案的涉案官员了,他们希望韩世谔,千万要把这个盖子盖住,盖牢,千万莫揭开。 可是韩世谔现在却是不得不揭开,从御书房答应杨坚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了他和这些官员的敌对立场,这些贿赂不能收,连碰都不能碰,会要命的。 送礼的人,见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脸色很难看地被门房送出府,瞧着韩府,这些人冷笑连连,便就掉头离去。 此时韩府的气氛,也低迷了许多,那些下人们,看着老爷韩憎寿跟韩世谔二人,那越来越凝重,跟抑郁的脸色,他们便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 不为友便为敌,礼物送回去,四公子的敌人,想必也越来越多了,韩府还能像往日那般,安宁温馨么?这时有门丁手持名刺,禀报说:“四公子,有人来访。” 韩世谔接了名刺看了一眼,名帖上的名字和官位有些刺眼。――“民部左侍郎封杰”,韩世谔看了看,便匆忙迎至大门处。 麻烦,永远都是避无可避,这回他面对的,是掌握着实权的贪官,封杰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只见在韩府大门口,一名穿着黑色便装,颌下一缕飘逸青须,只见一名长得满脸正义的中年男子,正朝他点头微笑,笑容和蔼亲切,却掩饰不住那种居高临下的恩赐意味。 韩世谔也笑了,因为一个人若还懂得笑,还能笑得出,无论多么艰难危急,总会有办法撑过去的。 封杰微笑,瞧着韩世谔,拱了拱手道:“韩校尉,我们能饮一杯否?” 待二人座落在桌前,封杰便朝韩世谔呵呵一笑:“韩校尉!好个英雄出少年,老夫久仰了。” 韩世谔也拱手笑道:“能得封侍郎一赞,韩某虽死无憾。” 此时的韩府客厅,已经被韩世谔给清了场,空荡荡的只有韩世谔和封杰二人,韩豹送给二人两盏龙井,就退了下去。 封杰从见韩世谔的面时,直到现在,还一直堆着笑,端起茶盏相敬之后,慢悠悠地用盏盖儿拂了拂茶面,轻轻啜了一口,显的姿态动作十分优雅。 “好茶,不愧是韩府的茶,品之犹觉甘纯香芬,沁人心脾,老夫一生最喜者,唯书与茶二物,居家度日,必不可少呀。” 韩世谔笑容,渐渐敛住,盯着封杰道:“封大人到这里来找下官,不会就是想跟下官说这茶吧?” 那封杰也敛了笑容,缓缓道:“韩校尉倒是直爽,老夫听说?陛下让你去查盐引一事,你就直说吧!要多少!” 韩世谔闻言,叹道:“下官这条命虽贱,却也不是那几箱银子能换得了的。” 那封杰的语气,已经开始有些冷意了:“韩校尉,不妨就出个条件吧,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 韩世谔看了他一眼,又道:“封大人,您为何不去问陛下要什么条件?陛下想要什么,你们都给他便是,何苦为难我一个小小的武官。” 砰!封杰此时己经彻底的,撕去了温和的外皮,拍案而起,瞪着通红的眼睛嘶吼道:“要是陛下想要我们的脑袋,我们能给他吗?” “不好意思,既然陛下想要你们的脑袋,下官不得不帮陛下砍下你们的脑袋,下官可是食君之禄的臣子,陛下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封杰见韩世谔态度如此坚决,便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他发现此事已不能善了了,因为韩世谔此时的态度,仿佛就是陛下态度,更是最真实的写照,陛下这次是真动了杀心啊! 颓然坐下,封杰仿佛苍老了好几岁,喃喃叹道:“我们只不过听从别人的命令,卖了一些盐引,顺心拿了一点好处而已?陛下啊,你何忍赶尽杀绝?” 韩世谔冷眼瞧着他,漠然道:“因为你们,或者是你们身后的人,己经触到了陛下的底线,大隋的根基!” “陛下的底线在哪里?大隋的根基又在哪里?” “底线跟根基都在于百姓身上,你们卖盐引,勾结奸商哄抬盐价,乱我大隋盐法,百姓们连最基本的盐都吃不起了,这便是陛下的底线,你们一定要死!不然我大隋就真的从根子上烂掉了。” 韩世谔看着封杰的目光很冷,贪官都说自己无辜,都以为自己不过小小的贪了一点点无关紧要的银子,他们做任何坏事总要想方设法把自己首先摘出去,摘不出去也要试图将罪过减到最低,最好低到可以无视。 人性的贪婪与卑劣,在封杰那张苍老的脸上一览无遗,温文尔雅的神情荡然无存,此刻在他脸上能找到的,只有一片绝望和深深的懊悔。 从韩世谔的几句话,封杰清楚地感觉到,陛下已对他们动了杀心,他要把这批卖盐引的官员,或者就算是领头的独孤家族,都要连根拔起!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们这批人等待着的,就将会是天子的雷霆。 “不教而诛谓之虐,陛下若是没有证据,怎能对我等下杀手?何以服天下臣民之众口?”封杰犹自不死心道。 韩世谔苦笑着说道:“所以陛下找到了我,希望我能找出你们的证据,让你们死得心服口服。” “哈哈哈!痴人说梦!你知道我们有多少人参与?你知道我们贪了多少银钱,卖了多少盐引?我明者告诉你,在我们身后还有几大关陇世家,小子,我们集合起来就是一张网,经纬纵横分明,动这张网上任何一根线,你们韩氏一族都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韩世谔拱拱手,凛然不惧地笑道:“就算是我们韩家没了,还有王家,李家,他们会在继续。” 封杰通红的眼眸,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无比怨毒道:“你会付出代价的”。 韩世谔知道这批人,下一步的动作要开始了,先软再硬,最后果断除之,自古以来坏人都是这几步程序。 第二天韩世谔在要去自己团户所的时候,韩豹将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公子,这次你身处风头浪尖之上,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所以二老爷决定,让我们十一人从此往后,就随身保护你!” 韩世谔微笑着说道:“那就麻烦大豹哥了。” 第33章 盐引一案三 东城团户所内,韩世谔坐在屋子里,正在苦想着办法, 现在团户所里的任务,通常由丁斗和风三两位旅帅给兄弟们下达, 而此时,在京师一家不起眼的茶肆内,十几名穿着便服的男子坐在二楼,人人闭目捋着胡须,气度雍容华贵,仿佛睡着了一般。 气氛很沉闷。大家都不说话,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良久,民部左侍郎封杰打破了沉默,摇头叹道:“各位同仁,现在的事情越来越紧迫了,今日咱们冒险聚会,你们也不能老是不说话,咱们总得拿个章程呀。” 在座的十几位不是朝中的大员,就是关陇贵族出生,他们是民部右侍郎张治,民部左侍郎封杰、户部左侍郎李国,都察院付纪,员外郎任德还有一位高高端坐于主位,眉目阴狠的青年,赫然竟是宇文家族的宇文智及。 封杰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顿时看向宇文智及。 宇文智及捋了捋胡须,品了口茶,慢条斯理道:“各位都是久经风浪之人,一个小小校尉查案,竟令各位慌张若斯,这些年的风浪白经历了。” 封杰苦笑道:“一个小校尉我等怎会放在眼里?可是,二公子呀,他后面可站着皇帝陛下,他的态度很有可能是陛下的态度,我等又怎能不慌张?” 一说到“陛下”两个字,所有人不由浑身一颤,脸色愈发难看了。 宇文智及的表情也明显有些晦涩,凝神缓缓道:“那个姓韩的校尉,他这几日干了些什么?” 封杰也是摇头不解道:“最奇怪的也在这里,他什么都没查,一个暗探都没派,整天都在他那团户所里” 宇文智及皱眉喃喃道:“整日不查不派?这人此举是何用意?” “难道是这小子没有办法,所以才会这样?”封杰欣喜的猜测道。 宇文智及摇头道:“根本不可能,总之,我们还是要多盯住他,还有韩憎寿,也给我盯住了。” 经过宇文智及分析后,众人担心的表情渐渐消去。 宇文智及又笑道:“各位,只要咱们铁板一块,旁人哪怕是陛下,也休想将此案一挖到底,李国,你是户部侍郎,你在户部里准备找几个主事,司库之类的替死鬼,付大人,你在都察院里发动一些言官多上奏疏,一定要让陛下,想查也再找不出借口了。” 付纪,李国二人拱手应了。 宇文智及看了看众人,悠悠叹了口气,眯起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呵呵冷笑道:“总之,在场的各位,要是有人胆小出卖我们的话,可别怪我心狠,灭了他三族”说完,抬头看了看封杰,又道:“至于,那人查案之人,这人是个祸害,我就先让他消失掉,看谁还敢查!” 封杰几人对视一眼,纷纷说道:“那是!那是!” 此时这些卖盐引的权贵们,己经开始张开了网! 晚间,韩世谔一行人,从利人市一带,准备回韩府,韩豹带领的十名黑旗卫们,都默默走在大街上,韩豹见自家少爷脸色沉重郁卒,顿知他的心情不好,于是就不敢多言,都在他身边缓步而行。 今天的利人市比较热闹,行商小贩们将一块土布随便朝某个店铺门边一摊,上面摆放要卖的东西,针线布匹到自家种的鲜蔬瓜果,可谓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巡城的衙役和店铺的伙计极少驱赶,摆摊的也自觉,一个地方顶多摆一两个时辰便主动收摊,换个地方再摆。 不得不说,古代的人情味比前世强多了,至少没有那些凶神恶煞的城管追着小贩满街跑,形同响马下山。 待韩世谔一行人,路过街边的茶水摊,摊主肩上搭着一条汗巾,哈着腰朝韩世谔众人陪笑道:“各位官爷,天寒地冻,何不喝碗热茶暖和一下身子?小人的茶水滚烫,管保各位官爷喝得暖融融的,一文钱一碗,干净又划算” 韩世谔回过神,停下脚步瞧着摊主,笑道:“你倒会做生意,给我们每人来一碗吧。” 身后的韩豹和一众黑旗卫们,都露出了笑容,自家少爷肯开口说话了,说明他的心情慢慢恢复了,这是好事啊! 韩豹数了十几文钱递过去,摊主笑得眉眼不见,双手捧了过来,接着殷勤地给韩世谔众人倒了十几碗茶。 就在这时,那摊主冷不丁一脚踢翻了茶摊,然后身形冲天而起,韩豹等人大怒,扬刀便要朝他劈去。 与此同时,茶摊对面街上的民居窗口,一支支冷森的利箭激射而出,眨眼间就要直奔韩世谔的咽喉利箭如流光,冰冷的箭尖泛着幽光,无情地射向他的咽喉。 悄然无息的箭尖须臾便至,离韩世谔的咽喉只有尺余不到的时候,背对着箭矢的韩世谔,没来由地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心中警兆顿生。 “少爷,小心!”一名亲卫眼尖,大惊之下,毫不犹豫上前一步,便用自己的身体,替韩世谔挡了三箭。 这一步救了韩世谔的命,只见箭尖呼啸而过,溅起几滴殷红的血花。 那亲卫一声闷哼,就倒在了地上,韩豹等人大怒,九人迅速分为三组,一组保护韩世谔,一组追杀那卖茶的摊主,还有一组,则要扬刀朝射冷箭的地方冲去。 街上顿时大乱,刚才的冷箭没收到效果,一声喝令之下,街边一家茶肆的阁楼上,下饺子似的跳下几十个黑衣蒙面汉子,每人手中一把雪亮的横刀,落地之后就势一滚,刀光铺天盖地就朝韩世谔几人劈去。 几名挡在韩世谔四周的老百姓,都被他们给一刀劈倒,就倒地而亡。 顷刻间,十几人就冲到他们的身边,矛刺刀砍,数十件兵器向韩世谔身上砍来,韩世谔九人大喝一声,也是骤然发威,在韩世谔横刀辉动之下,就如暴风骤雨一般,就劈断了二人的咽喉,仿佛摧枯拉朽一般,围在他们身边的数十人顿时惨叫声一片,瞬间便死伤了二十几人。 刺客们见这些人一个照面,便放倒了两十几名同伙,众刺客眼神有些惊惧,见那几名黑旗卫跟疯子一般,又冲了过来,几十名刺客咬牙挥刀而上,又是一个回合,又有十几名刺客中刀之后,倒地不起。 其余的刺客大惊,面面相觑之后,一个呼哨儿之后,众人掉头跑远。 第34章 盐引一案四 韩世谔低下头看着那位咬着牙不出声亲卫,只见他脸色愈发苍白,望着亲卫的血从后背喷出,他的眼睛都红了。 “少爷,小谢他不行了”见那亲卫疼得直冒汗,韩豹埂咽道。 韩世谔跪在那小谢的面前,那亲卫已经不行了,有一支长箭刺穿他心脏,他还有最后一口气。 韩世谔感觉这谢缎要说什么,立刻将耳朵附在他嘴边,“谢缎,你说!” 谢缎的声音,异常微弱,“少、少爷、你回、凉、凉洲的、时候告诉我爹,说他、他儿子、死的、不、不窝囊....” 韩世谔几人的泪水,顿时汹涌而出。 韩世谔缓缓的站起身来。 “韩豹” “在。” 韩世谔的语气和目光一样冰冷:“现在!该是我们出手了!” “诺!” 第二天晚间,韩世谔在封府外的人见到,那封杰乔装打扮成,一寻常富翁模样,上了门口的一辆马车。 这辆马车,在长安城西城的一座院落停下。 只见封杰下车走进门内,向身后挥挥手,几名随从护院早已跟熟,自去巷内寻间饭铺等侯。 封杰进门后,示意引路小厮离开,顺着院墙青竹掩映下的一条石径,就向溪畔某处院子走去,进得此间,封杰就正式变身成为老嫖客,他脸上的忧色也是消失不见,换做了难得的舒爽惬意。 那封杰在这里早就走熟了,自然不需要有人带路,他也怕被谁看到,红袖招楼后全是独立分隔的小院,极为私密,而且他每次来前都会预约,也不虞有撞车这种尴尬事。 至于安全他更不会担心,长安城的治安向来极好,除了那些割袖割手玩决斗的莽夫,北南西三城里极少发生命案,至于咋天东城的那场刺杀,就是自己人下手的,而且红袖招这座小院,更没有人敢来惹事。 长安城有实力的人,都知道这楼子东家有关陇权贵的背景,因为它的后台就是宇文家族跟独孤家族,这是两家共同开的。 至于这里的老鸨简大家,这位简大家可真是了不得,硬是奠定了红袖招天下第一歌舞行的名声,这些年来她又一手教出了无数位花魁,生生夺了天下风月场大半光辉。 一路踏石而行,封杰望着越来越近的小院,脑子里却在想着简大家的传奇,事实上若不是他实在拉不下颜面,只怕早就已经扑过去了。 侍郎大人并不知道,韩世谔几人这时候正半倚在小院一道的墙边,望着自己的背影。 “就让你这个王八蛋,最后享受一下艳福吧。” 韩世谔看着目标的背影,忽然记起那个亲卫说的话,在想着呆会儿封杰那龌龊的模样,默默念道:“小谢,你等着,我会把他们都送去陪你?” 韩世谔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带着二人借着楼体阴影绕到侧门,只留了七人留在马车一边,等待着。 在每个院子里,都有洗澡用的木桶,但封杰每次完事之后,基于心中某些隐晦的自卑感,总会去侧门旁的蒸浴房,搓个背会让他感觉能够恢复些体力,单独房间也让他感觉很安全,而出门便上马车更是方便。 今天同样如此,封杰随意冲洗了一下身体,只穿着一条丝绸亵裤,便躺在了裹着棉布的短床之上,等着惯用的那名搓背妇人过来。 搓背时要用精盐牛奶木油,总要准备些时间,他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在等待的时候,他忍不住又开始回忆先前在小院里的香艳画面,想着那身好皮肉,他又开始浑身发热。 “小崽子的命可真大?敢跟我们做对,找死!”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脚步声轻微响起,向床边走来。 封杰停止了自言自语,闭上眼睛等着享受,当微烫毛巾敷到背上时,他忍不住痛快地呻吟了一声。 然而马上他便再也不能呻吟了,因为另外一条滚烫的毛巾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紧接着他的手脚一紧一痛,被紧紧地捆在了短床之上。 封杰拼命地挣扎起来,只穿着一条丝绸亵裤的白胖身子,在短床上就像一条恶心的蠕虫般弹动,被毛巾堵住的嘴不时发出含糊的呼救声。 把他手脚捆在短床上的毛巾打着奇怪的结,即便他挣扎一夜都无法挣开,更何况他如今年岁已长,身体大不如前,这几年又被酒色淘空了身子,所谓挣扎只是徒劳,而且滑稽,至于那些含混的呼救声实在不比蚊子叫声更大。 封杰马上绝望地,发现了这一点,在这紧张关头竟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再挣扎,而是侧耳倾听四周的声音。 房间里有人,很明显那人也并不想遮掩,脚步声稳定而清晰地从自己身后响起,逐渐靠近,马上便要走到他的身前,封杰正想看看是谁敢如此大胆妄为,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浑身一阵僵硬,在恐惧的压力下用尽全身力气紧紧闭上了双眼。 敢在这里捆绑客人,意图不轨的凶徒,可以想像是怎样的悍勇狠辣,若让他发现自己瞧见了他的脸,自己哪里还有活路可以走?是,自己确实是侍郎,但在史书上,死于市井莽汉之手的官员可不少啊! “把把眼睛睁开吧!放心!我不会杀你的!”韩世谔的声音很清脆,平静之中带着淡淡嘲讽。 封杰听道了韩世谔那熟悉的声音,就再不敢去猜对方的心意,战战兢兢睁开双眼,惊恐向前方望去。 只见那个少年,正半蹲在短床前,隔着不到半步远的距离,冷冷的望着自己,而手中却握着一把短刀,此时此景,这等神情这等专注打量,不免显得有些癫狂。 韩世谔看着这位侍郎大人挣红的脸,笑的很温和:“封大人,我要你跟我们走一趟,我现在把你嘴上的毛巾解开,但请你控制自己的音量,如果你的音量太大,我就只好马上杀了你。” 但在封杰眼中,这张犹有稚气的脸,这些温和的笑容,却透着股最寒冷的味道,强行压抑下心中恐惧问道:“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这时候两名亲卫,直接往他的头后,一手刀挥去,二人将他的衣服给穿了起来,就二人一架,把他给架了出去。 这时韩豹几人架驶两辆马车,斜刺里走了出来,非常霸气地横在小院和封杰的护院之间。 一名亲卫掀开车帘,伸出手:“少爷,快登车吧!” 韩世谔身后的两人,扶着他飞快登车,驾车的亲卫半空甩出一记响亮的鞭花,马车朝韩府方向绝尘飞驰而去。 此时的韩府门外,两个黑影正躲在墙角的阴暗处,只见两辆马车赶来,等他们下车,就只见那个校尉带着几人,正往府门走来,轰然一声呼喝,韩府的大门猛地从里面打开了。 两人定睛一看,只见到侍朗封杰,竟然跟那个校尉二人一块走进了韩府,他们哪知封杰的身后顶着两把刀,在把他给一步步的逼近了大门。 紧接着,韩门大门,砰的一声又关上了。 两柱香时辰后,韩门大门猛地打开,这时韩世谔跟封杰一块从韩府门内走出来, 两人顿时不解,只听那个校尉大人开口说道:“封大人,你就放心吧!你跟的名单,我会交给陛下的,还有你的安全,我们也会派人保护的。” 二人倒吸一口凉气,四周顿时又变成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当天晚上,韩世谔就派人去了团户所里,召来了丁科风三等二百余手下,就带着众人一行直奔封杰的侍朗府。 封府的下人打开门,一看急忙就要去通报夫人。 韩世谔朝韩豹一使眼色,韩豹暴起一脚,就将封府侧门踹开,留下五十人守在门口,其余的一百五十余人架着封杰,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封府顿时大乱,潮水般涌出二十几个家奴和护院,如临大敌般堵在前院,惊惧地看着韩世谔等人。 韩世谔看了看周围的家丁跟护院,温和的笑道:“风三,你亲自带着五十人,给我寸歩不离的保护封大人!”之后冷冷的又道:“下官奉旨保护封杰大人,从现在开始封府内院,谁都不准近,否则斩!”。 “诺!” 等到了封府的后院,韩世谔才让人封杰嘴里物品给拿了下来。 那封杰明显气急:“陛下要你保护我?是什么意思?” 韩世谔座在椅子上,叹气道:“我不是说了吗,陛下已经下令,由于你的检举,所以你现在的处境危险得紧” “笑话!我有什么危险的!” “这个下官管不着,下官只遵陛下旨意。” 韩豹看了看自家的少爷说道:“少爷!我们把他给困在这里,他会说吗?” 韩世谔也不顾忌在一旁的封杰,就微笑道:“他是肯定不会说的。” 封杰戏谑地瞧着他们二人:“哦?你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这件案子涉及的官员太多,不过现在已由不得我了,我和他们必然有一方要从这世上消失,否则彼此都睡不安稳的,封大人,其实你也和我一样” “什么意思?” “你的同伙真对你放心吗?你仔细想想,你会不会把自己的性命毫无理由地交托在别人的嘴上?你若现在马上去刑部投案,把盐引案一五一十交代清楚,陛下必然龙颜大悦,绝不会加罪于你,而你交代出来的那伙人,他们可就性命不保了,封大人,将心比心,你会把自己宝贵的性命交托在这样一个人身上吗?” 封杰呆了一下,接着冷笑:“好低劣的离间之计,你以为本官听得进去么?”静默半晌,忽然封杰又吃吃笑了起来,笑容充满了嘲讽:“差点让你唬住了,小崽子,你枉费心机,真以为本官会被你几句话哄骗得去刑部投案,交代出同伙吗?小崽子,你是不是把我看得太蠢了?” 封杰眼睛眯了起来:“你打错了算盘,我们是不可能被你这招,给轻易离间的。” 韩世谔笑得很斯文,拱手道:“下官不敢,下官真的只是奉命保护侯爷”看了看他,又道:“人跟人的信任,可是很容易就会消失的?” 韩世谔摇头冷笑,目光满是怜悯,这种目光令封杰感到很刺眼,心也仿佛往下沉了一些。 在封府的一个房间里,韩世谔拍着韩豹的肩头,压低了声音道:“大豹,找几个弟兄,准备帮我干一件无法无天的事” 封府的大门前,也有两道人影凑在一起窃窃低语。一张无形的大网,被一个小小的校尉,给悄然无声地撒了出去。 午朝散后,官员们三三两两离开皇宫大殿,各自回衙或回府。 京师内城一家不起眼的茶肆内,几名穿着便服的官员坐在二楼,人人闭目捋着胡须,气度雍容华贵,仿佛睡着了一般。 气氛很沉闷,大家都不说话,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良久,李国打破了沉默,摇头叹道:“各位大人,事情越来越紧迫了,现在封杰己经出卖我们了,咱们现在得拿个章程呀。” 李国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顿时看向宇文智及。 宇文智及慢条斯理道:“即然他不忠,那就不能怪我们不义了,周飞何在。” 这时一个灰衣人就走了近来,“在” 宇文智及的表情明显有些晦涩,凝神缓缓道:“你给我把这个祸害,给我除掉满门。” “是,少爷!” 第35章 盐引一案五 听到内侍报告,咋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隋文帝杨坚不由勃然大怒。 韩世谔被隋文帝杨坚叫进了皇宫,大兴宫内,隋文帝杨坚拍着桌子,此时语气如冰说道“韩世谔!你率人闯入封杰的府邸,如此妄为,究竟谁给你的胆子?” “朕让你办事,你便是如此这般给朕办事么?” “微臣有罪!” “你当然有罪!你论罪当诛!”隋文帝杨坚气得脸上泛起一丝潮红,指着韩世谔浑身直哆嗦。 韩世谔耳中听着,隋文帝杨坚愤怒的咆哮,垂着头跪在殿内,浑身冷汗潸潸,低下头说道:“陛下不忍加害皇后的家族,又不愿江山社稷有失,微臣只有用这一招!”之后又道:“陛下还请宽心,微臣已布置好了一切,就待收网了。” “说得轻巧,你今日是没见到那些人,在金殿上如何为难朕!分明是想逼朕就此罢手,这是阴谋!他们以为朕老眼昏花了吗?” 隋文帝杨坚想了想后,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不再言语,算是默认了这个结果。 站在帝王的角度来说,韩世谔这么做确实无可厚非,他采用迂回的办法,不动声色的动用离间之计,此举倒也不失是个办法。 “陛下,三日之内,微臣必定给您一个结果。”韩世谔垂头立下了军令状。 隋文帝杨坚瞪着他,冷冷道:“朕相信你,再给你三日,三日之内,把那些藏在朝堂里的蛀虫,一个个给朕揪出来!你若揪不出,可别怪朕杀了你,明白了吗?” “微臣,遵旨” 于是,隋文帝杨坚又狠狠责骂了韩世谔几句,然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就将他赶出了皇宫。 走出宫门,韩世谔心情有些沉重,不是因为刚才立下的军令状,而是为这煌煌盛世下的丑陋和肮脏。 大隋的宝帝与关陇贵族,永远在互相制约着权力,互相争夺着利益,有时候针锋相对,有时候不得不共同合作,利益的趋使令君臣的关系,在朋友和敌人之间来回转换。 韩世谔很想做点什么,为这历史上大隋王朝,多尽些力量。 韩世谔没有朝堂大臣们那么多的算计,他只希望封杰最好快点招供,有时候韩世谔也觉得自己挺悲哀的,还只是个小小的校尉,便已学到了官僚主义的狡蚱? 那群权贵跟盐商们,大概现在己经处于胡思乱想之中了吧!有些事情,是必须争分夺秒去行动的,否则内心的惊恐会反噬,把人给慢慢的给逼疯。 韩世谔这两天,仍旧在封府里守在封杰左右,责任重大,他不敢回家,必须像根钉子一样钉死在自己的岗位上。 夜色漆黑且宁静,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前院中庭树影摇曳摆动,尽管周围全部布满了自己的人,可是韩世谔的眼皮,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跳了几下,一种莫名突然袭来的浓郁杀气,令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此时的封府内院,围墙内外都布满了人,一百五十多人不敢有丝毫懈怠,要是封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陛下必不会轻饶他们。 这几日封杰表现得很配合,或许他知道自己只能上韩世谔的那条船,生命只有一条,可是要好好珍惜的。 老实说,现在的封杰本人正在犹预之中,内院的书房油灯如豆,两名军士又多点了两根蜡烛,让屋子更敞亮一些。 静谧无声里,一股无形而凝重的杀气渐渐凝结,充斥在火药味浓郁的空气中。 人影不断闪动挪移,几个呼吸间,军士们已在书房外布好了阵。 半柱香时间过去,封府里面忽然有了动静,接着几十名穿着黑衣的人影,在书房的皖落外聚集成群,沉默地盯着数丈之遥列阵以待的军士们。 韩世谔听到示警声,他的心中却是一松,来了!他们终于来了,于是飞快起身冲了出去。 他倒不担心会跟贼人迎面遇上,因为他在封府的院落处,布下了起码三道防线,贼人若要杀到书房处,必然要付出长久的时间和惨重的代价。 韩世谔又在奇怪道,按自己的估计,那群官员应该不会如此鲁莽,至少要有充分的准备后,再行动才是,为何他们今晚便决定动手了? 刺客们静静地注视着院落外的军士们,他们的眼睛,只冷冷盯着前方布成了阵的军士们身上。 韩世谔面容冷冽地,站在大门石阶上,四周围着一群弓上搭弦的军士,韩豹他们带领一众亲卫,形影不离,拔刀将他围在中心。 韩世谔看了看他们,叹道:“放下武器,就留尔等一命” 杀机顿起,仿佛与刺客心有灵犀一般,当他们暴起身形朝列阵的军士吗,冲杀而来的那一瞬间,韩世谔后退数步,大喝道:“前排御敌!后排弓手,两段式列阵!” 刺客们毕竟是凶狠的人组成的,他们深知军阵的可怕战斗力,于是身形几个起落间,便冲到第一排列阵的军士们面前,手起刀落,几声惨叫,第一排的盾手阵型,便已松散凌乱。 这些弓手们,所使用的弓都是步兵长弓,和骑兵所使用的轻弓并不相同,这种弓更大,也更硬,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拉开,而射出去的箭也能更远,丁斗挥手命弓手退后几步,大喊道:“放!快放” 在韩世谔的指挥下,所有的弓手张弓搭箭,一阵拉动弓弦的声音传来,一阵啸声传来,五十多个弓手一齐放箭,一阵阵破空声传来,就直奔向刺客们的身体而去。 这样的箭雨除了那些铁制的大盾,一般的木盾都挡不住这样的箭雨,而那些小圆盾一类的小盾,更是没有半点作用,更不用说,这些只带了长刀的刺客们。 弓手的箭羽齐发,打了刺客们的一个措手不及,他们一时间伤亡二十几个,短时间内就伤亡了几十多个人。 至于现在的临死反扑,无非是困兽绝望的最后一击而已,完全没有效果。 两驳的箭羽放过,院中的刺客们,大多都已躺在血泊中抽搐颤抖,唯独一名刺客身中数箭,却倔强地站在院子中间,迟迟不愿倒下。 最后这个刺客扔了刀,低头望着自己的兄弟们厉声嘶吼,声如杜鹃啼血,字字血泪,火把照得封府内院通亮,他的身体前胸汩汩流着鲜血,身躯摇晃却倔强地不肯倒下。 韩世谔静静注视着他,不知怎的,心中忽然泛起恻隐。 这是一群可怜的人,他们是被牺牲的弃子,他们为自己的主人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那剌客头目仍在仰头厉吼着,状若疯癫,他的脚下躺满了同伴,那些同伴已在沉默中死去,鲜血染红了土地。 军士们咬咬牙,一排人执着长枪,就仁慈的结果了他。 而此时的封杰,也被韩豹几个,跟带了过来,见到了满院的尸体:自言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他们怎么可能能这样” 封杰惊惶失措,左右环视,仿佛刚看到韩世谔似的,惊慌的眼睛徒然一亮,如同溺水的人捞着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狠狠抓住了秦堪的胳膊。 封杰沉默许久,脸上现出狰狞怨毒之色:“韩校尉,救我,救我的家人!他们真派人要杀我,你现在可一定要护我一家周全啊!” 韩世谔叹道:“封大人,这话我早对你说过。” “没想到这伙人如此不道义,我欲与你们共患难,你们却容不下我,好狠呐!我未负你们,你们竟负我!不就盐引案么?老子豁出去了!你们不仁,别怪我不义!我死你们也别法活着!”封杰的身躯,微微颤抖。 “明早我就去宫里面圣!老子要告发他们,我要把这帮杂碎一锅端了!” 天还没亮,韩世谔就带着五十人,护着封杰进了宫,与封杰一起进宫的,还有一本本帐簿和来往书信。 当天早上,一队千余人的军队,杀气腾腾冲进了宣阳坊,将独孤府团团围住,管家吓得跌跌撞撞向内宅奔去。 书房里,独孤罗正在询问询问独孤藏,他已经得到消息,那些刺客己经全部被杀,而封杰也去皇宫了。 这个消息让独孤罗二人仿佛一脚踩空,跌下万丈深渊,他是几十年的老臣,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姓,如果运气好,最多是独孤藏被处罚一番结束,可如果杨坚要借题发挥,那说不定就会被安上谋反的罪名。 独孤罗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已察觉到这里面隐藏的问题,这件事极可能是被那韩世谔给利用了。 这个宇文智及害人害己,独孤罗心中充满了懊恼,早知道,他就不跟这个蠢货合作了了,为了那些银两,最后害了自己家族。 “大哥,现在这件事该怎么办?”独孤藏担忧地问道。 独孤罗叹了口气,“看来我只有进宫一趟,亲自向圣上求铙了。” 他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只见管家在外面惊惶道:“老爷,外面来了无数士兵,把我们府上团团包围了,还有一名官员,请老爷出去答话。” “啊!” 独孤罗愣住了,他心中顿时有种不祥之感,快步向府外走去,走出府门,只见府门外站满了大群士兵,人人都是全身盔甲,带刀执矛,杀气腾腾,远处挤满了看热闹的坊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只见台阶上站着一名官员,竟是刑部侍郎兼治书侍御史张衡,此人是杨坚心腹,由他出面事情往往都是大案,还动用军队包围府邸,说明事情真有点严重了,独孤罗心中忐忑不安,问道:“张侍郎,这是出了什么事?” 张衡上前拱手行一礼,“独孤大将军,请你随我们去一趟御史台,有件大案和你有关。” 独孤罗克制住心中的不安问道:“什么大案?” 张衡冷冷道:“” 中午,隋文帝杨坚便下旨宣布了对宇文智及、独孤藏等人的处置决定, 缉拿户部左侍郎李国,民部右侍郎张治,兵部左侍郎宋鐩,都察院付纪等四十多名多名官员下狱,贩卖盐引的十余名奸商亦下狱,五日后菜市问斩, 幽州刺史独孤藏,同样为从犯,证据确凿,但念其家族旧功,罚金二十万吊,并贬下民,不得在次入官。 宇文家族次子宇文智及,罚金十五万吊,贬黜为奴。 隋文帝杨坚的旨意当天便生效,李国等人,五日后便被处死,宇文智及、独孤藏等人严旨申饬,则在次日被释放回府,闭门思过。 这一次,杨坚又一次,尽情地举起了屠刀。 第36章 校场立威 其实隋文帝杨坚,心中也清楚,这肯定是宇文述干的好事,不过现在正是要用宇文述之时,这件事他也不想追究。 又想道韩世谔因此差点丧命,他觉得应该所有安抚,赏罚分明,这样他才会更替自己卖命。 隋文帝杨坚慢慢放下笔,打量一眼跪在地上的韩世谔,他暗暗点头,这小子长得相貌堂堂,很有神采,仪容不俗,若能好好培养,确实能做一番事业。 “免礼平身!” “谢陛下!” 韩世谔站起身,微微后退半步。 隋文帝杨坚见韩世谔很小心的样子,不由微微一笑,“你也不用太多礼”。 韩世谔顿时,脸色一红,“陛下,臣不知礼仪,请陛下见谅!” “朕不介意。” 隋文帝杨坚微微一摆手,他从桌子上取下一把刀,让侍从递给韩世谔道:“韩世谔,你知道为什么你立了大功,朕就只给你一个校尉,现在朕就赐你为左候卫的千牛备身,这把千牛刀,今天朕也赐给你了。” 韩世谔单膝跪下,抱拳道:“谢陛下隆恩,微臣心里明白。” “你明白就好,朕就再封你为从四品的直阁将军,以表彰这次盐引一案之功。” “谢陛下!” 隋文帝杨坚又看了看韩世谔又道:“曹格,你就带他去左候卫。” “谢陛下” ......... 曹格现在要带韩世谔去梅花卫上任,手续还是要正常办理,韩豹几人护着韩世谔二人,就都骑着马向左侯卫大营而去。 路上,曹格放慢了马速,与韩世谔并肩而行,他很随意地笑问:“韩将军,你调入左侯卫,为千牛备身,现在又升为直阁将军,恭喜恭喜啊”。 韩世谔却是兴奋的一笑,“只能感谢陛下隆恩!” 这可能就是杨坚想要的回答,曹格长长松了一口气,他可以向杨坚交代了,曹格心情大好,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韩将军,中午我们一起去喝酒,给你庆祝一下,怎么样啊!!” “曹格将军相邀,小弟怎敢不去!” 曹格好像又想起一事,连忙对韩世谔道:“有句话我要提醒你,在左侯卫可不能乱说话,左侯卫的水很深,兄弟在那可要小心些,你可要千万记住了。” “为什么?” 韩世谔有些好奇,“左侯卫不就是禁军吗?怎么会水很深呢?” 曹格摇了摇头道,“左侯卫是皇城禁军,他们不是府兵,是直接由陛下的府库给镶银的,左侯卫只有40个府,也就是4万人,由左侯卫大将军杨义臣,跟两个左侯卫将军共同掌握!” 韩世谔沉吟一下,又问:“曹大哥!那么我是会在哪个将军的帐下啊!” “这我可不知,要到大营才会知道。” 两人见时辰不早,便催马加快速度向左侯卫所在的皇城奔驰而去。 大兴城的皇宫,共分为宫城和皇城两部分,宫城是皇帝的居处,而皇城则是朝廷的办公之所,大多数的朝廷衙门都集中在皇城内。 皇城内虽然有些拥挤,但依然还有军队驻扎,驻扎长安城的军队共有三十余万之众,分为十一卫大军和东宫六率府军,共同拱卫京师安全,而禁军就是左候卫、右侯卫这两支军队,共有八万大军,负责保卫皇宫安全。 还有八万右翊卫、左翊卫是驻扎在皇城之外芳林门跟光化门,其他两支军队八万人的军队都驻扎在皇城的玄武门跟朱雀门。 内卫军驻地位于东北角,由左侯卫和右侯卫组成,两支军队备有八万人,他们都有专门的腰牌,出入皇城非常自由。 片刻,他们来到了左侯卫的军衙前,左侯卫和右侯卫位于同一栋巨大的建筑内,两卫的军衙相隔千余步,左侯卫的大门是两扇黑色的铁门,蓝底银字的牌匾上写着左侯卫府四个大字,大门前是十二级台阶,台阶两边备站着十二名体格魁梧的彪形大汉,身着左侯卫的赤色明光铠,腰挎横刀,威风凛凛。 曹格正要上前出示军牌,正好左侯卫将军李飞走了出来,一眼便看见了他们,“曹兄弟!我正在说呢!你们怎么还不来?” 曹格和韩世谔连忙上前见礼,“参加将军!” “以后都是在一起的兄弟,就不用客气了。”李飞摆摆手,笑道:“你们是来办理手续吧!不用了,我都已经帮韩将军办好了。” 韩世谔和曹格对望一眼,这个李将军倒是挺热心,居然替他们都办好了,这样,他们也不用进去了。 韩世谔又笑问道:“那需要我现在做什么,还请李将军指示!” “两位都请跟我来!” 李飞将他们两人带进了左侯卫的军衙,走进军衙,就又道:“皇城的军衙,只是我们的办公衙门,这里太狭窄,容不下我们太多的军队,我们的军营在都在玄武门外,那里有一座大营,三万儿郎都驻扎在那里。” 李飞一边走,一边给他们介绍,“这里主要是文职官员办公之地,所有的左侯卫军士的资料,都集中在这里。” 说到这,李飞回头给韩世谔说着,他又指着旁边不远处一排屋子笑道:“韩将军,你先去换我们左候卫的盔甲,我们在这里等候。” 有士兵领着韩世谔进去了,片刻,他们换了一身左侯卫的赤色盔甲,腰束革带,腰挎飞牛刀,显得精神十分抖擞,韩世谔穿这种制式盔甲,更显得他格外的英姿矫健、威风凛凛,连李飞都忍不住暗暗叫一声好。 难怪陛下叮嘱自己,此人智勇双全,可以重用,从外表上看此人就非同寻常,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 李飞听说韩世谔让那些贵族们吃了大亏,这让他感到很惊讶,现在韩世谔换上赤色盔甲后,更显得英姿勃发,他对韩世谔的好感,便从五分增加到了七分,不过他还是要亲自试一试他的武艺如何? 李飞笑着,将一块银牌递给韩世谔:“这是我们左侯卫千牛备身的腰牌,你可要收好!万万不可丢失”。 韩世谔接过银牌,见自己的银牌上,刻有左侯卫三个大字,韩世谔收好腰牌,躬身施一礼,道:“请李将军吩咐!” 李飞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韩世谔一眼,微微一笑,“你们都跟我来吧!” 他带着韩世谔几人人来到城外的一座校场内,韩世谔向校场内打量,只见校场约三个足球场大小,四周围有两丈高的围墙,场地内地面平整,夯土很结实,寸草不生,正前方百步外竖着二十只草人靶,约有一千多名左侯卫军士,正在列队训练射箭。 李飞笑着给他们介绍,“这里是我们试箭场。”说完,他又一指前方百名军士,又道:“那些人,都是准备提拔为队正的左侯卫的精锐,他们都在这里集中培训,走,我们一起去看一看。” 李飞带着韩世谔几人,走到那些军士的面前,那千余人立刻半跪见礼,“参见李将军!” 动作整齐划一,颇有气势,李飞微微一笑,指着韩世谔和曹格对他们道:“这两位,一个是宫里的奉车都尉,想必你们都听说过,还有一位是我们左侯卫新任折冲都尉,从四品的直阁将军,他是从凉洲而来,叫做韩世谔,现在就请他们二人给大家在露一手吧!” 说完,李飞回头,笑吟吟地望着他们二人。 一千余名左侯卫底层军官,一起向他们躬身施礼,道:“请两位将军指教!” 曹格对韩世谔低声笑道:“你别误会,这是左侯卫的传统,是不可拒绝的。” 说完,曹格也不客气,走上前对众人拱拱手,道:“那我就给,大家献丑了!” 韩世谔却没有说话,他在注视着那曹格的献技,这时,李飞慢慢走到他身边,看了他一眼,说道:“韩将军,不知你需要什么样的弓,是步弓还是骑弓。” 韩世谔想了想后,“还请李将军,给我一把骑弓。” 李飞见韩世谔要拿力大的骑弓,他心中一惊,连忙一招手,叫来一名军士,低声吩咐他几句,军士就飞奔而去。 李飞笑着拍拍他肩膀,道;“现在不用想这么多,我们去看曹老弟射箭去。” 见他这样,不由对他也有了几分好感,便点点头,几人一起向射箭场走去。 千余名左侯卫军官,正面带激动地等待着曹格的出手,曹格也是已经准备好了,他是杨坚的随身武士,他的真名不被太多人所知,但这个奉车都尉,在左侯卫中,却有很多人知道,在场的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期盼。 射箭是军官考试中的重头戏,作为千牛备身,箭术精湛是必然的,曹格取了一张三石弓,措上一支长箭,弓慢慢拉开,瞄准了前方一个草人箭靶,弦一松,一支长箭“嗖!”地一声射出,箭势强劲,一箭正中草人胸脯靶心。 曹格又抽一支箭射出,一连三箭,箭箭射中靶心,鼓声喝彩声如雷鸣般响起。 “好箭法!” “不愧是陛下身边的千牛备身!” 夸赞声不绝于耳,曹格好像已经习惯于这种赞颂,他笑着向四周拱拱手,就走下了试箭台。 “韩将军,该你了!” 这时,那军士已经拿来了一把骑弓,跟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 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假,原本就就身材高大挺拔的韩世谔,身穿赤色的明光铠盔甲,再加上座下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大战马。 李飞的兴趣却是越来越大,他已经看出,这韩世谔显然是一个高手。 李飞的心中也对他充满期待,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李飞耳畔响起,“李将军,你认为此人怎么样?” 李飞心中一惊,他一回头,身后果然是左侯卫的大将军杨义臣,旁边还有几名军府都尉,他连忙躬身施一礼,笑道:“我认为他每靶,都能皆射一箭。” 杨义臣年约三十岁出头,皮肤白皙,颌下几缕长须,显得文质彬彬,是一名儒将,事实上他确实是文武双全,年仅三十五岁便出任左侯卫大将军。 李飞见杨义臣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不由好奇地问:“那大将军以为,他会怎么射?” 杨义臣捋须微微一笑,“我和你们想法都不同,我们拭目以待吧!” 所有人一起,向马上的韩世谔望去。 此时,韩世谔他也已经看见了,远处几名高官都到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向对面几百步外的草人靶望去,此时,千名军官都是精神振奋,紧张地注视着他。 韩世谔深吸了口气,又平定了下心神,一夹马腹,斜刺里望着靶子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身下的马匹不愧是名马,一旦跑将起来,那速度快得惊人,如同一阵旋风般刮过演武场,七百步,六百步,五百步,眼瞅着靶子越来越近了,一直稳坐不动的韩世谔将手中骑弓放平,从箭壶中取出了三支雕羽箭,一箭搭弓,另两支羽箭则衔在了口中,待得到了离靶位还有四百步的距离时。 存心要威震众人的韩世谔,毫不犹豫地开弓放箭,也不去管那箭是否中了靶心,将口中衔着的两支雕羽箭一并取下,在三百五十步的距离上,以连珠箭的手法接连射将出去。 箭行极快,如同流星划破天际般带着强烈的呼啸声飞向了镖靶,一支羽箭正中靶心之余,愣是将靶心射了个对穿,两尺余长的羽箭,仅余一半箭杆在外,二支羽箭紧挨着一支羽箭的边上射入了靶心。 整支箭除了箭尾外,全箭均已穿过了靶心,接踵而来的三支箭更是夸张,正中红心不说,硬生生地将靶心轰出了一个大洞,而余势不止,又飞行了数十步才斜斜地扎在地上。 死寂,一片的死寂,在场一千余众,全被韩世谔这神奇的三箭震得目瞪口呆,多半会才有人出一阵的惊叹声,霎那间,喝彩声、鼓掌声响成了一片。 即便是李飞、曹格二人,也被这神乎其神的三箭所震撼,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不说,手掌心都鼓得通红了。 唉,还是没能到大成的境地,可惜了,天晓得自己,何时才能突破那只差一线的大关。在一片的欢呼声中,韩世谔并未显露出一丝自得的神情,反倒是有些子遗憾,无他,自己自幼就力大,后头又有李靖对自己力量训练又抓得紧,虽说不到十二岁,可一身力量之大,也是无几人能匹敌的。 可是做到如今这个地步,韩世谔也算是能满意了罢,自嘲地笑了笑,放马向李飞二人而去。 韩世谔射毕, 所有人都被震惊住了,这三箭,全部穿透靶心,钉在后面的地上,寂静无声,过了良久,才爆发一阵惊呼,随即是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李飞和曹格几人对望一眼,他们都有同一个想法,一定要立刻告诉陛下,因为这简直就是神技。 几名都尉一起向杨义臣望去,只见杨义臣捋须笑而不语,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小子给留在左侯卫,这种人才他若放过了,老天都不会饶他。 第37章 校场立威二 之后,韩世谔就跟随着李飞,驰马向城外的左侯卫的军营而去。 左侯卫的军衙虽然在皇城之内,但由于皇城狭窄,无法过多的驻兵,因此左侯卫军营,就安排在城外,离玄武门不到五里,是一座占地近三百亩的大军营,修有高墙环卫。 左侯卫大军共有四万人,分为三军,左军一万人、中军两万人、右军一万人,另外从中军调一千人做为军衙直属,驻扎在军衙内,保护军衙,其余军队都在城外。 韩世谔和李飞几人骑马,奔至左侯卫的军营门口,向营门守卫亮出了他们的军牌,便直接进了军营。 军宫内极为广阔,数十排营地宿舍整齐地排列着,宿舍前有三根高高的旗杆,这是划分三军的标志,他们要找的右军便在一杆黑色大旗杆之后,锦旗招展,营房连阵,龙兴营和其他大营一般,军营之内,呈三角形分为三处队伍。 此时正是上午训练的时刻,宽阔达百亩的训练场上人声鼎沸,一队队士兵正在热火龘朝天的训练,有列阵练刀法,有排队射箭,有操演军阵,训练场上的人数有几千人,但并不凌乱。 “韩将军,请跟我来!” 李飞是亲自是来宣布任命的,他带着韩世谔来到右军一府驻地,正好迎面有两名年轻的将领向这边走来。 “吕校尉!韦校尉”李飞喊了一声,这两名校尉,就立刻奔上前,一起躬身行礼,“参见李将军!” 韩世谔打量他们一眼,李飞便指了指韩世谔对二人道:“受陛下旨令,这位韩世谔将军就出任我们右军一府都尉,你们来见礼吧!” 韩世谔这个名字他们当然知道,凉洲总管、左武卫大将军韩擒虎的独子,又在弱冠之年,带了三千人去西突厥,完成那个九生一生的任务,两人顿时大喜,一起上前半跪行一军礼。 “吕金、韦阳参加韩将军!” 韩世谔连忙将他们搀扶起来,“两位将军快快请起!” 李飞呵呵一笑,把任命状递给韩世谔道:“韩将军,我就把你送到这里,这就回去了。” 韩世谔连忙,向他拱手感谢,“多谢李将军,带我前来” 李飞也是谦虚两句,便告辞而去。 吕金、韦阳二人,便带着韩世谔前去他即将领导的龙兴营, 此时这个营的府长史己经带人迎了出来,府长史叫做窦善,是关陇窦家的人,他人如其名,看上去倒真是一个和和善善的老好人,长着一副笑星般的面孔,那嘴湾上翘,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微笑一样,但是他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当然也不是普通之辈。 不连也有人把脸色露在外面,这人姓丁名明,乃是府仓参曹军事,他是小民出身,从军之后,亦立下过不少功劳,所以一步步到了府仓曹军事的职务,他的官位,那是靠自己的本事慢慢爬上来的,所以从骨子里,是瞧不起那些依靠门路关系,入军为官的世家子弟。 他倒是听说过韩世谔的一些事迹,例如率三千骑逼退西突厥的十万大军,例如智破盐引一案,但是他还是一直觉得,这是虚张声势,十有**是吹嘘出来。 此番见窦善,更是亲自带人,出门等候韩世谔,那心里更是大不服气。 其他的几名府中实权人数,都是校尉跟营中的长史,自是没有丁明这样的胆气,静心平气,等着韩世谔的到来。 没过多久,便瞧见不远处,十数人赶来。 本就生着一张笑脸的窦善,立刻快步迎上前去,众部下急忙跟上,那丁明冷哼一声,也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来人正是韩世谔,见到一群人迎过来,当先一人身着府长史的衣服,韩世谔立刻就知道,这应该就是自己在龙兴营的下属窦善,就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就道:“让各位兄弟久等了!真是抱歉!” 府长史窦善,急忙上前亲热地道:“韩将军太客气了!” 这时窦善,才回头介绍众人,其他的人也都是客气的很,包括那丁明也是回了一礼。 韩世谔当然也明白这一群人的心思。 他知道,左侯卫大军中的大部分将领,那都是一步一步靠着自己的实力爬上来的,御林军是皇帝的禁卫军,皇帝对于这支军队自然是用心良苦,提拔的将领,那大部分都是看实力定夺。 自己才来长安没多久,就便直接成为一府的都尉,这多少会让一些辛辛苦苦爬上来的将领,心中不服,而韩世谔来这前,自己的老爹韩擒虎就嘱咐过,到了任何一个军营里,切忌锋芒毕露,要的就是低调为人。 武将不同那些老谋深算的政治家,有的是虎气,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真要惹恼了,那可都是不要命的家伙。 虽然这一群人都是笑盈盈地答礼,但是韩世谔知道这些人中,不服气的大有人在,只是忌惮自己的背景,勉强做出礼数而已。 倒是这个丁军事,没有隐藏心中所想,他虽然也回了一礼,不过他那脸上分明就写着“不服”二字,看来却是一个耿直的人物,对于这样的人物,韩世谔非但没有因为他的怠慢,而有丝毫怨意,反而对这个家伙颇有几分喜欢。 “在下初来乍到,年少无知,日后还要各位,多多提携!”韩世谔恭敬对着窦善等人道。 窦善笑道:“韩都尉,年少英雄,屡立功绩,这些我们都是有所耳闻的,日后大家一同共事,还要韩都尉多多提携窦某啊!” 说笑间,窦善就带着韩世谔进了龙兴军大营,窦善就领带着韩世谔几人进了军务房,军务房也就是韩世谔将来的办公之地。 在场的人,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很快便彼此熟悉了,韩世谔便对吕金二人笑道:“两位将军,现在我们一起去见见我们的部下,现在召集军队吧。” 片刻时间,正在进行训练的右军一府的一千将士立刻被召集起来,大隋以府为基本单位,一府编制为千人,一府五团,两百人为一团,一团人为一旅,五十人为一队,十人为一伙。 左侯卫的士兵训练有素,一声令下,一千士兵在训练场东侧迅集结,整齐地排列为二十队,每个人都身着盔甲,威风凛凛。 在队伍前面,已经被人用木箱子简单搭了一座高台,吕金、韦阳、蒋彦、姜勇、齐豪五名校尉,都站在高台下面。 士兵们都已经得到消息,他们的新任都尉到了,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期待,他们的新长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韩世谔和士兵们不同,他身上穿着标准的左侯卫制服,一身赤红色的明光铠,腰束金带,特别威武。 韩世谔快步登上木箱,他慢慢扫了众人一眼,这才提高声音不缓不慢道:“将士们!我叫韩世谔被陛下封赏为千牛备身,从今天开始,我出任左侯卫右军一府都尉,也就是你们的统领,我这个人很好说话,也能体恤将士,但有个前提,给我认认真真做好每一件事,一切都好说,如果做事马虎,不负责任,不服从命令,那我就不好说话了,我将严惩不殆” 一千士兵和军官都鸦雀无声,而四周则围满了其他军府的士兵,他们好奇地聆听着这一个新任都尉的就职演说,窃窃私语声不断。 韩世谔心中也有数,他今年才十二岁,他站在木台上侃侃而谈,声音虽然威严,但将士们未必服他,军队中要想服人,要么是论资排辈,要么就是勇猛过人,光凭嘴皮子厉害,是得不到真正的尊重。 韩世谔厉声说完一番话,手向韩豹一招,韩豹立刻将一只强弓跟五支长箭双手奉上,韩世谔执弓在手,他立刻感到所有士兵精神一振,每个人眼睛都睁大了。 韩世谔不由暗暗感叹,他知道大隋王朝的世家子弟,在军队中名声都并不怎么好,几乎是和纨绔子弟划等号,恐怕在场九成的士兵都在想,又来一个世家子弟,要想摆脱这种不良印象,他只有露一手绝活,让大家心服口服。 韩世谔提弓向四周望去,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一百步外的树上,这根树约人腰口粗细,离他正好一百步。 韩世谔一指那根树,他家三根长箭咬在嘴里,忽然举起强弓,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箭一支比一支快,仅仅数秒的时间,五支长箭便俨如暴风骤雨般射出,引来士兵们一阵阵的欢声雷动,鼓掌声响成一片,待他射完后,训练场上数千人的喝彩声震耳欲聋。 只见五支弩箭从树顶上到下,整整齐齐排成一列,每支长箭都射深近去大半,韩世谔手下的一千士兵也忍不住欢呼声响起。 韩世谔在数千人面前露这一手,让他们每个人都感到大有面子,这是他们都尉的本事,这时,他们每个人眼光和刚才都不一样了,刚才是一种平淡的目光,而现在,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兴奋和敬佩。 韩世谔把强弓扔给韩豹,他一摆手,帐下的一千士兵再次安静下来,他笑了一笑,又对众人高声宣布道:“今天是我第一次和弟兄们见面,今天晚饭我掏钱犒赏大家,每人赏十斤肉跟一瓶酒。” 韩世谔话音刚落,欢呼声立刻响彻云霄,士兵们振臂欢呼,欢喜异常,旁边的士兵们则充满羡慕之色,从军这么久,好像没有人这么大方请过他们吃肉喝酒,这时,军中的号角吹响,每个人都神情落寞转身离去了。 韩世谔回到军帐之中,韦阳有点担忧道:“将军,一万斤肉和一千瓶酒,这起码要五六百贯钱啊,这笔开支不小啊!” 韩世谔虽然有的是钱,可是带在手上的却不多,心中却是暗想道,看来得要创立个银号了,便冲韩豹使了个眼色,让韩豹带人去韩府取钱,反正来长安的时候,也带了不少钱来。 韩世谔对韦阳微微笑道:“韦校尉,还有这件事你帮我去办,然后告诉军官们,中午我在南市福来酒楼请客,请队正以上军官都务必赏脸出席。” 大半个时辰后,大群左侯卫军官出现在福来酒楼的门口,福来酒楼是京城的三大酒楼之一,档次很高,吃一顿饭每个人至少要花五吊左右,这里面起码有一半以上的军官都是第一次来,有人算了一下,二十名队正、十名旅帅、五名校尉和一名副尉,六曹参军,司马,加上韩世谔本人,一共正好四十七人,这顿饭起码要花两百吊钱。 大家都暗暗咋舌,先是犒赏全军,又是请客吃饭,他们的都尉着实有钱,就不知以后跟着他油水多不多? 左侯卫大军几乎都是负责皇帝仪仗,护卫皇帝或者太子出巡跟护卫皇城,平时没有什么油水,大部分军官都比较拮据。 今天韩世谔请他们来福来酒楼喝酒,对他们都是极为难得之事,每个人脸上都十分兴奋,据说福来酒楼能喝到凉洲最正宗烧酒,令他们心中充满了期盼。 今天四十几名五大三粗的军官来到酒楼,着实让福来酒楼乱了一阵子,酒楼的大掌柜亲自迎接出来,瞥了一眼黑压压的大群军官,他的酒楼还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军官,心中不由一阵发憷。 韩世谔看着他的样子,拱拱手笑道:“掌柜不用担心,我们都是斯文之人,不会闹事。” 韩世谔回头,对部下笑问道:“大家说是不是啊?” “斯文!斯文!我们一定斯文!”众军官哄笑着,一齐涌入了酒楼里。 他们上了二楼,酒楼的伙计便摆下五桌酒席,一桌十人。 军官们闹哄哄坐下,韩世谔则和六曹参军,以及长史跟司马坐在一桌。 第38章 拉拢人心 其余的六曹参军和司马都是文职军官,司马姓刘名兵,三十余岁,豫州梁郡人,家境贫寒,人却是非常精明能干,在左侯卫已经呆了三年,身上的文弱之气早已洗净,他现在是韩世谔的文职助手,龙兴营内的各种繁琐的事务,都由他负责。 在吵闹声中,几名乐师歌姬靠墙坐下,准备唱歌,很快又来了一队美貌酒娘托着酒盘鱼贯而入,将一壶壶上好葡萄酒摆放在军官们面前,七八名伙计抬着食盒进来摆猜,美人醇酒,精美菜点,房间内气氛热烈异常。 “各位请安静!请安静!” 韩世谔拍了拍手掌,军官们渐渐安静下来,他举起一杯酒,对众人又轻笑道:“兄弟们!今天有最好的菜,有最好的酒,有最好的小曲,还有美貌酒娘陪酒,大家尽管吃,尽管喝,尽管乐,但有一点,我有言在先,不准喝醉,谁喝醉了,下次喝酒,可就没他的份了喔!” “诸位,今日韩都尉入我们龙兴营,当真是可喜可贺,自此之后,我们龙兴营可是多了一位帅才啊。”长史窦善和颜悦色地,端起一杯烧酒道:“大家日后要多多扶持,一起尽心效忠陛下!” “吾皇万岁!”众将一齐起身朝皇宫的方向施礼,之后才重新坐了下来。 窦善看着韩世谔,微笑道:“韩都尉,让你破费了!兄弟们!我们再敬都尉大人一杯!” “干!”众人笑着,轰然答应,就开始推杯换盏,胡吃海喝起来 之后,韩世谔边起身恭敬道:“有劳各位兄弟关照,我感激不尽!” 这一顿酒足足喝了沂一个时辰,四十几名军官酒量惊人,而且全是酒楼最好的烧酒,光酒钱就喝掉了两百多吊钱,十名酒娘虽然被军官们占尽便宜,不过这顿酒她们也收获颇丰,光酒钱每个酒娘能提两吊钱的佣金,而且韩世谔为表示歉意,让韩豹又给了她们每人两吊钱的压惊小费,一时间,皆大欢喜。 酒渐渐喝到尾声,韩世谔被几十名军官一人敬一碗酒,虽然他酒量还可以,也喝得晕晕乎乎的。 此时的房间内,依然在扑拳赌酒,吵闹喧天,韩世谔只觉头痛欲裂。 “将军,你没有事情吧?”吕金这吋端着酒杯,站到韩世谔的身边,低声笑问道。 韩世谔摇摇头,苦笑一声道:“暂时没事,之是这烧酒后劲很大,到时就得回去躺下。” 这时福来酒楼的大掌柜,弯腰走进房间,走到韩世谔身旁,把帐单放在他面前的桌上,韩世谔瞥了一眼,一共三百多吊钱,去掉零头,三百吊钱整。 韩豹这时递给韩世谔一个布袋子,这是韩豹今早,才拿几车五铢钱,换来的东罗马金币,韩世谔接过布袋,取出三十枚东罗马金币,递给掌柜,掌柜接过之后,暗暗松了口气,边道谢边迅速的离开了房间。 因为东罗马帝国的金币含金量很高,所以在大隋朝的钱币市场很受人民喜爱,在大隋朝一枚东罗马金币,就能换十吊五铢钱。 韩世谔也是摇着头,站了起来,对大家笑道:“我在问一下,有没有喝醉酒的?” 已经有几名队正喝得太多,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有人用劲推了推他们,他们慢慢爬起,嘴里嘟囔着,“我没喝醉!没醉!在来一瓶都不可能醉!” 韩世谔看了他们一眼,又继续道:“很好,没有人喝醉,大家也酒足饭饱,下午军营里还有正事,今天就到此,大家都回去吧!” 众人纷纷起身,互相搀扶着向外走去。 次日一早,韩世谔又仔细的观看了营地,这营地虽然不说很大,但也绝对不小,放眼皆是刀兵之器。 待走到了器械库的时候,就走了近去,早有那管理器械的那铠曹行参军事韦峰,领着几名仓管等候。 韦峰先是领着韩世谔到了器械库,这器械库内,放的最多得就是强弓跟箭盒,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那些箭盒子里面都装满了羽箭,其次才是横刀跟长矛,铠甲跟铁质的盾牌。 “都尉大人,我们左侯卫的规矩,那就是器械库里必须是满库。”铠曹行参军事韦峰解释道:“我们这里但有军令,必要立刻出发,所以器械库不能有丝毫的怠慢,这些箭矢都是从工部箭矢作坊精制出来,有短箭长箭配以同等的弓!” 韩漠见到器械库内的箭羽,问道:“这些箭羽,都有什么讲究?” “回都尉大人,这箭羽是分长箭和短箭。”韦峰小心翼翼地回道:“强弩是使用短箭的,虽然装填的速度慢,但是射出去的箭矢速度快,而且力道足,强弓却是不同,因为用它所需的力气,就要大得多,不过射出去的速度就弱了不少。” 韩世谔抓起一支弓在手中,这弓倒也做的很精巧,黑木弓,那拉弦是牛筋所制,弹性和韧性亦是极佳。 “回都尉大人,新兵入营,先用的都是弩,弩练得好,就可再去写拉硬功。” 韩世谔听完,呵呵一笑,在器械库转了一会儿,韩世谔就带着八名亲卫,走到了右军的校场上,他就看到无数个活动的人形靶子,就像活人一样在动来动去,一排排弓弩手,正在练习射击活靶。 这些弓弩手,显然都是右军目前最高技能的兵士,那拉弓填弩的姿势和气势,显然就比前面要强许多。 这时此时龙兴营里负责训练的弓弩手的校尉姜勇,已经上前来行礼拜见,还请韩世谔督查。 韩世谔只是笑着说道:“不知姜校尉的弓法怎么样。” 姜勇也是豪不犹喻的,大踏步走上前去,众兵士见到姜勇过来,纷纷全都散开,分在两边,姜勇走上前去,大喝道:“给我拿把弓来!” 很快,就有一名体格健壮的伙长,双手提着一支大弓过来,四周众兵士眼中都显出敬畏之色,大家都知道,这是三石的硬弓。 纵观左侯卫的三军里,能使用三石硬弓的,并不过百人。 左侯卫的择人标准本就严格,这里的大部分弓箭手,也不过是能拉动一石的弓而已,能开二石硬弓的,已是少数。 至若能拉开三石大弓的,在整个左侯卫内,那已是屈指可数。 三石的硬弓,那是要三百斤的力量,还要掌握着准头和速度,那实在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也正因姜勇有此本事,所以他虽然身后并无背景靠山,却凭着自己的过硬技能,速度极快地成为了弓团二百人校尉,而他的本事,也无愧于这个位置。 韩世谔当然也认识这是三石的硬弓,心中立刻想道:“这姜勇能力还可以,至少也是三石弓手。” 姜勇接过大弓,拉了拉弦,拿在别人看起来难以撼动的弓弦,到了他的手里,竟然显得很轻松,他小心的瞥了韩世谔一眼,脸上也不禁微显得色,毕竟三石硬弓,可不是谁都能拉开,即使拉开,也不是谁都能用三石硬弓射出好箭的。 姜勇接过那人奉上的羽箭,弯弓搭箭,对准了兀自在活动的活靶子。 他缓缓地拉开弓弦,瞄准,松手,“嗡”的一声,箭矢射出,整个过程熟练而流畅,那箭矢就如同流星般,速度如电。 “噗”!正中活靶子的红心! “威武,威武,威武!”将士们都举手欢呼起来,就连韩世谔,也微笑着鼓起掌来。 人才啊!姜勇得意地将大弓交到身边人的手中,看向韩世谔,问道:“都尉大人,你看我箭法如何?” “精妙绝伦,箭如流星,佩服佩服!”韩世谔也是诚恳地道。 韩世谔哈哈一笑,抱拳道:“姜大哥,你年纪比我大上不少,我便喊你姜大哥了,哈哈哈!” 在军营之中,称兄道弟倒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姜勇却是连声道:“不敢不敢,大人!这可如何使的”。 韩世谔也是激动道:“姜大哥,你是看不起小弟吗?” 没有办法,姜勇只得点头道:“承你喊我一声大哥,我倒是惭愧的很。” 这行伍中人,敬服的就是真正有本事的人,韩世谔在来时第一天显露出来的身手,顿时便将帐下的众将士给震住了,众人从那时起,就心底里敬服起这是姓韩的小将军了。 左侯卫中,能拉开三石硬弓的本就兴有百余人,而且还能够在百余歩外,箭羽击穿大半树木的,更是少之又少。 而韩世谔轻松拉开三石硬弓,更是三箭穿树,这份震慑力,当真比什么都够用。 第39章 宇文化及一 就在这时,却听马蹄声响起,奔腾有力,他抬头望去,只见远处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马上骑士却也是校尉衣甲,看样子,那人也是左侯卫的一名校尉了。 那快马转眼即至,站在韩世谔身边的姜勇,见到那骑士,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不屑之色,很清晰地表明,他跟那丁军事一样,对没有实力的人,都没有瞧上眼,此时他的眼中,甚至还带着鄙夷之色。 那校尉翻身下马来,见到韩世谔,快步上前来,笑眯眯地道:“这位想必就是韩世谔、韩都尉了,我是左军四营的校尉宇文离,奉我家大人之命,前来相请韩都尉,韩都尉英姿勃发,少年英雄,卑职见到,真是三生有幸。” 韩世谔闻言,却是淡淡一笑,道:“不知是哪个大人?” 那宇文离笑眯眯地道:“自然是我们左军的宇文将军了,听说韩都尉来到了龙兴营,却没有过去拜见,所以让卑职前来问一声,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韩世谔也是笑呵呵地道:“我是被陛下调至左侯卫的,还有在入军之后,已是见过了我们右军的李飞将军了,只是你们的宇文将军,是左军的将领,我是右军的将领,为何要去拜见你们左军的将军?这倒是让我好生不解。” 宇文离谄媚笑道:“这个卑职是不清楚的,卑职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韩世谔托着下巴道:“那你回去告诉那个咦,什么大人?” “宇文大人!” “唔,那你告诉宇文大人,就说本将军务在身,没有时间去见他,他若是有空闲,让他过来就是。”韩世谔云淡风轻,不再去看宇文离。 那宇文离也一点都不着恼,笑眯眯地道:“卑职这就回去禀报!”说完,就转身去上了马,催马而去,很快就没了踪迹。 姜勇眼中显出担忧之色,道:“韩兄弟,你你这样,只怕会惹恼左军的宇文化及,更会惹恼宇文阀,这样对你以后的官途,可是会有影响的。” 韩世谔拍了拍姜勇的手臂,问道:“姜大哥,那宇文化及现如今还不是左卫将军?更不是左侯卫大将军吧!” “当然不是。”姜勇看了两旁,低声道:“就他也配,我左侯卫的大将军杨义臣大人,左军的将军也是元光大人,何时轮到他!”他却没有说下去,显然对宇文家族还是很忌惮的。 韩世谔又笑了笑,道:“据我所知,左军的元光将军,把左军的大半权力,都交给了他吧?” 姜勇也是点头道:“不错,那宇文化及现在是左军的骠骑将军,不过,韩兄弟想必是比我清楚的,他宇文化及的背后是整个宇文阀,所以他在左侯卫里,横行霸道吆五喝六,那也是没有人敢去拆他的台而已。” 韩世谔听姜勇的语气,那也是对宇文化及大为不满,又笑道:“既然没有大将军的命令,又没有李将军的调令,他宇文化及也就管不到我龙兴营的头上。” 姜勇见这位韩家子弟,果然显出了骨子里的狂气,于是他非但没有胆心,反而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 姜勇也知道,这韩世谔的背景,虽然比不过宇文阀,但也未必就这个能耐的。 “还有,姜大哥,那宇文离是个什么人物啊?”韩世谔微笑问道。 姜勇吐岀一口哝痰,显出鄙夷之色道:“他啊,就是把自己的祖宗扔了,跑去当宇文家族当假子的一个畜生,更是是溜须拍马的小人而已。” “哦?”韩世谔笑道:“看姜大哥的神色,似乎对这个宇文离颇有不满。” 姜勇也:“韩兄弟,我姜勇是个直爽人,说话直来直去,那是不会转弯抹角的,我喜欢谁讨厌谁,那是从我脸上就能看出来的。” “姜大哥是个性情中人,我倒是很钦佩的。”韩世谔诚恳道。 姜勇哈哈笑道:“韩兄弟,不瞒你说,这宇文离是年前才到了左侯卫的,到了左军之中,不过十多日便被提升为校尉,整日里跟在宇文化及的后面,溜须拍马,就是一条没有廉耻的狗而已。” 姜勇显然对宇文离的人品是大大鄙视:“幸好咱们龙兴营,没有这样的人,要是有的话,我就撂下弓箭,便要回家射猎去。” 韩世谔若有所思,跟着姜勇又在弓兵团,四下里转了转,对于弓兵队的营地基本熟悉了。 没过一会,韩世谔离开了弓兵团,带着韩豹几人,正要回将领的军帐之处,就听到一阵如雷般的马蹄声响起,这一次却是十几匹骏马如风般卷过来,声势颇大。 韩世谔抬头看得清楚,那领头的一旁的人,不是宇文离又是谁。 真是冤家路窄,自己这才进左侯卫几天啊,这宇文化及便迫不及待地找起麻烦来。 韩豹也知道来者不善,立刻吩咐身边的一名黑旗卫,速速去找右军的李飞将军。 宇文化及见到面前的人,心中那股燃烧的怒火就腾腾蹭起,他知道自己弟弟现在被降为奴,父亲又被罚十五万吊五铢钱,气愤之下,也顾不得什么,就一夹马腹,那骏马如飞般往韩世谔就急奔过来,宇文化及更是提起手中的马鞭,没头没脑地扬鞭向韩世谔,抽打了过来。 四周龙兴营的将士们,见到有人二话不说,便要抽打自家的都尉,都是吃了一惊。 韩世谔却是早有提防,知道他们这次来,那是专门来找麻烦的,在宇文化及的马鞭就要抽下来之时,他不退反迎,摊手去抓那马鞭,一把抓牢,狠狠一拽,竟是将宇文化及从骏马上扯了下来,宇文化及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极是狼狈,而他部下的骑兵早已经赶上前来,四下里围住,将韩世谔几人围在了中间。 已经有人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冒犯我们的宇文化及将军,你想找死吗?” 宇文化及这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显得很是狼狈,一张脸铁青,指着韩漠喝道:“韩世谔,你一个都尉,竟敢冒犯本将?你你好大的胆子,我们左侯卫军法如山,岂容你来亵渎。”宇文化及先是一个大帽子给他加了上去。 韩世谔却是神色淡然,反问道:“原来是宇文将军,真是对不住,我一时没有看清,还以为是哪个想来我们龙兴营撒野呢,是了,宇文将军可受伤了,实在对不住,若是伤着哪里,我是愿意奉上医药费的。” 宇文化及闻言,他的脸色更是难看,欲要上来教训韩世谔一番,但是却也有自知之名,知道不是他的敌手,怒斥道:“韩世谔,你以下犯上,罪无可赦,来人啊,给我拿下,重打四十军棍!以竞效悠!” 他手下的众亲卫,便要立刻上前擒拿韩世谔,韩世谔几人也是拿出横刀,却没有抽出来,因为拔出刀跟没有拔是两个性至的,韩世谔冷笑道:“宇文将军,这以下犯上,我却是不敢领受,你从左军来到这里,二话不说,便拿着这马鞭要抽打我,我倒想问问,我韩世谔犯了哪条军规,你凭什么打我?这里是左侯尉,是陛下的禁卫军,可不是地方上的乌合军队,难不成在御林军中,还能不问青花皂白私设刑堂?” “老子何时私设刑堂了?”宇文化及那如火的目光,露出吃人般的凶光。 “既然没有私设刑堂,那你为何不问青花皂白便要用马鞭抽打我?”韩世谔冷冷道,举起手中的马鞭:“这就是你私设刑堂的证据,嘿嘿宇文将军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宇文化及怒道:“老子打你,自然是有原因的,你即是龙兴营的都尉,前来左侯卫中报道,本将令人传你,你却将本将的命令置若罔闻,你这是抗令不遵,老子如何打不得你?抗令不遵,按照军规,那是要重责五十军棍,如今你又以下犯上,两罪并罚,这一百军棍是免不了的。” 军中的军棍惩罚,不比寻常,若是有心要整死你,三四十军棍下来,受刑者可能就没了性命,这一百军棍下来,就算有心留你性命,那终身残废也是免不了的。 宇文化及今日也是顾不得韩家的实力,自持有家族的撑腰,是要借机死死地整治这小子一把。 姜勇见到宇文化及杀气腾腾,而且人多势众,连忙拉一个人去找窦善等五曹军事之后,又上前道:“宇文将军,我家都尉是初来乍到,还请您!” 他还没说完,宇文化及已经冷声喝道:“你他吗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给我滚到一边呆着去。”他竟是当着姜勇帐下的士兵,丝毫不给姜勇留一点面子。 姜勇现在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虽然性情耿直,但当兵多年,也是深知上令下行的规矩,更知道在军队里最忌讳的就是以下犯上,一旦得罪了这些上司的威严,那日后的麻烦将是连接不断,后患无穷。 他忍住了气,微微握起拳头,不再多言,但是眸子里却满是不服气。 韩世谔右手握着横刀,轻轻地敲打在左手手面上,淡淡道:“一百军棍?以下犯上?嘿嘿,我实在是听不懂,宇文将军,我若是以下犯上,你就是抗旨不遵了。” 宇文化及一怔,迅即喝道:“你在胡说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韩世谔冷冷道:“宇文将军难道不知,陛下钦封我为左侯卫千牛备身,更是金口玉言,封我为从四品的直阁将军!” 韩世谔却不等他说话,步步紧逼道:“宇文将军的职责,我也是知道的,你们左卫将军元大人,由于身体不适,将左军的大半事物,都交给了宇文将军,但是我却没听说元贵将军将他的官位,也交给了将军啊。”看了宇文化及一眼,又道:“宇文将军平日里在左军以左军将军自居,我是管不了的,不过我韩世谔隶属右军,你左军的骠骑将军,似乎也管不到我吧?我韩世谔入左侯卫,那是拜见过杨义臣大将军了,也拜见过右军的李飞将军,却不知还需要拜见左军的宇文将军,不知,宇文将军让末将以什么身份,去左军向你报道?” 第40章 宇文化及二 宇文化及有他老爹宇文述做他的靠山,在左侯卫大军里,几乎所有的将领都让他几分,平日里宇文化及越权管事,大家伙儿也不好多说话,担心得罪这位背景深厚的膘骑将军,更是没有谁去反对他。 也正是如此,他便真将自己真的当成了左军、甚至是左侯卫的一把手,平日里在左侯卫里吆五喝六,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今日撞上了韩世谔,却是根本不将他宇文化及放在眼里,虽然宇文化及在某种意义上,管理着左侯卫,但那毕竟是在名义上,现实是他仅仅是左军的骠骑将军,那是没有资格介入右军的事务,更不要说中军了,韩世谔抓住这一点,毫不客气地给予反驳。 此刻宇文化及的脸上,一时青中带紫,却又不知如何反驳才好,只能在那狠狠的咬着牙。 正在此时,李飞带着窦善几人快步赶来,李飞等人看了韩世谔一眼,也是钻进人群,向宇文化及拱手笑道:“原来是宇文将军,这是怎么了,这韩都尉是这几日刚入左侯卫的,他还尚在熟悉军规,若有差错,还请宇文将军高抬贵手啊!” 他的官职比宇文化及还要高一级,更何况此时宇文化及和韩世谔僵住,正有些下不来台,李飞这一来,一番笑嘻嘻的好话,倒是让他找到了台阶。 宇文化及冷哼一声,道:“李将军,你这新来的属下,你也该好好教他学学规矩了。” 李飞对他如此殷勤,倒是让宇文化及找回了一些面子,但是他对韩世谔的杀心更是重了。 不过他也知道,韩世谔刚才所说的确实有道理,这要真是理论起来,他宇文化及可管不了右军的事儿,闹到陛下那里,免不得会让陛下猜忌,那时候就算有父亲护着,也总免不了会丢官。 而他也不是笨人,今天的这次试探,已经明白,正面与韩世谔这小狐狸交锋,那是很难占到便宜,如此一来,只能想想其他法子,在暗中对韩世谔下绊子了。 宇文化及阴着脸,翻身上马,死死地瞪着韩世谔,韩世谔也是云淡风轻,也是带着冷笑望着他,,二人一愤恨一阴冷,四周众人看在眼里,那是瞎子也能看出来,这两个家伙之间己经是势同水火了。 “李飞将军,我们就先告辞了!” 宇文化及又看了韩世谔一眼,冷哼一声,将目光从他的上移开,也不多说,拉着马缰,调转马头,喝道:“上马,咱们走!” 他部下一众亲卫,刻都翻身上马,在滚滚烟灰中,扬长而去。 李飞见宇文化及己经远去的背影,这才来到韩世谔面前,叹了口气,道:“韩都尉,有些事情,还是以和为贵啊!”李飞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夹在中间,那还真是颇为纠结。 韩世谔已经微笑道:“还请李将军不必担心,我韩世谔既然进了左侯卫,该守的军法,就绝不会触犯。” “那便好!那便好!”李飞拍了拍韩漠的肩膀,正要离开之时。 韩世谔拦住他,恭敬道:“李将军,末将还有一事相求,还忘李将军能够答应末将。” 李飞微微皱眉,他虽然不知道韩世谔想要求何事,但是他也知道,以韩世谔的背景和实力,既然出口相求,那就不是简单的事情,心中有些疑惑,也不敢给出肯定的表情,只是微微带笑,试探道:“韩都尉说的这是哪里话,这都是同在右军共事,哪里有什么求不求的,直说就是了,韩都尉想要做什么?只要是本将力所能及,总是要尽力而为的。” 韩世谔恭敬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顿了顿,面色坦诚道:“李将军应该也知道,末将来左侯卫,那就是陛下隆恩浩荡,末将是受之有愧的,不过我即然成了右军的一员,末将就自当尽心效忠陛下,所以末将还希望将军多多教我战术,日后还望李将军多多提点,卑职感激不尽!” “韩都尉有心上进,本将那是求之不得啊。”李飞笑呵呵地向韩世谔又道:“不过本将的战术,嘿嘿,倒也平常的很,愧为人师,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不过韩都尉在我整个左侯卫中,也是难得的人才啊!” 韩世谔知道,李飞这么做是在顾及宇文化及,所以他也不强求,就抱拳笑道:“既然如此,那末将就先谢谢将军了。” 李飞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又道:“还有,宇文将军刚才的话,你们也要放在心上啊!” 韩世谔立刻道:“末将遵令!” 等李飞走远,窦善几人这才过来,拍了拍韩世谔的肩膀道:“都尉大人,你也莫沮丧,你初来乍到,将军可能还不了解,过一阵子再向他说一说!” 韩世谔知道他是指拜师之事,点头笑笑道:“多谢窦长史!”。 韩世谔遥望着李飞远去的身影,更是觉得,这个看起来极其和善的右军李将军,其实是一个极其滑头的人,只怕他是满肚子的主意。 韩世谔深知,自己凭着一股血气,勇斗宇文化及的这件事情,多多少少都会给自己带来一些麻烦,毕竟现在,他是在京城长安里,是对付不了宇文化及,更不要说是他背后的宇文述了。 不过他没有想到,第一个因为此事斥责他的,是自己的二伯父韩憎寿。 “糊涂啊!糊涂!”韩憎寿坐在书房中,看着站在前面毕恭毕敬的侄子,一脸阴沉,眉头皱起道:“大大的糊涂!”韩憎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端着茶杯,轻轻地摸着杯子的底沿,若有所思。 “是!”韩世谔只能轻声回道。 “你己经把关陇贵族,给得罪了两家,现在宇文述正在仇视我们韩家,你今天还跟宇文化及争斗。”韩憎寿冷声又道:“你本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你还真当那些人是吃素的,不敢杀了你吗?” 韩世谔垂下头,他也是知道的,自己答应杨坚破盐引一案,虽然满足了皇帝杨坚,但是从现实性来说,对韩家实在是一着败棋。 “因为你现在还小,所以我必须告诉你,有时候为了家族的利益,活人的性命都可以牺牲,更不要说区区面子。”韩憎寿看了看韩世谔,缓缓又道:“我们不是游侠,我们这些世家,讲的不是快意恩仇,讲的更不是义薄云天,我们要的,只是最大限度地保证我们家族的安全跟利益,保证我们这一个族群能存活下去,一旦家族陨落,后果不是一个人两人去承受,而是整个家族,所以我希望你记得这些话,也希望你明白,有时候你的一举一动,不仅仅是代表你韩世谔,而是代表我整个韩氏家族!” 韩憎寿望着他许久,终于又叹道:“少年之勇,少年之勇啊!” “罢了,此事就暂且不议。”韩憎寿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面色稍微和缓一些:“虽说你此次行事莽撞,不过你现在这一段时间,倒是要多带一些人护卫你的安全!” 韩世谔抬起头,凝视韩憎寿道:“二伯,我并无任何畏惧之心!” 韩憎寿闻言,嘴角泛起笑意,“有胆识是好的,但是我们韩家子弟,是瞧不上那种匹夫之勇的!” “是!二伯!”韩世谔微微点头。 韩世谔见韩憎寿忽然对自己说起这些,微微瞥了韩憎寿一眼,见他一双眼睛也正看着自己,微眯着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事请一般。 第41章 越国公杨素一 韩世谔隐隐从韩憎寿的话锋中,听到一股不一样的味道,这个二叔给他的感觉,总是在一副很平静的面孔下,充满着深入骨髓的阴沉感。 自己的父亲韩擒虎给人的感觉,就是洒脱,豪迈,充满着正气与阳刚之感,而那也是韩世谔发自内心崇敬的一个人。 他们无疑都有着鲜明的个性。 “小四,我跟你父亲谈过你的婚事,他同意了,你怎么看?”韩憎寿话锋一转,转到韩世谔最头疼的话题上。 韩世谔的手心己经开始微微出汗了,他忽然明白,今晚韩憎寿将自己叫过来,训斥是其一,谈婚事也是一件事。 “这个!”韩世谔硬着头皮道:“二伯父,我还太小,说联姻也太早了吧!” 韩憎寿却是打断道:“叫你联姻,又不是让你现在就结婚了!” “联姻这件事,对两个家族都很公平。”韩憎寿淡淡又道:“一桩婚事,可以保证两个家族,能够暂时结成同盟,这对两大家族来说,都是有利的好事。” 韩世谔还沉默着,他不能否认二伯父的这个说法,毕竟在目前,他的这番话是绝对有道理的。 韩世谔皱起眉头,呆呆的看着韩憎寿。 韩憎寿端杯饮茶,点头道:“不错,不过关陇八大贵族,我们是不会去结亲的,他们家族的势力太强,我们一旦与他们任何一家结盟,只会沦为他们的工具,不知不觉中,各方面都会被他们挟持!” 韩世谔忍不住问道:“那么二伯是想和哪个家族结亲。” “我的想法是裴家或崔家!”韩憎寿平静道:“在你来长安之前,我便和他们暗中有过商议,不过那时候只有裴家同意了,崔家就尚未给予明确的答复!” “裴家竟然同意了?”韩世谔奇道。 韩憎寿颔首道:“现在朝堂上的形势,是更加恶劣了,我们能察觉到这一点,他们裴家自然应该也察觉到,所以两家都必须找到坚固的盟友,来保证他们裴家能够存活下去,这就是我们世家的生存现壮!” 韩憎寿见韩世谔的神情,微微有些难看,就轻笑道:“小四啊!裴家的小姐,你二伯是见过一次的,长相自不必说,大家闺秀,知书达礼,那是难得的佳人,迎她过门,并不亏待你的!” 韩世谔苦着脸,满心的不愿意,无奈只能说道:“二伯,是否已经定下,不可悔改?” “当然,婚姻又不是儿戏。”韩憎寿凝视着韩世谔:“小四,我们韩家若是悔改,那便是将裴家也得罪了,那么我们在长安更将陷入艰难之地,你莫忘记,你这个未来岳父大人,手头上权力可不小。” 似乎也感受到韩世谔的不情愿,道:“小四,你现在已经算是个大人了,凡事也不可意气用事,你作为我们韩家子弟,就有责任承担起这份责任!” 这个时代,这种环境,世家贵族,才不会和你讲什么婚姻自由,才不会和你讲什么你情我愿,更不会和你讲什么自由恋爱,婚姻的目的,是为家族的利益服务。 世家子女,更是如此,从他们出生的一霎那,未来的婚姻就成为家族利益的一个筹码,无法更改。 韩世谔的世家身份,注定他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优越生活,也注定着他比普通人,要承受更多的责任,哪怕许多的责任,并不是他内心深处,所愿意去承受的。 有得则有失,天地万物之规则! 韩憎寿见韩世谔,还在那兀自一脸郁闷,叹了口气,道:“小四,要以大局为重啊!”又轻笑道:“你若是日后看中心仪的姑娘,就纳为妾室就是,男人三妻四妾并无什么不妥。” 韩世谔觉得自己的亲事,似乎已经被定下,只能黯然点头,说到底,总是不能和整个他们对抗,更不能因为自己个人的意愿,而损害了整个家族的安全。 “现在杨素在朝堂内,是左光禄大夫,手下更是朋党众多,自不必言,他儿子杨玄感也是从二品官员。”韩憎寿此时靠坐在椅子上,神情很冷然,声音也很低沉,又道:“所以,我们几个要想在长安存活下去,就要在朝中站住脚,而要站住脚,则需要足够自保的能力!” 长安城内除了巍峨的皇城,一些达官贵族的府邸,也是极其奢华庞大的,就好比东城的越国公府,虽然只和韩憎寿的侍郎府,相隔不到两条街,但是论起规模,那是侍郎府远远不能及的。 东城的通化大道宽阔,是东城区最大的一条街道,这条街道上府邸不少,很多都是官吏的府邸,这条大道以青石板铺成。 朱漆红门,巨狮舞爪,屋檐下一排大红灯笼高高挂起,虽然天色已经完全黑色来,暮色苍苍,但是这一排灯笼却是将越国公府门前,照的亮如白昼。 作为通化大道,最气派的官员府邸,越国公府占地之庞大,绝不是其他官员所能攀比的。 只是今日越国公府,八名佩带横刀的杨家护卫,守卫在朱漆红门之两侧,今夜越国公府的客人,正是韩憎寿和韩世谔二人。 越国公府府内,比起那奢华大气的外观更是奢华,九转回廊,亭台楼阁,碧池春水,金碧辉煌,就连府里的下人们,一个个穿的也都是好看的布衣,尽显豪门霸气。 比起韩憎寿府邸的丫鬟跟仆人,越国公府内的下人,要多出几倍,分工细致,而且都是训练有素,那些婢女丫鬟也都一个个如花似玉。 越国公府的正厅之内,宽阔巨大,铜鹤香炉,多而不杂,摆放的也都是井然有序,透着一股威严的气势。 此时大厅内歌舞升平,八名舞姬正在厅内姗然而舞,舞姿优美,宛若云中仙子,笙箫合鸣,配着那动人的屋子,宛若瑶池,而舞姬们的动作行云流水,就如天魔舞姿。 除了正座上捋须含笑的越国公杨素,他年约五十岁,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目光像鹰一般锐利,身着紫色长袍,腰束玉带,左右更是有十几个桌案,桌案上摆放着瓜果酒食,散发着阵阵香味。 厅内的美食香味,檀香味加上少女们身上的体香,充斥空气中,令人心情舒畅。 左面首案的客人正是韩憎寿,在他下面便是带着笑容,品赏舞姬们表演的韩世谔。 右首首案男子头戴金冠,身着宽大丝织禅衣,他身材雄伟,皮肤白皙,脸型瘦长,颌下长须修剪得非常漂亮,一双细长眼睛炯炯有神,给人一种强壮而不失精明能干的感觉。 此刻他的目光也在打量自己,韩世谔立刻猜到,这应该就是杨素的大儿子杨玄感了。 其下是是一个年过三十气宇轩昂的汉子,棱角分明,颧骨微高,左边眉心处还有一处短短的刀疤,长相很有男子气概,散发出来的气质让人很快就知道,这个家伙并不好惹,他就是杨玄奖。 至于其他位置,那都是杨家的一些族老,为韩憎寿两人作陪。 待舞乐止歇,杨素一个眼神,杨玄感就已经举盏站起,一脸笑意,看着韩憎寿就说道:“韩大人,今日光临寒舍,令寒舍蓬荜生辉,此番韩大人的侄子,韩世谔,韩小将军荣升左侯卫的千牛备身,我们杨家亦是为韩将军高兴,故设下此宴,不过是为韩大人二人接风洗尘,玄感唐突,还请韩大人、韩将军满饮此杯!”说完,就率先将盏中美酒一饮而尽,看起来倒也是诚意恳恳。 韩憎寿也是立刻端起盏中的美酒,道:“憎寿心内,实在是感激不尽,小侄世谔刚来,不识京中礼数,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国公和诸位大人多多海涵,此盏酒,憎寿那是要非尽不可的。”说完,瞥了韩世谔一眼,道:“小四,还不起身敬诸位大人!” 韩世谔端盏起身,笑的很纯,看似纯真地道:“韩世谔敬越国公和诸位大人!” 见他们叔侄二人将盏中美酒饮尽,越国公杨素这才带着一丝微笑,道:“都坐下吧。”待韩憎寿坐下,才问道:“憎寿,你看这些舞姬的舞姿如何?” 韩憎寿感慨道:“行云似水,当真宛若仙子下凡尘,若非越国公厚爱,我们叔侄二人实难见到。” “韩大人,若是喜欢,回头这几名舞姬,老夫便令人便送至府上,韩大人便可时时领略仙子舞姿了。”杨素的神情安详,似笑非笑,又道:“却不知韩大人意下如何?” 韩憎寿微显惊色,忙笑着摆手道:“不敢不敢,此等仙姿国色,动人舞姬,憎寿岂敢夺人所爱,越国公厚爱,憎寿实在不敢领受。” 杨素却是笑道:“韩大人何必见外,你我同朝为臣,互赠礼物,亦是人之常情,若是礼物太过寒酸,老夫还真是拿不出手。” 韩憎寿道:“这哎,不瞒越国公,憎寿素与贱内感情深厚,是以!”看起来颇有些尴尬。 杨素闻言,点头叹道:“难得难得,韩大人为人清正,实乃我大隋之福啊!” 场中其它杨氏族人,亦都是纷纷点头附和。 席上自然是一番觥筹交错,时不时地赞美之词油然而出,表面上看来,杨家正在竭力尽地主之谊,而韩氏叔侄也很谦和地保持着客人的姿态。 对于这样的夜宴,他并无多大的兴趣,只是当**肋而已。 韩世谔吃着菜,偶尔接受别人的敬酒,也偶尔敬敬别人,听着耳边尽是那些虚套的话语,心中颇有些反感,百无聊懒,四处打量,很快,他就看到了大厅侧门处的一人。 第42章 越国公杨素二 此人正是杨素的嫡孙杨俊,此刻他站在侧门处,正远远地好奇的望着韩世谔,一脸的向往之色。 韩世谔瞅见这人,也是很好奇,这个人是谁。 却见杨俊站在侧门的柱子后面,竟然对着自己这边召了召手。 韩世谔心中奇怪,但是自己在这里是来做客,现在让自己过去,自己在这人生地不熟,可没兴趣陪那小子玩耍,所以就只能当没看见。 只见那杨俊整了整衣衫,就从侧门里走了出来,杨素恰好瞥见,微微皱眉,叫道:“俊儿,你过来。” 杨俊正是要过来,便加快步子,走到杨素身边,行了一礼:“孙儿!见过祖父!” 杨素又道:“这位是你的韩伯父,那位是你的韩大哥,还不快去见过。” 杨俊堆起笑脸,上前对着韩憎寿行礼道:“世侄杨俊拜见韩伯父。”又向韩世谔看了看,拱拱手道:“见过表哥!” 韩憎寿捋须笑道:“好好好,国公大人,俊儿相貌堂堂,前途无量,日后定是我大隋栋梁之才啊。” 杨素摇头又道:“我这孙子,天性顽劣,不思上进,他若是有令郎孝基跟韩小将军一半的本事,老夫就谢天谢地了。” 说到这里,杨素瞥了旁边的杨玄感一眼,杨玄感顿时一震,忙道:“都是孩儿管教不严,还请父亲大人责罚!” 韩世谔坐在桌后,本以为这杨俊听到这些话,脸色一定会很难看,只见这小子,竟然回身恭敬道:“祖父说的是,孙儿平时顽劣,教祖父操心了,那是孙儿的罪过,我听人说,韩大哥文武双全,所以孙儿,想日后多和韩大哥亲近亲近,也好多学学本事!” 杨素闻言,虽然对自己这嫡长孙,今日性情有些奇怪,但听他这番话,那无疑对杨韩两家的关系有利,他更是希望长孙能和这韩世谔多走动多亲近,如此一来,也能多一个盟友。 “正该如此!”杨素的神色稍微和缓一些,嘴角带着一丝笑,就向韩世谔道:“韩将军,日后我家这小子,你可得要多多指教啊!” 韩世谔起身恭敬道:“世谔不敢,还要请俊公子指教才是!” 杨俊立刻向杨素又道:“祖父,今日韩大哥前来,我想领他在府里四下看看,顺便请教一下问题,杨素“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韩世谔,声音柔和:“韩将军,不知你意下如何?” 韩世谔闻言,微微笑道:“越国公府壮观威严,乃是长安一景,若得观赏,实乃幸事!” 杨俊的眼睛顿时一亮,竟是忍不住拉着韩世谔的胳膊,道:“好,韩大哥既然愿意,那我带你四下走走,我们越国公府好看的东西,可是有很多的。” 杨素轻咳一声,欣味的看了看嫡长孙一眼,这才捋须微笑道:“既然如此,韩小将军,今天就由我孙杨俊尽上地主之宜,带你四下里看看,你们年轻人啊,就该在一起多亲近才是啊。” 韩憎寿也望向韩世谔,他自然也知道,表面上看,大家宾主一派和谐,但是谁知道,他们杨家会不会,在从中设计什么阴谋。 关陇贵族、山东氏族、跟他们韩家这种新兴家族,大隋世家的关系,本就是朝时风暮时雨,同盟和敌对的立场随时都在变换,有时候只需一个小小的漏洞,就能借机将对方整治的灰头土脸、或着全族被灭 所以韩憎寿,就暗暗的给了韩世谔,一个“小心提防”的眼神,而韩世谔也是暗自领会之后,就微微一笑。 杨玄感见韩世谔应允,就向自己的儿子使了个颜色,杨俊也是心领神会。 越国公府,里面果然很大。 杨俊领着韩世谔出了大厅,表现的很像一个热情的主人,时不时地指着一些建筑解释,那边是家族的书院,那边是马房 韩世谔却也是表现出,一个客人应有的谦虚聆听着,但是眼眸子却在四处观察,他可信杨素的嫡长孙,真的只是带他出来赏景。 不过纨绔子弟,终归还是纨绔子弟,杨俊虽然才十一岁,可是他这一路行来,遇上丫鬟婢女,屁股大的边上去捏捏屁股,胸部大的就去揉揉胸部,而且脸上还带着得意地笑。 韩世谔知道,这就是权贵生活的真实写照,无数的达官贵人以此为乐,****不堪。 穿庭过廊,只行到一处朱红拱门前,杨俊才笑道:“韩大哥!这里面是我们越国公府的后花园,里面奇花异草珍稀禽鸟甚多,韩大哥,不知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呢?” “既然能来,总是要看看的!”韩世谔也是笑着回道。 杨俊嘿嘿一笑,就笑道:“来吧,我领你进去!” 国公府的后花园,那也不是其他官吏府邸所能比拟的,假山林立,虽然还未到发花时节,不过园子里已经带了一丝绿意,特别是那一片竹林,熬过寒冬,依旧挺立,如同千百支挺立的长枪,直插云霄。 “韩大哥,如今你己是左侯卫的直阁将军,日后还请多多照顾啊!”杨俊领着韩世谔在花园里,幽静的大理石小道缓缓走着。 韩世谔淡淡一笑,一边道:“不敢当!不敢当!”一边又向杨俊笑道:“杨公子,那座亭子实在不错,在下看那上面雕饰精美,还真是要细细品鉴一番!”径自沿着大理石小道,就要往前面不远处的一座八角亭走去。 杨俊瞧见,这个韩家子弟,竞要往花园深处走去,他嘴角浮起一股不怀好意的笑容。 韩世谔在杨俊的带领下,在越国公府夜色下漫步,重重叠嶂的后花园,比起自己在凉洲的韩府后花园,那可是气派的多了。 就在他沉思之间,耳边忽地想起一个清脆的声音:“是他吗?” 韩世谔皱起眉头,打破他宁静的思绪,这让他有些不爽。 转过头去,只见离自己不到十多步远的地方,一名身着紫色披肩,下身穿一条淡绿色百褶裙的少女正指着自己,向身边的一名丫鬟询问着什么。 那少女长相也算清丽,只是一脸的凶顽之色,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温顺的主儿。 那丫鬟点了点头,附耳对那少女说了两句话,那少女立刻不耐烦地道:“知道了,是他就好!” 就径自向韩世谔走来,离有三四步远的样子,停下步子,上下打量韩世谔一番, 韩世谔瞥了一眼这个少女,转身就要回头,忽然身后有人问他,“你不喜欢我吗?” 由于长期受胡人风气的影响,北方汉族要比南方汉族开放,大家闺秀也能抛头露面,也能和陌生男子说话,甚至名门士族以外的大户和中小户人家,一些女子还能决定自己的婚姻。 这个少女见韩世谔居然对他有点不屑一顾,女人都是心细如发,她心中便感到韩世谔,似乎对他没有那种花前月下的情趣,使她心中感到一丝失望,跟气恼。 “难道这我不美吗?”她又轻声问道。 韩世谔这才反应过来,他笑了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还请见谅!” “你!”还没有说完,居然就跑远了。 韩世湂内心无语道:“什么人啊!莫名其妙!” 之后,韩世谔跟杨俊二人,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儿,便离开后花园,按照来时路,折回了大厅。 待夜宴结束后,自越国公府出来,韩憎寿叔侄二人,就共乘一辆马车,其余二十几骑,就护卫在两旁,叔侄二人就在车中面对面坐着,韩憎寿似乎在想着什么,一直未曾于韩世谔说话。 “二伯,你有心事吗?”韩世谔终于忍不住问道,率先打破了沉寂了。 韩憎寿抬头看了韩世谔一眼,微微一笑,问道:“小四,今天越国公杨素设宴,他的心思,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 “他无非是想要拢我们韩家。”韩世谔淡淡一笑。 韩憎寿点点头,又问道:“那依你之见,我们是该和谁走在一起更合适呢?” 韩世谔微一沉吟,才轻声道:“要我选的话,杨家是肯定不能选的,我们的实力比起杨家,还是有不小的距离,要是选杨家的话,我们一定会受到牵制,更会受到杨家的利用!” 第43章 太子的来意一 韩憎寿捋须笑道:“不过这个时候,我们这些世家想独善其身,是难上加难。” 韩世谔靠在车厢内,并没有思考世家的前景,问道:“二伯,那么宇文家族,现在在朝中的势力怎么样。” 韩憎寿正色道:“宇文家族绝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宇文家族的人丁并不兴旺,宇文述只有三个儿子,他的长子宇文化及,前年才被调至左侯卫,一开始只是一团校尉,但后来很快就被升为都尉,去年更是被提升为左军骠骑将军,掌管整整五千人马。” 韩憎寿看了看面前的侄子,又道:“当今圣上,不怎么允许世家子弟担任军中高级将官,但是宇文化及却掌管着左侯卫一小半的兵力,而杨素的杨家子孙,却没有一个在军中任职,这就是杨家所不能比的,也正因如此,杨素的整体实力虽然胜过宇文述,却不敢轻易对宇文述发难。” 韩世谔若有所悟:“原来如此,如此看来,那个宇文述跟宇文化及,也都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确实宇文述是一个难得的人才!”韩憎寿又笑道:“不过宇文家族厉害的人物,也不过就是宇文述父子两个,不过虽然宇文述声势浩大,但是只要他一倒,整个宇文家族只怕就都撑不下去了。”他压低声音又道:“因为宇文家跟闻喜裴家,包括我们韩家,都是陛下用来对付关陇贵族的棋子,。” 韩憎寿掀开车窗,向外看了看,街道上寂静一片,二十几名护卫护在马车四周,这才放下车窗帘子,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杨家为了拉拢我们,倒也是肯下本钱的。” “哦!”韩世谔饶有兴趣问道:“二伯!他们下了什么本钱?” 韩世谔捋须笑道:“以越国公的意思,是愿意助我再升到别处的一些重要的官职,当然最主要的一个条件,却是与你有关!” “我?”韩世谔顿时有些疑惑。 韩憎寿点头道:“越国公的意思,是要与我们韩家缔结秦晋之好。” 韩世谔一愣,很快就想到了什么,急道:“二伯,你该不会替我答应了吧?” 韩憎寿的话,韩世谔可是明白的很,秦晋之好就是要进行整治联姻,扯到自己头上,那就是要自己娶杨家的女儿,可是自己知道,当杨素死去的时候,他的儿子杨玄感,就很敬业的造了反,导制了弘农杨氏,几乎全族被灭,自己的上一世,就是被杨氏家族给害死的,这一世要是还跟杨氏扯上关系,那就是打死韩世谔也不愿意接受的事。 韩憎寿见韩世谔脸色,猛的变得很难看,就有些奇怪,问道:“小四,你这是怎么了?” 韩世谔自知失态,连忙静下心来,摇头道:“唔,没事!” “其实你的年纪已经有十二了吧,这婚姻大事,倒也可以商议了。”韩憎寿凝视着韩世谔道:“这与越国公府结亲的事儿!” 韩世谔不等他的话说完,立刻道:“二伯,我不同意!” 韩憎寿皱起眉头,沉下脸来,道:“你不同意?婚姻大事,你爹娘都在凉洲,所以就由我来给你定,何时轮到你来做主。” 韩世谔毅然道:“杨家要与我韩家结亲,不是还有大哥跟三哥吗?大哥跟三哥都尚无正室,让他们二人其中一个,娶了那杨家小姐就是,我还小,为什么找我。” “人家,越国公可是指名道姓,要将他的孙女嫁给你。”韩憎寿盯着韩世谔道:“另外,这件事成与否,并不需要你来做决定。” 韩世谔皱起眉头,不服道:“二伯,不论如何,反正我不会跟那杨府的小姐成婚的!谁爱去谁去!” “什么?谁爱去谁去!?”韩憎寿神色顿时冷了下来,冷笑道:“韩世谔,我告诉你,我们韩家的每一个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为整个家族的安危所考虑,只要对家族有利,就算明知是死,也要毅然前去。” 韩世谔也是毫不畏惧地,与韩憎寿对视,他忽然发现,平里和善的二叔,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韩憎寿的脸色发沉,又开始发青,显然对韩世谔的态度很是不满,也很是愤怒。 韩世谔虽然知道,自己身为世家子弟,难道真的难逃整治联姻的命运,但是他的骨子里就是反感这种壮况。这事发生在别人上,他也只能表示同意,但真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立时感觉自己完全不能接受,而且最关键的是,联姻的家族还是在十几年后,造反的家族。 “二伯,不是你前几天还要跟裴家结青的吗?即然陛下现在还在打压关陇一脉,我还是和闻喜裴家结亲好” 韩憎寿显然,刚刚也只是意动了,就道:“也好!这事我们日后在说!” 在韩世谔他们刚刚回到韩府的时候,就见韩府的孙管家,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 “老爷!四少爷!快,快去前厅。” “是不是有陛下的旨意?”见孙管家这副着急忙火的模样,韩憎寿也是急忙问道。 孙管家闻言一楞:“啊?不是,是太子殿下亲自来府里探望四少爷,您们二人,还是赶紧过去吧!” 韩世谔也是奇道,太子杨勇跑这来干嘛?二人还是急步赶到前厅,见到往前厅这一路上,都是站满了禁军,旌旗蔽日,仪仗威严。 韩世谔二人立马上前,下跪行礼道:“微臣韩憎寿、世谔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一如既往般儒雅,伸手虚扶道:“两位大人快快请起,不必多礼,孤今晚冒昧登门,倒是做了一回不告而来的恶客,呵呵,还望两位大人不要见怪呀。” 韩憎寿、世谔二人,恭声道:“微臣不敢。” 韩憎寿见太子的目光,全都在韩世谔的身上,顿时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以往气定神闲的模样丝毫不见。 韩世谔知道,自己二伯在那很无趣,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随即韩世谔就道:“禀太子殿下,微臣二伯年老体衰,不堪劳累,还望太子殿下,允准微臣二伯下去休息。” 太子杨勇也是笑道:“倒是孤疏忽了,还望韩大人勿怪,此乃韩大人家宅,还请您自便。” 韩憎寿也是向太子行过礼后,往韩世谔方向,使了个眼色,便告退回韩府内宅去了。 只听太子杨勇微笑道:“韩将军,这是你自己的家,你不必拘礼,随便就是,你可以把孤当作是你的一个普通的朋友。” “微臣不敢!不知太子殿下莅临寒舍,有何吩咐?”杨勇见韩世谔在他的面前,态度很恭谨,他的眼神不禁阴沉了几分。 “孤此来是想探望一下韩将军,几日前得知韩将军升为直阁将军,恭喜恭喜啊。”太子杨勇语气平和道。 韩世谔听得咋舌不已,这位太子殿下原来是个实力演技派,能把假话说得跟真的似的,本事委实不小,要不是自己命大,自己的这条小命早就没了,要是自己若不知情的话,这会儿恐怕早向他“纳头便拜”了吧? “微臣多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待微臣恩重如山,微臣感念太子殿下的大恩大德,微臣一定誓死效忠陛下跟太子殿下!” 第44章 教授刀法 “没事,孤不是说过了嘛!你不用多礼!”太子杨勇笑着又道:“孤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谈一谈,你想不想升一级?” 韩世谔闻言,顿时呆了一下,又大喜起来,这等于就是当朝太子给自己的承诺了,他起身深施一礼道:“末将感念太子殿下的大恩大德!” “韩将军!不用多礼” 太子杨勇摆摆手,见韩世谔油腔滑调的样子,语气中又少了一些,对自己效忠的诚意,他的眼中,不禁有了几分恼怒,闭目深吸了口气,微微睁开眼,忽然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话:“韩将军客气了,孤来此只是探望一下你,不敢过多叨扰,韩将军日后有麻烦的话,就告诉孤,孤愿助韩将军一臂之力。” 又吩咐几句对韩世谔的生活安排,他便回内宫了,他一边走,一边沉思,其实韩世谔己经猜中了他的心思,他是想让凉洲军也成为他的力量,现在的凉洲军共有十三万大军,左武卫大军共有六万人,其余的都是各郡的郡兵。 韩世谔一直恭送太子杨勇到大门口,杨勇上车驾之前,拍了拍韩世谔的肩膀,语含深意道:“韩将军,孤是真心与你结交,愿韩将军勿要辜负孤的这番心意,韩将军少年便居高位,如此有为,将来或许封王,也未可知,你说呢?” 等太子杨勇离开之后,韩世谔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韩憎寿,最后韩世谔无奈地问道:“二伯!你看怎么办?” “这个小子,想得到美!”韩憎寿低声又说道:“亏他还是一国储君,怎么这么着急的,想要拉拢你爹,好得到凉洲十几万兵马!” 过了很久,韩世谔终于开口问道:“二伯,我有一个疑问,还请二伯解答。” “你问吧!” “二伯我想知道,如果我父亲做出,倾向于太子的姿态,我们韩家会有什么后果?” 韩憎寿眉头一皱,疑问道:“你是想让你爹支持太子吗?” 韩世谔点点头,回道:“其实不是真的支持,只是让我爹,他老人家做出一个姿态。” 韩憎寿端起茶喝了一口,微微笑道:“小四!你先说出你的想法!” 韩世谔笑了笑,缓缓说:“二伯!我是在想,既然太子想将我视为一步棋,那么,索姓我就成为他最重要的棋子,借他的权势来发展,他不是想通过我拉拢二伯你跟我爹他老人家吗?那我就让他拉拢成功,这样他就不得不依靠我,这样子,二伯你以为呢?” 韩憎寿看了看面前的侄子,沉吟一下,回道“你啊!还是太嫩了,你以为陛下会不知道吗!他不会容许太子和任何地方军队有任何关系,你要是这样做,那么就是我们韩家灭族之时!” 大隋王朝的皇权跟世家之争,其实是件很玄妙的事情,他们既想除掉其他家族,一家坐大,却又不敢太过用力,消耗自身的势力,否则即使斗垮了其他家族,到头自身元气大伤,要是到了那个时候,杨坚可是会豪不留情的。 “小四,二伯也不多说了,该怎么做,你心中有数就是,只是千万不能跟太子扯上关系。”韩憎寿站起身来,上前轻轻拍了拍韩世谔的肩膀:“一切为了族中父老!” 韩世谔离开韩憎寿的书房,就充满着一种无奈之感,且就说太子之事,他愈发觉得京中的政治斗争实在是无所不用其极,更是不择手段。 卷入京中的权力之争,泥潭中的每一个人都会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想到失败的后果,韩世谔手心就有些发冷。 待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就开始了每晚必练的长生诀。 第二天的一早,天还只是蒙蒙亮,韩世谔便带着韩豹几人换了衣甲,早早地就来到了,左侯卫右军营地中的大练兵场,韩世谔今天换上了一身将领的赤色明光大铠,他的手里拿着一面令旗,昂首挺胸地站在点将台上,气势十足,八名黑旗卫站立在两旁。 待龙兴营的五团团长,将手下的兵马都排列好之时。 韩世谔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众军听令,诸位都是从过军,打过仗,我大隋铁军之所以无往而不胜,除了军令如山外!就在于训练有素,甲兵犀利。”顿了一下,看了看面前帐下的千余兵马,又道:“众军听令,想要训练有素,就得先练兵,所以!一柱香后,我们龙兴营包抱我,都要一块整队训练!” 烈日炎炎,右军的练兵场上,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一队队的士兵们在各自的伙长、旅帅恶煞般的们指挥下,正在列着队形,一会儿排成三角阵,一会排成方阵,一会变成空心阵,在一块块的训练区域里不停地变换着阵势。 在诺大的练武场上,韩世谔还带人在来回奔跑,翻滚,爬高,箭阵,现在龙兴营中每人,都穿着二三十斤盔甲,不要说还有横刀、长槊。 待刚回过气,韩世谔满意地看着面前这一派训练的场景,暑气逼人,即使是在这山谷中,都渐渐地腾起了一层模糊的热浪,韩世谔依然铠甲全身,但汗水已经从头盔处的,的两只护耳处流成了小溪,若不是额头上束了止汗的额挡,只怕这会儿整个脸都要淹在汗水里了。 一边的吕金、姜勇几人,早就脱下了头盔,不停地用汗巾抹着脸和脖子,他抬头看了看正在日中的骄阳,说道:“将军,我们都已经练了一上午了,现在日头太毒,你看是不是现在让弟兄们歇会儿,下午再继续?” 韩世谔摇了摇头:“吕校尉,你们就是心太软了,慈不将兵,打仗的时候,敌军不会在舒舒服服的时候跟我们交战的,记住,只有强者才能在战场上活命。” 战场之上,我隋军强过突厥那些蛮夷的地方,就在于我隋军军容严整,能列堂堂之阵,我们行军的时候要以这样的一百人为一队,形成一个个小的方阵,排成十行,辎重两行居中,步兵居外,这样无论是敌人从正面来袭还是从侧面袭击,都可以最快时间内列阵相抗。 你再看那些三角形的小队,五十人为一队,如果是列成正式的大方阵,几十个这样的三角形小阵就能排成一排,掩护住两里多宽的正面,我军的将士都有大盾,铁甲,长槊,强弩,那些突厥人,打仗只知乱哄哄一涌而上的蛮夷,是无法突破我军的铁甲方阵的。” 在向着空旷的场中看去。就看见地上有着几十个木桩子,正有着韦阳帐下的横刀队,二百个将士在上面健步如飞的来回走动着。 待韩世谔来到韦阳的这个团,将他们这两百人,都给喊停了下来,大喊道:“兄弟们!我先给你们演练一下我韩家的刀法,你们学会之后,在互相练习!”因为横刀的刀刃锋利,可直刺,也可劈砍,刀法猛厉,招数简单,所以适合于广泛传播。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其余的众人,在听道自家的都尉,要演练刀法,都是一个个的跑了过来。 当下韩世谔就走到了场中,甩掉身上的灰尘,从腰间将横刀抽了岀来,他的身子顿时往下一沉,刀直竖立起来,这就是刀式第一招。 韦阳、吕金五人,眼花缭乱的看着在场中劈砍划挑刺的韩世谔来,他们心中更是有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这就是世家的实力啊! 众龙兴营将士,一看到了自家都尉,在广场中央开始练起了横刀,便也都走了过来,跟在了韩世谔来身后,开始一刀一式的认真的练了起来,一把把的横刀在太阳光的映照之下,都闪着凛凛的寒光,直刺进人的心里面去。 韩豹八人,看着眼前毫无声息的众龙兴营的将士,只是那么沉默的练着一刀一式,只是在一转身时大力的一刀劈落的时候,嘴里才出了一声的怒吼,“杀!”这一声吼!震得所有人的心都直发颤。 右军其他营的将士们,都对龙兴营今草发生的事,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想着跟着一起来练一练,但是当他们,看到龙兴营的人神色,都是那么的冷漠,仿佛对待别人的生命全是蔑视,一双双的眼中蕴含着浓浓的杀意。 第45章 李飞赠槊 中午,右军的将士用过午饭之后,韩世谔正准备带着他们继续练习,只见一名李飞身边的一名亲卫,向他们龙兴营的营地急速跑来。 韩世谔就去问道;“有什么事吗?” “韩都尉,李将军让你去他那一趟!” 韩世谔让韩豹几人带着他们练习横刀,他就快步跟着那士兵向李飞的大帐走去。 李飞的大帐,离他们营帐大约几百步远,老远便见他的大帐前围了一圈士兵,大声喝彩叫好。 待韩世谔挤进人群,却看见一名身材极高壮之人,银盔银甲,挥舞着一根马槊,变化莫测,令人眼花缭乱。 ‘啪!’的一声巨响,那人一槊拍地,激起漫天尘土,士兵们纷纷后退,他一收槊,傲然挺立道:“将军,我的这套槊法可入你的眼?” 李飞就站在大门口,他摇摇头道:“刘将军,你的槊法是极好,但是刘将军,好像并没有全力施为。” 那刘云哈哈一笑,又道:“将军误会了,等韩将军来,我自然会全力教他,定不会藏私。” “那就拜托给刘云将军了。” 韩世谔这才恍然,原来李飞是让那刘云教自己槊法,难道他是要自己学马槊吗? 这时,李飞也是看见了韩世谔,便笑着向他招招手,“韩都尉,你过来吧!” 韩世谔走上前,向那刘云也拱手施礼,道;“末将见过刘将军。” 刘云微微一笑,向他还礼道:“恭喜韩少将军升为我们左侯卫千牛备身、直阁将军!”说完,他又向旁边李飞拱手笑道:“将军,那我就先告辞了!” 李飞点点头,回道:“去吧!” 刘云对韩世谔一抱拳,又道;“韩将军,你可以随时兴武营来找我!” 说完,他便转身扬长而去,韩世谔望着他走远,回头兴奋的对李飞笑道:“李将军是要我,改用马槊吗?” “这个由你自己决定,不过刘云将军的槊法非常高明,我见他使过一次,如雷电风云,势不可挡,是我所见使用马槊之人最高明之人。” 李飞前几天得到韩憎寿的委托,请他教自己侄子武艺,李飞也答应了,但有一条,他不能做韩世谔的师傅,因为韩世谔己经是李靖的徒弟,一个徒弟只能有一个师傅,这一点在大隋是绝对不能含糊的,所以他们只能叫互相切磋。 李飞揽着韩世谔的肩膀,向着自己的大帐走去,又道:“武艺这种东西,如果你要表演给别人看,确实要一套一套完整地使出来,很花哨、很好看,但如果在战场上,没有什么机会给你一套使出来,所以镗法也好,刀法也好,槊法也好,这些都要学其精髓,临战使用,随机应变。” 韩世谔默默点头,他师傅跟他老爹都对他说过,战场不是表演,要靠实战来积累经验,他在突厥也经历过几场血战,也是有深刻体会,而韩家的刀法,也没有使什么刀法招数,只有老爹说得速度和力量。 待两人走进大帐,李飞快步走到后帐之中,取出一杆,一丈七尺长的马槊,往地上一插,“韩将军,怎么样,你喜欢它吗?” 韩世谔顿时愣住了,怎么会有这么长的马槊? 李飞手中的马槊,竟然有一丈七尺长,这太出乎韩世谔意料了,他接过这支马槊,只见槊尖在光线下黑亮如雪,重约八十余斤,槊身泛着青幽幽的金属色光泽,给人一种冷酷杀戮之感。 韩世谔又细看一遍,他发现它和军中普通马槊,最大的不同,就在它的长和粗,由此而生的重量,普通马槊重约三十斤,狼牙槊重五十余斤,而这杆马槊竟然重八十斤,不仅在于它长,关键是在于它的槊首和槊纂,普通马槊的槊首连同槊纂长约两尺,而它却长四尺,槊刃更宽,它的钢质异乎寻常的坚硬锐利,而且两刃锋利,还可以左右劈砍。 李飞从他手中,又接过马槊,走到一座木架前,木架上挂着一面铁盾和一副普通的明光铠,李飞看了韩世谔一眼,猛地一槊捅去,只听‘嚓!’的一声,马槊竟然将铁盾和那明光铠一同刺穿。 韩世谔吃了一惊,普通马槊根本办不到,他急忙上前细看,槊尖丝毫不损,依然是那么坚硬锋利,他忽然发现了,槊首不是一般的精铁,漆黑如墨,显得异常沉重坚硬,他疑惑地向李飞望去。 李飞见他好像发现了其中奥妙,便得意的一笑道:“这是我立了功,陛下赏赐跟我的,我听说这槊头,是一块星铁,铁质异常坚硬,用它做成了这柄马槊,光打制槊刃就换不下十个铁匠,耗时一年才打造成,用三名槊匠耗时三年,才打造出一根合格的槊杆,因为我真的是很喜欢这马槊,所以我一直珍藏在这里。” 韩世谔也明白这杆槊的珍贵,他凝视着泛着幽幽青光的槊尖,沉声问:“将军!不知道它可有名字?” 李飞点点头,将槊首翻转,韩世谔看见了,在锋利的槊刃上刻有两个小字:“破定”。 李飞轻轻抚摸这柄长槊,心中充满了对它的不舍,但还是递给了韩世谔,有些不舍道:“韩都尉!这支槊我现在就送给你!” 韩世谔心中唯有难以言述的感动,他知道李飞所说的星铁,应该是天外陨铁,确实有不同寻常的钢质,但问题不在这里,而在于这支槊的珍贵,本身马槊就昂贵稀少,只有世家贵族子弟才用得起,而李飞这根马槊,是天下独一无二,他居然送给了自己,这份人情不是自己老爹的面子就能办到。 韩世谔有点明白了,他立刻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多谢师父赐槊!” 李飞连忙扶起他,笑道:“你切不可叫我师父,我们这些武人里面有个规矩,若不教徒筑基,就不可称师,你自己的筑基非常好,最后突破只是时间问题,那李靖才是你的师父,你现在就依然叫我将军就行了,这样,我的心里,也能轻松一点。” 韩世谔也感觉到,这李飞很愿意做自己师父,只是被武人的规矩所缚,韩世谔也没有坚持,拜师以后可以慢慢来,韩世谔便起身道:“李将军虽不愿为世谔之师,但世谔却会终生视李将军为师,赐槊之恩,世谔铭记于心。” 李飞点点头,他又将刚才刘云,练武用的马槊递给递给韩世谔,笑道:“我送你之槊重达百斤,现在还不适合你,就暂时存放在我这里,等你突破体能后再使用,你先用这杆马槊,这是我年轻时曾使用过之槊,也算是我的心爱之物,先说好,这根槊只是借给你,以后要还我。” 说完,李飞又取出一本册子给他,“这是我练过的槊法,过些日子,刘将军他会教你秘法。” 第46章 江南之乱一 时间,就在训练中度过,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然而,一件出乎所有人的事情发生了,打乱了韩世谔的计划,也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轨迹! 这天,朝阳初升之际,初升的太阳,把万道霞光洒向大地,大地一片金色,瑰丽雄奇,驻守城门的兵士持着武器,站在城门下,个个笔直如剑,挺拔如松。 “江南急报!急件!”远远传来一个很是沙哑的声音,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军士控马急驰而来。 “快,让开!让道!”守城的兵士哪敢怠慢,立即为急使清道,一队兵士骑马冲了出去,一边驱驰一边吆喝“让道,让道”。 街上的行人纷纷闲避,那边关待一冲进城,就顺着大街疾驰,直奔皇城而去。 此时的隋文帝杨坚,正在早朝,在听取百官的奏报,急件一送到,他就打断一些大丞的长篇大论,接过急件一瞧,眉头一挑,良久才道。 “这是从江南送来的急件,现在江南士族的举动异乎寻常!”杨坚双眉拧在一起,脸带忧色。 此时在内朝两仪殿,大隋皇帝杨坚正在和重臣们商讨对江南用兵事宜,除皇帝杨坚,还有太子杨勇、尚书左仆射高颎、晋王杨广、尚书右仆射杨素、民部尚书斛律孝卿、兵部尚书柳述、刑部尚书薛胄、上柱国宇文述、贺若弼、燕荣、韩憎寿等等几十名文武重臣。 只见那高熲说道:“陛下!南朝的法度一向宽松,允许世家大族招揽大量的门客佃户,为其种地,而这些世家大族的一些私刑往往还胜过官府的法令,所以我们攻取南陈后,地方官员想要象在北方那样直接管理普通百姓,会面临世家大族的极大阻力。” 当年打下陈朝后,尚书右仆射苏威,针对这种情况专门做了一个《五教》,里面主要是劝人向善,要他们把朝廷的官员当成父母官,有事要他们找官府解决,不要象以前那样只知有大族,不知有官府,苏仆射的想法是很好的,但执行起来却出了麻烦。” 燕荣插嘴道:“高大人,是不是某些位居高位的高官重臣,在江南只顾着自己发财,激起了民变?” 高熲的脸色,微微一变,就道:“陛下,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肯定不是主要原因,大多数派往江南的官吏是尽职尽责的,也是在认真地推行《五教》,但有些人做得过了头,要让江南的士民们都背诵这个,背不出来的要受罚。” 众大臣顿时瞪大了眼睛,道:“这也行?恐怕没人受得了吧。” 高熲叹了口气,苦笑道:“陛下,正是这个原因,而且从现在的结果看,此举无异于与整个江南的士族为敌,这些人要是失去了对普通门客与佃户的掌控能力,那现在的家产也迟早不保,加上确实有些人趁机捞钱,奢侈享受,给了这些人口实,所以他们就到处串联,煽动不明真相的百姓们起来闹事。” 众人听得默然无语,明明一个很好的政策,却因为艹之过急,执行的过程中又没有注意方式方法,酿成民变,只怕这个结果,也不是杨坚,高熲和苏威能想到的,相比之下,秦王杨俊的贪图享受还不至于结怨整个江南士族,酿成大规模的叛乱。 尚书右仆射杨素也跟着叹了口气:“陛下!这么说来,现在整个江南都反了吗?” 杨坚的眼神,也红了起来,他沉痛地点了点头:“前些天,江南民间开始流传起谣言,说是我朝要把南方人全部迁往塞外,这流言从浙江一带开始传播,很快就漫延了整个三吴和闽越地区,根本无法制止,不到半个月,江南四大家族,纷纷起兵造反,有家众十余万,将原陈朝的陈氏子弟称为天子,下置百官。 受这他们的影响,现在南陈的江浙全境,基本上全都反了。” 杨素的眼睛一亮,嘴角边也露出了一丝微笑,杨坚看到他这个表情,问道:“杨仆射,你可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杨素点了点头,正色道:“陛下!这次的江南局势,就象二百多年前孙恩卢循初起事时那样,迅速席卷整个江南故地,利用的是底层草民对于我隋朝的无知与恐惧,由别有用心的世家大族煽动,在起事的过程中断绝这些暴民的退路,逼其做下种种恶行,以控制这些人,把他们变成无法回头的野兽,企图长期割据。” 杨坚闻言,又道:“言之有理,至于他们现在奉南陈宗室起兵的,只有王、沈、谢、顾,四大家族,你继续说?” 那杨素继续道:“陛下!对付这样的敌军,需要军政两手,一方面军事打击要坚决,战场上要击败敌军,但政略上,草民以为,应该和上次的宽大政策有所区别。” 杨坚、高熲等大臣,看着杨素的眼神,充满了一股赞许与期待,杨坚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示意杨素继续。 杨素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道:“陛下,如今天下方安,朝廷不太可能马上再重新召集大军剿匪,依臣所见,我们此次平定江南,不能四处出击,而是要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在这些江南叛党都联合起来之前,以还在我军手中的建康为中心,迅速在江南打出一片根据地来。 至于对开始打败敌军的处置,臣以为,首恶必须要诛杀,上次平定江南,时间太短太快,对于俘虏的敌军官兵,也是一律释放,导致有些居心叵测之徒,误把我隋朝天恩当成软弱可期,这次又用如此毒辣手段残害我朝官员,对于这些恶徒,绝对不能赦免,必须明正典型,为死难者报仇,也向南人宣扬我朝法纪之严明。 但对于广大被蒙蔽和被胁迫的普通庄户,臣以为还是要赦免的,不然这些人再被我军,作为战俘屠杀,必会导致各处的反贼人人自危,顽抗到底。 江南水网密布,越是到了南方,越是难以发挥我军的铁甲战马作用,若是各地反贼拼死一战,我军的损失必会成倍增加,时间长了,会有变数。” 杨坚、高颖几人,看了杨素一眼,杨坚又问道:“杨爱卿,你说的变数,又是什么?” 杨素正色道:“陛下!目前的南陈故地,现在几乎己经是全面叛乱,说句难听的话,南征的大半战果得而复失,我朝几乎是要二次南征,重新打一次平南之战,虽然没有全国动员,但是也会极大地消耗国力,若是北方的东西两突厥在生出不臣之心,联兵南下,那事情就会变得更麻烦了。 即使东、西两突厥,被前一阶段长孙晟的各种手段分裂和削弱,暂时无力南顾,因为南征而对北方军民加征的劳役与税款,时间一长也会使得北方民怨暴发,所以这次南征,最好是速战速决,在一年内彻底平定战事,方为上上之选,而要达到这一条,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杨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点了点头:“杨爱卿的见识,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进攻江南士族的决策已经定下,下面关键是怎么打?从哪里出兵,谁来统兵? “各位爱卿,朕先提一个方案。” 杨坚走下龙位,已有官宦在廷中竖起一只木架,架上挂着一幅江南地图,地图上并没有画出杨坚的进军方案,他拾起一根木杆,指向地图说:“这次攻打江南,朕反复考虑,我们可分三军出击,一军走**郡,一军走襄阳郡,另一军走永安,这三军分别进攻江南的北路、西路、还有南路,共分三路,令南陈的伪朝廷首尾难顾,为了协调三军作战,朕考虑让杨爱卿为元帅,总领三军,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太子杨勇起身笑道:“父皇考虑周全,儿臣完全赞成。” 杨坚看向杨素又道;“朝中大臣,你最是知兵,朕心甚慰!” “微臣领旨!” 杨坚剑眉一挑,大声道:“这一次,朕要给那些世家一点教训!我准备从左骑卫调两万人、右侯卫调一万人,”说完,杨坚又看了看众人说道:“朕准备,从十二卫中派总共二十万兵马奔赴江南,尔等以为如何?” “皇上,臣等也有此意!”杨素等人也是大是赞成。 杨坚点了点头,对众臣道:“高相国听旨!” 高颎起身施礼,“臣在!” “朕命你左路军主将,率六万大军走**郡出发,从北面突击!” 他目光又看到宇文述,那宇文述大喜,刚要起身听旨,杨坚的目光却又从他身上移开,转到旁边上柱国燕荣身上,“燕爱卿听旨!” 燕荣连忙起身,“微臣在!” “朕命你为右路军主将,率六万军走永安郡,配合高相国大军,务必全歼那四大世家。” “微臣遵旨!” 这时,杨坚最后看了一眼杨素,“杨相国听旨!” 杨素慌忙起身,“老臣在!” “杨相国,你的任务最重,朕命你为中路军主将,率八万大军走永安郡,迎战江南兵马,如你能尽早结速这次江南之乱,这次朕计你中路军首功。” “老臣不会让陛下失望!” 杨坚待一一部署完毕,这时,宇文述嫉妒得怒火中烧,他自诩排十大将军之三,而三路大军居然都没有他的份,难道他就只是看客? 就算他不能出征,他也要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一个机会,宇文述趁机高声道:“陛下,请准吾儿化及也从军北征,为陛下效命!” 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化及,现在虽为左侯卫左军的二把手,伦名声不太好,被京城人称为轻薄公子,杨坚也有所耳闻,既然宇文述要让儿子北征磨练,那是好事,杨坚便也答应了,“朕准奏!” 第47章 江南之乱二 “杀!”杀声震天,韩世谔他们还在弯弓射箭,杀声震天,就好象上了战场似的。 “所有人归营!立即归营!”鸣金声中,一队队兵士疾驰而来,大声传达命令。 左侯卫的营地占地极广,在这里训练的军队很多,散布在各处,传令兵疾驰而去,只留下他们高亢的声音。 韩世谔抬头向天,太阳才升起来没多久,训练刚刚开始,就要集结,这可是少有的事情,他也是大为意外,看看身边的兵士,个个一脸的迷茫。 迷茫归迷茫,他们仍是严格执行军令,问都不问,策马回营,刚回到军营,这才发现,已经有不少军队回营了,他们也是一样,一脸的不解之色。 陆续有军队赶回来,营中的军队越来越多,人数虽多,却没有喧哗,整个军营安安静静的,仿佛没人似的,体现出了左侯卫那良好的军纪。 右军的兵士们按照编制,排成一个又一个整齐的队列,军官清点人数。 “得得!”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自远方传来,不一会儿,马蹄声就到了营前,李飞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牵着马缰,大步而入:“都到了吗?” “禀将军,弟兄们都到了!” 李飞牵着战马,来到军阵前,扫视一眼军阵,整整齐齐,仿佛用尺子划出来似的,每一个兵士,雄赳赳,气昂昂,威武不凡。 他大是满意,以最大的声音吼道:“弟兄们,今天江南那里发生的叛乱,陛下要在我们左侯卫调二万人!打那些混蛋,我们这就去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一声又一声怒吼声,响彻云霄,震得地面都在抖动。 立功,一直是每个兵士的心愿,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如今,他们等到这机会了,他们没有任何惧怕之心,唯有沸腾的热血,无不是攘臂高呼! “律律!”在兵士的怒吼声中,夹杂着战马阵阵嘶鸣,好一派战场肃杀之气。 “兵法云:朝受命,夕引道,给你一个时辰收拾衣物,给家人写封信,要是你们不能回来,那么,这就是你们的遗言!”李飞最后下达了军令。 一个时辰收拾东西,这时间也太短了,这也说明,江南一带的军情很紧,要不然不会如此急迫。这道理谁都明白,兵士们领命之后,忙着去收拾,写信的写信,收拾衣物的收拾衣物,整理兵器的整理兵器。 一个时辰后,一队队大隋兵士开了出来,盔明甲亮,刀枪耀眼,行列整齐,杀气腾腾,好象一条长龙,滚滚北去。 大隋开皇十二年,五月十七日,隋帝杨坚祭拜天地、北祭马祖,亲授三军符节,隋王朝大军分兵三路,浩浩荡荡向江南进发,尚书左仆射高颎为左路大将,率军六万走**郡出发,尚书右仆射杨素为中路大将,率军八万走永安出兵,上柱国燕荣为右路大将,率军六万走襄阳郡出兵,以越国公杨素为大元帅,总领三军。 这是隋朝建立以来,第二次大规模平定江南,标志着大隋王朝,彻底扑灭江南世家的序幕。 这次隋朝动用了二十万大军,十二万匹战马,已是隋王朝两成常备军,都是戍卫在京师的十一卫精锐之军。 再加上各种后勤辎重,各州县堆积如山的粮草,征用了不计其数的马车牛车,仅所动员的后勤民夫就达百万之众,平均一名士兵就要有五名民夫来进行后勤援助。 战争拼的是国力,正是隋朝鼎盛之时,各大官仓物资蓄积之丰,是历朝历代所难望其背顶,甚至隋朝灭亡二十多年后,隋王朝积累的物资还没有用完。 中路八万大军在上午辰时出发,以大将周罗睺为前锋率五千精锐骑兵先行,其余大军分为前军、中军、后军,浩浩荡荡向南进发,连同随军的辎重粮草,延绵二十余里。 士兵的妻儿父老纷纷出城相送,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韩世谔现在的身高已和普通士兵没有区别,在队伍中很难看出他只是一名半大小子,他骑一匹纯黑色的高头骏马,韩世谔给它起名为黑豹。 韩世谔的身后有着二十名黑旗卫,也是整齐的跟着韩世谔,他们二十人当中的十二人,是由龙兴营中人挑选加入的他们完全是普通士兵的打扮。 在韩世谔他们的身后,也有一千人的骑兵,是由中军大将杨素分发给他的部队,他们一千人跨马横刀,身着一身左侯卫赤色明光铠,头戴鹰棱盔,后背圆盾和一壶羽箭,马鞍上挂着的二石骑弓,他们的左腰挎一把横刀。威风凛凛。 隋朝军队平时实行府兵制,而战时重编军队,以军为作战单位,一军一万六千人,其中步兵八千人,以两千人为一团;骑兵四千人,以千人为一团;又有辎重兵四千人,也以千人为一团。 再向下编制是百人为一队,十人为一火,军职从火长、百人长、仪同、偏将、亚将、将军,等级分明。 杨素亲率八万大军,也就是五军,在这八万人当中,更有杨素左翊卫帐下的四千重骑。 京口,又名南徐州,这一天京口城外,长江对面,扬子津瓜洲渡口,北面五里处的隋军大营,连绵二十余里,八万多征讨军摆开了庞大的阵势,营内锣鼓喧天,人喊马嘶,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此刻在越国公杨素的征讨行营大元帅帐外,像韩世谔这种直阁将军,只能站在帐外等候。 此刻的帐中,坐在帅案后的,正是这次征南平叛的主帅,越国公杨素。 杨素现近年约五十,鹰鼻深目,容貌瑰伟,满脸尽是沧桑,三绺长须无风自飘,即使隔着十几米远,韩世谔也能感受到他身上威严,而又强大的气场,穿戴整齐,头戴大元帅金盔,身着虎头吞云铠,外罩大红将袍,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只听杨素的声音不是太高,说话也不快,但低沉有力的话语中,却透出一股无形的威势:“史将军,你所部的两万人三个月的军需,是否已经准备停当?” 一个四旬左右,黑脸虬髯,身板象是一座铁塔,双目如电,顶盔贯甲的将领,正是左御卫将军,京兆(大兴)杜陵人史万岁,他越班而出,拱手朗声道:“回大帅的话,末将所部已经准备好了五个月的军需,随时可以出发。” 杨素满意地点了点头,扭头看向了右边:“来将军,你所部一万五千人的战力怎么样?” 另一个三十多岁,赤面钩须,孔武有力的将军从右列站出,正是左骑卫将军来护儿,也是中气十足地行军礼回道:“启禀杨大帅,末将的一万五千兵马,末将不随便夸海口,但仍然敢在这军帐中放言,我这一万五千人,上了战场对上那些江南杂兵,至少可以打五万人。” 杨素微微一笑:“来将军,辛苦了,你最近曰夜艹练,与士卒同甘共苦,本帅也有所耳闻,来日大举出征,一定让你部来打先锋。” 来护儿看了看帐中的众人,面有得色,行礼退下。 韩世谔这二位大将都很熟悉,虽然在他们眼里,可能还没自己这么一个小都尉的咉像,可是这两位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大将,深通兵法,精于练兵,这些人在大隋末世,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帅之才。 史万岁的父亲史静,是北周的将领,曾任沧州刺史。这史万岁也可以说是个中等世家的子弟,从小就熟读兵书,练得一身武艺,喜欢骑马射箭,身手矫健,眼如鹰隼,是天生的将才。 当年西魏与东魏在洛阳硭山大战时,十五岁的史万岁随父出征,还没打仗,只看到自己西魏一方列阵时的旗鼓行列,再看看对方的阵势,就对史静说此战必败。 史静将信将疑地命令左右换上便装,迅速地撤离战场,结果果然西魏军惨败。事后史静惊异于史万岁对战场形势的观察,对两军胜负的判断,从此开始对这个儿子格外重视。 后来北周与北齐大战连场,史静战死,而史万岁则以忠臣之子的身份袭了父爵太平县公,还被拜为开府仪同三司,正式成为一员武将,但此时的史万岁仍然没有什么名气。 等到尉迟迥之乱时,史万岁才正式登场,在大将梁士彦的部下行动,有一次天中有一队大雁飞过,史万岁对梁士彦要求射这队大雁里的第三只,结果张弓搭箭,一箭就射下了那只雁,军中将士见此无不叹服,史万岁的名字开始在全军中迅速传播。 到了与尉迟迥最后邺城外决战的时候,在战斗最紧要的关头,尉迟迥不顾年老,亲自披甲上阵,带头突击,叛军一时气势大盛,铺天盖地地攻了过来。 在隋军顶不住叛军的强大攻势,开始后退,最危急的时候史万岁挺身而出,对梁士彦喊道:“事情紧急,我来破贼!” 于是史万岁单枪匹马地向敌军逆袭,一连斩杀敌军先锋数十人,稍稍地制止了敌军的攻势,让隋军有了重整队形的时间。 最后靠着高颎的指挥,先射在城头观战的邺城百姓,造成这些人的号哭与混乱,动摇了叛军的军心,再趁机反击,最终大获全胜。 战后论功行赏,史万岁功居第一,就拜为上大将军了。 可惜福无双至,很快史万岁就受到叛臣尔朱绩谋反的牵连,被削职为民,发配到敦煌(瓜州)当了个边关小兵。 敦煌的守将刘方,也是一个勇士,他经常单枪匹马,深入突厥,抢了他们的牛羊而还,突厥人无法抵挡,只能任其来去。 但是,这刘方一直不待见像史万岁这种世家子弟,不但经常当面嘲讽他,更是带人辱骂他,欧打他。 史万岁刚开始,也是只想低调服完这个刑期,结果受不了此人的再三侮辱,就请他给自己一套弓箭,上马向其表演驰射的功夫。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刘方一看史万岁的功夫,便叹服不已,从此改变了对史万岁的态度,还经常与史万岁一起联手深入突厥境内达数百里,威震突厥。 后来,开皇三年时的那次反击突厥,史万岁应征调入大将军窦荣定的部下,与沙钵略可汗帐下的头号悍将阿波可汗在高越原(今天甘肃民勤西北)相遇,当时两军相持,实力相当,不敢贸然决战。 正碰上天又大旱,两军都缺水,甚至隋军,最后到了刺马血而饮的地步,而突厥军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双方都是麻杆打狼两头怕,都不敢主动在敌前撤军。 在这种情况下,两边谈判,说是两军对阵,多所杀伤,士卒何罪?不如双方各出一名勇士,靠单挑来决定胜负。 于是阿波可汗那方派出一名最勇猛的骑将,而隋军这方派出的是史万岁,两人阵前决斗,先是互相射箭,再是近身格斗,最后史万岁斩其首而还,突厥军为之气夺,于是阿波可汗与窦荣定军前盟誓,引军远遁,不再犯边。 此战中史万岁一举成名,其卓绝的箭术与高超的武艺不仅在隋军,甚至在突厥人中间也成为了传奇,只要一提到那个敦煌小兵,即使是最勇猛的突厥勇士也会为之色变。 第48章 江南之乱三 后来史万岁,就因此战的军功,就做了镇远将军,后来他的军功跟身望又渐渐增高,在隋朝灭陈之役中,史万岁也参加作战,在杨素手下积功,这才让他的官位,直升为左御卫将军,加上开府,声望又著称于时了。 韩世谔又想了一想,另一位虎背熊腰的大将来护儿,这一位的经历更是只能用传奇二字,来形容了。 来护儿的祖籍是南阳新野(三国时刘备呆过的地方,靠近诸葛亮的隆中),祖上最有名的是十八世祖,东汉中郎将来,到了他曾祖父一辈时,在南朝陈庆之的北伐时迁居南方,到了广陵定居(南梁时南朝还有淮南之地,广陵也是其领土),而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南朝官员。 来护儿三岁时父母双亡,成了孤儿,是由他的伯母吴氏养大,他的伯父在候景之乱时被同乡人陶武子杀死,当时这陶武子宗族势力庞大,宗族有数百家,横行乡里,连官府也不敢管束他,吴氏眼见报仇无望,也只能流泪向年幼的来护儿痛说家史,发泄自己的丧夫之痛。 也许是受了世代为将的家族武将基因影响,来护儿从小就涉猎经史,但从不为寻章摘句,而只是读兵书战策,曾经弃书长叹道:“大丈夫应该为国灭贼,以取功名,从事刀笔吏的工作能有啥出版!”让周围的同学与伙伴们惊异不已。 等到来护儿年长时,正好碰到陶武子家办婚事,来护儿找了几个同伴,在婚礼上直接杀了陶武子和他的几个儿子,在场的宾客们全都被他吓得目瞪口呆,竟然忘记了反抗,来护儿用陶武子的人头祭奠了世父后,连夜逃走。 一直到一年多以后的大象元年(579年),北周战神韦孝宽率军,夺取陈国的淮南地区后,隐姓埋名一年多的来护儿才回到故里。 从此来护儿就加入了北周的军队,在贺若弼手下听令,带领着乡兵,混了一个帐下大都督的官职,更多次渡江从事侦察和放火破火的工作,累功当上了仪同将军。 上次征南陈之战,来护儿跟着贺若弼所部一起行动,第一个攻下现在的这个京口城,后来又率军堵住了南陈来自东面的援军,虽然没有赶上白子岗之战,但贺若弼在报功时没忘了这位老部下,战后来护儿同样官升两级,晋为上开府,赏物一千段。 这次的三度南征,来护儿和史万岁无论是地位还是资历,都相当于杨素的左膀右臂,这几个月以来二人也是各领一军,相互配合,杨素由于史万岁是跟着自己的老嫡系,因此史万岁所部都是老兵,人数也稍多一些。 韩世谔想到刚才杨素亲口说了,这次让来护儿所部的兵马打头阵,当先锋,无疑也是对来护儿和史万岁二人之间作了一次平衡,并没有因为史万岁是自己的旧部就彻底偏袒,心中一下子对杨素的看法高过了贺若弼。 不过由于来护儿是贺若弼的人,而那贺若弼更是自己老爹韩擒虎的死对头,所以韩世谔只能期望不要分在他的手下。 韩世谔正在思索之间,只听那杨素又道:“鱼将军,你所部的兵马,都怎么样了?” 身高足有六尺六,年近三十岁左右,肩膀异常宽阔,两臂尤其长,仿佛有千斤之力,更让人惊讶是他的眼瞳,异于常人,竟然是双瞳,目光俨如豹子般冷厉,他便是隋军名将鱼俱罗,鱼俱罗是杨素旧将,因跟随杨素平息陈朝遗将沈玄懀、高智慧之乱有功,被封为高唐县公兼叠州总管,由于母亲病逝,鱼俱罗辞官回乡守孝,正好遇到杨素北征,就跟过来了。 韩世谔知道此人名叫鱼俱罗,扶风人,以前做过杨坚的亲卫,勇力绝伦。 杨素看了看众将,大声喊道:“将士们!等我们大军过江之后,本帅一定会让江南叛贼的鲜血,盈满整个江南!” 帐内众将听到这话,一下子都变得血脉贲张,杨素这些天来从不提过江之事,即使有人问起,也是一句“本帅自有计较”而冷面斥回。 只是今天,作为主帅的杨素第一次提到过江二字,他既然这样说,请代表着很快就要大军出征了,让一干将军们看到了建功立业的希望。 可是韩世谔的心却“格登”一沉,杀人立威,斩首出征是惯例,可是,这次平定江南不能靠着铁血杀戮,不然仇恨的种子撒得太多,以后的江南之地也会变得不再有宁曰,看大帅杨素这架式,是准备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这样即使胜利,也会留下无穷后患的。 想到这里,韩世谔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没有象其他众将那样,象是看到了首级和军功,在向自己招手,一个个喜形于色。 韩世谔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走近了帐外,杨素的亲卫拦住了他。 韩世谔大声喊道:“大帅!末将有事禀报!” 帐中众人的眼光,纷纷向帐外看去,杨素缓缓地说道:“让他近来!” “诺!”说完,那些亲卫,就都让开了一条道路,韩世谔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有些话现在不说,过了江后就很难制止了,象来护儿这样的凶暴将军,到时候如果让他独领一军去扫荡一处,很可能就会大开杀戒,即使杨素下令也难以制止了。 于是韩世谔走入帐中,先是半跪在地上,就一拱手,正色道:“大帅!末将以为,此次南征,当以攻心为上,杀人为下,即使打过大江,也不该让江南血流成河。” 杨素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道:“韩将军,江南人忘恩负义,己经有过一次不念皇上的浩荡天恩,反而起兵反叛,残杀我官吏,这些事情你应该听说过吧,难道你对这些反贼,就没有仇恨吗?你还想让他们在来第三次、第四次吗?” 众将们听到韩世谔的话后,虽然因为军令的关系,不敢随便交头结耳,但一个个看向韩世谔的眼光也是充满了不屑,在他们看来,这个小娃子,靠的就是韩擒虎的军功,才有今天,没有想道,他竞然敢质疑大帅。 只有鱼俱罗和史万岁两人,却是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兄弟的儿子,眼神是似是有所期待。 韩世谔看了众人一眼,昂首朗声说道:“大帅明鉴,从我们得来的消息看,江南这次的反叛,是那些不愿意失去自己在南朝几百年利益的世家大族,煽动不明真相的庄客佃户起来闹事,他们绑架了这些普通百姓,如果我们杀得多杀得狠,就会在江南遍布仇恨,那么投向这些人的百姓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会长久不得安宁。” 杨素的眼中神光一闪,似乎对韩世谔的这个回答有些意外,他的声音依然低沉而平缓:“那依你之见,过江后应该如何?继续象上一次那样,抓到人就放吗?” 来护儿站了出来,看了一眼韩世谔,转身向杨素行礼道:“大帅!末将以为,韩将军所言不可,南人狡黠,即使见我大军天威,暂时投降,等我大军退去后,肯定还会又一次起事,就象上次那样,所以末将以为,征南之后,不仅要诛凶除暴,以震慑贼人,还要派大军长驻,使其不敢再起反心。” 贺若弼也站了出来:“大帅!末将也持同样的看法,我等千里而来,不是为了转一圈就回去,大丈夫当建功立业于沙场之上,敌军这次要是继续不战而降,那我等岂不是成了被他们耍来耍去的猴子?” 韩世谔心中一沉,看到这两个家伙是想来这里建功立业的,上次南征一战,这两位各升两级,从上仪同一下子成了十二卫,二十四将军之一,尝到了甜头,都盘算着这次怎么也得升个卫所的大将军吧,要真的不让他们收人头,那肯定会恨死自己的,这应该也是帐内多数将军们现在的想法。 韩世谔暗叹一口气,犯众怒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做的好,但也不能真的就放手让这帮人大开杀戒,以隋军制,人头就是军功,到时候什么杀良冒功的事情这帮人都能做得出来,反正杀完后也不会留在江南,烂摊子不用自己处理。 想到这里,韩世谔还是说道:“大帅!末将虽然人微言轻,但仍以为江南之战,应该效仿当年三国时蜀汉丞相诸葛亮的南征之战,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对于首恶元凶,一定要诛杀,但对于普通百姓构成的士兵,还是应该网开一面。而且刚才来将军说得极有道理,平定之后,也应该留下大将镇守。” 来护儿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心中暗道:“这姓韩的小子,不会是拿了我这话,以后就让我留守江南了吧。 杨素看着韩世谔,眼中光芒却在闪烁:“韩将军,那依你所见,又能怎么攻心呢?战场之上,敌军肯定还是会拼命抵抗的,到时候你不杀人,人就会杀你。” 韩世谔回道:“大帅!战场上我们一定要打赢,这个是必须的,如果不借着一场接一场的胜利,来确立我大隋军威,那原来持观望态度的一些人也会反叛,其实这次江南闹得这么凶,不就是因为一开始我大隋江南的留守部队不足,战场上顾此失彼,让叛贼攻州陷郡,看到了希望么。” 杨素点了点头:“不错,确实如此,前两次平定南陈时,我大军回师,江南只留下了三四万北方士兵,而且基本上集中在建康和苏州两地,其他郡县多数是官员单车上任,没有军队护卫,留用的守军也多数是原来南陈的官军,这次有许多南陈降兵就直接响应了反贼,以韩将军的意思,对这些人当如何处置?” 韩世谔抬起头,眼中绿芒一闪:“大帅!这些人降而复叛,应该惩罚,但是全部屠杀的话,会在江南遍布仇恨,仅在三吴之地,这些人加一起就有六七万,算上其家属和族人,何止四五十万,要是全杀了,只怕江南会几十年无宁曰。 末将以为,对于带其哗变的军官,应该坚决斩杀,而且要灭族,但对于俘虏的普通士兵,没必要这样处置,就将他们的两根大母指,这样他们就拿不了武器,就可以籍没为奴,带上其家人,迁其到北方突厥边境或者是陇右一带,充军实户。” 那来护儿闻言,就冷笑道:“韩将军,我看你这办法不行啊,这次不少南朝反民就是信了那个,我们北人要迁他们江南人到北方为奴的流言,才会起来反叛,你这样不是给了人口实吗?” 韩世谔微微一笑:“来将军,请注意我刚才所说的,这些只是针对那些降而复叛的南陈士兵而已,也只不过几万人,而对于几十万起来闹事的南朝百姓,不能用这招,相反,还要给他们好处,让他们分到那些被杀掉的南陈士族们的田地。” 此话一出,帐内众将都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了,这些人多数是纯粹的军人,从没有向这里想过,而韩世谔的提议今天算是让他们开了眼,或许在他们看来,韩擒虎是虎入无犬子啊。 不料,那来护儿转过身子,怒目而视:“韩将军,今天是我军要誓师出征的时候,本就应该一鼓作气,杀气冲天,你小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这里胡说八道,是想败坏我军的士气吗?”他转身向着杨素一拱手:“大帅,还请按扰乱军心将此人治罪,不能在再让他影响军心了。” 杨素面沉如水,对着韩世谔说道:“韩将军,你还有什么话,继续说,本帅听着。” 来护儿脸色一变,拱手急道:“大帅,这” 杨素摆了摆手,阻止了来护儿继续说下去:“来将军,这可是军议,大家都有说话的权利,听韩将军把话说完。” 来护儿悻悻地拱手退下:“诺。” 第49章 江南之乱四 韩世谔的心中暗喜,此时杨素的表态,明显是有利于自己的,但自己接下来得说得,也得要让他满意,不然他一翻脸,象来护儿说的那样,治自己一个扰乱军心之罪,直接把自己砍了或许说不定,但是几十军棍是一定般不掉的。 于是韩世谔,在他的心里仔细又把说词过了一遍,才拱手说道:“大帅,这次的南方之乱,说白了就是那些,在南朝拥有大量土地和庄客佃户的大中士族们,不愿意失掉自己的既得利益,又一次煽动民众起来闹事罢了。” 所以借着这次的南方之乱,把这些带头闹事的南方士族杀掉一批,一方面可以震慑心怀不轨之徒,另一方面这些人死后,田地归了国家,也有大量可以分配的土地了。 自东晋建国,离今天已有三百多年,南北的隔绝非一曰可以弥合,这也需要北方大量向南方移民,跟南方人融为一体才行,当年东晋司马氏南渡长江时,也有大批北方移民进入。 当时东晋朝廷采取的政策,不是夺南人土地强行给北方人,而是进行了某种妥协,划出一部分南方大族的领地,作为北方移民的侨置郡县,比如京口被称为南徐州,姑孰那里被称为南豫州,就是这样来的。 最近末将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要想彻底解决南方之乱,关键还是要加强南北的交流,北人去南方水土不服,若非重利刺激,很难留下。这也是每次大军平南后必须北返的原因,因为军士们不愿意在这里扎根,朝廷也没有足够的政策吸引他们。 所以末将以为,这次诛除了元凶首恶后,会有大批无主的良田,可以按我朝皇上登基之初的均田法来在江南实行,应该可以开出更好的条件,比如每丁一百到一百二十亩地,桑麻田三十亩,不信没人留。” 杨坚的均田法是在隋朝开国时与高熲共同制订的,在北朝故地给每丁(成年男子,二十一岁成年,五十岁后则停止)是八十亩地,称为露田,死后归国家,民众无产权,永业田二十亩,可以传给子孙。作为对国家的回报,每丁每年要为国家服一个月的徭役(后改为二十天),为国家筑城开河,或者充任大军民夫等。 当时北方的人口达到四百多万户,近两千万人,为了给民众腾出这么多地,杨坚从贵族与官僚阶层开刀,一品亲王的永业田也只是降到一百顷,一品京官的永业田只不过有五顷,每一品则差五十亩,上次王华强和弟弟的那两个九品官分到的永业田不过加起来二顷而已。 相比之下,南朝的法令对这些地方士族与豪强极为宽松,大户人家占的田地动辄千顷万顷,一些超级世家占的良田更是多达几十万顷,与之相比则是大量南朝百姓无田可种,只能世代依附于这些大户人家,成为租客佃户,子孙后代都要给这些大户人家打工各田,而且交税的比例比起交给官家的税要高出一倍不止。 在韩世谔看来,平南之战看似是平叛,实际上真正要平的是南方的这种生产关系,杨坚虽然下过在南陈故地十年不征税的命令,但在南方除了让人背《五教》以外,也让各地官吏丈量土地,准备象在北方那样施行均田法,这才是真正让南方的士族们忍无可忍,煽动百姓起事的根本原因。 而韩世谔在经过对南朝民情的分析与了解,以及对南北两朝法令制度的探索,已经摸清楚了这个事情,今天在帐内的这番发言,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有备之词,绝非一时的心血来潮。 杨素显然也是考虑过这个问题,听到韩世谔的这番话后,脸色舒缓了一些,声音也变得柔和了起来:“韩将军你这法子好是好,不过,你可知道,南朝百姓已经习惯于依附这些豪强,只知有东家租主,不知有官府,你一下子破坏了南朝百姓几百年来的生活习惯,他们能接受吗?还有,我大军的将士,你就这么有把握肯留在南方?” 韩世谔知道,现在一定要坚决,杨素显然也对此有研究,正是诱导自己向众将说明其中的好处,这些将军眼里只有军功,南朝百姓的生活水平和社会治安跟他们并没有关系,要说服他们同意自己的观点,只有给出实在的好处。 于是韩世谔看了看帐中的众将,这才说道:“大帅!对于南方的百姓,我们可以杀掉那些煽动起事的豪强士族们,把他们的田分给这些百姓,一人八十亩露田,给他们看得见的好处,再加上可以十年免租,自然就不会有人起来闹事。 至于我们大军的官兵,他们的家人在北方,可以在平定江南后,留一部分守卫此地,给的条件可以开到一百或者一百二十庙露田,三十到四十亩永业田,同样是十年免租,我想冲着这条件,很多人是会留下的。 南北隔绝二三百年来,两边的沟通是大问题,南人视我们多是茹毛饮血,生吃人肉的怪物,如果我们北方人不能长期在这里和他们共同生活个几年,让他们改变这种认识的话,还会不断地有这种流言出现的。 末将斗胆,这次平定南方后,想必大帅会留下一些将军在这里长期驻守,而朝廷也应该会派一些官吏刺史来这里上任,这次应该不会单车前来,每位刺史都会有少则上百,多则上千的亲兵部曲,到时候可以给这些人在这里分田地,安排他们与本地女子结婚生子,长驻江南,这样只要一到两任刺史的任期满后,想必江南也就彻底平定了。” 那来护儿的瞳孔猛地一收缩,指着韩世谔,声音抬高了八度:“韩将军,你一个小小都尉,什么也不懂,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各位将军的亲兵部曲,往往在北方都有田地,而且很多人都已经有了家室,你让他们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南方来开荒种地,且不说水土不服的问题,就算他们愿意留下,留在北方的家人田地怎么办? 还有,就算朝廷在这里留军,派大将临时管制,也不过是一两年的事情,怎么可能常驻于此,就算退一万步,真象你说的那样在这里一呆八年十年,也总归是要走的,到时候这些文武官员走了,他们的亲兵部曲在这里已经落叶生根,你还要他们怎么走?有哪位将军能把自己的世代部曲都扔在这里的?” 这话说到了帐内每个人的心坎上,此次出征的许多将军,都来自于关陇一代世代为将的家族,每个人手下的亲兵护卫,都是从爷爷辈就传下来的累世家奴,大家来江南是为了升官发财,要是真陷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当刺史,走的时候还要把自己的部曲亲兵赔进去,那就是杀了他们也不肯干。 那来护儿的挑拨果然起了效果,在场的众将们一个个对着韩世谔怒目而视,若他不是韩擒虎之独子,更有杨素这位大帅压着,恐怕这些人早就冲上来一通乱骂了,甚至会让这个韩家小子,尝尝自己大隋将领铁拳的滋味。 韩世谔在说这话前,就己经意料到了有这种反应,不慌不忙,面带微笑看着来护儿,一拱手,道:“来将军,你可能没有听清楚末将的意思,在北方有家室的,可以接妻儿过来,不想在这里生根的也可以去留两便,而且若是朝廷下了旨意,要我们在这里驻守,那你我还走得了么?” 来护儿闻言,微微一呆,正要开口反驳,却听到杨素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好了,今天是议事,大家提得都很不错,今天时辰不早,就先议到这里,韩将军留下,本将有话要问你,其他将军各回各营吧。” 众将这下子全都傻了眼,再笨的人也知道杨素对韩世谔起了兴趣,想要单独召对了。 来护儿心中一急,还想再劝,刚拱起手就撞上了杨素那冷冷的眼神,吓得连忙把要说的话,吞回肚子,只剩下一声长叹。 韩世谔能感受到众位将军,走过自己时那恶狠狠的眼神,特别是来护儿经过自己时,更是有意无意地挥了挥拳头,冲着自己狠狠地瞪了一眼,倒是史万岁跟鱼俱罗看自己时,摇头叹了口气,直接就走了过去。 众人走完后,帐内只留下杨素,和几个贴身亲卫,杨素看了一眼韩世谔,突然笑了起来:“韩将军,你真是少年英雄,老韩也是虎父无犬子啊,不过你可知道,你今天这一说,得罪了多少人吗?” 韩世谔微微一笑,拱手行礼道:“大帅,末将接触多了南朝的内情,这才这样说,不过末将无悔。” 杨素叹了口气:“你爹他在信里跟本帅交代,说要本帅带好你,别让你在这次南征中有什么意外” 韩世谔闻言,眼中有了些泪花,他自己己经有一年多,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了,顿时心中,又有些伤心。 杨素看了看面前的韩世谔,他心中明白过来了,他心里也有了数,于是他哈哈一笑,说道:“韩将军,现在你在我这里,为南征平叛之事,尽心费力就行,如果你表现得好,我这里是一定会帮你请功的。” 第50章 江南之乱五 韩世谔面露喜色,抱拳称谢,他知道杨素现在把他单独留下,一定是想问刚才的攻心之事,于是继续说道:“大帅,刚才我看来将军他们,好象并不太赞同末将的那个方案,是不是末将的提法会损害到他们的利益?” 杨素长叹了一口气:“唉,韩将军,这也正是我这次苦恼的地方,平叛并不是太难,我大隋官军对付江南叛军并不是难事,难的是战后的处置,肯定要留大军在这里驻守,可是刚才将军们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们的家族和永业田都在北方,而自己的亲兵部曲也都是北方人,不愿意留在此处的。” 韩世谔的眼中,光芒一闪:“那朝廷总要派一些刺史来南方治理,这次为了不让上次那样官吏被残杀的惨剧再次发生,肯定要这些官员们带亲兵护卫的,与其临时招一些人,不如直接让一些将军在这里驻守,对其加官晋爵,以稳定跟镇守江南。” 杨素的面色,变得有些阴郁道:“韩将军,你觉得刚才帐中的各位将军,有哪个是想留下来驻守的?我已经说过,他们的永业田和家人都在北方。” 韩世谔闻言,又道:“大帅!这事其实也好解决,一来将军们如果回北方后,有可能就没有掌兵的机会了,因为朝廷在北方和朝堂上,是无法太多的安排这些武将的。” 所以这些将军,想要当官的唯一机会,恐怕就是在这南朝故地为官,如果这次平叛顺利,南人畏服于这些将军的虎威,也是能安定震慑心怀叵测之徒的好办法。所以在南方留个几年,有官可做,以后就有步入朝堂的机会,要不然就只能回去,将兵权在交给那些每个府的都尉,当领了赏赐后回家赋闲,等下次有战事,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 至于他们北方的永业田,可以由那些南朝的俘虏,举家迁移到这些将军和手下部曲的老家,一户换一个亲兵,将军的家里自然可以按照永业田的数量,迁个几十户俘虏过去,让他们去帮着种田,而这些南朝俘虏的田,则划给将军们作为奖励。 等到将军们,需要在调回北方的时候,到时候再进行一次调换,可以把南方的田就地卖掉,有了钱后到北方再重新购置些田产,到时候那些南方俘虏是继续雇了种田,发展成自己的新部曲,还是给笔钱让他们回南方谋生,对他们而言,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情。” 杨素闻言,他的双眼顿时一亮,这个办法他一直没有想过,自从刚才韩世谔,第一次提迁移南朝的叛军俘虏,到北方去实边充军时,他就预感到这个小子,会有个解决的好办法,却没有想到能如此精妙,当下哈哈一笑:“韩将军,你这主意真不错,是你二伯想的办法吗?” 韩世谔心中暗道,这杨素这么说,应该是想试探一下,这个想法是不是韩憎寿的,如果不是韩憎寿想出这个点子的话,他大概很希望,把这个想法正式上报,说成是自己的想法。 韩世谔马上换上了一副笑脸,拱手道:“大帅!这个想法也只是末将,一点不成熟的个人见解,当然不敢跟二伯商量,就是到了您这里,也是探听了一些南朝的虚实以后,才敢借这机会跟大帅您交流一下,哪敢说是自己的想法呢。” 韩世谔看了看杨素,又道;“大帅!而且末将人微言轻,见识也有限,现在能做的只是管好帐下的人马而已,刚才是担心各位将军为了争夺军功,在江南大开杀戒,影响以后朝廷对江南的统治,大帅见识气度,胜我跟我爹十倍不止,想必大帅您,一定可以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向朝延里的各位大人,更是向陛下汇报的。” 杨素闻言,心中暗喜,看来这小子挺上道,这种听话的人,就得给个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杨素笑了笑:“韩将军,这一次,你就跟着鱼将军的帐下吧!” “诺”韩世谔双手拱了拱手道。 八万大军己经在一片平坦的开阔地扎下了大营,大军扎营一丝不苟,因为是行军扎营,没有立营栅,而是以车布在外围,车前挖浅沟、埋鹿角,并每隔五十步竖立起一座高高的哨塔,车围后插上密集的马矛,防止敌军骑兵突营,中间才是兵帐,另有营帐放置杂畜等物。 数千顶大帐按照五军分别驻扎,以史字旗、来字旗、鱼字旗、张字旗,以及中间是黑边白底的青龙帅旗,上书斗大的‘杨’字旗,五杆大旗为区分,,还有一杆大隋赤色军旗,在风中飘扬。 数千营帐整齐有序,人道马道清晰区分,各营有偏将率军巡逻,两班轮换,每个细节都一丝不苟。 这就是名帅帐下,多出良将的缘故,杨素治军极严,赏则重赏,罚则杀人,他每一道严格的军令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麾下将领。 韩世谔近到鱼俱罗的大帐后,上前单膝跪下,给他见礼,“末将叩见鱼将军!” 鱼俱罗,微微一愣,问道,“韩将军,你来我这可有何事?” “是大帅让我到你这报到的,末将愿正式为斥候军,请鱼将军恩准!” 鱼俱罗并没有立即答复他,看了看他,这小子不过才十二岁便长这么高,这么壮实,应该是练武之人,他笑着点点头,“不愧是韩将军之子,英姿勃发,少年出征,乃英雄也,不知师从何人?” 韩世谔知道,鱼俱罗在隋唐演义中可是开隋九老之一,是宇文成都的师父,更是一刀将李元霸斩于马下,最终却死在李世民的箭下,但那是演义,历史上他是隋朝猛将,刀法绝伦号称大隋第一刀。 韩世谔顿时心生敬意,立刻抱拳行礼,“回禀鱼将军,我的师傅就是我表哥李靖。” 鱼俱罗顿时笑了起来,“原来是李靖的徒弟,不知韩将军把韩家的刀法学到了几式了?” 韩世谔连忙恭恭敬敬道:“回禀鱼将军,刀法,师傅都已传授给我,但世谔愚钝,至今只学会七八式。” 其实杨素把韩世谔,交到鱼俱罗手中是另有用意,因为鱼俱罗跟他老爹韩擒虎是好友,更是兄递二人。 鱼俱罗为人爽快,便呵呵一笑,“韩将军,愿意赐教否?” 韩世谔啊的一声,就欣然答应,起身拱手道:“谢鱼将军指点!” 猛将鱼俱罗和韩世谔比武的消息,顿时轰动了鱼俱罗的亲兵营,周围营帐的数百亲兵,纷纷奔来观看比武,围在帅帐前的空地外,在他们看来,胜负是没有悬念的,关键是韩世谔这小子能挺住几招?有好赌的士兵更是还悄悄下注。 韩世谔也是翻身上马,后背弓箭,手提横刀,尽管是比试,但他们依然使用真刀真箭,韩世谔在马上虚空劈出一刀,目光冷静地凝视着鱼俱罗的一举一动。 鱼俱罗骑一匹青色河曲战马,是青海湖一带的特产,号称龙驹,他这匹马正是从青海湖中龙驹岛上而得,神骏异常,他手提一杆金背虎牙刀,刀长一丈四尺,重八十斤。 鱼俱罗早已过了破功期,武艺高强,和韩世谔远不在一个等级上,但他依然神情凝重,没有半点轻视,这是鱼俱罗百战练出的心得,轻敌者必败。 “韩将军,准备接刀吧!” 他一声厉喝,俨如晴空霹雳,声音响逾百丈,令数百亲兵人人脸上变色,韩世谔的对头宇文化及也在远处观战,他身边的人,有点担忧地低声道:“他们这么比试,可别出什么意外啊?” 宇文化及冷冷的看着场中,低声道:“生死自有天定,我们又何必操心!再说他们二人死了一个才好” 他的目光看向,身后的宇文都身上,问道:“宇文都,你认为韩家那个小子,能敌几个回合?” 宇文都是宇文述几百个徦子当中的一个,被宇文述派来保护自己的儿子! 宇文都连忙躬身道:“少主,小人见识浅薄,实在看不出那姓韩的底细,但我以为至少能有五个回合?” “是吗?就他还能敌五个回合,我看只有两个回合。” 突然,四周的军士忽然发一声大喊,原来韩世谔竟然张弓便是一箭,箭快如闪电,直射鱼俱罗的战马后腿。 鱼俱罗也暗暗心惊,居然知道,射人先射马这一招,但他不知道的是,韩世谔并不是要射他的马,而且要试探鱼俱罗的速度,因为他知道,鱼俱罗必然会替战马挡这一箭。 这一箭力道强劲,一眨眼便到了战马后腿,那战马顿时惧怕了,连退两步,稀溜溜一声暴叫,前蹄高高扬起,谁也没有料到鱼俱罗的战马,竟然会如此惊慌,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鱼俱罗却不慌不忙,单手一刀斜劈而下,刀势并不快,却恰好挡住箭矢,只听‘当!’一声脆响,箭矢射在刀面上,弹飞出一丈之外。 这一箭韩世谔,使他看到了鱼俱罗速度,他的刀法已经不在于速度多快,而是到了一种随心所欲的程度,一种对速度的掌控,他知道需要用什么速度挡住这一箭,这就叫刀法的返璞归真,已经到了收发由心的程度,使韩世谔心中暗叹,自己的刀法和人家比,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但鱼俱罗也是同样暗暗心惊,因为韩世谔的这一箭,也震得他右臂发麻,至少是二百二十斤的力量,对方用的是三石强弓,在六十步外依然保持三石的力量,说明他这一箭射出时,至少是二百五十斤的力量,而对方仅仅只是一个少年。 不仅鱼俱罗心中暗惊,对他的轻视之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韩世谔现在就有如此强劲的力量,如果他现在己到十八岁,恐怕自己可能都不是他的对手。 两人同时发一声大喊,两马疾驰而至,只见刀光一闪,谁也没有看见发生了什么,两马便己交错而过。 在场的有见识的将领们,摇摇头苦笑一声道:“韩家小子的这一刀很怪异,看似慢,实则快,如果他再长五岁,鱼将军便被他一刀劈下马,不过鱼将军不愧经验丰富,他以险求胜,虽然险些被那小子劈中,但他成功了,我估计韩家那小子也不会再比下去,因为他的破绽已经被鱼将军抓住,如果是真打,他此时的人头已被劈飞,再向后就是人情刀,没有意义了。” “你说得不错,鱼将军果然是老姜,辣得狠啊!” 只见韩世谔扔下手中的横刀,高声道:“不用再比了,我认输!” 韩世谔将刀扔下地,他心中沮丧万分,他本想全力使出第一式劈山,以刀法诡异取胜,不料鱼俱罗却后发制人,虽然他险些劈中对方,但鱼俱罗的刀却恰到好处地斩断了他的后续刀法,使他后面一招都使不出来。 鱼俱罗凝视着韩世谔,淡淡道:“你不用沮丧,你虽一招即败,这并非你刀法不精,而是经验不足,再过五六年,我将不是你的对手。” 鱼俱罗淡淡一笑,又道:“你来我军,我现在就任命你为我军的三团团长,统领飞豹营的一千骑兵!” 第51章 江南之乱六 韩世谔这一次,成为鱼俱罗手下的仪同,他的手下掌管一千骑兵,鱼俱罗特地关照他,还让自己的偏将赵勇,给他特意调了十名百人长,他们都各有特长,经验丰富,不过按照鱼俱罗的命令,赵勇还是隐瞒了韩世谔的真实年龄。 骑兵的战马就拴在营帐外,韩世谔的主营帐位于东北角,此时十名百人长,跟其他的一千多名士兵,就正在营帐前,列队成十排,都任真的在听新任将军训话。 后排一名百人长,轻轻捅了旁边身材极高壮的黑脸大胡子老兵一下,低声问:“老赵,此人什么来路?” “蠢货,你没看见他的铠甲吗?是赤色铠甲,明显是左侯卫的将军。” 韩世谔看了看他们,大声喝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将军了,你们的一千条小命,就掌握在我和你们自己的手中!” 一千名精锐将士,还是纷纷行礼,整齐的喊道:“见过将军!” 一千多名将士,这才发现了一件大事,那就是鱼将军,突然给他们安排韩世谔这么一个顶头上司,他到底是谁? 一千名将士的队伍,整齐的安静肃立,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了赤色盔甲的韩世谔身上,韩世谔喝了一口水,轻轻咳嗽了一声,大声而又清晰的说道:“将士们,你们中间或许有人认识我见过我,但肯定大部分的人肯定都不认识我,也没有见过我,我自己介绍一下,我叫韩世谔,是左侯卫千名备身、加直阁将军,受大帅杨素和鱼俱罗两位将军的错爱,我现在是你们的这次征讨江南的指挥官,你们可以叫我韩将军、或者韩仪同,我叫韩世谔,凉洲人氏,弟兄们都是哪里人,报上名来,让我认识认识。” “末将赵胜,蒲州人氏;在下张封,洛阳人氏;在下刘简,关中人.....” 那名大胡子的百人长,也是说道:“我也姓杨,叫杨独,幽州人氏。” “弟兄们,你们一定很奇怪吧?”韩世谔看了看众人,突然提高了声音,问道:“将士们,你们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成为你们的将军?回答我。” “想。”许多的将士,都开口回答,也对这个原因充满了好奇。 “那是因为我的努力。”韩世谔大声说道:“因为我努力给陛下做事,努力替陛下参谋,才得到了陛下的赏识,所以才给了我机会,这就是我努力的回报,我努力的付出,才让我获得了这个为国效力的机会!” 看了一眼窃窃私语的中军将士,韩世谔又大声说道:“将士们,安静一下,你们会有说话的机会,但现在先听我说。” 等到这些将士们的低声议论安静了下来,韩世谔这才又大声说道:“将士们,我到现在为止,最大的愿望就是为国效力,驰骋沙场为国建功,通过努力,我获得了达成愿望的机会!我很欣慰,我也很好奇,想知道你们的愿望是什么?你们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骑军的将士们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自己的将军,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韩世谔当然不会解释,只是随手指了面前的一名将士,命令道:“你,出列,大声告诉我,大声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被点名的士兵倒是出列了,可是却紧张得不敢出声,韩世谔鼓励道:“别害怕,说实话就行了,就算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告诉我,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过了很久,这名士兵鼓起勇气说道:“将军!俺的愿望就是想买三十亩,最上好的水田,种稻子,顿顿让俺爹、俺娘他们能把白米饭吃饱。” “那你为什么不买?”韩世谔很严肃的问道。 “将军!俺想买,可是俺没钱。”那士兵低下了头,然后又抬起了头来,很认真的大声说道:“俺一直在攒钱,俺在家里连鞋都舍不得穿,就是为了省下买鞋的钱,准备将来买上好的水田。” “有志气!”韩世谔大力点头,又转向了其他的将士,大声问道:“你们中间,还有谁想买几十亩上好水田,种上稻米种上麦子,顿顿把白米饭白面馍馍吃饱?还有谁有这样的愿望?站出来!” “俺,我,我,我也想。”无数的士兵站了出来,争先恐后的说。 “很好,我明白了。”韩世谔拍了拍面前的士兵肩膀,吩咐道:“归队吧,你们都归队吧。” 待骑军的士兵们都归了队,韩世谔又转向了旁边的一名百人长,说道:“陈校尉,你当校尉,想娶什么样的媳妇?或者说,你们想娶谁?” “我想娶个漂亮媳妇,越漂亮越好。”陈峰大咧咧的说道:“娶谁我还没想好,反正只要漂亮,我看了觉得中意就行。” 韩世谔点了点头,突然又大声说道:“我现在可以明白告诉你们,也告诉几位百人长,只要你们努力,别让我失望,别让杨大帅和鱼将军失望,你们就一定能升官,并娶到漂亮媳妇,告诉我,你们愿不愿意努力?” “愿意!”几乎所有的将士们都站了出来,都异口同声的大声答应,脸上的神情还一样的严肃庄重。 “很好,归队,听我继续说。”韩世谔吩咐道。 待将士们重新归队,队伍还站得比刚才还要整齐,等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韩世谔才大声说道:“大房子,漂亮宅院,娶漂亮老婆,有很多很多的钱,当官当将军,这些东西所有的人都想要,你们想要,我也想要,但我现在可以明白告诉你们,这些东西,你们现在都还不配拥有,还这辈子都很难得到。” 气氛压抑了下去,所有的将士们也都明白,自家将军这话是大实话,以他们的情况,想要获得这些,确实没有多少可能。 “可是——!”韩世谔忽然拉长了声音,大声说道:“可是却未必没有这个可能!你们如果想要这些,未必没有机会得到!至少,我知道你们怎么做,可以得到这些东西!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你们怎么可以得到这些东西!” 所有将士们都竖起了耳朵,凝神细听,韩世谔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大声说道:“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大隋的来护儿将军,他曾经比你们还穷还苦,他是孤儿出身,从小就没爹没娘,由世母抚养长大!可是他现在呢,娶的小妾,都是皇上赏给他的皇宫宫女,位极人臣,统帅千军万马!” “还有我们大隋的张须陀张将军,他和你们一样,都是士兵出身,现在功加开府,皇帝陛下一次给他的赏赐,就是彩绢千匹!” “弟兄们,你们想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到这些的?回答我,想不想?” “想!”四百多新军将士整齐回答。 “好,我告诉你们,他们能够得到了这些,答案就是四个字。”韩世谔大声吼道:“这四个字是,奋勇杀敌!” “奋勇杀敌?”一千多名将士都复述这四个字,还有人念出了声。 “对,就是奋勇杀敌!”韩世谔大声说道:“来护儿将军能够从一个孤儿,变成现在的大将军,就是因为他为皇上为大隋出生入死,杀敌建功,皇帝陛下给他的应得奖赏!” “将士们,你们愿不愿意象我一样,奋勇杀敌?”韩世谔大吼道:“回答我,愿意不愿意?!” “愿意!”一千多名将士,整齐回答,有节奏的大喊,“愿意!愿意!愿意!” 韩世谔手下的将士,都被韩世谔的演讲感染得热血沸腾,争先恐后的大吼,道:“韩将军,我们愿意跟你杀贼,我们愿意跟你!” “愿意的,都和我一起喊。”韩世谔一举手臂,大吼道:“杀贼平叛!” “杀贼平叛!”无数的将士,纷纷举起了手臂大吼。 “杀贼平叛!”韩世谔再次振臂大吼。 “杀贼平叛!”将士们整齐振臂,整齐大吼,“杀贼平叛!杀贼平叛!杀贼平叛!” 在整齐的大吼声中,韩世谔向供着军旗的香案双膝跪下,郑重磕了三个头,然后将飞豹营的军旗捧起,在十名百人长的帮助下,将军旗展开,露出了军旗上鱼俱罗亲笔的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大吼道:“将士们,我们现在的营号,就叫飞豹营!” “飞豹营!飞豹营!”一千余名飞豹营将士们,都在整齐的高喊着。 而在飞豹营的营地外,无数的中军将士都在探头探脑,张望飞豹营内情况,而领着一帮将领过来参观的鱼俱罗看着这个场面,喃喃说道:“韩兄!后继有人了。” 而在江南的金陵城里,被江南的沈、王、谢、顾四大家族,给立为皇帝的原皇族的陈喻眼中,这里就犹如一个巨大的牢笼,把他禁锢在这城池之中,让他失去了所有的自由。 陈朝原来的都城建康,早就在几年前,隋军渡过长江灭亡陈朝时,就已经被当时的晋王杨广,下令拆毁城池,捣毁宫苑了。 如今在这金陵城的刺史府里,可是陈喻对于这座刺史府,却没有半丝的喜爱,在他的眼中,这座刺史府只是一座更大,更坚固一些的牢笼罢了。 钟鸣鼓响,又是一天上朝的时间到了,在一些太监宫女的引导下跟拱卫下,陈喻就如同一个木儡一般,面无表情的,踏入了刺史府正厅听朝。 坐上那原木质的龙椅,陈深只感觉到一阵生硬咯人,陈喻自从几月前做了这个皇帝,事事不如已意,内外大小诸事,皆由这三十多岁的沈法兴等人一言决之。 沈法兴干脆又自做主张,将他才十五岁的族妹嫁给他,当了他的新皇后。 陈喻明白沈法兴等人的想法,知道他们是想要让他与沈氏生出儿子,好以其立为陈朝太子,彻底把陈家沦为他们的傀儡,好让他们操纵。 对于这些,陈喻看在眼中,却笑在心里,虽然他被沈法兴等江南世族掌握操纵,但他并无所谓,他历经亡国之乱,最后成为逃到远在塞外边疆之地三四年,他的心中早没有了那些权利,他心中有的只是得过且过,而没有其它的想法。 此刻的江南陈朝,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场可笑的戏罢了,沈法兴等江南世族们想演,他就陪着演,反正,自己己经这样了,且过得过吧。 此刻百官到齐,殿中太监唱喝,文武朝官山呼万岁行礼,等满殿众臣拜见过后,沈法兴坐在丹墀最近前的右下首,微一拱手道,“陛下,我们得到消息,隋朝的二十万大军,己经分成三路大军,往我们江南而来。” 当沈法兴在说话时,另一边上首的江东大族顾家的族长,顾于军微微撇了撇嘴,他坐在一旁,拇指勾着剑柄,面色凝重如石,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入朝不趋。 这是当初江南复立陈朝时,手中各掌握重兵,握有数郡地盘的四大家族族长们约定的共同待遇。 沈家、王家、谢家、顾家四大族,分别握有一支大军,各占据数郡地盘。为了平衡,这些最初江南会的长老家族约定,共遵陈深为帝,复立陈国。但是陈朝的权利,却由四大家族分掌。其中做为四大族的族长,四人都担任了三公、三孤的正一品职,并且俱封国公、授元帅,且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入朝不趋。 “各位爱卿,如今朕就将国事尽皆交付于四位,但有所事,你四人斟酌决断,不必再事事过问于朕,好了,朕身体略感有些不适,就先回宫了,以后无重大之事,不必再来拢朕休息,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 “退朝,诸卿行礼,起驾,万岁回宫!”太监唱喝着,就随着陈喻还宫。 陈喻一走,殿中的其它人并没有离开。对于他们来说,皇帝本来就不过是一个傀儡,真正有事还是得他们自己决定。 “各位大人,如今我们江南局势日益危急,本官提议,马上召集各军,即刻迎击扺抗三路大军。”沈法兴直接道。 顾于军冷笑一声,“事起仓促,我们要怎么行军?怎么也得先拿出个章程来才行。”要说顾家不愿意迎击,却不是实情,顾家所掌握的地盘,长江以北,顾家一家的势力,就一直在长江以此的江汉各郡。 一旦隋军真的渡过了黄河,那首当其冲的就是顾家了,因为**万士兵踏入他的领地,后勤补给等一应事情,肯定得由他承担。 沈法兴横了顾于军一眼,冷笑道,“救急如救火,眼下隋军在永安大战,我们当然是得马上赶去永安,如今正是春夏季节,雨水丰富,河道水满,我们三带五万大军赶往永安,而顾大人你则在七郡集结本部兵马,并且筹集好粮草,等大军到达汇合后,我们全军即刻迎击杨素,共同击败隋军的中军。” “那么,你有几成打握?”顾于军一听,马上又来精神了,如果这次有机会打赢隋军,他当然是赞成的了。 沈法兴肯定的道,“万事都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是不打赢的话,我们四大家族定是必死无疑!” 沈法兴和王智慧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感到了一丝心动,他们顿时感觉有了不少的信心。 第52章 江南之乱七 无数的旌旗,遮天蔽日地席卷而出,从大隋各地集结而来的八万府兵在修整了三天后,终于踏上了最后的征程,而黄河以东,江南的顾于军,也已经抽调四家总兵力的一小半,近六万人猬集于七郡各城之中,还有大约五万人,正在黄河以东,等待着战争的降临。 骑在马上,韩世谔的身体随着马匹颠簸,他看着身后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般的队伍,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快这场战争就要拉开序幕了,他不知道自己会扮演什么角色,但是他想带着飞豹营的部下在战场上活下去。 大隋开皇十二年,六月十四日,大隋中军的八万府兵,终于全部抵达黄河西岸,当杨素的车驾停于河畔时,看到的只是滚滚的河水向着下游冲去。 “传我的命令,各军甲不卸身,兵不离手,随时都做好抵御隋人进攻的准备。”顾于军的大儿子顾子元猛地大声喝道,隋人这次来势汹汹,恐怕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动进攻。 而隋朝在之前的日子里,便已囤积了不少木料,同时也把黄河河面的各处河宽弄了个清楚。 那工匠头子一脸的自信,建造浮桥对他这个大师来说,简直就是小事一桩。 当工匠头子宇文恺,领着此次出征的隋军工匠和辎重营的士兵就开始修建浮桥,河岸边上,无数的工匠和辎重营的士兵如蚂蚁一般搬运着木料,然后用麻城绑在一起,做成厚重的浮桥,以铁索相连,抛进湍急的黄河水中。 此时黄河已是盛夏,那些泡在水里,架着浮桥,不让一段一段浮桥被水冲走,浮桥整整造了两个时辰,才全部完成,而这时那些水里架着浮桥的士兵里,已经有不少人累的浑身发软,更是有人就直接被河水冲走,生死不明了。 “让水下的士兵上来吧?”在岸边督造浮桥的宇文恺,看向了身边的将领,让他下去传令。 此时天刚过日中,但对岸的顾子元心里却有些发寒,才不过半天的功夫,隋人就已造好了浮桥,看起来很快他们就会发动进攻了,于是大喊道;“让各军集结,列阵。”待他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后,顾子元就转身离开了这处,去了一处专门用来观察隋人动向的高地。 高地之上,最后只剩下了周管和顾子元二人,顾子元看了自己眉头深锁的军师一眼,问道:“先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那周管摇了摇头:“将军,兵凶战危,总要作好万全之策才是。” 顾子元笑了笑:“还能怎么办,来了就杀呗。” 而黄河的西岸边,一同搭建起来的高台上,杨素、来护儿等十名将军,也是都登上了高台。 也是正在召开军事会议,杨素端坐大案上,七八名将官分列两侧,而韩世谔也忝陪末位。 杨素的目光从一个个部下身上扫过,然后拿起一枚令箭,喝道:“前锋将军李飞听令!” 李飞站出队列,中气十足地一拱手,浑身的甲叶子抖得叮当作响:“末将在!” “着你率所部一万排槊兵,跟五千重歩兵,立刻准备,列楔形阵,一旦浮桥张开,即刻出击,目标即是敌军顾子元的帅旗所在,不得有误!” 李飞上前气势十足地,接过了令箭:“得令!” 杨素继续抽出一支令箭:“左军将军来护儿听令。” 来护儿也随之站了出来:“末将在!” “着你率所部七千弓弩手,十架万钧神弩,必须进行十轮箭雨突袭,射住对面敌军阵脚,不能让他们堵在桥头阻止李将军的出击!” 来护儿上前接过了令箭,高声喝道:“得令!” “右军将军,鱼俱罗接令!” “末将在!” “着你所部三千五百骑兵,等重步兵打到对岸,就即刻出击,阻断敌军逃往的退路。” “得令!” 杨素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道:“众位,今天在此一战,本帅自率四万精兵,在中军待命,出击部队要严守军令,闻鼓则进,奋勇杀敌,不得有误!” 众将齐刷刷地拱手行礼,高声应道:“谨遵大帅军令!” 高台两侧,早就在岸边准备好的前峰将军李飞,随着擂响的金鼓声就开始了渡河,让自己的偏将麦铁仗带着那些从南方征调而来的士兵,赤着上身,跳入了黄河之中,上起浮桥便往对岸泅去。 原本长龙般靠在岸边的五道浮桥,随着泅水的士兵,一点一点地朝着对案笔直起来,当到了河中央时,对岸早已列阵的江南军队,在令旗的指挥下,列在阵前的弓箭手万箭齐发,刹那间一阵遮天蔽日的箭雨让整个河面上暗了下来。 “盾牌兵,上。”冲上浮桥的军官们大声喝叫着,让手持盾牌的士兵,到浮桥两侧为架着浮桥泅水的士兵挡箭,可是高句丽人的弓箭实在太过密集,而且浮桥在湍急的水流中也并不平稳,那些透过盾牌缝隙射入的箭支往往让中箭的士兵带倒身旁的人,一起摔入辽河中,让盾牌兵能起到的掩护作用微乎其微。 “噗”“噗”“噗”“噗”,箭头穿透血肉的闷声不断响起,只是片刻间,黄河水中便已是泛起了很多的尸体,流出的血,将河水染得鲜红。 正午的日头,照在被染得通红的黄河河面上,泛起的金红之光让观战台上的杨素面色,渐渐地变得难看起来,他以前平定江南,也亲自上过战场,不过当时陈朝已经大势已去,可谓是一帆风顺,并不曾有过太激烈的战斗,但是现在,面对着这些江南叛党,自己左翼第一军已经死伤近千,俯瞰下去,变成一条鲜红血河的辽河河水中到处都是浮起的大隋士兵身体。 观战台两侧,擂动的金鼓声仍旧如同雷潮一般,在风中隆隆作响,偷眼看着面色越来越差的杨素,来护儿几人的心中知道,高句丽人占据地势较高的北岸,可以居高临下对浮桥进行箭雨覆盖。 而这时从隋军后方,调动的弩手部队,打着旗帜,在军官们的催促声中,也迅速结队通过了甬道,在岸边列成了数座方阵,开始压弦上箭。 “都给我向前,后面咱们的弓箭手来了。”一座浮桥上,偏将麦铁仗双眼通红地看着前方,还有一半河面距离的江南人,大声怒吼着,从开始架浮桥到现在,他的士兵就去了一小半人,每个都是好汉,可他们没有死在战场上,却在这条******烂河沟里成了浮尸。 “放。”南岸边,七千弓弩手迅速列阵后,开始了反击,随着令旗的指挥,七千枚羽箭从靠腰足上弦的蹶张弩上射出,刹那间仿如密集的蝗虫群出现在天空,浮桥上的大隋士兵只听见耳边响起了嘶鸣的破空声,然后原本暗下来的天空立时变得亮堂起来,紧接着他们看过了那些划过天空的羽箭,朝对岸的江南人的弓箭手落下,都是不住地欢呼喝骂起来,“射死那些狗娘养的。” “兄弟们,给我使劲啊。”水里面,会水的军官吼叫了起来,一手架着浮桥,拼命地朝前泅起水来,顿时间,黄河的河面上都是翻动的血红水花,此前一直停止地五道浮桥,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朝对岸笔直了起来。 “进弩。”隋军的的两万弩手,全部到齐了,他们分成了四个五千人方阵,两个方阵一组,开始轮流进行弩箭射击,第一组放弩,第二组进弩,第三组上弯,往复轮回,一时间整个黄河河面上都是阴晴不定,射出的箭雨划破长空的声音呼啸不停,看得观战台上的将军们都是眼皮直跳。 第53章 江南之乱八 此刻东岸,顾子元本来看到隋人调动弩手,初时还不以为意,以为这些隋人的弩手的射程,能射到岸边就不错了,可是那里想到这些隋人的弩手用的大半都是靠腰足上弦的蹶张弩,射程是他们这边弓箭的一倍还多,居然整整盖住了列在岸边的一半弓箭手。 啸叫的弩箭如同下雨一般,狠狠地扎了下来,靠近岸边列阵的军队中的弓箭手,如同秋风中的野草一般倒下,几轮箭雨过后,原本的弓箭手方阵彻底混乱了起来。 “后撤。”顾子元大声呼叫着,让身边的士兵打出了让弓箭手后退的令旗,刚才隋人的那些弩箭不过几轮,就伤了他近三千多人,要是再对射下去,他这边就别想有人剩下了。 看着对岸的江南人的那些弓箭手方阵,陡然间溃不成军,往后面不要命地退去,观战台上的杨素脸上也是露出了笑意,大隋富有天下,这区区的箭矢消耗算什么。 趁着对岸的江南军陷入混乱的当口,水里架着浮桥泅水的大隋士兵们,都是豁出了老命拼命打水,他们心里清楚后面的御营弩手的蹶张弩射程再远,也就到对岸五十步,只要等那些江南军的弓箭手,退出五十步外重新列阵,等待他们的又将是死亡的箭雨。 “兄弟们,加把劲,老子看到那些狗娘养的狗脸了。”那麦铁仗在浮桥上大叫着,给浮桥两边架着浮桥泅水的士兵们鼓着劲。 这时,南岸观战台上,看着先前还抱头鼠窜的江南军中的弓箭手,在退出五十步后迅速地重新集结列阵,来护儿等人都是心中一惊,这些江南军根本就不是什么乌合之众,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重新集结,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部队,恐怕用不了多久,前锋就要再次被箭雨覆盖了。 渡河的浮桥上,前锋军的士兵们随着麦铁仗向前推进,都是欢呼雷动,那些在浮桥前方的军官,更是大叫着带着士兵跳进了河里,也不管这时的河水仍然高过一人,只是噗通噗通地跳了下去,朝前面划拉了起来。 “给我杀光那班狗娘养的,把他们的狗头拧下来当夜壶。”那麦铁杖一路大喝,一路到了浮桥的最前方,这时浮桥距离前方河岸只有不到三四丈的距离,河水也不再那么湍急,一些地方更是河水只到胸口上面些。 随着麦铁杖这个偏将,前锋军的士兵,纷纷跳进水里,朝岸上过去,五座浮桥上,前峰军的士兵像是赶集的鸭子一样,从浮桥上跳下了水,然后连拖带拽地拉着浮桥,举着盾牌,冒着箭雨往岸上去。 “大隋装哉。”观战台上,看着河对岸,无数的士兵冒着箭雨,不顾生死地跟着一起跳河抢滩,那些随行的将领都是纷纷赞道。 江南军的中军,正专注地指挥着前方的弓箭手,退入枪兵方阵的顾子元,看到了隋军的歩兵己经上了岸,看着前方河中越来越多的隋人士兵冒着箭雨,冲上河滩,顾子元看向了身边的副将金航军道,“传我命令,左翼步军就地御敌。” “是,大人。”副将金航军得令后,飞快地跑了过去,他们出发时,沈法兴几人下了死令,不管隋人攻势何等浩大,他们都必须在这里坚守三天,若是办不到的话,他们这些将官撤回城里,严惩不饶。 “兄弟们,给我杀。”随着麦铁杖的大吼,从黄河上岸的大隋士兵都是精神振奋起来,纷纷举盾挥刀杀向了前方结成枪阵的江南军的士兵,那麦铁杖更是一马当先,挺着马槊,拨开那前面刺来的几根长枪,一槊刺中了一个江南军的士兵露出的右侧身体,顿时间血如泉涌,飙射出来。 “给老子杀,狠狠地杀,杀完了,老子让将军大人去找大帅,多给兄弟们记功啊。”四周,听到麦铁杖的声音,那些聚在他身边的士兵都是大笑了起来,仿佛刚从河水里,冒着箭雨爬上来的疲惫之躯,一下子充满了力气。 麦铁杖他一脚踹开,被自己的马槊贯胸而过的一名江南军的士兵,朝身边剩下的亲兵怪叫了起来,接着恶狠狠地像头野狼一样,冲进了被他踹出去的尸体砸乱了阵形的江南军的士兵中。 江南军的中军,看到渡河的隋人士兵,居然猛地从正面切入,形成混战,顾子元心头有了种不祥的预感,要是不能把这拨渡河的隋人士兵赶下河,让他们抢住滩头,给对岸的大军源源不断地过来,别说坚守三天,便是一天他也守不住。 “长矛兵从正面出击。”顾子元看着越来越多地隋人士兵,己经和己方短兵相接,终于忍不住动用了顾家的精锐士兵,试图一鼓作气地把上岸的隋人士兵给赶下河。 吹响的号角声里,江南军中军的旗门连开,五千长矛兵呼啸着从前军让开的通道里,快速奔出,朝着滩头上的隋人士兵冲去。 “不好。”南岸观战台上,杨素看着江南中军猛然冲出的长矛兵,也不由变了脸色,自己这一边浮桥才刚刚接上对岸,甲具骑装的骑兵还来不及渡河。 观战台下,看着对岸席卷而出的长矛兵,好像是刹那间淹没了麦铁丈的方向,其余的士兵,都是怒吼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冲过河到兄弟们的身边。 “大帅,浮桥已通,不如让骑兵过河,以解麦将军之危。”杨素身边,鱼俱罗看到前锋军已经打开了,江南军前军的缺口,只要自己这边用兵得当,应当能够赢下这首战。 “快去!。”杨素自然也不愿意,看到渡河的大隋士兵,被赶下岸,就同意了来护儿的提议。 “得令。”听到传令,鱼俱罗也顾不得其他,心急火燎地翻身上马,便朝着岸边的浮桥而去。 “骑军士兵,不怕死的都跟我来。”鱼俱罗当先策马,到了岸边后,朝着整装列队的骑兵们大声吼道,接着便一夹马腹,朝着在湍急的辽河水中晃动的浮桥策马而上,不要命地往对岸杀去,他身后的那些那些骑兵,包括韩世谔的飞豹营,也都是个个红着眼睛地跟了上去。 “啪”“啪”“啪”“啪”,重逾千钧的马蹄拍打在浮桥上,击打得浮桥不停晃动,长龙般的马队在黄河河面上,如同传说中能够翻江倒海的神马一般踏浪前进。 不断有骑兵连人带马落入湍急的河水中,撞上那些尸体上,可是却没有一个骑兵退缩,仍旧是策马冲锋,向着对岸席卷而去。 “呼,呼,呼,呼。”麦铁杖拄着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矗立在万军之中,浑身浴血,如同累倒的狮子。 “噗。”随着刀锋割入血肉的声音,麦铁杖的长槊,猛地砍在了一个落马的士兵的头颅间,一挫一拉,一颗头颅跌落在雪尘间,颈间喷出的鲜血溅在了麦铁杖的黑发上,让这个二十多岁的小将,如同恶鬼一般可怖。 只见河对岸远远的一阵阵的尘土飞扬,迅驰的骑士挟着长矛转瞬间就冲到了河边,此时浮桥上早已经有不少等不及的江南军的士兵,想要烧掉浮桥,当到了河的岸边,还没有等他们准备,那犹如一阵风一般的骑士军队,就挺着长矛开始无情的收割着被堵在河边的士兵。 突然出现的那些骑兵,就如无情的生命收割者一样,不断的挺着长槊,刺出、收回、刺出、收回,有时刺的太过深入,长矛无法拨出,那些骑士也没有过多犹豫,依然挺着那带着尸体的长槊,再次刺向了下一个目标,那串在一起的尸体,在这越来越昏暗的黄昏显得是那样的冰冷,无情。 隋军的方向,已经响起了巨大的战鼓声,身着轻甲的骑士们,都是跟着大队不断的通过浮桥,向敌人冲击而去。 对岸的江南人马,显然没有料到敌人会突然出现,骑兵们已经踏着刚刚搭好的浮桥冲上了对岸,后面阵阵烟尘冲起,他们的步兵又是一批跟着赶来了。 在这血腥战场上,在一名将领身后,还紧紧跟随着三千多名骑士,一个个都是挺槊或者持戟,左右开合,上下挥舞。一时间是挡者披靡,在这巨大的战场生生的来了一次冲锋。 隋军岸上,观战台上,几个一直焦灼地盯着战场的军中大将,猛地发现了骑兵们,进行了一次密集的集群冲锋,被他们一下子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江南军的左翼,竟然一下子被撕开了一个小口子。 穿着左侯卫铠甲的韩世谔,看着在面前露出了慌乱表情的江南士兵,手中的黑色马槊只是一刺,被战马冲刺带动的雄浑力量,就毫无阻滞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马蹄翻飞间,韩世谔手腕一转,人马已是如电般掠过,手中的黑色马槊只是一竖,便从那被槊刃刺翻在地的江南士兵胸膛里拔了出来,接着顺势画圆,拨开了射来的几枚箭矢。 “将军等我。”见韩世谔马快,竟然抢先杀入敌阵,身后的几十名亲卫头领,韩豹却是大喝道,他拨着战马,双手舞刀,竟是一连将四个身周的江南士兵横扫在地,马蹄践踏间将那四个士兵踏得胸骨尽碎。 韩世谔带领的两百重骑兵一切入高句丽人的左翼枪阵,便立刻将那些靺鞨骑兵打开的一点缺口给撕裂了开来。 “给我放箭。”枪阵后方,看着前方士兵,己经被那三千多隋人的骑兵给一阵冲杀,就给搅乱了阵形,不住地往后退,顾子元对着犬牙交错,绞杀在一起的两军停止射箭的弓箭手,大声喝道。 顾子元已经看到了那隋人骑兵后面,拍马赶到后,已经下马执盾的隋人步兵,要是给那几千骑兵杀进来,恐怕他们这左翼立时便要整个左翼崩溃。 听到命令,那些江南弓箭手只是迟疑了一会儿,便在那顾子元的喝骂声里,引弓开弦,将大片箭矢抛射向了两军交锋的阵前。 拨开一阵急密的箭矢,韩世谔看到身后赵胜、张封几人,已经带着一千多人下马结阵杀了进来。 当下便朝不远处正在厮杀的韩豹几十人喊道:“兄弟们,且与我去杀了那贼将。” 说完却是马槊指向了那些敌军弓箭手中,骑着马,异常扎眼那员江南军将领。 “将军!将军。”听到韩世谔战场上的吼声,韩豹抓着自己的双刀,声音如雷般响起,接着便回身在落下的箭雨中,朝身后的亲卫们喊道,“都随我来,保护将军。”说完,已是侧身伏在马鞍一侧,朝着前方策马而出。 取下马盾,赵胜几人身后的一众部下,都是纷纷侧伏在马鞍旁,随着韩世谔顶着箭雨,策马冲杀向了江南军的弓箭手部队。 “将军,你这是要直取中军。”见韩世谔聚拢一众飞豹营的士兵后,韩豹不由一惊道。 “不错,只要我们能杀散那些弓箭手,江南军的左翼必然崩溃,到时候便是我们直取中军,砍下他们主帅脑袋的时候。”韩世谔朝韩豹道道。 风灌在耳边,那啸声让韩世谔,觉得浑身的血在沸腾,在翻滚,在咆哮,今日就是他韩世谔扬名天下的时候,看着那员江南战将,韩世谔的眼中仿佛有如赤红的火焰在燃烧一般,那种如同饿极了的野兽看到肥美的猎物一般的目光,让每个看到他的江南士兵都是心中发冷,接着便忘记了结阵阻挡,任由这个如同魔神组成的隋人骑士们,从他们身边掠过,然后被那些汹涌而来的骑兵带飞,摔落在雪尘中,被数千只马蹄践踏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看到那支猛然间冲起来的隋人骑兵,居然一路杀到了自己面前,金航军不由大惊,方欲策马迎战,那当先而来的隋人骑兵,竟是从侧伏的马鞍翻身而起,那双凶眼看得他心惊胆颤,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手中的马槊刺了出去。 胸口一痛,金航军回过了神,看着胸口那杆刺入的马槊,他瞪着那名勒住马匹,双手举槊,将他挑了起来的隋人骑兵,口中吐着血沫道,“何人杀我?” “鱼俱罗将军麾下,飞豹营韩世谔。”横空挑着被马槊穿胸而过的金航军,韩世谔看着四周惊恐莫名的江南士兵,大吼了起来,“谁敢和我们一战。”那咆哮声,竟如狮子的吼声一般响亮。 大部分的江南士兵看着单手执槊,挑着他们将军的这个隋人骑兵,军心士气被彻底摧毁了,而这时那些韩世谔身后飞豹营的部下也是拍马杀到,挥刀挥槊,正砍杀着那些轻甲的弓箭手。 不止是江南人的弓箭手,战场左翼,鱼俱罗指挥的两百骑兵,他们在砍翻了那些阻挡自己的江南士兵后,仍是如同当日一般,当场割下那些血淋淋的敌军人头,悬于腰间,也不管身上已自穿了重甲。 韩世谔这一千骑兵,本就是隋军里不甘碌碌无为之辈,他们跟随韩世谔,不单是韩世谔的感召,更重要的是他们自己想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让世上的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当那些最早跟随韩世谔的老兵割起人头,剩下的士兵中都是一个个学起来,这时战场上那种弥漫的血腥,已经让他们杀红了眼,割取人头时,他们就好像是平时杀猪杀狗取肉一样。 和他们面对的江南士兵们,面对几千个这些腰间悬着人头,一个个好像恶魔一样的隋人骑兵,几乎没有一个人再有勇气作战下去,先是几人,然后是数十人,最后是百人,千人开始掉头逃跑,不少人喊着:‘那些隋人果然不是人,他们是恶魔。’这些从前军逃跑的江南士兵,不但彻底搅乱了阵形,更是让江南军的士气彻底崩溃了。 先是战场左翼的一小片,接着便是大片大片的士兵倒卷,带动了整个军队左翼的崩溃。 此刻的观战台上,杨素看着骤然转换的战场形势,不由心中大喜,认定了韩世谔果然就是自己的福将。 第54章 江南之乱九 “给我挡住他们。”顾子元焦急地吼道,此时战场前方,他派出去的长矛兵,已经快要把渡河的隋人歩兵给杀光了了,若是他此时调动他们回来,只会让己方更加混乱,所以他也豁出去了,决定等把渡河的隋人士兵歼灭,再来镇压搅乱左翼的这些骑兵。 而以后的大隋隋名将麦铁杖,看着冲杀到自己身边的千余骑兵,领头的鱼俱罗,让他带人撤回岸边,于是他狂喜着大吼道:“兄弟们!给我往回杀,等杀完了这群狗娘养的,本将给你们向大帅请功,要官有官,要钱有钱,要娘们有娘们。”此时,麦铁杖身边只剩下区区千余人不到,而且个个都是浑身带伤的残兵。 听到麦铁杖的吼声,原本快要被杀光的大隋士兵们,一个个原本疲惫的身体,一下子又有了力气。 “是,将军。”麦铁杖身边的亲兵,先是齐声呼应了起来,接着附近那些士兵也一起欢呼了起来,“我们的援军来了,我们跟那些狗娘养的拼了,回家就有娘们了。”嘶哑的笑声里,原本被长枪兵围在的大隋士兵们,纷纷又开始了进攻,将还在他们身边士兵,都挥刀砍去。 这时,李飞带领的长槊队伍,正从浮桥上跳了下来,排着整齐的阵列,如墙一般的向江南军方向推进着。 “列阵!”李飞前锋军的军官手提横刀,大声的嘶吼,跟在他们身后的士卒,迅速的按照命令,在岸前快速的排兵布阵。 在黄河的岸边,立刻就组成了一个庞大的步兵集群,两千人一个的步兵群,足足集合了五个,在岸上展开了一个二三三的阵形,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在不断的挤压。 头上不时传来呼啸的声音,弩箭如一窝蜂,一般的向着他们前面的江南军直飞而去。 此时,江南军前军与左翼已经开始混乱起来,李飞帐下的步兵们,整齐划一的竖起他们手中的步槊,方阵的上方一片钢铁冰冷的闪光,而鱼俱罗跟韩世谔帐下的军士也是纷纷上马,冲到他们的身边,在他们的两翼作为守护,及反冲击的预备队,他们那一排排高举的长矛明亮如雪,仿佛一条耀眼的光带,尘土安静的落在战士的头盔上,肩膀上,积了浅浅的的一片。 这支排槊军,是杨坚一手创建的一支兵马,他们是大隋最精锐的府军组成,这支兵马的人数达到了万人之数。 大隋排槊军,顾名思议,这支兵马是一支使用步槊的步军。 这时由于鱼俱罗跟麦铁杖的军队,全都退到了排槊军的后面,使的顾子元的命令传来,江南的步兵,开始冲了过来,甚至让大地都在轻微的震动。 黑压压的敌群在迅速的切近着,犹如浪涛,犹如海啸,那如云头样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那黑压压的阵头,拥着长长的刀枪,还有那成千上万的士兵溅起的泥土,漫天飞舞,那威势,仿佛整路大军是踏着一片乌云,在地上飞!就如同黄河绝堤,奔腾的河水扑面而来。 隋军的大阵中。 “扎稳阵脚!”隋军传令兵奔来喝嚷,又道:“第一排,举槊!” 大隋的排槊军,不愧是精锐兵马,面对着近在眼前的江南兵马,却丝毫没有慌乱。 “哈!”一道整齐的喝声过后,隋军的士气明显为之一震。 排槊军的士卒最大的特点,就是人人物持一根两丈余长的步兵长槊,两丈多长的步槊,可以算的上是大隋最长的步兵武器了,比骑兵的丈八马槊还要长上一截,比普通步兵们的长矛、长枪更是要长上许多。 这两丈长的步槊,槊头锋利无比,比长矛和长枪都是精锐,而且为了保持武器的重心,每支步槊的槊尾,还装有一支铜锤,使的双手执槊的步兵能稳稳的端着步槊做战,整支步槊重十五斤,双手持槊。 除了装备有超级的步槊外,排槊兵铠甲通通是穿双层铠甲,内层是锁子甲、外层是统一的明光铠,双层铠甲穿戴在士卒身上,所以他们的防护能力特别惊人。 除了双层铠甲,注重于防护的排槊兵,还装备有一面二尺直径的圆盾,战斗时用皮带挂在脖子上,并把盾牌固定在左手上手臂处,除此处,排槊兵每人还配备一把横刀。 从装备上来说,大隋的排槊兵,就是一支重步兵与长枪兵的结合体,随着传令兵的命令下,隋军排槊兵已经迅速的展开的阵形。 隋军排槊兵的阵列,是三十人纵深,一个排槊兵阵两百五十六人。士兵与士兵之间有着较大的间隔,方阵前头四至六排士兵的槊头对准前方,后面各排士兵把槊架在前方士兵的肩膀上使长槊倾斜,亦有把步槊垂直于地面,各不相同,每个纵列的排头三人和末尾一人属于关键位置,因而选用骁勇而技术高强的士兵。 此刻隋军排槊兵,前列的士卒,已经把长槊平端,准备迎敌。 前锋的将军李飞,看了看鱼俱罗、韩世谔几人,点头示好,当看到麦铁仗等一千士兵,大喊道:“兄弟们辛苦了,麦将军,让兄弟们休息一下,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了!” 说完,也不等麦铁仗回话,就在周围亲卫的护卫下,李飞手举长槊,大声吼道,“大隋的勇士们,刚才麦将军跟鱼将军他们,己经给我们大开了眼界,现在,轮到我们这些勇士们,证明我们的时候到了。”说到激动处,李飞已经是在吼了,又道:“勇士们,我们的兄弟们,刚才被江南军杀了那么惨,现在,我们就要向他们讨还血债,我们要用我们手中的长槊,手中的横刀,告诉他们,我们大隋不是好惹的!” “杀”“杀”“杀”“杀”已经展开了阵列的隋军,纷纷用手中的横刀,一遍遍的敲击着手中的盾牌,发出震耳欲聋的喧嚣之声。 “扎稳阵脚!一歩一步上!”李飞再次号令。 听命的士卒们,更加把脚牢牢的钉在地面上,紧握着长槊,所有人的心都在砰砰狂跳。 “排槊步兵阵前进!骑兵两翼护卫前进!”李飞再次发出命令。 先头上岸的足足超过一万的精锐排槊兵,纷纷排着整齐的阵列,稳步前进,李飞的命令,在一个个传令兵的传达下,一面面令旗的招展中,排槊兵一边前进,一边按军令展开了排槊兵最犀利的阵形,斜面进攻阵列。 一万前锋军排着整齐的阵列前进,排成了一个梯形的斜面。 一只又一只的步槊放倒平端,整个巨大的斜线面,就如同一只展开了刺枪的刺猬,而他们那坚固的铠甲,和一面面的盾牌,又如同一只乌龟,他们顶着头上不断呼啸而过的箭羽,还是在以难以置信的高速度压近! 每一眨眼,就贴近一点!可以看见了,那如云的旌旗,那密密麻麻的刀枪,骑兵那狰狞的面孔,马鼻孔喷出的的白气,兵马奔腾向前,势如风暴,厉若狂飙,以密集的阵型卷杀而来,成千上万的汹涌而致! 一声巨大的呼喝,忽然裂天而起,将整个战场淹没:“杀光这些恶魔!杀啊!” 大地在崩裂,天在塌! 江南军的冲锋,进攻的时候义而反顾,勇悍无比,争先恐后,前仆后继,一边狂叫着,一边举着刀枪直杀而至。 此刻江南军的左翼、前军、右翼,三万多人如同山崩、如同海啸,他们带着一往无前的奔腾气势,向着隋军的阵列直扑而来,三万之众的兵马是如此之多,以至于一两里长的战线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冲锋江南军。 顾子元站在高高的台上,他甚至已经认为胜利在握,他笑着对周管道,“我江南军的将士,现在士气如宏,攻势如潮,这天下间又有谁能挡住如此猛烈的攻势呢?别说现在岸边上,这些只有万余人的隋军了,就是那杨素亲自上阵,估计他也挡不住我这雷霆一击吧!” 江南军的前中跟中军的两万余人,这是顾家花费了大代价,装备起来的部队,在他们的面前,隋军只是在岸边抢占了滩头,匆促间布下了一个梯形斜线阵。 明显可以看出,在对方慌乱之下,只来的及调了约万余左右的隋军,他们将为主力的步兵方阵,给推出来抵挡,只要江南军的千余骑兵,能冲破隋军的步兵方阵,后面的人,就都可以趁势掩杀,直接把这些隋军给赶下河去。 隋朝的马匹管的很严,战马都是不准买卖的,就顾子元的这千余骑兵,还几乎都是拉车的驽马! “举槊!”隋军一个个步兵方阵前,军官们骑马往来奔驰,大声疾呼。 江南军的骑兵大吼道:“杀啊!”马蹄如雷动,千余人的队列,象一面黑压压的墙般急速压向隋军! 面对着隋军,突然树起来的无数长槊,冲锋中的江南军骑兵,并没有多少惊慌恐惧,或许在他们看来,这长槊步兵阵,不过是长枪阵、长矛阵的一个加强版罢了。 现在的江南军上下,大多都是些江南的农奴出身,现在的江南四大家族,都是缺少装备,没有大量的战马,也没有犀利的弩箭,只能配给他们长弓,同样的,坚固的铠甲更是短缺,甚至有的时候,连横刀这样的装备都无法做到人手一件。 可江南军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所以他们最善长,也是最常用的,便是斩木为兵,大量装备竹枪、竹矛。木枪、木矛,在长长的木头、竹干上套上一个铁枪头,就算是一件武器了,甚至有的时候,直接把木头的一头削尖,就变成一件武器。 江南这里刚叛乱的时候,他们就是依靠着海量的人数,排成密集的长枪阵、长矛阵,用人海战术直接把隋军官军打败,这是他们都善用的伎俩,现在他们乍一见对面的隋军,居然跟他们一样树起了长矛阵。 这情形,除了让他们想起他们过去的旧时光外,丝毫引不起他们的防备,如果是过去,他们也许拿这长枪阵无法,可是现在,他们这些骑兵,已经都有了铠甲跟横刀。 “放箭!”江南的中军将领顾子元下令道。 顿时,万箭齐发,箭如飞蝗,密集如雨。 “举盾!” 隋军的步兵方阵中,一面又一面的盾牌,被隋军举了起来,步兵阵本来就很密集,而这些排槊兵,每人都有一面直径两尺的盾牌,面对着扑天盖地而来的箭支,训练有素的步兵们,纷纷将挂在脖子上,套在左手上的圆盾举上头顶,一面面的盾牌举起,不但掩护了自己,还为旁边的战友摭盖。 一个个的步兵方阵,瞬间如同一只只趴在地上的乌龟一般,将坚硬的龟壳展现在了江南军的弓箭之下。 箭如雨下,要还是麦铁仗所带领步兵,那可能还会是伤亡惨重,可它们现在面对的,是如此坚固的盾阵,却也只能发出一阵阵叮叮铛铛的声音,偶尔有几支穿过盾与盾之间缝隙的箭支,在隋军那双层的铠甲面前,能造成的伤害也十分的有限。 除了隋军少数十分走背运的,这万箭齐发,仿佛就如同扔入了河中的石子一般,只泛起了一个小小的涟漪,然后就迅速的消失了。 在台上观战的顾子元二人,差点眼珠着都瞪掉了,如此密集的箭雨,对上那么密集的步兵方阵,一般来说那杀伤力都是十分巨大的,可现在,这次的隋军居然没事人一样,轻松的就防住了这一大杀招。 周管担忧的道:“顾将军,这次来的隋军步兵如同乌龟一般,现在这万余乌龟,还组成了一个大乌龟阵,咱们要如何破他呢?万一让隋军的兵马陆续的渡过了黄河这道天险,只怕于我们更加不利啊。” 那顾子元大笑一声,“军师莫慌,这些隋军再厉害,也不过是一群披着龟壳的步兵而已,你别忘了,咱们打前阵冲锋的可是骑兵,以步对骑,而且又没有濠沟、没有鹿角栅栏等防御之物,在这样的开阔的河滩平原之上,他们后面还是黄河,他们如何挡的住,咱们的骑兵跟他们后面的几万士兵?依我看来,此战,胜利必属于我们江南军。” 这时,江南军冲锋的骑兵,已经到了步兵阵前,的百步距离,骑兵的军官们大喝道,“冲啊!” 马速丝毫不减,骑兵们开始压低身体,长矛整齐的超出马身半丈。 一声如雷巨吼:“冲!” 另一边同时在吼叫:“杀!” 血战又开始了! 凭借着高速的奔驰,巨大的冲击力,江南军千余骑兵,面对着隋军步兵,他们使用最常用的策略,那就是直接冲锋。 骑军的指挥郭风的意图很简单,隋军步兵手中的长槊虽然看似惊人,可是他们去没有足够的纵深。这个匆忙结成的大阵,就如同一个梯形,又如一块顽石,钉在岸前。 虽然石头坚固,外面还有无数的刺,可只要利用骑兵的冲击力,冲破了处面的这层壳,那么隋军的这个外面尖刺,内实空心的梯形方阵就将一分为二。 乌龟壳虽硬,可如果把乌龟给翻过来,却是满身破绽。 “刺!” 随着隋军军官的吼叫,隋军排槊兵前排的士兵双手端槊,将达到七米的超长槊向前捅去,面对这些驽马骑兵,他们根本不必用力去捅,只要把槊放下,就自然会有一个接着一个的骑兵自己撞上长槊。 步槊不是长枪,也不是长矛,步槊虽不是如马槊一样的使用复合枪杆,可步槊的枪杆依然坚固无比,长槊可以毫不留情的,将直冲而来的骑兵刺中,而槊头上的留节,则防止了长槊刺入太深,方便了步兵们收槊。 战马嘶鸣,一个又一个的骑兵被那密集的排槊刺中,摔落马下,有的骑士驱马纵起,想要跃过这道死亡之线,可隋军第二排的长槊,又已经捅到,立即将骑士连人带马一起捅成了马蜂窝。 一瞬间,一两百名江南军的士兵,就已滚落倒地,他们永远的倒在了隋军步兵阵的一丈开外,倒在了那条死亡线之外。而同时,只有极其少数的隋军步兵,死在江南士们的投枪跟弓箭之下,还有少数的隋军步兵被步槊的冲击力伤了手,但旁边的士卒很快的就将他们的位置补充好了,阵形依然坚固完整。 后续的几百江南骑兵,丝毫不乱不惧,冲击不断,顷刻间已经是前仆后继,可是任江南军骑兵攻势如潮,如山崩,如海啸。 可是面对着那如一个钉子一般,钉在岸边的隋军步兵方阵,却只如惊涛拍打着磐石,丝毫无法动摇其半分。 第55章 江南之乱十 江南军骑兵与随后涌来的步兵,在这块由一万多隋军排槊兵,所组成的巨大磐石面前,不断前进,最后,将隋军三面围住,在远处的看来,是隋军步兵方阵,淹没在了江南军的人海之中。 可是仔细看去,却是李飞的步兵方阵,顽强的挡住了江南军如潮的攻击,那梯形斜线的大方阵前,不断刺出的排槊,如同地府的使者一样,不断的收割着江南军士卒的生命。 惊涛拍岸,却只溅起了无数江南军乱党的鲜红血液! 隋军的步兵排槊方阵,在江南军付出了十分惨重的代价之后,顾子元的眼中却只看到了,江南军已经把隋军包围了,似乎只要再努一把力,就能把隋军给赶下河去。 他却没有注意到,任凭自己的大军如何团团围困,隋军步兵阵却没有后退一步,反而在缓缓的整齐前进。 顾子元现在看到的是,江南军已经把登岸的隋军给包围了,歼灭这些隋军近在眼前。 可是中军隋军在观战的杨素,却是露出了微笑,刚才派几千步兵跟几千骑兵先渡河上岸,只是一次佯攻,最大的目的就是吸引江南军注意力,掩护这支排槊兵渡河。 看着隋军步兵方阵,在江南军的猛烈冲击下毫不动摇,还在稳步前进,渐渐的就要攻入江南军阵中央的中军大阵。 而这时隋军的骑兵,也是纷纷骑马踏着浮桥,赶到步兵方阵的左右两翼护卫着。 杨素跟那些隋军的将领们,这一战,他们要向所有大隋的敌人表明,大隋王朝不容任何人小觑。 史万岁、来护儿等一些隋军大将顶盔贯甲,齐齐纵马来到岸边。 “大帅,咱们的步兵阵,已经挡住了江南军的冲击,现在江南军的气势已弱,眼下正是咱们反击的时候到了,末将等向大帅请令,许我们各率本部兵马反击!” 杨素抬头细看,战场之上,隋军的步兵阵已经不断的向前推进,江南军此时不但不能前进,反而在不断的慢慢后退,甚至敌方的自己的兵马,也完全陷入到了他们自家的人海之中。 杨素看了看众人,冷声问道:“你们的各部的人马都准备好了吗?” 面对大帅的询问,史万岁一拍胸前的特制明光铠,大声道,“大帅!将士们早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大帅您的一声令下了。” 杨素点了点头,战场上排槊兵方阵,似乎步战无敌,可事实上,排槊兵方阵手持长槊,阵形密集,为了能不被弓箭、投枪等杀伤,所有的排槊兵都着两层甲,并挟带铁盾一面。 步槊、双层铁甲、铁盾、横刀,这些装备加起来,重量可是不轻。 所以自组建起,带过排槊兵的将领都知道,步兵方阵只是一个砧板,他们最大的优势在于阵形坚固,一般敌人难以打破他们的阵列。 而同样的,密集的方阵虽然有坚固的防御力,却缺少快速的机动力。他们的优势在于揭制敌人的进攻势头,甚至挡住敌人的前进之路,如果敌人猛攻,那么敌人会在他们那密集的排槊下,死伤惨重,同样的,如果敌人吃亏后就后退,那他们却难以追击。 杨坚跟杨素他们之所以训练这些排槊兵,就是用来对付突厥铁骑的,所以隋军的排槊步兵向来都是以阵阻敌,挡住了敌人的攻击之后,立即派出有快速机动力的骑兵,来冲击敌人的阵列。 打个比方,隋军排槊步兵阵是一块砧板,而隋军的骑兵则是一把刀,将摆在砧板前进退不得的敌军,反复斩切,直到对方阵形崩溃,敌阵一敌,那在步兵阵与骑兵群的面前,胜利已经在握了。 眼下,初次与排槊步兵阵交锋的江南军,现在就是处于这种状况之下。 杨素对着统领大军的几员大将,点头同意道:“出击!” “呜!” “咚!” 随着撕杀的战场之上,突然响起了隋军的号角长鸣与战鼓齐响。 呜呜的长号声,穿透了整个战场,隆隆的战鼓之声,汇集了百余面牛皮大鼓,如雷般的鼓角之声,让战场上所有的隋军士兵都心神一震,热血沸腾。 所有的隋军将士都知道,每当在战场上响起这样的声音时,那就表明着他们已经控制住了战场,反击的时候已经到来。 “嗬!嗬!嗬!” 此处彼伏的隋军吼声响彻战场,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直接汇聚成了一道整齐而激昂的吼声。 而江南军,中军大营的顾子元跟周管等人,却是齐齐变色。 周管看了看顾子元,急道:“顾将军,看样子那些隋军,似乎要反击了。” 顾子元一言不发,脸色阴沉,仗打了这么久,拥有黄河天险的他们,打了这么半天,除了刚开始渡河的时侯,他们占了一些便宜,可是此时又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可是现在,隋军的将士却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哪怕顾子元猜不出隋军的动作,也能凭经验知道,这是隋军要全面反击了。 “快,派督战队,前去督战,传本将的命令,只许前进,不许后退,违令后退者就地斩杀。” “是!”传令兵迅速离去。 鼓声隆隆,整整半天就这样过去了,他们已经血战到了下午。 此时东方的天空布满晚霞,而岸边那不到十里长的滩涂之上,遍布着横七竖八,肢残臂断的尸首,无数的鲜血,将那黑色的土地也给染的黑紫。 此时,不论是江南乱党的士兵,还是隋朝的排槊步兵,打了大半天,到此时也都是极端的疲惫。 特别是隋军的那些排槊兵,不但手中端着一支十五斤的条槊,手上还挂着一面数斤重的铁盾,身上还穿着双层的厚重铠甲,能支撑到此时,也差不多快到了极限。 进攻的江南军将士,对今天的胜利已经不抱希望,这些兵马虽然是顾家最精锐的王牌部队,可他们终究还只是农奴跟家丁中挑选出来的而已。 虽然初战之时他们气势如宏,可战事久攻不下,他们的士气渐渐衰竭,甚至都已经在心里期盼,等待着后方中军传来的收兵令。 正在这时,对方河边隋军的阵营,传来的一阵紧似一阵的鼓角之声,却一下子让交战的双方,都紧张了起来。 可本已经渐渐不支的隋军步兵一听到那鼓角声,仿佛突然又回复了全身的力气,一个个吼叫着又拼命的反击起来,一把把长槊一排又一排的刺出,那些隋军步兵们一边喊着口号,一边不断的迈着大步前进,整个排槊兵大阵,顿时气势如宏攻势如朝。 正带着部队在做最后强攻的郭风,突然在马上发现,对方那个巨大的梯形步兵大阵,随着敌方的鼓角声,居然在向左右两边裂开,原本他们死攻不破的梯形方阵的顶角,居然自动的向左右裂开了。 郭风还在惊叹于这突然的变化,那方阵前密集的江南军将士们,却爆发出了同样喧嚣的吼叫声,提着横刀长矛,就向着那破开的方阵口直冲而去。 结果,这批要争抢破阵,第一功的江南军数百名士卒,还没高兴一会,就已经被那方阵后面,突然冲出来的滚滚铁流给辗成了肉酱。 这时鱼俱罗的千余重骑兵跟几千轻骑兵出击了,而且郭风在后面满脸震惊的发现,那领头的千余骑兵,居然是一支全副武装的铁甲骑兵。 在开皇年间的隋朝,最有名的重骑兵,还是罗艺的幽州铁骑,甚至再往远点说,在南北朝的时代,不论是北魏还是东魏西魏,又或者是北周北齐,还是南方的南梁南陈,每一个或长或短的王朝,都曾经装备着一支甲骑具装。 甲骑具装就是人马俱着铁甲的重装骑兵,真正骑兵最巅峰的兵种,也同样是一支最烧钱的兵种,对于无一年、无一月不战的南北乱战时代来说,铁甲重骑虽然烧钱,可却在关健之时所能发挥出的威力,却是让每一个国家也不敢忽略的。 南北朝时,马镫的出现和马鞍的改进,使骑兵的战斗力进一步提高,也使得甲骑具装的重装骑兵的出现,极其威赫一时。 北周时,东魏大将、北豫州刺史高仲密,因东魏高欢之子高澄欲强奸其妻,愤而据虎牢叛变,投降了西魏柱国大将军宇文泰。 而那宇文泰,亲率大军至洛阳亲自前往接应,高欢得报后率十万大军渡黄河,据邙山为阵,展开了两魏之间的第四次大战,也就是史上的邙山大战。 史载,东魏高欢麾下大将,彭乐率三千铁甲重骑冲入西魏军中,所向皆溃,一直深入西魏营内,俘获西魏临洮王元柬等五个王爷及督将参谋等总共四十八人,高欢勒令鸣鼓进击,斩首三万余级。 当时蔡祐的铁甲骑兵的甲骑具装比东魏的更强,齐人见到西魏的铁骑,惊呼为铁猛兽,此战过后,堪称南北南一代乱世枭雄的蔡祐,便有铁猛兽的外号。 在名载史册的邙山大战中,宇文泰与高欢两人都是一世枭雄,虽名为臣子,实际上却是东西魏的真正皇帝,他们的儿子都各自在他们打下的基业上开创了北南和北齐,就是这样的两个乱世枭雄,一代豪杰,都同样的差点被俘虏,先是西魏宇文泰大败,王爷被抓五个,督将参谋等被俘四十八人,还被斩首三万余。一切,首功为东魏大将彭乐及其所率的三千铁甲重装骑兵。 而紧接着,西魏宇文泰也派出了猛将蔡祐率三千铁甲骑兵直击高欢中军,大败东魏军,差点活捉高欢。 这场邙山大战惨烈无比,枭雄名将猛将轮番上阵,但不论是东魏的彭乐,还是西魏的铁猛兽蔡祐,都凭着此战,让他们晋身为绝世猛将的行列。而他们所统领的铁甲骑兵,也成了凶悍无敌的代名词。 但随着时光的推移,特别是到了北周统一了北方,继而又统一了中原天下之后。中原的战事渐息,隋朝也少有出动大军团决战的时候,当初于南北朝决战场上的甲骑具装虽然还有保留,但却渐渐成了京城的皇家禁卫仪仗。 足足一千人的铁甲重骑兵,全都披着赤红色的铁甲,连头上盔缨的颜色都如血一般的鲜红。 左右打开的隋军排槊步兵阵的后面,千余铁甲骑兵已经完成了着甲、上马等准备,人人平端着一支丈八长的马槊,在岸边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锋矢冲锋阵形,而韩世谔几名将军,也是率领几千轻骑跟在他们的马后。 轻风徐徐吹过,没有人注意到战场的后方,鱼俱罗亲率千余铁甲骑兵伏鞍跃马,铁骑的洪流猛地冲向顺着排槊步兵阵,打开的缺口涌来的江南乱军。 马蹄声如雷般轰隆鸣响,尽管对方敌军是如此的人多势众,队列黑压压的如同决堤似的,连看都看都不到尽头,但是仅仅千余的铁甲骑兵们却是珉然不惧!这是他们啸傲天下的一战。 位于铁甲骑兵冲击的方向,是郭风所率的骑兵跟他们后面的歩兵,不过此时这些骑兵,却早已经下了那些驽马,更是被自己的身后的步兵,给挤压在了狭窄的地带,停滞不前,由于距离最近,他们是最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队伍的可怕气势的。 隋朝的铁甲骑兵,本身就是一支由身经百战的精锐将士所抽调组建,每一个成员都是久经战火的老兵,现在他们都抱着抢功劳的念头来冲锋!强悍的军队是可怕的,一支强悍又毫不畏死的军队,那更能称的上是真正的强军! 铁甲军的队列之间,呼啸之中,时刻可以让人感受到那种如狮如虎般的可怕斗志,令迎面的江南乱党颤栗不已! 大地在脚下剧烈的颤动,让阵前的江南军站立不稳,马蹄在耳朵边轰隆,整齐的铁甲骑兵队列沉重得象座巍峨的大山般,却急速地压向江南军阵列,前排的江南兵的连第一声惊呼声,都没来得及喊出,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掀飞,再落在后排的铁蹄下,第二排、第三排排列整齐的魏军步骑一排接一排的被一股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所冲倒,仿佛纸糊泥捏的一般不堪一击! 而在重骑兵的后面,韩世谔几人也都是带领帐下的几千骑兵,也跟着他们冲锋,顺变掩护重骑兵的两翼。 而隋军几千人的轻骑,如同一把又一把的快刀,将所有被击破阵形,混乱无序的乱军给一扫而光。 前面的千余重骑依然还在冲锋,不到力竭,重骑的冲锋不会停止。 此时韩世谔的心情无比的欢快,看着隋军如斩瓜切菜一样的,将一个个的江南军砍落,听着乱军惊惧的喊声,他的心里只感觉到无比的兴奋。 韩世谔骑着跨下的骏马,在帐下轻骑的身边,他手持着李飞给他们马槊大喊道:“兄弟们!一击定胜负的时候到了,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驱驰你们跨下的战马,去收割属于我们的胜利吧!” “胜利!”此起彼伏的嘶吼起震天般响起,万马齐奔,铁蹄隆隆。 几千轻骑顺着步兵打开的通道,分为两部,向着已经被重骑给冲破了阵形的江南军直冲而去。 当轻骑兵飞快的冲击而至的时候,原本就已经支撑不住了的江南军,终于崩溃了。 此时不论是郭风,还是后方观战的顾子元、周管二人,都发现了自家大军,极其不妙的处境。 他们的正面左翼、右翼、跟前锋大军,都已经被隋军的千余重骑给冲垮了,而现在,隋军的步兵也已经变阵,长槊直指江南军的军士,更加不妙的是,隋军在这个时候,将他们在后面的大量轻骑也都放出来了,长槊同样直跟重骑。 “杀!”隋军骑兵震天的吼声,淹没了一片人马落地的惨叫、兵器碰撞的铿锵,在他们排山倒海的骇人攻势中,郭风身边的亲卫,连抵挡片刻都做不到,顷刻间就被这股黑色的铁甲洪流所淹没,而且覆灭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郭风脸色大变,眼看不妙,呐喊着带领自家亲卫,上了他们驽马,明知必死还是冲杀上前,因为他要马上组织长枪、长矛兵,遏止重甲骑兵的冲势。 江南军的阵列里,郭风果断的下令道;“敌人的骑兵,己经开始冲锋了,全军稳住阵列,缓慢后撤!” 其实郭风的想法是好的,两军阵前太过于密集,堵在一起,只会被隋军那排长槊兵,跟轻骑杀的越发的高兴,此时只有缓慢后撤,脱离战阵,离开对方那一排又一排刺出的步兵阵,在后面重新整军列阵。 他的判断很准确,但他却忘记了,在这样的战场上,如果发起反冲锋,也许还会有点效果,但是他这撤字一喊,本就是农奴、家丁出身的江南乱党,却是立即转身就跑,在许多江南军看来,撤退和败退都是一回事,没什么两样。 现在的江南顾家的前锋军、右翼军、左翼军,多个部队混杂在一起,兵马拥挤,你防碍我,我防碍你,根本难以移动,郭风的一连串命令下去,不过增添了部队的混乱!而这时的江南乱党,却爆发出一阵呐喊,因为令人惊惶,隋军铁甲骑军的洪流己经飞泻直下,他们已经打通了道路,现在兜了一个圈,从后面又向他们杀过来了! 隋军的铁甲骑军再次开始冲击,军旗迎风呼啦哗啦的响着,刀枪锵锵铿鸣,他们专门挑敌人最多的地方冲击,倬着长槊,顷着横刀,扑向敌人壁立的人墙! 这股势头犹如狂飙,披靡一切,毁灭一切,雷霆般的声势,没有任何人,任何命令,任何统帅所能遏止得住! 而这时的江南军的步兵跟弓兵,全部给这股毁灭天地的声威吓破了胆!位于铁甲骑兵冲击方向的部队,无论是弓兵还是步兵都给吓得死命的向后逃,但在另一面,刚是数量韩世谔几人带领更多的轻骑,往来处如风一般的绞杀过来。 后面的部队一个劲的向前拥挤,推着他们向前,相反方向的两股人潮碰撞,队列乱成一团,前面的队列是一片惊恐的叫喊:“让我们走啊!” 他们的后面却又在喊:“上啊,上啊!杀了这些恶魔!杀光他们!” 江南军的混乱现象,那石子投入水中激荡起的波纹,一圈又一圈的扩大,前层的江南军的士卒,一个个的倒下,如秋风中被收割的麦穗。 顾子元让自己的亲卫带领几千中军,充当督战队,往后退的乱军,都已经被督战队拦住,刀斧齐下的砍成碎片,腰上的姓名竹牌也被督战队搜走,然后等待他们家眷的,将都是进牢房服苦役。 现在,江南军没有人在敢后退,心惊胆战的江南士兵不敢有一个人后退,宁可死在隋军的长槊之下,也不敢在后退半步。 数万江南军的军士,在督战队的威胁下,长矛兵跟长枪兵,纷纷立在阵前,如山的长矛林高高地朝天竖起,风吹卷旗帜,发出猎猎的声响。 此时的江南军的喧嚣,似乎也压制住了隋军,一万隋军排槊兵,依然在缓缓推进,却看不到那种狂热的士气。 第56章 江南之乱十一 此时的隋军跟江南军,两军己经相距不到两百步,隋军率先发起了攻击。 冒着迎面的枪尖,隋军一万排槊兵,又开始缓慢地向前沿移动,无数披着明光铠甲,喘着粗气的隋军排槊兵高举着步槊、盾牌。 韩世谔几人带领着轻骑兵们,则是不停的踢打着马腹,保持着与步兵阵的步调,他们一边挥舞着马槊,一边嚷嚷着:“大隋万岁!”“大隋万岁!”的口号。 隋军士兵的声音惊天动地,黑赤色的队列,如同潮水似地涌向江南军的阵头,鼓声滚动,号角齐鸣,仿佛士兵们是去赶着大集。 滴答滴答的马蹄声接连不断,骑马的传令兵,来回奔走于各个排槊兵方阵之间的通道,高声地发布着口令:“扎稳阵脚!”“做好准备!”之类的命令。 隋军前排的步兵听命地蹲下,将盾牌和长矛托深深地插进泥里,组成一字摆开的防御阵势,在阵势的后面,身后从浮桥踏讨来的两万弓箭兵,也是分成十列纵队,正在给自己的强弓上箭,表情冷峻。 待两军接近到一百步距离时候,隋军的弓箭手首先放箭了,空中密布飞舞的箭矢,落入了江南军密集的队列中,溅起了一片血花和呻吟,中箭的江南士兵一声不吭地倒下,后排的士兵也是不出声地站前一步,补上了队列中的空缺。 在江南军官们一声号令下:“举盾!”唰的一下子,江南军的长枪、长矛兵前面盾牌手们,纷纷把自制的木质盾牌,给举向天空遮挡,从上空望去,整个魏军的阵营的前排呈现一片黄色,一下子,隋军弓箭手的箭矢,就射穿了一些盾墙,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待几轮剑雨过后,排槊兵们也是准备要近攻了。 “弟兄们,为了大帅!为了我们死去的将士们,冲啊!”隋军中央最前列的一万排槊兵的前锋将领李飞一声大喝。 “杀啊!”排槊兵们如雷鸣般怒吼,发起了冲锋,他们以二百多人,为一个小排槊步兵阵,整齐的大跨步地跑步前进,以排山倒海的汹涌气势冲向敌阵,赤红色铠甲的人群,如海浪般的奔腾、扩展开来,喊杀声惊天动地。 无数个小步兵方阵,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梯形步兵大阵,犹如一把巨大的铁锤,砸向江南军的阵头气势惊人。 面对着如黑赤色海浪一般,狂涌而来的隋军,无数穿着打着补丁衣服的江南军,则如同一堵由各种颜色组成的墙一般,屹立不动。 如波涛一般的隋军,冲到了江南军阵前五十步时,中军阵中高高的楼台上观战的顾子元手一挥,他身后的鼓角齐鸣,一排八个旗手奋力的挥舞着旗帜。 江南军,分为十个阵列的两万弓箭手方阵中的各个指挥官们,就马上收到了命令,大手用力的一挥,大喝道“放箭!” 第一排弓箭队应声站起放箭,那密集的箭雨,就如同一阵扑面的暴雨打向隋军的阵列,在这种距离遭遇弓箭射击,造成的损伤却是少的可怜,一阵惊人的“叮叮当当”之后,除了一些特别背的人,几乎没有损伤。 不过,冲在最前面的几百名隋军勇士,却是当即就倒下了一小半,但是后继者却是奋勇向前,此时江南军的第一排箭手,已经蹲下为自己弓箭上弦,第二排弓箭手又开始了射击,又是一阵可怕的金属风暴卷入江淮军中间,接着是第三排、第四排,顿时隋军排槊兵的伤亡,也开始惨重起来。 不过此时隋军,也展示了其强大的战斗力,原本冲锋中渐散开的阵形,在受到惨烈打击后,并没有崩溃,而是迅速的合拢,梯形的步兵大阵,很快的组成了一个半月阵形。 排槊兵纷纷用左手举起手中的圆盾,与左右的同伴手中的盾相互的护在一起,迅速的在江南军的箭雨中,组成了一面巨大的金属盾阵。 而原本已经冲锋在前的数万隋军轻步兵跟弓箭手们,则迅速的在盾步兵们的掩护下,如水般的向着由排槊步兵们,给组成的盾墙阵内中去。 “嗬!嗬!嗬!” 如同一只缩入了龟壳中的乌龟般的一万隋军排槊步兵,在组成半月阵形后面,突然从黄河对岸的隋军大营里,开始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战鼓声,随着战鼓声音的不断汇集,而这边这步兵们的喊声,也越来越齐整。 随着隋朝中军大阵后的战鼓声,响起有节奏的鼓点,渐与隋军的排槊兵的喝声合为一拍。而在这鼓点与喝声中,一万排槊兵步兵的节奏,也是渐渐统一。 “嗬!”随着一道齐天而起的整齐喝声响起,那闪亮着金属光芒的半月形盾阵,突然如万花齐放,从盾与盾之间,刺出万千长槊,向着江南军的长枪、长矛大阵再次挺进。 隋军的排槊兵,虽是为步兵,可却攻守兼备,既拥有最长武器七米步槊,又同时重步兵人人拥有着的圆形铁盾,更有着轻步兵们都装备着的横刀,及所有排槊兵都穿着两层铠甲。 拥有步兵最强之矛,又拥有步兵最强之盾,这是一个矛盾的组合,却也正因此,排槊军既没有轻步兵们的轻巧机动灵便,也没有重步兵们战场上真正横冲直撞,能以步对骑,正面无敌的防御力。 但就算如此,当隋军的排槊步兵,结成坚固的半月盾阵,并迈着稳定的步伐,向着数十步前的江南乱军的阵列,刺出万千长槊,如同一只刺猬一般的前进时,仍然让江南乱党,都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杀!” “杀!” “杀!” 一步一杀,在这震天的吼声中,一万排槊兵的气势,在不断上升,最后气吞虎狼,长达七米的步槊,带着幽冷的光茫,在一声声的大吼中,刺入江南军的前阵,洞穿一个接一个的江南乱军的身体。 在隋军排槊兵的密集攻击下,接阵的江南军不是一个个的倒下,而是一排接一排的倒下,虽然江南军前阵的人,都是顾家的家丁跟家奴,他们虽然装备有许多的铁质盾牌,但是再坚固的盾阵,在如此密集的排槊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每一次隋军密集的排槊刺出,几乎都无法抵挡,更不用说还有那么多的江南军乱党,用的还是木质盾牌。 江南军的阵前,空中散发着刺鼻的血腥,红雾迷漫,那是江南军士兵的鲜血,被混杂着空中的雨丝形成的雾气,他们的血,在白白地流淌。 反而隋军的方阵,简直就是一个攻守兼备的高效率杀人机器,尽管江南军尽有满腔的拼杀之意,但是武器和实力上的差距却是相当无情的。 比起训练有素和装备精良的正规隋军,精锐中的精锐排槊兵相比,现在还是农民军的江南军,实在是差得太远,连一个方阵都没攻破,江南军就已经伤亡了,最前沿的几千人。 在隋军的排槊阵前,他们遗尸累累,伤亡惨重。 隋军的黑赤色浪潮,呼啸着将江南军的灰白色阵线,拍打的千疮百孔。 江南军中军,观敌楼台上的顾子元,也发现了这个事实,虽然是现在早有准备,可是又一次看到隋军如此辗压魏军阵线,他还是感到一阵阵的呼吸急促,面色发紫,他立即让人准备后撤。 布置在左右两翼的一万隋军的轻骑兵也开始出阵,他们猛然突进,扑向江南军各队的侧翼,数千人的江南军步兵被匆忙调集,企图前去拦截这路骑兵,为撤退的大军赢得时间,但是那些步兵实在不经打,稍一接触,他们就被打得四分五散,溃不成军,隋军的骑兵毫不耽搁地,就追上了正在准备仓皇后撤的江南大军。 江南军的前沿将领,下令士兵们停止撤退就地抵抗,但江南军刚才已经被隋军气势所震,士气已经衰节。 隋军骑兵的声势惊人,一片马槊跟横刀的闪光灼眼,整个队列到处都是蓝色,如同狂打的波涛,只听见刀剑的撞击之声和铁甲的摩擦声,杀气逼人。那铺天盖地的马蹄要把江南军整路大军踩扁似的,忽然,一千重骑跟万余轻骑,此起彼伏大喊道:“破阵!杀啊!”顿时天崩地裂! 隋军的骑兵转眼就已经杀至!他们悍不畏死,以密集队列猛攻防御阵势的一处,势头凌厉如火,势如破竹地切入了江南军的阵营中,狂暴地旋转着,迅速向左右扩散,江南军阵势队列顿时溃乱。 失去了阵势掩护的步兵惊慌失措,纷纷向后方逃跑,却是大片大片地被,隋军的轻骑兵给砍杀,就象那秋风扫落叶,势不可挡。 第58章 粮草威机 杨素看了一眼,站在左首第三位的李飞,轻笑道:“李将军,此战,你们前锋军,立了大功,特别是你们前锋军的麦铁仗将军,率几千人几千,抢滩上岸,困守岸边一个多时辰,拖住了江南叛军的主力,还掩护骑兵跟排槊兵,先后豋岸,可谓是一战定了半个江南,你们前锋军当记头功!” 李飞闻言,出列向杨素行了个军礼,才道:“末将带手下的儿郎,谢大帅!” 杨素还没有开口,站在李飞对面的鱼俱罗,也是朝杨素行了一礼才道:“大帅!我们的骑兵将士们,这次也杀了很多的乱军,更何况我们还三四次冲破他们的军阵”。 杨素看了看面前的十几名将领,轻笑道:“你们就让将士们放心好了,功劳只要他们肯拼,就全都会有相应的奖赏。” 过了一会,来护儿又问道:“大帅!我们大军这次俘虏了近三万人的俘虏,还要请大帅发落。” 杨素的脸上,立刻现出一丝残忍的杀意,他冷笑两声道:“这些忘恩负义的反贼,杀了我们隋军那么多的勇士,还留着他们何用来护儿将军,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明天一早,把这几万俘虏押到北边的山谷里,把他们全部坑杀掉!” 鱼俱罗的脸色一变,拱手道:“大帅,这与皇上在江南实施的仁政不符吧。” 杨素冷冷地说道:“野火烧不尽,吹风吹又生,皇上的仁政,是对诚心效顺我朝的子民,对他们,自然要爱民如子,自我们打下陈朝后,他们己经是第二次造反了,所以对这些反贼,沐浴如此天恩,而不自觉,待我大军一走,他们可能还是会在闹事的,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上次只是一些乱民,这一次我查过了,叛军往往是江南四大家族的子侄、兄弟为单位,成群结队地起事,许多村子还都是男女老少,整村地加入叛军。 “就是这三万多俘虏,他们其中几乎每个人,都有亲朋好友在,此战中死于我军之手,现在虽然迫于我军的兵威,一时间跪地求饶,但有了如此血海深仇,只要一有机会,还是会造反的,我们今天杀了这些人,以后就一劳永逸,在这三吴之地,就不会有人再敢起兵反叛了。” 鱼俱罗也是摇了摇头,抱拳道:“大帅!这些人都是无知的农民,他们造反都是那些江南几大家族带头的,他们是有罪,不过我们还是饶了这些人吧,他们在此战中已经失去了不少亲人,也亲眼见识过了我军的天威,以后应该再也不敢反叛了。” 又看了看在场的众人,又道:“再说,在江南这块大地上,肯定也有不少这些俘虏的亲戚朋友,不是说杀了这些人,就彻底断了仇恨,江南还有很多的百姓,都是忠心效顺我大隋的子民,若是杀了这些人,要是让这些人知道,他们的亲戚朋友,被我们所坑杀,反而会让他们生有二心,现在我们不能做这种亲痛仇快的事情啊。” 杨素低头,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如果我们留这些人一命,鱼将军,你能保证他们永远不再造反吗?” 鱼俱罗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大帅!上天有好生之德,皇上也一直行善政,不过我们可以将他们迁往北方为奴。” 杨素点了点头,说道:“那好,这里的三万俘虏,我就不杀了,我看就先由胡光将军,押着他们跟我们大军一块走,就由他们充当民夫,在看押期间,需要每日劳作,修理此战中被破坏的桥梁和城池,等江南平定后,表现好的就留在江南为民,表现差的,或者迁往北方为奴,或者就地杀光。” 在场的众将,都是面露喜色,纷纷行礼称是。 而在帅帐一角的韩世湂,也是心中感叹,这个俘虏政策是当日自己和杨素密商的,现在杨素谈笑间就让手下的人偏军,来执行起这个政策,而那些自认为捡了一条命的江南俘虏,自然也会对杨素感激不尽,其控制人心的办法,实在是妙不可言。 正想着,韩世湂听到杨素在叫自己:“韩将军,这战你的飞豹营立下了大功,我军明天就会出发,去追击顾家的残部,你有什么看法?” 韩世湂心中暗想,富贵险中求,自己来这就是为了挣功升官的,他的心中只是一闪念,人却己经站出队列,拱手道:“末将谨遵大帅军令。” 坐在最上首杨素,仔细的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将军们,一个个都是大咧咧的跪坐在那。 杨素对着中军掌握粮草的长史池昌旭道:“池大人,不知道你可有想出办法,解决我军粮食运输问题?” 那池昌旭虽然勤于政事,勤勤恳恳,但是对于眼下的粮食运输的问题,也是一愁莫展,各方调度,但仍然无法解决这件棘手的问题。 “大帅!按我们的战士,一月需要半石食粮计算,我们现在有七万多大军,在加上三万多俘兵,也就是十万人,而十万人需要的粮食,一个月也要五万石粮食,而且我们的运粮,也要民夫来回运送,往往十石粮送过来,就只还剩下三四石,在这半年时间之内,我们大军需要的粮食,将近三十万石。” “三十万石。”杨素轻轻低喃道。 “那么,池长史,我们大军现在存粮,还有多少?”史万岁瞪着大眼,声音洪亮的道。 池昌旭看了看杨素又看了看史万岁,才有些无奈的道:“粮食我们大营里当然还有,不过却是不多,我们现在所有的存粮,已经只剩下了十万石粮,这些粮食现在看来,确实不少,可是我们己经进入江南了,全靠这点粮食却是坚持不了多久,而且我们大军的粮草,要是全在关中调运的话,就是那些民夫,也会耗掉运来粮草的一大半!” 杨素听完,也不由眉头紧皱,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就算自己打下了那些城池,那些饿着脖子的江南流民们,可能会再一次的四处做乱,就是前线作战的将士们,也有可能会陷入无粮可用的困境。 “那么长安那边怎么样?下一次的粮草,要多久才能赶到?”杨素凝重的问道。 池昌旭摇了摇头,虽然这些天,他们也商议过,可到头来,也只是想出了一些小办法,根本没有什么作用,良久才回道:“最少也要两个月!” 来护儿看着众人都愁眉苦脸,不由的重重一拍桌子,对着杨素大声道:“大帅!不如我们就去抢江南那些大户人家,每个大户人家每个月,都要给我们大军一定粮草,反正这次江南的叛乱家族,有很多,谁不给,我们就派兵马到他家去座座,哈哈!” 杨隋笑了一下,这来护儿虽然胆大,心却很细,他的话虽粗,却也算是一个办法。 在战争年代,生产自然是比不过劫掠,以战养战,这本来就是一个古人常用之策,不过对于眼下的大隋中军来说,以战养战,倒是解决缺粮困境的办法。 “抢?抢谁?”杨隋笑着对来护儿道。 来护儿看着杨素,低头说:“大帅!那个自然是谁有粮,咱就抢谁了。” 帅帐里的众将,都是不由的笑了起来,帐中气氛一时也轻松不少,不复之前的那般沉闷压抑。 来护儿的一句抢字出口,虽然后面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却让帐中不少人都不由眼前一亮,仿佛黑夜中的一道明光,立即让这些被笼罩在黑夜中,不知方向的众将们找到了出口。 “大帅!来将军所言确实甚好。”池昌旭面露惊喜,又上前道,“大帅,来将军所言的抢粮,下官深以为然。” “那依池长史之见,我们要抢江南的哪些个家族?”杨素微笑道。 池昌旭在他的心里计算了一会,才道:“大帅!借粮虽是一个办法,不过江南的那些家族们,估计也不会借我们太多的。” “没事,江南这块地方,虽然这里的百姓无粮,可是在地方的世家及豪强手中,却有大量的粮食囤积,而且数目巨大,另外,甚至还有许多大商贩,也在江南等地拥有不少的粮仓,全都囤积了大量粮食。这些粮食分散起来看似不多,可加起来,却有超过百万石之数,他们有多少,我们就跟他们借一半左右吧,你在告诉他们,要是他们不给,我就会派人亲自去取,到时候就不是一半了。” 池昌旭也是心生震惊,谨慎的道,“大帅!这些世家大族在江南地方的势力很大,如果朝廷向他们强行借粮,只怕他们不会愿意,到时只怕,反而让各地在生出乱子来。” 杨素看了看他,挥了挥手道:“怕什么?现在江南的氏家大族们,己经有些开始参加造反了,他们时常暴力抗拒朝廷,如今朝廷自然不能再如以前一般的待他们,他们要是想乱,就让他们乱好了,因为我们朝廷,要想完全掌控地方,就是要和这些世家们起冲突,反正如今的江南各地己经是一片焦土了,由着他们跳好了,在跳出来一个,我正好再杀一个,到时敢乱作乱者皆杀,抄没家产,正好缓解下我们隋军的粮荒。” 听着杨素这道充满杀气的声音,不少人都不由的心头一跳,心道大帅果然好算计,以借粮还逼着这些江南的世家豪强们作乱,到时正好将这些不服朝廷管事的地方势力一扫而平,还趁机抄没他们的家产,收走他们的粮食,到时连借都不用借了,真是一石数鸟之策,让人佩服。 乱世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如果不是眼下江南之地,已经乱起来了,不过反正江南己经这样了,干脆将这些破烂的地方框架彻底砸烂,让大隋彻底再重新建一个好了。 到时从这些顺从的世家豪强,手中借来大部份的粮食,再从那些作乱的豪强手中,没收掉他们的粮食,加上那些商贩囤积居奇的粮食,又可以为大军增添不少的粮食储备。 第58章 粮草威机 杨素看了一眼,站在左首第三位的李飞,轻笑道:“李将军,此战,你们前锋军,立了大功,特别是你们前锋军的麦铁仗将军,率几千人几千,抢滩上岸,困守岸边一个多时辰,拖住了江南叛军的主力,还掩护骑兵跟排槊兵,先后豋岸,可谓是一战定了半个江南,你们前锋军当记头功!” 李飞闻言,出列向杨素行了个军礼,才道:“末将带手下的儿郎,谢大帅!” 杨素还没有开口,站在李飞对面的鱼俱罗,也是朝杨素行了一礼才道:“大帅!我们的骑兵将士们,这次也杀了很多的乱军,更何况我们还三四次冲破他们的军阵”。 杨素看了看面前的十几名将领,轻笑道:“你们就让将士们放心好了,功劳只要他们肯拼,就全都会有相应的奖赏。” 过了一会,来护儿又问道:“大帅!我们大军这次俘虏了近三万人的俘虏,还要请大帅发落。” 杨素的脸上,立刻现出一丝残忍的杀意,他冷笑两声道:“这些忘恩负义的反贼,杀了我们隋军那么多的勇士,还留着他们何用来护儿将军,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明天一早,把这几万俘虏押到北边的山谷里,把他们全部坑杀掉!” 鱼俱罗的脸色一变,拱手道:“大帅,这与皇上在江南实施的仁政不符吧。” 杨素冷冷地说道:“野火烧不尽,吹风吹又生,皇上的仁政,是对诚心效顺我朝的子民,对他们,自然要爱民如子,自我们打下陈朝后,他们己经是第二次造反了,所以对这些反贼,沐浴如此天恩,而不自觉,待我大军一走,他们可能还是会在闹事的,这次跟上次不一样,上次只是一些乱民,这一次我查过了,叛军往往是江南四大家族的子侄、兄弟为单位,成群结队地起事,许多村子还都是男女老少,整村地加入叛军。 “就是这三万多俘虏,他们其中几乎每个人,都有亲朋好友在,此战中死于我军之手,现在虽然迫于我军的兵威,一时间跪地求饶,但有了如此血海深仇,只要一有机会,还是会造反的,我们今天杀了这些人,以后就一劳永逸,在这三吴之地,就不会有人再敢起兵反叛了。” 鱼俱罗也是摇了摇头,抱拳道:“大帅!这些人都是无知的农民,他们造反都是那些江南几大家族带头的,他们是有罪,不过我们还是饶了这些人吧,他们在此战中已经失去了不少亲人,也亲眼见识过了我军的天威,以后应该再也不敢反叛了。” 又看了看在场的众人,又道:“再说,在江南这块大地上,肯定也有不少这些俘虏的亲戚朋友,不是说杀了这些人,就彻底断了仇恨,江南还有很多的百姓,都是忠心效顺我大隋的子民,若是杀了这些人,要是让这些人知道,他们的亲戚朋友,被我们所坑杀,反而会让他们生有二心,现在我们不能做这种亲痛仇快的事情啊。” 杨素低头,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如果我们留这些人一命,鱼将军,你能保证他们永远不再造反吗?” 鱼俱罗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大帅!上天有好生之德,皇上也一直行善政,不过我们可以将他们迁往北方为奴。” 杨素点了点头,说道:“那好,这里的三万俘虏,我就不杀了,我看就先由胡光将军,押着他们跟我们大军一块走,就由他们充当民夫,在看押期间,需要每日劳作,修理此战中被破坏的桥梁和城池,等江南平定后,表现好的就留在江南为民,表现差的,或者迁往北方为奴,或者就地杀光。” 在场的众将,都是面露喜色,纷纷行礼称是。 而在帅帐一角的韩世湂,也是心中感叹,这个俘虏政策是当日自己和杨素密商的,现在杨素谈笑间就让手下的人偏军,来执行起这个政策,而那些自认为捡了一条命的江南俘虏,自然也会对杨素感激不尽,其控制人心的办法,实在是妙不可言。 正想着,韩世湂听到杨素在叫自己:“韩将军,这战你的飞豹营立下了大功,我军明天就会出发,去追击顾家的残部,你有什么看法?” 韩世湂心中暗想,富贵险中求,自己来这就是为了挣功升官的,他的心中只是一闪念,人却己经站出队列,拱手道:“末将谨遵大帅军令。” 坐在最上首杨素,仔细的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将军们,一个个都是大咧咧的跪坐在那。 杨素对着中军掌握粮草的长史池昌旭道:“池大人,不知道你可有想出办法,解决我军粮食运输问题?” 那池昌旭虽然勤于政事,勤勤恳恳,但是对于眼下的粮食运输的问题,也是一愁莫展,各方调度,但仍然无法解决这件棘手的问题。 “大帅!按我们的战士,一月需要半石食粮计算,我们现在有七万多大军,在加上三万多俘兵,也就是十万人,而十万人需要的粮食,一个月也要五万石粮食,而且我们的运粮,也要民夫来回运送,往往十石粮送过来,就只还剩下三四石,在这半年时间之内,我们大军需要的粮食,将近三十万石。” “三十万石。”杨素轻轻低喃道。 “那么,池长史,我们大军现在存粮,还有多少?”史万岁瞪着大眼,声音洪亮的道。 池昌旭看了看杨素又看了看史万岁,才有些无奈的道:“粮食我们大营里当然还有,不过却是不多,我们现在所有的存粮,已经只剩下了十万石粮,这些粮食现在看来,确实不少,可是我们己经进入江南了,全靠这点粮食却是坚持不了多久,而且我们大军的粮草,要是全在关中调运的话,就是那些民夫,也会耗掉运来粮草的一大半!” 杨素听完,也不由眉头紧皱,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就算自己打下了那些城池,那些饿着脖子的江南流民们,可能会再一次的四处做乱,就是前线作战的将士们,也有可能会陷入无粮可用的困境。 “那么长安那边怎么样?下一次的粮草,要多久才能赶到?”杨素凝重的问道。 池昌旭摇了摇头,虽然这些天,他们也商议过,可到头来,也只是想出了一些小办法,根本没有什么作用,良久才回道:“最少也要两个月!” 来护儿看着众人都愁眉苦脸,不由的重重一拍桌子,对着杨素大声道:“大帅!不如我们就去抢江南那些大户人家,每个大户人家每个月,都要给我们大军一定粮草,反正这次江南的叛乱家族,有很多,谁不给,我们就派兵马到他家去座座,哈哈!” 杨隋笑了一下,这来护儿虽然胆大,心却很细,他的话虽粗,却也算是一个办法。 在战争年代,生产自然是比不过劫掠,以战养战,这本来就是一个古人常用之策,不过对于眼下的大隋中军来说,以战养战,倒是解决缺粮困境的办法。 “抢?抢谁?”杨隋笑着对来护儿道。 来护儿看着杨素,低头说:“大帅!那个自然是谁有粮,咱就抢谁了。” 帅帐里的众将,都是不由的笑了起来,帐中气氛一时也轻松不少,不复之前的那般沉闷压抑。 来护儿的一句抢字出口,虽然后面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却让帐中不少人都不由眼前一亮,仿佛黑夜中的一道明光,立即让这些被笼罩在黑夜中,不知方向的众将们找到了出口。 “大帅!来将军所言确实甚好。”池昌旭面露惊喜,又上前道,“大帅,来将军所言的抢粮,下官深以为然。” “那依池长史之见,我们要抢江南的哪些个家族?”杨素微笑道。 池昌旭在他的心里计算了一会,才道:“大帅!借粮虽是一个办法,不过江南的那些家族们,估计也不会借我们太多的。” “没事,江南这块地方,虽然这里的百姓无粮,可是在地方的世家及豪强手中,却有大量的粮食囤积,而且数目巨大,另外,甚至还有许多大商贩,也在江南等地拥有不少的粮仓,全都囤积了大量粮食。这些粮食分散起来看似不多,可加起来,却有超过百万石之数,他们有多少,我们就跟他们借一半左右吧,你在告诉他们,要是他们不给,我就会派人亲自去取,到时候就不是一半了。” 池昌旭也是心生震惊,谨慎的道,“大帅!这些世家大族在江南地方的势力很大,如果朝廷向他们强行借粮,只怕他们不会愿意,到时只怕,反而让各地在生出乱子来。” 杨素看了看他,挥了挥手道:“怕什么?现在江南的氏家大族们,己经有些开始参加造反了,他们时常暴力抗拒朝廷,如今朝廷自然不能再如以前一般的待他们,他们要是想乱,就让他们乱好了,因为我们朝廷,要想完全掌控地方,就是要和这些世家们起冲突,反正如今的江南各地己经是一片焦土了,由着他们跳好了,在跳出来一个,我正好再杀一个,到时敢乱作乱者皆杀,抄没家产,正好缓解下我们隋军的粮荒。” 听着杨素这道充满杀气的声音,不少人都不由的心头一跳,心道大帅果然好算计,以借粮还逼着这些江南的世家豪强们作乱,到时正好将这些不服朝廷管事的地方势力一扫而平,还趁机抄没他们的家产,收走他们的粮食,到时连借都不用借了,真是一石数鸟之策,让人佩服。 乱世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如果不是眼下江南之地,已经乱起来了,不过反正江南己经这样了,干脆将这些破烂的地方框架彻底砸烂,让大隋彻底再重新建一个好了。 到时从这些顺从的世家豪强,手中借来大部份的粮食,再从那些作乱的豪强手中,没收掉他们的粮食,加上那些商贩囤积居奇的粮食,又可以为大军增添不少的粮食储备。 第59章 城破一 “来人!给我拿地图来!”杨素看着帐中的将军们,大声道。 待侍卫们搬了几张桌子,放在一起,侍卫呈上地图,摊开地图之后,众人目光全都凝聚地图之上。 杨素伸出右手取过朱砂笔,开始在江南顾家的势力郡县上勾划。 夷凌郡、南郡、河阳郡、江夏郡、永安郡、安陆郡、意凌郡、等七郡之地,现在的渡过黄河天险的大隋中军,对江南伪朝的顾氏家族,己经占据了战略上的至高点,完全掌握了主动权。 不过杨素在欣喜激动之余,随之而来的则是忧虑,因为自己的中军,在江南的这七郡之地,只有区区七万兵马。 来护儿担忧的道:“殿下,我军己经渡过天险,此事大喜,只是这七郡之地,此事不可小觑。 杨素缓缓道:“如今这七郡之地,为顾家的顾于军占据,现在的顾家据坚城河安城,拥江南叛兵十五万余,但是却不足道己,叛军人数虽众,却几乎都是乱民加入,使用的武器大多数都是自制的,但是他们都是本地的家族,都是粮草充足,眼下河东四面环敌,皆虎视眈眈,我军即使能赢,也会损失惨重。” “大帅!打仗伤亡难免,可只要我们拿下江南,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史万岁看了看杨素,又道。 “李飞听令!” “末将听令!” “本帅令你率领一万步兵跟两千轻骑兵为前锋大军,替大军扫平道路,尽量不要和敌军硬战,遇少即攻,遇大量兵马则循。” “得令!” “胡光听令!” “末将听令!” “本帅令你率军一万为后军,并看押三万战俘,让他们给我们运送粮草,将他们全部打乱,以十人设一队正,百人设一百人长,他们当中,他们当中,若有一人想要作乱,就一队十人全部杀光!好让他们互相监督。” “得令!” “鱼俱罗听令!” “末将听令!” “本帅令你率领一万歩兵跟三千骑兵为左翼将军。” “得令!” “来护儿听令!” “末将听令!” “本帅令你率领一万歩兵跟三千骑兵为右翼将军。” “得令!” 其余诸将,都为中军,跟本帅一起出兵,杨素将命令交给众将,他的目光却再次落到了一旁地图,看着江南之地,心中更加坚定。 大隋开皇六月三日,夷凌郡郡城曹县城外,南面一片营栅距曹县城五里建营,营中高高的一杆旗杆上,飘扬着一面李字大旗,这就是大隋中军的前锋军。 曹县城位于江南,他是江南的一条要道,也是前去河东、关陇、河西,河南的重要关陉。 这条通道不但是条兵家要道,更是大隋历年来,南北商贩们的必经之地。 南来北往的客商,和运输货物的骡帮成群结队,商人驴驮骡运各种物资,源源不断,络绎不绝,昼夜不停地往来穿行于曹县之间,这些骡帮北上时,驮着运来了河北地区的日用百货、中原的小土布,涞源等地的红枣、柿子、核桃等,这条古道的北口,成为南北物资的集散地,久而久之,这里集市繁荣,渐渐形成了现在的曹县县城。 过去大隋朝廷,也在此设衙门征锐,而江南的叛军,也是立即抢占控制了曹县城,扼守曹县的重要通道。 曹县城外不远的山坡上,韩世湂望着远处高高耸立的曹县县城,他的心中也不由的感觉心中复杂。 自己的人生,居然会发生这么巨大的变化,他从一名二流的世家子弟,一下子莫名的就成了大隋的直阁将军。 望着眼前的曹县县城,韩世湂心中起伏,这次入江南,一定要杀敌立功,好为以后的乱世多作准备。 一阵暖风吹过,他不由的擦了擦额头,暗自想道:“现在这个天气,要是下场雨就好了”。 盛夏闷热,万物萧杀。 曹县城内的兵马,虽然拥有两万多人,可是他们还是没有敢岀门迎敌。 今天早上,韩世湂跟另两名偏将郎秋、习文所带领的三千骑兵,就已经率军赶到了曹县城下,如果不是李飞跟鱼俱罗有令,让其先一步赶到之后,只负责堵住叛军,而不让他们攻城的话,他们早已经说不定拿下此城,斩杀江南叛军了。 这时,突然自城池西面方向,传来一阵阵的号角之声。 营中正在巡营的韩世湂面色一动,笑着对身后的韩豹说道:“大豹哥,看来是我们的援军到了,我们快去迎接,就等他们早点到了,早点攻下曹县城,咱们今天晚上,也就不用在这过夜了。” 韩世湂率着手下军官们骑上战马,出营迎接,当看到远处那高高的李、鱼两字将旗时,他也笑了起来。 韩世湂等人拍马上前,一名校尉跑上前去,喊道:“飞豹营韩将军前来迎接,弟兄们都辛苦了。” 赶来的前部兵马左右分开,一员将领带着数十校尉拍马赶来,在他的身后还有一左一右两名掌旗官,左面的掌旗官手捧着的一面旗帜正是李字主将将旗,右面的掌旗官手中则是一面绣着鱼字主将的将旗。 这时另两位偏将,也是赶了过来。 “虎云营郎将军前来迎接,弟兄们都辛苦了。” “文左营习将军前来迎接,弟兄们都辛苦了。” 韩世湂笑着上前,看着李飞不由说道:“将军!我军不如先休息一晚,明日早上再攻城如何?” 李飞摇了摇头,看了看身后的军士们道:“弟兄们!你们想不想今晚就去那曹县城里,抱着娘们,喝酒吃肉啊!” “战!战!战!”身后的一万军士,都是大喊道。 李飞身后的副将也说道:“将军!我们直接攻城吧,区区万把乱军,何惧之有?” “好,先吃饱了!稍后攻城。”李飞也是豪迈的道。 随后千余个大锅,就架了起来。 大隋十二卫府的军队,都是精锐,他们面对区区不到两万和家奴跟流民组成的叛军,手上有着一万三千余精锐人马,他们还真没什么可担忧的。 一声令下,令旗招展,一队队的传令兵纵马在雪地中往来如飞奔驰,将军令传达下去。 战鼓雄雄擂响,牛角号声也接连吹响,被这号角声一吹,军中的精锐兵马,立即热血上涌,战意升腾,提兵着甲,就集结起来了,李飞跟两名副将,面对这曹县城,并没有多做商议,立即决定让他们一人攻西门,一人攻东门。 在城外裂开的大地之上,很快就聚集起了两支人马,他们迅速组装的带来的投石车,很快数十架投石车就已经组装完毕,一字在城门前排开的抛射出,让城头上匆匆聚拢的流民们,他们这些拿着简易武器的江南乱军们,一个个看的脸上冒汗,心头发挥。 第60章 城破二 曹县城的守将顾家的顾开道,此时城里的两万守军,大多都是江南的流民,只有三千多人的精锐,他们大多都是由顾家的家丁跟家奴,还有一些强盗所组成,他们拥有很强的战斗力,这三千人马,也是他们顾家在曹县的核心军队,装备精良,能征善战。 顾开道站在城头,注视着曹县南岸大群隋兵,他也一阵心惊,他知道,战役很快就要开始了。 顾开道凝视着城外的隋军,他转身厉声喝道:“传我的命令,全军进入战备”他的的担忧并没有多余,就在当天黄昏时分。 隋军战鼓咚咚地敲响了,两万隋军列队出城,队伍整齐,杀气腾腾,在军队中跟随着十架排梯和三十架投石机。 最前面是三十架投石机,各自被数十头马拉拽,缓缓驶了过来,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他们己经在城外一字排开。 这种可投掷百斤重的巨石,力道强劲,一石便可摧毁城楼柱梁,每部投石机需要二百名力士挽发,像三十名巨人矗立在城下。 这时,一名士兵向李飞奔去,大声禀报道:“将军,投石机已经准备就绪!” 李飞扭头向西边望去,太阳已经快要落下了海平线,变得昏红,天幕染上了一层紫红色,透出落幕的悲凉气息。 “开始攻城!” 李飞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他望着同样被染成紫色的城墙和燕山,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坚毅之色。 “咚!咚!咚!” 巨大的鼓声敲响了,每一声鼓击都砸在城上士兵的心中,砸得他们胆颤心寒、两股战栗,他们手执弓箭,力量单薄,呆呆地望着城下那三十架庞大如怪兽般的巨无霸,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绝望。 鼓声停止了,天地间一片寂静,忽然间,数十只巨大的黑影腾空而去,划出数十条弧线,飞掠半空,发出刺耳的呼啸声。 “啊!”城头上发出一片绝望的喊声,‘轰!轰!’连续不断地巨响,城头上尘土飞扬,烟雾扑面,尽管曹县的城墙全部是用巨石砌成,城墙高大坚固,但在重愈百斤的巨石冲击下,城墙上还是不断出现了险情。 “砰!”的一声巨响,一块巨石猛然砸中顾开道身旁的城垛,那城垛被砸得粉碎,碎石乱飞,巨石余劲未消,横扫而来,几名江南的乱军,当场被砸成了肉酱,血肉横飞。 顾开道被两名亲卫扑倒在地上,可是还有一颗碎石击中他的耳廓,让他血流不止,城头上的士兵惊恐的叫喊声响成一片,第一轮攻击便死伤了两百多人,城楼被两块巨石同时击中主梁,轰然坍塌,十几名士兵被埋葬在坍塌的泥石堆中。 紧接着第二轮巨石攻击再次发动,三十块百余斤的大石在空中转动,挟带毁天灭地的力量,直扑城墙,又是一片巨大而沉闷的撞击声。 紧接着第三轮、第四轮攻击,一段墙石终于承受不住巨石的连续撞击,已经出现了可怕的裂缝,几块墙石松动,摇摇欲坠。 城头那些正念着菩萨保佑的江南乱军们,自己并没有爱伤还暗自激动的大念菩萨保佑,以为真是有菩萨护佑才没受伤。 李飞站在城下,看着城头那些慌乱人影,面色坚定。 “继续!” “发射!”得到命令,传令兵们大声呼喝。 这时一架架的简易云梯,已经从营中拖出,每个扛着云梯的隋军士兵都提着一面盾牌,在他们的后面,则是数量更多的轻装近战将士,他们人人身着轻甲,一手提着横刀,一手提着圆盾,蓄势待发。 又是一轮剧烈的巨石打击之后,投石机已经开始将巨石向城中延伸。 李飞手一挥,后面的传令兵令旗招展,早已经准备好的云梯兵和登城兵们,如猎豹一般的向曹县城下猛冲而去。 就在这时,又一块磨盘大的石块凌空飞来,正砸中裂缝,城墙崩塌了,就像被撕开的皮肤,一下子被拉脱了两丈,城墙夹层填充的泥沙倾泻而下,形成了一座上城的斜坡。 顾开道顿时急红了眼,大声嘶吼:“还不快用沙袋垒墙!快啊!” 曹县城上千士兵背负沙袋奔向缺口,不顾一切地将沙袋扔进缺口中,企图重建一道城墙,远方,隋军依然按兵不动,他们队列整齐,军容冷漠,冷冷地注视城上的忙碌,他们根本不屑,在他们看来,这座城池就仿佛不堪一击. 这时城头也反击了,他们没有投石机,只有百余部床弩,百部床弩同时发射,一百支大铁箭呼啸着向投石机射去,在一片啪啪的射中箭声中,有数十名士兵被射中倒地阵亡,两架投石机被射断皮带,轰然倒塌。 然而隋军的进攻却变得更加犀利。 “一、二、三,放!” 两百名隋军力士同时发力,长长的杆臂抛起,发出“呜!”地一声风响,一块巨大的石头腾空而起,紧接着两块、三块、四块,呼啸着向城头扑去。 黑夜已经降临,天空布满了明亮的星斗,这应该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年轻的小伙子弹出悦耳的琴声,美丽的姑娘在琴声中翩翩起舞,但这种美妙的情景却不复存在,战争的阴云笼罩在曹县城上空,灾难之神在一点点降临。 城头上惊恐的叫喊声和被烧者的哭喊声响了成一片,大门在熊熊燃烧。炽亮的火光刺痛着每一个人的眼睛。 巨石也不断击中了城门,城门是木制,外面包裹着铁皮,巨石己经砸通了几个大洞,在一个个大洞里,又开始扩大。 这时,一块巨石横飞而至,“嘭!”一声巨响,巨石将最后的大门砸得粉身碎骨,城门彻底洞开城门虽开,但结果却让远处观战的李飞深为失望,城门已经被数百块巨石砌死,城门虽开,却没有任何意义。 李飞叹了口气,看来必须要用排梯攻城了,他又凝视着城头,缓缓道:“现在我们轮番的远程打击下,敌军信心已经动摇,正是全力攻城之时,我相信,今晚一定能拿下城池!” 说完,李飞回头厉声喝道:“擂鼓,进攻!” “咚!咚!咚!咚!”鼓声开始变得密集起来。 战鼓声中,一万歩兵浩浩荡荡渡过浮桥,向笔直坚固的城墙前进,声势浩大。 隋军负责进攻副将是杜元,万余隋军的队伍中跟随着十架攻城云梯。 随着隋军主力已经进入四百步内,这时,城头上剩余的百部床弩又同时发射了,在宽达三里的城头上,百支长弩箭强劲射出,射向密集的隋军人群。 隋军士兵一声呐喊,同时举起了盾牌,军队同时响起一片破裂声,那是盾牌被射裂的声音,隋军士兵盾牌抵挡不住强劲的床弩铁兵箭,纷纷被射裂,人群中响起一片惨叫之声。 但百余人的死伤阻拦不了隋军的步伐,在战鼓声中,隋军继续前进,慢慢进入两百步内,这时城头数千士兵乱箭发射,箭如疾雨,密集的箭雨射向隋军士兵,隋军士兵纷纷举盾相迎。 与此同时,城下七千隋军弓弩手,也是箭羽齐发,往来的箭雨密集如云,不断有守军被射中,惨叫着摔下城,城下也不时有隋军士兵被箭射中,痛苦倒地,立刻被同伴抬下去,用专门的医护马车运回大营。 由于经过了巨石的浩劫,城头上士兵已死伤三千余人,他们攻击力量已变得薄弱,渐渐的,城上守军被隋军的弓箭压得抬不起头,只得退到城垛后,用抛射的办法向下放箭。 两百步的距离,攻城的将士们居然没有受到任何的打击,他们直接毫无损伤的冲到了城下。 “树梯!”一架又一架的云梯架起,后面的轻装战甲一手提盾,口中衔刀,迅速如风的踩着梯子向上爬去。 而那副将杜元,也并没有半丝松懈,手再次一挥:“弩手队、弓手队向前移动,至城下五十步射击掩护攻城!” 那些弓弩手,快速移动奔至城前,他们列成整齐的队列,从背后取下一张张长长的弓,张弓搭箭,一个个开始瞄准那些出现在城头上的敌兵。 “自由射击,射!”弓弦轻响,箭如飞蝗,离弦而去。 如此长弓,对上那些连皮甲都没有的流民们,隋军骑兵弓手们的箭几乎都是箭无虚发,那些乱军几乎都是应弦而倒。 隋军的猛烈进攻,令顾开道有些措手不及,尤其重型投石机威力之强大,更令他一阵阵胆寒,但他知道,城破他们这些顾家的人,就是必死无疑。 “弓箭用抛射!” 他发现隋军箭矢,已经将守军压得抬不起头,急得大声叫喊,这时,一名士兵飞奔来禀报,“将军,隋军的云梯已经搭上城头!” 顾开道也看见了,在西城段,数架隋军云梯搭上城头,月光下看得格外清晰,巨大的铁钩钩住了城垛,只有数十名士兵在防御,急得他冷汗直流,跺脚大骂:“长矛手快顶上!他娘的,别像白痴一样,给我堵上去。” 在他的指挥下,江南数千名长矛手在督战队的监视下冲上城垛,堵住了云梯,滚木礌石如冰雹一般砸下。 隋军士兵顺着云梯蜂拥而上,但迎面砸来的巨石和木头,使隋军士兵惨叫着翻滚下城,不仅是一座云梯遭遇挫折,所有搭上城墙的十几架云梯,都遭遇了敌军的顽强抵抗,一块块沉重的巨石顺着排梯翻滚而下,瞬间便砸翻了十几名隋军。 杜元见急攻难以奏效,便立刻喝令:“弓箭手掩护!列队攻击。” 每一座排梯前都有一名校尉具体负责指挥,他们得到杜元的命令,也是立刻调来数百弓弩手,用密集的箭矢压制地城头的守军。 而校尉则指挥着每一座排梯的进攻,隋军则不再疾速冲锋。他们五人一排,举盾提矛,列队缓缓而上。 尽管被隋军弓矢压制,但滚木和礌石并没有完全停止,依然不断地从城墙上翻滚下来,砸向隋军士兵,城墙两边的箭矢也密如急雨,他们用盾牌做掩护,顶住城下的箭矢,从两侧向排梯上的隋军放箭。 这时,一架云梯的铁钩被敌军砸断,云梯被守军用铁叉顶出城墙,向后翻倒而去,隋军士兵四散奔逃,还是有十余人被砸死。 此时,夜色已深,城上城下点燃了无数火把,将曹县城前照如白昼。 韩世谔向李飞说道:“将军!让我们去帮忙吧!” 李飞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去吧!自己小心。” 韩世谔紧咬嘴唇,回头向韩豹喊道:“韩豹你就留在这里,替我晢领飞豹营兄弟们!” “末将听令!” 韩世谔的马槊在空中一划,催马就向城头奔去,这时,他手下的黑旗卫们,也都是大喊道:“将军莫急,我们来助你!” 他们也催动战马,跟着韩世谔冲去,韩世谔手执重盾和长槊,奋力冲上了一架云梯,他回头大喊:“兄弟们,我需要帮忙,你们去不去?” 云梯身边已是尸体堆积,第一波冲上去隋军损失过半,被迫退下来,剩下千余名士兵在韩世谔的激励下,都跟着他奋力冲锋。 一根粗长的滚木迎面砸下,韩世谔并不迎面硬击,他身子一斜,用盾牌顺势将滚木向外推去,滚木飞出了排梯,韩世谔连爬数步,离城头只有一丈,数十名长矛士兵举矛向他刺来,矛尖锋利,从三面疾刺而至。 韩世谔用盾牌挡住了左边的矛刺,马槊迅疾刺挑,神出鬼没,瞬间便有四五人被刺穿咽喉倒地,他忽然大吼一声,长枪一抖,刺穿了一名敌军校尉的胸膛,竟单臂将他挑在空中,甩飞出去。 韩世谔的神勇,将城头江南士兵吓得魂不附体,齐发一声喊,士兵们转身便逃,韩世谔一跃跳上城头,大喝一声,“拿命来!” 他俨如猛虎如羊群一般,杀进了敌群之中,人鬼皆杀,所向披靡,跟在他身后的千余名隋军也杀上了城头,他们被韩世谔的勇气所激发,呐喊着冲向敌军,而韩世谔的勇猛,也是占领了一大片的城墙,大队隋军也开始源源不断冲上城头。 隋军云梯上的近战士卒,此时也纷纷爬到了头,纷纷取下口中的横刀,一跃而上,自城垛上跳下,刀光连闪,左劈右砍,声势无双。 从攻城开始,到步卒们通过云梯跃上城头,前后半个时辰都不到。 数百名士兵,从韩世谔身后冲了过去,韩世谔左手持盾右乎立槊站在城头,威风凛凛,形象光芒四射,大声高喝,鼓动士兵们奋勇杀敌。 随着越来越多的隋军士兵冲上城头,战局渐渐偏向了隋军,隋军战鼓激昂振奋,催动着隋军士兵一波一波向上蜂拥,几十几架没有被损毁的云梯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攻城的隋军,城下是铺天盖地的隋军士兵,鼓声如雷。 城头上,顾开道已喊得嘶声力竭,但士兵已经听不见他的喊声,三里长的城墙上一片混乱,数以千计的隋军冲上城头,在夜色中难分敌我,只有靠近才能分得清是敌是己,惨叫声、怒骂声响彻城头。 随着防御的丧失,越来越多的江南乱军,都意识到大势已去,纷纷向城下奔逃,顾开道却杀红了眼,率领顾家千余死士,在城头与隋军激战。 韩世谔这时也盯住了顾开道,知道此人就是敌军主将,杀之可定战局,但士兵密集,使他无法冲上,他从身边一名士兵手中,夺过一根长矛,奋力振臂一挥,一根长矛在黑夜中划过一道风影,疾刺敌军主将。 黑夜中,顾开道长长惨叫一声,这支长矛刺穿了他的胸膛,将他活活钉死在地上。 主将之死,尽管顾家的死士还在顽强抵抗,但隋军士兵还是一个个的冲上城头,守军长矛士兵一拥而上,每一座云梯前,都有数百名攻防两军在城头展开激战。 一阵紧接着一阵的喊杀声响起,江南乱军再也抵挡不住,顾不得后面的督战队了,一个个没命的向着城下逃去。 片刻之后,还残余在城头上的江南乱军,已经尽数被杀,无数的弓箭手自城下攀城而上。 多次的打击之下,那些乱军在城头上,己经没有立足之地了,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伏尸遍地。 隋军的将士们,在城头上略作整顿,立即以盾牌为强,组成一个个小方阵向着城下冲去。 没过一会,城门就被隋军占领,堵在城门的巨石,被隋军的将士们从内部搬开,曹县城门卸开堵门巨石,城洞大开,万余隋军浩浩荡荡的蜂拥而入杀入城内,曹县终于破了。 东边城门一破,马上西边城门也跟着破了,曹县守军纷纷掷矛投降。 第61章 扰敌安宁 在数百亲卫的簇拥下,大隋前锋军将领李飞,骑马驶进了曹县城里,城门内,曹县的郭家家主郭绪,率领数十名曹县家族子弟,一齐躬身施礼,“参见李将军!” 李飞点了点头,“我奉大帅之令,征讨江南逆贼,今攻克曹县,只是南征的第一步,希望各位家族族长,能以我们大隋社稷为重,少跟沈家、王家、谢家、顾家那些叛党混在一起。” 郭绪等人也是朗声道:“我们愿听从李将军的吩咐,效忠大隋!” 这时前锋军的长史周世,也是走上前来,向他们说道:“请各位家主放心,我们隋军军纪严明,秋毫无犯,请各位家主安抚民众,我希望曹县城的局势,能迅速平静下来。” 周世的言外之意,就是告诉他们,所有家族,都不会有事,众人闻言都是大喜,周世也在暗中告诉他们杨素的命令,要向江南各大家族,借些粮草。 而众家族的族长,都是纷纷同意,那领头的郭绪率先上前说道:“周大人,什么借不借的,我们郭家出粮三千石,明天我就让人送过来!” “周大人,我们王家出粮两千石” “周大人,我们赵家出粮两千石” 当这些家族的族长,向前锋军的周长史示完忠后,得知李飞将军要处理军务,便告辞而去。 这时,周世才回到曹县城外的大帐里,李飞这才问他道:“他们这些人,愿不愿意借粮给我们?” 周世向李飞拱了拱手道:“禀报将军!他们这些人都愿意送粮给我们,一共有两万多石粮,就是好像少了一些” 李飞喜道:“是吗?那么就这么一个小城,就有两万多石粮,那么我军的粮草,就有着落了,周长史,你辛苦了,快座下吧!” “谢将军!” 周世刚座下,这时韩世谔又近来禀报道:“回禀将军,投降的江南叛军就暂时不说,被我们抓俘的高官就有两人,一个是司马刘威,一个长史管诞。” 李飞对这两个曹县的官员,倒有几分兴趣,便轻笑道:“韩将军!你带他们来见我。” “末将遵令!” 片刻,有几名士兵将他们二人给押了过来,那司马刘威跟长史管涎都是慌忙上前,施礼道:“罪臣参见李将军!” 李飞见他们二人,皆是胆小怕死之徒,便问道:“你们二人,可都是江南人氏吗?” 那刘威苦笑一声道:“我是民家子弟,我的父亲只是一名铁匠,出身贫寒,我之所以能当上司马,就是向顾家家主,顾余军投了名贴。” 李飞回头吩咐自已的亲卫们一声,让他们把这二人带下去,他又安排了那些投降士卒和被俘官员,这才来到了曹县的将军府,这里原来是顾开道的官邸,士兵已经彻底搜查,从后宅搜出不少被他强占的良家女子,李飞命令亲卫将她们悉数放走,搜到的金银珍宝,拿出三成赏赐给前锋军的有功将士,剩下的七成留给杨素的中军。 此时夜已经到四更时分,大部分隋军士兵都已经休息,而李飞跟他帐下的将领们,却是无法入眠,并不是因为打了胜仗的喜悦,而是他们知道,占领曹县城只是江南战役的中途站,他们这两万人,即将面对顾余军不甘心的回击。 官房里灯光明亮,墙上挂着一幅巨大而详细的江南地图,上面还有红笔画出的线条。 “杜将军!你认为顾余军会全力争夺曹县这条江南要道,还是放弃曹县,全力巩固他七郡之地?” 杜元沉吟一下,缓缓道:“将军,我觉得我们要守住曹县,好让大帅的军队赶到” 李飞看了看地图,又道;“杜将军!我准备让人带领三千骑兵,出发去骚扰顾余军的七郡之地,你觉得哪一位将领可领此军。” 杜元想了想今天下午韩世谔的勇猛,就回道:“李将军!我觉得飞豹营的韩世谔,可领此军。” 李飞转头对着帐外叫道:“韩世谔听令!” 韩世谔得了传令,立刻走近屋内,拱手道:“见过将军跟各位大人!” 李飞也不废话,就将刚才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又问道:“韩将军!你是想留在这曹县呢,还是跟他们一起出发呢?” 韩世谔拱手道:“将军!末将愿意带人去骚扰七郡之地。” 李飞点了点头:“韩将军!你就辛苦一下,率我军的三千轻骑,明天就出发,往夷凌方向前去,一定要让江南乱军,不得安宁,注意,如果战机不好,就不要贸然开战,尤其要小心敌军,利用这附近地形的埋伏。” 李飞说话间,拿起了一枚军令,递给了韩世谔。 李飞又让亲卫,把另二个骑兵将领,给召了近来。 不一会儿,虎云营的朗秋和文左营的习文,全都跑进了屋内。 李飞沉声道:“着你二人,率领所部各一千人,骑上战马,由韩将军带领,马上出发,骚拢敌军内部,军情紧急,你们快点出发吧,记住,这次是韩将军带队,路上一切都听他指挥,不得有误!” 郎秋二人拱手道:“末将听令!” 韩世谔到李飞那里接过了军令,出屋之后,三人行礼作别,就各自回屋养精续锐了。 第62章 又遇敌军 次日一早,重整后的飞豹营,此时全军都已经整装待发,韩世谔、习文、郎秋他们都知道,这次出城骚扰江南乱军的任务,是九死一生,此刻在场所有人的人,都有些紧张。 韩世谔同样也是紧张不已,这三千骑兵,他只有一千人,还有的两千人,在他的手里还没有一天,他还不熟悉这支部队,现在就要率领他们踏上征途,不过现在他己经别无选择,因为一支精兵,只能是从血与火中锻炼出来。 韩世谔手里端着一碗酒,大声的道,“兄弟们,今日与我痛饮此酒,我等关中子弟一起去痛杀江南叛贼,此行,也许会有人倒下,也许有人再也回为来了,但为了大隋这一切都值的,各位,让我们满饮此酒,周长史已经留下我们家中地址,如果我们不幸没能回来,那么李将军跟周长史,依然会为你们照顾家中父老妻儿,大隋必胜,飞豹营威武!” 说完,韩世谔跟习文、朗秋二人,就都一仰脖子,喝尽碗中酒,三人就直接将碗砸在了脚下。 三千骑兵没了家中父老,这后顾之忧,同时他们也十分渴望着能挣军功、拿赏赐回家! 喝干酒的众将士们将手中的空碗掷落一旁,齐声山呼。 “大隋必胜,飞豹营威武!“ “传令下去,全军开拨!” 三千骑兵加紧时间,在城门守门军士的满脸敬意的目光下。 韩世谔便直接骑上了自己的那匹马,带着郎秋和习文,带领三千骑兵,向着夷凌郡、南郡的方向一路赶了过去。 犹如出笼的猛虎,更如群林中的狼群,韩世谔的话音刚落,伴随着雷鸣般的马蹄声如出弦的箭般,冲出大营,一往无前。 韩世谔穿着铠甲还是赤红色的明光铠,骑着赤红色的骏马,一身赤红色在全军的队伍中,是那么的显眼,所有的士兵,似乎都能一眼,看到他们的将军就在前面。 韩豹带着二十名黑旗卫,死死的护卫在自家少爷的身边,他是不赞同韩世谔走在队伍前面的,按他的想法,自家少爷现在这三千人的主将,应当居于中军,不过韩世谔却不愿意听他的。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突击江南叛军的粮道,据探子回报,那里有近两万的江南守兵,不过,虽然他们人数不少,他们当中最多的只隋江南的乱民,只有少量的精锐之兵马,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远远是个未知数。 三千骑兵一路疾行,沿途所过,江南的田野村庄都是毫无人烟,此时正是七、八月的时候,此刻的田野之上,却是一片荒芜,没有一人在劳作。 韩世谔一边策马疾行,也一边叹气,自古以来,所有叛乱,得利的就只有那些氏族,而那些百姓往往就是妻离子散。 行军不到五六个时辰,前面远远的突然有数骑直奔而来,来人是曹翊,之前韩世谔被派出去,充当探子,侦察前面的敌情。 “韩将军,前面有着江南万余叛军,他们己经排好阵势,堵在我军的前面,目前已经前面山谷中摆下战阵,我们估计了一下,大概有一万步兵,还有一千左右骑兵。” 陈克复转头和朗秋、习文互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明显的战意。 “这些江南叛党真是太会配合了,真乃天助我飞豹营,他们若是据城不出,我们还得愁拿他们没办法。既然他们这么给面子的出城野战,那我们就成全他们吧。” “郎秋听令!” “末将听令!” “我命你带五百人马,一会接阵后,你就带人直冲对方左翼,尽量不要陷进去了。” “末将遵令!” “习文听令!” “末将听令” “我命你带五百人马,一会接阵后,你就带人直冲对方右翼,记住,一定要小心一些!” “末将遵令!” 韩世谔看了看他们,又看了一边的韩豹,命令道;“韩豹听令!我命你领六百人马作为后军,到我们接阵之后,你就给我从他们后面杀出,记住,一定要将他的后阵撕开,否则军法处事!” 韩豹也是点了点头,大声道:“末将遵令!” “其余所有的人马,都随我从正面推进,记住,在敌阵未破前,要保持距离,我们就以弓弩对敌。” “遵命!” 韩世谔的命令,另两个偏将听后也没有什么异议,这样的安排已经是很正规的打法了,进行了一次简单的临时整编后,马蹄声再次响了起来,带着轰鸣声三千骑兵一路狂奔而去。 韩世谔一马当先,这群骑兵,几乎都是一身赤红色的铠甲,远处的江南叛军的队伍就在眼前,一万多人的步兵排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外面是手持着长矛的长矛阵,在这个阵列的外面,居然还有着一千左右的骑兵在护卫着两翼。 “将士们!狭路相逢勇者胜!为了我们的家乡父老,杀啊!”韩世谔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马槊,大声的命令道。 “杀!”飞豹营发出震天的吼声,马蹄如雷声,三千骑兵以整齐的队列,如汹涌波涛一般的向着江南叛军的阵形冲击而去。 三千支箭羽齐发,这样的场景十分的壮观,只见在距离江南叛军的阵列不远处,所有的隋军开始张弓引箭,而且是直接面前天空四十五度仰角射击,这样的射击是覆盖性的,根本不需要箭术精准与否,关健是你射的快不快。 原本持矛严阵以待,全力防备隋军骑兵冲阵的江南军士都没有想到,大隋的骑兵居然会突然来这一招,当漫天的箭雨夹着奇异的声音,从天空中落下的时候,缺少准备,又没有多少盾牌的江南叛军,一时到是纷纷倒地挣扎,痛苦的呼嚎声经久不息。 隋军的冲击的部队,只来的及射出三轮的箭枝,他们和江南叛军的方阵,就已经越离越近了,眼看着就要冲到阵前,大隋骑兵却突然从左右各分出一队,猛的向江南骑兵两翼的杀去。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越来越近的距离,让江南叛军不得不慌乱的重整队形,一层层的江南长矛兵被重新排列在阵前。 因为这是对付骑兵冲击最好的方法,那斜斜前指的长矛,尾端已经深深的插入泥土当中,只要骑兵一冲击上来,那么骑兵的战马,就会被无情的刺穿在这长矛方阵上面。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这些隋军面对着这样的长矛阵,并没有不怕死的直冲过去,而是突然如小波浪一样的向两边分开,沿着方阵的外沿,不断的有骑术圾好的骑兵张弓引箭,射入江南阵营之中。 而不善射的骑兵,刚手持着坚硬的长枪冲在最前排,他们用手中的长枪,刺入步兵方阵最外沿的士兵身体中,有的甚至一枪下去直接刺透了两个人,后面跟着的骑兵,还有横刀、长矛不断的补上。 整个隋军就这样骑着战马,快速的围绕着江南叛军的步兵方阵奔袭而去。 韩世谔的战术,就像是在做刀削面一般,随着飞豹营的不断进攻,一个个江南叛军,就如同那不断被削落的面团,他们的生命在不断的流失。 而在这疯狂的交战中,也不时的有飞豹营的骑兵,被对方用长矛给捅下马来,然后数个步兵一拥而上将其杀死。 韩世谔带领的飞豹营士兵,就如同一阵风呼啸而来,下一刻,江南叛军突然发现隋军的骑兵又远去了,还没有等他们休息一会,远处的隋军骑兵,又快速的重新组成了一个阵列,呼啸着又一换上了弓箭,那自天空呼啸而至的箭雨,再一次的深深的钉在了那些没有盾牌的士兵身上,在呼嚎声中,江南叛军的步兵方阵,在混乱中不断的缩小。 然后隋军的骑兵,又再一次开始了冲击,就如同恶梦一样,他们早已准备好的长矛阵跟弓箭手都没有丝毫作用,只能看着对方的骑兵不断的在阵外游走,带走一个个的生命。 江南士兵们,都没有想到这支隋军,居然如此厉害,跨坐在战马上的这支兵马的统帅,顾齐也是有些惊慌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当他听到前方有三千隋军骑兵,想要来偷袭粮草时,他以为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吃掉这支骑兵的机会。可现在看来,如果再这样下去,这个被吃掉的将是他们。 这支江南叛军一万步兵方阵里,大多都是被充当军士的平民,在见到自己身边的人,在一个个不断的倒下后,他们的内心,己经开始动摇了。 他们的阵形已经开始不再坚固、完整,开始有战士掉头撤退,当然,说逃跑更加合适一些,一开始,在他们身后,由顾家的家奴充当的督战队,他们亲手将逃跑的士兵给斩杀,但是这也只不过是起了一点点作用罢了。 没有一会,整个江南叛军的方阵,都已经开始动摇起来,越来越多的叛军士兵,开始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败退。甚至有的士兵为了跑的更快一点,主动放弃了手中的长矛跟木质盾牌。 而被顾家寄予厚望的一千骑兵,已经在隋军的飞豹营骑兵的冲击下节节败退,因为对这些甲具精良,装备更是优良的隋军骑兵,江南叛军的骑兵无奈的,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而己经成为二十名黑旗卫队长的韩单,他也是韩擒虎身边的老人了,此刻他一直骑着战马,守在韩世谔的左右,这个时候看着敌军的阵列,终于混乱的时候,就马上道,“少爷,我们现在直接冲击他们的方阵吧,直接将他们的阵列击破,截成一个个的小方阵,然后一点点的围杀。” 韩世谔点了点头,此时的江南叛军的长矛方阵,早已经没有了完整的防线,漏洞百出,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韩豹,你速带六百人马,绕过敌人阵列,从后面攻击,剩下的兄弟们,就与我从正面冲击,兄弟们!全体冲锋!杀啊!” “杀啊!杀啊!杀啊!” 带着狂啸,飞豹营中军的两千四百余人,在韩世谔的率领下,直压江南叛军敌人的步兵方阵,这次,他们没有再从陈列两侧游走,而是前排以长枪冲刺,后面横刀跟上,直接从正面切入了敌人的方阵之内。 整个方阵,对于骑兵来说,最难进攻的反而是最外面的几层,那全是长矛列队,真正对付骑兵的大杀器,但是当切入阵中之后,骑兵冲杀起来,反而如同烧热的铁钎,插入了奶油之中,一遇即化毫无阻滞。 韩世谔带领的黑旗卫,就如同箭头,他们两千余人也不停留撕杀,而是直接率领着骑兵,将整个叛军方阵截为两半,然后再次分成两对,对那两半继续分割,一直不断的切割,将整个方阵完全切割成一个个的小方阵。失去大方阵护持的步兵,在高速纵横的飞豹营骑兵而前,再也没有了什么办法,只能如那待宰的羔羊一般,虽然也能拼命反击隋军,但却已经于大势而补。 “大人,快走,这支隋兵骑兵,都乃是精锐,我们己经败了,还是先退回县城吧,县城可不能有失。”顾齐旁边的一位偏将急忙道。 第63章 诈城一 顾齐看着,自己万余人马组成的大阵,已经被隋军彻底切割成,各个小方阵的步兵阵营,无可奈何的叹息了一声,说道:“这次,看来是我大意了,走吧。”说完,带着手下的数百残兵,向东边的县城急驰而去。 他这边一行动,韩世谔一眼就看到了顾齐那身漂亮的铠甲,再看那几百败军快惶惶败退的样子,也大致猜到了那人,就是这一万多叛军的主帅了。 “韩单,你带三百人,和我一起追上那个主帅,习文、朗秋你们带人,继续围杀这些江南叛军,直到他们投降为止。”说完韩世谔,就带着三百人,望着那江南叛军主将的旗帜,就一直追杀过去,不少败兵望着那大旗想和那主将聚集在一起,但每次都会被韩世谔会带着骑兵,狠狠的冲杀一番。 渐渐的,江南叛军的败兵,看到叛军主将那旗帜,不但不再聚集过来,反而看到旗帜就马上转身而跑。 那顾齐也是急急如丧家之犬,现在他十分的后悔,为什么之前由于担心隋军,把粮草给烧了,他才列阵和隋军交战,只是没有想道,这么快就被攻克了。 “县城离我们,还有多远?”顾齐着急的问道。 “将军,我们只要过了这个小树林,在跑小半个时辰,就能到县城了,现在隋军离我们还远,我们一定能平安撤入县城的。” 那卫士的话音刚落,一阵密集的箭雨自树林之中射出,将完全没有防备的顾齐和那几百残兵,马上就马嘶人嚎,大片的人马倒地,就连主将顾齐的腿上也中了一箭,从马上摔了下来,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几阵箭雨过后,从树林中冲出一大队隋军骑兵,对着那些还在防守的江南兵将,就是一阵砍杀。 “队正大人,我们好像抓到了一条大鱼,看这小子的盔甲,居然还是明光铠的,肯定是条大鱼,这下我们发了。”说话的是一名伙长,他们这一队人,被负责从后面包抄的韩豹,派到这个小树林里埋伏,以防止有漏网之鱼。 那队正也是飞豹营的老人了,只看了一眼顾齐的盔甲,就咧开大嘴乐了。 “确实是走****运了,我们这回是赚大了,等我们将这个家伙献给将军,我们一定能得到将军的赏赐的。” 几人正说笑着,却见飞豹营的主将韩世谔,已经带着三百多人赶来了。 那队正马上让人押着顾齐,走了过来,他对韩世谔行了一礼,就高兴的对马上的韩世谔说道,“将军,我们依韩豹大人的命令在这设伏,没想到居然抓了一条大鱼。” 韩世谔点了点头,才道:“此乃你等功劳,战后,本将定向李飞将军那边,给你们讨功行赏,因为你们干的漂亮!” 韩世谔看了眼眼前,被摁着跪倒在地上的顾齐等人,还有那两三百的残兵,大多已经被杀死了,只有少部份中箭未死的,但是此时也都是躺在地上呼嚎不已。 “韩单,速派一名骑兵,去报告习文、郎秋两名副将,让他们迅速准备兵马,接应我等。” 韩单点了点头道:“是!将军!” 一场大战过去,夏日的太阳也已经西下,只留下了最后的一缕夕阳,阵阵穿林南风吹过,让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破军营骑兵们都感觉舒爽万分。 韩世谔挥了挥手,让他们跟上,他们几百人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位俘虏,一身精致的盔甲,他们都知道,此人是一位世家子弟,因为他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贵族般的气质。 “听说你是位将军,那么应当也是能识实务了,现在我给你两条路任你选,一是你以死报国,那么我就成全你,给你个痛快,第二个选择们?就是你带我们,去诈开县城的城门,那么本将不但不会杀你,还会在大帅面前,保你一份荣华富贵,去中原永享一生富贵。” 顾齐本身和是和江南四大家族的顾家也算是同一个祖宗,不过流传到他们这代,两个家族的血缘关系,已经相差好远,虽然顶着一个顾家的名号,可是却并没有什么实权,要不然也不会被发配到边境来守卫这个县城了,但是让他投靠大隋,他又一时下不定决心,因为他的家人也都还在江南的永安郡,他要是一降隋,那么他的家人肯定也活不了了。 韩世谔还没有动作,他手下的韩单却是个爆脾气,见到顾齐一旁的那些被伏击受了重伤,倒在地上一直呼嚎的顾家的家丁家奴们看了看,韩单马上带着几位士兵如狼似虎般的走了过去,一人一刀将那几个士兵的人头给砍了下来,末了,还不忘记将人头扔在了顾齐的脚下。 看着那不久前还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此刻却成了一个个死不瞑目的头颅,丢在自己的脚下,顾齐的心里,也不由得一阵阵的犹豫。 “既然你选择忠于你的国家跟你的家族,那么我成全你,郎将军,去将他的头砍下来,到时我们也能让我们换几两黄金。”韩世谔挥了一下手,似乎毫不在意的说道。 韩单闻言,顿时呆了一下,又见韩世谔朝他使了个眼色,他也是明白过来了,又猛的走过来,一脚踹倒顾齐,打落他的头盔,扯着他的头发就要将他按在地上,面对着现实的死亡威胁,顾齐挣扎喊道,“我是顾家子弟,你不能杀我,你得将我押送到你们的大帅面前。” 夕阳之下,顾齐那挣扎的身影,也被拉的长长的,但是韩世谔对于他的挣扎呼喊无动于衷,不屑的道,“对不起,我们可管你的身份是什么,你还是等到地府去向阎罗王告我的状吧,也许他会听你的。” 韩单举起手中的横刀,还特意在顾齐的脖子上比划了几下,那冰凉的钢刀划过脖子,这个顾齐,终于再也撑不住了。 “我愿意降了,我降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喊完,还在不停的发着抖。 韩世谔对着韩单打了个眼色,韩单一把将他拎起丢到一边,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圈的顾齐,身子兀自在发着抖,他不过是一个靠着身为顾家子弟才当上将军的,他几时受过这种经历。 “既然你愿意降了,那么现在详细的,和我们说说那个县城的情况吧,县城还有多少兵,哪个主事?” 顾齐已经被吓破了胆,这个时候面对着马上那位,看似很和气的年青将军,却一点也不敢再马虎了,当即将城中的情况详细的说了出来。 按他所说,县城中本来有两万人,一万九千人的步兵,一千人的骑兵,他领着一万多人亲自押送粮草到前线,所以现在城中还有一万步兵,不过县城里虽然还有士兵万余,里面大多数的,还是由奴隶和平民组成的二线部队,只有两千多顾家的精兵。 刚刚把县城的情况问的差不多时,一场大战过去,夏日的太阳也已经西下,只留下了最后的一缕夕阳,阵阵穿林南风吹过,让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破军营骑兵们都感觉舒爽万分。 这时,郎秋跟习文也是带着一千多人赶了过来,而韩豹带着剩下的人,看管着那些叛军士兵。 当他们看到韩世谔这里的情况,也是冲了上来,就道:“将军,那边的江南叛军,大都已经投降了,只剩下少数骑兵还在交战,不过现在应该也己经解决了,听说将军追着叛军的将领往这边来了,对了,那叛军将领跑了吗?” 韩世谔指着现在还趴在地上,颤抖不停的顾齐道;“没跑,就在你马前,呵呵!我已经想到一计,我等马上换上江南叛军的衣服,带着这位顾家的将军,然后装着败退,诈开城门,那么县城,可能一鼓拿下也。” 郎秋二人见到顾齐,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趴在自己马前,也不禁感到大为惊讶,甚至心里有些隐隐的鄙视。 “将军,他可信吗?” “要是他骗我们,最先死的是他,如果他帮我们夺下县城,我会在将军跟大帅面前,保他下辈子安享太平宝贵,在我们大隋做一富家翁,两样任他选一样。”韩世谔坐在马上淡然的道,虽然语气平淡,但是所有人都听的出来,如果顾齐真敢骗他们,那么到时最先死的肯定是他。 而韩世谔他们此次的任务,就是毁掉江南叛军的粮草。 而顾齐等人的驻守的县城,正是江南顾家一大半粮草的县城,这个县城此时囤积了足足七十万石的粮草,这个数量,就算是大帅杨素知道,都会有些心动,不过要攻下这个县城也许有机可乘,可要想夺走这里面的粮草,却是不太可能。 韩世谔在一处空地方,停了下来,郎秋二人下了马,走了过来,在他身后,也跟着七八个的亲卫。 待韩世谔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二人之后,那郎秋一拍大腿,就道:“你想要利用他,夜袭有着大量粮草的县城!可是那顾家的人,即然把粮草放在这里,那么他的防御,肯定是兵精人多了,我们可就只有三千人,可还都是骑兵啊!” 韩世谔笑了笑,才又道:“朗将军、习将军,咱们有三千精锐兵马,而这县城不过才两万守军,还被我们轻易干掉了一半,他们现在守卫县城的就还有一万人左右,在说了,我们现在不是还有那顾齐吗?本将相信,咱们要拿下这县城,还是十拿九稳的,不知两位将军还在担心什么呢?” 郎秋跟习文二人,互视一眼,只得回道:“末将遵令!” 韩世谔看了看他们,又想道周边超过六七万左右的人马,而且距离不过二三十里,飞马来援,最多不过一两个时辰左右,用个把时辰,就要拿下拥有万人防守的坚固县城,还得考虑如何保存自己,这是一个十分有难度的任务。 韩世谔沉吟道,“两位,你说咱们,可不可以拿下县城,然后就坚守县城,而不离开?” 郎秋、习文二人闻言,顿时都愣在了那里,李飞给他们这次的任务命令,就是让他们突袭江南顾家七郡的粮道,然后放火烧掉他们的军粮,随后立即撤退,继续搞坏他们的粮道。 如果按原计划行事,他们白天的这次任务,可以说是干得漂亮,只要等到天一黑,他们就可以立即利用顾齐这个人,突袭那个只剩下万余兵马守卫的县城,把县城拿下之后,立即放火烧了县城中的所有粮食,然后赶在江南叛军的援军到来之前,立刻撤退。 现在面前这支骑兵的主将,突然说要临时改变计划,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情,这是在拿三千将士在玩命的主意。 郎秋、习文二人想了想,习文又道;“韩将军!这个县城是,原来一座专门囤粮的仓城,他的城城墙高约五丈,城内如今还有一万守军,皆是顾家的嫡系兵马,城中有粮窑几百座,每座可囤粮八千石,如今城中存着粮草,大约顾家三分之二的粮草。” 韩世谔站了起来,他轻轻的拍了拍二人的肩头,才道:“两位将军,我老爹在凉洲的时候,他对我说过,将领带兵打仗,不能一味的只是遵守将令而行,而是应当随时根据战场形势,做出最有利的判断,而现在,我们飞豹营,现在就面临着这样的一个情况。” “而且从这县城抽调一万人,押送粮草往前方的情形来看,江南叛军很有可能,己经是在曹县吃了一个亏,虽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将军那边打的怎么样,但至少,江南叛军现在是被吸引在了曹县。” 说到此时,又看了他们,才道;“不过曹县的战场,似乎对我们不利,所以我以为,我们可以在夺取县城之后,并不放弃仓城而是据城坚守,如此一来,我们不断切断了叛军的粮草,而且也等于抄了叛军的后路,如此一来,江南的叛军,没有了吃的,就必然无法一心,对付曹县的李将军,那么我们就可以有效果的牵制住叛军。” 郎秋、习文二人,还在那认真的听着,虽然韩世谔说了一堆理由,但是他们还是很快的从中,分析出了自家主将真正的目的,他想干一票更大的,想以这县城为据点,打一场大仗。 看到他们二人还在犹豫,韩世谔继续又道:“而且,还有一点很重要,这县城可是有几十万石的粮食啊,就这么一把火烧了,你不觉得可惜吗?兵无粮可不行,再说了,咱们的大军现在还却粮呢?在说了这县城城高墙坚,而且还有护城河等防御,换咱们来守,那些叛军再想夺回县城,可就不那么容易了,等到大帅打赢那些江南叛军之后,不正好可以把这些粮食拿去都应急吗?” 郎秋、习文二人,顿时心动了,隋军注重排资论辈,更是最重军功,他们二人,异口同声的回道:“末将遵令!” 见郎秋、习文他们,如此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韩世谔微微一笑,又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第64章 诈城二 大隋开皇十二年六月五日,中午时分,暖和的太阳当空而悬,温暖的阳光洒在在地之上,遍地铺上了一层金黄。 曹县县城的城外,到处都是大战过后的尸横遍野,折断的兵器,斜插在地上的白色羽箭。 一阵微风吹过,战场上偶尔还有没有死去的伤兵的哀嚎声,以及不少负伤的战场挣扎着的嘶鸣声,交织谱成了一曲死亡的乐章。 一阵大风吹过,吹来了朵朵乌黑的云朵。 而离曹县城不到五十里的地方,六七万隋军士兵,正踏着漫天的尘土,向曹县方向飞驰而来。 而这时的洛阳,大战也进入了白热化的程度。 此刻,城外顿时又是杀声震天,原来是江南叛军再次发动了进攻,这已是他们攻抵曹县城下后,第三次发动的进攻了,前两次虽然失败了,但也给驻守曹县的隋军,也带来了很大伤亡。 曹县城中的万余隋军,已经只剩下了七千多人了,死伤过了三成。 今天一早,前锋军的副将左云,在城头上指挥时,中了流矢已经战死当场,曹县的城墙也因此险些江南叛军攻破,幸好在这关键时刻,李飞带领几百亲卫,及时赶到城楼助战,顿时又是士气大振,总算将敌人赶下了城头,化险为夷。 “李将军,大帅的援军,还有多久才能到啊?”杜元站在城头上有些焦急地问道。 一天前,杨素便派人送来了信书,称六万隋军就要到达曹县,按路程推算,他的部队今天就应该到了。 “应该快了吧。”李飞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和血污。 “李将军,先让那些江南降军,上来城墙吧!不然我们恐怕顶不过,这一轮攻击了。”杜元面色苦笑道。 李飞也未曾想到,顾余军亲自率领的这些江南叛军,战斗力竟然如此之强,而且都是敢于不顾伤亡,全力攻打曹县这样坚固的城池,而且也的确给曹县守军造成了重大的伤亡。 只不过,还只有一天了,只要再坚守一天,大帅的六万大军,就要到了,到时,顾余军手下的这些江南叛军就不足为惧。 咚!咚!咚!咚! 江南叛军的大营中,一下一下沉重的鼓声再次响起,每一次鼓声,都仿佛狠狠地敲打在江南叛军士兵的心头,那鼓声渐渐变得急促,变得犹如催命符一样。 之前的几次进攻,虽然隋军损失惨重,但江南叛军亦是负出了重大伤亡,十万江南叛军,死伤了不到两万多,达到全军的五分之一,数量更是隋军的七倍。 毕竟守城一方,还是要比攻城一方,要占不少天时地利。 而顾余军的作战风格,竞然是稳扎稳打,他或许不会什么奇谋诡计,但也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和漏洞让敌人抓住,对于曹县这样的坚城,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江南叛军的这次的进攻,换成了由顾余军的弟弟,顾余诠亲自指挥的部队,只不过,这支部队经过了加强。 顾余军从他最精锐的直属亲军中,也调了三千人编进去,现在顾家的中军有三万人,可以说是江南叛军当中,最强大的攻击部队了。 “冲啊!为了陈朝!向这些该死的隋军杂种发起攻击!” 站在前锋军的最前沿,顾余诠大声吼叫着,他亦是抓起了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把接近两丈长的长矛。 顾余诠昂首挺胸地,大步地向着前方,巍然屹立的曹县城墙奔了过去,惨烈的战斗又是立刻开始! 顾余诠在江南叛军之中,也是以勇猛见长的一员大将,他很快便跑到了江南叛军投石机阵列的前方。 在目测了一下距离之后,顾宇诠高高举起左手,大声叫道:“投石机准备!调整角度!向左倾斜” 在距离曹县城墙外约五十丈处,那三排投石机附近,江南叛军士兵都开始围着这些大家伙忙碌起来,将一块又一块的圆形石头搬上了投石机的大勺,然后遵循顾宇诠的指示,紧张地调整着发射角度。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后,投石机被再次往前推进了一小段距离,在圆型巨石的重压之下,投石机的木头轮子被压得“咯吱、咯吱”作响。 李飞看到江南叛军的士兵,又开始在调整着投石机,随即大喊道:“大家注意隐蔽!小心敌人要发射巨石了!老杜!你快我们的巨弩也准备反击!弓箭手们注意坚守岗位!步兵到城墙的掩体后躲避。”李飞站在城楼上,一边指挥,一边大喊道。 顾余军也看见了远处的洛阳城楼上,一人身穿黑色明光铠,在不停的走动下,在那人的指挥下,隋军士兵皆士气高昂,在城墙上严阵以待。 而这时,他在前方的弟弟,顾余诠亦是张开大嘴,狞笑了一声,然后高高抬起手臂,狠狠地往下挥落! “给我放!”随着顾余诠的一声吼叫,密集的轰鸣声顿时从他身后不停地响起。 江南叛军的几十部投石机,将一块块沉重的圆石,向着曹县的城墙上,猛的弹射过去。 天空中顿时划过了,数十道银白色的弧线,随着一块接一块的巨石轰击在城墙之上,山崩地裂一般的轰鸣声响彻了整个城池。 曹县城城墙上的砖石竟然十分坚固,那些从正面砸在城墙外的巨石,只是将城墙外的墙砖砸破,撞得城墙上石屑崩落,四处散射,不过城墙的基石,却是依然巍峨不动,丝毫没有被砸开缺口,更没有倒塌的危险。 只是,有的巨石落在了城墙上,立刻就将很多坚守在城墙上的隋军士兵,给砸得粉身碎骨。 那一块块的巨石,每一块都重达百斤以上,它们一落在城墙上,还会向前滑动一段距离才会停下,许多躲避不及的隋军士兵,就会被这巨石压在身下,成为一团团肉酱。 随着江南叛军的,这一波巨石投射之后,足足有数百块巨石被轰向了曹县城头,使城墙上到处是伤痕,有的地方还冒着烟尘,处处石屑纷飞。 不过还好,由于李飞及时下令,让自家的前锋军撤到后面去,只不过还是伤亡了约数百人,大部分士兵还是完好无损,死伤的多是一些来不及撤走的弓箭手。 当烟尘渐渐散去之后,那些跑到后面掩体内,躲避的隋军也重新冲了出来,一时之间,宽阔的城墙之上再度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隋军士兵。 此时,站在城墙上的李飞,望着已经涌向城墙的一片黑压压的敌人,大喊道:“隋军的将士们!大帅的援军马上就到了,我们现在先让江南叛军的,那些混蛋也尝尝我们的厉害,让他们知道,并不是扔些石头,就能吓倒我们大隋的勇士,巨弩准备给我放!” 随着他的命令,飞快地传达了下去,隋军的士兵们,很快将一架架巨弩推了出来,在城墙的墙口处,一只只巨型弩箭的箭头伸出了城墙。 “瞄准敌人的弓箭手射击!”李飞大喊着下令道,他深知在敌人未爬上城墙时,只有弓箭手才能给自己的士兵造成伤害。 巨弩的弩手,立刻开始调整弩弓的倾角,片刻之后,隋军也发出了他们强有力的反击! 城墙之上,数百架巨弩同时发射,天空之中,数百只巨大的弩箭激荡飞射。 此时,那数百只巨型弩箭,强劲的飞射而出,金属的弩箭头在阳光之下,反射出一道道亮光,它们划过天空,犹如数百道流星一样,直飞进江南叛军的人群之中。 “大隋威武!” 随着城墙上隋军士兵们的欢呼声,只见在城墙下挤得密密麻麻的叛军士兵,顿时象被割麦子一般,被弩箭一串串收割着生命。 由于他们人数很多,向前冲锋的叛军士兵便挤得非常密集,而这弩箭的冲击力十分巨大,往往一箭就能射穿五六个叛军士兵。使他们象被串起的糖葫芦一般,一串串被射中倒下。 “不要怕死!给本将努力往前冲!如果不快点拿下曹县,要不了多久,我们便要面临着敌人的援军内外夹击了!”顾余诠大声叫道,他们自然也知道,杨素中军救援曹县之事,所以心中也是有些慌乱。 在他的鼓舞下,叛军士兵也振作精神,头顶着木质盾牌,冒着不停从头上飞过的巨大弩箭,拼命向前奔去。 战鼓声再次响起,随着一阵阵呐喊声,江南叛军的士兵已经冲到了曹县的城墙下,他们开始将云梯架上了城墙,他们大声吼叫着,前面的人,已经开始顺着云梯攀爬了起来。 城墙之上的李飞,立刻大声叫道:“弓箭手准备,听我号令!” 这时,曹县城墙上的弓箭手,早已撤到了城墙内侧的台阶上,在敌人已经开始攀爬城墙时,他们站在城墙上已经作用不大。 而在城墙内侧的台阶上,已经集结了超过两三千名弓箭手,他们列成了标准的十列横队,在听到李飞的预备射击命令之后。 这些隋军中的精锐的弓箭手,立刻取下了自己肩上的长弓。 现在,这些弓箭手都面色刚毅地,取下背后箭囊里的箭羽,然后将手中的箭羽,搭上了已经张开的长弓。 这时,李飞仔细观察了片刻,城墙下已经挤作一团的江南叛军的士兵,大声叫道:“给我斜上,用抛射!” “嗡”三千只长弓的弓弦同时颤动,发出了一阵可怕的轰鸣声,随着这声音,三千支精铁利箭密密麻麻地,从曹县城墙内侧的台阶上冲天而起,它们越过了城墙,直飞入天空之中。 片刻之后,这黑压压的箭矢,犹如雨点一般从空中直落下来,发出夺命的“嗖嗖”声,准确地向城墙下挤得水泄不通的叛军士兵的头顶上倾倒下去。 只用了一柱香的时间,还在“呼哧、呼哧”地抬着云梯,奔走的叛军士兵,就犹如割麦子一般倒下了一大片。 “第二轮齐射准备!”李飞刚易的眼神中,他知道,战争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无情。 “上箭!”那冷冰冰的声音,又是再度响起。 “再放!” 只听“嗡”的巨大轰鸣声再度响起,这回又是三千来只精铁利箭,从城墙内侧处飞驰而出 城墙下的战场上,江南叛军的人群中,不停地传来叛军士兵中箭后的惨叫声,一个个原本生龙活虎的士兵,在隋军利箭的肆虐下,不甘心地倒下了。 由于江南叛军精锐的盾牌兵,是冲在最前面的,现在他们大多都在紧贴曹县城墙下的地方,正忙着搭云梯,而紧随他们后面的,则大是手持大刀或者长枪的轻装江南民众。 因此,这两轮抛射给他们造成了很大伤亡,六千多名步兵就此被夺去了生命。 而已经在搭云梯的盾牌兵,由于失去了后方的支援,也在城头上隋军的滚石擂木轰击下伤亡惨重,败下阵来。 看着这一切,顾余军的脸上,也布满了阴霾,他没料到这些隋军,在死伤三四成的情况下,仍然阵脚不乱,指挥隋军给他的部队,造成如此惨重的伤亡,而且敌军的箭矢和守城物资十分充足,如果继续拖下去,只怕自己的部队倒会先崩溃了。 顾余军这时,立刻把传令兵给叫了过来。 “传令给前锋大将顾余栓,第一支攻陷城墙的部队,所有官兵均官升一级,赏黄金十两,如果有人能擒住或者击毙隋军的大将,那么就是赏金千两,官升三级!” 那传令兵连连点头称是,随即便骑马前去通知顾余栓了。 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顾余诠在接到自己老哥的命令之后,立刻把调给他,原本作为督战队的三千精锐的亲军,皆给拉了上去。 这些个顾家的亲军,个个一手拿着精铁盾牌,一手拿着横刀,无论装备还是武力,甚至比隋军的战力,可能还要强大。 他们在跑到隋军弓箭手的射程之内后,便全部将盾牌顶在脑袋上,结成一个方阵,犹如一只躲在铁板后的大乌龟,缓缓地向着城墙移动了过来! 这时,隋军弓箭手的第三轮抛射,也正好发射了出来,密集的箭雨落向这个宽大的盾牌方阵,羽箭射在那些密集的钢盾之上,却只能无力地发出“叮叮咚咚”的撞击声。 第65章 诈城三 顾余军嫡系亲军之中,只有走在队伍边缘的一些倒霉蛋,被隋军的箭矢射中了小腿,或者膝盖等暴露在盾牌外的部位。 当然,也有一些盾牌相接处,排列不够紧密的地方,被箭羽从缝隙内钻入,也是给造成了零星杀伤,可除此之外,密集的箭雨却对这个,已逼近曹县城墙的叛军铁盾方阵毫无办法。 李飞也看出了江南叛军,这种方阵的厉害,他立刻下令,让隋军的三千长弓手停止抛射,给他们时间休息一下,毕竟他们连续射了这么多轮齐射,想必手臂也酸了。 这个时候,江南叛军的铁盾方阵,已经冲到了曹县城墙之下。 一片整齐的呐喊声响起,江南叛军的士兵,纷纷撤去了盾牌,那原本如同乌龟壳一样的铁壳方阵,顿时烟消云散。 而这个时候,曹县城墙上的隋军士兵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在这个乌龟壳的保护下,还有几队士兵抬着长长的云梯隐藏在其中。 “大家注意,听我命令再射!”这个时候,李飞只能喝令城墙内侧的弓箭手,采取另外的办法射击了。 “换成短弓和强弩上城墙!自由射击!”李飞又看了看,他前面的隋军,又是大声喊道:“你们!用石头,一起把敌人都砸下去!” 说完,李飞率先举起一块大石,向一个即将冲上城墙的叛军队正,猛砸了下去。 那小队长顿时发出一阵哀鸣,从半空中跌落到地面,只听“咔嚓”一声,他立刻筋断骨折,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摔死了。 与此同时,隋军的士兵们,也抬起早就储备好的石块,朝着城墙边正顺着云梯攀爬的江南叛军的士兵们,狠狠地砸了下去。 尽管城墙上地隋军士兵,还在那拼命地反击,可是江南叛军的云梯,还是一个一个被架了起来。 顾余军让人亲自训练的这只亲军,不愧是精锐之军,他们不但实力强劲,而且十分勇猛,在撤掉了盾牌,开始架起云梯攀爬时,他们有的脑袋被石块砸中,有的身上被利箭‘射’中,但是他们只要还没倒下死亡,都还会狠狠的用自己的肩膀死死地顶住云梯,不让它被隋军士兵用铙钩钩倒。 很快,曹县的城墙之上,已经有三十多架云梯,被飞快地架了起来,江南叛军的士兵,在顾家老二顾余诠,他亲自带领下,一个个红着眼睛,奋力地顺着云梯爬了上来 “快!用挠钩钩住敌人的云梯!一定要把他们打下城墙!不能让他们冲上来!” 李飞一边舞着黑色的长槊,在城墙上来回奔走救急,一边不停地发布着命令。 一条条命令被飞快地传达了下去,隋军的士兵用铙钩钩住对方的云梯,拼命试图将敌人的云梯,给钩倒。 偶尔,城墙边还会看见,一架云梯上正有几名江南叛军的士兵在奋力攀爬,可是一瞬间就被斜伸过来的铙钩钩倒,于是上面的叛军士兵,就带着惨叫声,从半空中坠落下来,摔在城墙下成了一摊肉泥。 而这时,一盆又一盆,被烧得滚烫的开水,也被狠狠地泼了下去,那些正在拼命攀登梯子的江南叛军士兵,瞬时就被开水狠狠的浇在头上和身上,顿时发出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然后带着一股水汽从云梯上滚落下去,他们在掉下去时,甚至还会把身后的同伴一起撞了下去。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惨状,却仿佛丝毫不能动摇,顾余军和他手下亲军进攻的决心。 一架云梯倒下了,马上会有数十名叛军士兵,不顾隋军的箭矢和石块,奋力将它重新抬了起来,然后再架到城墙边上。 云梯上的一名叛军士兵,被隋军给射落下去了,立刻会有更多的叛军士兵,依然不顾死活地重新爬上去。 在顾家亲军士兵前赴后继,不顾重大伤亡的进攻之下,终于有叛军士兵成功地登上了城墙,然而,等待他们的,则是曹县城墙上,早已经准备好的无数长矛和横刀。 他们刚刚一跳上城墙,立刻就会被从几个方向,刺来的长矛和横刀刺穿几个血窟窿,然后被一脚踢下城墙。 当然,也有实力强劲,身体素质较好的叛军士兵,在身中数刀之后,仍然未失去行动能力,他们也会抱着近旁的敌人,一起滚落城墙,或者奋力扑向隋军的士兵,试图将隋军撞开,哪怕那么一丁点距离,以便自己身后的战友爬上来的时候,能够减轻一分压力。 顾余军的这支亲军,不愧是顾家当中,实力最强的部队,他们的士兵大部分都是练家子,武功相当不错,而守城的隋军士兵,虽然也是选拔出来的精壮士兵,但他们大部分人,都没有系统的学习过武功,只会一些粗浅的军中招式。 因此,在城墙上的战斗,形势渐渐向叛军一边倾斜了,隋军的士兵,逐渐有些抵档不住了。 而且,随着江南叛军的士兵,开始在曹县城墙上站稳脚跟,冲上来的叛军士兵也越来越多了,每多冲上来一个叛军的士兵,隋军的压力,就会变得越来越大。 这是因为,江南叛军这次进攻的排头兵,便是他们最为精锐的亲军,从单个士兵的战斗力来说,要三个隋军士兵,才能抵抗住一个顾家的亲军士兵,而如果是遇到了顾家亲军中的伙长和队正,那双方之间的武功差距就更大了。 李飞此时也是变成,身穿血衣了,他那原本黑色的长槊,也是变成了红色,但他却依旧在和江南叛军的士兵,在全力厮杀着,搏斗着。 而剩下的六千多人,也在和自家的主将,在一起并肩奋战着,他们现在的心中,都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要坚持,等到大帅杨素的大军出现。 冲上城墙的叛军士兵,见着这位身着赤红色铠甲,还率领隋军拼命厮杀,还不停发声指挥的李飞,他们都已猜到他,就是这只军队的主将,他也是被列入重点抓捕和擒杀的黑名单的人物。 因此,聚集在他身边的敌军,也是最多的,虽然李飞的亲卫还在死死的护着他,但是没过多久,李飞的身上,还是中了数处刀伤跟枪伤。 顾家亲军的一名校尉,好像是看出了便宜,狞笑道:“这个人是我的,大家不要和我争!” 说罢,他面露凶光,一枪向李飞的肚子直刺过来。 李飞的身体向右一闪,长枪擦着他的腰部刺了过去,而李飞的长槊却是向那校尉砸了过去。 那校尉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忽然只觉脑后风声袭来,他情知不妙,想要闪避时却已来不及了。 这叛军的校尉只见眼前黑光闪过,李飞的一槊,便将他的脑袋给砸烈开来,他哼也没哼就倒下了,功劳没抢到,反倒送了自己性命。 叛军的士兵,见是李飞一招就将自己的长官给砸死了,谁知,他们不但不后退,反倒是他们立刻嚎叫着冲了过来,手中长枪直向李飞的身上招呼。 李飞用长槊,猛的劈开了几条刺向自己的长枪,又望了一下周围的局势,不禁自言自语道:“如果大帅再不来的话,估计曹县的城墙就要守不住了。” 城墙之下,江南叛军已经又组织了两个方阵,黑压压的人群个个高举盾牌,冒着空气之中不断飞过的箭雨中,一步接一步。继续缓缓‘逼’近曹县的城墙 “这次该拿下来了吧!”顾余军遥望着城墙上的形势,自言自语道。 “占领城墙后,就马上给我打开城门!让大军从城门进来!第一个打开城门的士兵,我直接提升他当亚将!”顾余诠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因为他看出来了,隋军的士气已丧,战败只是时间问题了。 就在他们二人以为胜券在握时,战场上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在城墙上激战的隋军跟江南叛军,这两只军队,又听到一阵喊杀声,从城内又冲出来了大批生力军,奔上了城墙。 这些军队身上的铠甲,可谓普通至极,因为这只军队,就是由江南叛军投降过来的军队。 “原来隋军还有预备队没用啊!”江南叛军的士兵们厮杀了大半天,早已有些疲惫不堪,在这批生力军的冲击之下,他们的情绪不免受到影响,已经危如累卵的守城形势,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杀啊!把敌人全部赶下城墙去!”李飞见援军终于来了,心中不禁大喜。 顾余军看到城头上自己的亲军本已站稳脚跟,却又被隋军的生力军给杀了下来,心中大为光火。他立刻下令道:“给我将所有的后备部队都调上来!老子要亲自上阵了!我就不信,咱们几万人连几千人残兵败将也打不过!” 就在他的传令兵,准备去调集江南叛军的预备队时,一名斥候却急匆匆赶来报告道:“元帅,大事不好了!隋军的援军到了,离我们只有七里了!” “什么?”顾余军只觉气血上冲,头脑一阵眩晕,几乎就要倒了下去。 他的亲卫连忙将自己的主将扶住,过了片刻之后,顾余军方将情绪稳定下来,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现在前方未能攻下曹县城墙,而后方敌人的援军又到了,自己现在己经面临,内外夹击的窘境。 “传我命令!停止攻城,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先击败隋军的援军!然后我们再行攻城!”顾宇军当机立断道。 他已经知道,想今天就攻克曹县,已经不太可能了,所以眼下,只有先暂停攻城,回师击败敌人援军,他们顾家才能有一线生机,否则顾家的七郡难保。 “是!我这就去告诉二家主,让他赶快撤下来!”那校尉忙行礼回道。 半个时辰后,江南叛军方才慌乱的,从曹县的城墙上撤了下来,然后重新整编队列,开始准备迎接一场更为惨烈的战斗。 而劫后余生的隋军,则在李飞、杜元的命令下,抓紧时间抢救伤员,休养生息,以备再战。 而此时韩世谔那边,一共一千飞豹营的将士,都换上了江南叛军的衣甲跟旗帜,等换装完毕后,夏日白天最后的一丝光明也落尽,一行千余人马,拥着少数已经愿意降隋的叛军将领,向着十来里外的县城而去。 当一行人打着火把,狼狈不堪的样子,到了县城南门时,顾齐这个顾家子弟,没有做出什么为家族利益,而不顾自个小命的事情,他很老实的按着韩世谔之前吩咐的话来说,他颇有威势的对着城头的守军大喊道,“速速开门,我乃顾齐!我回来了。” 韩单骑着马,就落后顾齐半个马头,此时一把匕首就抵在他的后心处,如果顾齐不听话,那么就马上取了他的性命,楼上的兵丁借着下面的火把,一眼就认出了下面这支丢盔弃甲的千余人残兵,正是早上自家出城的大军,一时间惊讶的道,“顾将军,你怎得如此光景。” 那顾齐旁边一位,一起归降的叛军将领,也是大声喝道,“还不快开城门,小心我们进城之后,就斩了你的狗头。” 那守城的叛军士兵,根本就没有想过城下的自家主将,已经降了隋军,听到城下将领的喝骂,一边赶快放下吊船,一边还是让其它守城士兵赶快打开南门。 黑夜中,随着叛军士兵的跑动、忙碌,高高吊起的吊桥,终于慢慢的通过绞盘放了下来,而紧闭的县城南门,也发出一阵阵嘎吱嘎吱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张了开来,坚固难攻的县城,也是向着飞豹营的将士们,一点一点的去除了她的防备,向他们敞开了怀抱。 此刻在场的一千隋军,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如果一切顺利,那么他们今天就将攻占县城,三千骑兵攻占一座大城,这得是多大的功劳啊,相信到时整个飞豹营上下,都能得到李将军或者是大帅的封赏吧。 韩世谔对着杜元跟几位校尉,打了个眼色,大家都点了点头,江南县城大门已经打开,那么他们更应当打起精神,不能最后功亏一溃。 漆黑的夜色中,只有松油火把燃烧时,不时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顾齐在韩单的示意下一马当下,带着飞豹营的一千人马,踏着隆隆的马蹄声,越过吊桥,穿过城门洞一直进入城中。 整个进程的过程中,韩世谔等人的心,都是提到了嗓子眼,全神戒备着,生怕哪里出了什么破绽,最后生出什么意外来。 好在可能是晚上的缘故,一直等到一千来人,全都穿过了县城的城门口,江南叛军的守门士兵们,都没有发现隋军已经进城了。 韩单拿着匕首,在顾齐的后心上轻轻的推了下,顾齐马上大声的道,“你们,就说你们,全都过来,今天我们押运粮草,没有想到,竞中了那些杂种的埋伏,对方有着三万人,本将军好不容易才带着大家冲了出来,肯定是城中有人通敌卖国,现在城门由我们接手,所有人都得集合,没有查出奸细之前,城门就由我的人接管。” 顾齐身份不愧是顾家子弟,这些江南的叛军,很快就按着顾齐的意思,将守城士兵全都调了下来,换上了隋军人马。 县城南门的守城将领,是一脸委屈的站在顾齐的马旁,还在那里辩解着道,“将军,我们对顾家是忠心耿耿啊,我们绝对不会是那通敌之人的,你得相信我们啊。” “我相信你,不过这也只是为了预防万一,家主将县城交给我,我就得守好他,如今因那该死的内奸,让我们损失了一万江南的好儿郎,我们再也不能大意了。我现在就命令你,马上通知城中其它百人长,以上级别军官赶来这里,我有重要事情通知大家,让他们不要惊动士兵,以免****军心。” 那位守城的也是一位带领百人士兵的百人长,此时一听到顾齐这么信任他,也是激动不已的拍着胸口道;“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将您交代的事情办好。”说完一点没有觉得,刚才被接收了南门城防职权的委屈,反而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吆喝一声带着手下的百人队,开始往城中各军营通知主将的军令了。 等到那队百余人走远后,韩世谔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如此此时被识破,他们这千余来人要想守住南门,就得和有着九千守军的江南叛军大战一场,在这样的城门狭窄地带,他们就算是装备再精锐的骑兵,也和那些步兵没什么两样,一千对九千,这胜算太低了。 “将军如此识时务,来日我必详呈大帅,让他向陛下保你个富贵前程。”心情大好的韩世谔,也不由对顾齐和颜悦色起来。 “郎将军,你带人务必将南城门守住,再安排几队士兵,将城头的那间屋子围好,一会敌军百人长跟以上将领到了后,就先把他们带进去,然后我们就可以将所有的将领一举成擒,没有了将领的叛军士兵,我们对付起来就要轻松多了。” 韩世谔指着前面的一间大屋安排道,心中又是想道,如果能够兵不血刃的拿下县城,那是最好的,这三千骑兵就是他现在所有的兵力,死一个那就少一个,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损失任何一个。 大概不到半个时辰,那位百人长就带着一大票的将领赶来了。看来他可能已经对那些将领,透露了些顾齐回来的狼狈样子,每个将领都是一副心急的样子,如果真的来了三万隋军,自家出城决战的一万大军又覆没了的话,那以九千人对三万人就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了,这个时候,大家都十分想知道下,到底是个什么形势。 一个是统兵的副将,还有九位各领一千兵马的校尉,九十个统百人的百人长,还有一些谋士,县城中的文官,再加上卫兵足有差不多三百多人,刚看到第一眼的时候,飞豹营不少的士兵,都以为已经是被识破了,脸色都变了一变。 不过,韩世谔只是稍稍惊慌了一下后,就镇静了一下,等那批人马远远的骑着马跑进了一些后,他终于松了口气,虽然人数不少,但看各人身上的盔甲装束,应当都是军官,如果真的识破了,那就不可能是这些军官来了,那就会是数千江南的军队了。 第66章 诈城四 韩世谔让顾齐手下已经投降过来一位亲卫,冲到赶来的一众军官面前喝道,“各位大人,顾将军就在屋中大厅等候大家,所有的百人长以上的将领,都请进去,顾将军也吩咐让文官们也进去,那么所有的卫兵,都请到另外一座屋中暂时休息,今天顾将军有要事相商,才会大晚上的召唤各位大人,可能要商议很久。” 听了那位亲卫的话,县城里的叛军将领,也不疑有他,一个个连忙下马,向屋中走去,不过当他们走进屋中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众人都有些惊奇的站在大厅中,一时有些搞不明白什么情况。 还没有等他们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四周去突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做为军官他们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是大队人马在动,而且就在屋子周围。 “呯”的一声大响中门被打开了,眏入他们眼帘的是一队队的士兵,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顾齐出现在门口,大声的道:“今日本将带万余弟兄,出城押送粮草到大营那里,在路上,我们却遭遇了三万隋军,之后,我们一万一千的子弟兵,回来的却只有一千不到,所以,今天大厅之中肯定就有通隋的内奸,现在我要求所有人放下兵器,等我一个个审问后,就能找出那位通敌奸细,为今日冤死的一万子弟报仇。” 顾齐一张脸还带着苍白,对着屋内的一众将领,眼睛死死的扫过一遍又一遍,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被部下出卖的主帅,正在查找内奸。 韩世谔对着韩单一个眼神示意,一众飞豹营的士兵,随即冲进大厅,用绳索将江南叛军的每个将领都跟捆了起来,虽然有少数将领都有些不配合,但是大部份的将领,却真的以为顾齐是在查找奸细,一时间都没有反抗,少数几个反抗的,也隋被飞豹营的士兵,几刀就给砍翻了过去。 “敢反抗者,必是通敌之内奸,杀无赦!”在顾齐的怒喝下,还有那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下,所有的将领也都沉默了,一个个被韩单给带人捆了起来,大家心里还想着,反正我不是那个通敌的人,顾将军只要查清楚了,就会放了我的,在场的叛军将领没有人知道,他们顾将军口中的通敌内奸,就是他自己。 韩单不但将人捆了,连嘴也塞了起来,并且分开关押了起来,所有的叛军将领,都押了下去之后,郎秋等飞豹营的将士们,终于都是松了口气,因为这个县城,已经成了隋军的囊中之物了。 “郎将军,我令你在速带六百人马,接管东、西、北三城门,一定得尽快将三城门拿下,我在这等你的好消息。” “韩将军,我带走六百人马,你怎么办?”这次进城的隋军人马,总共就只有一千人左右,剩下的就是顾齐的那几十人了,如果他现在又带走六百人,那么韩世谔身边,就只有四百人了。 “放心吧,我早就已经派人通知习文、韩豹他们了,韩豹他们肯定能很快就赶过来的,再说了,我身边不是还有四百多人嘛,而且我身边还有位县城的主将呢,你快去吧,我们这次,不但要拿下这个县城,还得想办法将县城的,这近万人马全都吃掉。” 郎秋此时站在县城里面,还有些晕乎乎的呢,他没有想到韩世谔这个小将,带着他们三千人马出来奔袭叛军粮道,还一下就拿下了存了几十万石粮食的县城,而且还是如此的简单,这不禁让他这个年近三十人的人,佩服不己,想到此,不禁对这位年青的将军充满信心。 “那韩将军多加注意,万一有事,马上发信号通知我们。”说完,郎秋敏捷的翻身上马,一招手带着顾齐身边的数十位,已经降隋的将领,带着六百人马,分赴县城的东、西、北三个城门。 黑夜中的县城,显得格外的寂静,飞豹营和降隋的叛军士兵,都很安静的忙碌着,不时的一阵山风吹过,将那不知名的鸟叫声从远处吹来,更加增添了几分夜的寂静。 韩世谔重新换回了他那一身赤红色的铠甲,现在他身边只有四百人马,还得看押着两百多人的江南叛军将领,和他们的护卫。 韩世谔想到城中,还有着江南叛军的九千人马,就让他有些心情凝重,让郎秋带着六百人马去接管城门,也是无奈之举,虽然他们已经拿下了南城,也设计诱捕了那些军官,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将城门尽早掌握在手中为好,因为这座有着几十万石粮草的县城,他们不容有失。 寂静而带着压抑的县城南门,突然传来一阵阵马蹄声,虽然听的出那声音不是很急促,但依然让南城门上的飞豹营士兵们紧张不已。 “将军,是我们的隋军的兄弟们,他们已经来了!”负责南门守城的队正,激动的说道。 韩世谔紧张的心情,也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他三两步走到城头往下看去,黑夜中一大队骑兵没举火把,但南门城头早已经是灯光通明,韩世谔一眼,就看出了为首的正是韩豹。 “开城门,放吊桥!” 一直紧张不已的飞豹营的士兵们,也都是欣慰不已,有了他们的到来,县城已经牢牢握在他们手中了,这可是一场泼天的富贵,哪怕他们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府兵,相信也能得到大把的金银赏赐。 韩豹这次带来了一千人马,他们也是接到了韩世谔派出去,通知他们的士兵后,才知道了自家公子的大胆想法,虽然诈城这一法子,古今用过的人多了去了,但是一想到自家公子,只带了一千人马在身边,而城中还有近万江南叛军的人马,他们就不由得惊出了一身汗,看着战场上已经被飞豹营的士兵,彻底控制了之后,韩豹又带了几名从凉洲出来的黑旗卫,就点齐一千人马快速赶来。 韩世谔简单的将城中的情形,告诉了他们一声后,忙道:“现在我们还有半晚上的时间,最晚到明天天亮前,我们就得解决掉叛军营中的那九千人马,要不然他们明天见不到各自将领,肯定会出乱子的,现在你们再分六百人马,去给我分守其它三个城门,剩下的都留在这里,我们想个办法一举解决了那九千叛军士兵。” 韩豹大大咧咧的道,“将军,费那劳什子精气神做甚,明日一早,我们就跟他们摊牌,再让己经投靠我们的叛军将领跟士兵,训服他们,我们在将那些个不肯加入隋军的将领,当着他们的面给砍了,我相信他们一定不会在想不开要叛乱的,” 这确实也是一个法子,但是县城里的江南叛军,可是有着九千多人,而且现在这座城里也全是江南民众,谁知道一乱起来,到时还能不能控制的住。 顾齐弯着腰站在一旁,低着头听了好久,突然说道:“这位韩将军,到那时,我也会助将军你成事的。” 在场飞豹营的将士们,也都知道了此人就是这座县城的将军,对于他之前打不赢就跑,抓到了就降的行为十分不耻,但是此时也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韩世谔也点了点头,他们就是在顾齐的配合下,才兵不血刃的拿下了这座县城,如今也就只能相信他了。 顾齐见在场的隋军将领们,都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心里也十分的不舒服,但是他既然已经带着隋人拿下了新城,那么他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现在他唯一奢求的,就是隋人能说话算话,到时让他在大隋安享富贵。 “大人,小人一定能帮大人,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营中九千人马搞定,但我有个要求,希望大人日后,如果攻破荣仓城,请一定将小的一家老小奉还。” 摇曳的火把火光下,顾齐那张苍白的脸,更加显得几分狼狈,甚至有些惶恐。 说句实在话,韩世谔对于顾齐,他还是有着几分提防的,但是他那句能帮着他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城里九千江南叛军的话,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他现在最宝贵的就是这三千飞豹营人马,这可都是一些精锐,不是随便到哪征几个就能顶的上的,不说别的,光一个普通府兵,想要熟练骑兵作战,就不是三两个月能成的了事的。 韩世谔考虑良久后,点了点头。“只要你肯帮忙,那么本将答应你,如果有一天我拿下荣仓城,我们就一定将你的家人奉还与你。” “谢大人,谢谢!”此刻的顾齐,十分诚肯的谢道。 “叫和顾将军一起投降的叛军将领们,都过来,就让他们按照,刚才我们商量的办!”韩世谔微笑着说道。 韩世谔一直站在南城城门楼上,从这高高的城门楼上,能看着南门外那起起伏伏的山丘,如果要是那顾齐,带着这两万人龟缩城中不出,坚守山城的话,就凭他那三千人马,除了将附近的村落扫荡一遍,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此刻他却已经站在了这城头之上,而且还是兵不刃,城外最后打扫战场的那一千人也已经进来了,虽然比当初韩世谔预料的时间长了点,可是却也带来了让他意料外的惊喜消息。 白天在数十里外的那场野战,三千飞豹营骑兵,以他们的强悍,加上精锐的铠甲武器,对上顾齐带领的那一万一千人的叛军运粮部队,取得了一个大胜,甚至说的上是完胜。 江南叛军的一万步兵被杀死一千七百多人,重伤轻伤更是达到了近两千人,这些伤者大多数都是因为,江南叛军没有带上铁质的盾牌,碰上了韩世谔这他这支也算的上是弓骑兵的飞豹营,被那无差别四十五度抛射所伤。 特别是在江南叛军被打散打乱后,他们就开始溃败了,整个一万人的步兵,被飞豹营的几千骑兵给抓了七千多人的俘虏,只有他们的那一千骑兵要好一些,但是他们却也是受到飞豹营骑兵,重点关照的部队,一千骑兵被歼灭了半数以上,还被俘虏了数百,只剩下了少数的溃兵依靠着跨下的战马四处溃散,逃出了战场。 不过在听说,那些溃兵都是往曹县城的那个方向溃逃的后,韩世谔提起来的心,才又放了下来。 “将军,因为担心这边的情况,怕带上他们耽误时间,那些伤员我们全都杀了,被我们整编过来的叛军一共是六千人,而且我们还缴获了战马八百多匹,盔甲旗帜无数,恭喜将军,立下这泼天大功!”习文年近三十的那张脸上,全是笑容,只是配上额头上的那道伤疤,却让人看上去更像是哭。 韩世谔向习文拱了拱手,才道:“这次论功行赏,肯定习文将军,也定能升职为郎将的,那可是从五品了,前途一片光明啊。” 习文咧着大嘴激动的道,“习某人,多谢将军栽培,属下全伏着将军的指挥得力,运兵如神才能立下这微末军功,这一切都是将军所赐,今后属下必唯将军马首是瞻,但有所命,誓死不辞。” 韩世谔看着习文激动的样子,笑了笑道:“习将军,本将军就绝对不会亏待,跟着我的兄弟们的,你先说说看,这次我们飞豹营的弟兄伤亡了多少?”这是他最关心的事情,这每一个士兵可都是宝贝啊。 一说到这个,习文这样的铁汉子也不禁有些伤感,“将军,今天江南叛军那一千骑兵,对我们造成了不少的伤害,战后,我清点了一下,这次我飞豹营共阵亡弟兄一百一十三位,还有两百多位负伤的兄弟,其中轻伤的有两百位左右,重伤的三十多位,其中可能大多数是挺不过去的,那些轻伤的弟兄,虽然很多人休养上一阵子就能恢复,但是起码会有二十多位弟兄以后就残疾了,他们只能退伍,不能再上阵杀敌了。” 一场精锐对二线部队的遭遇战,他们依靠着各方面的优势,最后还依然是付出了伤亡三百多人的代价,这是多达十分之一的伤亡,一想到这个数字就让他心痛,就算那些轻伤的人休养阵后好了,但是韩世谔知道,只一次战斗,还是一次简单的遭遇战,他就失去了二十分之一的人马。 “将那些战死兄弟的尸身,都带回来了吗?”韩世谔有些沉重的道。 第67章 曹县战况一 “将军,所有兄弟我都带回来了,等来日我们凯旋之日,定将他们落叶归根,魂归故里。”习文也是一位沙场老将了,但是像韩世谔这样,善待手下阵亡将士的将军,他还是头一位遇见,心里对韩世谔敬重的感觉,不禁又多了几分。 等安排完了所有兵将的任务后,韩世谔就来到了南门,为飞豹营跟那六千降卒,选择的临时大本营。 次日一大早,那些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叛军将领们,他们都是满脸惊惧看面前的隋军士兵。 韩世谔带着两千飞豹营的军士,跟五千江南降军,躲在瓮城的墙边处,韩世谔看了看他们,就扭头大喝道:“擂鼓!命令城里的江南军士列队集合!” 南城的城楼,为了方便抵御敌军,在筑城之时,便用城墙四面围拢起来,并且四扇城门的箭楼与正楼之间,用围墙连接中间空出来的地方,便叫瓮城,用以屯兵和练兵。 没有过多久,此刻九千叛军士兵,便密密麻麻集中在瓮城中间,他们的神色或惊或惧或怒的,盯着城楼上按槊而立的年经将领。 他们的反应,早在韩世谔的预料之中,不过现在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自己现在的兵力,已经足够应付这些叛军士兵了。 站在南城的城楼上,俯视着瓮城中间,表情各异的叛军士兵们,韩世谔不由升起一股志得意满的风光感觉,再低下头,韩世谔望着瓮城内,九千神各异的将士们心头不由又沉了一下。 这些人能否为我们所用吗?他们还会不会继续哗变?要还是哗变的话,那么变数就太大了。 韩世谔运了运气,站在高高的城墙垛上,扬声道:“江南将士们,你们现在应该也知道了,我己经把城里的将领,都给拿下了!” 此言一出,瓮城里的叛军士兵,又是一阵哗然。 瓮城里的叛军士兵的有愤怒的,也有高兴的,大多都是脸色木然的。 叛军将士们的反应,落在韩世谔眼里,他不由放心不少,接着大声道:“我知道你们大多都是普通的江南子民,我们的陛下,已经下令了,只要你们能回头是岸,那么你们就能恢复以前的生活,你们愿不愿意。” 顿了顿,韩世谔继续又道;“但是那些玩固不化的叛军将领们,他们是必须受到严惩的,我知道你们有些人的心里会不服,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为什么要给他们效忠?就因为他们是你们的将军吗?还是他们对你们恩重如山?他们给你们的恩惠从哪里来的?我不跟你们讲大道理,什么为国为民,为朝廷为社稷,那全都是扯淡!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是想跟他们一块死?还是和你们的顾将军一样,重新回到你们以前美好的生活?” 瓮城里的九千叛军,顿时都是互相思语的谈沦起来,韩世谔看到时机已到,又是喊道:“现在,愿意戴罪立功,加入我们隋军的,我们大隋可以即往不究,但是,还是要继续一条路,走到黑的人,那么就不要怪我们大隋,没有给过你们机会。” “来人,给我把那些,不愿意弃暗投明的叛军将领,都给我推出来!”没过一会,那些被绑得结结实实,脸色灰败的一百余名叛军将领,就都给推在城楼之上,韩世谔大声道:“至于他们这些不愿意弃暗投明的人,就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众多江南将士都是默然不语,他们神色间的担忧之色,却又是少了许多。 这时侯,县城的主将,顾齐也是走了出来,大声说道:“各位江南的兄弟们,我不说你们也知道,我们吃的饭菜跟美酒,全都是大隋的陛下,发到你们手上的!换句话说将士们,从开皇八年起,每年每月供养着你们的人,是大隋的皇帝陛下啊!不是你们所效忠的江南沈、王、谢、顾四大家族!可你们知道他们,要你们干什么吗?他们是要你们逼放弃,原来平和安定的生活,拿起他们硬塞给你们手中的刀枪,去对付供我们吃,供我们穿,甚至还给我们响银的人!你们还愿意,为那四大家族卖命吗?” 韩世谔也是适时的,缓缓扫视着瓮城里的叛军将士们,他的眼中,露出暴烈的凶光,指着城下的叛军将士们,恶狠狠的道:“我们大隋养条狗,还可以看家护主,我们的陛下对你们这么宽容,他养你们是做什么用的?是掉转枪头对付他自己的吗?如果你们还是这样,那么就不要怪我们的陛下心狠了!” 此言一出,城下的叛军将士们,又是一阵哗然,脸上的都只有不忿和愧疚。 是啊!隋朝的皇帝陛下,这些年拿着银子养着他们,难道现在我们还要因为效忠这些意图谋反的几大家族,要是还举起手中的刀枪,这样做跟畜生有什么区别?顾将军说得对啊! 叛军的众将士,都是面色皆若有所悟,神色终于渐渐平静。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都是一条条血的汉子,忘恩负义的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干的。 韩世谔冷眼旁观,看时机己到,就接着又道:“今天,本将军便当着你们的面,将这些玩固不化的叛将,就地斩首!你们谁若不服,谁若还想跟着他们一条道走到黑的,就尽管放马过来!本将军就站在这里,想来的就过来吧!来人!” 韩世谔身后的几千名军士,也都是立刻抱拳应声。 韩世谔冷冷扫了这些垂头丧气的叛军将领们一眼之后,然后大喝道:“把他们绑到瓮城下面,当着这些将士们的面,全都给我斩了!祸国殃民的东西,死了也罢!” 众多的军士大声领命,然后分岀五百人,他们每两人挟着一名叛军将领,半拖半拉的绑缚到瓮城中间的广场上,将他们按跪在地上,面向着他们面前的九千多将士,然后静待韩世谔的命令。 此时一阵狂风吹过瓮城的广场,带起漫天尘土,整个广场霎时被尘土笼罩,萧萧风声,无形之中凭添一股冲天的肃杀之气,令在场的数万将士们,都是不由心生敬畏。 “给我斩!”韩世谔眼中,凶光一闪大声下令道。 雪亮的刀光掠过,眨眼间百十多颗头颅落入尘土,睹目裂眦的滚落在叛军将士们面前,百十条脖颈处,喷着鲜血的身躯,不甘的抽搐了几下,终于软软栽倒在满是尘土的广场上,鲜血渐渐在尸体周围蔓延,又很快被吸入了土壤之中,行刑之处的土地,顿时变成令人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今天本将军,斩掉这百十名叛将,我的目的,就是告诉你们,何为国法,何为军法,军法森严,国法亦森严,图谋不轨,拥是要不回头的,那么他们就是下场!” 顾齐又是大声喊道:“现在,我顾齐就将掌管兵马的大权,就交跟韩世谔韩将军!现在,他就是我们的主将!” 韩世谔冷眼扫视着,瓮城下的众将士,又是大声喝道:“尔等!都听明白了吗?” 江南将士们在底下彼此互望,最后终于齐声道:“遵令!” 至此这个县城的,一万五千将士,终于彻底的牢牢的,被韩世谔给抓在了手里。 “现在本将军,就下一道军令,从现在起,城里的一万五千降卒,分为左、中、右三军,左军将军郎秋率八百飞豹营军士跟四千江南军士,为左军,守卫东门!失门者格杀勿论!” 朗秋拱手道:“末将遵令!” “习文将军听令!” “本将军命你为右军将军,率八百飞豹营军士跟四千江南军士,为右军,守卫北门!失门者格杀勿论!” 习文大喊道:“末将遵令!” “韩豹听令!” “现在本将军命你为中军前锋,领三百飞豹营军士跟一千五百江南军士,守住粮仓,记住万万不可丢矢!” “末将遵令!” “其余兵马皆为中军,共同守卫西门跟南门,县城四城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全城戒严,士兵披甲执戈开始巡城,维护城内治安,所有守城用的器械,包括箭矢擂木擂石,沙袋等等全都搬上城墙,准备随时准备战斗!都听明白了吗?” “遵令!” 韩世谔知道,大棒子打过了,现在也该给块糖了,又道;“所有的士兵们,都听好了,等我们平定此次的江南之乱,我定会跟大帅讨赏,每人赏赐万金!” 如果说,刚才的江南降卒们,刚才还有些不情愿,那么现在,就都是对韩世谔感恩戴德了。 韩世谔几人将一万五千名降卒,跟三千飞豹营军士,给分成三军,并且,都是由飞豹营的军士为骨干,还有从江南降卒跟飞豹营里,抽岀千余人的队伍为执法军,韩世谔让韩单为之掌管。 开皇十二年六月六日,此刻午后的阳光非常猛烈,隋、顾两军的旌旗飘扬,在曹县城南二十里处,隋军铠甲鲜明,严阵以待。 杨素在抵达曹县城外后,得知江南叛军,已经停止近攻曹县城墙,准备转过头来迎击自己后,便下令军队停止前进,原地休息,以保持人马的体力。 眼下,他们已经休息了半个时辰,因远道而来消耗的体力也已恢复,隋军如今刀枪明亮,弓盾泛寒,旗帜飘扬,隋军的五千排槊兵,一列列一排排的列阵于前方,军容整齐,士气高昂。 相比之下,江南叛军却是显的有些有气无力,毕竟他们中很多人,原来都是农民,又才参加了刚才的攻城战,体力和兵力消耗都不少,如今望着对面的隋军阵容严整,盔甲鲜明,一些叛军士兵甚至露出羡慕之色。 本来,他们还认为,江南的陈朝可以再次赢得天下,他们作为陈朝的支持者和军队基石,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可随着现在江南叛军的连战连败,以及隋军的连战皆捷,除了一些四大家族的死忠者外,只要头脑清醒的都心中明白,在跟着四大家族走,就是前途未卜,生死不明。 现在,不说其他地方,光是曹县城下的江南叛军,就面临隋军内外夹击的局面,且杨素率七万隋军,增援曹县城后,再加上城中的隋军,如今隋、陈两军的兵力已经相当,江南叛军占不到任何便宜。 相反,隋军在武器装备上、指挥作战上、粮草辎重等方面,却比江南叛军有较大的优势。 就这样的情况,那顾余军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他寄希望于自己的大军,在野战中能战胜杨素的隋军,这样他还有一线胜机。 望着对面的隋军,顾余军扬声道:“前面可是大隋右仆射杨素?” 在他喊了一声之后,隋、陈两军之间,却是陡然变得鸦雀无声,隋军听到有人在喊,自家大帅的名字,立刻肃然起敬,而江南叛军却是因为畏惧而不敢出声。 可无论恭敬还是畏惧,两军士兵均是有些期待,希望能看到那杨素出场。 三通鼓响之后,五千铁甲骑兵从隋军阵营中,鱼贯涌出,分为两列,个个铠甲鲜明,长矛如林,旌旗如海。 而在两队骑兵中间,杨素缓缓行出,他身着黑衣黑甲,跨下的战马也是高大不己,当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而这位杨素的身后,还跟着隋军的数员将领,个个都生得威猛雄壮,常人难及,不过,他们只是站于这杨素身边,肃然而立,并不言语。 这中年人,都不用说,任何人都猜得到,便是大隋的元帅杨素了。 “大隋万岁!元帅威武!”隋军的将士们,纷纷情不自禁地高呼了起来,气势当真如排山倒海一般,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起气来。 江南叛军的上下,见到杨素如此气势逼人,再反观自家主帅,只见他一脸愁眉苦脸,皆不由暗自皱眉,心道敌军主将如此威猛,而己军主将却是窝囊老朽,仅从气势上看,便已知高下了! 顾余军见到杨素出现之后,也是惊惧万分,不过,杨素即然已经应邀出面了,他却不能不说什么了,于是顾余军喊道:“杨素,你率军犯我陈朝边境,只要你立刻率军返回关中,不再犯境,我便饶了你,和你手下的兵丁,不知你意下如何?”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为了自己的仕途,绝不会考虑属下官兵的死活,反正想的只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宁可让部下们饿着肚子上战场,也绝不肯答应放弃,根本就没有胜利希望的战斗,既是如此,那我们也不用多说了,就立刻开战好了!”杨素哈哈一笑,毫不客气地说道。 杨素如此侃侃而谈,江南叛军顿时议论纷纷,望向这位大隋主帅的目光,倒是多了几分敬意,又看向自家主帅,他们的心中更是复杂万分。 “顾余军,我知道你出身江南门阀,陛下待你们江南氏族,也是恩重如山,但你却贪不效仿诸葛瞻蜀亡而死的忠诚,却反而以身事贼,人神共愤,你若是还有悔意,我可容你负荆投降,也可保全你和你儿子的荣华富贵,这样也让你的部下得保生命安全,可如果你没有悔改之意,那么这里,就会是你们的埋骨之处!” 第68章 曹县战况二 杨素的一番话,将这顾余军说得气愤无比,虽然他的脸上被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是偏偏不知道,该如何辩驳,他是绝对不可能会投降的,因为这次江南叛乱的产生,就有他们顾家出的一份力,其他的家族,投降的话,还有可能会获的原谅,而自己所领导的顾氏家族,那就一定是,顾氏全族被灭的下场。 因此,顾余军抬起头冷笑道:“杨素,任你舌坠莲花,也休想动摇我的意志,咱们两军大战,扯那么多没用的事做什么?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有传闻中的那样厉害!” 说罢,顾余军举起手,大声叫道:“全军突击!消灭敌人!” 不过可笑的是,在他发布命令之后,他的副将裴屈,虽然正在极力催促,江南叛军的各支部队前进,却只有半数的人开始移动脚步,不少士兵脸上都露出不情不愿的神色,毕竟是饿着肚子打仗,死了都不是饱死鬼!谁还愿意啊? 南裴突见状,气得满腔怒火,他便带了两千多人的督战队,他本人更是当即便挥起大刀,将几名不愿上前的叛军士兵砍倒在地,这样一来,才让其他士兵不得不向前迈步,朝着隋军庞大的方阵攻来。 当江南叛军的上下成员,都没有信心,就算勉强前进的士兵,都有些有气无力时,杨素左边的鱼俱罗,却是仰天大喝,声动战场。 鱼俱罗这时,从背上反手摘下那把长弓,然后一下便搭上了三支利箭,顾余军见状,亦是吓了一大跳,以为此人是要射死自己,于是就顾不得颜面,慌忙勒马后退。 鱼俱罗见状暗叹一声,只能将手中的神弓,微微转了一些角度,然后松动了弓弦。 在场的人,都只听到“嘣”的一声巨响,两军士兵抬眼望去,只见三支羽箭如电闪雷鸣般,向着叛军阵中,正在砍杀士兵的裴突射去。 原来,鱼俱罗见江南叛军的主将,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射程之内,便转而向着站位靠前的另一员叛军将领射去。 当然,他觉得此人砍杀自己大军的士兵,虽然残忍,却是很好的阻止了叛军士兵的胆怯心理,所以必须要除去! 三支羽箭同时射出那一刻,破空之力威猛无比,已让两军士兵肃然起敬! 裴突毕竟也是一员大将,虽然开始没注意到鱼俱罗的动静,但却是本能地感受到了危机来临,这也是人到了生死关头,于生俱来的第六感。 他于是立刻拔出,还在自己士兵身上的佩刀,向着风声来处猛地劈去,准备格飞这三支利箭。 虽然鱼俱罗射出的利箭势大力沉,但毕竟飞在空中,无根无萍,而他手中握着宝刀,臂力强劲,要格挡开这三支利箭,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可是,就在众人都以为,这三支箭射向裴屈身上的箭,都会要被裴屈格档开之时,却突然发生了惊变。 只见原本相隔不足一尺的三支利箭,箭头却是突然碰到了一起,然后有一支箭便力道用尽,落在了地上,而另外两支箭则在空中略微改变了方向,一支箭向着裴突的眉心射去,另一支箭则朝着裴屈的下腹飞去。 那副将裴屈猝不及防,他万万没料到箭矢在空中还会改变方向,可他手中的大刀已经劈出,招式用老,根本收不回来了。 只听“嗖、嗖”两声箭响,裴屈射出的三支利箭,就穿透了裴屈的身体,并带出了两股直喷的鲜血。 裴屈惨叫了一声,眼中露出不甘,和不信的神色,缓缓栽倒在了地上,那两支扎在他脑门和腹部的狼牙箭,箭尾还发出一阵震颤,让两军的士兵都为之震憾! 一人同时发三箭,箭矢中途还能改变方向,然后便射死了一员身经百战的副将,这是何等厉害的箭术?这是何等厉害的高手?这样的勇士,谁人可以抵挡? “将军威武!我军威武!”隋军众将领见状,率先振臂高呼起来。 他们这一高呼,隋军的士兵,都方恍然大悟,也立刻随之大叫起来:“将军万岁!大隋万岁!” 隋军的士兵的士气,在这一瞬间,顿时达到了顶锋。 而江南叛军的士兵,原本就已经因饥饿、久战而体力不支,士气也早就低落无比,此刻又见本军副将,被敌军的一名将领给一下子就射死了,士气更是落到了底部,就连顾余军也因为自己的副将被射死,而害怕不己,他又怎么提得起心思,去指挥这支没有多少士气的部队? 杨素等人是何等精明之人,他们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所有人都震撼动容之时,他抽长佩剑,往前一指,大声喝道:“全军突击!发起总攻!” 隋军的士兵,立刻以排山倒海的气势猛冲过去,当真是长枪如林,箭矢如雨,一队队骑兵、步兵,均身着黑色的铠甲,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阵阵寒光,他们如同一股钢铁洪流般,向着面前的江南叛军倾泻而去。 这一刻,骄阳当空,黑龙盘旋。 下一刻,摧枯拉朽,血肉横飞。 在隋军黑盔黑甲的几千铁甲骑兵,如同一条苍龙般,气势汹汹的席卷而来,完全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铁甲重骑和普通步兵的对撞,就象是用坦克辗压稻草一般,所向披糜! 双方一交战,江南叛军的步兵,就如同割麦子一般,纷纷倒地,虽然也有不少人顾家的家丁、家奴,亡命地冲上前去,用手中的刀剑,向这些全身披着重甲的隋军骑兵,和他们的战马挥去,但却只能在他们的盔甲上,溅起几颗火星,随即便被马上的隋军骑兵,挥起长矛结果了性命。 顾家的叛军步兵,对这些隋军的铁甲重骑,造成的伤害很是轻微,可隋军铁甲重骑手中的长槊,却是毫不留情地杀戮着,这些士气低落的叛军士兵。 这已经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抗作战,而成了隋军在单方面的屠杀了,对于隋军这些,以铁甲重骑为突击尖刀,再以轻骑兵和排槊兵为后续的隋军,江南叛军完全无法抵抗,因为对他们而言,整个战场的阵势,已经濒临崩溃。 南顾余军饶是在身经百战,一时间也是无计可施,因为他的士兵不但大多都是被裹弦本来的普通民众,还大多都饿着肚子,更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攻城战,不但体力下降严重,士气也因为之前双方主帅的对话,以及副将裴突被射死,而士气丧失殆尽! 而且,他的兵力虽然一开始是有十几万,但经过这几天的攻城作战之后,已经伤亡了三、四万多人,现在仅有十一万不到,对着六、七万的隋军,还是有胜算的,但是他们都是在饿着肚子打仗,所以顿时便出现了崩溃的趋势。 仅仅只过了半个时辰,叛军步兵的阵列,已经被杀穿,而这批让他们胆战心惊的隋军铁甲骑兵,竞然是快速的掉转了方向,又反向冲杀回来,准备将叛军给彻底的击溃。 顾余军他也深知,如果在让隋军的铁甲重骑,再从自己的步兵大阵,背后反冲杀回去,那整个战场的形势,就会完全崩盘,任是诸葛亮再世也无法挽回。 因此,顾余军总算是明白过来了,不过明白过来后,却也没有任何作用,现在的他,根本就拿不出任何办法,扭转局势,如今的江南军,已经是兵败如山倒了。 “不要放跑了叛军高层的任何一人!抓住他们,大帅可是有重赏的!”一阵阵隋军的呐喊声随风传过来,让江南叛军的高层将领都不禁胆战心惊。 顾余栓看了看英雄气短的大哥又道:“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杨素实在太厉害了!任何人处在大哥您的位置上,也不可能做得比你更好了,咱们还是先撤吧!” 顾余军沉思了片刻之后,也是半推半就地,点了点头道:“好吧!大哥就算拼着这把老骨头,也要回去向家族请罪” 说罢,他便传令下去,后军变前军,向金陵方向撤军,此刻,他手下的十来万兵马,已经死伤逃跑了六七成,跟着他的不过四万余人。 只不过,由于隋军的大队人马,被投降的江南叛军士兵给阻挡住了,一时半会,还杀不到顾余军、顾余栓等叛军高级将领们的面前,倒让他们的心中暗叫侥幸。 随着顾余军等人,率领两万多顾家的嫡系狼狈逃窜,他们耳边的喊杀声,也是渐渐远去。 当顾余军等人狂奔两天之后,草木皆兵地跑到金陵城下时,看到金陵城上的陈军旗帜之后,他们总算放下了心,现在是安全了,可他又怎么去面对另外的三大家族?怎么跟那位陛下解释呢? 顾余军一想到此事,心中便又是一阵恐慌袭来 从曹县到金陵,不过两三百里路程,守关的叛军将领,见顾元帅惨败而归,他们也是心中惊恐不已,生怕隋军趁势来攻,于是连忙下令加强警戒,连值夜的士兵也翻了一倍多。 当顾余军将两万兵马,安排在金陵城下时,他就亲自哭丧着脸,到了刺史府内,向沈法兴等人,说明了曹县等地失利的消息。 那沈法兴听闻,此战因杨素及时来到曹县,而己方遭到惨败,二十万江南大军仅剩下不到两万人归之时,手中的毛笔顿时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沈法兴红着眼睛,向顾余军问道:“顾将军,曹县之战,你是怎么败的?你快给我们详细说来!” 顾余军忙将战斗的经过,又给说了一遍,当然,他自然是将困难夸大了许多,又将隋军战斗力也提升了一截。 沈法兴听闻之后,方长叹道:“顾将军,听你这么一说,败北倒也在所难免,不过你恐怕还不知道,谢家的海陵郡、吴郡、会稽郡、东阳郡!遂安郡、五郡之地,也已让隋军的高颖给带人给占了!而燕荣带领的隋军,也是在往王家的地盘开近!” “什么?谢家的五郡,全丢了!”顾余军大吃一惊道。 沈法兴又对顾余军道:“你带你的人马,先下去休息吧!让他们全部驻近金陵城之四周的县城,曹县之战,也不能全怪你!我会去跟陛下说的!” 顾余军听闻之后大喜过望,他原本还担心,他的军权会被沈法兴给抢走呢,但现在闻知,不但不枪,还给他几座县城驻扎呢,于是,他连忙向沈法兴回道:“那我就谢大将军的宽宏大量了!” 说罢,便躬身退出了刺史府房门,然后转身离去。 待顾余军走后,沈法兴的屏风后,却是钻出了一人,他轻叹道:“不知大哥为何要放这顾余军一马,我们何不能趁现在的机会,抢的他的四万大军!” 沈法兴听闻之后,却是微微摇了摇头道:“二弟,要杀顾余军并不难,只是如今我江南军新败,连丢十几郡之地,谢家的人又大多战败身死,正缺大将,如果我们现在再将他的兵权抢了,恐怕会让江南的武将们,更加是人心惶惶,毕竟对上隋朝的三路大军,就我们一家,恐怕无法能与之抵挡!” 原来,这人就是沈法兴的弟弟沈文明,他之前便在帮沈法兴处理军事,而顾余军求见之时,他也没有回避,因此,顾余军的一番话,让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沈文明也是连忙点头称是,然后方才告辞,返回自己的住处,准备思考江南之事了。 跟金陵一带的情式不同的是,曹县城外的隋军则是欢声雷动,他们一战就击溃了十几万江南军,解了曹县之围,而且,更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十多万叛军中,除去死伤逃散者外,竟有多达六万名投降者,这让杨素等人喜出望外之余,也感觉有些麻烦。 因为这六万之众的叛军,如何整编安抚,可是他眼下迫切需要处理的问题! 好在李飞跟周管等人,也是早就考虑到,隋军有可能抓获大批俘虏,故将曹县城内的粮草,运了两万石出来。 同时,由于原来的叛军营地已毁,宇文明便下令将自己军队的帐篷,拔付了一部分给降军,而隋军也调不少兵马,住在了城内的营房内。 是以,六万江南叛军的降卒虽众,但还是可以暂时保证他们衣食无忧,住处不愁。 这天晚上,隋军大营内,篝火熊熊,帐篷林立,六万降军均已妥善安置,在靠曹县城墙的一角安营扎帐,而在他们周围的,则是五万隋军的大帐,史万岁如此布置,也是怕万一降卒有什么异动,己军好镇压。 此刻,在降军大营的正中央,腾出了一块空地,降军中的队正以上军官都云集于此,个个腰杆站得笔直,鸦雀无声地等待着,等待大隋的主将前来,决定他们的以后的命运! 第69章 占领七郡一 韩世谔现在居住在县城里的,一座坐落在城南的大宅子里,光站在这座宅子外面,高高的围墙让整个高门大宅,更显几分神秘,而那大门前一对巨大的石头狮子,甚至那朱红的大门,无一不显示着,这座大宅主人的显贵身份。 这座宅院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县城过去的主人,顾齐顾将军的宅子,顾齐身为县城的最高长官,可以说是整个县城的军政大权,都由他一人抓在了手中,他自然也就不屑于,和那些出身平民和奴隶的士兵们,呆在城北大营,而是带着他年轻漂亮的小妾,在这城南的豪宅之中居住。 不过如今过去的主人,已经沦为了隋军的阶下囚,顾齐也很识趣的,将这座自家的豪宅献给了隋军那位年轻的将军,此刻整座大宅,早已经被韩单,带着三百飞豹营跟江南七百降卒,组成的近卫营的人马,将这大宅清理了一遍,顾齐原来的妾室奴仆等,也全被搬到了,另外的一座城南的别院里去了。 韩世谔在韩单等近卫营的簇拥下,在顾齐的亲自引导下,踏进了这座大宅,整个大宅的前院,都被归为了飞豹营的议事之所。 参观完了前院,韩世谔也就随着他们,一起去了他接下来的临时住所,这是整个后花园,当中一栋十分漂亮的小楼,看那小楼的别致典雅,他估计这里就是整个大宅中,最豪华舒适的一处所在了,小楼不大,一楼看上去像是客厅,二楼是卧室,三楼像是一个观景台和书房,估计这里以前就是这顾齐,和他那些美妾们,风花雪月的地方了。 韩世谔发现整个小楼的所有家具,都是自已设计的样设,这个顾齐在这里,还真是过着奢侈的生活啊。 韩世谔对着韩单等人挥了挥手,又回头对着顾齐道,“谢谢顾将军如此割爱,将如此雅致之所让与我等,他日等顾将军移居关中,我定不会忘记。今日我也多有疲惫,各位也累了一天了,大家都早些休息去吧。” 韩世谔一人独自上了二楼,打开窗户,看着下面夜色中的花园,听着那风吹过花间的声音,闻着一阵阵从花园吹来的花的芬香,自穿越以来一直紧崩的心,也不由得一阵放松下来,乃乃的,要是自己穿越在大唐盛世,那该有多好啊,如果穿越在盛世之中的豪门大家,有个老爹跟老妈照顾自己,每日过着这样的生活,估计那会十分的惬意吧。 正当韩世谔站在窗前,无限的感叹之时,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韩世谔被这敲门的声音,一下子给惊醒了过来,想起如今还身在敌国境内,不由得心一下子紧崩了起来,难道又出什么意外了? 门一打开,韩世谔看着眼前的人,脸色却一下子古怪了起来,没办法不古怪,因为来的是一位少女。 韩世谔看着那位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年纪的女孩,当他看到了那女子的脸部的时候,发现她长得十分漂亮。 那少女对着韩世谔,就是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对他说道,“将军大人你好!” 韩世谔冷瞙着看着她许久,才道:“我是韩世谔,你来这里做什么?是谁让近你来的?” 那少女低下头恭敬的说道:“将军大人,是我家主人让奴婢来的,他说您身边,也没有个使唤的人,所以就让奴婢过来伺候您,将军大人有什么需求只管吩咐。” 韩世谔也在犹豫,自己是叫韩单,带人上来将她带走呢,还是让她留下来呢?这可真是一件考验人的事情啊。 最后韩世谔,还是没有去叫韩单,而是静静的看着他,看着这位漂亮的女人,温柔娴熟的帮着他整理着房间。 “你以前是这样顾齐的女人吗?我还不知道你是顾齐的什么人呢。” 那少女的手顿了顿,眼神有些哀怨的看着韩世谔,楚楚可怜的道,“将军大人,您是不是觉得奴婢不够漂亮?还是看不起奴婢这样的女子?” 韩世谔对她的这种表情,也有些大感吃不消,忙道,“你说哪去了,其实你长的十分漂亮,真的,而且我也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我不是那些,世家门阀的贵族公子们,我实在是不能习惯这样的方式。” 那少女神色,有些黯然的道,“奴婢知道,将军大人其实就是看不起奴婢,奴婢现在是官奴,奴婢的原名是王洛琴,现在的名字是琴儿,奴婢除了伺候人,也不会别的什么,但是将军大人,奴婢如今虽然是老爷府中的人,但是其实奴婢也只是前些日子,才刚被人从前日送到了这里,刚才老爷叫奴婢来这里伺候大人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奴婢如今已经是将军大人的人了,如果大人不愿意要奴婢,那奴婢就真的无处可去了,说不定被老爷又给卖回去,再次成为官奴。” “放心吧,我会和顾齐交代下的,他是不会在敢为难你的。” “将军大人,你就真的这么嫌弃奴婢吗?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往回收的呢?与其回老爷那里,奴婢更愿意留在将军大人的身边,奴婢看将军大人身边,也无人侍候,那些粗壮的卫兵,又怎么伺候的了将军大人呢,将军大人,您就让奴婢留在您的身边吧。” 王洛琴如今,也深知她的那位主子,如今已经成为了面前这位将军大人的阶下囚,顾齐自己的未来,都还没有个定数,她继续留在顾齐身边又有何意义呢。 更何况,刚才第一眼看到这位新主人,她就有些意动了,这位年青的将军长相英俊,为人说法又斌斌有礼,这样的主人她哪里愿意错过。 而且说不定,万一她命好,以后成了他的小妾的话,那么她的下半生也就将幸福完美了。 “可是,我一个大男人又没有女眷,让你伺候我不大方便吧。” “将军大人,正因为你身边没有女人,才更需要奴婢,这样一位心细的女人伺候你啊,将军大人,您放心,虽然奴婢是官奴,但是除了唱歌弹琴跳舞,其他伺候人的事情,我也都会做的,奴婢会洗衣、做饭、铺床叠被、打扫、奴婢还会厨艺,一定能将将军大人,给伺候的好好的。”现在的王洛琴,就如同那些在面试的应聘者一样,极力的向着韩世谔推销着她自己。 韩世谔有些无语的看着面前的少女,让这样的一个美人,天天跟在自己身边伺候,这不是一种煎熬嘛,自已现在的年纪,虽然才十二,但是该有的都有了,这万一要是把持不住。 “只是,你我毕竟男女有别,你这样一位漂亮的女人,天天与我共处一室,我担心万一出什么事情就不好了,这个你懂的。”韩世谔现在就只好明说了。 王洛琴咬着下唇,脸色有些羞涩的轻声道,“将军大人,奴婢如今整个人都是你私人所有,如果大人真的能看的上奴婢,那是我的荣幸,奴婢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有其它想法呢。” 韩世谔看着眼前这样羞答答,整个人如同一朵含苞待放,任人采撷的花骨朵的美人,心里也是升起一种强烈的**,慢慢的伸出手,轻轻的将那洁白如玉般的下巴抬起,触手处传来一阵阵光滑的感觉,心里暗暗的鄙视了自己,不就是一个女人嘛,虽然自己经历两辈子了,还是一个处男,但是也不能如此饥渴啊。 那王洛琴也是十分柔顺的抬起头,眼睛里如同要滴出水般,一双眼睛迷离的注视着韩世谔,心里十分期待着,这位将军的下一步举动。对于一位身份低贱的官奴来说,找到一个合适的主人,也许是她们一生最好的归宿,这将要比那些流落到妓院欢场的官奴幸福百倍。更何况,眼前的这位还是一位不管从哪方面看来,都是那么优秀的一位少年郎。 只是她闭着眼睛等了好久,也没有见到预料之中的到来,有些疑惑的睁开眼,却发现那将军大人,此刻居然正在向着门外走去。 王洛琴有些惊慌的问道:“将军大人!你怎么出去了?”她的心中,更有些失望,心道,难道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境? 韩世谔也没有看她,边走边说道,“我突然想起,我还要去巡查一下县城防备,你今晚就在这里睡吧,我晚上要到很晚,可能就不回来了。” “将军大人,那奴婢?” “既然你愿意跟着我,那以后就跟着我吧,多的我给不了你,但是总会比你从前的生活快活的。”韩世谔回头微微笑着说了一句后,转身出门,就下了楼。 王洛琴的双手,握着放在胸前,还似乎有些不大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等韩世谔的脚步声已经下了楼后,才突然跑到窗户边上,从上面注视着那道伟岸的身影,带着几百隋江士兵从花园中离开。 王洛琴一时间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下来,只是倚着二楼的小窗,久久的凝视着下面的花园,虽然韩世谔早已离去,可是王洛琴却依然一直盯着那里发呆,面露微笑。 韩世谔登上了南城楼,站在高高的南面城楼上,韩世谔的心中有了些担忧,他担忧的是城中的粮仓,是那几十万石粮食啊,而要保持这份战功,最关健的,还是如何顶住,即将赶来的江南叛军。 从这一刻起,他们这一万八千人,就将陷入四面十多万叛军的重围之中,这算不算是自投罗网呢?韩世谔笑了笑,心中豪迈顿生,战意无限! 但是,一想道自己身后的隋朝几万大军,韩世谔的心中,又充满了兴奋。 此时的曹县县衙里,杨素他们刚打了一个大胜仗外,前锋将军李飞,就告诉了他一条最新消息,带兵前去突袭叛军粮道的重组的飞豹营,竞然攻下了江南叛军拥有几十万石粮食,不过飞豹营的统领韩世谔,却并没按计划焚毁粮食后撤退,而是据那县城死守,现在的县城已经被韩世谔掌握,城中一万五千的叛军,竟然都被韩世谔给从组成一军人马。 最重要的是,城中的八十多万石的粮草,现在一粒不少的全在他们的手中。 看到这个消息,杨素却是眉头紧皱,战场之上,前线领兵将领临机决断,这也属于正常情况,只是韩家的那个小子,这么一改变,却是无意中给自已帮了大忙。 第70章 占领七郡二 但是当杨素想道,城外的六万叛军战俘,又是头疼了起来,随即就带人去了战俘营。 没过多久,顶着满天的星星,杨素领着史万岁、来护儿等人赶来,当他们见到江南降军士兵们,期盼却又惴惴不安的眼神。 杨素看了看他们,含笑道:“大家别拘谨,今夜我们前来,其实只是想和你们,喝几碗酒,顺便谈谈心,今日你们选择了降于我们大隋,这乃是明智之举,你们放心,本帅绝不会亏待你们!” 所有的在场的江南降军听闻之后,亦是舒了一口气,令营地周围刺眼的火把,仿佛也显得柔和了许多。 这些投降的江南叛军都是江南的精锐,他们不会马上就信任杨素,衷心的拥护他,当成自己效忠的江南氏族,可见到他只带着两名部将以及三百余名亲卫,就来到自己六万人的营寨之中,说只想和自己等人喝几碗酒,并露出友善和蔼的笑容时,投降的叛军军官跟士兵们,却是突然觉得,似乎这位大隋的战神,也不是只有战场上,表现出的冷酷无情,好象也是个和蔼可亲的人! 而堂堂大隋右仆射要和自己等人喝酒,自然早有隋军的士兵,拿来一坛坛美酒。 于是,在一张张桌上,摆满着一碗碗,散发着浓郁清香的美酒,圆圆的桌子,排满了营帐各处,人群之中,隋军和降军的士兵们你来我往,猜拳饮酒,好不痛快淋漓。 酒过三巡之后,杨素再度举起一碗酒来,带着酒气大声说道:“今日的第一碗,就敬你们的深明大义!若没有你们弃暗投明,江南百姓还不知道要死多少,自江南的沈、王、谢、顾家为了自已的想法,就逼着大家放弃过平平安安地日子!现在的江南百姓,又能有几个是安居乐业的?” 杨素的这一番话说出之后,整个大营的士兵,不管是原来江南降军还是隋军的人,都是面色肃然,他们谁不想过上好日子?谁不想天下太太平平的,不用象现在这样,天天都担心有了上顿没下顿,这江南该死的战争,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此刻,所有的江南降卒都感觉到,眼前的隋军大帅杨素,才是真正知道,他们心中想的是什么,需要的是什么。 杨素将这时手中的那碗酒一饮而尽,然后沉声说道:“不过还好,眼下我们隋军,已经统一了江南的大部分区域,如今江南只有沈家跟王家,还在负隅顽抗,待我军攻近金陵城,大隋的天下便会重新统一,所有江南的将士和百姓们,都能过上平安幸福的生活!而这碗酒,便是敬你们今天明智的选择,站在了大义一方!站在了江南百姓一方,是你们让江南更多的人活了下去!” “谢谢大帅厚爱!”江南降军的将士们,都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他们的话虽然简单,只有六个字,却已经说出了他们的心声,也表露了心中的感激之意。 这时,从江南降军中便有一人上前说道:“大帅仁义之至,对我等降卒亦是如此厚待!原伪陈的将领钱开,代表手下的一万士兵,敬大帅一杯水酒,从今日起,我等将任由大帅差遣,哪怕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杨素亦是端起酒杯,微笑道:“钱开将军在作战时,身先士卒,后又以大义为先,手下的兵士都是骁勇善战,本帅早就注意到了!来!咱们干了这一杯。” 说罢,他在和钱开碰杯之后,便是当先一饮而尽。 那钱开亦是激动万分,和隋军的主帅干杯这种事,是何等荣耀,将来大隋统一江南之后,自己就告老还乡,也可在亲戚老乡面前提起,那也是足以让自家儿孙脸上有光之事。 于是,他也是立刻将这碗酒一口气喝下,然后恭敬地行了一礼后,方才徐徐退下。 有人开了头,自然前来敬酒的人便络绎不绝,很快便又有人上前敬酒道:“属下是原伪陈的将军陆展,现代表属下的一万兄弟,敬大帅一杯” “原伪陈的将领刘成,代属下儿郎们,敬大帅一杯” 投降的降军都是分归这些江南将领带领,每人手下均是统领万余名兵士不等,他们齐齐向大隋主帅敬酒,一方面是表达心中的钦佩之情,另一方面则是向杨素表示自己的忠心,以求将来在隋军的军队体系中,能有自已一定位置。 于是,一时间敬酒之人,络绎不绝,每一碗酒下去,那些将领所率之部,都是欢呼阵阵。 这一番敬酒下来,杨素又是足足干了六七碗之多,投降的叛军士兵欢呼之际,也是心中骇然,暗忖大隋主帅的酒量惊人性格爽直。 杨素等人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却依旧笑容满面,只是脸上有些绯红。 杨素看了看他们,正色的大声喊道:“钱开听令!” 钱开激动的回道:“末将听令!” “本帅命你带领所部的将士,加入前锋军,尔等定要好好的戴罪立功,本帅定会保尔等荣华富贵!” “末将遵令!” “陆展听令!” “末将听令!” “本帅命你带领所部的将士,加入左军,尔等定要好好的戴罪立功,本帅定会保尔等荣华富贵!” “末将遵令!” “刘成听令!” “末将听令!” “本帅命你带领所部的将士,加入右军,尔等定要好好的戴罪立功,本帅定会保尔等荣华富贵!” “末将遵令!” “吴安、江文、金勇听令!” “末将听令!” “本帅命你们带领所部的将士,加入中军,尔等定要好好的戴罪立功,本帅定会保尔等荣华富贵!” 在之后的两天时间里,杨素等人,从隋军抽调了很多隋军的士兵跟将江南降军,给重组了起来,隋军的中军,一下子从七万多人,变为十四万多人。 虽然隋朝大军在休整,可是他们的情报部门却没有体息。 此刻在江南的河阳城里长史府里,郑艺站在家里的庭院之中,凝神着面前的那颗,有着一人怀抱粗的老柏树静静出神,他站在之里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太阳在不断的前近着,可是他却仿佛没有感觉到一般。 呼呼的一阵风吹过,可那松柏却并没有多少晃动,依旧是青青如翠,一如往昔。 郑艺的心神繁乱无比,他们郑家乃是河阳郡的地方富豪,祖上本是荣阳郡的郑家旁支,后来迁入江南的河阳郡。 如今的郑艺,他得到了顾余军欣赏,兼之他们家族又是河阳郡的大族,在河阳城也很有威势。 而那顾家的公子顾为民,身为河阳太守,但是不务政事,却一意备军练武,郑艺原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可谁曾想,那顾为民却一味,只是重用其心腹之人,郑艺现在的职位虽是河阳的长史,可是他的地位却是十分的不理想。 这一次,顾余军兵败逃回金陵城,顾为民也是带着河阳三成的兵马,也是害怕的逃回金陵,竞然还让顾家的旁糸子弟顾侯担任太守,自已却依然还是个空架子。 郑艺现在就是那么呆呆的站着,神驰遐想,良久无言,他离金陵城虽然远,可是他知道消息,要比很多人都要早,可有时知道的越多,心里也就越烦恼。 现在他已经知道,江南的造反,已经快要结束了,因为江南四大家族的地盘,被隋朝的三路大军,给占居了四分之一二的地盘,自己现在要何去何从?按他的估算,江南的四大家族,如今面对的纷争,并没有多少胜算,而且自己现在所在的河阳郡,就只隔了两郡之地,兵马数日可至,如今顾家叛军的兵马,几乎都在曹县之地,给隋军俘获了几万人马,又死了六七万,剩下的三四万兵马,都被顾余军给调到了金陵城一带,如今的河阳城中兵马不过五千余人,如果隋军打过来的话,他将怎么办?难道要让他去给四大家族陪葬、垫背? 可是这凭什么,顾家在荣光之时,自己什么好处也没有得到,如今他们倒霉之时,自己却又凭什么要帮他们,一想到当初顾为民在何阳城中的种种,他的心中就不由的一阵恼怒。 想到这里,他又是望向院中的松柏,轻轻叹息一声,站了起来,回头望过去,见到自己小妾玲儿关切的眼眸。 风玲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小妾,原本是醉红楼中的一名清倌人,一次无意的偶遇,让郑艺彻底的被迷上了。这女子不但美丽无比,娇艳无双,更兼得善解人意,见多识广,总有一种其它庸脂俗粉,所没有的大气与聪慧,不论琴棋书画,还是偶尔谈谈天下时事,她居然都能表现不凡,这样的女子,他又怎么容忍她流落红尘,最后花了千金将玲珑从醉红楼赎身,收为妾侍。 风玲不知在他身后凝望了多久,她知道自家的男人,此刻心情多半不平静,可她没有上前安慰。 有时候,就算再亲密的人,也不需要太多地密语,反而需要那么适当的距离。 “玲儿,你是什么时候来的?”郑艺问道。 风玲的笑容,让郑艺内心,多了几分开朗。 “来了没有多久,我知道你是在为眼下的困局所忧虑,你最近比较烦心,所以让你静一下,你若是心情好些,城里的几位大人,都在前厅等你,说有些事要于你商量一下。” 郑艺回到屋中,在风玲的服侍之下,又换了套衣服才到了大厅,厅中已经早坐了七八人,这些都是郑艺在河阳城中的心腹部下,还有些是郑家与他最亲近的兄弟。 “四大家族的族长们!现在都在做些什么?” “还能干什么,不就是安抚民众,还有就是加固金陵一带的城防。” “顾为民那个小子呢?” “他好像是在专心地,帮他父亲练兵吧!” “这些个混蛋,怎么就好死不死呢,要是他们也突然死掉了,那我们江南就平安了。” 郑艺皱着眉坐在厅中,他的眉头紧锁,他身边坐着几个手下,皆是他的心腹。 左手那人脸色黝黑,身材魁梧,如同猛兽一般,右手那人长地斯文,一表人才,站着地上显的他彪悍非常,神色恭谨。 对面坐着那人,文人打扮,郑艺对他倒是态度恭敬。 郑艺环望身边众人,心中却有些感慨。 这些日子他左思右想,还是不甘心最后陪着顾家一起落水,眼看着江南的几十个郡,一半都被平定,这才一月不到,本来还有些犹豫,在听了风玲的话后,却是让他心中更加坚定了几分,那就是他要投诚隋军。 不过此时看着厅中众人,脸色淡白之人叫做金柯,右手的斯文人则是苑璋,也是他妹夫,素有智谋。 对面那人叫做宋贤,前来汇报的卫士叫做杨伏,这些人都是值得他信任之人。 “长史大人,如今的伪陈,看起来再无力回天。”那宋贤在对面拱手道:“如今的江南的叛乱,任凭那四大家族在怎么低抗,也是快要结束了,依我观察,就我们河阳郡的百姓,及地方的大家豪强,大多都己经对四大家族心生不满,如果我们再一味的跟着他们,早晚也只能给他们陪葬,不如我们直接在城里起事,投诚于那隋军,你们看如何?” 郑艺望向苑璋和金柯问道:“你们的意下如何?” 那金柯沉着道:“大人要是想去投诚的话,则我等就皆反了顾家。” “就是!我们也是想要反了那些个王八蛋了” 郑艺闻言,心中忧虑尽去,他再无后顾之忧,当下就将自己的想法跟众人谈了起来。 苑璋等人,听到郑艺也有这个想法之后,也是大感兴奋,一时人人兴奋激动,笑口不合。 随即郑艺跟几个死党,就都开始商讨起计划来了。 当天晚上,河阳郡太守府。 自顾为民逃回金陵城之后,这河阳郡的太守之位,就由顾氏族人顾侯接任,顾侯的年纪,已经有了差不多四十多岁,他是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即没有顾余栓般的勇武,也没有如顾余军般的谋略,如若不是因为顾余军不得不靠,这些顾家的族人来分掌七郡各地,如他这般人物,是永远也没有资格,坐上这太守之位的。 大厅之中,正设着宴席,一队舞姬乐女,正在红袖长舞,丝竹作乐。 在丝竹声声中,歌舞糜糜,美人雪白大腿,红袖飞舞,春光无限。 顾侯这人,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不过却来之前,却也是得到过不少,顾余军的耳提面命,知道他这个太守,也不过是来挂一个名字,顺便监视一下河阳城中的文武官员,他在河阳城中每日的任务也简单,即不务政务,也不管军事,却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只顾招呼着河阳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吃喝玩乐。加强和顾家的感情就行。 不过此时,丝竹声声中,顾侯捋着胡须,眯缝着眼睛望着歌舞,摸着身边美人地雪白大腿,却是无心思喝酒。 厅中欣赏歌舞的不止顾侯一人,还有河阳郡中的文武,身为河阳长史的郑艺也坐在其中,他的另一边,则是顾家出身的将领顾林,一个年方三十的刚猛大汉。 郑艺坐在那里,面色无异,淡然自若的饮着美酒,看着美人。 那顾林见到红袖飞舞,春光无限,也是一味色迷迷地望着跳舞的歌姬。 太守顾侯端起酒杯,却又放下,长叹了一口气,郑艺在一旁连忙问道:“不知大人,因何事叹息?” 第71章 占领七郡三 顾侯斜睨郑艺,缓缓摇头道:“没什么大事!”又摆手,跟那些歌姬舞姬们道:“你们都退下吧。” 待这些歌姬舞姬们一退下,那顾林才回过神来,见到顾侯脸上的抑郁,微笑道:“三叔!您可是觉得这里地女人,不合您的心意吗?小侄这就去为您找来?” 顾林刚要起身,顾侯已经挥手不耐道:“坐下,你小子整日想着的就是女人,你难道就不知道,我们四大家族,现在快要朝不保夕了?” 顾侯他现在虽是河阳郡的太守,官位不高不低,可也知道如今江南的叛乱,已经快要结束了,还不知道这太守地位置,自己还能坐上多久。 原本他这位置坐的是有滋有味,可自从家主的大军被打散掉,撤军到金陵城之后,他也就一日比一日忧心。 甚至连河阳郡本地,也是不再安定,原本那些争着拍他马屁的,那些河阳郡的地主豪强们,也是渐渐与他拉远了关系,以往他设宴,总是高朋满座,可今天,来的却都只是河阳城本地的官员。 不料,郑艺却是突然道:“太守大人的忧心之事,其实我也略知一二。” 顾侯奇道:“郑长史!你知道是什么?” 郑艺笑道:“如今隋军进攻江南,战争四起,陛下跟四位大将军们,都是颇为忧心,太守以家主之忧而忧,难免就心事重重。” 顾侯连连点头,暗道这个刘武周确实是比较识趣的人,比自已那的侄子,顾林可是要强多了,不过可惜啊!来之前家主的儿子顾为民,就曾经和他提过一次,让他防着点郑艺,这让他一直没有将郑艺,放在自已可信的圈子里。 众人聊着外面的三路隋朝大军,都是深感心忧。 这时,外面突然响来一阵脚步声,一名太守府里的侍卫,突然跑了过来。 顾林一眼,就认出这正是自己的亲卫,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没规矩,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禀报将军,城南二十里的成山镇,突然出现就两百余民隋军的斥侯,正在四处游动!” 顾林一听这话,腾的站了起来,问道:“此事当真?” 那卫士连忙道,“这是我们的游骑,快马发回的军情!” 一旁的郑艺的嘴角,掠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微笑,起身请令道:“顾太守、顾将军,这只不开眼的隋军,区区两百余人,就敢前来到我河阳城,附近二十里,真是无法无天,末将请令,愿率本部五百骑兵,前往剿灭隋军,斩下贼首首级,献给两位大人。” 顾林虽然年青,他打仗却是还有些本事,两百余名隋军斥侯,还真不让他放在心上,想也没想,就打算答应郑艺的请求。 “嗯嗯” 一旁的太守顾侯,突然就咳嗽几声:“顾将军,我怀疑,隋军的两百斥侯,就是吸引我军上勾的先头部队,我们切不可轻敌,郑长史虽然勇猛,可是本部毕竟只有五百人,为稳妥起见,我看还是请顾将军,亲自率两千人马,前去剿灭斥侯为上。” 顾林来河阳城之前,顾为民可是亲自和他嘱咐过,尽量提防着点郑艺,这种本土河阳的氏族,更不可给其领兵上阵的机会,原本这是因为顾为民,似乎感觉到郑艺这种人对他的怨气,所以打算将其给打压的起不来。 顾林听后,也不以为意,喝尽杯中酒后,对着郑艺道:“那城中就由郑长史照看了,末将去去就来,太守大人,可不要停了这晚宴,区区两百余名的隋军斥侯,不过来去半个来时辰就够了。” 郑艺笑着上前,拍马屁道:“昔有关云长温酒斩华雄,如今我军又有顾将军,弹笑间破两百斥侯,将来,顾将军之名,必定能名流千古。” 顾林得了郑艺的称赞,顾林更加得意,再不停留,立即回到河阳县城的军营,点齐城中两千兵马,打开城门,往成山镇气势汹汹的杀去。 河阳城中,总共兵马不过五千人,此时李道林一次带走两千,城中所余不过三千只马,其余还有不少都是老弱之兵,真正剩下的可战之兵不过一千三百多人马,而这其中,由郑艺所统领的就有五百,加上苑璋等党羽的控制,剩下的两三千余人当中,已经有半数郑艺的掌握之中。 今日的这隋军两百余斥侯,不过是他安排了那游骑发的一个谎报,二十里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等到顾林那小子,赶到成山镇没发现隋军的出没再回来,怎么也得一两个时辰,有了这些时间,已经足够他发动兵变,夺下河阳城。 而现在太守府的丝竹宴会还在继续,城里的百姓却大多已经进入梦乡,就连河阳城军营中的兵丁,也大多都已经睡去。 就在这河阳城的黑夜之中,大街之上一队又一队的人马汇集起来,人人披甲执刀,脖子上系着一条白毛巾。 而金柯、苑璋等郑艺心腹,此时也都是人人执刀,面色凝重的指挥着,帐下的一队队人马,迅速的按照先前的计划,快速抢占河阳城的各处重要位置。 不多时,河阳城的四个城门,已经尽落入郑艺之手,军营之中的那千余江南军士,也都糊里糊涂的做了郑艺的俘虏。 顾林出城,才不过半个时辰,郑艺等人,已经不声不响的,将整个河阳城,都给控制了起来。 太守府中,丝竹之乐,依然还在继续,这时郑艺的一名亲卫,跑到他的身边,将好消息告诉了他。 郑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厅中的河阳城中的文武官员,俱都是十分疑惑,顾太守面色有些不快的道,“但不知道郑长史,是因何事如此高兴,何不说出来与我等同乐?” 郑艺闻言起身,缓步走到顾侯的身边,眉头扬了扬,声音不大,却也能让所有人都听见,声音道:“郑某欲向,太守大人借一物使用,还请太守应允!” 那顾侯也是微笑道:“这厅中,谁人不知道郑长史家族,乃是河阳臣富,你居然向老夫借东西,这却是稀奇了,难不成你看中了这厅中的哪位歌妓?今日老夫心情好,只要你看上的,尽管带走,老夫送与你。” 郑艺双眼眯起,嘴角的笑意,却越发的浓了,又道:“在下欲借太守大人的项上人头一用,还请太守大人应允!” 顾侯腾的一声,站了起来,瞪着郑艺道:“郑长史,你再说一遍!” “某欲借太守大人的项上人头一用!还请应允!” 顿时,厅中就是一阵惊呼声响起,顾侯面色铁青,怒吼道:“放肆,本官念你酒醉胡言乱语,就不予追究了,你还不速退下去!” 郑艺对他们了笑,转身就向着厅口走了几步,回到桌案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一下子将酒杯摔在了地上。 青铜的酒杯,摔在厅中石板之上,发出一阵清脆无比的声音,叮叮铛铛好不动听。 摔杯为号! 满厅中的河阳城的官员们,看到郑艺的动作,都惊住了,一看到摔杯,众人想到的便摔杯为号,而且那屏风后定埋伏着刀斧手,冲出来就是刀光剑影。 寂静,无比的寂静! 也许是短短一刹那,也许是许久,厅中依然安静如斯。 让他们失望的是,并没有想象中的,从屏风后突然杀出的刀斧手,更没有,那种血花飞溅的刀光剑影。 那顾侯晃了晃头,赶走了脑中,那不真实的感觉,刚刚的那一瞬间,让他有一种临死前的无比恐惧。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口不能言,腿不能动。 当众人一阵沉默过后,顾侯这才突然想起,自己才是这太守府的主人,要摔杯的那也是自己摔杯啊!郑艺摔杯,难不成还能从自已的府中屏风之后,冲出一队刀斧手不成。 一想到郑艺让自己,在河阳城中这么多部下的面前出了丑,顾侯的脸色,立即由白转青。 “啪!”顾侯猛的将手中酒杯,一下子摔在石板之上,也是传来一阵叮叮铛铛的声响。 顾侯黑青着脸,伸出手恶狠狠的,指着郑艺,发出巨大的咆哮声道:“来人啊!给我将这个无礼之人,乱棒给打将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的厅门口,已经迅速的冲来了一大群的铠甲卫士,人人打着明亮的火把,身上套着幽黑的战甲,坚固的头盔之下,是那一双双明亮且又噬血的眼睛。 可是在他们这些人的手中,还都手执着一把把,出鞘的明晃晃横刀,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那横刀不但出鞘,而且在这火光之中,还能清楚的看见雪亮的横刀身上,那还犹自在滴着的殷红鲜血! “咝!”一阵齐齐的倒吸凉气声音响起,厅中的河阳城的官员们,已经都是昏了头,在他们看来,郑长史摔杯了,太史大人也摔杯了,那么,这出来的一队杀神,到底是谁的刀斧手? “你们,快给我命下郑艺这个叛贼!”顾侯的脸色又白了,在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他仍是大喊道。 厅中河阳城的官员们,心中都是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些人是太守大人的。 让这些人,失望的是,那些染血的卫士们,一个个都没有动。 郑艺这时,轻笑了几声,在这大厅中,越发显得桀骜无比,他伸出手,指着上首的顾侯片刻,才道:“给我将他的人头取下来,传首于城中各地。” 郑艺停顿了一下,又指着厅中的诸官员道:“各位,从现在起,河阳郡城已经是我郑某人的河阳,如有不服从者,就去陪顾侯吧,动手!” 凶狠的卫士们,提着染血的横刀,大步的踏入大厅之中,那染血的战靴,很快就在那精美的地毯之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乌黑中却又透着鲜红的脚印。 在顾侯那惊声尖叫之中,一名卫士横刀如电般闪过,顾侯的首级高高飞起,然后滚落在厅中地毯上,人虽死,却犹不瞑目的怒张着。 顾侯一死,没等那些卫士们动手,厅中已经有九成的人降了郑艺,剩下的少数一些也都是顾家的人,心知必死,也就舍了命掀桌举登,欲拉上一二垫背的,却无一例外,迅速被乱刀砍死,片刻之后,厅中再次回复安静,唯有那一摊摊触目惊心的血迹,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顾林黑夜中,也是率着三千人马,打着火把一路急行军,赶到了成山镇,可是到了成山镇之后,却惊奇的发现,镇上一切安好,并没有一个人发现隋军斥侯的事情发生,反倒是因为他们的到来,让本已经安睡的小镇居民,再次惊慌中醒来。 顾林派人连连盘问了镇中百姓,又派出斥候四出打探了一阵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居然被人耍了,根本没有什么隋军斥侯,这一切,居然都是那游骑的谎报军情。 顾林又气又怒,口中骂着该死的杂碎,一边又收拢兵马,迅速往河阳城回赶,他一路赶,一路在心中早已经发誓,回到河阳城中,一定要把那个谎报军情的游骑,给斩首示众,传首各营,让他们知道敢骗自己的下场。 待众兵将,赶回河阳城前,见城上看他回来,居然也不开门,不由更加愤怒的叫骂道:“他吗的!还不快给老子们开城门!” 只听的城上,立刻传来一阵告罪声,然后吊桥就已经在士卒的绞动下放下,城门也吱呀着缓缓打开。 顾林一马当先,带人率先越过吊桥,返回城中,大半夜的回城,城中安静无比,黑漆漆的仿佛一头怪兽。 战马马蹄敲击在城中的石板道上,发出清脆的击打声,传出许远。 顾林身旁的校尉刘威,皱着眉头道:“将军,城里好像有古怪!” 顾林自入城起,也一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那是一种仿佛被弓箭手,瞄准了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是他身为一个武将在战场上,生死厮杀中得来的感觉。 “是有些古怪”在他的话未完,突然只听的一阵梆子响,四周的夜空中,仿佛有无数的弓弦声响起。 一阵阵的箭雨袭来,顾林等人虽舞槊左右格档,可没挡几下,身上却已经是接二连三的中箭,未过片刻,整个人已经连人带马都被射成了刺猬。 黑夜之中,顾林军都打着火把在明,郑艺带人埋伏却在暗中,都是以弓弩袭击,几乎是箭到人倒,不到片刻,已经将最前面进城的将领校尉们大多射杀。 在他们群龙无首之时,兵马顿时混乱起来,有聪明的熄灭了火把,也有还傻傻的拿着火把做靶子的,有的士卒拼命往前冲,想要冲到城中心去。却也有人拼命的往后退,想离开这个噬血之地,还有士卒在大声的叫唤道:“我们是自己人,我们是自己人,不要放箭啊” 轰隆数声巨响响起,却是后面的城门,已经被城头的兵马用巨石给堵住了。 几千兵马,此时进入城中者不过半数左右。 一时间混乱四起,弓箭齐飞,鲜血横流,在顾林死去后,他部下的兵马,更是不断的倒下。 不到半个时辰,一千多兵马已经有三分之一左右,被郑艺所部歼灭,剩下的数百士卒早已经失了胆气,面对茫然无然的敌人,最后纷纷选择了弃械投降。 解决了城中的敌人,郑艺眼中更是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城门的大石已经重新清理干净,大门重新打开。 郑艺挥槊一举,大吼一声:“兄弟们,为了我们身后的家人,不被顾家的叛贼害死,都跟我杀啊” 说完郑艺跃马横槊,一骑当先,身后足足近五百骑紧随其后,向着并未远离的顾林剩余的兵马杀去。 夜正深,河阳城中的百姓,却是无人能眠,一个个都是披衣闭户,提心吊胆的等待天明。 天明时分,郑艺率军返回,城处一千余江南叛军,被斩杀三百余众,余者皆降。 回到河阳城之后,郑艺立即于城中,四处张贴布告,宣告顾家的人谋逆,人人得而诛之,并言明要向隋军的主帅杨素投诚,从此河阳郡城改旗易帜,重归大隋朝廷。 随后郑艺在河阳城招兵买马,并立即派人向河阳郡的各县宣示,并接管各县官府粮仓,不及两日,河阳郡全境,皆为郑艺所属,其麾下兵马,更是聚集两万之数。 郑艺得到两万兵马,留下苑璋统五千兵留守,自己亲率一万五千人马,与张镇立即发兵东进,直奔南郡为杨素等人扑平道路。 夏日的热浪,向县城浩浩荡荡的席卷而来,县城也是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整个城池都开始喧闹了起来。 不过当许多早起的县城里的樵夫、行商等赶着出城的人,赶到城门口的时候,才发现一夜之间,好像已经变了天了,城门处的那些往日熟悉的守卒,大多都是一个个陌生面孔,却又带着种杀气的兵丁,那身上精良的装备,让他们都感觉到了与往日的不同。 壮着胆子刚刚走到城门口,就有一位带头的兵头,大声的呼喝着,那兵头一边大声的,对着他们呼喝着,一边指着一旁墙上的一张告示。 一群早起要出城的江南民众,都只好围着告示,一位读过书的书生,一边看一边给大家念着:“江南之地,自我开皇八年灭陈起,即为中原之地,让江南氏族代为掌管,然而,江南沈、王、谢、顾四大家族乃贪婪不足,竞想窃据江南之地为已有,今我大隋皇帝陛下调兵几十万,征讨叛贼,县城守将顾齐心怀畏惧,知我大军到达,特以县城为礼,向我大隋俯首,自即日起,县城恢复我大隋所有,所有城中之子民,必当安分守已,所有城中之民,暂不准出城,无故不得聚集,各自安坐家中,如有抗令者,依律按谋反叛乱罪处,满门抄斩,并举连坐之法,五户为邻,一家谋反,五户连坐斩首,大隋开皇十二年,大隋飞豹营直阁将军韩世谔。” 现在他们都己经知道了,这里己经归大隋官员管了,各家不得出门串连聚集,不然就要按谋反叛乱罪全家斩首,而且还得五户连坐。 一时间那布告上的内容,很快的时间,就已经传遍了大家的耳中,不少胆小的百姓,已经不敢再呆在这里了,纷纷回转家中,对他们来说,江南四大家族和大隋皇帝陛下,哪个来管他们都无所谓,关健还是自家的小命要紧。 第72章 占领七郡四 只有少数人员,还围在那里不肯离去,这些人大多都是县城中的世家成员,不一会一阵脚步声响起,两千重整后的飞豹营中军将士奔驰而来,其中还有一位领头的手上,拿着一面大锣,一边不停的敲打着。 一位江南降兵,则张开喉咙不停的喊道:“百姓们!所有人即刻起,立即回家,无令不得出门,否则一律按谋反叛乱罪论处。” 其余的步兵手里,全都张弓引箭,好像一个不听话就会射过来。 世上所有的语言,都没有死亡的威胁,来的更有力,原本还站在那不肯走的人,一看这些人,二话不说全都张弓引箭了,一时间再也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敢留在那里了,一个个脸色苍白,小腿打擅的小跑着各回各家了。 两千隋军,一个个都是收起长弓,一行人继续沿着街道,继续向所有城中居民,宣示告示上的内容。 县城里的城北大营中军主账里,这里曾经是顾齐每日早上来点兵之所,虽然每天他只在这里呆上个把时辰,可这座大账却依然宽大异常,此刻外面仍有一万人的飞豹营士兵在训练着,喊杀声充满整个大营。 韩世谔此刻盔甲整齐的,端坐在以往顾齐所坐的那个位置,帐下两侧肃立飞豹营的将领,跟江南降军新上任的将领,他们站在两排,除几位坚守重要岗位的校尉外,所有的校尉以上军官,都己经汇聚于此。 顾齐和最先一起投降隋军的江南降将,站在最下首位置,他们每人都把头低沉着,而每个隋军的将领脸上,都是自制不住心里的兴奋与激动,没有理由不激动,因为他们飞豹营立下了一个大功。 “大人,我们今早将飞豹营的士兵,安插入江南的降军里,有少数抵抗的降军,我们也全都斩杀当场,我们也从降军里,升了不少的江南底层士卒,升为伙长、校尉,大人,这个县城已经完全落入我们手中,我们此次还俘获牛、羊四、五千多头,粮食八十多万石,其余军用器械无数,此外这座城共有民一万多户,人口达六万余口,大人,我们可是立了大功啊。”飞豹营中司马赵成虽然是个文职,可也依然是位上过数次战场的好汉,此时同样身着一身铠甲,手中拿着一本账册,兴奋的满面红光的,大声的汇报这次的战果。 韩世谔一听到居然俘获牛羊四、五千多头,粮草八十多万石,现在突然多了这么大份的粮草,这可得省了隋军多少事啊。 韩世谔长身而起,大声道:“此次我飞豹营首次出战,就取得如此成就,实乃有赖吾皇跟大帅保佑,来日论功行赏,各位都将少不了一份厚赏,兵曹参事曹林,曹大人听令!” “属下在!” 韩世谔将手中的一份折子递给他道,“这是此次我飞豹营,征县城粮仓的详细表章,附带众将士们的军功全记于此,现在你马上带一百人马,立刻赶赴曹县城,向李将军跟杨大帅报捷,路上多保重。” 曹林一听到自家将军,居然将这么好的差事交给自己,马上也是兴奋不已,飞豹营立下如此大功,他去向李将军跟主帅报捷,肯定也能得到份厚赏的,韩世谔没让自己的家将韩豹等人去,却让他去,这就是把自己当心腹对待了啊! 再一想想韩世谔,短短时间内立下数个大功,自己跟着他,那肯定也能鸡犬升天了,当下也是激动不已的向着,韩世谔表了一通露骨的忠诚后,高高兴兴的带了一队人,将顾齐带上直往曹县城而去。 等到曹林带着顾齐走远后,剩下的降将跟飞豹营中的一众军官。 “大人,据顾齐他们所说,此处不远的南坡、木斗、苍岩三城,都没有多少守军,每座城中,大约都是只有五千守军,我们飞豹营的兵马,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县城,大人何不故伎重演,让我等假扮顾齐手下的江南兵马诈进城中,一举夺下三城呢?”习文虽然看似一位粗鲁的汉子,其实熟知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位粗中有细的大汉。 习文的想法,韩世谔自然也是想过的,有道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趁着现在县城,被攻下的消息,还末泄露出去之前,率军扮成顾齐的手下骗进三座城中,只要进得了城,对付那些二线守备部队,他对自己的现在的一万八千士兵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世道就是如此,不必在意什么重复使用一个计策,一招鲜、吃遍天,可是韩世谔转头打量了下,帐中的两军众将,微微笑了笑道:“你们真的打算那样做?” 郎秋也是一营主将,对于这些兵法战阵的事情,自然也是十分明白的,点点头道,“习文将军说的确实没错,此时确实是一个好机会,趁着三城中的江南叛军,还没有发现之前,我们出其不意,确实大有可为。” 看着帐下那些,一个个表情热切的众偏将,韩世谔叹息了一声,这些人虽然都是从精锐,每个人都是有着丰富的战场经验,但是这也改变不了这些人,都只是些低层军官的事实,他们的目光只看到了战役层次,却从没有想过更多的东西。” 飞豹营本来就是因他韩世谔,无意之中立下大功,这次飞豹营在县城外十几里处野战,一举大破江南叛军一万多运粮人马,只付出了一百多伤亡就歼敌几千,俘敌六千,更是将一位主将给俘获了,之后,韩世谔又直接带着三千人马,就占了这座有着很名粮食的县城,并又将一万五千人的江南降军给策反了。 但是咋天他冷静下来的时侯,他想起他老爹韩擒虎跟他说过,将领是不能吃独食的,那十几万的隋军统领们,那些一个个的四五品护军们,还有那些偏将们,他们到时又会怎么想?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吃独食,否则到时吃亏的还是自已。 现在南坡、木斗、苍岩三城,虽然已经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就等着他们去收取了,曹县到此地,不过一日多的路程,只要隋军得到消息,到时知道了这里的情况,肯定会有数位将军来摘这个桃子,到时候大家凭白得了这么大的一份功劳,肯定也会记他个人情,以后说不定还会偶尔能给他们个方便,但是如果他一个人不但把新城占了,还要去抢那三城的功劳,这不是让所有隋军将领妒恨嘛,到时这么多的隋军将军们,随便哪个暗中给他下个绊子,他们这些人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各位大人,如果我们把所有城池都抢下来了,你们想过其它的友军要怎么办吗?做人要厚道啊,我们飞豹营的兄弟们,也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攻下县城,没有一段时间的整休,是无法再上战场了,虽然我飞豹营的兄弟们,都是有心再立新功,但是已经无力杀贼了啊,此等艰巨任务,唯有仰仗中军的各位将军大人们了。”说着韩世谔还装着,一副特无奈的样子。 那些底下的校尉们,一个大个,还在那大大咧咧的喊道:“大人,我知道你体恤将士们,但是请大人放心,我们一点事情也没有,不要说三城了,就是再攻三十城也能行。这可是近在眼前的赏赐啊,黄金,白银,高官,美女就在前面,应有尽有,我们怎么舍得停下来呢,要是各位大人觉得需要休息,那么我们可为将军拿下三城。”他一边说着,还一边得意的,向四周的校尉们,扫视了一眼,一边还特意挺了挺胸膛。 韩世谔看着这些个草包,恨不得一脚,将他踢到关中去,自己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他们却还是完全,视而未见,生怕自己和他抢功劳似的。 习文这时侯也知道了,他跟郎秋好歹也是一营之主将,之前由于立功心切,而忽略了这事,这时被韩世谔这么轻轻的一点,也完全明白了,当将军不是当小兵,小兵只要你敢闯敢拼,那么就会得到上司赏识。 但是一位将军如果太过于耀眼,那么就会被那些同僚跟上司给视为威胁,甚至是当作眼中钉。 “大人,这事都怪我,要不是我立功心切,也应当早就想到,并且提醒大人的,现在却要大人来提醒我,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习文这个三十多岁的人,不好意思的道。 韩世谔看着朗秋一眼,就道“朗秋将军听令!” 郎秋一抱拳,就回道:“末将听令!” “本将令你带领所部的士兵,看守二十万石粮草跟这座县城!此城万不可矢!” “末将遵令!” “其余的众将,休息一天,后日一早,押送六十万石粮草,赶往我们隋军的大营!” “末将遵令!” “好了,此事就此为止吧,征战数日,将士们也疲了,大家除了每日轮流当值外,其余的军士,就好好休息吧!后日一早就出发!”韩世谔摆摆手,不以为意的道。 韩世谔看了看眼前的这些人,大多都是些低级军官组成的,这些人大多是从小兵,一步步爬到这位置上来的。 韩世谔让众人都下去,过了一会,韩世谔也是走出大帐,新任亲卫统领,也是忙跟了上来,问道:“将军,您要去哪?” “受伤的将士们,都在哪里啊?我们一起去看望下他们,昨天一直到现在,都提着颗心,忙着江南降军的事情,现在终于有时间了,说来也对不起弟兄们,到现在才去看他。”一想到数日前,还是生龙活虎的面孔,现在不少人却已经永远的闭上的眼睛,而且还有很从我从此残废,用不了多久就得带着残破的身体回到老家去,心里一时也是沉重不已,活在和平年代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战争的残酷。 这些受伤的飞豹营的士兵们,应当还算是运气不错的,相比于那些在残酷战场中,受伤的士兵们相比,如今他们能在这城中最好的医馆中休养,有被从全城中征来的江南大夫,还有那些从医馆中拿来的各种名贵药材,这此都让不少士兵捡回了一条命。 韩世谔带头走进医馆,大堂早已经被飞豹营的士兵们跟清理过了,整个宽敞的大堂中,摆着一排排的床板,而那些受伤的将士们,全都躺在那里静养,除了少数几个不能动弹的重伤者,大多数的士兵们,都得到了很好的医治,大家都知道这回立下了大功,所以一个个对于身上受的伤,也不是太在意,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聊天。 韩世谔走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十来个士兵,围在一个好似伙长的人身边,那个伙计的一条腿,包的严严实实的,身上其它地方倒是没什么事情。 此时他满面红光的,对着一众士兵唾沫横飞的道:“你们是不知道啊,话说那个时候江南叛军射出的那两万多支的箭羽,犹如一层黑云似的,向着河边的我们冲来,那时你们老大我正抬着一大块木板呢,眼看着那箭羽就在眼前,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心里只道,这下完了,当时我眼睛都闭上了” 一圈围着的士兵们,听着这么绘声绘色的讲着,突然见他停下来不说了,都十分不满的道,“老刘头,你倒是快说啊?等出去我们一定请你喝酒。” 那老刘头停顿了下,看到大家急切的眼神,心里不禁感到十分得意,才接着道:“说是迟,那时快,就见天空一道惊雷,突然间风云变色,就在这时,突然从我的身后冲出来一位赤袍黑甲的将军,只见那将军手中的马槊单手一挥,那些个箭羽,就都给弹飞上了天空” 大家一听到赤袍黑甲的将军时,就明白了,老刘说的是自家的韩将军,心里都是大声叫好。 “你不是闭着眼睛等死吗?怎么又突然看到了一道闪电,又看到了风云变色?还能看到将军用马槊将箭羽给弹飞?”旁边一位军士,顿时就不乐意了,马上就反驳道。 “对啊,对啊,你不闭着眼睛的吗?”回过神来的众人,也是立马提起了破绽,那位伙长被人当场拆穿了自己的大话,一时就脸胀的通红,怒喝道:“张二狗子,有种咱战场上比谁杀的人多,背后伤人算甚么好汉。” 那张二狗子也是不屑的道:“你以为我怕了谁来,这次我和我手下的一伙儿郎们,砍了十五颗叛军的头颅,更是活抓了一百多个。” 两人都是伙长,在编到飞豹营前,曾是同一个村镇出来,以前在家时曾经有过点过节,自一起征兵来了江南后,两人就在暗地里比拼,打算压过对方,不过两人倒也算的上是半斤八两,一起踏上江南的土地,又都做战勇敢,甚至又都同时升上了伙长,这次更是同时负了伤,还居然给安排在一起疗伤,两个人都是各自不服各自的主,两人来这养伤才一天时间,却已经互相拆了好几次台了。 韩世谔轻轻的咳嗽了两声,众人转身一看到是自家将军来了,都是紧张的忙致礼,对于他们这些大多农民出身的小兵来说,自家将军可是韩擒虎的儿子,韩擒虎是谁?那可是凉洲总管,更是左武卫大将军,他是掌管六万府兵、七万郡兵的的将,更是众人景仰的大人物。 “将军大人好!” 韩世谔轻轻的坐在床板边,笑着对一众显得,有些拘谨的士兵们道:“大家伙上阵,可都是一顶一的好汉,又都比我大,我还要见大家叔呢!”说着,看了看那个叫张二狗的伙长,张二狗受伤的是肩膀,那里被一根长矛洞穿,此时虽然已经包扎过了,却依然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刚才我听到你说的了,你们一伙人砍了十五个江南叛军,更是活捉了一百多个,真不愧为我飞豹营中的好汉,你这伤虽然看起来可怕,不过好在没伤到骨头,休养段时间,就又是一个好汉了,等伤好了,就来我近卫营报道,让韩单给你安排个旅帅。”韩世谔轻轻的察看了下,张二狗的受伤的肩膀说道。 一旁的军士,一听大人不但把张二狗调入了近卫营,,居然还被将军提拨为旅帅,一时都是眼热不已,特别是南老刘头更是眼热不已,以往他和张二狗可都是伙长,现在那家伙一下子就升为旅帅了,那以后可就比自己高三级了,想到这里,老刘头脸上,几分不服气的表情。 那张二狗一听将军,提升自己当旅帅,心里那个激动啊,提了旅帅就已经表示正式入了流了,以前虽然是伙长,但那个级别的军官,却是没有资格分职分田的,现在当上了旅帅,那可是从八品的武官职,家里的县尉大人也不过才是从八品,没想到出来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已经混到了一身功名,心里当下更是好不得意,还不忘记得意的向着老刘头撇了一眼。 老刘头本来看到他提了旅帅,就不大服气,此时看他居然还这副表情,当下也忘记了眼前的人,乃是将军大人,脖子一横道:“将军大人,那张二狗不过是砍了十五颗叛军头颅,活抓了一百多个,我老刘头和我手下的一伙儿郎们,可是砍了四十多个头颅,难道这还抵不上他们的军功吗?” 老刘头虽然听名字像是个老头,可是其实人却只有二十多六七的样子,和张二狗年纪倒差不多,再一想到之前两人那互相拆台的样子,也不禁好笑了下,轻轻的察看了下他的伤腿,发现虽然看上去有些吓人,却也没什么大碍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们这些人,果然都是血性汉子,本将自然是有功则赏,等你伤好后,也调入我的亲兵队,任旅帅吧。” 说完,看着一旁那些同样很是激动的伤兵们,忙笑着道:“此次我飞豹营立下大功,我已让兵曹参事曹林大人,赶往曹县向李将军跟大帅报捷,相信大帅到时定会论功行赏,都不会少了大家的那份赏赐的。” 飞豹营的伤兵们,听到人人有份时,也都一个个咧开了嘴笑了起来。 “韩单,伤兵们都在这里了吗?”韩世谔看见这医馆里,养伤的士兵虽多,却都是些轻伤,或者都是些没伤到筋骨的伤势,不禁有些奇怪的道。 “将军,这些军士都只是些轻伤的,重伤的都在另一个医馆里养着,县城最好的大夫,也都在那里。”韩单忙回答道。 韩世谔点点头:“那我们马上去那边,探望下他们吧。” 一行人几百人,到了同一条街道的另一家医馆时,发现这里和刚才那里,完全就是两个世界了。 在刚才的那个医馆,张二狗他们还有心情吹牛聊天,而一进入这里,却只听到耳中不时传来的哀叫着,那一声声痛苦的呻吟,让韩世谔他们的心情,也是跌入了谷底。 同样空旷的大厅里,停着大约二十来个伤兵,每个人都躺在床板上,那上面还垫着干草布片,匆匆环视了一眼大厅中的伤兵,有断手的,有少足的,有的头上包的严严的,甚至还有的士兵肚子都破了的... 一位和差不多二十来岁的士兵,一直在惨叫着,他的头上蒙着纱布,从那纱布上渗出的血水,韩世谔一眼看出,这位年青的士兵的一只眼睛没有了,因为没有麻醉剂,那位被简单的处理过伤口的士兵,一直在痛苦的叫着。 韩世谔蹲在他的面前,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慰道:“你的伤口,城里的大夫已经帮你处理过了,虽然现在还很痛,但是只要忍着点再过几天就没事了。” 那位飞豹营的士兵,可能是受了感染,在发烧,根本没有看出是飞豹营的将军大人在跟他说话,只是一边呻吟,一边带着哭腔道:“我以后是不是就看不见了?我以后是不是就成了一个废人了?我家还有父母兄弟呢,我还没有娶亲呢” 他那哭腔让很多人,都感到心中一阵难过,韩世谔紧紧的捏着拳头,战争中,就是人命就如草芥,而战争中的士兵生命更是不值钱,一场大战下来伤亡数万,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是对于一个受伤的战士来说,也许他的一生就这样完了,就如同这位年轻的士兵一样,他还是这样的年轻,还未曾娶亲,可是却已经成了瞎子,甚至有可能因伤口感染,而最终死于这里。 “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虽然你失去了一只眼睛,可是你幸运的还有一只眼睛,虽然你残疾了,可是你是我飞豹营的人,凡是我飞豹营的人,我们都会善待每一个人,包括他的家人,你的家人我们飞豹营会帮你照顾,如果你担心少了只眼睛,就娶不上漂亮媳妇,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帮你找一个漂亮的媳妇,最漂亮的媳妇,等你好了之后,就到凉洲城找胡记商号,我韩世谔保你们能生活下去。”韩世谔一遍遍的对着那位士兵说着话,可是那士兵早已经烧糊了,根本听不到他说的话。 “大人,这个小伙子他是活不过今天了,没得救了,我们征战多年,这样的情况我见多了,一旦出现这样发热讲胡话的,基本上都熬不过当晚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张二狗等人,也是站在站在他的身后,对于他们这些征战多年的士兵来说,过去的这些年里,眼前这一幕不知道看过多少次。 “韩单,去叫大夫来,叫这里最好的大夫来,我要他向我保证,一定要治好他,他还这么年青,还没有娶亲,他还有家中父母兄弟,等着他回去团聚。”韩世谔说着说着眼中,也浸莹着泪水,他感到心口是那么的一阵阵发堵,穿越到了这古代这么久,他一直以为自己的适应性很强,他以为他早已经适应了这乱世,没有想到,今天对着一个陌生的伤兵,却让他控制不住自己。 那些军官们,都觉得将军的表现,有些让人惊讶,这不过是一个小兵罢了,就算死了,那也不过是一个小兵,这样的小兵,大隋有一两百万,每天都会有这样的小兵死去,以前从没有一个将军,为一个小兵的死而这么难过,他们觉得是那么的奇怪,却又觉得是那么的应该,也许将军才是对的吧。 以前的那些将军们才是错的,将军才是真正的爱兵如子,军人总是比普通人多一分血性的,虽然他们有时最冷酷,可以淡然的面对着死亡,但是却也最容易被感动。 第73章 占领中郡五 中午的时候,在城北军营的训练场上,韩世谔领人站在大帐前,现在他面前,站着一千名的江南降军的军士,他们有年过五十的,也有不到十五的,老的,头发都已花白,少的,唇角还有软软的汗毛,他们都是站得笔直,寒风从他们衣服的破洞里往里钻,却没有一个人去理会,因为,在他们面前站着的是一位将军。 “从今天起,我决定让你们,成为我们飞豹营的第一批医护兵!” 韩世谔说的话,让校场上的人,顿时起了一片嗡嗡声。 此时,韩世谔身边的近卫营中,出来了一个人,站出来大喊一声:“肃静!你们当中谁是头?” 这时在他们当中的一个老辅兵,站了出来,抱拳说话道:“小的聂大牛,最近才被授命统领,这个辅兵营。” “好,我现在是这个辅兵营的校尉,现在,你是副队长,现在再选出五十个小队长,你们自己选,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张聪在韩世谔的近卫营中,也是校尉一级的武职,管理一千个辅兵,自然是绰绰有余。 看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韩世谔清清了嗓子,对这些辅兵们说:“我们都是爹生娘养的,我这个当将军的不一定比你们强,战场上大家只有抱成团,才能活命,今天你帮他,说不定明天就是他救你一命,这种帐不敢算,也算不起,我只希望大家,都能怀里揣着大把的钱财,风风光光的回家,不要有一个把性命丢在这次的叛乱上。” “承将军吉言,小的一定会努力活着回去,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着我回去给他们带糖吃呢。”那江南的老兵,对韩世谔躬身施了一礼,这才回话。 辅兵是隋军当中最没有地位的军人,说他们是民,他们手持武器,说他们是军人,他们没有钱粮,武器是自己的,衣服也是自己的。 韩世谔之后就跟他们说了一些现代的医疔方法。 没有过一天的时间,县城里的隋军士兵,都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那就是发现有一个营的辅兵们,都在校场上训练,奇怪的是他们没有训练如何杀敌,只见一个汉子装作有伤的样子躺地上嚎叫,马上就有两个拿着两根棒子的冲上前去,把一块麻布铺在地上,把装作受伤的汉子抬到上面,用木棍穿在麻布的两侧,抬起来就跑。 还有就是教人,如何搀扶断腿的伤员,如何搀扶给伤员简单止血的,有胡乱在伤员胸口瞎按的,居然还有嘴对嘴吹气的,郎秋等人正要上前,喝止这帮辅兵们那不雅的举止,却见韩世谔过来对他们说道:“各位兄弟,都不必惊讶,这些都是我教给他们的战场疗伤之术,有了这些懂得,如何救治同伴的辅兵,我们伤兵的死亡情况,一定会减少到一个极低的程度,依我看最少也是三成。‘ 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士兵,才算是真正的士兵,郎秋他们这些,久经战阵将领们岂有不懂的道理。 郎秋他们连忙就是问道:“将军此言当真?我军中的士兵战损,果然可以降低三成吗?” 只要是将军,哪有不希望自己手下的军士,少死几个的道理,纷纷围住韩世谔七嘴八舌的问。 韩世谔看了看他们,也是不由的笑了笑道:“这种救治之法,要是没有这样的效果,我也不会拿出来,没想到只是才一两天时间,他们就掌握了不少急救手段。” 众人泡在辅兵营里,都是兴致勃勃不知疲倦的观看了每一种急救措施,三角绑扎法他喜欢,用丝线缝伤口他们更喜欢,一个身上被喇了条一尺长口子的家伙,血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眼看就要不久于人世了,有一个病歪歪的辅兵走过来,掏出针线,在那个家伙身上飞针走线,活干的细发,缝完了,抹上药,用布条子扎起来,刚才还要快死的家伙又拎起刀,继续砍杀,虽然这一段情形只是他们的幻想,依然挡不住他们上前想比划两下,没有伤员,让人头疼,要是马上就有个二百五跳出来,准备操刀子给自己来一下,好让他们能过一把缝人的瘾头。 当他们恋恋不舍的离开校场的时候,在曹县的大隋军队,在这期间,除了江夏郡这个顾家所在的郡城,他们得到了其余六郡江南家族的效忠文书,其余的夷凌、河阳、永安、安陆、意凌、南郡,六郡城池,己经全都进驻八千到一万隋军,其余的十几万兵马,也都是往江夏郡城进发, 今日在江夏郡城城下,十数万人,组建营帐,杨素在中军大帐中,召集所有将领,一起商议攻城之法,对于江南眼前的状况,杨素是十分的兴奋,大隋的军队兵锋所指之地,至今无人敢婴其锋。 帐内数十名武将,很自觉地排好了队,站在大帐中央,众将就纷纷朝杨素抱拳行礼。 杨素座在大帐正中的主位前,缓缓环视众将,随即目光慢慢移开。 “众将听令!今日午时一刻,开始攻城!”杨素中气十足喝道。 杨素神情冷峻,桌上的一支支红色批箭扔出去,一道道军令被众将领走。 轰!一阵甲叶撞击声,众将人人抱拳曰:“诺!” 十二万大军准备的动静,那可是不小,准备工作也多,将士集合,各兵种皆排成了严整的阵形,一动一静皆由上面的校尉发令。 午时一刻,全军攻城! 一架架抛石车,云梯被后军火组装起来,大营里人吼马嘶,将领们骂骂咧咧,隋军士兵们匆匆忙忙,急促的马蹄声,在大营内来来去去,扬起漫天的尘土,一队队扬刀执戈的身影,在尘土里穿梭。 江夏城头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江南叛军,这些江南叛军们,他们大多数都没有铠甲,他们手里的武器,也是各式各样,亦没有统一的制式,刀叉剑戟,甚至还有人拿着农耙木棒,看起来像一群能够,一击即溃的乌合之众。 没有所谓的城头骂战激将,也没有挑衅摩擦,自从夷凌、河阳六郡的世家纷纷献城之后,江夏城里的世家,也是想要攻占江夏城内部之后,就献城于隋朝的中军,却被顾家的嫡系,给在城内屠戮个干净的消息,传到隋军的大营中,便已代表了此战势在必行,从隋军的三面围城开始,战争已无法调和,双方都知道,此战不死不休,这是收复国土之战,亦是复仇之战,用句俗话说,少废话,开打! 午时一刻,江夏城外,东西南三面,就吹响了低沉呜咽般的牛角号,压抑烦杂的号角声里,隋军三面各自走出一万弩箭手,离城墙一百五十步列好阵式,将领红旗重重挥落,黑雨般密密麻麻的弩箭,朝江夏城头漫天落下,江南叛军矮着身子蹲在城墙箭垛下,躲避一轮又一轮弩箭打击,不时有人中箭,出惨烈的嚎叫,然后被人拖远,又有人迅补上。 箭雨射了二十多轮后,终于渐渐停歇,隋军弩箭手收起弓弩,飞快撤回中军本阵,紧接着,中军阵内巨大的牛皮鼓隆隆擂响。 数百架抛石车,吱吱嘎嘎推出中军,将领一声令下,抛石车出轰然巨响,无数巨石如冰雹般,狠狠砸向江夏的城头。 城池攻防是战争中最艰苦的,攻守双方都不好受,生与死也是最直接最快速的,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一支从斜刺里冷不丁射来的箭矢,一瓢淋在登云梯上的滚油都是要命的杀器,蜂拥而至的人群里,拼的只是运气,运气好,诸神保佑,毫发无伤,运气不好,上阵跑两步就挨一记,死得又痛又快。 随着隋军将领们的一次次挥旗,抛石车将一块块合抱大小的巨石抛向江夏城的城头,漫天而落,如同神罚。 城头的江南叛军们,又一次尝到与大隋交战的滋味,城头本来站着无数江夏城的军士跟民壮,由于隋军的兵锋之盛,他们也不敢怠慢,整个城头最大限度地布满了江南叛军的士兵。 谁知隋军的开场白,又是一阵箭雨和巨石,城头人与人之间太拥挤,哪怕看着巨石直奔头顶,却也无法避开,一声声惨叫后,无数叛军都化为一滩模糊的血肉尸首。 叛军的将领们,这才惊觉到,守城部署的错误,急忙下令大半军士离开城头,一阵慌乱过后,江南叛军就付出了万余人的代价。 其实杨素没有说错,将领打胜仗的本事,大多数都是用人命学出来的,敌我双方都一样。 三面攻城的节奏保持一致,李飞、史万岁、来护儿,三人皆是历经百战的名将,彼此间默契十足,似乎掐算好了时辰似的,抛石车尽情朝江夏城墙,倾泻了半个多时辰的巨石后。 忽然间三面皆停止了投石,那些叛军士兵们正是胆战心惊之时,城外三面皆传来隆隆的擂鼓声,一排排整齐的隋军将士终于出列,人人手握横刀长槊长枪,如捅翻的蚂蚁窝似的,黑压压地朝城墙涌来,每横隔十余步便有人抬着长长的云梯,义无返顾地跳进护城河里,将云梯搭在河面两岸。 漫山遍野的隋军将士,都在嘶声喊杀,巨浪拍岸般,朝江夏城头狠狠席卷而去,城头的叛军士兵们,似乎亦是都不甘示弱,在隋军离城墙一百余步距离时,叛军士兵们,毫不留情地拉弓开箭射杀,攻与守用尽全力屠戮对方的性命,用以争取自己的生机。 第74章 占领七郡六 江夏的城头上,越来越多的叛军士兵们,看到了那些隋军又攻了上来,一个个都是面露惊惧之色,并都骚动了起来,城头上的叛军将领董国,看到如同蚂蚁一般的隋军,也是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是区区几百个给我们送人头而己,有何大惊小怪的!”那董国很快回过了神,听到周围那些士兵惊俱之色,不由中气十足地大声说道。 自大隋征讨江南以来,先是顾子元的几万大军兵败黄河,江夏城内士气本就不高,要是再给这些隋人动摇军心,那么这仗也不用打了。 听到董国的话,城墙上骚动的叛军士兵,在各自军官的喝骂下,声音小了下去,虽然大多数人心里没把董国的话太当回事,可至少表面上都安静了下来。 “顾子元那个废物,还说自己能挡住隋军,居然连一天都守不住。”下了城墙,想到不到十万的大军,占着河岸地的利,还是被渡河的隋军,一下子就给打得溃不成军,董国不由咒骂起了,被俘的顾子元这个顾家的大将。 一旁的亲兵,见自家将军痛骂顾子元,一个个都是小心了起来,生怕自己行差出错,给气头上的将军迁怒。 而在隋军的中军大帐中,杨素等人,正在商讨攻城的计策。 “各位将军,你们可有何良策,破这江夏城?”杨素坐在帅座上,对着下面的众多将军问道。 众将领听着杨素的问话,不禁额头上汗都要流下来了,他们又有什么良策呢,领头的鱼俱罗,只好支唔着道:“大帅,我观江南叛军虽然龟缩不出,可我大军十数万,各种攻城器械迅猛,只要再猛攻数日,必能一战而下。” 对于这样的万金油结果,杨素不满的哼了一声,就在这时,他身边的黑甲亲卫走到帅帐里,拱完手就道:“大帅,飞豹营的韩世谔将军,他亲领一万大军,押送六十万石粮草,己经赶到了大营。” 杨素马上就挥了挥手道:“既然是此等好消息,自然是要与众位将军一起分享,速将人带上来,本帅要亲自见他。” 大帐中的众多将领,听到这也都愣了一下,一时间都有些惊讶好奇。 不一会,韩世谔就被带了进了大帐之中,一拍胸甲,郎声道:“末将参见大帅!” “韩将军辛苦了,刚才听说你们仅仅三千骑兵,就大破江南叛军的一万运粮兵马,更是还夺了那座粮苍城?快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杨素虽然己经知道这件事,不过还是有些好奇,不光是他,此时大帐中所有的人,都有些怀疑的望着韩世谔。 “大帅,我们这是大捷啊!此次我飞豹营刚出曹县城,才一两日就在路上,碰上驻守那县城的主将顾齐,他是顾家子弟,当日他率一万步兵、一千骑兵与我们飞豹营野战,而我们飞豹营的上下也是与敌死战,仅半日,我飞豹营就完全击败江南叛军的士兵,歼敌一千,伤敌三千,俘敌近六千人,并将统帅顾齐给也给擒获了。” 杨素又是挥了挥手:“击败江南叛军之后,你们又是如何夺下县城的?” “回大帅,此次我飞豹营上下,在大帅严令下,誓死与敌血战,狭路相逢勇者胜,末将先是分两队攻击敌人两翼,再以主力攻敌正面,先以弓箭破其阵形,再率骑兵不断的在其阵外游走冲击,直到将其阵形击破,最后率军将其步兵不断切割,直到最后叛军人人混乱、溃逃,血战半日下来,我飞豹营上下奋勇拼杀。” 韩世谔顿了顿,看了一眼杨素,才回道;“在末将抓到了那顾齐之后,得知城中尚有几千步兵,我等就换上江南叛军的盔甲旗号,便趁着黑夜,让顾齐诈开了城门,然后又带着顾齐的手下,往叛军大营中将百人长以上的军官,全都骗到了我们的手中,我们不但占领了叛军的粮苍,还收服了一万五千余人的江南降军。” 杨素听完后,抚须大笑道,“韩世谔真乃我之骠骑也,以三千破两万,还夺下一座粮苍重城,此乃我征讨江南的大功,来人,快快记下来!。” 韩世谔看着杨素等众将大笑,心里也激动不已,又道:“大帅,此次我飞豹营夺下县城,发现县城中存有大批物资,此次共俘获战马近两千匹,牛羊五千多头,粮草八十多万石。” 听到飞豹营,居然缴获了那么多的物资,满帐大臣都吸了一口气,俘获些马匹、牛羊虽然很宝贵,但也不能让他们动容,真正让他们吸气的是那八十万多万石粮食,此时一个成年男子一年耗粮七石左右,这八十多万石粮草,基本上可供大军吃几个月的了,这得省去多少从中原运来的粮草啊,可以说,有了这些粮就大大的缓解了,隋军的后勤问题。 “各位将军,韩世谔的飞豹营立下如此大功,卿等以为,本帅该如何封赏他们啊?尤其是韩世谔。” 鱼俱罗也知道了杨素的意思,就小心的回道:“大帅!前锋军李飞将军,帐下的副将左云,己经为大隋捐驱了,我们何不如,就让韩将军带本部人马,加入前锋军为副将呢?” 杨素抬头看了看帐里的众将,发现没有几个反对,就向韩世谔喊道:“韩世谔听令!” “末将听令!” “本帅命你为前锋军副将,带领帐下的人马,速速赶往江夏城的东门,支援李飞将军!” 韩世谔内心欢喜,就道:“末将遵令!” 杨素等众将,也是好笑的看着他,良久,杨素才道:“莫不要让我等失望!” 江夏城东门,韩世谔带着两千飞豹营军士,和一万多江南降军,这一次兵马一下子多了一万,但是在经历过一次长途行军后,隋兵和降兵混编之后,一路行军下来,倒是不见半点混乱。 随着午后的阳光,江夏城的城墙上,江南叛军的士兵,看着平原上连营十几里,黑压压的隋军大营,没几个人觉得自己能守住江夏城。 “传我命令,从今日开始,各军轮流上城墙值守,有敢懈怠者,斩。”董国面色铁青地,朝身边跟着的亲兵和几个将领冷声道。 城墙上,看到列阵推进的隋军,董国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这些隋军居然直接趁他们军心不稳的时候进攻了:“还不准备箭矢檑木。” 董国大呼了起来,身旁的一众将领,方才如梦初醒般,连忙高喊着指挥士兵准备迎敌。 平原上,大营两侧,四十八具鼓吹摆了出来,接着四十八名精壮大汉,挥着巨大鼓槌,擂动了大鼓。 雾气散尽的辽东大地上,两万大隋士兵,排着整齐的军阵,随着身后传来的鼓点声,缓慢地逼近着江夏城。 城墙上,每一个叛军士兵都是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盯着城墙脚下,远处如同蚂蚁般缓慢移动的军阵,一个个脸上都是混合着紧张和恐惧的复杂表情。 董国亲自在城墙上督战,虽然脸上一脸的镇定自若,但是他的手心里也已经渗满了汗水,那些缓慢逼近的隋军士兵排成的军阵,带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在江夏城城墙前,两百余步外的地方,前进的大隋士兵,在中军令旗的指挥下停了下来。 “弓箭手准备。”城墙上,守城的叛军将领董国,高声喊了起来,顾余军下了令,丢了城池的人,全家都要处死,他的一家老小,现在都在金陵城。 城墙上的弓箭手,都是摸了箭羽,搭在弦上,手下垂着,目光却是盯着那些隋军,脸上的神情复杂。 城墙脚下,重新打乱后成军的两万江南降军,跟隋军组成的大军,也是内心惊慌不己,在他们的后方,还有李飞带领几万隋军,在他们的身后排好了阵形。 在前军阵前,韩世谔驻马停了下来,目光扫过了前面的两万降军,运足了力气,大声道:“将士们!我们本都是可以在家好好呆着,可是沈、王、谢、顾,四个家族,为了他们的阴谋,就要拆散我们的家庭,我们怎么办!是****娘的!还是忍气吞声” 韩世谔的声音,在旷野中回荡着,顺着初夏的风向四周扩去,在那些降卒的耳边响起,让每个人都想起了自家的老婆孩子。 “****娘的!” “****娘的!” “这些狗贼,为了自己,就杀我父老兄弟,掠我妻子儿女,此仇不共戴天,我等身为汉家儿郎,不报此仇,枉为男儿之身。”韩世谔声音越来越大,如同惊涛拍岸,穿云裂石一般。 随着韩世谔的话语,那些隋军士兵们,看着城头上叛军的目光,也是变得越来越仇视,一个个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原本心中还有的一丝不忍和犹豫,此刻都已消失得一干二净。 “拔出你们的刀,让那些王八蛋们知道,这江南的土地,是我们的天下,不是他们的,给我杀”韩世谔拔出了自己的横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挥刀大吼了起来。 “铿,铿,铿,铿,铿。”一把把横刀从鞘中跳出,在初夏的阳光中,折射出一片片耀眼的刀芒,刺到了远处江夏城上,叛军士兵们的眼睛 城墙上,那守城的董国,听到风中隐约传来的声音,脸色不由变得铁青,抓紧了手中的大弓,恶狠狠地盯着那策马扬刀,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隋军将领,恨不得一箭射死这个狂徒。 第75章 占领七郡七 在江夏城的城池里,己经满满当当挤下了八万多人,其中守城的士兵就有两万,再加上城池依山而建,也是个易守难攻之所,城中虽然号称有两万士兵,可大多都只是临时拉起来没多长时间的青壮,平时都是摸锄头的人,别说杀人,便是杀猪杀狗也没几个人杀过,如今见了城外那些那黑压压一片的隋军,和城墙脚下的尸体和风中飘来的浓重血腥味,没几个人能禁得住这恐怖的场面。 “我不想死啊!”城墙上,不知是叛军的哪个新兵,先哭喊了起来,接着跟多的人乱了起来,没人想和城外那些如同蚂蚁一般多的隋军交战, “混帐,还不把那些惑乱军心的人拖下去杀了示众。”看着过来请命的几个小校,那守城的将领脸上扭曲着,嘶声力竭地大喊道,可是他那色厉内荏的样子却只是让那几个小校心中也慌乱了起来。 那守城将领没有董国那般的本事,能压得住这混乱的场面,反倒是因为他那道命令,而让城墙上更加乱了起来,那些想要逃下城的新兵给拦住他们的叛军老兵就是一通砍杀,见了血的他们,反倒是更加地乱了起来。 江夏城外,看到混乱起来的城墙,韩世谔又是大声道:“攻破城池、全员无罪、如若后退、全队皆斩!。” 挟着隋军的威风,韩世谔此时在这些江南降军的眼中,犹如战神一般,听到那攻破城池,全员无罪、如若后退、全队皆斩之语,这些江南降军,看着前方的江夏城,一个个都如同饿红了眼的饿狼,见到了鲜美的肥肉一般。 一把刀,一口盾,便是两万江南降军的兵器,韩世谔又把他们分成四列,一列五千人,就开始进功起来。 五十人形成一伙,扛着攻城梯便红着眼,冲向了江夏城,密密麻麻地像是炸了窝的蚂蚁一样蜂拥而上。 虽然他们的队形有些混乱,可是那股子不要命的气势,却是让李飞他们这些前锋军的将领,也是暗自心惊。 江夏城的城墙上,看到那些扛着攻城梯,黑压压一片冲过来的隋军,原本混乱的场面越乱了。 “弓箭手,快给我射死他们。”那守城的将领董国,气急败坏地大声喊着,可是城墙上那些江南叛兵,已经没了作战的勇气,再加上先前被叛军精兵,又胡乱砍杀了好多,想要逃跑的叛军新兵又很乱,城墙上的队形乱得厉害,只有稀稀拉拉的几阵箭雨抛射而出。 那些顶着盾牌的隋军士兵,丝毫不管身边不时被箭雨射中倒在地上的同伴,只是跨着大步,朝前方的城墙冲去,把攻城梯架了上去。 “弓弩手准备。”习文也是带领弓弩手前来,为的就是在攻城时,可以压住守城方的弓箭手,那些人虽然还对大隋王朝,还没有多少忠诚,可韩世谔他们也不能就让他们,就这样白白死掉。 随着习文的命令,列阵在江夏城一箭之地外的,三千具强弩,分成三拨开始了一轮一轮的齐射。 强弩射出的箭矢,一片一片地飞过了那些新附军的头顶,落在了城墙上,让好不容易稳住阵脚的叛军士兵,再次混乱了起来,那些被强行逼回到城墙上的新兵,被几轮强弩箭矢轮番射下来,虽然没有多少当场毙命,可是那些受了伤,痛苦哀嚎的同伴出的声音,更是让他们心惊胆颤。 这时城墙下,已经有隋军士兵,顺着架上城头的攻城梯,往上攀爬了起来,他们虽然都只是身穿皮甲,可是他们那通红的双眼里,透出的那种凶狠无比的目光,让那些大着胆子,头探出城墙,想要推掉那架上的攻城梯的叛军士兵看得心头颤,几个胆小的叛军士兵,更是吓得手哆嗦起来。 江夏城外,韩世谔看着那几架,被从城墙上推倒的攻城梯上坠落的降军士兵,他皱了皱眉朝身边的习文道﹕“习大哥,让弓弩手对准那些攻城梯,已经架上的地方,给我狠狠地射。” “是,将军。”习文也看出来了,如今江夏城里的叛军守军们,也都是军心已乱,只要让那些江南的降卒登上去一千人,就能一举攻陷这江夏郡城。 习文没有在中军挥动令旗,而是直接去了前军的弩阵,他自己也是使弩的好手,他是动了射断城墙上那面江南守军的大旗的念头。 “百人一组,给我对准了,那些攻城梯架上的地方射。”到了弩阵后,习文翻身下马,朝几个上前的军官大声喝道,接着从边上士兵,抢过了一具已经上弦的强弩,端起对准了城墙上,那面江南守军的大旗。 攻城的江南的降卒们,看着不时从头顶划过的大片箭矢,心里面居然生出了,对韩世谔这些隋军的感激之念,这个新主人没把他们当成炮灰,一个个都是更加起劲地,朝江夏的城墙上攀爬起来。 ‘嗡。’随着一声沉闷的弦响,习文射出了手中强弩里上好的阔刃箭矢,他这一箭射得极准,那箭头开刃处擦着城墙上那大旗旗杆上的系带而过,割断了那系带,当习文抬头望去,那面江南叛军的大旗,就缓缓滑落了下来。 城墙脚下隋军士兵看到这一幕,都是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全军进攻,给我杀!”看到江夏城上从半空跌落的大旗,韩世谔马槊一指,就下令全军进攻,因为此时正是破城的良机。 随着韩世谔的命令,两翼的隋军老兵,几乎是在中军令旗挥动的同时,便迅速朝前推进起来,而中军的一万五千江南降卒,也只是慢了一拍,就紧跟了上去。 看到隋军的全军进攻,这时城墙上的叛军士兵都全乱了套,大旗被射落,让江夏城长达一里的城墙上两侧的守军的士兵,都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那些攀上城墙的江南降卒,也都是一个个都变得凶悍无比,他们一下子,便砍翻了不少城墙上的江夏守城士兵。 。 韩豹等一些偏将,带着前锋军的士兵,几乎是不分先后登上了城墙,当他们看到飞豹营的那些兄弟们,正带领着那些江南降卒,正追着那些逃窜的守城的叛军士兵奋力砍杀。 韩豹一看一边骂道,一边手中的横刀,就劈翻了几个迎面而来的叛军守城士兵,这时城墙上只有千把叛军的精锐,仍旧还在顽强地抵抗着,不过可惜的是他们的奋勇作战,并不能带起那些叛军新兵的勇气,随着城外铺天盖地涌来的隋军士兵,和如同雷潮般的喊杀声,那些守城的叛军新兵趁着混乱,越来越多的人涌向下城墙的楼道,当起了逃兵。 看到大势已去,江夏城的守将董国,也是拔出了佩剑,看着朝自己杀过来的,那几个隋军的将领,咬了咬牙,想到还在金陵城的一家老小,朝身旁一脸慌乱的监军道:“顾大人,我无颜回金凌城,请你回去后,照顾我的家人。” 说完,却是让边上的亲兵,护送这位顾余军,派在身边的监军下城墙逃命,自己转身迎向了,那个白面的隋将。 韩豹也是没想到,那江夏城的守将居然不逃,反而直接朝自己来了,当下朝身边的隋军士兵,大声喊道:“兄弟们!我们立功的机会来了,只要生擒了这贼将,我就替你们向韩将军请功。” 听到韩豹的话,边上那些隋军士兵,个个都是双眼放光地扑向了那董国,一个个就像饿红了眼的狼一样,韩豹自己也是挺刀杀了上去,那守将身边的亲兵武艺不弱,必是江南叛军中的精兵。 上了城墙的将领们,看到韩豹已经和那守将对上了,都是打消了上去抢功的念头,他们毕竟初来乍到,不能和韩豹这些老人比,当下就领着自家的亲兵们,开始杀起了那些在城墙上,仍旧顽强抵抗的叛军士兵来了。 在韩豹他们刚上城墙不久,他也亲自登上了城墙,本来他是前锋军副将,在这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却是用不着亲自上阵,不过韩世谔也知道,自己要想在军中立有威望,就要和那些跟随自己的士兵,在一起并肩作战,建立兄弟感情。 韩单带着百十名亲卫,紧紧跟着韩世谔,他们跟在自家将军的身边,在奋力的砍杀着,那些奔他们而来的守城的叛军士兵。 韩世谔一槊,刺翻一个冲上前的敌兵之后,这时江夏城城墙上的战斗,也已经接近尾声,那些叛军的精兵,虽然也非常悍勇,可终究架不住韩世谔麾下,这些精锐校尉们的厮杀,再加上那些江南的降卒们,也都是一个个状若饿虎般凶猛,很快就给他们杀了一大半。 更让剩下那些顽抗的叛军士兵们,心惊胆颤地是,那些登上城墙的隋军士兵,居然直接当场割起了耳朵,随即就悬在腰间,然后再战,他们一节一节地败退,那些隋军士兵就一茬一茬地割着耳朵,便是这些剩下的人都是叛军的精兵们,也给吓住了。 看到登上城墙的那些隋军士兵割起耳朵,那些江南的降卒们,很快也照模照样地学了起来,他们现在都己经见过血了,割起耳朵来,倒也是利索得很。 不过片刻间,城墙上到处是腰悬耳朵的隋军士兵,和江南的降卒,然后就是大片大片地,来不及逃走的叛军守城士兵跪在地上,不敢动弹一下,而在他们身边,有着的不过是区区几十个隋军士兵而已。 “受死吧!”在一声大喝声中,韩豹一刀劈在了那董国的剑上,连人带剑劈得倒飞上去,接着大步跨上,一刀就刺进了那董国的胸膛,一刺一拔,那胸膛处喷出的鲜血,就打在了他的马靴上,他割下那守将的脑袋,韩豹挂在腰上,看向了四周,那些还在顽抗的叛军的守城士兵。 那些江南的叛军们看到主将已死,还剩下在顽抗的两千多的叛军守城士兵,一下子好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都是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和那些早就投降的叛军新兵一样,跪在了地上。 “将军,如何处置这些俘虏。”韩世谔帐下,登上城墙的冯巩将军,就过来向他询问道,此时城墙上有三千四百多的降兵,剩下还有两千左右的败兵逃进了城中,不过江夏城是依山而建的,倒也不怕那些逃兵能逃出城去。 “把他们武器全都下了,调入俘虏营,若是有人低抗,就给我全都杀了,一个不留。”韩世谔看了看,那些江南降兵,脸上露出了冷酷的笑容。 “是,将军。”那冯巩也是领命之后,就带人去办了。 “少爷,我们已经控制了西城门,正带人去攻另东门跟南门。”在本部人马登上城墙后,韩豹就让人带兵去其他两处城门。 “传我将令,各营不得擅闯城中民居。”韩世谔见江夏城大多已落于己手,当下从容安排了起来,在让众将约束各军之后,他朝边上的韩豹道;“大豹,我们现在就去迎接李将军他们。” “是,少爷。” 江夏城外,一万多江南俘虏们,在隋军士兵的驱赶下,正在修建着营寨,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忐忑不安,不过却没一个人有反抗的念头,因为在城墙上,他们着实都给这些恶鬼般,凶残的隋军给士兵给吓到了。 “真不明白,大帅留着这些吃白食的废物有什么用?”习文轻声抱怨着,这些江南的俘虏们,根本就比不上那些江南的降卒们,除了能拿来当苦力使唤,便就毫无用处。 “吃白食倒也未必,总是能拿来干些活的,就怕他们中途叛变。”韩豹看着习文在那里抱怨,就在一旁笑道,这个习文,名字起的好像是文人,但是他的性子却是暴烈得很。 城内,李飞他们带着本部人马,就接管了城中的粮仓,长史府等一系列要地。 等接受了粮仓和武库之后,李飞他们才发现这江夏城,可囤积的粮草箭矢也不在少数,要不是刚才一鼓作气下了这江夏城,被那守将董国鼓舞起士气,战事一拖延,就算最后能打下来,他们恐怕也会损兵折将不少。 在占了城中各处要地以后,又开始在城中,抓捕起那些趁机在城中抢掠的逃兵,免得给他们坏了城中的治安,留下个残破的城池。 “全都格杀勿论。”李飞对于那些从城墙上逃下来,还敢劫掠民居的叛军的逃兵,也是毫不手软,在他看来,这些敢劫掠民居的逃兵多是无赖流氓,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杀干净了省心少事。 在李飞的命令一下,大街上到处是隋军踢着军靴,在街上或是一旁的民居,看到那些叛军逃兵或是三两成群结伙的男子,便全部当街格杀,不留活口,这个时候结伙上街的,就算不是逃兵,也定不是什么好人。 在李飞的这种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人的铁血镇压下,原本混乱的江夏城,很快就变得静悄悄地如同鬼城一般,那些城中的百姓只是插死了门闩,躲在家里,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偶尔有几个胆大的,凑到门缝里,看到那些隋军士兵腰悬一大串的右耳朵,都是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直打哆嗦。 而以顾家为首的叛军成员,在几千隋军军士的包围下,也是爽快的投降了,顾氏家族,总共三百五十四人,都被俘虏到了隋军的另一处营地里,此刻顾家的老三顾余福,他换上了干净的袍服,他知道,自己明天会当一个不自量力的小丑,只要他跪在那位大隋主帅杨素的面前,痛哭流涕,幡然悔悟,他或许就可以活下来,然后就像条狗一样被囚禁起来,成为那位大隋主帅的战利品。 在城外军营里,活下来的八千五百多叛军俘虏,正在啃着馒头,互相争抢着发下的酒肉。 看得习文摇头不已,就朝边上的几个,看管这些俘虏的军中将领说道:“让他们吃饱后,给我安分地待在营里,有闹事折腾的,直接杀了。”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第76章 城破一 在江夏城内的郡守府里,李飞坐在主座上,韩世谔跟杜元座在两旁,当他们看着匆匆拿了各种户籍和粮仓武库的书册。 而统计后赶到的前锋军的窦长史道:“先坐下吧!咱们不急。”打下这江夏城,李飞的心中就笃定了许多,因为第一个攻进城的部队,是他帐下的前封军。 “将军,这城中的顾家的财产,己经统记过了,共有五十多万贯。”那窦长史坐下后,便直接回禀道,这江夏城里的钱财之丰,让他也是颇为惊讶。 “城中户籍如何,有多少家族参于了叛军。”对于钱财,李飞倒是不太在意,因为这些钱财,他们都是不能现在分赏的,要回长安之后,才能由隋文帝杨坚分赏。 “将军!城中的大户们,大多都参于了这次的叛乱。”窦长史照着从城中户籍上查到的情况说道。 李飞看了一眼韩世谔,就道:“韩将军,你就带兵去,将那些参于叛乱家族成员,都给我抓起来,那些没有参于的大户,则给我派兵盯住他们的府邸。”在曹县城的时候,杨素就跟李飞他们早已盘算好了,隋军要想在江南彻底的落脚,自然少不了要治理当地的家族大户,不能全部一杀了事,如今他们打的主意,自然要杀一批留一批。 隋军的中军,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扫平七郡之后,原本纵横江南的叛军的士气越来越低落。 特别是王家、谢家、顾家三大家族在全部战败,在他们手中的十几个郡县之地,全部失陷跟战败信息,接连传到金陵城中之后,这些驻守于金陵城的精锐叛军,在无形之中已经让江南的叛军,都成了一团散沙。 七月初的时候,四十几万隋军已经完成了对金凌城的合围。 而一直到这个时候,他们让城内的守军严阵以待,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放弃了,在城外与隋军交战的打算。 而隋军也没有摆出什么,围三缺一的阵势,金凌城四面都被围住,毫不夸张的说,就算从城中飞出来一只鸟雀,只要隋军愿意也能射成一团烂肉。 但有四大家族这么多年对金凌城的经营,想要旦夕之间就攻破这座雄城也极难。 可推算出来的城墙内的叛军兵力只有不下十万,之前在金凌城周围城镇的叛军,全部都躲进了金凌城,如今城内的江南守军足足不下二十万人。 以这个兵力守城,且城中还不缺粮草,即便是隋军的军中诸将,也没人觉得这一战会十分顺利。 金凌城的城高墙坚,对金凌城内的叛军们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囚牢! 金凌城内的刺史府里,江南的四大家族的家主都是聚到了这里。 沈法兴座在主位,其余三人坐在一旁,他们身上都挂着一把长剑,面色凝重如石。 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入朝不趋。 这就是当初江南叛逆,欲要复立陈朝时,他们的手中各掌握重兵,握有数郡地盘的四大家族族长们约定的共同待遇。 以前沈家、王家、谢家、顾家四大族,分别握有一支大军,各占据数郡地盘。 在这两三个月,在隋朝的三路大军,杀到了江南之后,他们就丢了十几个郡的郡城跟土地,又是接二连三的折兵损将。 两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原本江南内部四大家族各掌握着五六郡的地盘,势力相当。 可是在两个多月之后,谢家倚为停靠的近十万兵马,却在隋朝左路大军的攻击下,损失惨重。 特别是谢家所掌控的地盘都是金陵的西面沿海各地,海陵、吴郡、会稽郡,东阳郡,遂安郡五郡都处于沿海一带,已经全部丢失于隋军,谢家累世积累的财富,基本上都已经被充入大隋的国库。 更加严重的是,谢氏家族的兵马,也基本上都耗干了,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两万人,全都龟缩在金凌城。 而四大家中的顾家,甚至比谢家更惨,他们本来手中有过十几万兵马,并掌控了夷凌郡等七郡之地,势力甚至仅次于沈家。 可惜顾家的兵马,遇到的是杨素的中军,他们如同猛龙过江,强势的占领了七郡之地。 顾家的家主顾余军,亲率十万大军与之决战,可惜的是,除了三四万叛军的残兵,逃到金凌城之内,其余的兵马,不是死就是降于隋军,顾家可谓是人地两失,再无足轻重。 而王家跟沈家都还有两三个郡的土地,以前是沈王谢顾四家决断,如今却是由沈王两家裁决了。 “如今金凌城的局势日益危急,本王提议,我们四个一人领一军死守一门,共抗隋军。”沈法兴也没有废话,就直接说道。 王智慧跟顾余军他们,相视一眼,也是点了点头,就都快步走了出去。 此时金凌城外的隋军大营里,因为昨夜一场小雨,此时大营的校场上,还是有些湿漉漉的,到处是汪汪的水潭,当四十多万隋军跟降军的士兵们,看到杨素等一些军中大将们的驾到,这些部队校尉们带领军士们,都是连忙带人大喊道;“见过大帅跟各位将军!” 杨素跟燕荣、高颖三人,转身走到了高台之上,杨素非常诚挚扬声道:“将士们!大家一路长途跋涉,转战几百里,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两月了,你们风餐露宿,十分疲倦,这些,我们都是知道的,我杨素谨代表朝廷,代表千千万万,被你们从战火中,被解救出来的十九个郡的江南民众,感谢各位的付出!” 高台底下,隋军士兵们凝神倾听着,杨素在平静的声音,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在最杂乱的纷扰中都可以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如同一道清泉流淌过躁乱的心头,疲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热烈的欢呼声逐渐响起,但在欢呼和掌声中,杨素那平静的话语照样清晰可闻,仿佛就在众人耳朵边: “我们在一两月的时间里,转战几百里,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扫平了江南各郡城之地!我们俘虏了数以千计的江南叛军的将领!我们更是说服了二十多万的江南士兵,还解救了几百万处于四大家族的兵马压迫,及战火中水深炎热的民众!我们的努力,接下来我们下一步,就是攻入金凌城,我们就能彻底收复江南,所以对我们而言,就是我们的关健最后的一战!” 无数的沉声此起彼伏,河北军士卒们激烈的吼叫。 “我们在江南各地已经重创了江南的叛军,歼其十五万余人,我们突袭夺取了县城,夺下了顾家存在县城的八十万石粮食,叛军的大部分人马,如今已经被我们围在了金凌城,他们损兵折将,旦夕可灭!他们在江南各地烧杀掳掠、横征暴敛、多行不义,使百姓民不聊生,陷于水火,百姓死于刀兵、田地荒芜长草,江南遍地白骨,这一切皆是沈、王、谢、顾、四个家族的罪恶。” 隋军跟降军的士卒们,都在愤怒的咆哮,长长地回荡在金凌城前的原野:“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他们那些人,只为自己一人之私,而全然不顾江南百姓们的死活,再这样下去,富饶的江南大地上,只会最终成为一片死亡地狱,弟兄们,我们身为军人,守护天下和平,保护百姓安宁,此正是我们背负的荣耀与责任。我们手中的刀剑,不是用来以强凌弱,欺诲我们自己的兄弟同胞,这是代表着守护的刀剑,将士们,我们的身后就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的父母亲人,兄弟姐妹,我们退无可退,也无路可退!唯有向前,击败四大家族,彻底的收复江南的土地!” “决不后退!杀死他们!收复江南!”隋军的士兵们的愤怒呼喝声,犹如狂澜厉飙,尤其是江南降军的士兵们,想到这些天来的遭遇,他们涨红了脸,胸口惊人地起伏着,呼哧呼哧喷着气,他们胸中战意燃烧。 “那么,就在今天,就在这里,本帅宣布,即刻出兵,全军出击,攻打金凌城,收复江南!” 士兵们异口同声地呼喝,“战、战、战!” “我们兵力充足,眼下就拥有四十万余众的兵马,我们现在拥有人和、拥有地利,甚至拥有天时,此战我们必胜。现在,弟兄们!拿起你们的刀跟盾,打起我们大隋的威风!” “战、战、战!”无数的吼声顿时就响起了,穿透云宵。 金凌城外,整个隋军大营在经历了,整整半日的嘈杂之后,他们就商讨好了。 由史万岁领六万大军,攻击西门。 由鱼俱罗领六万大军,攻击北门。 由来护儿领六万大军,攻击东门。 由薛世雄领六万大军,攻击南门。 由卢安领一千重骑跟两万轻骑,护卫大军的左翼。 由李飞领一千重骑跟两万轻骑,护卫大军的右翼。 由长孙晟领五万大军,为后军将军。 其余的兵马皆为中军,在杨素的中军军帐中,看着面前的地图,杨素轻声道:“金凌城必破!” 此时金凌城东门城墙上,顾余军看着高城之外,那连绵不尽的隋军连营,忍不住的摇了摇头,这一战事关他们生死存亡,他怎么敢不小心谨慎。 “家主!我们的士兵们内心惊俱,我们的士兵们,已无一战之力。”副帅顾余栓声音有些嘶哑着说道。 “我知道但你也应该明白,就算我们投降隋军,他们还是不会饶了我们顾家的。” “家主!那我们的还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降又不能降” 次日一早,金凌城的城墙上,看着远处的隋军,顾余军看着远处浩浩荡荡的隋军军阵,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心里面有种不好的感觉,可却说不出为什么。 顾余军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就解开了,城外的隋军中军,片刻便裂了开一条通道来,随着扬起的尘土,大群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城外,那六千顾家的族人跟顾家的下人们,此时都是几十上百人给绳子拴在一块,给身后的隋军士兵,驱赶着往城前走来。 顾余军看到这一幕,脑袋一下子懵了,他看出来了,领头的正是他们顾家的家族成员,跟家中的下人们。 “家主,这怎么办?”顾余栓急道,城外隋军的士兵们,开始驱赶着那六千顾家的俘虏往金凌城赶去,那些俘虏们不管男女老幼,都是哭喊哀号,那声音在风中回荡着传到金凌城的城头,听得金凌城守城的士兵,个个都是心神不宁。 “让弓箭手准备,敢靠近城墙一箭之地者,杀无赦。”顾余军看着自己的弟弟,脸色阴沉地说道,他没想到隋军会用这种手段攻城,他的心里暗暗发苦,他没想到隋军竞然这么狠。 听得自己大哥传下的命令声,顾余栓跟一边的叛军士兵都愣住了,那城外被隋军驱赶的可都是顾家的人,那传来的哭喊声,更是决计假不了的。 “你们还发什么愣,你们想城破以后,在让隋军给砍了脑袋吗?”看到弟弟跟那些士兵都在发呆,顾余军恼怒地喝骂了起来,那些被隋军用来驱赶攻城的就算同样是顾家的族人,可哪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第77章 城破二 听到顾余军的喝骂声,城墙上的顾余栓跟叛军的士兵们,都是回过了神,虽然他们的心中不忍,可还是按着顾余军的命令,举起了手中的长弓,拈着羽箭,随时待发。 看着越来越靠近的人群,顾余军的脸色越发地难看,虽然他知道下令射死,这些被隋军驱赶的顾氏族人是正确的选择,可是他心里并不好过,在怎么说,他也是顾氏家族的家主。 城墙上的叛军士兵,看着已经渐渐靠近城墙处一箭之地内的俘虏,城墙上举弓的叛军士兵,大多都是身穿着盔甲跟皮甲,一个个都是汗流浃背地看着那些在扬起的尘土中越来越近的老弱妇孺,呼吸越发急促起来,不少士兵的手更是微微发抖,而边上的顾余栓,则是红着眼看着,那些夹在其中的举着盾牌,手拿横刀的隋军士兵。 “放箭!”顾余军的声音在城头炸响,随着他的喝声,城墙上那些手臂有些颤抖的弓箭手拉开了弦,然后送出了拈上的箭矢。 整个天空刹那间暗了暗,接着大片的箭矢,遮住了那些顾氏家族族人的头顶,然后如同一阵黑色的铁雨,密密麻麻地落了下来,贯穿了那些身无寸甲的血肉之躯。 惨叫声,哀求声,混合成一片,在金凌城外的平原上,就像鬼哭一般,萦绕在金凌城墙头上的,每一个叛军士兵的心头,不少人看着那些在尘土中倒下的老人,女人,孩子,都是闭上了眼睛,只是在行尸走肉一样开弓放箭。 “这些叛军,竞然将俘虏都给杀了。”看到刚进一箭之地,就开弓放箭,毫不顾忌地射杀,那些顾家的家族成员,跟那些家丁家奴,进攻西门的主将,史万岁气得大骂起来,他原本还指望,能靠着这些俘虏,冲一冲金凌城的城头,现在看来只能把这些俘虏,当炮灰去消耗箭矢了。 这时的金凌城城墙脚下,那些顾家的俘虏,有人敢往回跑,可他们几十人身上都系着绳子,绑在一起,哪里跑得快,有几个人刚回头跑,便带着身边的人一起摔倒在了地上,然后被身后的隋军士兵跟乱刀砍死。 “后退者死。”隋军的军官们大吼着,带着手下的士兵拿刀提枪,看着那些前方那些停下来的叛军俘虏,目露凶光,这些月来,因为江南的叛乱,他们都死了不少的袍泽同伴,部下兄弟,于是他们就迁怒于这些俘虏身上。 隋军军士的一通砍杀,立时便止住了那些俘虏的后退,看着那些倒在血泊中,被隋军士兵砍得血肉模糊的尸体,剩下的俘虏们,哭号着往着金凌城,再次步履蹒跚地走了过去。 此时金凌城的城头上,大片大片的箭矢抛出,好像落不尽的雨一样,扎进那些被驱赶的叛军俘虏的身体里,将他们钉在了金凌城的城墙前,看着身边倒下的亲人,还活着的叛军俘虏,就开始怨毒的诅咒起来,他们诅咒那些驱赶砍杀他们的隋兵,但他们更怨恨的是那些朝他们放箭的叛军士兵。 六千多名叛军的俘虏,仅仅是一会儿的功夫,便全都倒在了金凌城外的平原上,身体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箭矢,那股浓重的血腥味飘散在风中,便是后方的隋军士兵也闻之欲呕。 大营里的高台上上,杨素看着在金凌城守军铺天盖地的箭雨下,不过片刻功夫便死绝的六千俘虏,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边上随侍的众将,一个个都是不敢出声,杨素下令道:“给我四城齐攻,就算叛军受的再严密,大不了我们就拆了这座金凌城就是,反正又不是没有拆过。” 随着擂动的大鼓声,在投石机发射过几轮之后,隋军士兵就开始向金凌城进攻了,史万岁让帐下部所们,加入了攻城队伍中,这时金凌城城墙上叛军士兵,因为刚才消耗了大量的箭矢,而暂时停滞了下来。 数千的隋军士兵,扛着攻城梯和冲梯踩着地上的尸体,冲向了金凌的城墙处,这回史万岁可是是下了血本,首先,就派出了帐下精锐的军士攻城。 “将军有命,哪个最先攻上城头,重重有赏。”史万岁身边的亲兵队,这回也全都上阵了,一个个大喊着,冲在了最前面,其他的士兵,见到这些平时在军中眼长在头顶上的老爷兵也玩起了命,其他士兵也都是跟着,拼命冲向了城墙。 “快架梯子,快!”趁着城墙上箭矢不足的当口,冲到城墙底下的隋军军官们大声吼着,让边上的士兵把攻城梯架上了城墙,除了攻城梯子,还有更简单的冲梯,只是一搭一放,就靠上了城墙,一些敏捷善攀的隋军士兵,便顺着冲梯攀爬了起来,翻身间还能躲开城墙上射下的箭矢和扔下的石块。 那偏将张聪,在史万岁的军中,就以轻身功夫著称,如今他一心立功,见边上有冲梯架上城墙,当即口衔长刀,顺着冲梯往上攀爬起来,攀爬间,身体灵巧得如同猿猴一般,闪避开了城墙上射下的箭矢和石块。 远处的高台之上,杨素跟高颖、燕荣三人,看到那冲梯上有一员将领,在那冲梯间辗转腾挪,飞快地往着城墙墙头而去,杨素不由大声赞道:“好一个勇士,回来本帅定有重赏!” 见到杨素夸赞张聪,边上随侍的一众将领,也自然是连声开口附和,更何况这张聪的确是有几分本事,登上城墙之后,就是手刃数人,竟是带着部下在城墙上抢了一小块的地方。 金凌的城墙上,张聪看着四周,如同蚂蚁般涌上的叛军士兵,也不由生出了一种无力之感,他此时身边也就五十几人的部下,刚才登上城墙的一百多人,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剩下了这些人。 “噗。”锋利的刀刃,砍进一名冲上来的叛军士兵的脖子和肩膀处铠甲的缝隙,张聪手中的刀锋一挫一拉,殷红的鲜血飙射而出,溅在了他身上的鱼鳞甲上。 一脚踢翻那尸体,张聪挥刀格挡住了迎面刺来的两把长枪,登城不过这片刻的功夫,张聪就杀了不下二十名守城的敌兵,不过登上城墙的隋军士兵不过几百人,面对十倍于己的守城士兵,也难有什么作为。 城墙上,烧滚的沸水从城头倒了下去,那些正在攻城梯上的隋军士兵,都是纷纷惨嚎着从数丈高的城墙上摔落下去,而挤在城墙下的隋军士兵,也是溅射而下的沸水烫得惨叫连连。 张聪看到不远处,那些推着装着沸水的大锅的叛军士兵,回头朝身边还剩下的二十多名部下喊道:“兄弟们,给我杀,让那些狗杂种,也尝尝那沸水的滋味。”说完,就是奋力杀向了,那些推着装着沸水的大锅叛军士兵。 只是一会儿功夫,张聪的身边,便只剩下十人不到的部下,一刀砍翻那大锅旁的士兵,张聪一下子掀翻了那口大锅,里面滚烫的沸水朝着涌来的那些叛军士兵身上泼了出去,一下子十几名靠前的叛军士兵,都是给浇得抱头惨叫起来。 “将军,我们撤吧,再不撤,兄弟们就全交代在这里了。”登上城墙的隋军士兵,都是不能连在一块,处在各自为战的境地,再加上顾余军在的指挥,张聪他们在这里已经是无以为继,张聪的几个亲兵,看到那掀翻的沸水逼退了涌上来的叛军士兵后,都是朝张聪大喝道。 “好,你们先走,我断后。”张聪双眼发红,可是他也知道,这时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只是头也不回地大声喝道,亲自挡住了冲上来的敌兵,带着身边还剩下的八个部下,往城墙边那架冲梯退去。 退到城墙边的时候,张聪看着身边八个部下上了冲梯,他一个人对着那些涌上来想要把自己留下的叛军士兵们,却是冷笑一声,横身跃出城墙,抓着那冲梯的绳索,荡了下去,然后顺杆滑下,宛如从城头坠落一般。 当落在地上时,张聪回头看了一眼,这留下自己不少兄弟的城池,发红的眼睛里好像渗着血光,叫人看了心里有一种彻骨的寒意。 最后从城墙上活着下来的不到百人,看着被打退的隋军,城墙上先前因为射杀那些俘虏们,而士气低落的叛军士兵高声欢呼了起来。 败退的隋军中,史万岁脸色铁青地,看着留下了近两千具尸体的金凌城,他知道,要是之后还是这样的话,自己这个大将军,一定是要当到头了。 而在金凌城内,沈法兴脸色阴沉的,看着面前三个人,压制着心里几乎要爆出来的怒火:“隋军才攻城半日,竟是已经三次杀上了城头,若不是我们事先安排了预备队,只怕半日之间,隋军就已经攻上城墙了!” 沈法兴转身指着顾余军问道:“你说,为何将士们不肯用命?!本王都已经许了,只要守住金凌城一个月,每个人都会得到百亩勋田!每个人都升为校尉,赏万金!你来告诉本王,是本王的赏赐不够吗!” 沈法兴嘶喊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显得格外响亮,城墙上守城的叛军们,趁着隋军撤回去的短暂时间,坐在地上休息,听到喊声,忍不住往城楼这边看过来,只是这些士兵们的眼神里空洞洞的,一点感情都不夹杂。 不到半日的时间,四座城墙上已经损失了超过八千余人。 这是第一次,让叛军的士兵们了,知道原来守城的一方比攻城的一方损失,还要大并不是什么难事,上千架抛石车对着金凌城,足足狂轰滥炸了一个时辰,城墙上已经被砸的一片狼藉,原本看起来很稳固的防守,几乎被隋军的抛石车瞬间摧毁。 箭楼倒塌了无数,马脸被砸的面目全非,城墙山的狼牙拍,很多还没有用的上的,就都被砸了个稀巴烂,至于固定在城墙上的重弩,更是损失惨重。 现在城墙上除了碎石就是碎尸,看起来惨不忍睹。 若不是金凌城的四座城门,早就已经堵死,只怕这会隋军就已经攻进城里了,即便如此,坚固巨大的城门,还是被砸了个稀巴烂,堵在里面的砖石也被砸出来一个大坑,虽然隋军的损失,比自家还要惨重,但如果按照这样打下去,号称固若金汤的金凌城,也一定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一个时辰的猛砸之后,隋军的士兵们,又开始攻城了,还没等城墙上的叛军士兵,把堆积着的大石头挪开,刚刚建造成功的巨大型城楼车,就已经缓缓的靠了上来,比城墙还要高一些的楼车,可以搭载超过二百名隋军的弓箭手,再加上城外数万名弓箭手的压制,城墙上的叛军士军根本就抬不起来头。 羽箭密集的令人心悸,城墙上甚至砖石的缝隙里都插着羽箭。城楼上铺了满满的一层白羽,看起来带着一种惨烈的壮观,在远程武器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隋军三度攻上了城墙,若不是顾余军、王智慧等人亲自带着预备队上城厮杀,谁也不敢说隋军,会不会创造出半日攻破金凌城的奇迹来。 “沈法兴”王智慧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致,听沈法兴这样责骂,心里也冒出了火气。 “沈法兴,你也看到了,隋军的抛石车,实在太多太厉害,我们王家麾下的将士们不是不拼命,可是一开始就损失惨重,难道你还让他们跟石头拼命?” “你!” 沈法兴的目光,狠狠的盯在王智慧的脸上,但却没有发作,又道:“是本王心里太急了,三位自隋军攻城以来,你们就一直坚守在城头上,本王知道你也尽心尽力了,不过还是希望三位能多担当些,本王既然将三门防务的事都交给了你们,自然还是信得过你们的。” 王智慧、顾余军三人,在心里也是冷笑一声,王智慧又道:“大将军放心,我等之前说过,我等定与城墙共存亡,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就会站在这金凌城墙上寸步不退!” “有三位将军在,本王心实安。” 沈法兴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城墙上,那些歪七扭八坐在地上休息的士兵,脸色逐渐恢复了平静,但心里却依然难以平静,因为隋军的攻势,超乎寻常的猛烈。 现在处于他们这个位置上,想要不死,就只能死拼倒底。 王智慧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王智慧抬脚把身边的一具叛军尸体踢开,气愤道:“他说的倒是轻巧,什么赏赐一百亩勋田,什么赏赐银子百两,每个人都封校尉,这话就算说的再响亮,这个时候许诺这些赏赐有个屁用!” 王智慧手下亲兵校尉王大海也讥讽道:“就算真坚守了一个月,难道隋军就肯退?现在挡在隋军前面的就是一座金凌城了,莫说一个月,就算一年隋军也不可能退兵!大不了留下二十万大军围个二三年,到时候城里的人,全都饿死了打都不用打,一百亩勋田真说的出来,他拿什么给?金凌城就这么大,没有田地难道分城砖?一块城砖替代一亩田?” 王大海往前凑了凑说道:“家主,我看我们大不了就降了吧。” 王智慧闻言,冷声道:“别的人投降,隋军可能会收服,而我们四家嫡系人员,定是必死无疑!” 说完看了看周围,又道:“一开始,我也以为凭这金凌城的固若金汤,即便守不了一个月,难道连半个月也坚持不住?可今日见识了隋军的手段我才惊醒,这样打下去,只怕金凌城根本就扛不住几天!” “可是,与其城破之后等死,还不如早作打算!” “打算?” 第78章 城破三 王智慧叹了口气,才道:“我打算尽心尽力的守几日,再说,现在沈法兴盯的太紧城中的兵力也还充足,仓促起事难免会出纰漏,让他们察觉了就完了。过几曰,在守城最艰难的时候,突然反戈一击,让他们措手不及!或许能为我王家留条根,所以,你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住你的少主,明白吗?” “家主!在我倒下之前,少主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午时一过,史万岁的六万大军,又开始集结了起来。 史万岁看了看金凌城的西城门,大声下令道:“风三!我给你五千人,为第一批攻势。” “张聪,你也领兵五千,为第二轮!” “陈楚!你领兵五千,第三轮攻城!” “末将遵令!” 他手下三个将领就应了一声,史万岁又是下令道:“盾牌手结阵,掩护弓箭手上前,将城墙里叛军压制下去,冲城锤!推上去!” 史万岁又是大声喊道:“将士们!大帅跟两位将军,就在咱们背后看着,别丢了我们的脸!” “杀!” 鹰扬郎将风三大声喊了一句,带着帐下的人马,就是率先冲了出去。 他回头看着张聪和陈楚大笑道:“你们这第二第三批攻城的,只怕没什么机会了,我会在城内等你们!哈哈!” 风三纵声大笑,显的意气风发,而守西门的顾余军等叛军士卒,昨夜一夜他们都没睡踏实,就怕隋军夜袭。 当听到城外的隋军阵营中,又传出一声声的号角之声,顾余军缓缓的摸了摸腰间的宝剑,他站在两个垛口之间,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金凌城的城防,非常坚固,城墙足有五丈高,城墙上可以十五名士兵并排行进!每隔三十米就布置了一架弩车,这是守城的第一利器,箭楼,马脸,一应俱全,每三个垛口之间便设置了一个狼牙拍,能轻易将站在城墙下的隋军砸成肉泥,可是早上的投石机,就轻易的将这些东西,给毁了一大半! 顾余军看着城外的隋军已经开始提速,他攥着剑柄的手,也越来越用力。 “弩车!” 当城外隋军的盾牌手,护着弓箭手进入了弩车的射程之后,顾余军猛的将武器抽了出来,向城外一指大声喊道:“放!” 弩车盘索搅动的声音听着令人牙酸,那种声音就如同硬生生的撅断骨头的碎裂声,弩车上的巨弩已经装填完毕,长丈余,精钢为锋,薄铁为羽,小腿粗细的巨弩能轻而易举将战马轰成两截。 这种床子弩的射程超过三百米,一旦射入人群中,能一口气将十几个人穿成肉串! 随着顾余军的一声令下,仅剩下的十几支巨弩,轰的一声就同时射了出去,就如同从城墙上劈下来,十几条黑色的闪电一样,迅疾无比的砸进了隋军的阵型中。 举着盾牌的隋军士兵,听到城墙上盘索骤然松开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然后在心里祈求,自己千万不要被那该死的巨弩盯上,因为在那该死的巨弩面前,人力简直不堪一击。 砰地一声! 一支巨弩直接撞在一面步兵盾上,包裹了两层牛皮的步兵盾,能轻易挡住狼牙箭,却挡不住炮弹一样砸过来的弩箭,弩箭轻而易举的将盾牌撞裂,精钢打造的箭锋,紧接着撞在那些盾牌手的脑袋上,那些士兵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们的头颅就好像被铁锤砸碎的西瓜一样爆开,巨弩轰碎了他的脑袋后,又穿进他身后弓箭手的胸膛里。 在弓箭手的胸口上,轰开一个巨大狰狞的血洞,巨弩好不停顿的又撞在第三个人的身上,将第三个人的半边肩膀轰碎之后找上第四个人,从第四个人的胸口里钻进去后依然威势不减,接二连三的撞上第五个人,第六个人,第七个人,第八个人。 四五具尸体挂在巨弩上,终于让它的速度缓了下来,在将第九个人的小腹,破开一个血洞之后,巨弩停止了自己的旅程,带走了九个人的生命。 一轮巨弩攻击过后,西门隋军的阵型中,就被画出来几条血线,每一条血线都是一小块空旷,这条血线上再无一个活人。 “兄弟们!往前冲,加速!往前冲,到了城下,这些巨弩就没用了!” 风三在那大声的喊着,一边喊一边用横刀,奋力的敲打着自己手里的钢制盾牌,以此来引起他帐下士兵们的注意力。 但是,并不是每一支巨弩都造成了杀伤,十几支巨弩齐射后,隋军的损失也不过一百余人,可这种攻击的威慑力足够大,不少的降军士兵,都被直接给吓得尿了裤子,哭着蹲在地上,再也不敢站起来。 “往前冲,笨蛋!” 隋军的士兵们,拉着吓傻了降兵往前跑,一边跑一边骂:“白痴才会停下来!站着不动就是敌人弓箭手的靶子!” 隋军的盾牌手们,顶着盾牌疯了一样的往前冲,在他们中夹杂着的弓箭手同样如此,因为床子弩射远不射近,到了城墙近处,这些床子弩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 “弓箭手!”那风三也是再次举起横刀,大声呼喊道:“给我抛射!” 待隋军的四轮羽箭射了之后,城外的大部分隋军的弓箭手们,也是终于冲到了射程之内,他们在盾阵的掩护下,开始疯狂的对城墙上的守军还击,在百米宽的战线上,羽箭密集的程度令人咋舌,城墙上的叛军士兵们,居高临下占据着优势,但他们只要探出去身子就有可能被羽箭射死。 “攒射!给我压制弩车!” 风三在那大声的喊着,然后回头咒骂道:“我们的攻城锤,怎么还没上来!云梯,你们快把云梯架上去!” 顿时就有十几个士兵,合力的抬着一架云梯冲到城下,隋军的士兵们,咬着牙脸憋的通红将云梯竖了起来,那些弓箭手们,也是立刻从盾牌后面站起来,对着城墙上的叛军士兵,猛的就射了几轮,密集的羽箭覆盖下,城墙上的叛军士兵们,顿时被被压的不敢抬头,攻城的隋军士兵们,趁机将云梯搭在了城墙上,而趁着城下隋军的弓箭手们换箭的空当,城墙上的叛军士兵们,立刻就站起来,朝着城下一顿乱射,顷刻间,城下的隋军就倒下了一层。 “都快给我上去!”风三指着云梯,又是大声喊道:“弓箭手!******都老子站起来,别跟小王八似的缩在盾牌后面,都给我压制叛军,快点压制叛军!” “上去!冲上去不要乱冲,护住云梯的朵口,让后续的兄弟们登城!” 几个悍勇的隋军士兵们,他们将横刀叼在嘴里,两只手扶着颤悠悠的云梯,猴子一样灵活的往上蹿,只是他们才爬到一半,几个守城的叛军士兵,突然冒着箭雨站起来,用挠钩顶住云梯,他那整齐的呐喊一声,随即一同用力将云梯向外推了出去。 云梯慢慢的从斜靠在城墙上变成垂直地面,然后逐渐加速朝着地面上拍了下去。 爬上云梯的士兵,哀嚎着跳了下来,但是他们却立刻就被摔断了腿,还没等他们爬起来,那云梯狠狠的,拍在他们身上,一瞬间,血肉模糊。 风三如同野兽一样咆哮,大声命令着弓箭手射击,隋军那羽箭的密集,超乎想象,甚至都能在半空中相撞。 顿时就有中箭的叛军士兵,哀嚎着从城墙上掉下来,也不管落地之后,其实他已经死去,但是还是被城下的隋军士兵给一拥而上,十几柄横刀疯狂的剁下去,不多时,那落下城墙的叛军士兵,就变成了一堆肉泥,四处飞溅的碎肉贴在人的脸上,但是现在却没有人会在意这些。 “继续!继续!”风三一边催促,帐下的弓箭手还击,一边组织攻城的士兵,继续竖立起云梯登城做战。 那顾余军看着,离城门越来越近的攻城锤,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弩车,给我先把攻城锤打烂!绝不能让它靠过来,放!” 六七架弩车同时瞄准了巨大的攻城锤,巨弩呼啸而出,立刻就将推车的士兵放倒下一片,而城墙上的弓箭手也知道,一旦让那个大家伙靠近的话,金凌的城门就算再坚固,也挡不住几十下撞击。 密集的羽箭抛射了过去,巨弩也在不断的击发,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在攻城锤附近,就落下了上千支羽箭,十几支巨弩!顿时推攻城锤这车的隋军士兵,就被清理了个干净! 杨素他们站在高台上,看着战局,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金凌城外,已经恶战了三四天了,双方的兵马,都是损失惨重,只是金凌城里的将军们都知道,防守金凌的二十万军队,如今的城内就只剩下十三万人马了,王智慧苦笑一声,将视线看向远处隋军的大营。 王智慧能看到隋军的大营中,那来来回回走动着的蚂蚁一样渺小的士兵,曾经他以为,他自己出身世家,从一出生就站在了一定的高度上,后来他站的更高,所以有资格去轻视那些蚂蚁一样卑微的平民百姓。 可是今天他忽然懂了一个道理,他还没有资格,因为他们站得还不够高。 因为江南四大家族造反的这件事,金凌城内的百姓们都很恐惧,他们担心的就是金凌城守不住,万一大隋的军队杀进城内,到时候倒霉遭殃的只怕还是百姓,至于那些世家出身的人,他们什么时候担心过,金凌城被攻破之后会受到牵连? 如今就是,沈、王、谢、顾四大家族不可降,但其余的家族都可降。 再说了,那些世家之人,可是从来就没有将身家姓命,跟押在他们身上,说不定城外的隋军之中,就有城中世家们,派过去投诚的家族子弟。 而负责镇守西门的顾余军、顾余栓两兄弟,已经整整四天没有下过城墙了,每天早晨天还没亮他就开始在城墙上巡视,检查守城的器械箭矢,检查当值的士兵有没有懈怠偷懒。 隋军在城外有四十万大军,他们每天的粮草消耗,就是一笔惊人的数字,已经过了四天了,杨素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顾余栓一边走,一边想着隋军今早会在什么时候强攻,他抬头看了看视线极远处,那里已经有不少高大的楼车耸立,他皱了皱眉头,知道再用不了多久,隋军就会又要发动强攻了。 很快,隋军的士兵们,便杀到了城墙的外面。 隋军的方阵,犹如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将城门又给围困住了,此时城墙上的叛军们,都已经戒备森严,隋军一靠近,立刻一阵箭雨泼了下来。 隋军的弓箭手,在盾牌兵的保护下,也是立刻瞄准城墙上的叛军开弓,羽箭密集的如同飞蝗一般。很快,城门上的木楼就被白羽铺了一层。 “快!” 顾余栓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叛军,急切吩咐自己亲兵校尉顾何喊道:“你立刻赶去家主那里,隋军开始进攻了,看什么还不快去!” “喏!” 那顾何应了一声,不敢耽搁,立刻带着百十人,往顾余军所在的房子的方向,就急奔了过去。 或许是江南的动荡不安,已经让江南的百姓们对于兵祸,已经变得麻木起来,从上午时候开始的厮杀,大街小巷上就己经看不到行人,各家各户都紧闭了门窗,有实力的富家大户,不断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太阳升到最高处的时候,隋军攻了一个多时辰,依然没有冲破西城门。 城墙上的叛军,见那巨大攻城锤上来,就立刻紧张起来,顾余栓令人将剩下的床子弩,再次全都调转过来瞄准冲城锤,小腿粗细,丈余长短的巨弩呼啸而出,薄铁为羽,精钢为锋的巨弩,可以轻而易举的将雄健的战马撕成两半,若是撞击在士兵身上只怕立刻就能轰成碎肉。 这一次,隋军出动了数百名持巨盾的排槊兵们组成盾阵,护着推冲城锤的士兵,缓缓往前移动,数千斤沉重的巨木,被粗大的锁链挂在架子上,随着行进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此时城墙上十几座床子弩持续发威,盘索发出的声音,如同钢锉在骨头上,摩擦的声音一样刺耳。 巨弩接二连三的轰进盾阵中,一人多高的巨盾,在重弩面前单薄的如同一张白纸。 一支重弩狠狠的砸在一面巨盾上,咔嚓一声,才一接触这面巨盾就被重弩崩碎,持盾的士兵虎口崩裂,手臂上才觉着一阵震痛人就已经向后飞了出去。重弩轻易的崩碎了盾牌,又更加轻易的撕开了盾手的胸甲,将盾手贯穿之后挂着尸体继续向后疾飞。 后面的士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却无处躲藏,只一个恍惚,这支重弩就挂着四具尸体又狠狠的撞击在了地面上,钢锋和铁盾相撞,擦出一流晃目的火花。 一支重弩正撞在冲城锤巨轮上,巨大的力度下,铁链被撞的荡起来,巨轮向后撞了出去,后面推车的隋军士兵,躲闪不及被巨木正撞在胸口上,嘭的一声闷响之后,那士兵的胸口,立刻就坍塌下去一个大坑,倒在地上的士兵嘴里溢出来一股浓稠血液,身子抽搐了几下眼看是不活了。 隋军指挥的将军,风三还在那大声呼喊着,后续的盾手冒着箭雨和重弩的打击,仍是扑上去接替已经战死了的同袍。 战争的场面并不如何壮阔,可厮杀从一开始就惨烈无比。 城墙上的叛军弓箭手,和城下隋军的弓箭手,似乎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双方的羽箭密集到了在半空中相撞的地步,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地上,城墙上,木楼上都铺满了一层白羽,羽箭打在城墙的墙砖上,发出密集的清脆响声,其中还夹杂着双方士兵们中箭倒地的哀嚎。 今日一早,才进攻一个时辰之后,隋军在金凌城的四门外,立刻就损失了五千余人马,在隋军的辅兵营里,到处都是被救下来的隋军伤兵,那些医护兵尽心尽力,也挡不住伤兵们哀嚎的声音。 那风三亲自顶着巨盾冲了上去,指挥攻城的史万岁,立刻下令弓箭手攒射,羽箭密集的如同在半空中组成了一道铁拳,猛然轰击在了城墙上面,叛军士兵们顿时被压制的抬不起来头,借着这个机会递补上去的隋军士兵,又是快速的推着攻城锤,靠近了城门。 “千万不能让攻城锤靠过来!” 城墙上的顾余栓,大声喊了一句,劈手夺过来一张硬弓,朝着那个隋军别将风三就射了出去,他的羽箭极准,却仍是没能破开隋军厚重的巨盾。 “重甲兵何在!”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断喝在叛军身后响起。 顾余栓回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大哥,阔步走上了城头。 “所有重甲步兵,全都在城门洞里集结,一旦城门被破开,就给我立刻顶出去,二弟城门若是被撞破,在重甲杀出去之后,你带人弓箭手,分三千人到城下集结,接应重甲兵撤回!” 顾家的重甲兵,只有一千人,却个个都是精锐!是顾家用无数的钱财,给养出来的。 “杀!” “杀!” “杀!” 西门守城的叛军,看见自家的主将登上金凌的城墙,他们立刻就爆发出一阵欢呼。 第79章 城破四 史万岁此时,亲自擂鼓指挥士兵们继续攻城,随着战鼓声响起,停下来的攻城锤再次缓缓启动。 “通!通!通!” 随着战鼓和呐喊声再次响起,在隋军盾阵护卫下,二百多名力士推着攻城锤继续向前,因为距离城墙已经太近,床子弩无法再进行打击,叛军的弓箭手探出身子往下放箭,却奈何不了排槊兵们那厚重的巨盾,因为那羽箭太过于密集,就连攻城锤的撞木上都扎满了白羽。 “撞!”推动攻城锤的几百名隋军士兵,整齐的发出一声呐喊,随即奋力的将巨木上,捆着的绳子拽了起来上百人拽着绳子向后退,那巨木渐渐被拉高,随着指挥风三的一声令下,众人一同松手,巨大的撞木荡了回去狠狠的撞在了金凌城的的西城门上。 轰的一声,金凌城墙上的尘土,都被震落了下来。 可惜的是这城门太过于厚重,而且里面横陈的挡木又粗大坚固,在如此沉重的攻城锤一撞之下,城门只是发出一声痛苦不堪的呻吟却并没有被破开,城门洞里的叛军士兵们,被撞得向后退了出去,很快就发一声喊又冲回来,用自己的肩膀死死的扛住城门。 “撞!”又是一声呐喊。 巨木再次被拉起来,然后狠狠的撞击在城门上,城墙上的叛军弓箭手们,像疯了一样往下放箭,拉攻城锤绳索的隋军士兵一层一层的倒下去,可破城在即,此时的隋军士兵们,也都已经陷入了疯癫,前面的人刚倒下,后面立刻就有人冲过去填补同袍丢下的空当。 连续五六次撞击之后,城门终于在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后垮塌了下来,城门洞里的叛军士兵们,被震的向后飞了出去,很多人的五官都被震的流出了血。 “给我杀!”史万岁以令旗一指城门,高喊道:“第一个进城者,我保他为将军,赏万金!” 随着金凌城的西城门被破开,隋军的士兵,就如同潮水一样涌了过去。 杨素一听西门已破,就从中军让麦铁仗带两万刀盾手,过去支援史万岁。 现在,金凌城的城门,已经被撞开了,如同一块丰盛的肥肉一般,出现在了隋军的面前。 “兄弟们!大家上啊!”见到城门已经撞开,风三也是大喜过望,就向着城门冲去。 “杀啊!”五万隋军士兵,同时发出了惊天怒吼,如同汹涌地潮水一般涌向城门。 看着气势澎湃,不可阻挡的己军部队,几员隋军大将亦是露出了微笑,敌人的城门已经被打开了,己军现在无论是兵力上、装备上,还是士气上,均高于叛军,胜利应该就在眼前了! 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叛军的士气却并没有崩溃。 西城的大门的被打开,并不代表着该城,就落入到了隋军士兵的手中。 金凌城的城门洞就算再宽阔,也不过能容纳十来个人并排而行罢了,而城门虽然破开,可此时却有一千名身穿重甲的叛军,把这城门洞堵的严严实实,最前面的两排重甲叛军,手持巨盾将城门封住,后面的重甲士兵则将步槊整齐的对着城外。 外面的隋军士兵们,将攻城锤给推开,决堤的洪水一样,往城门洞里灌,当洪流和重甲组成的堤坝撞上之后,立刻就激荡起来一阵血浪,几乎武装到牙齿的叛军重甲堵死城门,隋军的士兵想要挤进去,又怎么可能是容易的事。 叛军的重甲土兵,躲在他们的巨盾后面,顺着刻意留出来的缝隙,疯了一样用步槊往外猛刺,根本就不需要瞄准敌人,每一刺都会戳穿一个身体。 而隋军的士兵们,冲到近处之后,就用他们的肩膀狠狠的撞击着巨盾,硬生生靠着血肉之躯,将前两排盾阵挤压的逐渐变形。 “给我往外顶!”顾余拴亲自从城墙上下来,指挥家族的重甲军士,见前面的盾阵有些崩溃的迹象,他发出一声喊,大声催促重甲军士往外面压,一千名重甲如同一整块山石一般,整齐的向外挤,很快就把冲进城门洞里的隋军又挤了出去。 丢下了上百具尸体,隋军却依然,没能冲进金凌的西城门半步。 重甲步兵身上的甲胄太过于厚重,即便是锋利的横刀斩在上面,也很难造成致命的伤害,近身交战,又是在这么狭窄的地方里,隋军轻甲步兵的人数就算再多,也极难将叛军重甲步兵推开,若这样用人命填下去,就算填到天黑也未见得能将城门杀穿。 眼看着手下士兵,又一步一步退了回来,风三眸子里的怒意越来越盛。 就在此时, 史万岁见到情况,就命令士兵将那些投石车,都往前推了推,全部对准瓮城发射石头。 只见那些巨石,猛的就砸向了那些叛军的重甲士兵。 只听,“嘭!嘭!嘭!” 而那些重甲叛军,堵在瓮城里,周围就那么大,躲都没有地方躲,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巨石,冲向自己的身体,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些手持巨盾的士兵,他们身后就是挤得严严实实的同伴,就算是想退都没有地方退! 嘭嘭嘭的声音不绝于耳,很快,那些持盾的叛军重甲士兵就被撞翻在地,后面的士兵也受到波及,站立不稳的重甲禁军一排一排的跌坐在地上,因为他们身上的甲胄,太过于沉重,跌倒之后再想站起来都很艰难。 而城外的隋军,又怎么可能会在给他们,站起来的机会? 几百名排槊兵带头往前冲,大批的隋军长矛手,刀盾手,跟在他们身后往前挤,倒在地上的叛军重甲士兵,根本就站不起来,或是被乱七八糟的长矛戳死,或是被隋军士兵下意识的踩死,他们身上的重甲,虽然可挡刀箭,却挡不住践踏。 很快,在厚重的铁甲里面,血水就如溪流一样渗透了出来。 瓮城里的重甲士兵只能往后退,可顾余拴怎么可能允许他们退回来?他转身吩咐后面的盾手顶上去,一层一层的在重甲后面,组成了坚实的盾阵,可这样一来,瓮城里的叛军重甲士兵,却再也没了生路。 前面是数不清的敌人,后面的退路又被堵死。 “快,将麻包都堆过来!” 顾余拴一边让盾手,封堵重甲的退路,一边大声下令叛军的士兵们,将装满了粮食的麻包,往城门洞这边搬运,城中的叛军士兵,来来回回的奔跑着,很快,城内这一侧的门洞,就逐渐被堵死起来,而里面的重甲士兵,注定了不可能再看一眼阳光。 “将军!你不能这样做!” “放我们退回去!将军!” 城门洞里的叛军士兵们疯狂的喊着,一边抵抗着隋军的突进,一边还想试图将后面的围堵冲开。 “我顾余拴对不住你们了!”顾余栓缓缓的单膝跪下来,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对不住兄弟们了!若真有来世,我给你们做牛做马为奴为婢!” 隋军的士兵们,冒着城墙上叛军弓箭手射下来的箭雨,将那些堵在城门洞里的重甲叛军的尸体,给一具一具拖了出来,绝大部分重甲步兵,被堵死在城门洞里,撤回城内的少之又少,那些尸体因为披挂着铁甲的缘故,看不出身上有什么伤势,可他们的尸体拖出来的时候,几乎每一具尸体上都会如瀑布一样往下淌血。 此时的太阳已经有些西斜,他们从早上,整整厮杀了两三个时辰,隋军损失了超过三千余人,依然没能彻底攻克金凌西门,史万岁的怒火,几乎要从他眼睛里钻出来似的,他不断的大声发令,嗓子已经呀的几乎发不出声音。 隋军的士兵们,冒着密集的箭羽,将城门洞里的尸体清理干净之后,就开始往里面丢掷火把,不多时,堵在城门里面那一侧的麻袋,就开始烧了起来。 浓烟顺着城门洞往外冒,滚滚的烟尘,熏的城墙上的叛军士兵们都无法立足。 又半个时辰之后,等里面的火烧的差不多了,史万岁才下令士兵们用湿布蒙住口鼻,抬着撞木再次冲进城门洞里。 堆积在门洞里的粮草,已经烧的差不多,禁不住几次撞击就坍塌下来。 踩着还冒着浓烟的炭灰,隋军的士兵们,嗷嗷叫着杀进了金凌城里,抵抗了将近五天,金凌城的大门,终究还是没能拦得住志在必得的隋军将士。 顾余栓带着千余名弓箭手再次扑了上去,试图用密集的羽箭将杀进来的隋军在逼出去,可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隋军的士兵哪里肯放过机会。 前面的隋军将地上的巨盾,拿了起来举在身前,后面的隋军也是有样学样的冲了上来。 隋军如同洪水一样,羽箭再密集,也挡不住他们向前的步伐,踏着血水的隋军士兵们,终于将顾余栓的士兵逼退。厮杀变得更加惨烈,城门里面到处都是尸体。 而在中军的高台之上,杨素他们发现金凌城内居然起火了。 杨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 高颖指着南门方向说道:“火势很大,而且不是一处两处,整个金凌的南城差不多,是同一个时候都烧起来了,大火是突然起来的,金凌城中的喊杀声很大,似乎有很多人在厮杀。” “南城还没有被攻破,是谁干的?” 杨素皱眉,却怎么也想不到,是谁在这个时候,在四大家族的背后,捅他们一刀子,南城的城门,虽然还没有被冲开,但是里面的厮杀声,看起来竟是比隋军攻城还要惨烈些,城墙上的叛军士兵,一边要与城外,疯狂涌过来的隋军厮杀,一边还要防备着,身后不时飞过来的冷箭。 隋军持续了四个时辰的攻势,才消停下来,忽然从城中杀出来一队人马,穿的还是叛军服饰,可右臂上都缠了一条白布,如惊涛上岸一般涌向南门,很快就把城下撤换下来休息的叛军士兵们,砍翻了一大片。 这些人就好像突然从地狱里钻出来似的,骤然出现。 叛军的预备队上城之后,换下了已经厮杀了两个时辰的守军,这些几乎个个带伤的叛军士兵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大批的不明来历的士兵就杀了过来,根本就没有任何交谈,直接杀上来见人就砍。 这些右臂上缠了白布的士兵,凶悍的好像恶魔,从厮杀一开始就红了眼睛,城下休息的叛军士兵淬不及防,几乎是顷刻间就被放翻了数百人,若不是沈法兴在南城的城门附近,特意留了不少人马防御,这些突然杀出来的士兵,或许就能一举将城门夺下。 站在城墙上的沈法兴,看着下面的混乱脸色阴沉,那些叛军因为杀出来的突兀,一开始占据着绝对优势,但毕竟兵力稍显不足,一鼓作气没能夺下城门之后,渐渐的被叛军给逐渐顶了回去。 沈法兴带着人赶过去支援后,那些叛军的优势逐渐丧失。 而沈法兴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一个士兵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气喘吁吁的说道:“王爷,不好了,西城已经被攻破了,东城的城门被人给打开了,北城还没有消息过来,但只怕也有叛军攻打,金凌城就要失守了!” 沈法兴听到那士兵的报告,脸色顿时一变,他忍不住快步走过去,一把攥着那士兵的前襟,急切问道:“快给本王说清楚,城内有多少叛军攻打城门!” “王爷!已经有两座城门不保了!” “叛军哪里来的叛军!” 沈法兴的眼睛里,逐渐变的赤红:“秦钟!带上本部赶去沈宅,无论如何也要护住我的家人!” 他手下亲信秦钟应了一声,带着一千个部下往沈宅方向就冲了过去,守卫沈宅的叛军,有三千余人,他们是沈法兴从叛军队伍里精选出来的精兵,这三千余人是沈法兴最后的底牌,现在却不得不提前亮了出来。 只是秦钟带着侍卫杀开血路,才刚冲出去一条街,就被一两百个沈家军士兵拦住,看那些军士兵的身上竟然个个带伤,有一人更是被砍掉了半个肩膀,血顺着大街一路洒了过来。 “秦将军” 为首的叛军校尉,看到秦钟之后立刻大喊道:“快,告诉家主,沈家有叛贼造反作乱,那些叛军已经杀进宅子里面去了!” “啊!”秦钟闻言,顿时就被吓了一跳,面无血色。 鱼俱罗带着人马攻打南门,整个上午,就已经损失了超过三千士兵,他被一阵马蹄声惊醒,坐起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中军的传令兵挥舞着令旗飞奔而来。 “大帅军令,鱼将军立刻率军进攻南门!” “末将遵令!” 鱼俱罗应了一声,就下令亲兵吹响号角。 那些隋军的士兵们,听到号角声,很快就有两万人马集结起来,鱼俱罗下令他们随时准备进攻,亲自带着两万步兵,再次压了上去。 这次进攻,城墙上的叛军的羽箭,明显稀疏了一些,也不知道到底城中出了什么样的变故,竟是城墙上的守军,都不得不抽调人马下去。 鱼俱罗也没有细想,但他也知道这个机会,是千载难逢的。 第80章 城破五 鱼俱罗大声下令之后,就带着大部人马猛攻城墙,两万士兵加入,上万名弓箭手对城墙上,进行覆盖式的打击,本来城墙上的叛军就已经乱了,此时隋军加强攻势之后,叛军防御的强度,立刻就降低了不少。 趁着叛军士兵抬不起头的机会,无数架云梯竖立起来搭在了城墙上,身穿皮甲的隋军士兵们,如同潮水上涨一样,顺着云梯往上爬,那些庞大的攻城楼车,也缓缓的靠了过来,楼车上的弓箭手居高临下射箭,慌乱不堪的叛军哪里还有什么斗志。 鱼俱罗则将排槊兵,尽数的都布置在盾阵后面,一旦城门破开,最先杀入城中的就是他们,而排槊兵的人一旦进了城,只怕城内的叛军,再想拦都拦不住了。 楼车上的隋军士兵在靠近城墙之后,抽出准备好的木板搭在城墙上,踩着木板冲了下去,很快,城墙上的叛军就再也没有能力往城外射箭,先攻上城墙的隋军土兵,并没有急着往前冲,而是几十人一伙稳住阵型,护着身后的云梯接应更多的袍泽杀上来。 被抽调了一半人马的沈家军,逐渐就开始抵挡不住,被越来越多的隋军给压的节节后退。 而就在这个时候,面如死灰的沈法兴,却带着千余名士兵,往沈宅的方向赶去。 而在他们前面的秦钟,带着人试图冲回沈宅收拢叛军,可到了那一带,才发现根本就没有机会了,连沈家军中都有不少人的右臂上缠着白布,可见造反之人,早就已经算计好了,只等隋军在次攻城,他们立刻就分兵攻打,城内各紧要处。 沈法兴带着人赶回来的时候,四大家族所在的地区,都已经失守,偌大的一座校场,已经变成了一个地狱,可见叛军杀进这里之后,是见人就砍,随处可见家奴和侍女被砍的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的尸体。 “到底是谁干的!”沈法兴又惊又怒,身子都忍不住剧烈的颤抖起来。 此刻在沈法兴面前的,是近两万的王家军。 沈法兴下令,让手下士兵们进攻,可跟着他跑回来的士兵们,却都没有立刻执行命令,他们中很多人都犹豫起来,有的人更是丢掉了兵器,脱掉军服转身就跑,沈法兴挥剑接连杀了几个人,可杀的人越多,跑的人也越多。 “沈法兴!” 正在这个时候,王大海出现在门口,他指了指身后,说道:“进来吧,我家家主要见你。” 就在沈法兴跟在王大海走进刺史府的时候,金凌的南城门也终于扛不住隋军的攻式,堆积在门洞里的砖石,被硬生生推了出去,里面的叛军被激荡起来的碎石打伤了不少人,而就在城门被破开的同时,那些右臂上缠着白布的叛军士兵,突然开始有秩序的,朝着刺史府方向集结而去。 而在西门,当隋军杀入城中之后,偌大的西城里,立刻就如烧开了的一锅水一样沸腾起来,那些退下来的叛军士兵,依然在那顽强的抗争,只是他们的队伍已经被杀散,三五十人组织起来的抵抗,根本就挡不住隋军那如林的刀枪。 隋军的士兵,在杀进城门之后,极短的时间之内,就将西门近一半的地方,都给占据下来。 而就在此时,顾余栓他们带着溃败下来的两千余名叛军士兵,围成了一个圆阵,将顾余军给团团护住。 风三、张聪他们带着人马,杀到这里,看到叛军的士兵们列成圆阵,准备最后的厮杀,竟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尔等是谁,老子们不斩无名之人!” 而那些叛军的士兵,却是用羽箭回答了他,这是叛军士兵们最后的阵地,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今日万难再有活命的机会,所以反而将所有的斗志都催发了出来,整整将隋军阻挡在金凌城外面五天,那些杀红了眼睛的隋军,恨不得将他们所有人碎尸万段。 “将士们!咱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顾余栓手提横刀,站在圆阵的最前面:“弟兄们,你们也应该都知晓,今日咱们都没了活路但男子汉大丈夫,即便是死也要死的磊落光明,死的像个爷们!用你们手里的横刀长矛,告诉那些隋狗,我们江南的儿朗从不怕死!” “为家主,为江南!”最后这两千余名顾家的叛军士兵,发出一声高喊,都是握紧了手里的兵器。 “不怕死?” 张聪忍不住,上前几步,遥遥指着他们,高声骂道:“狗屁!要不是你们那四个家族的狼子野心,江南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你们可知道,这些月来我们隋军,跟你们叛军,还有那些无辜的江南百姓,一共死伤了多少吗?苍天有眼啊!你们也有今天,今日,我们也让你们这些杂种尝尝,什么叫做妻离子散,众叛亲离的滋味!从你们造反的那一天,你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那风三冷哼了一声道:“张聪,你跟他们废什么话,他们现在之所以不怕死,那是因为他们已经没了活路,哪里还有怕死不怕死的事,弓箭手!给我把那些顽抗之人,尽数射死!” 从他们的身边,出来了数不清的隋军弓箭手,他们冲了上去,将叛军士兵们,给团团围住,随着风三的一声令下,羽箭如飞蝗一般激射而出,叛军的士兵们,用手里的盾牌挡着羽箭,到后来连同袍的尸体,都成了抵挡羽箭的兵器。 叛军的死尸,一层一层的倒下来,就如同在他们的外围,堆积起来一圈矮墙。 “杀!”隋军的士兵,如同洪水一般,迅速的往他们的方向冲了上去,此时顾家剩下的叛军士兵,已经不足五百人,顾余栓的肩膀上跟胸口上,都插着三支羽箭,鲜血顺着他的衣甲,溪流一样往下淌,可他此时的眼睛却格外的明亮。 顾余栓转身看向他的大哥顾余军,缓缓的说道:“大哥,二弟今日就要先走一步了!”他说完这句话,就缓缓起身,握着横刀,高呼道:“顾家的儿郎们!随本将军杀光隋狗!” “杀!”残存的数百名叛军士兵,呐喊着就迎着隋军冲了过来,那气势就如同扑进了狼群中的狮子。 没过一会,隋军外围一圈,地上横七竖八的全是叛军尸体,最后这千余名叛军士兵,竟是硬生生的,被隋军士兵用弓箭给轻除了,但是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顾家的家主顾余军,铸成了最后一道城墙。 顾余栓的身上插满了羽箭,风三跟张聪对视一眼,风三才道:“打完之后,把他们都埋了!一定要厚葬此人!” 待张聪跟风三过去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被隋军的士兵,给团团围住的最后十几个人。 十几个顾家的侍卫,将一身银甲的顾余军,给死死的护在身后。 “你们都降了吧!我们隋军对不是罪大恶极的人,都是不会被处死的。” 风三见他们都是一动不动,于是冷笑着说道:“临死之际,还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你而死,你当自豪,可你更应该反思,若不是你们要造反的话,他们这些人,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说完,又看着面前那大夏的顾余军,一字一句问道:“事到如今,我们只想问你一句你可后悔?” 数不清的隋军将他们十几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边上的尸体已经将地面完全覆盖住,血水慢慢的往下淌,形成一个又一个的血坑。 孤零零的十几个侍卫,护着那顾余军,他们就这样看着,那些一步一步逼过来的隋军士兵跟将领。 数百名隋军的弓箭手,已经将手中的硬弓给拉开了,只要将军的一声令下,就会将最后这残存的十几个叛军都给射成刺猬。 而之前一言不发的顾余军,他却缓缓的抬起了头,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显得那么疯狂,良久,才道:“你这样的小人物一朝得志,难免会有些得意忘形,可越是如此,越显得你们是多么的白痴?这次是我们失败了,可是以后的人呢,他们还会失败吗?因为一个男人既然生于世上,哪怕是能做一天皇帝也是极好的极好的!” 说完,猛的将腰畔的宝剑抽出来,朝着风三,就冲了过去:“隋狗,拿命来吧!” 百十个隋军士兵,顿时就涌了上去,乱刀将顾余军手下的侍卫们砍翻在地,顾余军被人一刀卸去右臂,那飞出去的断臂的手里,依然紧紧的握着宝剑。 风三缓步走过去,轻蔑的看了一眼,被按住的顾余军道:“要不是大帅跟将军下过令,你个老小子,早就死了。” 说完,就直起身子吩咐道:“把他给我押到将军那里去,剩下的人,都跟我们走!” 而金凌城的刺史府一带,到了这个时候,隋军士兵才惊讶的发现,突然之间造了四大家族反的人,竟然有有这么多,在最短的时间内,黑压压聚集在这一带的士兵,竟然不下两万。 这些士兵聚集在这道街外,将刺史府跟四大家族的府邸,给团团的围住,他们虽不近去,但也没有散去。 沈法兴跟在王大海的身后,他这样冷硬心肠的人,竟是都不敢去看四周的场面,因为这到处都是尸体,自家士兵们的尸首,大部分都支离破碎,就连一具完整的都难找出来,过道上的血顺着砖石的缝隙流淌,踩在上面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沈法兴甚至错觉,那血黏住了自己的靴子,就好像有无数双冤魂的手拉着自己的脚一样,寸步难行。 “王智慧在哪?”沈法兴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一些,就问道。 “我家的家主,就在刺史府里等你,请吧!” “你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沈法兴指了指遍地的残肢断臂,问道:“这些士兵又没有什么罪过,他们不过都是吃兵饭的人,你们何必要赶尽杀绝?” 王大海闻言,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着沈法兴,一字一句的说道:“就是因为他们的将军姓沈。” 沈法兴的脸色,骤然一变,忍不住攥紧了腰畔的宝剑。 王大海的眼神,轻蔑的在沈法兴的手上扫过,继续往前走了出去:“你现在手里的长剑,除了自杀之外毫无用处,而我可以很认真负责的告诉你,如果你现在自杀,你的尸体一定会被我们剁碎了喂狗。” “本王现在还不能死,还不能死。” 沈法兴的手离开剑柄,举步跟了上去:“本王是一个容易钻进牛角尖的人,当本王不弄明白你们王家,为什么兵败的原因,本王怎么可能死的踏实?” “这句话说的还像是个汉子。”王大海冷笑了一声,就不在说话。 走到刺史府正厅门前的时候,王大海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走向一边,此时的刺史府内,到处都是右臂上缠着白布的王家叛军,所有反抗的人都被杀绝。 沈法兴看到正厅门口,那一字排开站着十几个王家将领的时候,沈法兴的脸色忽然变得平静下来,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走进御书房的门。 当沈法兴走进门,看到书桌后面,坐着的王智慧的时候,怒骂道:“你为什么要兵变,要不是你,金凌也许还能守得住。” 王智慧冷冷笑了笑,看了看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要跟我王家留条根。” 沈法兴笑了笑,找了把椅子,就坐了下来,看着王智慧语气平静的问道:“朕只是想不通,你要给你王家留条根,本王理解,本王不理解的是,你怎么就认为隋军会答应你的要求?” 王智慧摇了摇头:“你的眼睛里,到现在还是只有权力和女人,其他的东西你早就已经都是去了,在金凌城里呆着的这一个月,我们江南的造反,只不过一两月,隋军就己经破城而入了。” 王智慧看了看他,又道:“我没让大海他们,前几天反了你,是因为我想为他们谋一个好的出路,就算我以前动手,也照样能杀了你,但那又能怎么样?所以我才会一直等待,等到就要隋军攻破城的时候,我才动手,这样子,王大海他们,投到杨素的麾下,也算是有个安稳的前程。” “至于我王智慧,那是必死无疑的,只要我给我们王家留条根,我就没有遗憾了” 杨素、高颖、燕荣三人,预计了很多种攻破金凌城的方式,哪怕损失的大一些,哪怕毁掉这座城。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刚刚就要攻破西门,另外的三门就被叛军里的人,跟攻克了,进金凌城会是这样一种方式。 能进金凌城比预计的轻易许多,就是因为王智慧竟然在这个时候,带人在背后,捅了沈、谢、顾三家一刀。 当杨素他们到了金凌刺史府外的时候,整座金凌城已经被隋军控制,刺史府外的那两万王家军士兵,是最后一批还没有放下兵器的敌人。 见到了杨素他们的到来,那两万叛军士兵,忽然将手里的兵器丢弃在地,他们没有下跪,也没有其他的表示,他们只是目光,有些忐忑的看着这个,隋军中最有权势的人,等待着这个人做出决定。 到了刺史府外的时候,杨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对于这些叛军士兵,他知道如何安置。 “全部给我押近俘虏营,反抗着斩。” “谢大帅!”被王智慧赶出来,在宫门外迎接杨素的王大海等人,听到杨素这番话之后拜倒,那些丢掉了兵器的叛军士兵爆发出一阵欢呼。 他们都知道,在隋军中占一半比例的隋军,都是俘虏营里的江南降军! “四大家族的族长们,都在在哪里?” 王大海,向一旁的花园,看了一眼,低声道:“家主,将他们都给捆了,在那等您。” 杨素嗯了一声,转头看去,在一棵垂柳下,一身黑衣的王智慧,身边还倒着两个人。 开皇十二年七月八日,江南之乱彻底平惜,以沈法兴、王智慧、谢哲、顾于军为首的四大家族的子弟,一共是两万三千四百一十五人,全部皆斩,隋军用这些人的人头,制成一座小山似的京观。 杨素派人将高颖跟燕荣二人,让他们二人到帅帐来一趟。 少顷,一身戎装,征尘未洗的高颖跟燕荣,就从帅怅走了进来,见到杨素,二人便行礼道:“杨相,不知让我们前来,所谓何事!” 杨素笑着起身回礼,请他们在案前的客椅坐下,早有亲卫献上清茶果盘。 隋唐时的茶道还未流行,只限于象杨素这样的达官贵族,才有资格享用。 高颖二人也不客气,端起来就喝了一口,笑道:“一路行来,口渴得不行,还是杨相想得周到啊。” 杨素指了指自己案前的几个奏本,说道:“高相!燕将军,,不瞒你们说,我们现在需要开拓出大批的荒田,还有修缮这次饱受战火的城墙,都需要人手,你们看,我们能将这些江南降军,大多都充入民夫。” 高颖却是笑道:“其实刚才我有一个想法,何不把这些有些精锐的老兵,跟我们的隋军给混合在一块,就地转成内地的郡兵制呢,各郡设骠骑将军府,和车骑将军府统一管理,这些人打过仗,有战斗经验,如果一个郡的地方,就放上五千人,其余的降军,就将他们充当民夫要来得好吗?” 杨素看着高颖,良久,才说道:“这样子,就怕那些个将领们不愿意!” 第81章 重回长安 高颖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杨相,你现在可是大帅,而且虽然现在江南叛乱已被基本平定,可你还要在这里巡抚一阵,而我则要回大兴向陛下复命了,你有什么信或者是奏折,需要我一起带过去的吗?” 杨素看了看他们,就说道:“等你走的时候,我会把这次上报战功的那份名单,交你带回,由我们三人联名上奏。” 杨素说到这里,长身而起,看了一眼帐外,说道:“高相,明天的庆功宴之后,你就带些人就出发吧,带上我们三人请功的名单,直接面见陛下。” 高颖笑了笑,回道:“那么杨相,这里你就多辛苦点了,咱们大兴见!” “大兴见!” 在一旁的燕荣,自刚才进来之后,就一直在高熲的侧面,一张低矮的方案上看着,当看到对韩世谔的封赏时。 燕荣沉吟了一下,对杨素问道:“大帅,这个韩世谔的年龄还小,他能否处理公务吗?” 杨素闻言,说道:“这个小子,可是韩擒虎的儿子,他不能留在江南,依我看,就让他还在左侯卫里呆着吧!” 高熲也是点了点头道:“那么看来,就不能让他当哪个郡的骠骑将军或者车骑将军了,只能给陛下封赏了。 一旁的燕荣,也是只能点头同意。 杨素看了一眼燕荣,开口道:“燕将军,你看本官要向陛下,为这次的有功人员报功,你看怎么样!至于在江南施行郡兵制的事情,本帅还要跟二位仔细研究一下。” 燕荣有些意外,没有想到杨素居然会留着自己一块,该不会是要试探自己吧!于是小心翼翼的道:“多谢大帅!” 杨素微微一笑,才道:“我们同朝为官,理当如此。” 五日之后,在长安城的大兴宫内,足以容纳千人的大兴殿上,隋朝的文武两班官员分列左右。 隋文帝杨坚,身穿皇袍,在旒冕的珠帘后面,看不清他脸上的喜怒哀乐,而一个胖胖的太监,正在高声宣读着对这次平定江南叛乱的那些有功人员的封赏: 内史令上柱国越国公杨素,识达古今,经谋长远,比曾推毂,旧著威名,任以大兵,总为元帅,宣布朝风,振扬威武,擒剪叛亡,慰劳黎庶。 实为平定江南地区叛乱的首功之臣,以其功,封其子杨玄奖为仪同,赐黄金四百两,加银瓶,实以金钱,缣三千段,马二百匹,羊二千口,公田百顷,宅一区。 内史令上柱国高颖,扬我军威,以其功,赏赐黄金三百两,加银瓶,实以金钱,缣三千段,马二百匹,羊二千口,公田百顷,宅一区。 右侯卫大将军燕荣,扬我军威,以其功进位信州总管,都督十二州诸军事。 左骑卫将军史万岁,在江南之乱中攻城有功,擒杀叛军首领顾余军,与三路大军共破叛军二十万,以其功,授上大将军,赏钱十万,赐奴婢百口,加以金银杂物,转廓州刺史。 上开府将军来护儿,提大军军深入,转战二百里,攻破敌军巢穴,以其功,赏钱十万,官拜左骑卫大将军,待其返京后,履新赴职。 上开府将军鱼俱罗,南征每战必前,斩俘数万,立有战功,以其功,进位大将军,封襄阳县公,食邑一千户,赐物二千段、奴婢百人,官拜右骑卫大将军,待其返京后,履新赴职。 征东将军麦铁仗,提五千大军,攻渡黄河,占领地区,以其功,升为奉车都尉,赏钱十万,赐物两千段,待其返京后,履新赴职。 此外,直阁将军韩世谔,及帐下将领,郎秋、习文三人,讨贼之战中,尽心竭力,先是领兵抢滩度河,又带人攻打的江南叛军的粮仓,之后又是带人攻城立有军功。 以其功,将韩世谔升其为骠骑将军,郎秋升其为城门校尉,习文升其为车骑将军,三人在军中各升一级, 其余众人,每人赏赐三亩永夜田,赏万金,立功着官升一级。 半个月之后,八万隋军出现在了,离长安城十里处的地方,他们是由杨素领军,征讨江南的隋军,在他们之外的其他将士们,都被暂时留在了江南,将那些江南降军,跟隋军一块重组成二十万的郡兵。 “隆隆!” 在如雷的蹄声中,八万隋军在精神斗首,往长安城开进着,红色的杨字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尉为壮观。 在他们所在道路的两旁,站满了长安一带百姓,百姓们都是闻风赶来,为的就是一睹,自家关中儿郎的风采,所以一见隋军开来,无一不是欢喜若狂,齐声欢呼。 “隋军威武!”长安城的百姓的,吼着隋军的战号,虽不如冲锋时汉军吼得那么响亮,那般富有豪情,却是热情不减,颇有声威。 “大隋万岁!”八万隋军以此,作为回答,一声呐喊声,仿若千个万个炸雷轰在书地之下,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哇!”百姓出一片欢呼声,隋军的吼声就是不同,富有豪气,有一种视死如归的迈之慨。 “你们看,你们看,前面那个小子,就是我家的二郎!” “郭二娘,你家的二郎长的好俊啊!” 欢喜若狂的长安百姓们,指指点点,就开始点评起来了。 杨素他们是立下了大功,名震大隋,可是,在接下来的朝局变化中,若是杨素出错,隋文帝杨坚也不会手软,因为天下的安定是最重要的,任何帝王对有危险的臣子,哪怕他的功劳比天还要大,也不会放任不管,甚至痛下杀手。 雄伟巍峨的长安城墙在目前,韩世谔等将士们的眼眶顿时红了,众人立在外墙久久不语,离乡几十天,近乡情怯,当初离开时鲜衣怒马,翩翩少年,如今回来满身风尘,百战余生,明明只离开了几十天,却仿佛隔了一辈子。 “隆隆!”如雷的蹄声中,他们就加紧的朝长安城开去。 “隋军威武!”百姓与周围的隋军,一起吼着他们的战号。 杨素帐下的八万多人,在这里一吼战号,顿时战号声就此起彼伏,良久难久。 一开始,战号声还有错落,不太一致,吼一阵之后,越来越一致了,万千人同声吼来,那是何等的惊人。声浪直上云天,震得天空的浮云片片碎裂。 每一声战耸响起,大地就好像狠狠的来一个颤栗! 他们到达长安城之后,隋军在杨素的率领下,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杨素让大军中的士兵,都各回各军,必竞他也不敢,带着八万大军,近入长安城,之后,杨素、鱼俱罗、来护儿、韩世谔等将领,都是仅带几十名亲卫,就朝城门开去,来到离城门口几里处,远远看见前面旌旗蔽空,有人前来迎接。 他们就从东面的延兴门近入,长安城的百姓人挨人,肩摩肩,站立两厢,一眼望去,好象一条长龙,根本就望不到头,不知道有多少人。 事实上,确实没有头尾,百姓一直排到了长安城的里里外外,究竟有多少人参与迎接,根本没人知道,只能说很多很多。 第82章 书房密谈 夜里,韩世谔他们参加完了隋文帝杨坚,让人跟他们安排的庆功晚宴之后,韩世谔带着他的二十名黑旗卫,又再次回到了阔别两月的侍郎府,望着远方的宅院,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韩世谔心中只想快点回家。 “老四!您小子可回来了。”只见韩曹氏带着韩卫志,领着院中的一众韩家的仆从,急急忙忙而来。 韩世湂见到韩曹氏,就立刻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恭敬行礼道:“小四见过二伯母!” 那韩曹氏却是笑道:“小四一路辛苦了吧!你二伯呆会才能回来!快回家吧。” 韩世湂忙道:“有劳二伯母跟四哥费心了。” “多谢二伯母挂念。”韩世湂恭敬的回道。 “这有什么!”韩曹氏微笑道:“等你二伯回来,我就让人喊你!” “老四,你就放心吧!”韩卫志世笑道,转向韩曹氏恭敬道:“娘,老四他们这几个月一路风尘,你就先安排他们住下吧。” 韩曹氏笑道:“你看我这人,一说上话,就没个歇,志儿,让大家帮着四少爷他们回房间先休息!” 韩卫志点头道:“娘,你就放心吧!”说完又道:“小五,哦不,韩将军,二哥在此恭喜您建功立业,一展雄心壮志。” 在回房的路上,韩卫志在那一脸欢喜的看着韩世湂。 韩世湂看韩卫志笑道:“二哥,你想不想入军,建功立业啊!你要是想的话,就到我这里,在我们左侯卫没什么太多的规矩,只要干好分内之事,跟效忠陛下就成,你看如何?” 身后的韩单等黑旗卫,都是再忍不住一个个笑出声来,一时间院子中的气氛其乐融融,接着就听韩卫志回道:“在下、哦不、末将谨记将军吩咐。” 当天夜里,在韩憎寿刚回府,就让人把韩世谔给叫了过来。 此刻在韩憎寿的书房里,韩世谔跟韩憎寿二人正在商讨。 只见韩憎寿缓缓道:“小四啊!这次征讨江南,你辛苦了!不过这次你好像,太过于急功近利了!” “还请二伯指教!”韩世谔诚恳地道。 韩玄道露出一丝笑容,指着旁边的椅子道:“小四!你先坐吧!” 韩世谔也不拘束,行了行礼,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今天的韩憎寿,虽然身居从四品的户部侍郎了,他虽为京官,但是对于朝堂的消息,他还是十分的灵通的。 韩憎寿突然对着外面拍了拍手,四个强壮的韩家的家将,就奔了进来,他们显然是韩憎寿的护卫,韩憎寿沉声道:“你们到院外的四周守着就行,没有我的命令,不要离太近。” 四人回了一声,就迅速地奔了出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韩世谔看完,呆了呆,才道:“二伯,家里难道还要这样吗?” 韩憎寿摇了摇头:“因为我们接下来,要谈的事太过机密,所以不得不防啊。” 韩憎寿又叹了口气,因为这几年杨坚,似乎变得有些神经过敏,有时候会在暴怒之下,把犯了小错的太监,直接在朝堂上打死,还会让人拿着钱,故意向一些州县级地方官行贿,有几个不长眼收钱的财迷县官,直接就被砍了脑袋,以儆效尤。 韩憎寿长叹一声,说道:“小四,其实你比我的两个儿子都聪明,你我都心知肚明,现在的太子阵营跟晋王阵营,都己经是势同水火了。” 韩世谔微微一笑,就问道:“二伯,你有没有加入他们当中的一个集团呢?” 韩憎寿摇了摇头:“没有,如果我加入他们当中的哪个集团的话,那么今天我也就不会问你了。” 韩世谔闻言,想了片刻,才道:“二伯!那您跟我爹通过书信了吗?你们是想要加入哪个集团,是太子还是晋王!” 韩憎寿的脸上,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回道:“如果我们想要加入太子的这个集团,那么上次,我们就不会拒绝太子的提义。” 韩世谔却是反问道:“二伯,那你们要拒绝他呢?你跟了高仆射这么多年,他对你来说可谓是恩重如山,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拒绝。” 韩憎寿叹了口气,回道:“如果只是我一个人,那自然应该追随太子的,可是我毕竟是韩家的人,我在京城代表了整个家族,自古以来立储之争都是万分凶险,一个不留神,那就是灭族之祸,我不能拿整个家族的命运来作赌注,高仆射跟太子是儿女亲家,自然没有选择和退路,而我们韩家还有的选择,所以只能对不起高仆射跟太子了。” 韩世谔又道:“二伯!那你跟我爹他们,就不怕高仆射和太子将来得势后,对我们这种危急之时,不仗义援手之举的家族,来个报复?” 韩憎寿闻言,却是正色笑道:“那是不会的,因为朝中象我们这样的世家子弟很多,他们绝大多数是选择了中立,在这种时候,忠于皇上本人是最好的选择,至于他要选谁当接班人,那是皇上的家务事,我们这些外臣是不能多插嘴的,无论谁在皇上百年之后登基为帝,我们继续效忠就是,他也能理解我们这些人当初的立场,不可能大加报复的。” “二伯!我明白了!” 韩憎寿小心的道:“好了好了,在背后议论这些事情,也不不太好,小四,到此为止吧,不过我有个疑问,你对他们这两个集团,有什么看法吗?” “二伯!我自己的想法,很简单,因为我看不出太子他们有什么胜出的可能,不想陪他往火坑里跳。”韩世谔在后世的历史中,就已知道,杨勇是成不了大事的,而且现在隋文帝杨坚对太子杨勇的关爱,己经在皇后那不断的却说下,已经消失太多了,因为皇后看重的是晋王杨广。 韩憎寿的眼中光芒一闪,声音微微地提高了一些:“小四,可是至少现在太子的位置是很稳固的,为什么说太子必败无疑?” 韩世谔微微一笑道:“二伯,这些年来,皇上让各位皇子都出镇一方,平灭南陈这样的大功,也是让秦王和晋王来获取,就连查处苏威结党营私的案件,也是交给蜀王杨秀,偏偏没有太子的事情,如果皇上真的有意,以后把国家交给太子殿下,会这样吗?” 韩憎寿不解地说道:“皇上现在确实是对太子不太满意,但这跟废了他是两回事,现在皇上春秋鼎盛,还不用太多考虑身后之事,加上有高仆射作太子的坚强后盾,皇上如果要动太子,那整个朝堂上下,受影响和牵连的官员有一大批,会动摇国本的。” “再说了,虽然那些亲王,现在都是给分封到各地,但他们在朝中,大多都并没有自己的支持者,皇上不过是用他们制衡一下太子罢了,还不至于真的想让他们代替太子,小四,我觉得这件事上,你的判断可能出了问题。” 韩世谔皱了皱眉头,又道:“二伯!现在最要命的一点就在这里,正是因为大子跟高仆射的势力太大,朝中文武一大半是他举荐的,离了他国家的运行都可能会出问题,你可别忘了,皇上自己就是从相位登上皇位的,对这个能不犯忌讳?” 韩憎寿的瞳孔猛地一收缩,显然这段话刺到了他的内心深处。 韩世谔又继续说道:“我听我爹说过,上次南征江南的时候,就有人进馋言说,高仆射有意谋反自立,但皇上也没有当即斩杀此人,而是留到了高仆射班师回朝后,才把此人下狱治罪,最后也只是流放而不是杀掉,足以证明皇上对高仆射也并不是完全信任,始终是要防着一手的,为什么要把个性强硬的越国公杨素,给扶到尚书右仆射的位置上?这些不都是制衡高仆射的举动吗?” 韩世谔看着沉默不语的韩憎寿,说出了最有份量的一段话:“二伯!自古君王最担心的。就是权臣和自己儿子的结合,这就构成了对自己皇位的威胁,高仆射执掌朝政十二年来,功高盖世,打天下的时候非他不可,所以有些事情皇上还可以容忍,我只怕等到突厥一灭,天下真正太平之后,皇上就会对高仆射等太子一党动手了,至少,也是不会让他继续留在相位上。” “而那高仆射如果一倒,那么太子最大的靠山也没了,即使其他几位亲王无夺位之心,也会有些人开始投机选边的,更何况晋王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我多说了吧。” 韩憎寿看了看面前的韩世谔,低声道:“小四,你长大了,我问你,那你也是不是打算投向晋王杨广?” 第83章 开设科考一 韩世谔在穿越前,虽然知道杨广,在得了天下之后折腾得民不聊生,最后还亡了国。 但是他自从穿越以来,所听所闻的晋王杨广都像个好人,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穿越改变了历史,还是后世的史书,被唐朝皇帝下令故意黑了杨广,把他说得昏庸淫暴,但内心深处,他也是不希望杨广,最后真的如正史一样地登上大位,毕竟现在天下太平,自己日子过得也不错,要真的是天下大乱,那自己同样没什么好果子吃,稳定压倒一切。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想到这里,韩世谔摇了摇头,就道:“二伯!我的想法很简单,我们韩家只忠于皇上,只要我们现在过得很好,以后不管谁当了皇帝,我们继续当自己的臣子就是,皇上爱让哪个皇子接位,那是他的家事,我们韩家犯不上掺和,二伯,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韩憎寿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小四!老实说,晋王此人,虽然礼贤下士,对人客气,但我总觉得他并不是出于真心,如果作为天子,我觉得这样的人会很可怕,还是离得远一点的好,至少不会主动助他登位的。” 韩世谔笑着点了点头,道:“二伯,其实我们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关键是皇上和皇后如何想,据我所知,皇后非常喜欢晋王,因为他和太子的所做所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要知道,独孤皇后对皇上的决策有重大的影响力,有可能会让皇上最后下决心。” ······ 五更时分,韩世谔就悄然起床了,他从桌上拾起横刀,快步走出了房门。 韩世谔现住在韩府的西院,这里院门林木茂盛,鲜花竞放,一排平房约有五六间屋,韩曹氏还特意配给两名丫鬟伺候和一名贴身小厮。 韩世谔的院子里种着桃、李、杏、柿各一株,枝繁叶茂。 韩世谔已经回京城两天了,他开始有点思念军营的生活,思念他的战友。 韩世谔站在一棵茂盛的柿树下,缓缓拔出锋利的横刀,将刀鞘扔掉,凝视着闪烁着冷光的刀尖,霍地一刀劈出,刀势凌厉,霎时刀光四起,冷锋向四面八方劈去。 他在几年前便已经体悟出了李靖教给他的刀法,可以任意组合,使刀法千变万化,他也不再像第一次对阵时那样经验不足,露出破绽,沙场百战,丰富的经验使他的刀法已毫无破绽,使他已渐渐掌握远箭、长槊、短刀的三者配合作战。 一片柿叶经不住凌厉的刀锋,从树上飘落,在韩世谔眼前飘落的一刹那,一道寒光劈过,横刀迅如奔雷,一种无以伦比的力量将树叶卷入刀光,眼看这片树叶将被绞得粉碎,可就在这霎时间,仿佛天地万物倏然静止,连时间也凝固了,只有那片柔嫩的树叶擦着刀锋飘落而下,叶片完整无缺。 韩世谔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已经窥到刀法中的最精妙之处,那就是力量收发随心,可以从至刚到至柔的转变。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奔跑的脚步声,那人就已经喊道:“小四!我想随你去左侯卫大军去!” 这是韩卫志的声音,韩世谔走到门口,见韩卫志老远奔来,就问道:“二哥,你是真想从军吗?还有我二伯、二绅他们同意你去吗?” “没有,我就是问你,是不是今天就去军营,上任啊!” 韩世谔一愣,现在才六更刚过一点,这小子就跑过来了,他点点头道:“是啊!” 韩卫志低着头,凝视着地面,半晌,他才缓缓道:“我的事情,我爹他都是从不过问,不过我娘他同意了。” “你可要知道,你参军的话,可能因此丧命的” “男儿若是战死在沙场,那也是死得其所,在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不!你听我说完。”韩世谔止住了他的话头,又道:“二哥,从军和游历不同,一旦你加入了军队,你就不再自由,你甚至一生都会在军中度过,如果有一天你感到厌烦,你想离开军队,那你就会面临作为逃兵被处决的厄运,作为一个士兵的苦楚不是你能想象得到,你想从军,我希望你能慎重。” “小四啊!你就带他去,先去历练一段时间,让他也去历练历练!”在他身后,韩曹氏也是走了过来,又是微微笑道:“男儿大丈夫,就应当志存千里,小四,十岁从军,十二岁便沙场百战,志儿,你若有志向,可和他走同样的路。” 韩卫志点了点头,又道:“娘!我明白了。”说完又是向韩世谔挤眉弄眼。 “那好,你去收拾东西之后,我们立刻出发。” 韩世谔又是进房准备,就带他去吃早餐,半柱香后,他带着二十黑旗卫从府中出来,众人翻身上马,一起向城东光化门疾奔而去,迎着一抹刚刚露出的云端的朝霞,二十二匹战马,风驰电掣般向东边的,左侯卫大营奔走而去。 ······ 左侯卫右军的龙兴营的将士们,也是已经先得到,自家将军今日归来的消息,千余骑兵便是早早的在大营等侯,而长史窦善、司马刘兵、还有营里的四大军事,后面还跟着五团团户,蒋彦、吕金、姜勇等人。 “将军!”这些人老远便翻身下马,跪拜在道前,韩世谔也是欣喜若狂,他跳下马,快步走到他们的面前,将他们扶了起来,见他们这些人,都比他走时养得更加滋润,尤其皮肤黝黑的齐豪,竟然变得有些白皙起来,韩世谔又好气又好笑,就笑了起来:“你们这些人,我不在时,你都干了什么?” 几人都会意地笑了起来,吕金挠挠头道:“将军,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齐豪那小子成家了,让我们有了吃饭的地方。” “哦!那倒是恭喜你了!” 韩世谔向齐豪笑着拱拱手道;“不知夫人是哪里的人?” 齐豪笑了笑道:“回将军,她是长安城附近的人,姓方,将军,什么时候去我家吃顿便饭?” “没问题!”之后,韩世谔又给他们人介绍韩卫志,他们也心知肚明,这人定是韩族的人,众人又是慌忙还礼。 “大家进营,好好休息!”韩世谔一挥手,众人心中都热了起来,加快速度,浩浩荡荡向右军大营而去,韦阳和韩卫志倒是惺惺相惜,很快便谈到一起。 ······ 于此同时,隋文帝杨坚在开皇十三年二月,也是决定了一件大事,他是准备要开设文举,在文举当中的得胜着,都可以做九品及九品以上的官员。 杨坚设文举的原因,就是想要分化世家们,对朝堂的控制,不过在隋朝的这个年代,可行的机会,却是不大··· 果然此言一出,就迎来了朝中大臣的反对···。 不过,虽然众多的大臣跟世家们,都不愿意,但是杨坚也是很强硬的使他们同意了,因为隋文帝杨坚,答应他们这些世家,文举里面的入取的人员名额,他们可以占五成名额。 于是他们就决定了,隋朝的科举,将在开皇十三年的九月初二举行,连续三天,这将是一个万众瞩目的日子,也将决定数以万计士子的命运。 在科举前夜,几乎每一个人都难以入眠,虽然五万人只有三千人能登榜,但每一个士子都希望自己,能成为三千人之一。 朝为读郎,暮登天子堂,这是每一个读人的梦想,或为升官财,或为美女大宅,也有是为了治理天下,实现心中抱负。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名额不是三千,而是一千五。 而就在这同一天三更刚过,韩世谔便被韩单给叫醒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问:“时辰到了?” 韩单点点头,“已经三更了。” 韩世谔坐了起来,今天是九月初二,是科举第一天,今天从左侯卫跟右侯卫之中,都是出勤五千军士,参与维持,隋朝第一次科举的秩序。 今天韩世谔的时间,很紧张,他在梳完头之后,就胡乱吃点早饭,便穿上左侯卫的衣甲,就出发了。 夜色深沉,夜幕笼罩着京城大街小巷,此时三更刚过,夜空里星光闪烁,但长安城内已经早早地苏醒了,考生五更时要正式进场,因此,三更时分,便有很多考生早早起来准备。 当韩世谔骑马在长夏街疾奔,已经能看见街道两边不时出现的年轻士子身影,而此时城门正在缓缓打开,今天情况特殊,要照顾到住在城外的考生,一般四更后才开的城门,在三更时分便缓缓开启了。 韩世谔身着左侯卫的将领军服,向守城门监门卫军士出示军牌后,便驶出城门向军营而去。 而左侯卫右军的军营内,也已忙碌起来,参与维持秩序的军士,也是都在集中吃饭,他们将在四更时将正式出发。 “韩将军!” 韩世谔刚赶到军营,他手下的五个营都尉,便都迎了出来,韩世谔这几个多月来,几乎天天和他们在一起,大家彼此已经非常熟悉,韩世谔翻身下马,笑着问他们道:“兄弟们!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禀将军,龙兴营、跃马营、天鹰营、兴武营、虎贲营的将士们,已经都准备好了,弟兄们正在吃饭,马上就可以出发。”五个营的将领们,都是连忙回道。 如今韩世谔手下,掌握了五个营,他们分别是由五名都尉掌军。 分别是韩豹的龙兴营、孙双的跃马营、毛飞的天鹰营、刘云的兴武营、裴云的虎贲营。 韩世谔点了点头,他庆幸自己及时赶到,他一边走一边道:“兄弟们!今天陛下给我们的任务,就是巡查太学,你们把任务,都分派下去了吗?” “将军!我们已经都分派下去了,每队都知道自己负责的片区。” 这时,军营的集合的声音,已经被敲响了,这是集合的时间,军营内顿时忙碌起来,一队队士兵在奔跑,一群群马匹从马圈内牵了出来,黑暗中,人影晃动,战马长嘶,但很快,左侯卫的五千军队,便已各自整队完毕,一排排队伍整齐地列在训练场上。 在韩世谔他们简短交代后,左侯卫右军五千军队便出了营门,一队队骑兵驶出营门,向长安城而去。 ······ 时间到了四更时分,京城内便完全热闹起来,隋朝的士子们,大多集中住在北面的靠近太学的几个坊内,每一家客栈内都异常忙碌,很多士子都是三更起床,早早地进行准备。 尽管录取比例过于悬殊,但每一个士子都抱有一线希望,他们能有资格参加科举,就说明他们已经具备实力,重要的是临场发挥,三门考试中,除了贴经是考死记的东西外,诗和策论都是人为评卷,很大程度上要看评卷官的口味,这就给排名较低的士子们带来一丝生机,没准他们写出的东西就恰恰对上了评卷官的口味。 四更时分,士子们,就开始陆续从各自居住的地方出发了,大隋王朝的科举考试,目前就定在这官学内外,五万名隋朝各地的考生,将在这里进行考试。 太学在五天前便已封闭了,在这里读书的世家子弟都已暂时停学,一千多名学生协助吏部和礼部的官员进行考场布置。 隋文帝专门在太学内部,建筑了专门的考场,每个考场占地数十亩,为一排排低矮的砖房,每一排砖房内被隔成百间小屋,每间小屋宽约五尺,长八尺,可以放在一张书桌和一张床榻,可以躺下睡觉,里面有被褥、马桶,考生将在这间小屋中呆三天,每天都会有人来清理马桶,来送一曰三餐,这期间,考生不准出考场一步。 考场四周有围墙包围,整个考场秩序,由右侯卫和左侯卫来维持,右侯卫负责太学东门,左侯卫负责太学的西门,每一名考生进入考场都严格搜身,并检查考牒,考牒就相当于后世的准考证,上面标注有考生姓名、籍贯、考位号及考生的基本体貌特征。 而太学的内部就由左侯卫跟右侯卫同时负责,毎十名考生,就有一名卫府的军士看护。 太学考场一共有东、南两个入口,从四更一刻开始,考生便在入口处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韩世谔的左侯卫,就在内部按照规定,同时检查二十人,因此,一万多名考生在入口前排了二十队,接受搜身及验牒检查。 四更刚过,天还没有亮,南入口处点燃了几百支火把,火光猎猎,二十队士子有序地排着队,等待检查身上,无晋骑在马上,目光锐利地注视着每一个士子,他的责任重大,如果在考试中发现士子偷偷携带作弊资料,而这名士子又是从他这里通过搜身检查,他要受处罚。 “检查通过,下一人!” 一名士子检查通过,进了考场,排在后面的又一名士子走上前,他将考牒交上,便举起双手接受搜身。 一般是五名卫府的士兵查验一个口,一人核对考牒,四人搜身,而且是两人一次,搜身两遍。 核对考牒的士兵看了这名士子一眼,报名时考牒上会写下他的相貌特征,身高五尺六,皮肤黝黑,左额上有一颗黑痣。 “姓名?” “宋应初。” “哪里人?” “荆州襄阳郡人。” “年龄?” “二十有四。” 询问主要是对口音,在询问的时候,士兵也同时在搜身,士子作弊的风险也很大,一旦被搜出携带禁品,不仅取消考试资格,而且视情节轻重给予禁考五年或者十年的处罚,如果是携带写有答案的纸条,那是终身禁考。 考牒上写得很清楚,除了考牒外,不准带任何一物,笔墨纸砚,考场都有准备,就算生病也不准带带丹药,而且所有人都要接受同样的搜查程序,就算是世家子弟也不例外,一样排队接受检查。 搜身不仅要搜衣服和头发,就算鞋袜也要脱下检查,刚才就有一名士子,将一份答案藏在鞋底的夹层内。 搜身没有问题,放过了,这名士子去取考牒时,核对考牒的士兵,还伸手在他额头上抹了一下,那颗痣确实是真的,士兵便将考牒还给他。 “下一个!” ······· 士子们一个又一个地过关,卫府的士兵们,动作也变得娴熟,所以过关也很快,基本上都没有问题,即使有人心怀侥幸,携带了纸条,可看到如此严密的搜身,便胆怯了,悄悄把纸条扔掉。 很快,队伍便渐渐到了尾声,到下一人时,韩世谔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因为下一个人,竟然是跟他合作开商行的裴秀英。 裴秀英也看见了骑在马上,穿一身左侯卫将服的韩世谔,他的目光立刻变成无比高兴。 “下一个!” 终于轮到他了,裴秀英快步的走上前,把考牒递上,并举起来双手,他看向韩世谔。 “姓名?” “裴秀英。”裴秀英很平静地回答,他的神态带着傲气,他很自信,仅仅是因为他是裴家的人,所以他这次肯定高中。 “哪里人?” “闻喜县人。” “年龄?” “二十有六。” 裴秀英的皮肤很白,身材也高,韩世谔没有下马跟他续旧,那是他不能,也没有那个必要。 搜身完毕,那士兵就把考牒还给他,又瞥了他一眼,“可以了!” 裴秀英接过考牒,他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瞟了韩世谔一眼,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两人目光相触,裴秀英喊道:“韩公子,等在下出来之时,我们二人在棸棸如何!” “裴兄!恭敬不如从命···!” 随着一声钟响,大隋王朝第一次的科举考试,便就正式开始,五万名隋朝的士子们,在不同的考桌上,一起奋笔疾书,为实现自己的梦想和抱负而努力。 第一天考的是考贴经,这也是三门考试中最重要的一门,占了六成分数,诗占一成,策论占三成,所以第一天的这门考试事关成败。 考题分两部分,一种叫默经,要考士子们对四书五经等等经书的熟悉程度,一般考得很冷僻,比如写一段吕氏春秋的经文,中间空若干行,要求士子补填完整,不能错一字。 另一种叫问对,会考一个极为冷僻的问对试题,所以士子们拿到试卷,立刻翻到最后,看问对试题,这个要占到一大半的分数。 这次的问对试题,极为冷僻,叫做云台二十八将,将将何功?孔子七十二贤,贤贤何能? 默经虽然量很大,但大部分士子都会赶在半个时辰内做完,关键是后面的应对题,那是要花一整天的时间来写,那其实就是要写一百个人的生平,谁回答得越圆满,得分就越高。 最后一道题,让绝大部份考生都傻眼了,裴秀英前面的经文,他只用半个时辰不到便写完,而问对题,他只是略略一沉思,便毫不犹豫地提笔写了下去:云台第一将,高密侯邓禹,字仲华,今南阳郡新野县人···。 ······ 考试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太学周围都变成安静起来,韩世谔骑马率领一队左侯卫的骑兵,在太学考场周围巡查,在考场内部审核士子们的,是礼部和吏部官员之事,军队不准干设。 巡视了一个时辰后,连韩世谔也感到一丝厌烦和枯燥,他正要去太学找个地方休息,却远远看见一队人马过来。 “将军,好像是陛下他们来了!” 第84章 开设科考二 随着那些军马走近,韩世谔就认出了被簇拥在中间之人,果然是大隋王朝的皇帝杨坚,他穿着一身常服,身边的侍卫只有三百余人,没有黄罗伞盖的铺张,没有三千羽林军开道的招摇,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应该属于微服出访。 韩世谔等人,立刻翻身下马,连忙走上前,单膝跪下施礼道:“臣韩世谔,参见皇帝陛下!” 隋文帝杨坚来视察科举,是不怎么放心那些官员,怕他们对自已来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隋文帝杨坚刚开始没有认出韩世谔,听他报名之后,他才微微一愣,上下打量韩世谔一眼,见他是左侯卫的军服,便笑道:“韩将军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连朕一下子都没有认出来。” “回陛下!微臣今天受命,在负责太学考场,周围巡逻。” 隋文帝杨坚点点头,又道:“韩爱卿,朕今天来视察考场,你即然受命在此巡逻,那么就陪在朕的身边吧!” “微臣遵旨!” 韩世谔起身,跟在杨坚身旁,向他简单汇报了今天的安保情况,但杨坚似乎对考试情况没有什么兴趣,他倒对韩世谔很有兴趣。 “朕上次正式批准了,征讨江南有功人员的分赏,包括各州人员调动,你也在其中,好像是出任左侯卫副将吧,韩爱卿,在你们这一代的子弟当中,你的职位可是不低啊,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韩世谔闻言,连忙表态,“微臣一定鞠躬尽瘁,为陛下尽忠!” 隋文帝杨坚笑了笑,才又道:“你是韩擒虎之子,而朕也把韩擒虎当做兄弟,你是属于我的侄子,说起来咱们可是一家人,朕希望你时时以皇室为念,稳固我们杨氏家族的江山,你不要碌碌无为,要敢于有所建树,朕不希望我大隋王朝当中,还有人对我们的江山虎视眈眈。” 隋文帝杨坚在视察考场时,似乎是不经意说出的这一番话,却让韩世谔的后背出了冷汗,这就是皇权,虽然说自己是他的子侄,可是他这个人,却是连自己的外孙,都能下的去手的人。 韩世谔这才意识到,隋文帝杨坚的深谋远虑,他是想把自已的家族,慢慢的关陇集团之中,给抽调出来,而且如果他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自己将来,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现在明白又有什么用?自己只能听他的摆布,隋文帝杨坚也正是知道一切都无法更改,才把自己的真实用意透露了出来,当然,他的本意并不想透露什么,而是韩世谔自己从他的计划中,看透了他的真实用意。 隋文帝杨坚又瞥了他一眼,他似乎感觉到了韩世谔内心中的焦虑,他淡淡一笑,便就走进了考场内。 韩世谔也知道这件事,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多想也无益,他便暂时不考虑它,就跟着隋文帝杨坚,进了考场之内。 考场内很安静,五万余士子在一间间,密如蜂巢般的小房间里,奋笔疾书,不时有礼、吏两部的考官在来回巡逻,小房间没有帘子,房间内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太学里的吏部侍郎赵明,跟礼部侍郎万风坐镇,隋文帝杨坚的到来,让他们二人连忙上前迎接。 “现在考场内的情况如何?” “回陛下,一切都很顺利,没有发生异常,只有有几名士子,紧张过度而晕倒,太医救治后,又继续考试了。” “朕要巡视一下考场。”隋文帝杨坚回头对那些侍卫道:“你们就不要跟随了,就由韩将军和赵、万两位大人陪同朕就足够。” 赵明跟万风二人异常震惊,陛下将他的整个安保,都交由韩世谔一个人负责,这简直匪夷所思的事,陛下竟然是这样信任他吗? 隋文帝杨坚又对韩世谔笑了笑,才道;“韩爱卿,你是朕的侄子,朕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韩世谔在心中暗叹,他已经明白,这是隋文帝杨坚在给他演戏了,好像对他是信任无比,可实际上,这信任无比的背后,就要让他没有任何警惕地,替他卖命,包括前面说他是侄子,都是为了一个目的。 “微臣不惜一死!” 隋文帝杨坚,似乎很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才道:“韩爱卿,朕非常信任你的忠心。” 说完,隋文帝杨坚,就负手向一排排考场走去,护卫皇帝的侍卫们真的不敢跟随,只是远远地注视着两边的情况。 这样一来,可是坑苦了韩世谔了,他现在跟在隋文帝杨坚身旁,他现在的压力很大,他现在的精神非常集中,时刻留意着,周围的一丝一毫变化,经过每一个考生的小房间时,他总是会先走一步在前面,用身子挡住隋文帝杨坚,等观察完考生没有异常,他才闪开身子,让隋文帝杨坚视察,这个时候,隋文帝杨坚要是出任何一点事,他们韩家怕是要被灭族。 每一间考号的考生都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情况,现在考试刚刚过一个半时辰,正是考试最**的时刻,每个考生都在全神贯注思考题目,绝大部分考生都答完了第一部分的默经题,现在在集中精力做第二部分的问对题。 第一天的考试时间一共是六个时辰,包括午饭时间,钟声一响,就必须立刻停笔,然后考官立刻开始从两边收卷,这个时候如果还有谁在写,考官不会处罚,但也不会等候,直接从他旁边走过,卷子不会再收,就等于没有成绩。 有很多考生由于忘了这个的缘故,从而名落孙山,这些注意事项在考牒上,都写得清清楚楚。 六个时辰,看似时间很宽裕,其实不然,有经验的考生都知道,如果在一个半时辰之内无法做完第一部分,而他肯定做不完第二部分,即使草草做完,也是简单仓促,这种答案,那些评卷官都是不屑一顾,连看都不会看,直接把卷子扔到一边。 否则,五万份考卷,要求五天之内公开布榜,怎么可能办得到?实际上考官评卷是实行淘汰制,如果第一门没有通过初评被淘汰,那后面的两门考得再好,考官也不会看,也就失去了机会。 当然,为了保证公平,考卷一律糊名,就算你认识某个考官,在考卷做记号也没有用,不一定是这个考官看你的卷子,就算买通两位主考官,也没有丝毫意义,除非你能通过前面考官的审评,事实上,五万份考卷,他们二人,也就只能看最后的三千份考卷,以确定最后录取名单,而前十名他们也不能做主,必须由所有考官一起投票表决。 隋文帝杨坚视察考场,其实也只是一种姿态,表示他对隋朝第一次科举的重视。 一场秋雨袭来,大隋王朝,万众瞩目的科举考试,终于结束了,接下来便是漫长而熬人心的五天等待。 除了第一天考完试后,士子们为欢庆考试完成,而放纵自己而饮酒作乐外,其他四天时间里,大部分士子都因为连绵秋雨而呆在客栈中,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但也有不少考砸的考生,都知道自己入官已无望,反而放松下来,在京城附近游山玩水,好好游玩一番后,便打道回府。 第五天一早,宫城四周附近,便挤满了数千名考生,因为关乎他们一生的金榜,就将在那里张贴,当然,这不是唯一的贴榜之处,太学等地也要张贴。 但是宫城这里,却是最先张榜之处,性急的考生们,都想在第一时间知道榜上的名单。 朱雀门外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所有人都伸长脖子,踮脚张望,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来了!来了!” 只见一队骑兵护卫着两名吏部的官员走出宫城大门,他们手上拿着金黄色的榜文,这就是大隋第一次录取的官员名单,数千士子顿时像滚水般的沸腾了,他们纷纷向两边闪开,又随即合拢上来,将张榜台围得水泄不通。 一名官员走上高台,朗声宣布道:“大家伙安静,大隋十三年,科举考试完毕,现正式张榜,一共考中三千人,名单如下。” 红榜刷地展开,两名官员将它稳稳地挂在榜台之上,有四十名士兵,在他们的左右护卫。 在红榜展开的一瞬间,下面数千士子一起向前涌动,每个人的目光都无比饥渴地,盯住了榜文上的名字。 红榜分上下两部分,上一部分是一甲前一百名,他们还要进行殿试应对,由隋文帝杨坚来确定他们,中一部分是二甲五百名,下一部分是三甲二千四百名,他们当中一甲有殿试的机会,二甲跟三甲没有。 名单上是县名加姓名,这是为了防止考生重名金榜一牟布,人群再次沸腾起来,焦急的叫喊声不绝,因为大家都看不见,其实站在第一排的人也看不清。 张榜的官员摆摆手,他要宣布了,下面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张榜官员,就从一甲开始念起了。 “荣阳县郑良、清河县崔应初、范阳县卢惟明、清河县崔秀英、太原王志、陵崔钦、琅琊县王翰生、兰陵姚顺、江宁县申祁武、简阳县张沁。” 他又接着念二甲:,“洛阳县贺云、平江县李四男、万年县林潜俊、万年县林潜逸。” 他们每念一个名字,下面便是一片惊喜的喊声、叹息声此起彼伏,当他念到虹县宋延寿时,左边一人尖叫一声:“我中了!我中了!” 一今年近四十岁的男子,哭喊着跳了起来,又软软倒地,晕厥过去,他旁边的朋友,拼命摇晃他,大喊道:“宋兄!宋兄!” 等他慢慢醒来,顿时像疯了一样,又喊又蹦又跳的向外奔去,一边跑一边喊道:“我中了!娘子,我考中了!” 旁人有人叹息,解释道:“宋兄当年入官无望,之后他去当了教书先生了,过了十五年,当今皇帝陛下开设科考,他才终于有机会,如今考中,那可是不容易啊!” 其实不仅是这位宋兄,每一个考中之人都泪流满面,激动万分,在这么多人当中,能录取二甲,最后还能做官,这简直是人生的最大幸事。 此刻的裴秀英正跟韩世谔二人,在清化坊的一家客栈中,裴秀英早上没有去看榜,而是在客栈中跟韩世谔一边喝酒,一边等待,秋雨绵绵,让人心中多了几分惘怅,两人坐在桌前喝酒。 “裴掌柜,你不用担心什么,你是肯定能考中,我觉得你只是名次问题,我听我二伯说了,陛下一共给世家子弟,一千五百个名额。” 裴秀英闻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看了一眼韩世谔,又笑道:“韩公子,我们这么长的时间,没有见面,现在陛下那么看重你,你现在的前途,可是一路光明。” 裴秀英也知道,裴家因为自己这些年的付出,也是仁慈的给了自己一个名额,在说他考完之后,便也知道自己没问题了,他挥得非常出色,,现在他只关心自己能不能进前十,如果能进前十,那么可是能到御史台做御史的。 说完,裴秀英放下酒杯,微微一笑道:“韩公子,听说你去年,在江南也是立了大功的,何不跟我,好好聊聊” 就在这时,外面隐隐传来了一道声音:“公子!中了!中?” 裴秀英跟韩世谔立刻站起身,裴秀英抬头望去,见来人正是自己的侍从裴东,那裴东刚近客栈大门,见楼梯上的二十余人的军士,也是吓了一跳,当他看到裴秀英的时候,又是神情喜道:“公子,你中了” 裴秀英却是,轻轻一摆手道:“小东,不用着急,稳住情绪慢慢说。” 裴东大呼了几口气,才道:“公子!你考中一甲第四名,请明天进宫参加殿试!” 一片激烈的鼓掌声,在楼下响起,裴东慌忙掏出大把铜钱,撤向楼下的那些士子们。 裴秀英的脸上,终于有一丝笑容,不错,一甲第四名,这是他的学识水平,虽然不是排名第一,但他也很满意了。 中午时分中苏省,一名从事走向杨素所在地方,走了进来,躬身禀报:“启禀大人,吏部赵侍郎求见!” 杨素刚拿起筷子正要吃饭,便点点头笑道:“让他进来吧!” 赵明就匆匆走进杨素的朝房,却见他正在吃饭,不由一怔,连忙歉然道:“下官不知大人在用饭,多有打扰。” “没事,你坐下吧!我简单吃一点就好。” 杨素这个人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他在朝廷上,做事讲究规矩,比如他现在吃午饭,只有一菜一汤一碗饭,非常简单,这倒不是他生活简朴,因为他若在家中吃午饭,至少是十个菜,但这里是朝房,大隋朝廷提供的午餐,就是这么简单,当然,他若想吃十个菜,也没有人敢说他什么。 但朝廷既然有规矩,他就不会违反,他也不是做给谁看,他如果连这点规矩都做不到,他还当什么仆射。 杨素一边吃饭,一边对赵明笑道:“赵大人,令家的公子,十分的聪慧!我准备让他升个仪同。” “下官多谢大人夸赞,我家的那个孩子,多亏了大人了。” 杨素看了看韩憎寿,也不会多说什么,便笑了笑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也是经历很多年的坚苦练习,他这些年来的刻苦练习,有了回报,那他也是情理之中的。” 赵明又道:“下官代犬子,多谢大人。” 第85章 开设科考三 第二天下午,在宫城大兴殿上,正在准备举行殿试,这次科举考试的前十名士子,他们都是有资格参加殿试,所以决定最后的状元、榜眼和探花,而其他七名进士,也将获得殿进士的称号,在授官时,会先近入御史台。 大隋的第一次,殿试很简单,不进行笔试,而是皇帝问,士子应答,其实相当于一种面试,皇帝会根据他的综合印象来钦点最后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进殿应答的顺序,并不是按金榜上的名次,而是他们十人今早重新抽签决定。 前十名士子分别是,荣阳县郑良、清河县崔应初、范阳县卢惟明、闻喜县裴秀非英、太原王志、陵崔钦、琅琊县王翰生、兰陵姚顺、江宁县申祁武、简阳县张沁。 按照抽签结果,清河县崔应初排在第一位,荣阳县郑良排在第九,闻喜县裴秀英排在最后。 十名士子都穿着红袍,站在大殿旁边的广场外等待,两个人一组前往,所有人心中非常紧张,但殿试的度却很快,不到一个时辰,便轮到了裴秀英他们了。 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口高喊道:“裴秀英、郑良!” 两人闻言,就一起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就道:“在!” 那宦官,用他那尖锐的声音,又道:“你们跟我来吧。” 宦官带着他们向大殿走去,郑良知道裴秀英是闻喜县裴家之人,他见裴秀非脸上异常严肃,便低声笑道:“裴兄不用担心,这个殿试其实只是走走过场,其实昨天晚上皇上已经定好了前三,只是随便问几句话,只要不当廷晕倒,就没有问题。 裴秀非拱手谢道:“多谢郑兄提醒,不知陛下一般问什么?” “我想可能就问一点当地的风俗情况罢了。” “郑兄细心,裴某佩服!” 两人对视一笑,便来到了大殿前等候,一名侍卫就高声喝道:“陛下有旨!宣郑良进殿面试。” 郑良整了整衣冠,在一名宦官的引导下,昂头挺胸的大步走进大殿,看起来倒是非常有信心。 裴秀英见他神情得意,不由暗暗思付,不会是他已经被内定为状元了吧!所以他才会这样自信。 在裴秀英在大殿外面,忐忑不安地等待中,一柱香后,大殿上方,又传来那侍卫的高喝声,只听他喊道:“陛下有旨!宣裴秀英进殿面试!” 裴秀英深深吸了一口气,便跟着宦官从容走上白玉台阶,向大殿内走去。 今天一大早,他们已经集体接受简单的礼仪训练,知道参拜之礼。 此时的大兴殿内,大臣不多,约三四十人,分两边就坐,殿中没有站立的大臣,就说明这些大臣都是从三品以上,有资格就坐。 在大殿正中的玉阶上,威严地高坐着当今皇帝隋文帝杨坚,但是殿内的光线比较暗,看不清他的面容,而他却能看见士子们的一举一动。 裴秀英快步走到一条黄线前跪下,行三叩九拜大礼,他心中开始激动起来,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能在大殿上叩拜当今皇上。 裴秀英深吸了一囗气,喊道:“闻喜县裴秀英参拜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杨坚的声音,很温和,虽然不大,却能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这是大殿设计巧妙,能够将声音放大。 “谢陛下!”裴秀英站起身,垂手站立,不敢抬头面视皇帝。 在他之前,杨坚已经殿试了九人,虽然每个人的时间都不长,但他还是显得有些疲惫,这是最后一人,他打起精神笑道:,“裴秀英,你是闻喜裴家的子弟吧!” 裴秀英赶紧低下头,回答道:“回禀陛下,小民正是!” 他虽已经考中了,但是吏部还没有正式给他授官,所以他现在还属于普通的民众,是不允许称臣,只能称为小民,一些问答的要点,礼部官员也专门提髅他们,皇上问什么答什么,不要自以为是地多说话。 杨坚点点头,又问他到:“如果在地方上闹地龙的话,你怎么办?” 裴秀英闻言,也是想到韩世谔跟自己喝酒时的,那些高谈阔论,就立刻恭恭敬敬道:“回陛下,闹地龙的话,首先救是先派人去赈百姓?”隋文帝杨坚,轻轻敲了敲龙案,沉声又是道:“裴秀英!朕再问你,你说救灾,当如何救?”裴秀英又是努力回想了一下,韩世谔的那些高谈阔论,半晌,他恭声道:“回陛下!这第一件事,就是派京师官员入灾区抚民,最好是跟皇室有关的皇子,代表陛下您抚慰万民,安抚民心”裴秀英的回答,让殿中人们都一阵惊奇,因为他的这的回答,要是没有十几年当官的经验,是想不出来的。 隋文帝杨坚赞许一笑,又道:“裴秀英!朕就随便在问问你,假如你为县官,有人拾牛一头交官,你奖赏此人一只羊,此人却说做人当不求回报,不肯受羊,你当如何? 他们的学识已经考完,排名已经出来了,杨坚也没有必要再问学问上的事,他会从是从一些侧面,来了解一下,这些考生的实际能力。 这个问题,杨坚刚才也问过郑良他们,他们大多数的回答,都是当予以嘉奖,广散其德。 现在他又问裴秀英,是相要看他怎么回答? 裴秀英想了想,便道:“回陛下!要是小民的话,当召集各乡里正地保,召集乡绅长者,一旁听小民处置此案,小民会勒令拾牛者收下羊。” 隋文帝杨坚又是追问道:“假如他,坚决不肯收羊,你又如何?” 裴秀英此时此刻,却是正色道:“回陛下!那样的话,小民当以拾牛上交之功,将羊赏给其家人,同时以败坏民风之罪,责打他二十棍。” 大殿内,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隋文帝杨坚的眼睛,又是眯了起来,问道:“裴秀英,他拾牛交官,不求回报,这明明是君子之风,你为何说他是败坏民风?” 裴秀英一脸的正色回道:“回禀陛下,那人拾牛交官,这是美德,美德就应给予奖励,以鼓励更多人行善,如果此拾牛不肯受赏,他虽博得君子美名,可一但事情传开,试问其他民众若再拾牛,谁还愿意再交官?这不是败坏民风又是什么?” 隋文帝杨坚暗暗点头,说得很好,这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又笑着问道:“裴秀英,那么为什么要县衙要出这只羊?难道丢牛者就没有责任吗?” “回陛下!小民会事后,向牛主人索要回官府所垫之羊,如果牛主人家贫,拿不出羊,学生就会命牛主人以劳役抵偿,若实在是孤寡老人则可免于抵偿,我们大隋的官府,当以维护制度为重,而不能只做中间人。” 裴秀英的两次回答,都让隋文帝杨坚相当满意,便微微一笑道:“你先退下吧!朕知道了!” 等裴秀英慢慢退到,大殿外等候的时候,大隋王朝第一次的殿试,便已经全部结束。 隋文帝杨坚提起笔,在名单上勾了几个圈,交给站在一旁的宦官,宦官把名单交给杨素跟高颖二人看了看,他们二人交换一下意见后,就起身回道:“回陛下,臣等没有意见。” 隋文帝杨坚,也是脸色大喜道:“那好,你们就照此宣布吧!” 第86章 韩府夜化 大兴殿外,前十名士子站成一排,紧张地等待着最后结果,这时一名宣旨官,大步走到殿外,展开圣旨,高声宣布道:“殿试结束,皇帝陛下御笔集点,开皇十三年的状元是,闻喜县裴秀英!” 裴秀英激动得,双膝跪下,砰砰磕头,大喊一声道:“小民裴秀英,感谢陛下的皇恩浩荡!” 那宦官也没有看他,只是接着又道:“开皇十三年探花,是江宁县申祁武。” 身材瘦小的申祁武,也是双膝跪地,激动得直磕头谢恩,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磕头声来代替谢恩。 “开皇十三年的榜眼,是清河县崔瑄。” 那崔瑄也同样激动得,跪下磕头谢恩的时候喊道:“小民崔瑄,谢皇上陛下赐恩!” 旁边的七个人,却是失望异常,郑良是杨素跟高疑,批的应试第一名,本来隋文帝杨坚也有些看重他,但他刚才那两道地龙跟拾牛题的回答,却是让杨坚很不满意,因此落选。 ······ 大隋第一次的殿试结果,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长安全城。 新科状元裴秀英,顿时成了长安全城议论的焦点,他的背景、家世、是否娶妻,都成为众人议论的主要话题,各种版本的消息,立刻在京城内外,传得沸沸洋洋。 在喧天锣鼓和唢呐声中,百十名士子,他们都是披红带彩,骑在高头骏马上,开始游街夸官,接受大街两边京城民众的热切钦慕,这是所有士子最辉煌的一刻。 在集贤坊北面的南市大街上,锣鼓喧天,热闹异常,新科进士们游街从这里经过,大街两边的民众们热烈鼓掌,报以喝彩,年轻的姑娘们含情脉脉,送上崇拜扼目光。 他们在长安城的那些狂热民众们们面前,新科进士们那是意气风发,因为他们多年的寒窗艰辛,终于迎来了,皇帝陛下的科考,也等到了这一刻的荣耀。 以往当官的人员,只能从那些世家当中选择,要不是陛下的科考,他们要想当官,就只能去那些世家门前递拜贴,成为他们的附属人员。 裴秀英以大隋王朝,第一位新科状元的英姿,排列在第一位,他胸前别着绢绸大红花,身着紫色锦袍,头戴状元冠,再加上他方面大耳,目光炯炯,更显得他神采飞扬,使他赢得无数的掌声和喝彩。 ······ 此时,裴秀英确实已经沉醉在喝彩和掌声之中,沉醉在巨大的荣耀里,沉醉在繁花似锦的前途上,他得到皇帝陛下的赏识,一定会得到重用,他的仕途也是定是一片光明··。 这时,沉浸在喜悦中的裴秀英,好像是若有所感,扭头向数十步外的地方望去,那是两匹骏马,靠边而停,二人就停在一条小路的转弯口上。 裴秀英看到了韩世谔二人,连忙就招了招手。 韩世谔隔着人群,也是默默地注视着裴秀英,既为他的高中感到高兴,同时也有一种深深的遗憾,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合作伙伴,要走上了另外的一条路,一条和他完全不同的路,他不知道将来有一天,他们二人会不会因为阵营的不同,而变得狭路相逢,或者说,会不会反目为仇? 这些韩世谔不知道,但趋势已经注定,他裴秀英保定是隋文帝杨坚的人。 “公子,那裴掌柜,居然成为了新科壮元···!”在一旁的韩单低声问道,他们并不是专程来看那些士子们游街,而是回被韩僧寿派人,叫回府的半路上,正好遇到的。 韩单看见裴秀英正在对他们招手,于是又道:“公子,我们要不要前去给他打一个招呼!我看见裴掌柜,好像是在向我们招手···” 韩世谔摇了摇头道:“今天是他的大日子,我们就不去了,过几天我们在跟他聚一聚,就行了,我们走吧···”韩世谔说完,又是远远地注视着裴秀英,而此时,裴秀英也在回头看他,他们的目光相触,韩世谔向他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了笑容。 裴秀英也看向了,这个家族的重要的合作伙伴,更是自己的福星,想完,他也向韩世谔笑了笑,就慢慢回头,继续迎着夕阳而去,迎接属于他的重要的时刻,在这一刻,裴秀英的心中充满了喜悦。 韩世谔一直,望着裴秀英的背影远处,他拍了拍身下的骏马,对韩单说道:“我们走吧!” 夜幕降临,韩世谔带着韩单,就回到了韩府,在离韩府还有几十步的时候,他便看见有几匹马停在台阶前,他有些奇怪,一般家里客人的马,都是不会停在这里。 韩世谔二人下了马,把马交给门前的门房,就向他问道:“王叔,那是谁家的马匹,你知道吗?” “四公子,那就是大公子他们的马!” 韩僧寿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韩孝基,二儿子叫韩卫志,不过老二韩卫志,他目前人在左侯卫右军中,韩世谔在韩府住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此人,不过他听家里的下人说过,此人可能因为,在军中呆的时间太长,所以对韩府的下人,无论老幼,都会对他们行军事化管理,一个不如意,就是一道马鞭抽了过去,所以韩府上下,没有多少人真正喜欢他,但他在韩世谔未来长安城之前,就是韩僧寿的最喜欢的一个儿子。 “哼!要你多什么嘴,该打!!”身后忽然传来一句话,无晋回头,只见台阶上站着一名年轻男子,长得很高很壮实,年纪约二十岁不到,穿着一身军服,长相英俊,但是他的目光里,却是有着一丝不屑。 但他的目光,看到韩世谔身后的马时,他的眼睛忽然一亮,立刻直勾勾地盯住了韩世谔的红风,今晚月光格外蛟洁,月光下,红风似乎也知道不好,就自己咬着马绳,躲到了韩世谔的身后。 韩世谔见他一只脚,踩在韩府大门的门槛上,便知道他肯定就是,韩氏家族的年轻一辈的大哥,但见此人想要将红风给抢走的样子,却让韩世谔跟韩单二人极为反感,韩世谔轻轻的摸了摸红风的马头,也是看了他一眼。 那韩孝基这才反应过来,他充满傲慢地对韩世谔道:“你就是大伯儿子、韩世谔吗?” 韩孝基不得不仇视韩世谔,由于韩世谔的到来,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韩氏一族少主的名号,令他嫉妒异常,使他心中对韩世谔这个四弟,充满了敌意。 韩孝基参军六年,现如今才被封为从五品的奉车都尉,在左备身府里,当上了掌管一营都尉,而韩世谔才来长安城两年,却已经是正四品的骠骑将军,更是掌管左侯卫的五个营的士兵。 韩孝基在左备身府里,很少返回韩府,他一般逢年过节,才会回来探望一下韩僧寿跟韩曹氏二人,现在却是因为韩世谔的无现,夺走了本该属于韩孝基的,韩家家主的继承权。 韩世谔把手从红风头上,抽了回来,淡淡道:“我就是韩世谔,请问阁下是···?” 不料这韩孝基,却是轻弈一笑,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又移到了红风的身上,眯起眼盯了一会道:“四弟!这匹马看起来,不错嘛!四弟,你把它送给我,如何···?” 红风看道韩孝基的目光,似乎很有灵姓的样子,顿时一惊,又钻进了韩世谔的怀里,韩世谔只能又把他的头,给摸了几下,示意它不用担心,才回道:“大哥,红风在我八岁的时候,就跟着我了,对我而言,它就是我的一份子,所以,大哥,红风它我不能给你,真是抱歉···!”。 韩孝基又是看了看韩世谔,不由的阴阴一笑道:“四弟,它不过就是一个畜生罢了,四弟何必为一个畜生,伤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韩孝基见这个臭小子,居然不睬他,又道:“老四!我告诉你,我看上它,是给你面子,你把它送给我,我就会考虑考虑和你和解。” 韩世谔身边的韩单正要回话,韩世谔就拦住了他,冷冷地看了韩孝基一眼,缓缓道:“大哥!看在二伯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韩孝基闻言,不由得一阵大笑,他忽然把笑声一收,就恶狠狠道:“在韩府之中,还轮不到你小子教训我,我告诉你,我不仅会胡说,还会胡为,你小子又能拿我怎么样···?” 很明显,他就是要激怒韩世谔,让他挑起事端,只要韩世谔先动手,他便会占据上风,到时就算废了他,他自已也还占着理,到时就算大伯韩擒虎怪罪下来,他也能说是他不是故意的。 可惜的就是,他是编剧,却不是导演。 韩世谔对他鄙视一笑,摇摇头,这种蠢货,还不值得他去计较,他就亲自带着红风,把它拉到了自己的小院里,这时韩单说道:“公子,我们以后,要不要把红风就留在军营里,不在把它带回来···!” 韩世谔又是摸了摸红风的头部,似乎是在安慰它、跟韩单道:“不用怕,他没那个胆子。” 韩单摇摇头,又道:“公子,我能感觉得出来,大公子这个人,想要的就一定会千方百计得到,我害怕公子你不在的时候,他就会来伤害红风,他在韩府当中来去自由,没有人敢拦他,公子,我们怎么办···?”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名丫鬟来到院中,喊道:“四公子,老爷、夫人请你现在,过去一趟。” “我知道了!”韩世谔把马绳,递给韩单,说道:“你替我照顾红风,我去去就来。” 韩单点点头,拿着马绳,就去绑了起来了,韩世谔整理一下思路,就快步向韩僧寿,所住的宅院走去。 第87章 练兵之术 韩府内堂里灯火通明,除了韩僧寿夫妇外,还有刚才在门口遇到的韩孝基,他似笑非笑地望着韩世谔,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韩孝基一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怒火便开始熊熊燃烧,他不敢对他的父亲表现出恨意,但他对韩世谔却没有什么忌讳。 待韩世谔上前,给韩僧寿夫妻两个行礼道:“小侄见过二伯跟伯母。” 韩僧寿点点头,极为不满地,又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韩孝基,良久,才道:“小四,这就是你大哥,见礼吧!” 韩世谔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小弟见过大哥!” 韩孝基冷冷,哼了一声道:“不敢!不敢,我可不敢受你这少主之礼。” “基儿,你怎么能这样说话?”韩僧寿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你是他的大哥,至少要有个长辈的样子。” 不料韩孝基,却是毫不退让,依旧冷冷道:“父亲,这次孩儿回来,是来探望父亲跟母亲,其他事情我不想知道,也和我无关,我准备过明天,就返回军中。” 说完,他站起身,对韩僧寿夫妻二人,行了一礼,就道:“父亲,我想起军中,还有些事,我就先告辞了。” 只听他在韩府的大门处,喊道:“还看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韩孝基怒气冲冲而去,韩世谔还以为二伯会勃然大怒,却没有想到韩僧寿,却是一言不发,即没有阻拦他离去,也没有怒斥儿子,表现的非常平静,就像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韩世谔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韩僧寿,正好看见了他的目光,那目光中是何等悲凉,那是一种晚年失子,才有的绝望和悲凉。 韩世谔的心中,也是一阵伤感,他知道正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才让韩孝基发怒,这才是老人无比伤心的原因。 “夫君,他不一向都是这样,你就不要在难过了。”韩曹氏没有因为韩孝基的原因,仇视自己,反而在那低声劝自己的丈夫。 韩僧寿叹了口气,才道:“不孝之子,我对他有什么好难过的,就算没有他,我们不是还有老二吗?” “夫君!可他今天,毕竟还是回来探望我们了吗?说明他还没有真正忘本。” “夫人啊,你以为他真是回来探望我们的?”韩僧寿冷笑一声,又道:“恐怕他的探望,就会变成失望了,他就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我们韩家的家规,规定,韩家的家主,只能从长子长房中出!” 韩僧寿摇摇头,对韩世谔又道:“小四,你现在应该明白,他为什么仇视你了吧!” 韩世谔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又道:“二伯,我这几天都会在军中呆着,晚上,就不回来了!” 韩僧寿闻言,还没有回答,韩曹氏就说道:“小四,那你可要照顾我自己!” “多谢伯母!” 之后,韩世谔见他们二人,也有些累了,便也不再打扰他们,就返回自己院子,之后的几天,他就要呆在军中,不回来了。 第二天的一大早,韩世谔今天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盔甲,他的手里拿着一面令旗,昂首挺胸地站在点将台上,气势十足。 韩世谔见他们五千人,都是排列的整整齐齐的排在了校场之中,高声喊道:“将士们!从今天开始,我要在你们当中,挑选出五百人,作为我们五个营的后备军官,你们谁愿意报名参加!” 众军一听,还有这个好事,顿时就有一个人带头叫道:“回将军!小的雷世,自请加入!” 另一个大嗓门也跟着叫了起来:“回将军!小的董景,自请加入!” 随着这两个人主动请缨,台下就象炸了锅一样,韩世谔帐下的士兵们,疯狂地向台下涌,想要挤得靠前一点,伸出手大叫道:“小的要参加,小的要加入!”他们一个个生怕,只要是慢了半拍,就会落下他们似的。 韩世谔满意地点了点头,高声叫道:“众军听令,想加入五百人当中,就得要先练兵,半个时辰后,我们就开始整队训练,不合格的,本将可不会将他放入五百人当中!” 烈日炎炎,左侯卫右军里,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一队队的士兵们,在凶神恶煞般,军官们的指挥下,正在列着队形,一会儿排成三角阵,一会排成方阵,一会变成空心阵,在一块块的训练区域里,不停地变换着阵势。 韩世谔坐在一张马扎上,满意地看着面前这一派训练的场景,暑气逼人,即使是在这大帐中,都渐渐地腾起了一层模糊的热浪,一边的五个营的一将军们,却是早就受不了这个火热,早早地脱下了头盔,不停地用汗巾抹着脸和脖子,韩豹抬头看了看,正在日中的骄阳,说道:“将军,兄弟们,可是已经练了一上午了,现在的日头太毒,你看是不是现在先歇会儿,下午再继续?” 韩世谔摇了摇头:“大豹哥,你就是心太软了,慈不将兵,打仗的时候,敌军不会在我们舒舒服服的时候,在跟我们交战的,记住,他们要想做后备军官,就只有把他们练得可以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才行。” 在江南的战场之上,我们隋军之所以能打胜仗的地方,就是在于我们军容严整,能列堂堂之阵,你们看看,我们行军的时候要以这样的百人队,形成一个个小的方阵,排成四行,辎重两行居中,步兵居外,这样无论是敌人从正面来袭还是从侧面袭击,都可以最快时间内列阵相抗。” 韩世谔又看了看士兵们,继续说道:“你再看那些三角形的小队,五十人为一队,队长就是刀尖,站在最前面,这样的三角形阵势,极利于突击作战,其实我的目标,就是把他们都训练成精英,万一刀尖没有了,那么他们当中随便出来一个,都是刀尖。” 如果是与敌军正面接战时,第一排的七人就可以列成比较宽大的正面,无论是持槊还是放箭,宽度都足够,而且这样一来前排士兵如果战死,后一排的士兵可以很快地补上,这就是前面人少,后面人多的原因。 韩世谔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那些,在烈日下那些士兵,叹道:“其实他们这些人,都是禁军从各地抽取出来的部队,都是些精锐!” 韩世谔说到这里,抬起头看着仍然兴致十足,变换着各种队形的士兵们,高声叫道:“午饭的时候到了,大家先吃饭!” 五千军士,一听此话,就纷纷大呼道:“开饭了!开饭了!” 待他们都离去之时,韩世谔对帐外喊道:“韩单可在!” 中午时侯,右军校场上的一角,就开始忙了起来。 第三天的一大早,在那校场上的一角处,五千士兵排了一个大圆形,像是在看猴一样,在看自家的主将,像是个傻子似的,在来回奔跑,翻滚,爬高,匍匐前进,跨沟,爬绳梯钻洞,走平衡木翻越障碍,只三个来回,他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全身湿透,站在那边喘着粗气。 孙双、毛飞等人,开始还是抱着在看猴的心态,看自家的将军在耍猴,可看着看着,他们脸上的笑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对视一眼,他们五人顺着韩世谔,跑动的顺序走了一遍,待他们喘匀了气。 孙双他们,就是问道:“将军,这是你说的段体之术吗?它有什么作用啊?快给我们说道说道!” 韩世谔看了看他们,又不能说实话,只能大声喊道:“这是我爹见我小时候体弱,特地给我制定的段体计划,我爹他经常跟我说,一个人的强大,不是某一方面强大,而是全身的各种机能的强大,要跑得快,跳得高,身体反应敏捷,四肢配合得当,平衡性要好,柔韧性也不可或缺,这样才称得上真正的强大。” 一个月后,在左侯卫右军的兵营里,韩世谔和一个月前一样,全身铠甲,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下,满意地看着台下沉默的军阵,已入九月,最火热的酷暑已经过去,这些士兵们的脸上黑了许多,也瘦了一些,但是一个个都精神焕发。 在这一个月来,韩世谔对这些军士们,进行超强度的队列训练、跟段体训练,士兵们开始还不太乐意,可是一个月下来,在这些魔鬼训练下,所有人都掌握了隋军的各种战斗队形的要领,甚至可以说,这五千人行动起来,可以整齐划一,指挥起来的话,就更象指挥自己的手臂一样容易。 第88章 组建给事营一 转眼,已经是开皇十三年的十月九日,韩擒虎带着凉洲军中的诸位将领,正在凉洲城登高远望,今日的凉洲城,是个难得的艳阳天,秋高气爽,蓝天白云,让人说不了的心旷神怡。 人生易老、天难老,一年一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秋风迎面扑来,吹起片片衣角,韩擒虎忍不住呤诵出了一名词。 凉洲军的大多数将领,都站在那里观看着远方的草原,并没有几个将军,能明白韩擒虎这词的意思,倒是有些对牛弹琴的意思。 “将军!吏部送到的朝集公文,将军是打算怎么去?” “这次去长安城,一来是朝集,二来也要好好看看我的儿子,他娘一天到晚的说!” 韩擒虎他们,所说的朝集,就是大隋的一项重要制度,朝集使制,凡是大隋天下的朝集使,皆令留守、太守及上佐更为之,若边各州的总管跟领兵的将军、太守及诸州留守,则由其它的官员代焉,皆以每过两年的十月二十五日,都要来到京都,十一月一日户部引见讫,于尚书省与群官礼见,然后集于考堂应考绩之事,元日一日,陈其贡献于殿庭。 如凉洲韩擒虎这个凉洲总管,还有观察使,还有十四郡之太守,以及他们的佐赢官,都要在十月二十五日以前赶到京城。 进京之内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大隋朝迁吏部的课考,这就是考评过去,三年他们的业绩,这个对于韩擒虎这样的外官,那可是很重要的,因为最后课考之后, 优秀的会得到嘉奖,中上的就能过关,而如果课考结果不好,那有可能要受责,轻者罚傣、除级,重者甚至要免官。 而朝集使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那就是参加朝廷的元会,也就是每年元旦之日的大朝会,这一天的朝会就是朝廷的大礼仪庆庆典。 前者是行政性质,而后者则是彰显大隋的中央权威性,每过两年的冬季,大隋的地方长官们,都是必须严格遵照,去大隋中央朝集制进京,也是防止各地长官不入朝,挟兵自重,甚至是割据的一种手段。 此时的大兴宫内的御桌前,一道身影就好像凭空,出现在隋文帝杨坚,书房里一样,也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出来的。这人一身黑衣打扮,面色白净,眼神冷静。 “奴婢王安,叩见陛下!” 这人是隋文帝杨坚的暗侍卫,这王安衣服胸口的位置,绣着的一条锦鲤,逼真的如同在游动一样,因为衣服是红色的,锦鲤就好像在血池中游动。 红色的锦衣,白皙的脸,还有他头顶上那顶有些别致的高冠,让这个男人看起来透着一股妖邪,让人不寒而栗,而最让人心生畏惧的,是他的微笑。 “起来吧,有什么事吗?”杨坚开口问道。 王安闻言,低着身子,恭敬的说道:“陛下!各地的官员,都已经开始往长安城而来,还有,这两天的左侯卫的营地,很是热闹!” 杨坚抬头问道:“是什么事,那么热闹!” “陛下!是左侯卫右军的骠骑将军,他这些天,正在练兵,还专门弄了一些物件,来段练他们!” 杨坚想了想,才又道道:“在这些日子里,朕也没什么地方,用得上你们,所以也一直没有问你,暗侍卫人员进展的情况怎么样了,现在有个事情颇为复杂,正好把你的人拉出去历练一下。” 王安又道:“陛下!我们的暗侍卫的人数,现如今已经有六百余人,这些人对陛下都很忠诚,而且他们的一身功夫也还算不错,我另外还从江湖中选拔了十几个人,这些人功夫了得,而且也靠得住,虽然刚刚聚集在一起彼此间还不够熟悉默契,但是这些人能力还是有的,陛下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杨坚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好!暗侍卫的人数,都是兵在精,而不在多,六百人虽然不多,但是应付现在长安城里的事情,倒也应该足够了!” 杨坚提笔在纸上,写了十几个名字,递给王安道:“你们给朕细查这些人,不管什么方面,哪怕就是吃的什么饭,去了几次厕所,朕都要知道,办得到吗?” 王安的双手,接过那张纸,看了看,就说道:“陛下是要我们,叮紧关陇八大家吗?” 杨坚猛的抬眼,看了看王安,那王安,就给顿时吓的心中一跳,赶紧躬身说道:“奴婢知错了,奴婢该死!” 杨坚站起来,走到我安的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王安啊,你应该知道,朕建立暗侍卫的用意,也应该知道,朕让你办的事,对于朕、乃至我们杨家来说,都是至关重要,朕身为帝王,如果不掌握各方面最新的情报,无疑就是瞎子聋子,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这件事交给你去做,是因为朕信得过你,既然你问了,那么朕就告诉你。” 杨坚顿了一下,才说道:“没错,朕就是要叮紧关陇的那些世家!” 王安闻言,又是跪倒在地,俯首说道:“陛下,奴婢知错了,以后奴婢再犯,奴婢就自己割了舌头。” 杨坚将王安扶起来,才又说道:“不必这样,王安,你要记住,从朕让你办事起开始,你王安就是朕的眼睛,耳朵,暗侍卫对朕来说,就是朕身体内的一部分,你知道吗?” 王安又道:“奴婢记得了,以后奴婢就是陛下的眼睛跟耳朵,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奴婢保证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杨坚拍了拍王安,说道:“朕既然把暗侍卫交给你,对于你的能力,朕是完全的相信,去吧,好好干。” 王安弯腰一拜,就拉开杨坚书房里的一个书架,钻进黑洞洞的暗道里消失不见,杨坚看着王安离去,禁不住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看来朕,应该在建立一个营了,来人,召韩世谔近见!” 没过一会,御书房内。 韩世谔就跟着宣旨的宦官,来到了御书房内,然后磕头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韩爱卿,请起!”杨坚座在桌后,抬手示意他平身。 “朕这几天,听说韩爱卿,正在练兵,颇有成效,来讲给朕听听!” 韩世谔忙谢恩起身,然后就跟杨坚,便将练兵的整个过程,都向杨坚一一道来。 在韩世谔说了,半个多时辰,都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了,才算勉强说完。 杨坚听得倒是,叹为观止,没想到这些东西里头,还有这么多的道道。 片刻之后,杨坚方微微一笑,轻抚颌下长须道:“韩世谔听旨!” 韩世谔也是,当即下跪道:“微臣听旨!” “朕命你一月之内,组建给事营,人数为八百,但必须都是精锐!你可有信心!” “微臣遵旨” “你下去吧!等给事营建立好了,它的第一任都尉,就由你来当!” “微臣谢陛下恩典!”韩世谔立刻又跪下,重重磕了个响头。 第89章 组建给事营二 随即,韩世谔便躬身行了一礼,之后就告退了。 隋文帝杨坚要组建给事营的事,当天就被杨坚给公布了出去。 不到一天,大隋在长安城守卫的十一卫府的军士们,就知道了这件事,都是兴奋不已。 三天之后,韩世谔准备选兵的地点,就设在左侯卫的大校场上。 此时,能够驻军六万的校场上,却已经是人满为患,数以三千计的右军士兵,正在严格控制着现场秩序,有着近八万人的场地当中,秩序却是,丝毫不见杂乱。 杨坚这一次要组建的给事营,是一支只隶属于皇帝亲勋、不属于大隋十二卫府,跟太子六率,等任何建制、他们是只听命于皇帝一人的御前精卫部队,号称:给事营! 实际上,给事营就是皇帝的私人护卫队,他们拥有独特的身份和地位,由于是新鲜事物,所有军士在感兴趣之余,也都纷纷跃跃欲试,想要进入这样一支新军,去皇帝身边当差。 能在皇帝眼前频频出现,觐升的机会,就肯定是远比在任何军队当中苦熬的机会,都要大得多,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隋文帝杨坚给韩世谔,挑选给事营兵士的标准,相当之苛刻,摆出来的四大条件,最先就让大多数人,望洋兴叹,只能却步不前。 第一条,前来参选给事营的人,首先就必须是大隋的世家子弟,军武世家的子弟优先,年龄在十八到四十岁之间。 所以,平民出身的不要,哪怕你本人现在就是军队的军官,没有办法,大隋就是门阀出身的。 第二条,在参选者的嫡亲当中,必须要有一人,是现任的七品以上京城职事官,或者本人是七品以上京城职事官。 也就是说,要想参选给事营,还得有人做担保。 第三条,那就是要品行检点,而且参选者自己和嫡亲,当中无任何犯案纪录。 因为皇帝的身边,可不能有作奸犯科男子,否则皇帝肯定不放心自己后宫的那些妃嫔的安全,这条要求,似乎更容易理解。 第四条,能文能武,身为皇帝的只所侍卫,如果是个文盲,那还得了。 韩世谔心道,这大概就是,目前天底下最难的选兵了。 仅仅是第一天,光是政审这一轮,就淘汰了数以万计的军士,而那些望而却步,不敢来参选的,就更加不计其数了。 韩世谔这个时候,也是放出话来了,此次挑选给事营的人员,他这个给事营的考官,会在最后亲自把关,兵丁的人数,会严格控制在八百人。 另外最受众人瞩目的,还是隋文帝杨坚的圣旨,就是这支给事营的高级军官,一共五人,以韩世谔这个给事营未来的都尉为长,官拜正四品的骠骑将军,而且,韩世谔这个都尉的待遇,比这些普通的正四品官员都要高。 在韩世谔这个都尉的手下,还有四名校尉做副手,给他们的官职,也是正五品下,接下来,就是八名旅帅和十六名队正。 韩世谔以下,所有的二十八名武官,都要在这一次的选兵当中确定人选。 而且,参选军官的人,条件更加苛刻参选校尉到旅帅的人,就必须是四品以上朝廷大员,或是目前关内勋门望族的子侄,其他的各级军官,也必须是有京官大员作为后盾支持。 说白了,就是给事营的普通队正级军官,必须要是隋文帝杨坚自己身边,信得过的大臣的子侄。 只不过才一天时间的遴选下来,又有近万余人被淘汰,剩下的人,己经不到五千人,也让韩世谔看的直瞪眼。 明天,这些人就要进行那些特种兵的工具,之后通过的人,在进行军阵对练,在他们从中挑选八百名军士,和二十八名给事营的武官。 那些敢前来参选的,本身就不是乏乏之辈了,就是那些被苛刻条件淘汰的人当中,就不乏军队中的高官级军官。谁要是能入选给事营,那就是堪称千里挑一,如果他们能在最后,脱颖而出成为军官,无疑便是大隋千中挑一。 从第二天开始,便是正式的武课考验,并实行将兵分试,也就是说,有资格参赞军官的,与普通的兵丁分离开来,在另外的场地进行淘汰赛。 韩世谔给他们的设计武课考验,只有三关分别是举重、射箭和马战。 第二天的军官资格淘汰赛,己经结束,参选的五百多百军官们,又被韩世谔给淘汰了一大半,只剩不到八十六人。 而八百名军士已经确定下来,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接下来,便是最为引人注目的军官选拔,明天一早,将由隋文帝杨坚,亲自出题来考验! 今天下午,韩世谔被韩僧寿派人给招回府,说今天家里来了贵客,让他今晚回去。 晚间,韩世谔领着黑旗卫,就回到了韩府,他刚下马,就快步入了大门,他刚到前院,就见一个仆役,往这边过来,就道:“四少爷,大老爷和夫人他们来了,他们现在就在后宅主堂那里,您快过去拜礼吧!”等那仆役将韩世谔,引进了大院之后,就自行告辞请退了。 当韩世谔走近屋内,眼睑略抬,就看到大堂的正位上,韩擒虎正在那边端坐着。 “谔儿!你还不快来,跪拜你父亲?”旁边传出一个透出欣喜的女声,韩世谔恍然回神,见正堂的旁侧,还站立了自已的母亲杨雪! 韩世谔很快就镇定下来,平缓了心情上前,拜倒在地,喊道:“孩儿拜见阿父!” 虽然,男儿膝下有黄金,不是还有跪天跪地跪父母,韩世谔这一拜,让韩擒虎他们非常欣慰。 韩擒虎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却是很快就被他,给擦拭干净了。 “韩世谔,你可知道我们韩家,家规的第一条,可是什么?”韩擒虎的声音,却有些出乎韩世谔的意料,他始料不及的心中,不由的咯噔一下,当下也不想和父亲强嘴硬辩,只能喊道:“韩家家规的第一条就是,韩氏子弟不得内斗,违着罚三十军棍,并逐出家族,阿父!可是孩儿并没有犯错,都是他!” 第90章 告诫 片刻的沉默之后。 韩世谔顿时,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一个封闭的气腔,将自己包裹于其中,令他隐约有些呼吸不畅。 “逆子!还敢多嘴!” “彭”的一声,韩擒虎坐榻上站了起来,刚要说话,在他旁边的夫人杨雪,就急忙拦住他道:“大虎!还不快把公子带下去,好生训诫。” 韩虎也是看了看韩擒虎,见他没有反应,就要把韩世谔跟带出去。 “慈母多败儿,哼!”说罢,韩擒虎,就朝一旁走去,不久便消失在了眼前。 “好了!好了!他爹己经走了,大虎停下吧!”杨雪一脸欢喜的上前来,握住韩世谔,他那慈蔼的眼神,将韩世谔上下的打量,舐犊之情溢于言表。 “娘!我爹他是怎么了?怎么这样啊!” “你个小兔崽子,去长安城,都快两年了,一封书信都没有!”杨雪的眼中,噙着泪花,抓住韩世谔的双臂,就是不停的上下打量,她声音有点哽咽道:“不错!我儿长高了、也长壮了,生得和你父亲一样仪表堂堂,也比以前更乖巧伶俐了,谁再敢说我儿坏话,我断不饶他!” 韩世谔呵呵一笑:“娘!如果是阿父呢?你会不会揍他!” “他呀他就是这外冷内热的性子,你做了他十来年的儿子,你还不知道么?你也别怪他,其实他心里也高兴呢,只是嘴硬要面子的,不肯说出来!唔不说了,娘给你准备了晚饭,快来吧!”说罢!杨雪欢天喜地的,拉着韩世谔的手,便出了大宅往韩世谔跨院走去。 ······ 韩世谔就坐在了椅子上,看着母亲指挥下人,将一盘盘的珍馐美食摆了上来。 一席宴异常丰富,隋朝时期不兴吃猪肉,所以摆上桌的,无一不是制作精美的羊肉与鱼菜,还有几片撒了黑芝麻,散着香味的烤饼,异香扑鼻,让韩世谔食指大动。 “谔儿,这些全是你最爱吃的菜哦!”杨雪自己没有座下一块吃,而是站在了桌子侧旁,拼命的给韩世谔夹菜,还给他倒上了一杯三勒浆,并递上来道:“喝吧!谔儿!” 韩世谔凝视了自己的母亲一眼,展颜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这酒虽淡,但情却浓。 “好酒!” “那便多喝几杯!” 这个时候,韩虎的手下的一名士兵,就跑来喊道:“公子!家主他们让您过去!” 韩世谔也没有在多说,就欣然和那士兵,一起来到了后院。 韩擒虎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中央,胡须轻飘、眼睛微眯、略带青灰的脸上,泛着浑然天成的凛然威风, 虎老威不倒!而他的二弟,韩僧寿却是站立在左边一旁,在他的右边,却是站着六十人的虎卫士兵。 校武场上,只见韩僧寿他也来了,韩世谔也是赶紧跑了过去。 看到韩世谔到来,韩世谔的脸色,依旧无动于衷,许久才道:“谔儿!你在长安城的两年时间,功夫可有长劲?” 韩世谔的心中微动,拱手回道:“回父亲话!孩儿这两年,努力苦学武艺,也算是略有所得。” 说完,韩世谔就走到弓架前,拿了一张弓,顺手的拉了拉弓弦,试了试手,取岀一支箭羽,信手拈上,就是一箭射出。 箭如奔泓,飞星逐月! “笃”的一声,八十步外,正中靶心! 众虎卫军士们,同声喊道:“公子!好箭法!” 唯独韩擒虎、韩僧寿二人,却是不动声色。 “还有三箭,公子快射吧!” “好。”韩世谔淡然一笑,就应了一声,韩世谔左手擎弓,右手拈箭,潇洒自如的五指叉开一把,夹出三枚箭来,信手一扬如行云流水般,将它们整齐的搭上了弓弦。 他们顿时惊讶的,登大了眼睛,他想干什么?三株齐发吗?他们的话音未落,靶边就传来“笃笃笃”的三声脆响! 尘埃落定,只见三只长箭,分别飞向了三个箭靶的靶心。 韩擒虎嚯然起身,长身而立! 韩世谔放下长弓微然一笑,不经意的一回头,看到站起身来的父亲,只见他那一双凌厉中透出惊讶的眼神,正准准的落在自己身上,如同刀锋抹过。 “公子真是神射手!”半晌后,虎卫们才一起回过神来,整齐的吸了一口凉气,吃惊的说道。 “孩儿献丑了。”韩世谔拱手作了一揖,就微笑淡然。 韩擒虎的额头,微拧了一下眉头,又再复坐定下来,不复多言。 韩世谔这时放下弓箭,就走到韩擒虎跟韩僧寿的面前,一一行礼道。 韩擒虎让虎卫们,都出去守着,之后,停顿片刻,他才说道:“谔儿!听说你被陛下重用,组建八百给事营,不出意料的话,你的职位一定是营里的军官,所以,你就要与他们同朝共事,有些事情是必须心里有底的。” 韩擒虎看了他一眼,之后又道:“据我了解,给事营其实就是陛下的近卫营,可是在里面的,大多都是世家子弟,不管是哪朝哪代,朝臣党争、武将挤兑,都是常有的事情。”。 韩世谔点了点头,又道,“看来这朝廷,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平静啊,文臣武将之间都有竞争和挤兑,阿父跟我说这些,是想我以后,要与他们妥善相处吗?” “不错。”韩擒虎点点头,面露微笑,“我儿天资过人,悟性极佳,我不担心你输给他们,这些事情,你心里有底就行,不必张扬,你只须记得一点,朝堂之上无论什么事情,都是在陛下的掌握之中,你忽略了谁都不要紧,但务必事事想到陛下。” “孩儿谨听教诲!”韩世谔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想道,父亲的荣耀和成就,或许可以给自己带来些许方便,但那些光环始终只属于父亲,一条道路无论宠辱,终究是铺在自己的脚下,还是要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去。 ······ 次日,皇城玄武门的大校场上,兵甲林立一派孔武景象,龙旗飞扬黄罗伞盖下,平日里龙袍衮冕的杨坚,今日只是身着黑金色的武士劲装,头戴进贤冠,春风满面笑容可掬,看着八十六名参选军官的世家子弟们,骑着高头大马步入校场,整齐的排列成一个方阵。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左右文武,跟一众军士,一起三呼参礼。 第91章 参选一 “都平身吧!”隋文帝杨坚走出麾盖,翻身骑上一匹紫青色的雄伟骏马,带着两排铁甲卫士,走到韩世谔等人面前,眼神在他们的身上扫过,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朕征战天下几数年,从那时候起一刻未曾忘了武事,今日见到你们,朕高兴,因为你们就是我大隋天下的后起精锐之秀,是我们大隋未来军队的栋梁之材。”杨坚在那朗朗而言,参选的军士们,个个都是听得,热血沸腾心情激动。 “今日,由朕亲自主持,给事营军官的遴选。”杨坚说道:“这支新建的给事营,是朕的亲勋卫队,不受任何省台军府的节制,只听命于朕一人,因此,朕对给事营军官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对朕的绝对忠心!这一点,朕对你们是绝对的信任。” “吾皇圣明!”韩世谔领着他们,一起抱拳参拜。 韩世谔在心中啧啧的道:隋文帝杨坚的确是有一手,待人接物,自己先体现出豁达与信任,上行下效,君王的人格魅力,就能决定一个王朝的气象,这话真是不假。 “至于竞争的办法,朕连日来一直在思考,想了许多的主意,到最后都被朕给一一的推翻了,因为朕以为返璞归真,才是真正的最好的办法。”杨坚哈哈的一笑,又道:“今天,你们这八十多名勇士,今天就得要上一回战场,你们大多都是和平时代成长起来的后辈,大概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战场吧?那么,朕今天就告诉你们!” 众人的心中,不约而同的耸动起来,大多都是在心中疑问道:陛下想干什么? “为将者,战场厮杀就是他的宿命,一个上不了战场、参加不了实战的将军,就是失败的将军!”杨坚对他们又是说道:“朕想出来的军官,遴选办法,就是让你们冲进战阵的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胜者入选,劣者淘汰!” “啊?当真杀人?”众人都是一起惊呼道,连韩世谔也都是不禁皱了下眉头,皇帝究竟是想怎么玩? “你们误会了,皇城庄严之地,当然不可能让你们真的杀人,但是,风险也是绝对会有的。”说罢,杨坚又挥了一下手,他身后早已准备好的,一队铁甲兵卒就整齐的跑出来,在左侯卫的大校场上,排成了一个类似太极八卦阵的圆形军阵,在军阵的中央,高高竖起四面红色的大旗,迎着早春的凛冽东风在高高飞扬。 “都看到了吧?”杨坚将手一指,那面旗帜,才道:“那就是朕给给事营选定的军旗,上面印有朕专用的五爪金龙!谁,能冲进这三千铁甲阵中,抢来这三面龙旗,谁就是朕要的四个给事营的校尉!至于给事营的都尉,朕已有人选!” “啊!己经有了人选!”满场一片惊呼,众多勇士们,都开始议论纷纷,连那些来观战的文武官员,也不禁发出了惊呼。 “肃静!现在规则很简单。”杨坚再度开口道,满场自动噤声:“朕不管你们是单枪匹马还是成群结队,最终只认定三名校尉!至于其他的军官,则由朕观麾了竞技之后,亲自选定。现在,你们可以开始筹划并领取兵器去了!” “遵旨!” 韩世谔此时,却是行礼道:“陛下!微臣愿跟他们,一起前去,请陛下成全!” “韩爱卿!你可想好了吗?” 韩世谔点了点头,杨坚又道:“那好!来人在里面,再加一根龙旗!” 之后,杨坚就骑着马,呵呵长笑的,回到了伞盖下,捧起一碗茶来,兴致勃勃的开始观麾了。 韩世谔现在和其他的参选的人一样,也是下了马,来到军械处领取器械,一股紧张和肃杀的气氛,开始在众人当中,弥散开来。 众人现在也都知道了,原来陛下说的己有人选,就是韩世谔,可是他们都不明白,他为什么放弃百分百的把握,要跟他们一起参于夺旗。 正如隋文帝杨坚所说,这些世家子弟就算是出身将门自幼习武,除了韩世谔之外,也没多少人,真正上过战场。 而他们现在却要,面对面实打实的厮杀争夺,虽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忐忑和紧张,再者,八十七个人,面对大隋禁军的三千铁甲,要去争抢四面龙旗,这难度也的确是大得可以。 他们能够领取的军械,全都是经过了加工的,枪无枪头,箭无箭簇,刀无刀刃,显然是为了避免闹出人命,但是尽管如此,哪怕是徒手的博斗也难免伤亡,更不用说骑着骏马、操着家伙的大混战了。 对于每一名参选军士们而言,只要他们冲进铁甲阵中,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这才是最致命的! “必须要有帮手才行!”几乎是同一时间,韩世谔和其他的人一样,都有了这个想法,正在这时,一名青年走到韩世谔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就喊道:“韩兄弟!我们二人组队吧!” 韩世谔蓦然回首,顿时眼前一亮:这家伙,肯定就是来护儿的儿子来渊,跟他长得多像啊! “你是来渊吗?”韩世谔大胆一说,对方顿时咧嘴,就笑道:“哈哈,好多年没见,你居然还记得我?我们好像还是童年时在一起玩过的吧?我经常听父亲说你在突厥跟江南的事,今天你也来参选了,我刚刚人群中找你嘿嘿,还真是好找,你跟韩世伯长得可算是像了!” “是吗!”韩世谔也是笑道:“怎么样,咱们组个队?” “这还用说!”来渊也是爽朗的大笑,然后冲韩世谔挤眉弄眼低声道:“其实昨天我就注意你了,我心里清楚,论武艺我肯定不如你,不过那时你还是主考官,不过现在你加入了我们,咱们哥俩可先说好,我们两个夺拿龙旗,你主我副,就行了,韩兄弟,你觉得怎么样?” “嘿嘿!我们这都还没成功呢,就想着坐地分赃了?”韩世谔不禁被他给逗笑了,左右环视一眼,说道:“单凭一个人的确很难成功,你看,这些人都三三两两的组队了,有的还七八个凑在一起,实力肯定非常强大,咱们二人,可得要小心为上。” “韩兄弟放心,俺都听你的!” 第92章 参选二 韩世谔、来渊二人,挑好了兵器,是一把七尺的长枪,那枪头己经用布蒙起,包着石灰。 他们看回去,翻身上马,并骑站在了一起。 半个时辰后,大校场上金角响起,八十几名世家子弟们,都是各自组好了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等场中一声炮响,便要开始一场激烈的龙旗争夺战。 来渊瞥了旁边一眼,低声道:“韩兄弟,你瞧那边,贺若锦和宇文化及那一队的人,可真是多啊,咱们两可得小心呀!” 韩世谔应声回望了一眼,只见右边有十五、六骑聚在一起,全是明光甲鲜亮袍的年轻公子哥儿,为首的两人,正是贺若锦与宇文化及二人! “嘭”玄武门大校场上的一声炮响,震荡苍穹! 预战,准备! “吼、吼、吼!”三千铁甲,发出整齐的三声大吼,三千柄长枪凌空划响,发出凌厉的呼啸声。 虽是他们手中拿的是没有枪头的长枪,对于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大场面,对于那些普通的仕族子弟们来说,这阵势也有够骇人了。 韩世谔也不禁,暗抽了一口凉气,心道:这些甲兵就算不是活人,而是一堆堆的泥石彻成的墙堵,想要一口气冲杀过去也是很有难度的,更何况还有几十个随时可能在背后放冷枪的竞争者。 得想个办法啊! “韩兄弟,我们咋办?”来渊低声,又是问道:“而且,咱们哥俩势单力薄,想要冲破这三千铁甲阵实在是太难了,这还有步兵有骑兵的,估计都是陛下挑选出来的人,他们可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实战能力比咱们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虽然他们的枪没有枪头捅不死咱们,可这么多人每人吐口唾沫,也有够咱们受的了,这万一被捅下马,被马踩死也有可能。” 韩世谔没有答话,只是看了一眼周围,其他的仕族子弟们,也都是纷纷在一起议论私语,许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一丝惶恐不安的神色,更有一些人脸都白了。 平日里,这些人顶多是关起门来,跟着武师练武,偶尔有些对战厮杀,那也是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下进行,眼前的这三千铁甲战士,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这要真的打起来,跟平常的训练绝对是两码事了,别说是面对三千铁甲的围攻有无胜算,就算是一对一,许多人也没有把握一定能胜。 在黄罗伞盖之下,杨坚呵呵的长笑,对身边一名近卫将佐说道:“柳述,你可有把握,单枪匹马冲过,这三千人铁甲阵吗?” 这柳述乃是北周名臣柳机之子,现如今也就二十多岁,在前几个月刚刚娶了,杨坚最钟爱的幼女兰陵公主,身为驸马,可谓春风得意,前途不可限量,现在就在杨坚这里,当近卫将佐,显然是为了积累政务经验,以后一定是要大力提拔的。 那柳述面色一窘,老老实实的拱手拜道:“回父皇,儿臣不敢妄语,这三千铁甲,都是父皇亲自从骁果军中,挑选的饱战之卒,每个人都是上过战场有实战经验的,这样的阵仗,儿臣估计,他们八十多人,只有两个人敢去尝试冲上一冲。” “哪两个?” “回父皇!一个是韩擒虎之子韩世谔,另一个就是贺若弼的二儿贺若锦。”柳述想了想后说道。 “嗯。”杨坚意味深长的,点头微笑道。 “父皇!请恕儿臣直言!” “有话直说吧!” “是。”柳述拱手拜道:“父皇!这些世家子弟们,没有几个人是真正上过战场,他们的个人武艺再高强,大多也都是虚架子,父皇却要他们在三千铁甲的核心,取到那些龙旗,这个未必太难。” “呵呵!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杨坚又是说道:“表面看来,这是不大可能,就算是韩世谔跟贺若锦二人联手,想要用没有枪头的长枪,冲杀进去夺到龙旗,也是很困难的,但这世上最强大的武器,并非是铁铸的枪头,而是智慧。朕要的人,必需是一个文武双全、能够随机应变、临机制敌的军官,如果仅凭蛮勇就能入选,那朕身边的这个给事营,也未免太不值钱了。” “不过这个韩世谔,却是让我没有想道,他居然会选择放弃,已经到手的都尉,选择跟他们一起去争取!不过朕说的话,也是不会更改!” “原来如此!可儿臣也一时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取巧的法子,能够冲杀进去,夺到几根龙旗啊,难不成还有人,能飞过去吗?”柳述还是一脸的迷茫。 “看吧,看看不就知道了吗?”隋文帝杨坚,却是微然一笑,高深莫测。 “呜!呜!呜!”校场中,再度响起一道响彻云霄的金角长鸣,参选的世家子弟们,整齐的浑身一颤,更添紧张。 这第二通号令过后,再待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开始冲阵了,大家都在冥思苦想紧张商议,许多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绝望之下,甚至还有人想要弃权。 “韩兄弟!你想出办法来没有?我们现在,就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了!”来渊焦急的问道。 韩世谔的眉头微拧,以手搭沿,举目又看了一下三千铁甲阵,说道:“这三千甲兵将五根龙旗围在核心,如同铁桶一般的严实,我们这样冲杀过去,就如同以卵击石,不过,他们的枪也是没枪头的,捅不死人,自然也抵挡不住,真正强大的冲击有了!” “什么办法?” “跟我来,时间紧迫!” 他们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拍马而走,迅速来到军械处,找到管理军械的官员,向他们索要了十匹骏马,按照规则,除了杀人的利器,其他工具和马匹都是可以提供的,韩世谔再开口讨要十串鞭炮,那官员闻言,就忙让人去买。 半柱香后,二人就牵着十匹骏马,再度回到场中,引起了一片惊讶的喧哗,众人都迷惑不解的看向他们,有些细心的人,发现了这些骏马尾巴上系的鞭炮,纷纷惊呼恍然大悟。 黄罗伞盖下的杨坚,也是禁不住站了起来,朝韩世谔、来渊这边眺望不己。 “哈哈!那个小子,果然聪明,没让朕失望!”杨坚放声大笑,心情大悦。 “嘭!嘭!嘭!”左侯卫的大校场上,又是响起一遍军鼓,震得地面都有些颤动起来冲阵开始了! 三千铁甲吼声如雷,甲胄反射着阳光,灼灼生辉杀气森森! 第93章 参选三 韩世谔跟来渊二人,飞快的将十串鞭炮给点燃了,噼噼叭叭的一片大响,火光四溅,好不热闹,那十匹骏马受了惊,发疯似的朝前方三千铁甲阵冲去! “啊!”满堂震惊,大声呼喊。 “真是妙计!” 而那些站在铁甲阵,最前方的士卒们,都是脸色发绿,纷纷痛声大骂:“混蛋!” “哪个缺德的家伙,想出的馊主意!****娘的!” 怒马奔腾,卷起尘烟,无数直朝铁甲阵冲去。这些上过战场的饱战之将,不怕与敌人硬碰硬的厮杀,但没人敢和发疯了的怒马对碰啊! 他们的铠甲虽然结实,也绝对经不起这种怒马的冲撞;手中虽然有枪,但却是没枪头的,捅不死马! “兄弟们,速速闪避!”铁甲阵中的军官下令了。 瞬间,围得如铁桶一样的圆形军阵,飞快的闪出一个缺口,受惊的烈马疯狂的冲进去,如同一匹利刃将一块蛋糕切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韩世谔心中大喜,剑眉立竖,沉声一喝:“冲啊!” 来渊宛如醍醐灌顶,跟着大吼一声:“冲啊!”二人如同离弦之箭,策马狂奔跟着,那群疯马朝阵中冲去。 其他的八十几人,都是纷纷回神,大声嘶吼的紧随冲了起来。 “妙、妙哉!”柳述哈哈的大笑道:“陛下,那个韩世谔可真聪明啊!居然能想到用烈马来做箭头,助他冲阵!那三千铁甲组成的战阵,如同铜墙铁壁极难冲破,可是面对这样的一群疯马,他们也是没奈何啊!” “懂得借物用物,因灵活运用方略的将军,才是好将军。”杨坚点了点头,呵呵的笑:“有些人学了一些古人留下的兵法,便自以为胸怀韬略,能够纵横沙场所向无敌了,须不知兵无常势水无常情,因地制宜临机克敌的兵法,才是最好的兵法,那是在书本上学不来的,这个韩世谔可真是麒麟儿啊!” “杀啊!”战阵之中,韩世谔嘶声怒吼杀气喷薄,跟着一群疯马卷起的烟尘后面策马狂奔,那些铁甲卫士们,惧于疯马之威,哪里还有不躲闪的?所以实际上,韩世谔、来渊二人一路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就快要冲进核心,来到几根龙旗旗竿下了。 韩世谔来渊放声大笑道:“韩兄弟,你真是太聪明了,小弟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料他的笑声,还未落定,身边蓦然闪过一道白虹,随即听到一声冷笑:“你们两是够聪明,可惜,龙旗都是我们的!” “宇文化及!”韩世谔的心中一堵,看到一员白袍骑士,策马从他身边掠过,如同一道疾光清烟。 “混蛋,这厮的马好快!这要被他捡去个大便宜了!”来渊恼火的,破口大骂道。 “快!”眼看着宇文化及就要冲到龙旗下,韩世谔奋力挥枪,重重拍在马臀上,那马受了痛,悲惨的长鸣一声撒蹄疯跑,仍是无法追上,宇文化及的那匹白马。 “******,我居然要为他作嫁衣了,这家伙的马,怎么这么快?”韩世谔的心中,不禁有些恼火。 宇文化及一骑当先,就已经冲到了那些龙旗下,从旗竿下的兵器架上,一把扯起安置在这里的金雕宝弓,哈哈大笑的要拈弓搭箭,就要将一面龙旗射落。 “呼”一道疾影掠闪,宇文化及手中的长弓,突然就不翼而飞! 原来是韩世谔,一骑如风从他身边掠过,出手如电将那雕弓抢了过来。 “大胆!竟敢从我手中抢夺雕弓!”宇文化及的一张俊美的白脸,顿时气得涨红,手中长枪一抖,怒指韩世谔,喝道:“小贼!还给我!” “哼!”韩世谔冷笑,将那宝雕弓在手中,轮了个半弧,就要拈弓去射。 “放肆!”宇文化及顿时大怒,一勒缰绳策马奔杀,手中的长枪,就朝猛的韩世谔刺了过来。 “找死!”韩世谔剑眉一沉,一手执弓、一手挺枪,喀当一声,就将宇文化及刺来的一枪,给轻松挑开。 宇文化及一击失手,就策马奔过,脸上露出惊骇神色,心中暗道:这厮枪法好厉害! “宇文公子,在下来助你!”一声雷吼,黑脸大汉贺若锦,就骑一匹漆黑的大马,猛冲了进来,紧随他后方的,还有十五六骑,他们一起大吼着,就朝韩世谔杀来。 “来吧!”韩世谔沉喝一声,就将雕弓按在马鞍上,手中长枪,抖起枪花一朵,不退不避准备应战。 “韩兄弟,俺来帮你!”分给来渊的马慢,可他匆忙跑进来,就和韩世谔一起并肩而战。 宇文化及的十几骑,将二人围在核心,一场厮斗眼看就要展开了。 而那三千铁甲阵,虽然被一群疯马,撞了个七零马落,其中不乏惨叫四起,好不容易才降伏烈马安定下来,发现大多数的世家子弟们,都已经都冲到了核心,因此他们的铁桶阵也失去了意义,于是干脆变阵成了一个包围圈,将数十名健儿围在了场中,大家一起来看这场你争我夺的最终好戏。 黄罗伞盖下的杨坚,也是呵呵长笑道:“好!为将之人,就是要有一颗争胜之心,第一轮的智慧考核,看来是韩家的小子优胜了,朕倒要看看他的武艺,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能否力战群雄,力保手中的雕弓不失!” “父皇!这怕是困难吧?”柳述又是说道:“那韩世谔跟来渊只有两个人,但敌人却是其他的所有人,宇文化及他们那一伙人,明显实力更加强大,他们是寡不敌众啊!” “朕说过了,我们给事营的军官,必须是要有勇有谋,所以光有智慧还不够,还必须有力战群雄,而不落败的实力。”隋文帝杨坚,意味深长的微笑道:“二者,缺一不可!” “给我上,干死他们!”场中,宇文化及一声厉喝,他身边以贺若锦为首的十几骑,都是一起挺枪,朝韩世谔、来渊二人,杀了过来。 韩世谔看了看他们,面露冷笑,他眼前的这些人,虽然都是有些把式,而那贺若锦的武艺更是不俗,十几个人攻杀过来,声势倒也的确是不凡。 可是他们这些人当中,多半只是花拳绣腿,跟韩世谔这种经历过战争将领们比起来,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第94章 封官一 实际上,拿这些世家公子们,去比对韩世谔这种脚踏实地的人,简直就是对他的污辱。 韩世谔的武艺,在一次次的实战中,是活活打练出来的,在战场上时,一对多更是家常便饭,再面对这样的对手,真有点牛刀杀鸡之嫌! “韩兄弟小心,对方武艺非凡,而且人多势众!”来渊方才惊呼一声,只感觉眼前一花,韩世谔已然不退反进,策马杀去。 “落马吧!”韩世谔一声大吼,如同晴天霹雳,凌空炸响,贺若锦等人,也都是心中一惊! “啊!”紧随着整齐的三声惨叫,宇文化及手下三人,就已应声落马! 一招之间,韩世谔用他手中的长枪,就己扫落三人! 贺若锦惊惶的勒马而停,瞪大一双牛眼,盯着韩世谔,就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听好了,小爷就是韩世谔!” “你就是韩擒虎的儿子?” “闭嘴!家父的名字,岂是你能叫的!”韩世谔双眉一沉,目中喷火,厉喝一声,挺枪就朝贺若锦刺来! 韩世谔的愤怒是有理由的,但凡晚辈,绝不可以直呼长辈姓名,否则便是大不敬,韩世谔手中的枪,如同毒龙一般,迅猛刁钻! 那贺若锦也是虎眼一眯,怒吼一声,迎枪架上,喀当一声挡了个正着。 “力道一般,你也不过如此吗!”那贺若锦正待咧嘴一笑,韩世谔的那柄长枪,突然如同水蛇一样缠上了他的枪身,顺藤摸瓜,诡如蛇信一般,直朝他胸腹间捅来。 韩世谔的枪法精隧,就是遇刚则柔、遇柔则刚、刚柔并济、借力打力,变化多端、鬼神莫测! “啊!”的一声,尉迟宝云一声惨叫,干脆利落的落下马来,虽是韩世谔的长枪,没有枪头捅他不死,但这一枪直中他的膻中穴,也好歹让他岔气半天,只能缩着身子在身上打滚了。 剩下的七八骑,都是惊呼一声,不约而同的勒马后退,惊悚的看着横挺长枪,一脸冷笑的韩世谔。 “贺若锦是他们当中,武艺最出色的了,居然一招都没走过,就被韩世谔给挑落下马!”宇文化及的脸色已经白了,握着长枪的手指关节,一阵阵发白骨骨作响,吸着凉气怒瞪着韩世谔。 韩世谔也是毫无惧意的,迎上他的眼神,挑衅的问道:“宇文公子,在下有资格,拥有这柄雕弓了么?” 来渊此时拔了两根龙旗,自己一根,又递给韩世谔一根,才凑过来,喊道:“韩兄弟!好样的!想不到你的武艺,真的如此高强!来某佩服!” 他们二人,把那宇文化及气的,紧紧咬着牙齿,咯咯作响,眼中闪过一抹利芒,突然一挥手中长枪大声吼道:“众位兄弟,他们二人如此嚣张,不如我们联手而上并力击之!” 在一旁观战的其他的人,都是面面相觑,虽然有些人蠢蠢欲动,但却没几个人真的上前来。 韩世谔放声的,哈哈大笑道:“宇文公子,你们忘了,不是还有三根龙旗吗?再说了,你这招不灵的,大家彼此都是竞争对手,他们凭什么要受你的利用?就算你们群起而攻我们,将我们二人击败,最后的五根龙旗,也轮不到他们来取,肯定只会落入你们一队的囊中,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白忙一场呢?” “你!”宇文化及,一时语塞,只能怒目瞪着韩世谔,气得有些发抖。 其他的人,也都不是白痴,心知肚明,眼下这两根龙旗之争,他们这些人,不管帮哪边,都只是个炮灰的下场,怎么也轮不到他们来分杯羹,还不如去抢另外三根,。 顿时,就都往别处争夺另外的三根龙旗,而宇文化及见自已振臂一挥,应者为零,这极为煽情的大吼了一嗓子,不但没一个人响应,居然几十人,反而去抢另外三根龙旗,反倒脸色更白了。 韩世谔嘴角一挑,仍掉手中的长枪,挺起一根龙旗,傲指宇文化及几人,大声道:“这两根龙旗,我们要定了!谁不服气的,尽管上前来挑战!宇文公子,你要过来一试么?” “我!”宇文化及被韩世谔公然挑衅,顿时,心头怒火狂烧下不来台,只能策马杀来,大吼一声道:“小贼看枪!” “哼!”韩世谔冷笑道:“花拳绣腿!” “呼”的一声,在白驹过隙的一瞬间,韩世谔都没有出招,只是眼疾手快的微然一挪,朝旁边轻闪,轻而易举的避过了宇文化及,用足全力的凌厉一击。 待宇文化及勒马调头时,他的心已经凉了半截,彻底死心了,大家都是行家,用不着将话挑明,宇文化及的心里非常清楚,这个韩世谔的武艺,已然远胜他十倍! 若仅仅是武艺出众,也就罢了,大不了挑唆众人,群起而攻之将他打败,可偏偏却这人,智巧百出鬼灵精怪,对他用什么计策,好像也不是那么现实。 韩世谔面带微笑的,对宇文化及微一拱手:“在下谢过宇文公子的手下留情!” 宇文化及如同被铁钉钉在了地上,不敢再动分毫,刷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他对韩世谔抱拳回了一礼:“好说!好说!韩兄弟的武艺的确是非凡。” 韩世谔微然一笑,拍马徐徐而前,就朝阵外走去,那些铁甲军士们,都是不约而同的朝旁闪避,原本围成的一个圈儿,就破开了一条路,让韩世谔跟来渊二人走了出去。 韩世谔、来渊二人,傲然两骑,举起龙旗,缓步从所有人身边走过,虽然有人极不甘心的对他怒目而瞪,或是蠢蠢欲动,但毕竟没有一个人向他袭击。 黄罗伞盖下的杨坚,也是呵呵一笑:“敌群丛中单骑独过,无一人敢动,韩世谔这小子的确是智勇双全,还有点他爹当年那股子,舍我其谁的霸气!” “好!看来已经有结果了。”杨坚抚掌一笑:“宣韩世谔上前来听封!” “宣韩世谔御前听封!” 第95章 封官二 韩世谔举着龙旗,就跑到杨坚的御前参拜,皇帝的一名近侍,上前接过旗帜,就转身而去。 隋文帝杨坚,哈哈大笑道:“韩世谔,你智勇双全、力压众人,成功夺到龙旗,并第一个走出来,朕现在就赐封你为,给事营都尉,并赐你宅院一座,隶属朕直接统率,至于你在左侯卫的差事,就由龙兴营的统领,由李飞将军暂领!不知你可有意义?” “微臣领旨,谢陛下隆恩!”韩世谔拜礼谢恩,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总算陛下没有把自己的军权给下了! 在隋文帝杨坚亲口赦封的同时,他旁边的御用匠人,就在紧急的雕刻玺印,娴熟的技艺,一挥而就。 一柱香过后,韩世谔就当众领到了,刻有他名字的都尉大印,一副皇帝亲赐的朱红色血光战甲、皇帝亲勋卫队长专用的血色战袍,以及佩刀、官袍、官靴等等全副披挂。 既然是皇帝身边当值的人,没有一样装备不是极尽华丽与昂贵,煞是引人注目。 杨坚给这八百名士兵,每个人都配备一件血光铁甲,他们手里的横刀,都是精铁所制,削铁如泥。 “韩世谔,你现在已经是给事营的都尉了,你明天就可以到内宫来当值,从今日起,你就是朕的贴身护卫,给事营的八百名军士,由你统领指挥,朕的安全,就全交给你了。”杨坚一当众宣布道。 “微臣一定不辱使命!”韩世谔领了这一批东西,就退下站在了杨坚的下手位置。 “至于剩下的给事营的军官,将由这三千甲兵,和今日参观了的爱卿们,共同选举,然后交由朕来定夺。” 隋文帝杨坚说完,看了看还在那争夺龙旗的人们,就意味深长的一笑,“朕想说的是,今天来参选的儿郎们,都很不错,最终,不管谁入选、谁落选,不管官职是高是低,谁都没必要骄傲、也没必要气馁,你们当中的每个人,朕都记在心里了,将来,自有你们的用武之地。” “谢陛下天恩!”众多世家子弟们闻言,也就都停是下来,纷纷山呼谢恩,不约而同的把眼光投向了,站在皇帝身边的韩世谔,他们的心中,难免有些羡慕和嫉妒。 宇文化及和贺若锦二人,就像是吃进了绿头苍蝇似的,脸色极度难看,也不知道怎么才算熬到了最后,等皇帝宣布今天的参选结束,这才一言不发的走了。 “宇文兄,咱们跟这姓韩的小子,算是结下梁子了,这厮好不狂傲!”贺若锦在那恨恨的咒骂道,之后,又摸着胸口,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仍然还是有些疼。 “哼!”宇文化及冷哼一声,也是不作言语,瞥了一眼,远处的韩世谔,就大步而去。 之后隋文帝杨坚,将韩世谔留下来,又交待了一些,宫里的事宜,也就放他回家报喜了。 韩世谔穿着给事营都尉衣甲,出来的时候,迎面碰到的,也是哈哈大笑的来渊。 “恭喜你了!韩兄弟!你这是众望所归,陛下也是十分欣赏你呀!”来渊很是眼馋的,看着韩世谔身上的衣甲宝刀,差点都要舔嘴唇了。 “我要不是有你帮忙,我哪能成功呀?说到头还是要感谢你啊!有时间一定要到我家做客啊!”韩世谔也是笑道。 “行呀!过两天,我一定要去拜会韩世伯。”来渊爽朗的应承之后,就和韩世谔并肩而走。 出了皇宫,来渊看了看四周,低声道:“韩兄弟,这回你算是和宇文化及、贺若锦他们几人结下怨啦!”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屯。”韩世谔无所谓的,挑了挑嘴角,又道:“公平竞争,技优者胜,我又没使奸耍诈,他们非要作小人之态的记恨我,我也没办法。” “说得也是,要不是你想出用战马驱阵的办法,咱们所有人都进不得战圈,更别提争夺什么龙旗了。”来渊轮了几下眼珠子,又摇摇头道:“不过,宇文化及可是宇文述的儿子呀,还有那个贺若锦,他老爹贺若弼,也是陛下最信任的将军之一,他们两家,咱们的老爹,可都不怎么敢惹他们哦!” 韩世谔挑了挑嘴角,微然一笑,拍拍来渊的肩膀:“来大哥,那可是上一辈的事情了,我们管那么多干嘛?我只知道,以后就算是宇文化及和贺若锦二人,进了给事营,那也会是我的属下,他们敢死,我就敢埋。” “嘿嘿,韩兄弟说得是!”来渊又是吃吃的笑了起来,良久才喃喃道:“不知道!我有没有希望,进身校尉呢?” “来大哥,你一定是校尉。”韩世谔说道:“因为你是唯一与我搭伴,用出战马冲阵计的人,陛下不可能,没有看见,再者,你的武艺本来就不俗,再加上来大叔的威名,一定是没问题的。” “嘿嘿,希望如此,能与韩兄弟共事,一定忒爽快!” 待韩世谔回到韩府,发现韩僧寿也己经回来了,看来他已经将韩世谔夺魁的事情,告诉家里的人了。 韩擒虎一看到,韩世谔进来,就放声哈哈的大笑:“好啊!我儿没给我们韩家丢人,好啊!” 韩世谔也是急忙上前,各自见了礼。 韩僧寿也是说道:“大哥!小四可是我们韩家,难得的人才,只要稍加点拨,就能成大器!”之后,又是气愤道:“我家那两个小子,一个要内斗、还有一个一天到晚的,只知道享乐。” “孝基跟卫志二人,也不差啊。”韩擒虎抚髯不语,拍着韩僧寿的肩膀,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都老了,就让孩子们自己去争取吧!” “也是。”韩僧寿撇了撇嘴,双手一叉腰,呼了几口粗气,在次说道:“大哥!陛下只是钦点了小四做跟事营的都尉,至于校尉、旅帅、队正等官职,则由三千甲兵和参观了的官员评选,我说,这天底下哪有评选这种事情?陛下这明明就是,有意把一些人情留下来,做给某些人嘛!” 韩世谔也是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但凡牵扯到政治的,没有潜规则和暗箱操作是不可能的,陛下之所以,没有当众宣布,确定其他的将官,当然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回旋和思考的空间。 至于谁做校尉、谁做旅帅和队正,那最终还得由隋文帝杨坚,斟酌了参选者的家世背景之后在来确定,打个比方,他总不至于把宇文述的儿子淘汰掉,或是只让贺若家族的贺若锦,去做一个小小的九品队正吧! 隋文帝杨坚的这点心思,其他人谁又不是心如明镜呢?选来选去,除了都尉这个职位,需要通过参选来决定,其他的官职终究还是由家世和名望起决定性作用。 第96章 训练计划一 一夜之间对化甚大,韩世谔由掌管左侯卫右军五千士兵的副将,一下子成为皇帝身边当差的只管八百人的都尉,但是韩家的一大家子人,自然都是高兴异常。 午时,韩家老二韩卫志,知道了这件事,特意回家给韩世谔祝贺,韩家摆了一场家宴,一大家子人把酒言欢颇为欢娱。 最高兴的人,自然就是杨雪和杨德,他们俩人,一直就把韩世谔当作是生活的核心,现在他有出息了,二人都为他高兴。 傍晚,喧腾了一天的韩家,才安静下来。 晚上,在韩世谔的小院内,韩擒虎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徐徐说道:“谔儿!在陛下身边当差,谨记两个原则,其一,多听、少言;其二,多做、少说。” “孩儿明白!”韩世谔拱了拱手,才道:“阿父!言多必失的道理,孩儿自然明白,在陛下身边做事,自然风光无限,觐升的机会也会更多,但是伴君如伴虎,小心方才使得万年船。” 韩擒虎的眼角,绽闪出一抹精光,抚髯点头:“很好!虽然你的年龄才十三,可是你的见识,已然超越与你同龄的一些人,倒是为父多虑了。” 韩世谔心中略紧,拱了拱手没有回话,心中暗道:自家老爹,虽是个武夫,但是心思也是挺细密! 翌日,黎明。 韩世谔比平常,还早了半个时辰起床,自己在房里将铠甲战袍穿戴整齐,然后匆匆吃了一些,杨德提前准备好的早点,来到马厩牵上红风,就准备去皇宫,第一天上任。 韩擒虎也起得挺早,见到自己的儿子,已经牵马走了出来,点了点头,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就一起去吧!” “孩儿明白。”韩世谔今天一个黑旗卫都没有带,而韩擒虎、韩僧寿二人,也就是两辆马车,二十个侍卫,在韩世谔的带领下,出了门就朝朱雀门走去。 由于隋文帝杨坚昨天交待了,虽然韩世谔已经可以,正式上任成为给事营都尉了,但是近一两个月内,基本上也不用他,准时准点的当贴身护卫,这段时间他要做的事情,就是练兵。 新招来的八百名给事营的军士们,还是一块块的璞玉,需要雕琢。 而且现在,其他的给事营军官,也都还没有确定,韩世谔今天进宫,不过是去隋文帝杨坚的驾前,多听取一些交待。 韩世谔纵马走到,皇城朱雀门前时,就翻身下马,看到己经有许多的官员的马匹。和官轿都停在这里,他们依次向守门士卒,出示宫凭告身,才能陆续进宫。 也有一些官员,显然是守门小卒认识的,或者是来头极大,没有验看官凭告身,就直接走了进去,但是,没有一人乘轿或是骑马而入。 韩世谔也不跟他们二人一块走,就先排着队走过去出示官凭,那守门小卒先是打量了韩世谔一眼,显然是感觉到面生,查看了他的官凭之后,顿时肃然起敬换了脸色:“原来是韩将军来了,陛下已有御旨下达,凡给事营的军官,都不用受任何军府节制,可骑马自由出入皇城,韩将军,请吧!” 左右的其他一些官员,发出一阵低低的嘘声,纷纷扭着头,侧着身来,打量着韩世谔。 “喔!他就是韩世谔?昨天才被陛下,赐封为给事营都尉的那个后生?” “我听说,他是凉洲总管韩擒虎的公子!” “不会是他吧!据我了解,韩擒虎将军的公子,今年才十三岁,应该不会那个后生!” “就是他!那次他刚来长安城的时候,我见过他!” “居然还这么年轻啊?好英武的后生!” “啧啧,前途无量啊!” 能进皇宫办差的京官,官品可都不低了,如此一番议论品头论足,让韩世谔心里有点泛窘,收回了官凭,他牵着马走进皇城,也不多想,翻身骑上马,直接朝皇城太极宫而去。 而他的父亲跟二伯,却是极副荣光的走了过去,接受人们的赞赏。 韩世谔这个都尉的职责,就是与隋文帝寸步不离的保护,以后杨坚若是在大兴宫来上早朝议政,他就要率领八百给事营的人,从旁护卫,以前,隋文帝上朝由左御卫的人保护;如果出行远游,则是由左右备身府的兵马保护,现在,隋文帝杨坚,已经有了一支,贴身不离的保镖部队给事营。 在御书房门前,此时的早朝还未开始。 御书房前有八名卫士值守,看到韩世谔带刀近前,显得有些惊讶,例行公事的询问后,一名宦官入内通报,韩世谔便被宣进了书房。 书房之中,摆设却是极为简单,没有韩世谔想像中的锦绣绒毯和奇珍异宝,有的只是两个大书架,一个火盆,一榻一书案,韩世谔身穿宽松舒服的龙袍,坐在火盆旁翻看一本奏章。 诺大的御书房内,并没几个人,除了杨坚和韩世谔之外,边上只有两名宫女,及六名宦官伺候着。 “微臣参见陛下!”韩世谔一入内,就下跪道。 “韩都尉,免礼!站起来吧!”坐在案前,还在批阅奏折的隋文帝杨坚,对上前施礼的韩世谔,示意了个平身的手势,让他站在边上,又道:“今日第二次来到大兴宫,感觉如何?” “感觉很是不错。”韩世谔回道:“整座皇城之内,朝气蓬勃、富而不骄、贵而不奢,人人勤勉、知礼法谨有度,微臣感受颇深。” “说得好!”杨坚又是微笑道:“成大业者,以人为本,这是朕一贯坚持的做法,所谓上行下效,要想约束好下面的人,自己就要先做出表率,一个家庭如此,一支军队如何,一个王朝,也是如此。” “微臣受教了。”韩世谔拱手应过,心道:杨坚这是在教我怎么御下,怎么治理给事营这支军队。 “韩爱卿!朕今日,特意抽出早朝之前的时间来,单独召见你一人,为了三件事情。”杨坚看了看韩世谔,又道:“其一,是要与你谈谈关于给事营的训练,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是!”韩世谔早有腹稿,想了想,说道:“陛下,微臣也知道如何训练兵马,不过,微臣在担忧一件小事。” “说来听听。” “微臣担忧的是!这八百名将士和军官,全是来自于世家子弟。”韩世谔说道:“其中也应该不乏有人,从小养成了骄奢、懒惰、乖张、的习惯,如今进了给事营到陛下身边当差,更有了骄傲的资本,微臣以为,治理这支军队的首要,当在治心。” 第97章 训练计划二 “说得好!”杨坚抚掌一笑,又道:“韩爱卿,这也是朕一直在担心的问题,这些仕族子弟相对于平民子弟,从小接受的教育和训练要好得多,整体的素质要强上数倍,这是朕看上他们的原因,不过,与此同时,他们身上的弊端,也是不可不防,你先说说你的想法,打算如何治他们的心?” “回陛下!微臣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我们只要实行竞争、淘汰的机制即可。” “韩爱卿!不知你要实行,如何一个竞争淘汰法?” “回陛下,是这样的。”韩世谔便就说滔滔不绝的开来:“陛下!我们给事营,不是有八百人的名额定制吗?我们大可以按三个月或者半年为期进行考核,裁汰一部分,每一名士兵和包括微臣在内的每一名将领,都要接受道德、军事、文化等各方面的评审考核,定期淘汰一批,落后的不合格者,再补充新鲜的血液进来,这样我们就可以,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微臣认为这才能保持我们给事营蒸蒸向上,还能克服那些仕族子弟们的骄横之气。” “韩爱卿!说得好!你这个想法,与朕不谋而合!”隋文帝杨坚哈哈一笑,又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能有如此见识,不容易,这件事情,你马上就可以着手去做了,至于平常的训练如何进行,朕已经任命柳述,暂时兼任给事营的长史,让他来帮你,你有不懂的地方,就跟他学,朕就跟你约定,以三个月为期,到时进行给事营的考核淘汰制,到时候不管是谁,只要是评审不合格的一律裁去,这个你不必有思想包袱,怕得罪人而畏手畏脚,朕会摆明立场支持你。” “微臣谢陛下!”韩世谔拱手应过,他的心中,却是不禁冷笑一声:宇文化及、贺若锦,我这已经是先下手为强了,这一道金箍咒,可是杨坚赐下的了,希望你们到时候,不要跟我抬扛喔。 “第二件事情,就是确定给事营军官的人选。”说罢,杨坚又拿出一份纸笺来,递给他道:“韩爱卿!你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动的?” “陛下!这个微臣就不必看了。”韩世谔没有伸手去接,却是拱手道:“给事营的大事,还是由陛下定夺即可,微臣不敢僭越。” “没关系,看看又无妨。”杨坚微笑着又道:“这些人以后,可都是你的同僚皆下属,你还是要先做到,心里有数才好。” “微臣谢陛下。”韩世谔拱手接过,扫了一眼名单,果然不出所料,四名校尉分别是来渊、宇文化及、贺若锦还有一个居然就是张元备,其他的低级军官,也多是二十三岁以内的年轻人。 “回陛下,微臣没有意见。” “那就好!”杨坚又是轻笑道:“韩爱卿!你身为给事营的都尉,一定要团结好营里的每一个人,不能闹矛盾,不可以搞分裂,当然,也不能让给事营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骑到了你的头上,对你颐指气使,将者,军之魂,你韩世谔的能耐如何,将决定这一支给事营的实力与风貌,韩爱卿,你可别让朕失望啊。” “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不辱使命!”韩世谔正色拱手应过,心道:我算是听出隋文帝的弦外之音了,我要是连这些属下都镇不住,那就是失败,可别因为有几个来头不小的手下就畏首畏尾,放开胆子去做。 “好,这个朕会翘首以待。”杨坚看了看面前的韩世谔,在次说道:“第三件事情吗?当然也是最为重要的,给事营是一支新军,虽然经过了严苛的挑选才组建起来,但仍难保其中良莠不齐、人心不统一,朕这里,已经制定了专为给事营量身定制的军规,你务必在这三个月之内,让每一名军士都学会领悟,并牢记在心。” 说罢,隋文帝杨坚,又递来一本厚厚的折子。 韩世谔双手接过,匆匆翻看一眼,心中大致明白这除了是军规,更是一本政治教育的教材,也难怪,皇帝的亲勋近身卫队,进行政治洗脑是必须的,这支军队,能力如何其实是次要的,忠诚才是杨坚最为看重的。 难怪他说,这一件事情是最为重要的。 “微臣领旨,陛下放心!微臣会让这些军规,烙进每一名军士的骨子里,至死不渝。” “很好,你很聪明,有悟性,朕十分期待,你一定能将这支给事营,给打磨成一支真正的皇家雄师!”杨坚又是呵呵笑道:“三个月后,你的给事营就要正式接手,朕身边的防务,从那时候起,朕身边虽然仍会有其他军队护驾,但是不管其他的军队如何更换,给事营却始终是离朕最近的,韩爱卿,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微臣遵令!”韩世谔双手抱拳道。 “去吧!殿外找到柳述,他会领你到给事营的营中,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杨坚面带微笑,仔细打量着韩世谔,略顿了一顿,又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给你一道特旨,如有要事,你任何时候可以直接进宫来向朕汇报,不下马、不卸剑、皇宫禁内任何角落,你可畅行无阻。” “韩都尉,这几日,你就在宫城里,好好的训练训练,那八百士兵,至于其他的将官,过几日就配给你们给事营。” “谢陛下!” 这时有一名宦官,快歩走了进来,对杨坚耳语几句,杨坚又是轻声的,吩咐了那宦官两句,在宦官离去后,这才对韩世谔说道:“你现在就去,给事营的驻地吧!待朕有闲了,再使人传你一叙!” “陛下!那微臣就先告辞了!”韩世谔也没再问,就起身告辞!在走出御书房外的时刻,他的心中,却闪过一个诡异的念头,后宫春色无边,你这不是引狼入室吗?咳!咳! 跟事营的驻地和训练营,都在靠近玄武门的宫城里,玄武门外,就是左侯卫大军的驻扎地,以往,从这里进入皇宫,将直接面对皇帝生活的后宫,因为这是个是个咽喉所在,所以杨坚才在玄武门外,驻扎了左侯卫的四万大军。 ······ 第98章 训练计划三 此刻,给事营的驻地上,是一排新修起的居舍富丽堂皇,仍新的油漆和湛亮的琉璃瓦,无处不显露出一股子贵气。 “韩将军!陛下对给事营是非常重视的,你看看这新修的将士居舍,那比任何禁军的都要好,因为你们是陛下的亲勋近卫,因此无论从哪方面讲,都必须是最出色的。”柳述又指着那一排军武宿舍,对着韩世谔说道:“韩将军!看看你们的居舍,哪怕是普通的给事营小卒的待遇,也不比许多将领差了,四人一舍,每舍专配一名杂役跟一名宦官伺候。 还有专人喂马、送饭、打扫庭院,所以你们这八百名军士,配备的杂役、火夫,却有一千余人,这么多人伺候着,想必在这大隋天底下,恐怕也只有给事营的兵,这么不像兵了。” 韩世谔算是听出来了,这驸马柳述,虽然说得比较轻松随意,多半像是在调侃,但带有一丝酸味儿,因为同行是冤家,他带人守卫杨坚多年,也没有得到这样的待遇。 “柳长史,既然陛下给我们待遇这么好,我想,我们的职责和任务,同样也是很艰辛的。”韩世谔正色的说道。 “韩将军,你明白就好。”柳述还是那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拿出一份折笺,递给韩世谔,又道:“你先看看吧!这是我听了陛下旨意后,在你的训练方法之后,重新为你们给事营制定的训练计划。” 韩世谔接过来,看了一眼,心中不忍不住的,抽了一口凉气!柳述这个人,心可真黑啊!这哪还是什么训练计划,这分明就是一份杀人计划! 在他的训练表上,居然将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做了精确无比的规定,从黎明起床到夜半宿寝,每一刻都安排得相当充实,这让熟悉二十一世纪军营训练生活的宅男,都感觉有些惊诧,这分明就是自己魔鬼式的训练加强版! 再加上隋文帝杨坚,给他们制定的那若干军规、跟那些洗脑的政治教条,可以想见,给事营以后会是这样的一支部队,绝对服从一丝不苟、铁血无敌视死如归,一群最高调的巅峰保镖和最华丽的杀人机器。 “韩将军!怎么,你怕了?”柳述挑了挑嘴角,笑得有点冷。 韩世谔轻巧的,合上折子,双手剪背踱了几步,微然一笑:“那么请问柳长史,我可以提一点意见么?” “当然可以。”柳述有些公事公办的,正色说道:“陛下有旨,你是给事营的主将,我只是个辅助你的长史,营里的大事,仍是由你来做主。” “那好,这其中的一些训练科目,我要做些调整。”韩世谔顿了一顿,转头看向他,问道:“柳长史,可以么?” 柳述闻言,眉头略微一皱,若无其事的微笑道:“当然可以!反正最终,都是还要由陛下来过目的。” 韩世谔也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心中想道:看来隋文帝毕竟还是对我不放心,说得好听派一个老成的有经验的将军来辅佐我,实际是想在最初监督我、甚至是架空我。 不过也难怪,给事营是离他最近的亲勋部队,隋文帝对我并不十分了解,怎么就会放心,真的将他的身家性命交给我呢? 其实韩世谔心里嘀咕的,倒不是如何跟柳述争恩夺宠,怎么样去赢得杨坚的信任,实在是这柳述制定的训练计划太过不科学。 比喻,午饭过后,只有一炷香的休息时间,马上就投入大运动量的翘关力量训练,而这就算是练出力量来了,肠胃也坏了,因为不懂得休息、就不懂得工作,一味的狠和苦,哪里练得出真正的勇士。 而且,这些训练科目也太过于传统,跟大隋其他军队的没有任何两样,就算这些给事营将士的素质,的确是高于其他普通士兵许多,照这样的方法训练,最终能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呢?又有什么资格独树一帜,来担任隋文帝的亲勋近卫呢? 所以此刻,韩世谔的心中,已经有了一套详细的训练计划,当然还是从电视机里的现代军队学来的,不过还是要加以改选,让它们适合大隋军队的现状,那就可以了。 隋文帝杨坚,不是需要一批真正的精锐吗?行,我就给你一批特种兵! 柳述带着韩世谔,在给事营里逛了一圈,然后就将八百名士兵集中了起来,现在给事营里的军官当中,除了韩世谔这个都尉,其他的军官都还没有落实上任。 韩世谔心中想道,隋文帝这也算是用心良苦,让韩世谔这个给事营的头儿最先上任,在士兵们的面前,竖立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这对他以后收拾人心,统一队伍是很有好处的。 毕竟,宇文化及那些人的背景,实在是很强大,在世家子弟当中,拥有的人望和影响力,还不是韩世谔这个韩氏子弟能比拟的。 “韩将军!陛下说了,大约七天后,其他的军官才会统一上任。”柳述看着他,低声说道:“因此,你务必在这七天之内,熟悉你手下的这些人,我要提醒你的是,这八百人,哪怕只是个小小的士兵,可能也是大有来历,因此他们当中,多半一些人是心高气傲的,你要收服他们,很难,这也是个巨大的考验。” “没有个性的男人,不是好爷们儿,不骄傲的兵,也不是什么好兵。”韩世谔微然一笑,郎朗道:“这些人都是有背景,同时也是有本事的,但是背景护不了驾、更是杀不了敌,他们既然进了给事营,就该把背景之类的东西,统统扔到一边,因为我的给事营,需要的只是他们的本事,做不到的,就给我滚蛋。” 说罢,韩世谔凝眸看着柳述,面带微笑,神情淡定却坚决。 令那柳述略微一怔,点了点头,才道:“韩将军!那你就放开手脚去做吧!” 八百名士兵,站成整齐的方队,不约而同的看着,他们的最高长官韩世谔将军。 八百个人,八百种不同的眼神,其中有的是羡慕,有的是嫉妒,还有的是不服,当然也有期待和仰慕。 第99章 收陇军心一 韩世谔几乎能从他们的眼神中,品读出几百种不同的心思。 “我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统一他们的心思。”韩世谔在心中想定后,就上前一步,拿出隋文帝杨坚给他的军规册子扬了一扬,大声说道:“兄弟们,咱们也不废话,能进到给事营的人,都是有见识也有本事的人,咱们是来干什么的,想必大家心里都清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天第一次见面,本将军不说什么豪言壮语、也不攀交情,更不会搞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杀鸡儆猴,这里是陛下亲赐给我们的给事营军规,我希望大家每一个人都将它牢记于心,铭刻于骨,军令如山、法规无情,今后不管是谁,只要他犯了这些军规,一律依法严惩。” 八百名士兵,顿时整齐的身型一震,表情肃然,万万没有料到,这个都尉会用这样一个开场白。 这头一件事情,就是给每个给事营的将士,都下了一道紧箍咒,愿意的要戴上,不愿意也得要戴上。 说罢,韩世谔唤来了杨坚配给给事营的几名文官书吏,让他们将军规拿去抄写八百份,做到人手一份。 另外,在军舍和训练场上,也用碑帖的方式竖立军规,让所有人耳濡目染,潜意识里铭记这些军规,不可越雷池半步。 “兄弟们!三天后,我们就会进行军规的书面考试,本将自己也会参加,到时会请柳长史来监考。” 韩世谔看了看他们,又道:“所以说!在三天之内,我们大家务必,要将军规倒背如流,考试不合格的,三天之后,就可以卷起铺盖卷回家了。” “啊?什么?怎么可能?”给事营的军士们,顿时一片哗然,世上还有这等事情? 于是,一大片惊悚、又质疑的眼神,都投向了韩世谔,其中自然不乏许多不满。 柳述也是略微,皱了下眉头,对韩世谔低声道:“韩将军,你这未必太过了吧?唔,我的意思是,你这样轻易的就开除一名士兵,未免难以服众,必竟他们可都是世家子弟。” 韩世谔也明白柳述和这些士兵,他们眼神中表达出来的意思,这些人都是有来历有背景的,又好不容易千里挑一进了给事营,这说开除就开除,你韩世谔有这个权力吗? 韩世谔微然冷笑,心道:都在等着我的解释么?笑话!什么都要解释给你们听,那你们个个都是我的头了。 “本将令出如山,绝不更改、绝不循私、绝不枉法,因此兄弟们,务必牢记并履行。”说完,顿了一顿,满场已是寂静,韩世谔大喝一声道:“都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过了一会,才有一些稀稀拉拉的回应声。 “大声一点!” “听清楚了!” “在整齐一点!” “听、清、楚、了!” “这就对了吗!”韩世谔微然一笑,又道:“兄弟们!三天后的这个时辰,我们就进行军规考试,缺席者以自动弃权、并以逃兵罪论处,好了,现在散伍。” “诺”众给事营的军士们,整齐的应了声,就纷纷离去,没人再低声嘀咕、或者是叽叽歪歪了。 柳述在一旁静观,斜睨了韩世谔一眼,眉头深皱,心道一声:这小子够狠,又有城府,年纪轻轻却是个厉害角色,怪不得父皇,老早就一眼相中了他! “柳长史,这三天我就住在军舍里了,这三天的日常操练,就拜托你来主持一下,我需要一点时间做些重要的事情。”韩世谔如实说道。 “这当然没问题,我本来就是来辅助,韩将军做这些事情的。”柳述点头应道,心中却是在想:你一定是要去拼命背军规,怕自己到时候,反而考不过了,出糗下不来台吧? 韩世谔也没有和柳述多说废话,就来到了自己的营里衙中。 在整个大隋的宫城里,只有给事营这支特立的部队,能在皇宫内部,有着一处特殊的军队衙属。 给事营的衙属虽然不大,但是结构却是非常严整,次递的厢房,分别有四名校尉的办公场所,韩世谔的办公场所在最后。 而且这里除了有议事的大厅、办公的书房,更是还有寝居室,在这里也配备了几名文吏和宦官,还有和数名杂役专门伺候,长史司马等文官的办公室,也就在旁边。 大厅很宽敞,小小的衙属,处处透着庄严浩大的皇家瑞气。 可见杨坚的确是对,这支给事营相当的重视,每一处细节都不曾忽略。 给事营的书房,既是待客和议事的安静所在,也是韩世谔平日里,料理公务和读书休憩的地方,房间虽然不大,布置有些类似简约、整洁跟实用。 这房间中最多的就是书,除些之外就只有简单的桌椅板凳了,这和大厅的威严大气与富丽堂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韩世谔倒是能理解,书房就是用来求学治学的地方,潜心严谨为上,不需要花俏粉饰。 韩世谔大致翻略了一遍,书房里的书除了一些经史子集,另不乏兵法阵图与典章札记等。 “不错,以后可以有个潜心读书的好地方了。” 对于这里的一切,韩世谔都非常满意,略作参观后,他就在书房坐下来,开声唤道:“来人!” “卑职童文海,任给事营的记事参军,不知将军有何吩咐?”一名三十余岁的青年男子,进了书房应道。 童文海是这给事营的文吏之一,也是隋文帝指派来的,专门负责管理,韩世谔手边的文书的书记官儿,虽说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品官,但他作用和职能却是巨大,相当于韩世谔处理文事的左膀右臂。 “童先生,我需要目前给事营当中,每一个军士的详细资料,麻烦你花点时间,帮我整理一下,我稍后要看。”韩世谔也没有跟他,太过于客套,就直接下令道。 “回将军话,这些资料早已备好,只待将军取用。”童文海拱了拱手,不急不忙的答道:“另外,给事营当中所有的武器、甲胄、马匹、粮草、钱物的记载,也都一一在案,随时侍候将军查验。” “哦?”韩世谔不由得有些惊疑,给事营的士兵人选,前天才初步确定,这个童文海,今天就将这所有的东西,给整理好了不错,办事有效率而且主动。 “请问将军,还有何疑问?”那童文海拱着手,淡定的问道,他虽是一个小小的八品官,却也不卑不亢颇有几分儒雅风度。 “先生的办事能力,果然出色,怪不得陛下,会指派你来给事营做事。”韩世谔看了看他,许久才道。 第100章 收陇军心二 “韩将军就不要取笑了卑职了,这都是卑职份内应做的事情,出色却是万万不敢当,否则,卑职现在,也不会只是个小小的八品记室了。”那童文海面带微笑,半当真当自嘲的说道。 韩世谔点了点头,心忖:大皇开皇年间的官吏,的确是与众不同,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八品官吏,也这么有使命感和责任感。 半柱香过后,童文海就把军士们的资料,都给取来了,里面的每份资料都很详实,从年纪身高到出身经历,无一遗漏,甚至还有哪些人有什么生活习惯,或是擅长什么缺点是什么,都有记录。 童文海告诉韩世谔说,这其中的大部份资料,都是韩世谔在主持入兵参选时,他们就将来人都给记录了下来,衙属之后又将他们给统计和收集。 这也就是说,果然不是偶然,就是因为有了他们,才有了大隋王朝的强盛与繁荣! 身处这样的一个环境中,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的拿出积极性来做事,大隋的这台国家机器,因而运转得良好又高效。 给事营的衙属里衣食不缺,现在的基础操练,也不用自己过问,韩世谔在书房里闭门三天,只办了三件事情,一是将给事营所有将士的资料,都给浏览了一遍,做到心中有了个大概印象;二是自己背下了皇帝制定下的军规;三是制定出了详细的训练计划。 在三天当中,韩世谔也找了童文海几次,询问了一下给事营的情况。 童文海回话说,一切正常,现在给事营的军士们,除了日常训练,其他时间都在争分夺妙的背军规,唯恐考试不合格被除名。 三天之后进行的军规考试,在一股紧张又严肃的气氛中进行,由长史柳述监考,搞得非常正式,所有人必须在既定的时间内,默写出军规全文,考试的结果,也让韩世谔非常满意,并让他们全部通过。 其实,考试本身并不难,通过也是在情理之中,真正让韩世谔满意的,并不是他们的考试成绩,而是自己下达的第一道命令,算是得到了彻底的落实和贯彻。 也就是说,自己在这群骄傲的世家子弟中间,至少,也是先建立起了一点权威,至少现在没人敢忽视和挑衅他。 考试结束后,给事营顿时满营欢庆,满营的军士们,就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样的开怀舒坦。 这时候韩世谔,也没有对他们,吝啬了自己的赞美之语,将自己麾下的兄弟们,给夸了个结实,还特意点了一些人的名字来刻意表扬,或夸他们的箭术出众,或夸他们的马术一流,这些当然是他从资料里了解来的。还有一些人直接被他夸成了高大威武、一表人才。 大家都知道,自家都尉原本就被陛下,给内定为给事营的都尉,可他竟然放弃到手的都尉,转而自已去争取,之后,都尉又是正大光明、技压群雄的夺得了给事营的都尉,所以他武艺的含金量相当之高,而且他本身就长相外形俱佳,被高手称赞武艺出色,自然比被一个外行人吹捧、要舒坦受用,同样的道理,被一个帅哥夸奖外形,远比被一个丑八怪羡慕来得愉快。 政治无处不在,与人相处就是学问,韩世谔显然也是变得深黯此道,于是这些当众被夸的典型份子,颇有了几分优越感,同时也对自家主将,生出几分好感与亲近来。 看到这一幕幕,驸马柳述,也是只能暗暗摇头咋舌,心道:韩世谔这个小子,才弱冠之年,这收陇人心的本事,非同一般,他仿佛就读懂了这些士兵的心思一样,由点及面,少数典型慢慢带动更多的人假以时间,这些对韩世谔有好感倾向的人,就会越来越多,我也带了这么多年的兵,居然是远不如他啊! 随后,韩世谔又将自己制定的训练计划,拿给了柳述看,柳述才看了没几行,就大摇其头道:“韩将军!这不好吧?给事营的军士,可是陛下亲勋,更当苦练,你把七个时辰的训练时间,改作了五个时辰,比一般的普通禁军还要少,这怎么成?” “柳长史,兵在精、而不在多,同样的,训练在于有效,也不在于冗长。”韩世谔看了看他,又道:“你且先看看,我的详细的训练科目和计划,再作评定吧!” 柳述满腹狐疑的看了一阵,他的表情,渐渐变得惊异,最后不解的说道:“韩将军,你怎么把最重要的马术、射箭、兵器这些,沦为了次要,主要训练什么飞刀、一招制敌、胆量与耐力,我、我是看都看不懂!” “柳长史!这些人的马术、箭术、兵器方面的本事,本来就很出众了,我们还有必要在这些方面猛练吗?补强弱项和弥补空白才是最有意义的。”韩世谔摇了摇头,还是笑道:“成效决定一切,我会让结果来证明的。” 柳述撇了撇嘴,怀疑的摇头道:“韩将军,你认为陛下会同意,你这稀奇古怪的训练方法吗?” “陛下己经同意,让我用自己的方法来训练他们。”韩世谔微笑着又道:“陛下还跟我说过,只要我将给事营给训练成一支真正的精锐之师,其他的由我定夺。” 韩世谔见这柳述还在那惊诧,只能又道:“柳长史若不放心,可自行去向陛下请示,我保留意见就是。” 韩世谔此时的态度,是坚决又肯定,言下之意,也就是不打算听取柳述对训练计划的反对意见了,不服你就去向隋文帝请示吧! “那行,此事重大,我自行向陛下禀报!”柳述咬了咬牙,心中还有些忿忿不平,他就头也不回的去找杨坚了。 韩世谔看着柳述的背景,淡然一笑,心道:柳述你这是自讨没趣,去了杨坚那里,肯定是要碰钉子,相信不管哪朝哪代,但凡成功的上位者,更注重结果而不是形式,杨坚就是一个务实的帝王,否则哪来的开皇盛世?再者,我才是给事营的都尉,我的威信远比你一个长史的面子,要重要得多,所以,就算杨坚对这训练计划,也有些质疑,但是,他还是一定会支持我!” 御书房里,杨坚哈哈的大笑:“柳述,你不该来向朕报告这件事情的。” “父皇,这是为何?给事营,可是父皇投入了巨大的人力、财力、和心血,才组建起来的军队,真的就由得韩世谔,那个韩家的小子如此瞎折腾?”柳述还是茫然不解道。 第101章 下马威一 杨坚又是笑道:“韩世谔这么做,是对的,朕是要一支真正的精锐雄师,至于他怎么做到,那是他的事情,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就该放开手脚了去做。等到结果出来了,朕再作评定,期间,朕就不指手划脚了,否则,还不如朕去当这个都尉呢!这当了都尉,朕是不是还要去当宰相、将军、刺史和县令呢?” “呃!父皇所言极是。”杨坚的话语,令柳述老脸一红,他惭愧的低头抱拳道:“是儿臣自做小人了,从今日起,儿臣定会全力辅佐韩世谔,帮他训练给事营的军士。” 杨坚看了看他,意味深长的点头笑了笑,才道:“柳述,你只要安心做好份内之事便可。” 柳述的表情微变,拱手就拜道:“儿臣遵旨!儿臣告退!” 待柳述告退之后,杨坚就是呵呵的,笑了起来,喃喃道:“韩世谔这个小子,有一手啊!不过,如此甚好!” 走出御书房,柳述茫然又感慨的摇头叹息,自言自语道:“父皇居然让我安心做好份内之事,意思就是让我不要多事,再打什么小报告从旁掣肘,放手让韩世谔去做任何事情了?我一个跟了父皇十数年的老臣,还不如韩世谔,一个只在陛下面前走过数面的后起之秀受信任吗?唉!” 韩世谔正在书房里,翻看将士资料的时候,柳述就走了进来,看到他这副表情,韩世谔就心中了然了,展颜一笑起了身,就迎上去拱手道:“柳长史,不知陛下可有旨意?” “没有!陛下准了你,踢你行事之便。”柳述的胸中,似是堵着一口气,他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的这几个字。 “那定然是多亏了柳长史从旁周全,在下十分感激。”韩世谔的脸上,挂着极富诚意的微笑,拱手拜言道。 “呃!”柳述尴尬的一笑,拱手还礼道:“好说!好说!韩将军年纪轻轻、心胸如海,在下真是自叹不如。” “柳长史这是哪里话?您是前辈,过的桥、比在下走的路还多,行军打仗带兵训练的经验,更是无比丰富,在下要想带好给事营,就无时不刻不能离了柳长史的教诲。”韩世谔呵呵直笑的,拉着柳述坐了下来,亲自给他倒茶进献,让柳述颇有点自作小人的良心不安,又有点受宠若惊、忐忑不安的感觉。 柳述只能在心中暗自惊叹:韩世谔这小子,真是厉害!我是带着满腹质疑和郁气而来,顷刻之间,还是被他的大度与宽怀化解,从而对他有了感激和敬佩,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胸怀气度和手腕技巧,假以时日,他的前途必定是无可限量啊! 二人饮茶叙话,专聊军伍之事,一不留神,二人就聊到了深夜。 韩世谔就命火房,加菜置办消夜,又让仆役收拾房间,就留柳述在衙属里住下,二人秉烛夜谈、几乎是通宵达旦。 韩世谔将柳述所说的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详细的记录了下来,一天一夜的时间,他写下了厚厚的一沓手记。 天放微明时,柳述从书房出来,迎着清晨的薄雾,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摇头叹道:“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宽以待人、严于律己、文武双全、博学多才、谦虚谨慎、礼贤下士,这乃是大将之风,大将之风啊!看来,我是真不如这小子啊!” 接下来的几天里,韩世谔依旧没怎么离开衙属,他请来了将作监和军械属的匠人,将他们给带到左侯卫的营地上,将那些工具,给依葫芦画瓢的,在给事营的营地里,就开始构造训练设施了。 两三天的时间,大批匠人集中在给事营的营地里,日夜赶工,算是将韩世谔交待的这些道具,都赶制出来了。 顿时,给事营的营地上,顿时也变得千奇百怪,让所有人大感新鲜与好奇。 今天就要重新发装备了。 韩世谔让所有人,脱下了丽沉重的铠甲,一律穿上结实耐磨的重铠,当将士们穿上四十斤重的铠甲时,韩世谔当即宣布,训练现在开始。 又把训练的项目公布了,虽然大家都迷惑不解,不知道该干嘛。 韩世谔又是亲自给他们一一做示范,从障碍翻越到力量训练,再加上潜伏与耐力,搏击、飞刀、投枪大大小小,一共十余项,韩世谔全部都是以身作责,一一做了示范。 八百名将士大声惊呼,叹为观止,这应该就是,目前天底下最累的训练方式了! 与此同时,众将士们的心里,也终于开始对韩世谔有些敬服了,这个人,是当真有点真本事!这些东西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极难哪!就说这爬行穿越,稍不留神,就得被绳子挂住身上的铠甲,他却像条泥鳅似的一溜就过去了!而他身上的铠甲,可是有四十多斤啊还有那自由搏击一招制敌,那更是厉害又实用的真功夫! 在短短的七天时间之内,韩世谔就用自己的能力与手腕,完全征服了这八百名士兵的心,成了他们心目中,真正的统帅。 这一天,他们训练刚进行没多久,其他的给事营军官,就一起前来报道了。 四名校尉,宇文化及、贺若锦、来渊、张元备,再加上其他的旅帅、队正等一共二十几人,第一脚踏进给事营的营地,就都有些瞢了,这是哪儿啊? 这些人,怎么个个穿着一身重甲,在地上滚来滚去,很好玩么? 宇文化及看了看他们,冷笑道:“这韩世谔,到底还是出生在二三流家族的人,你们看看!好好的皇家勋卫,给整成了这副鬼模样。” “宇文公子,我们去向陛下禀报吧!弹劾这个胡作非为的都尉,让你来接任,咱们兄弟也才心服口服。”贺若锦拍着马屁说道。 身边数名军官,一起随声应付:“是啊是啊,他韩世谔何德何能当都尉?” 来渊听了这些,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发作,就被身边的张元备,给拦住了,他指了指宇文化及那些人,来渊见他们人多,也不好发作,就带着张元备走进军营里,先找到韩世谔,将这些话对他说了。 韩世谔不经意的微然一笑,就道:“你们别理他们,这些人,我自有办法收拾,现在你们二人,先去更衣,马上和这些将士们一起投入训练,另外,抓紧时间背好军规,三天后我要考你们的,切记、切记。” “韩兄弟放心,俺们还不听你的么?倒是宇文化及那些家伙,来者不善,肯定要跟你为难的。” “两位大哥放心,我自有办法收拾他们,我先告诉你们口令,否则你们也进不了衙属的,好了,你们去吧!”韩世谔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不以为意的笑道。 第102章 下马威二 “初来乍到,咱们看看先形势再说。”宇文化及带着一群人,也不到训练场上,跟韩世谔打什么招呼,就大摇大摆的,径直朝衙属走去。 韩世谔远远的看着这一串人,不经意的笑了笑,心道:四个校尉,我己得其二,你们尾大不掉,想给我添堵捣蛋是吧?有你们受的! 宇文化及等人,刚走到衙属前,两名身穿重铠的兵丁,冷面寒霜的上前,抬手就拦住他们,问道:“站住!口令!” “什么、什么?”贺若锦瞪大,一对牛眼,大喊道:“什么鸟口令?老子不知道,快给老子滚开!” 那两名军士冷冷的,看着这一群穿着华丽明光甲的公子哥儿,还是在那沉声道:“韩都尉的口令己下,没有口令,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入衙属!违着斩!” “瞎你狗眼了!没有看到我们是谁吗?”贺若锦大怒道:“我乃给事营校尉贺若锦,这位是宇文化及、宇文公子,他也是校尉!我们不知道有什么鸟口令,还不快滚开!” “无口令!擅闯衙属军营者,以军法论处。”那两名军士还是不为所动,还是在那冷冷扫视着眼前这群人,一手持盾,另一手握紧了刀柄,冷声道:“请二位将军不要为难在下,否则,韩将军定要斩下,在下的头胪以正军法。” “你怕他,就不怕我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斩掉你的头?”宇文化及双眼一眯,沉声喝道。 “将军要斩,那是将军的事情,在下戍卫,便是职责所在。”两名军士不为所动寸步不让,坚决的说道:“除非有口令,否则在下绝不能放将军们进去,除非,将军们踩着在下的尸体进去。” “他娘的,你脑子有病了吗!”贺若锦气急败坏的炸响一声,猛得跳起来,就要挥拳打上去。 “慢着!”宇文化及一抬手,就抓住贺若锦的手腕,将他拦住,拧了拧眉头,低声说道:“看来韩世谔那个小子,先我们几天进入营地,已经先入为主,制定下了规矩,而且这些人也对他惟命是从,我们初来乍到,不能鲁莽的破坏军规授人以柄。” “哼!”贺若锦恨恨的放下拳头,恼怒的瞪着那两名军士,怒道:“混蛋,你给我记着,以后你就是老子手下的兵,老子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两名军士,全然不为所动,冷冷的扫视了尉迟宝云等人一眼,说道:“百骑,从来只认秦慕白将军与军令。” “一个小兵,他娘的也敢在我们面前得瑟,行,你走着瞧!会有你趴地上,求俺饶命的时候!”贺若锦骂得正起劲,就见己经换好了一身重铠的来渊、张元备二人,大摇大摆的从衙属里走了出来。 宇文化及和贺若锦等人的眼睛里,却是更加的冒火。 “来渊、张元备,这里的口令是什么?” 张元备正要回答,来渊就阻止了他,喊道:“你们自己去找韩将军问呗,俺们还不是,这么问得来的?”来渊看着他们,大声又道:“韩将军说了,营里的口令,只能得他口授,任何人不得外泄,否则严惩,军令如山可不是儿戏,俺可不敢乱说呀!” 说完,他们二人也懒得理会他们,看着气歪了嘴鼻他们,一溜烟,就走了近去。 “他娘的什么东西,一个个全是小人得志!”贺若锦的肺,都快要气炸了,他的黑脸,已经涨成了酱紫色。 “宇文公子,咱们写作怎么办?”一名旅帅,小声的问道:“难不成,我们真的要低声下气的,去韩世谔那里,讨问军令?” “笑话!”贺若锦一听这话,就更来气了,他冷笑一声,大步冲上前,二话不说,对着那两个兵丁,就一把推叉了上去。 “滚开!老子今天非要进去!” “贺若兄弟,不可鲁莽!”宇文化及急忙来劝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贺若锦身高体大、动作又快,那个小兵被他一把,推倒在地重重摔下,顿时噌的一下跳起来就拔出了刀。 “给事营军令,硬闯衙属冲撞士兵者,立斩!贺若将军若是非要硬闯,小人虽不是你的对手,也得拼死护岗了!”吼罢,那小兵一刀,就迎着贺若锦斩了下来。 他下手之狠,全无半点留情之意! “混账东西,不知死活!”贺若锦沉吼一声,一侧身闪过那刀,手肘就在那小卒后脑重重击下。 “啊!”的一声惨叫,那小卒当场惨摔在地,挣扎了几下都没爬起来。 “贺若兄弟,还快住手!”宇文化及这下也急了,他虽然是一个纨绔子弟,但他也知道,这要是真在军队里闹出人命,可就不好收拾了!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住心!”正当现场一片混乱之时,一声雷霆巨喝响起,众人回头一看,却是当今驸马柳述。 宇文述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匆忙走过去,拱手打揖道:“柳将军,这小卒好不无礼,居然要举刀砍我们几个!贺若锦出于自卫,不得以将这小卒击昏在地,还望柳将军见谅。” “是吗?”柳述拧了拧粗重的眉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宇文化及,往四下环顾一眼,将他拖到一边,低声说道:“宇文公子,你们怎么能殴打士卒,硬闯衙属?这可是犯了军令!按军令可是会被砍头。” 宇文化及一听这话,反而将慌急扔到一边,满不在乎的微然一笑道:“区区小事一桩,柳将军你不会想要借题发挥吧?” “在下定然是,不能想为难宇文公子。”柳述表情沉寂,低声又道:“可在给事营里当家主事的,可是韩世谔将军,不瞒你说,这小子虽然年纪轻轻,却也是个老辣人物,而且陛下也对他非常的信任与支持,你们这些人,最好小心些。” 宇文化及很想说,难道陛下对他的信任,还能超过我的父亲?忍了一忍,没有说出来,只是拱了拱手道:“小子多谢柳将军提醒,在下定会小心的。” 大校场上,韩世谔双手叉在胸前,听小卒汇报了衙属那里的事情,冷咧的挑起嘴角一笑,心道:好嘛!正愁找不到刀口,这小子自己就撞了上来。 “来人!” “诺”十六名给事营的士卒,应声而至。 这是韩世谔,从给事营的八百人,特意挑选的十六个,最倾向和忠于他的小卒,而做的贴身近卫。 “尔等随本将衙属一行,前去执法!” “诺”众小卒们,一下子都来了精神,排成队列跟着韩世谔,大步朝衙属行去。 第103章 下马威三 给事营的衙属前,已经有些乱了,衙属里的一些文吏下官和杂役宦官等,听到动静就都涌了出来。 而那个被贺若锦,击倒在地的小卒,仍是没有爬起来,还在那抱着头缩在地上抽搐,形状颇是有些吓人。 此刻贺若锦的心里,多少也有了一些忐忑,看到这么多人围过来,更是又急又恼,大吼道:“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都给我滚!” 贺若锦长得人高马大、黑壮如牛,声音也是极大,他的一声喊,顿时让人群之中,发出一片惊呼,圈子散开了一层。 “那么,我是不是也要滚?”接着贺若锦的话茬,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众人惊疑的一转头,看到人群自动散开一条道儿,原来是韩世谔带着一队近卫走了过来。 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和凝窒,如同剑拔弩张一般。 柳述见到这般状况,知道事态演化得严重了,急忙第一个走上前来,对韩世谔低声道:“韩将军,此事不宜扩大,当低调谨慎处理啊。” “谢柳大人提点,在下一定会按律处置。”韩世谔面带微笑对柳述拱手施了一礼,就走到人群核心,也没有先理会宇文化及与贺若锦等人,而是蹲到了那名小卒的身边,弯腰下身将耳朵贴到他的胸前听了听,又瓣开他的眼晴,看了几眼,判断他其实没什么事。 正在这时,那小卒的一只眼睛,莫名的颤动了一声,仿佛就是给韩世谔递了个眼色。 “好小子,原来是装的,够聪明!”韩世谔心中一喜,仔细打量这小卒,将他记在心中,然后脸色突然一变,嚯然起身沉声,喝道:“来人,先将他抬去就医!” “诺!”几名杂役匆忙跑进来,将受伤小兵给抬走了。 这一下,人群的焦点与核心,很自然的转到了韩世谔与贺若锦之间。 人们的焦点,却让贺若锦浑身上下不自在,于是大咧咧的一吼道:“看什么看?” “贺若锦,是你将他打昏的吗?”韩世谔淡然问道。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能奈我何!”贺若锦面露冷笑,满不在乎的道。 “我是在问你,为何要出手打他?”韩世谔依旧不急不忙的问。 “准他出刀砍我,还不许我自卫还击了?”贺若锦的鼻孔,都快要对着天了,哈哈的一笑,又道:“这地方可真是奇怪啊,也不知是大隋皇宫,还是某人的私家宅院,规则可是奇怪得紧啊。” 韩世谔却根本不理会贺若锦,而是叫来刚才一直在值哨的军士,当众询问情况。 柳述眼见这般情景,他的心中就知道,自家都尉是想借题发挥,今天非给贺若锦等人,来个下马威不可了,虽然自己很想阻止,可是事态已然演变到这份上,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暗暗叹息给事营内部,今天怕是要内讧上了! 询问完了,韩世谔剑眉立竖、面带怒气,沉声大喝道:“贺若锦,你好大胆!竟敢违抗军规!” “吼什么吼,比嗓门,俺可不输你!”贺若锦的火气,也是一下子就蹿了上来,像斗鸡似的伸着脖子,还朝韩世谔迎上去了。 “哼!”韩世谔看了看他,对他冷笑道:“贺若锦,你身为给事营的军官,当以军规为重,尔你竟以身试法、触犯军规、硬闯衙属,还打伤了当值岗哨,柳长史,在我们给事营的军规中,对此,应如何定罪设罚?” “这!”柳述闻言,也是心里一堵,暗暗叫苦,这军规你自己不会背吗,我在这好好当我的路人甲,你小子把我拖下水干嘛啊? “柳长史!给事营的众将士们,都在此地,你何不开诚布公、直言相告,执法护法,可是你这个长史的职责。”韩世谔又道,韩世谔心道: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何不让这柳述,跟宇文化及,互相对不过眼。 柳述眼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只好干咳一声,郎朗道:“按给事营的军规,硬闯衙属之人,按以下犯上罪论处,按情节轻重,可判军杖三十到五十”接着,顿了一顿,又道:“或开除军籍,或斩立决!” “哗!”宇文化及、贺若锦一行人等,都发出了一阵骚动与惊叫。 “贺若锦,你听到了?”韩世谔面不改色,淡然又道,“你硬闯衙属触犯军规,后又不听劝阻,出手重伤岗哨,情节十分恶劣,已犯下犯上之罪,犯上本是军中十恶罪之一,最严重可判斩罚,本将念你初来乍道、不识军规、亦是初犯,从轻发落军杖五十,柳长史,你同意本将的观点么?” “这个我没异议。”柳述咬着白牙,硬着脖子点了点头,心里不由的叫苦道:这个臭小子,你要收拾贺若锦等人,非得要借上我的口吗,这不是造孽么!我可不想得罪宇文家族跟贺若家族啊! “韩世谔,谁给你的狗胆,敢打老子?”贺若锦闻言,顿时大怒,跳脚大骂道。 “听好了,贺若锦!”韩世谔也不急不忙,云淡风清的说道:“打你的,不是我,是军规,我们给事营的军规,可是陛下亲赐的,你若不服,可事后向陛下申诉,请他修改军规,而你若再敢对我咆哮,就是罪上加罪、冒犯上官,亦是犯上作乱之罪,你想清楚一点。” “你、你!你小人得志!得志便猖狂!”贺若锦己经是气急败坏、口不择言了,他慌急间跳到宇文化及等人的身边,急吼道:“宇文公子,你怎么也不说句话呢?” 韩世谔闻言,飞快接过话头,说道:“难道宇文公子,也与贺若锦闯衙之事,有关吗?” “不、不、在下与此,毫无干系。”宇文化及顿时一脸煞白,咬牙咬得脸皮发颤,双手抱肘,硬生生的朝旁边挪了一步,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冷眼看热闹的表情。 “你、你们!”贺若锦捏着两个拳头,气得浑身发抖,一对铜铃般的大眼,来回的瞪着,韩世谔和宇文化及,他的牙齿,被他给咬的骨骨作响,似乎快要咬碎了一般。 “来人,将贺若锦,给我拿下,速速执行军法。”韩世谔一扬手,大声喝道。 第104章 下马威四 “诺!”顿时,十六名近卫士卒,就鱼贯而入,将贺若锦给团团围住,就要伸手去拿住他。 “都给我滚开!小爷我有脚,自己会走!”贺若锦已经明白,自己今天是生吃鳖、活受罪了,于是一甩帮子,就大步朝人群外走去,并大吼道:“法场在哪里?给小爷带路!” 那些近卫士卒,闻言都是看向了韩世谔,韩世谔向他们递了个眼色,近卫士卒们顿时都是心领神会,也不给贺若锦嘴硬摆谱的机会,就一拥而上,将他给捆了起来,连拖带拽、大声唱诺的呼啸而去。 “传令,全营上下,所有的将士,都一起过来观看,给事营的第一次执法。”韩世谔下完令,转身又对宇文化及抱了一拳,又道:“宇文将军,欢迎你来给事营上任,依我看,我们给事营的第一次执法,就由你这个新上任的校尉来主持吧!” “啊!”宇文化及咬着牙绷着脸,呆了片刻,随即就生硬的,挤出一丝笑容,抱拳应诺道:“属下领命!” 号令已经传下去了,全营上下八百余名将士,整齐的站到了法场上。 贺若锦已经被剥去了,华丽的血色铠甲和漂亮的衣袍,被死死的摁在了刑椅上,怒目咬牙等着挨打屁股。 韩世谔双手抱着肘,嘴角略微一挑,轻声笑道:“柳长史!你说他以后会不会在犯,不会的话,那也太无趣了。” 柳述闻言,顿时苦笑道:“韩将军,你先前不是当众表态说过,不搞什么杀鸡儆猴之类的事情么?今天这是。” “我又没有逼他往军规上撞,是他自已疯狂的撞上去。”韩世谔也是呵呵的笑道。 “这,唉!”柳述闻言,就直接无语了。 宇文化及如同僵硬的木偶,坐到了主判台上,拿起刑堂的直签,怔了半晌,一咬牙一狠心,就掷了下去,并道:“给我打!” “啧!啧!宇文公子,这回可真是大义灭亲了。”韩世谔看向宇文化及,连连摇头道。 在他身边的柳述,闻言竟是无言以对,只能叹了一声,低声又道:“韩将军,你可知道,你这样做,可没有什么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韩世谔看向场中,又是冷笑道:“我只知道,我如果连属下都镇不住,有人明犯了军规,我却不处置,那才是真正的后果严重” “你这是借题发挥,难不成,还想事后装糊涂么?”柳述对韩世谔又是劝道:“必竟,在怎么说,人家也是宋国公贺若弼的儿子,就连陛下也会左右寻思,想清楚了之后再发落,而且,你还给了宇文化及一个大大的难堪,这梁子一结下,对你日后的仕途,可是没什么好处。” “柳大人!有些东西,躲是躲不掉的。”韩世谔嘴角略一扬,微笑道,“就算我不找他们的麻烦,他们也会主动向我寻衅,与其被动承受不如先下手为强,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你说呢?” “算你狠!”柳述再度叹息一声道:“你惹谁不好,居然惹上宇文述跟贺若弼,今后,你可要自求多福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此而已!”韩世谔脸上,依然是阳光灿烂,笑得坦然。 “劈、叭、叭!”一阵响亮的打屁股声音响在场中,贺若锦开始还咬牙忍着,后来就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像他这样的仕家公子哥儿,几时受到这等****大罪?忍痛的本事,自然也比一般人还要差。 只见那军棍此起彼落,贺若锦的******上,己经鲜血迸流、皮开肉绽、触目惊心,围观的军士们,也是不时的发出一阵阵惊嘘声,私下的议论更是不少。 现在,他们都知道,自家都尉打的是闯衙属、打岗哨的贺若锦了,这个贺若锦,还是堂堂的给事营的校尉、贺若弼家的二公子。 他们都是世家出生,也知道得罪世家子弟的下场,现在韩擒虎的儿子,打了贺若弼的儿子,对他们而言,就是这事儿越发有趣了。 与此同时,韩世谔执法如山、铁面无私,而且下手特狠,不顾情面的形象,在每个军士的心目中,变得又是高大起来,众人在惧怕之余,对他也多了一丝敬畏和信服。 而此刻,坐在台上的宇文化及,脸上却是一阵红一阵白,看到好友皆手下的贺若锦被毒打,那一棍棍仿佛就落在自己脸上似的,他咬牙忍了一阵,就走到韩世谔的面前,抱拳道:“韩将军,我们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他非得要残废,我们给事营新建,正当用人之际,属下肯请韩将军,念在同僚一场的份上,暂时寄下余下的军棍,日后再作计较。” “行!”韩世谔展颜一笑,看着宇文化及点点头,才道:“宇文将军的面子,本将那是一定要给的,那就叫停吧!剩下多少军棍权且寄下,日后若有再犯,一并加罚。” “多谢韩将军!”宇文化及咬了咬牙,就急忙前去叫停,将贺若锦扒拉起来一看,发现他几乎就要晕厥过去了,只好叫人将他先抬走,再命医官进行救治了。 “下手也太重了吧!才二十几棍,就打成了这副惨样。”柳述在军队里,也是混很多年,哪里看不出端倪,啧啧的摇头轻声道:“韩将军,你可是真狠哪!这两个小卒,可都是你的心腹近卫啊。” “哪里、哪里!大家都是给事营的人,怎么能有你我之分呢?他们两个这叫铁面无私、执法公正。”韩世谔闻言,笑了一笑,就大步而去。 “哎!麻烦来喽!”看着韩世谔的背影,柳述也是摇头叹息,自言自语道:“宇文述、贺若弼二人,岂是好惹的人物?这要是发作起来,在这给事营的营队里,从此恐怕永无宁日了!韩世谔呀韩世谔,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谁都敢惹!看吧,我倒要看你,是怎么收场下台!” 待热闹看完了,众人就各自散去,干自己的事情,韩世谔就独自一人,来到了医官处,探望那名被打昏的小卒。 等旁人都退去之后,不等韩世谔开口说话,那小卒就一骨碌爬起来,对着韩世谔,就拜道:“小人,怎敢劳将军大驾?” 第105章 杨坚召见一 “起来吧!”韩世谔微笑的,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想了一下,就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董藩吧。” “将军真是好记性,在下这样的小人物也记得。”董藩有点受宠若惊的急忙点头,就道:“不瞒将军,小人的父亲,曾跟随过令尊韩擒虎将军,麾下征战沙场几十,我父亲从小就跟我说,韩擒虎将军是天下一等一的英雄豪杰,在下见了将军您,就如同见到了韩擒虎将军一样!” “原来我们两家,还有这样的渊源。”韩世谔点头微笑,回道:“董藩,你表现不错,反应够快,很机灵,好好干,定有前途。” “韩将军,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董藩闻言,突然又拜倒下来。 “有话好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必下跪?”韩世谔伸手,就要将他拉起来。 “不!请将军先听我言。”董藩急切回道:“小人的父亲,仰慕韩擒虎将军,所以就誓死追随于他,最终命丧战场;小人自己也十分仰慕将军您,愿意拜您为主,只要将军不嫌弃,小人以后愿意替你,牵马坠蹬为奴为婢,就如同当年家父追随韩擒虎将军一样。” “这个吗?”韩世谔略作寻思,微然一笑,回道:“我若不答应你,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家主!你、你答应了?”董藩大喜,一时反而怔住了。 “这不废话么?”韩世谔又是笑道:“不过,日后大庭广众之时,你可不能向我家主相称。” “是!将军!”董藩喜不自胜,连连磕头道。 “行了,起来吧!”韩世谔将他从地上拉起,又是笑道:“你啊!好好装病,多躺几天,这段时间,我会命医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 “家主放心,我明白的。”董藩欣喜的又是笑道:“家主,其实贺若锦的武艺,不过如此,他那一肘下来,我本可躲闪,却又故意挨了他一记,小人从小被父亲给打到大的,这他一下就如同隔靴搔痒,如到必要之时,不用家主吩咐,我也大可以将自己的头砸上一砸。” “很好!”韩世谔拍着他的肩膀,也是哈哈大笑道:“我也喜欢聪明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给事营中,韩世谔执法痛打贺若锦的事情,也是不胫而走,很快的就传了开去。 隋文帝杨坚,自然也是很快,就得知了这次消息。 “这家伙,还真敢下手,居然把贺若家的人,也给打了。”杨坚拧了拧眉头,轻声吟哦道。 “父皇!虽然从理法上讲,他做的无可厚非,可是从人情世故上讲,他这样却是万般不该。”柳述抬头又是看了一眼杨坚,这才说道:“这样一来,宇文化及和贺若锦是他的属下,今后还要仰仗的,二来,宇文述和贺若弼二人那边。” “他们那边能怎么样,他们还敢挟私报复不成?”杨坚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当朝驸马,又是说道:“在朕看来,这个韩世谔秉公执法,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贺若锦、宇文化及等人,就是一身骄横之气,这样的人怎么能在朕的身边当职?若不是韩世谔已经下了判、定了案,朕倒想将这贺若锦,给一脚踢出给事营,你身为长史,典掌军令执法护法,辅助韩世谔统领给事营,那是你的本职,难不成你还觉得韩世谔做错了?难不成如此否正不分!” “呃!父皇教训得是,儿臣知错了。”柳述闻言,脸色大窘,竟是无言以对,只好低声唯唯诺诺。 “你将朕刚才说的话,传给宇文化及和贺若锦听听。”杨坚站起身,正色沉声道:“让他们搞清楚一件事情,皇宫大内,不是他们的自家府第;给事营的校场,也不是他们的后花园,既然投了军,就给像个军人的样,律法军规、样样森严,容不得他们像以前那样纨绔胡来。” “是,儿臣马上就去传旨。”柳述应了声,就准备退下。 “给朕,顺便将韩世谔也宣来。” “是!” 当柳述一心忐忑的,来到营地,他正琢磨着,怎么跟宇文化及等人传话,就迎头碰到韩世谔。 韩世谔见他魂不守摄的样子,连忙问道:“柳大人你怎么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韩将军!陛下宣你去见驾。”柳述扔下这句话,掉头就走,在他的心里,骂骂咧咧的道:小兔崽子,跟你搭伴一起当差,果然晦气!我汇报个事,父皇连着把我也给骂了!以后我还是少跟你套近乎的好,说不定又惹上什么倒霉事儿! 韩世谔看着,匆匆离去的柳述的样子,就明白了,心道:这小子肯定是去杨坚那里,挨了骂回来的嘛!该啊! 之后,韩世谔就整了整衣冠,去觐见隋文帝杨坚了。 韩世谔进到御书房,正要行礼见驾的时候,见杨坚正在批着奏章。 杨坚似乎也是发现了他的到来,就微笑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嗯!世谔,你文武双全,是个难得的人才啊!” “微臣薄德才疏,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韩世谔知道,杨坚这是要进入正式话题了,于是顺着他的话说下来道:“就拿统领军队来说,微臣是一无所知,时时如履薄冰唯恐犯错。” “呵呵!世谔!你以为朕宣你来,是训斥你的么?”杨坚笑了笑,也不打边鼓了,直接说道:“贺若锦一事,朕己经知道了,你并没有做错,换了是朕,也会那么做,为将者,就该有股刚劲,如果连属下都镇劾不住、连军律都执行不了,那就是庸才,朕征战天下十余年,对军队之事还是了解一些的,军队,就是血性男儿聚集的地方,每一个将士都该是为战场而生,是要准备血火厮杀的,这样的人都有自己的脾气和血性,最好是像一头头择人而噬毫不畏惧的狼,否则与阉人何异,又何苦来当什么兵凑什么数呢?因此,将军不是所有人都能当的,能否管住这些人、最大程度的激发出这些人的威力,就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微臣谨记、陛下教诲。”韩世谔拱手,又拜道,“陛下!微臣统领给事营的七天来,感觉每时每刻,都要做相当多的事情,尤其是要学许多的东西,填补许多的空白,因此,感觉时间非常的不够用。” “这就对了,但凡积极向上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感觉。”杨坚闻言,点头微笑道:“朕虽然到现在,也没踏进过给事军营一步,但知道你还是做得不错的,你制定的训练计划,很有创造性,让朕眼前一亮颇有惊艳的感觉,你收拾军心的办法也不错,建立威信也有些手段,虽说瑕不掩瑜,但你还是有一些欠妥的地方。” “请陛下!明示责罚!” 第106章 杨坚召见二 “责罚就不必了,你又没有做错,只是做的有一些不妥罢了。”隋文帝杨坚,依旧是面带微笑,语气轻松的说道:“世谔!朕问你,你觉得为将之人,在部下的面前,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又是该做些什么?” “这个!”韩世谔寻思了一阵,才回道:“微臣愚见,认为为将者应该让自己的属下将士,对自己敬佩、感激、畏惧、尊重。凡军中大小事情,为将者自己务必精通,否则无力纠正和指挥他人。此外,应当爱兵如子,以身作责,言必信,信必果,竖立恩威。” “说得不错!”杨坚点点头,微笑又道:“如果能做到这些,那也当是一名难得的良将,在我大隋朝这样的人就不少,比喻你父亲韩擒虎,就是其中的一位,朕再问你,你父亲韩擒虎,和越国公杨素相比,又是如何?” “回陛下!这个微臣不知。”韩世谔自然不好信口开河一顿大话了,因为一个是越国公杨素、杨仆射,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他哪敢议论他们两个当世名将? 杨坚看了看韩世谔,见他正低着头,正色道:“你不知道的话!那朕就告诉你,他们二人之间的区别,就是将与帅的分野。”杨坚顿了顿,又道:“为将者,做到你刚才说的那样,就已经很不错了,但如果是要想成为独挡一面的帅才,那还远远不够,这一点,你若了解杨素、高颖二人,自然会明白。” “回陛下!这微臣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那么,朕可以告诉你一些,你父亲的为人,忠勇无双、义薄云天,他人更是爱兵如子、每战身先士卒,受到将士们的一致拥戴和尊敬,无数人愿意与他,同生共死、赴汤蹈火,韩擒虎,可当称为世之良将、社稷之臣,但杨素与他不同,杨素胸怀韬略腹有良谋,能带兵能谋国,智勇双全仁义无双。”隋文帝杨坚,看了看他,又是说道:“而更为难得的是,他若为帅,朕基本上不用关心什么战局的事情,大可以全然放心托付,哪怕是这大隋江山的安危,系于他一念之间,朕也可以完全放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微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那就是大局观,杨素的大局观,无人能及,指挥一场战争时,他首先想到的是社稷江山与朝堂君王,战略与战术面面俱到,而不是单纯的为了打仗而打仗,与此同时,他还有一个最令人称道的优点,是在他手下办事的臣将,都能发挥出自己最大的能量,他所统领的军队,必然是团结一致上下同心的。”杨坚抚髯,微笑又道:“其实,人人皆有私念,军中更多的人,都是鲁莽冲动、桀骜不驯之人,人与人之间没有矛盾和磨擦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在杨素的影响下,他手下的兵将一样,也会具备大局观,哪怕是有私仇的人,也会暂且将它放在一边,共谋国事打好战役,韩世谔,你可明白!” “回陛下!微臣明白了。”韩世谔拱手而拜,心中也是暗吁一口气,心道:说了半天,杨坚其实是在教我兵法和为官之道嘛!他无疑是在影射我,痛打贺若锦这件事情,在自己的军营中与属下结下下私仇,今后的部队肯定是不好带,但是既然私仇已经结下,自己就要有心胸和大局观,不要在这一点上苦苦纠缠,同时,也要努力让自己的属下忘记私仇,同心同德。 韩世谔知道,杨坚其实是想批评自己,却用夸奖与比喻的方式,来对自己进行点拨,激励完善自己的性格,站到更高的境界,去思考与处理问题! “世谔,朕知你悟性极佳,是一块可造之材,因此,朕才对你说这些多,希望你能体会到朕的良苦用心。”杨坚此时呵呵的笑道。 “陛下!如师如父的耳提面命,微臣惶恐不安、铭感腑内,今后,微臣定会处处注意,提高自己、完善自己,不让陛下再次失望。”韩世谔也是拜道。 “很好,朕也希望自己没有看走眼。”杨坚抚了抚须髯,如同和蔼长者一般走过去,拍了拍韩世谔的肩膀,又道:“还有,你这七天都没有离开过营地吧?趁这会儿天黑皇宫关闭之前,快回家走一趟,去探望一下你父亲,他要不了多久,就要回凉洲了,还有,朕要赏你的宅子,己经打理好了,你过去住下吧。” “谢陛下,微臣告退!” 待韩世谔走出御书房之后,就长吁一口气,心中暗道: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屡屡听闻杨坚的才德智术无人可及,识才举贤与御人用人的功夫,在帝王之中也是难得一见,今日切身体会一下,果真如此啊! 既然杨坚都主动给他批了假,那不领情,可就说不过去了,再者,韩世谔也很想回家,见自已的父母,于是简单的说了几句,就骑上红风,独自离开了皇宫。 小半个时辰过后,韩世谔就从皇宫,回到了韩府门前,见韩单他们,正守在门口,随即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把马绳交给韩单,就问道:“韩单,我爹娘他们呢?” 韩单也是高兴的接过马绳,就回道:“公子!家主在书房里呢!他纷付过,只要你一回来,就带你去见他!” “我爹要见我?是什么事啊?”韩世谔听闻之后,反倒愣了一下。 “不清楚!你还是快去吧!”韩单想了会说道。 韩世谔定了定神,方就走入了宅院,然后直向书房而去。 到了书房之后,韩世谔便向正坐在书桌后的韩擒虎,躬身行了一礼道:“孩儿见过阿父。” “不必多礼!座下吧!”韩擒虎看向自己儿子许久才道。 片刻之后,韩世谔就坐了下来,他已经隐隐约约猜到,应该跟他下令打贺若锦有关,于是他的心理上,也是紧张万分。 韩擒虎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良久才道:“谔儿!在过几天,我给你娘,就要回凉洲了,日后在长安,做事都要三思而行,千万意气用事!有什么急事,要帮忙跟商讨的话,就找你二伯。” 韩世谔见韩擒虎说了一大堆的话,却没有打骂自己,于是不解的问道:“阿父,你难道不是要指责我吗?”。 第107章 良苦用心一 “你想我怎么做,难不成还要夸你做的好?你这才入宫当职七天,就干出这件大事了,了不起呀!”韩擒虎的眉头,微微拧起,眼神又如同刀锋般,锐利的在自己儿子的脸上抹过,语音却是淡然的说道:“如此心胸,怎么能成大事?” 韩世谔见自己的父亲,果然拿责罚贺若锦的事情说事,心中也早有腹稿,立刻说道:“爹,事情的曲折情由比较复杂,能让孩儿一一说给你听么?” “听什么听!”韩擒虎非常果断的说道:“不是所有人都有兴趣,去研究事情的过程,他们只看到一个结果,那就是韩擒虎的儿子,打了贺若弼的儿子,至于为什么,别人不了解,也不会想去了解。” “我明白爹的意思了!”韩世谔吁了一口气,点点头,又道:“虽然这件事情,我没做得过份,于理于法也都说得过去,但事情的结果,却是对我们韩家,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因为这会让人联想到,是父亲你唆使我,公报私仇的。” “你既然现在能想到,当时为何就不明白?刚才还居然还主动提起这事!”韩擒虎拧着眉头,看了自已的儿子,说道:“谔儿!你记住,凡事,不可图一时之快,世间的所有事情,也不是都能用理用法,就能衡量清楚的,否则就未免太过简单了,因为律法规章都是死的,但人是活的,你说得不错,那贺若锦犯了军法,是该罚,可怎么罚、什么时候罚,那也应该是有技巧的,而你呢,则是用了最简单、最粗暴、最愚蠢的方法,来处理这件事情,当时固然是很解恨、很过瘾、也很风光,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为你埋下隐患、树下强敌,你不是一向自诩聪明吗,怎么会干出这种蠢事?” 韩世谔的心中,宛如被一道利匕划过,放入一道金光,顿时心头一亮,如同开了心窍,也自知这一次是有些鲁莽草率了,于是拱手拜下来,就道:“父亲教训得极是,孩儿当时的确是有些自负,思虑欠妥了,贺若锦虽然粗暴蛮横,孩儿也一般见识的,以同一个粗暴蛮横的方式去与他对抗,实在不够高明,哎!官场凶险,孩儿的确是太嫩,还要勤学苦练才是,刚刚上午陛下将我宣了去,跟我说了许多话,也是意在指点我。” “他说了什么?”韩擒虎顿时疑问道。 韩世谔便将杨坚对他说的话,一一的说给了韩擒虎听来。 韩擒虎听完后,沉默了半晌,抚着长长的灰须,点头道:“你啊!幸好陛下是心如明镜的圣君、明君,他还是支持你的,不过很显然,他也不赞成你用这样的方法处理问题,还有,他之所以摆明立场支持你,不是因为你是我韩擒虎的儿子,或是真的从感情上偏向于你,而是因为你是给事营的都尉!这一点,你务必要想明白,他是在维护给事营的权威,竖立这个长官的威信,而不是真的在庇护和偏袒你这个人。” “这事,孩儿也知道的。”韩世谔点头回道:“陛下是个成功的精明的上位者,他当然知道一个统帅的威信,对于军队的重要性,因此,哪怕孩儿是错的,他也许仍会支持我。” “说得不错,这是陛下一惯的做法。”韩擒虎看了看四周,又道:“因为陛下掌管的是一个国家,所以站的高看得远,他无法面面俱到去做所有的事情,他只能管好身边的一些人,再通过这些人,去管好其他更多的人,最终达到管好这个国家的目的,你是给事营的最高长官,他管好你一个、驾驭好你一人、培养好你一人,远比管好其他的校尉、与各级军官等人要容易得多,因此,他才在判事决断的时候倾向于你,再加上,宇文化及与贺若弼二人,一直都是陛下最信任的人,让他们的儿子稍微吃点亏,陛下也好在他们面前圆场,相比之下,为父与陛下之间的关系,则显得生疏了一些,因此陛下才一时没有责备你。” 韩世谔的心中,微然一凛,心道:我倒是忘了还有这一层!父亲说得不错,这就好比自家的儿子,跟邻居家的儿子打了架,做父母的一般只好教训自己的儿子,原来,在杨坚的心中,宇文化及与贺若锦远比我要亲近! “因此,这一次的事件,表面上看你是出风头了,在军队里树立起威恩了,但并没有得到什么实际的大好处。”韩擒虎又是说道:“首先,你从此与宇文化及等人结仇,那是肯定的,在他们的背后,再多了宇文述、贺若弼等等这样一批人,对你心存芥蒂,而且这一次,你也挑战了陛下的耐心,一次两次,他也许都会容忍你,甚至是摆明立场支持你,但一但最终陛下失去了耐心,你的后果远比宇文化及等人要惨,他会毫不犹豫的一脚把你踢掉,甚至更严重。” “孩儿记下了,这一次的确是孩儿鲁莽了以后,会更加谨慎办事,不会授人以柄。”韩世谔拱手,又拜道,这一次,他算是心服口服了,相比于杨坚、韩擒虎这些老革命,一向自认为聪明的自己,还真是太嫩了,经验这东西,还真不是能够与生俱来的。 谁说古人就不如今人呢?政治智慧,古人老祖宗们,已经将它演绎到了极致,丝毫不输自己!诚恳的说道:“孩儿铭记教诲。” “好在这一次闹出的动静不是特别大,你最后还是手下留情,卖给了宇文化及一个面子,没有当真将五十军棍打完。这要是把贺若锦给打残打死,那你就真的完了。”韩擒虎看了看他,又道:“不过你资质极佳,而且天赋出众,所缺的只是磨练,就如同一块璞玉,还须雕琢,虚心求学努力精进吧,为父,对你有信心!” “谢谢阿父!”韩世谔凝视着韩擒虎,感激的点头,心道:我能有这样的一位父亲,真是我的幸运! “谔儿!你长大了,也是该有自己心里的想法了,以后万事千万得要小心了,必竞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第108章 良苦用心二 韩世谔满眼含泪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看着他额头上的白发,哽噎的说道:“阿父!我一定会做事,一定会三思而后行的。” 父子二人又畅谈了一番后,韩世谔这才告辞离去。 一回到自己在韩府的小院,他的母亲杨雪,便有些伤感地迎了上来,然后却故作喜悦的问道:“谔儿,听说陛下很赏识你,还赏赐给你一栋宅院,明天,我就跟你一块去看看吧!” 韩世谔闻言,也是喜道:“好啊!娘!”顿了顿,又道:“娘!我现在想吃粥!好吗?” 杨雪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对于她来说,看到儿子能出人头地,是比什么都高兴的事,她现在心中,说不出来高兴,当即便柔声道:“这有什么不能的,谔儿,你这些年来,你的确太辛苦了,娘现在就给你熬粥喝!你先休息一下,娘过会就来。” 血浓于水的亲情,让韩世谔对这个家充满了依恋,在外面面对其他人时,自己可能是个可能是个令人艳献的世家子弟,还有可能是个少年将军,但是,唯有在面对自己的家人跟族人时,自己就会变得简单,是儿子,是侄子,是他们的亲人,透明而简单,如此而已。 因为家,就像是一个让飘泊的船儿,休憩的温暖港湾。 吃过晚饭后,韩世谔很快便上床睡觉了,这一夜,他睡得十分伤感,因为他跟自已的父母三天过后,就要分开了,再次相聚的机会,就是要在三年之后。 第二天的一大早,韩世谔起床之后,刚刚晨练过后,那杨德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在向他行了一礼后,便忙不迭地说道:“公子,夫人他们让你快去堂屋!宫里封赏的人,己经过来了。” “好!你先去禀报我娘他们,我洗漱一下,就过去!”韩世谔连忙回答道。 骠骑将军的印绶,就与杨坚的诏书,同至韩府,附带的还有一千贯的五铢钱,于城中的一处良宅,赐予韩世谔,名为将军府。 又经过了半日准备,韩世谔在长安城的这三年来,终于要搬家了,临行前,由于韩擒虎、韩僧寿二人,因为政务缠身,并不在府内,只是杨雪跟他的二伯母,等一众二十几个仆役,一路跟随韩世谔去将军府。 “公子,哦不,将军,小的在此恭喜您封官建府,一展雄心壮志。”在去往新家的路上,韩世谔身边管事的杨德,他正一脸谀笑着,对着韩世谔说道。 韩世谔闻言,就转看了杨德,看了一眼笑道:“就你小子,会说话。” 小半个时辰过后,几十人就来到了一处,占地颇几亩的宅院之前,只见院顶的木牌上,规整的刻着三个大字,将军府。 韩世谔目视着那牌匾,半晌接着,便随即带领着杨德,韩单等一众黑旗卫,缓缓走入府内,府内的修建布置,相当不错,除正院外还分有四个主要的庭院,分别占据府中,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杨雪跟韩曹氏也领着仆役,在府中四处闲逛,观看府中的人员配备很齐啊!韩世谔的将军府中,早已有隋文帝册下的近五十余号家丁,再加上韩世谔带来的几十人,真可谓是人丁兴盛。 韩世谔让韩单将调十二个黑旗卫,以后专门把守将军府的大门。 他们在府中正细细观赏之间,只见杨德偷偷的,溜到了他们的身后,轻言道:“夫人、公子,用不用小的,将这一众家丁换掉,另寻一批可靠的人选。” 韩世谔跟杨雪闻言,对视一眼,杨雪轻叹口气,才道:“不用了,这府中的下人,你只管留用,就由你安排事宜便是了。” 韩世谔也是转头对着杨德又道:“这些人不用换,就留下便可,过几日,你在想办法添些新人,回来记住,要家里底子干净的。” 杨德闻言,急忙额道:“公子放心就是。” 少时将整个府内,溜达了个便后,韩世谔等人随即在府内的正院,将一众家丁、仆役全部召集起来,看着绝大部分眼生的面孔,韩世谔深深的吸了口气,接着道:“诸位!从今日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这些家丁、仆役们闻言,都是不由的一愣,照理说这将军训话,不应该是说些府规家法什么的吗?但毕竟是下人疑惑只是一瞬间的事,接着便又纷纷低头等待下文。 韩世谔善意的,四下扫视了一圈,接着轻言道:“在我这里,没什么太多的规矩,只要干好分内之事和睦相处,互敬互爱就成,在在外面少嚼点舌头,跟在家里惹出什么乱子,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劫死囚,本将尽量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何?” 听了韩世谔的话,在场的人,都是再也忍不住,一个个纷纷笑出声来,一时间院子中的气氛其乐融融,接着众人异口同声道:“谨记将军吩咐!” 两天后,韩世谔来到韩僧寿府衙的门前,只见府门口已经聚满了人,两量大车装备齐全,二十多个仆役跟五十名身穿劲衣,魁梧凶猛的虎卫武士护在车子旁边,他们已经准备就绪。 身着锦袍韩擒虎与杨雪,也正在跟韩僧寿他们话别,几人都是显得温文儒雅,气质娴静。 见到韩世谔到来,杨雪脸显喜色,韩擒虎见了见自己的儿子,也是微笑点头,温言道:“谔儿!我们今日返回凉洲,你可要好好的忠君报国,才不枉生出男儿之躯啊。” “父亲教诲,谔儿铭记在心,不敢懈怠!”韩世谔哽咽着回道。 韩擒虎又和他们一番叙话之后,就上了马车,杨雪也是上了马车,然后车马起程,在城外于凉洲一带的官员们,集合,在数百名兵士护卫下,缓缓离开了长安城,韩世谔见到父母亲的车马远去,良久,这才折回城内。 当天上午,韩世谔骑马回府里时,他的脸上都是挂着笑容的,仿佛还在回味,刚刚那一口亲情的味道,他在长安街上纵马行走,不料却有军士将他拦下,只听那军士喊道:“韩将军,陛下有旨,宣你入宫见驾。” 第109章 宇文述的小心思 “知道了,有劳你了,我们现在就去吧!”韩世谔当即就跟着他们一块回了宫城,将红风送回给事营的马厩里,韩世谔的心里就在寻思了,心道:这么着急的找我,有什么事情呢?而且这一次召见的地方,还改在了朝堂中枢大兴殿,而不是御书房,可见是一次比较正式的召见会? 韩世谔的心中带着疑惑,脚步却没有停下,没过一会,就来到了大兴殿,经过通传过后,韩世谔就进入了杨坚的正厅,在内侍的带引下,直到里面。 在大兴殿里,除了隋文帝杨坚,另外还有三个人,有一个是韩世谔认识的宇文化及。 此刻,他正垂手站在书案下的一侧,低着头,侧目看着韩世谔,眼神显得颇为复杂,其中不乏怨怒与憎恨的意味。 而与他站在一起的,是一个身体比较高大,略显富态,年龄四十上下的男子,穿着标准的三品以上大员的紫色官袍,戴官帽,容装一丝不苟,神态谦恭低顺,看到韩世谔进来,他神情柔和的打量韩世谔一眼后,脸上就泛起了善意的微笑。 乍一眼看下来,这是一位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压力、十分和蔼可亲的敦厚长者,可是他眼中间或流溢出的一丝精光,又让人不敢对他小觑。 韩世谔也是用余光,看了看他,虽然看起来,他足够内敛和低调,但隐隐间,韩世谔却感觉这个人的心中自有丘壑,绝非一般的凡夫愚子,尤其是他看人的时候那种眼神,很柔和,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敌意,全然不像自家老爹的那种,经常在战场上血海厮杀带着凌厉与煞气的眼神,但是无形之中,却又会让人感觉,自己在他的面前,藏不住任何秘密。 因为那种眼神,如水至柔,却无孔不入,能在不经意间,看穿他人的心中。 而另一个人,则是个比较高的青年人,年龄大约二十几岁,站在宇文化及的对面,垂着手,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一副洗耳恭听、聆听教诲的乖乖仔模样。 韩世谔刚才进来时,那青年还对他点头微笑示了一下意,然后就转过头目不斜视,对着杨坚又是低眉顺目了。 杨坚此时是面带微笑,没有摆出什么君王的龙威,等韩世谔行过礼之后,就如拉家常般说道:“韩将军,朕给你引见两个人,这一位,就是宇文化及的父亲,宇文述。” 韩世谔的心中,不由的颤动了一下,心道:这就是我爹的死对头、宇文述吗?他原来是这样的一副模样! 宇文述,那是晋王杨广将来的亲家,也是当朝的权臣,日后杨广能当上皇帝的功劳,他也有一份,现在的他,就己经追随在杨广左右,在历史上的仁寿宫之变时,宇文述更是主要的行动策划人之一,正是在他们这些人的强烈鼓动之下,杨广才会行杀父灭兄之举。 现在的宇文述,已经追随隋文帝杨坚十余年,现在的宇文述是个博学多才,而且鞠躬尽瘁、忠心不二的能臣。 对杨坚而言,当皇帝也不容易啊,想要寻得良臣辅佐,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往往能干的不忠心,忠心的不能干,像宇文述这样,能干又忠心的臣子,杨坚哪里还有理由,不喜欢、不重用呢? 于是很自然的,宇文述现在也是,居于大隋王朝重臣之一。 “卑职韩世谔,见过宇文大人!”韩世谔拱手正拜,做足了礼节。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宇文述贵为重臣之一,居然也用同辈之礼,弯腰拱手回拜道:“韩将军不必多礼,大家同殿为臣,君王在此,咱们无分大小,皆是同辈之人。” 宇文述的言语柔和廉虚,没有半分傲慢,或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不过,这更让韩世谔觉得,这个宇文述当真是不简单啊!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待人接物,仍是这样低调,谨慎一团和气那只能证明,这个人有修养、有见识、有能耐、更是很有城府。 韩世谔转念又一寻思,宇文述父子,同时出现在了这里,隋文帝杨坚又将我召了来,能有什么事情?难道是宇文化及不服气,几天来的时间,就是在搬请他老爹,来发彪收拾我?不过应该不会吧! “伯通!有什么话你就当着朕的面,和韩世谔说吧!”杨坚看了看在场的几人,发话道。 “遵命,陛下!”宇文述恭恭敬敬的,给杨坚施了一礼,就转过身来,又毫不含糊的对韩世谔拱了一手,说道:“韩将军,犬子顽劣,给将军添麻烦了,在下在此,代犬子向将军赔不是了!” “宇文大人,这不是要折煞卑职么?”韩世谔闻言,也是连忙还礼,不过他的心中,也是略感惊讶,心道:原来是这样!是杨坚想让给事营的内部,平和下来,不过这个宇文述,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我和宇文述之间的小矛盾,用得着闹到杨坚的面前来开解吗? 杨坚在一旁,抚着灰须,呵呵的笑道:“伯通!这些许小事,朕不是说过不用这样大费周章了吗?年轻人嘛,血气方刚、好勇斗强,有些摩擦再所难免吗!” “陛下所言甚是!如果犬子和韩将军,只是在寻常的军伍里,闹出点矛盾摩擦,哪怕他们把彼此打残废了,微臣是一定不闻不问,听任其自生自灭的,因为他们入了军营,就要有自己的主张,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宇文述看了看他的儿子,又是说道:“但他们现在,不是在普通的卫所军队里,是在陛下新建的给事营里!而这给事营,可是负责保卫陛下周全的御前近卫!给事营中的将领如果不和,将心思都花在了彼此暗中较劲,甚至是内部争斗上,那么,谁来保护陛下安全?因此微臣以为,给事营中容不得一丝杂质,犬子不肖、自幼顽劣,刚一入营就无视军规军律冲撞上级将官,罪不可赦!逆子,为父说了半天,你居然无动于衷!还不下跪!” “啊!”宇文化及被宇文述的一声怒吼,给吓得浑身一弹,慌忙走出来,对着杨坚,就是双膝跪下,拜道:“微臣该死,请陛下责罚!” 宇文述也是趁热打铁的,又道:“陛下,微臣肯请将犬子从给事营中除名,以免给陛下埋下隐患,为陛下将来的安全不利!” 第110章 晋王杨广一 “伯通,你这未免小题大做了吧?人无完人,谁能无过?”杨坚依旧是面带微笑,说道:“尤其是年轻人、火气又大!不犯点错怎么成长?你我二人,年轻时,就没犯过错吗,还不是就这样在跌跌撞撞中走过来的?令郎年龄虽轻,是有不足,但那也是他的优势,知错能改,善莫大蔫哪!” 宇文化及虽然人品不怎么好,但其人也是个机灵人,这时听二人的话语,于是急忙又转向韩世谔,正儿八经的拜道:“韩将军,卑职冒犯军规、冲撞了将军,又多次鼓动旁人为难将军、腹诽将军,今日一并在将军面前认错赔罪,望将军大人责罚。” 韩世谔闻言,他的额头禁不住滴下了冷汗,心道:这两个父子,真能演戏,屁大的一点事儿,也能闹成这样,至于么?不过,由此可见宇文述的确是一个谨小慎微,而且姿态也颇高的人,自己的儿子犯了错,同时也吃了亏,他首先想到就是来认错,来消除皇帝和旁人的心目中,对他的不良印象,又以谦卑软弱、低调谨慎的形像,来示人,让旁人不提防、不记仇,高招啊! “宇文将军这样说,便是让小将汗颜了!”韩世谔也是急忙回礼道:“在下也是处事鲁莽,若有冒犯冲撞之处,还请宇文公子,万万海涵啊!” 隋文帝杨坚见他们二人,都在认错,于是就爽朗的又道:“伯通,看到了吧?多不错的两个年轻人。” 因为都有了台阶,于是,其他人也都是各自顺坡下驴,韩世谔也和宇文父子相视而笑,仿佛就是不打不相识成了朋友一般,房间里的气氛,也变得舒缓轻松了许多。 杨坚趁热打铁,又是说道:“伯通!此许小小的摩擦,开诚布公的说清楚将其消除了,那就没事了,他们两个孩子,都是不错的好苗子,朕一定要将他们留在身边,好好励练和栽培他们,因此,你也就毋须多言了,朕是绝不会将令郎赶出给事营的。” “这事既然陛下心意已决,微臣只好遵旨。”宇文述弯腰下拜,之后转向韩世谔,又道:“韩将军,今后在军中,我的儿子宇文化及,请你不要对他另眼相待,既不要因为他之前与你有过摩擦,而对他耿耿于怀,也不要因为他是我的儿子而有所顾忌,当是如何,就是如何,本官的意思就是,无论如何,不能因此影响到到给事营的团结与正常秩序。” “嗯!卑职答应大人!大人胸襟如海!有其父必有其子!”韩世谔拱手回礼,又道:“而且卑职相信,以后定能和宇文公子相处融洽的,大人说得对,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忘却了给事营的本职,这才是最重要的!” 宇文化及闻言,也是连忙拱手回道:“韩将军,其实在下对你也并无成见,只是因为韩将军,实在太过优秀,在下略感嫉妒而已,如今看到韩将军才德过人、胸怀宽广,在下也是由衷的佩服,从今往后,在下愿诚心辅佐韩将军带好给事营,一起向陛下尽忠。” 韩世谔也是爽朗的,拱手一笑道:“韩某!求之不得!” “呵呵!二名少年英雄,握手言和,多好的一件事!”杨坚眼见二人相敬如宾,也隋笑道:“你们且都退下吧,伯通!朕要与你详谈。” “微臣遵旨!”韩世谔和宇文化及拱手拜退,正在这时,一直站在另一旁没有吭声动作、几乎就要被人,当作他不存在的青年,也弯腰拱手拜下道:“父皇!那么儿臣就告退了。” “唔,晋王,你也不必走远,朕稍后还要考较一下你的才学。” “是,父皇!” 这时韩世谔闻言,心中一动,想道:晋王?难道是晋王杨广?未来的皇帝! 早就听闻,如今的大隋宫廷,十分混乱,隋文帝杨坚,同时看中太子杨勇跟晋王杨广两个儿子,而皇后独孤迦罗看中的,却是晋王杨广,杨坚本人,又是历史上的第一个妻管言皇帝,所以现在的太子杨勇,是处于劣势,虽然杨勇的太子之位,还没有掉,但是也差不多了。 隋文帝跟皇后对晋王杨广是分外的宠爱,经常将他给留在皇宫里居住,反而,他们对早就立下的太子杨勇不那么感冒,而且日见失望,因此,朝堂之上流言纷纷,说杨坚有废杨勇而改立杨广之心。 正因为如此,如今的朝堂之上,因为这潜藏的夺嫡争储,而变得云波暗涌,所有的臣子都在彷徨,究竟是该往哪一边站队?是现成的太子杨勇,还是大有后来者居上,之姿态的晋王杨广? 三人一起走出大兴殿,韩世谔不经意的打量了杨广一眼,心中暗道:原来杨广如此英俊潇洒,他脸上的笑容,如同春天般温暖。 但前世诸多电视剧,都告诉自己,不管他现在是如何的得宠,文臣们可以拍他马屁,可是武将们却不能,因为皇帝不能允许效忠于他的将军们,都去效忠自己的儿子,所以咱可得要离他远点,不能像文臣们一样,屁颠颠的想在这时候讨好晋王,好在他登基之后,因为从龙之功而谋得一点好处。 可是韩世谔没有说话,晋王杨广却是轻笑道:“二位将军若不嫌弃,可否随本王逛逛,这附近的御花园?”晋王杨广拱着手,对韩世谔、宇文化及二人说道。 “晋王有令,自当不从。”韩世谔和宇文化及一起拱手道:“殿下,请!” “呵呵,两位将军,不必这么见外!”晋王杨广看了看韩世谔,笑道,“韩将军,恭喜你荣升了给事营的都尉!我们二人虽是初见,本王却对你的大名如雷贯耳,其一是你的商行跟酿酒的工艺,其二是武艺跟才能,你先是设计逼西突厥退兵,让两个突厥王国更加不和,之后参于征讨江南,也是立了大功,这些事,令父皇也是对你赞不绝口的,今日得见,本王真是三生有幸啊!” “晋王殿下谬赞了!在下这些许雕虫小技,实在是难以登得大雅之堂。”韩世谔对杨广行礼过后,又道:“在下倒是早有耳闻,说晋王殿下才高八斗、极为博学,某乃一介武夫盲流,向来敬仰博学多才的人,对殿下您,更是仰慕得紧。” “哈!哈!”杨广闻言,放声大笑道:“韩将军!咱们二人可不可不要这样,相互吹捧了?宇文将军,韩将军,咱们当结伴而游,聊些开心事,你们说呢?” “呵呵,殿下所言极是。”宇文化及和韩世谔,自然都不好拒绝,只好笑着应承道。 第111章 晋王杨广二 韩世谔三人且走且聊,就来到了御花园,御花园是一处以精巧建筑和紧凑布局取胜的宫廷园林。 韩世谔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一片广袤的平地御花园的面积并不大,其南北深三百米,东西阔两百四十米,但古柏老槐与奇花异草,以及星罗棋布的亭台殿阁和纵横交错的花石子路,使得整个花园既古雅幽静,又不失宫廷大气。 这里就是隋文帝杨坚他们,茶余饭后、休息游乐的地方。 御花园的园林建筑,采用主次相辅、左右对称的格局,布局紧凑、古典富丽,向前方及两侧铺展亭台楼阁,园内青翠的松、柏、竹间点缀着山石,形成四季长青的园林景观。 御花园内共有四座亭子,北边的浮碧亭和澄瑞亭,都是一式方亭,跨于水池之上,只在朝南的一面伸出抱厦,南边的万春亭和千秋亭,为四出抱厦组成十字折角平面的多角亭,屋顶是天圆地方的重檐攥尖,造型纤巧,十分精美。 两座对亭造型纤巧秀丽,为御花园增色不少,园中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其古柏藤萝,将花园点缀得情趣盎然。 园内树木散布在园内各处,又放置各色山石盆景,千奇百怪,如绛雪轩前摆放的一段木化石做成的盆景,乍看似一段久经曝晒的朽木,敲之却铿然有声,确为石质,尤显珍贵。 园内甬路均以不同颜色的卵石,精心铺砌而成,组成九百余幅不同的图案,有人物、花卉、景物等,沿路观赏,妙趣无穷。 在一座亭台楼阁里,他们三人刚一座下,就有一队队的侍女,忙碌地端茶送水。 “两位将军,真乃是少年英杰啊。”杨广他们一座下,又是夸了他们二人一句。 “殿下多礼了,下官担当不起”韩世谔、宇文化及也是拱身回道。 杨广笑眯眯地,看着韩世谔良久,又道:“本王记得以前,曾在大兴殿里见过韩将军一面,那时匆匆擦肩而过,竟未与韩将军盘桓结交,实本王之过也。” 韩世谔对此却没有什么印象,只能回道:“有缘自会相逢,今日与殿下相遇,亦是缘分。” 杨广闻言,大笑道:“好一个缘分,不错,今日与韩将军再次相遇,也是一种兴事!” 他们三人,在这里谈了半个多时辰,直到杨坚派人来找晋王杨广之后,方才各自散去。 显而易见的是,晋王杨广似乎是有意拉拢韩世谔,其实也能说,他是在拉拢韩擒虎,跟他手下的十几万,经常跟突厥人拼杀的凉洲军的精锐将士,于是杨广就时不时的跟韩世谔示好,并不停套近乎。 他话的意思,韩世谔、宇文化及二人都知道,宇文化及也是当着杨广的面,多次表示会尽弃前嫌,从此通力合作,会亲如兄弟之类的一般的相处。 宇文化及的话语,让韩世谔的心里,顿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别扭。 因为实在是太过于虚伪了,韩世谔明明感觉到,这宇文化及仍然是在咬牙恨着他,偏他的脸上,却能挤出一堆笑容来,极度诚恳的说出狗都不会相信的,那些官冕堂皇的话。 至于宇文化及那边,且不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或者是故作姿态,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因为他的儿子跟外人闹了别扭,这等鸡零狗碎的小事,根本就轮不到他来亲自料理,唯一让他这么做的原因,恐怕就是因为这件事情,闹得已经让皇帝杨坚知道了,而且他极度希望自己的儿子,今后还能继续留在给事营里当职。 宇文述可不希望,隋文帝杨坚因为这件事情,讨厌上了自己的儿子,从而影响到儿子将来的仕途与发展,或者给宇文家族蒙上什么阴影,埋下什么隐患。 至于晋王杨广,则是用意更加明显,因为他就是在拉拢人。 韩世谔现在成为隋文帝身边,寸步不离的御前近将,这就意味着,韩世谔能够见到、听到许多人,包括他这个最受宠的皇子,也见识不到的东西。 这对一心争储的杨广来说,实在是太有用了。 可是韩世谔的心中,早已经********认定了,目前要离这个杨广远一点,否则要是让杨坚忌讳的话,遭殃的可是整个韩氏一族。 眼看到了给事营军营的开饭时间,韩世谔和宇文化及二人,就结伴朝营地赶去。 在其他人看来,韩世谔、宇文化及二人,也就真像是尽弃前嫌,不打不相识的一对好兄弟,你一句韩兄,我一句宇文兄的唤着,并肩谈笑着走进了军营。 给事营的军士们,看到这副情景,都是有点傻眼愣神了,心道:这是怎么回事来着?不是说,一山不容二虎嘛?这两头老虎,什么时候开始攀起交情,做了朋友? 让他们没有想道的是,继韩将军与宇文将军握手言和之后,给事营中再次传出一件怪事,前些日子被韩将军,毒打到几乎残废的贺若将军,捂着还在流血没有结好疤的屁股,慢慢的挪到韩将军的公衔里,当众推山倒玉的,向韩将军赔礼、认错。 大有点廉颇,当年负荆请罪的味道。 韩世谔见他这么做,自然也是顺坡下驴,给足了贺若锦的面子,也反过来给他赔了个不是,兄弟长、兄弟短的执手抚肩,把酒言欢。 当天晚上,都尉韩世谔、四名校尉来渊、宇文化及、张元备和贺若锦,在加上柳述与其他一些文官佐将,大摆了一场宴席,算是给新来的宇文化及等军官接风洗尘。 在外人看来,这绝对是一幕,不打不相识、英雄惜好汉的场景。 但是只有韩世谔等几个人,自己心里清楚,大家这都不过是迫于隋文帝杨坚的压力,不得不摆出一副和睦相处、携手奋进的模样。 至此大家,也就都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们同僚之间彼此的矛盾再大,也大不过皇帝,大家内斗和竞争的底线,就是不能违背了给事营,为皇族服务、保护皇族的宗旨,不能在惹皇帝不快,否则,大家可都得要吃不了兜着走。 第112章 成名之战一 现在给事营的情形,像极了隋文帝杨坚,当初给韩世谔说的一个事儿,当年杨素杨仆射刚带队伍时,他手底下的人不管如何争斗,有什么样的私怨,但是队伍的整体风气仍是团结的。 现在的韩世谔,也总算是明白了,杨素的能耐,就是他总有办法,能将人心不齐的队伍,给重新团结起来,因为一支队伍的团结是必须的,假如有谁不团结搞分裂,那就是跟皇帝过不去,跟军队的宗旨过不去,因为私怨与内斗、而触及了一支军队的底线,这样的人非要倒霉不可。 宇文述跟了隋文帝杨坚这么多年,也是文武结合,经常掌兵,所以他深刻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于是,他不得不小题大做的,带着儿子,亲自到杨坚那里去请罪,还屈尊折贵的向韩世谔赔不是,就是因为他明白,不管是谁,胆子再大,也不能在军队里调皮。 因为隋文帝杨坚,所带领的关陇集团董事会,才是整个大隋所有军队的最高长官,所有的军队都是以他们为首脑,但是给事营,却是不同,因为给事营的八百人,只是向他杨坚一人尽忠服务,谁要是敢在给事营里,搞内斗、搞分裂、想要破坏军队的气氛,那么他跟他家人的下场,一定会很悲惨,因为这样的底线,连杨素那样的权臣,也都不敢触碰,他儿子宇文化及,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从这一刻起,给事营里的气氛,就完全的换了样,宇文化及、贺若锦等人刚来时,对韩世谔这个给事营的都尉,是左右的不顺眼,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跟他做对,最好是拉他下台,好取而代之。 而现在,他们不得不老实了,因为现在,隋文帝杨坚摆明了,是在支持韩世谔这个给事营的都尉,不难想像宇文化及,一定明里暗里教育了宇文化及多次,再加上为了晋王杨广的夺位大计,他们哪里还敢再来捣乱,所以他们纵然是对韩世谔恨到骨子里,一百个、一千个不服气,现在也只得乖乖的,惟韩世谔这个都尉马首是瞻。 换作是在朝堂上,这样的事情,可能就会反过来,因为大家只要政见不同,必然争得面红耳赤,而且彼此不肯相让,明争暗斗、你死我活也是正常。 但军队与朝堂不同,令出如山,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官大一级压死人,捣乱者死! 所以,他们的私怨算是暂时解决了,接下来,韩世谔也是时候,大刀阔斧的训练给事营了。 给事营帐下的八百余人,全是精挑细选选出来的精英,因为他们几乎全是世族家庭中的孩子,自幼习武的条件更好,所以,这些人当中虽然不乏纨绔子弟,但能通过层层严格选拔、竟争淘汰之后,进入给事营的人,可都是手底下有活儿的好手。 这支军队的基础素质,的确是很好。 韩世谔与柳述和其他四位校尉,连续商议了多日,最终定下给事营十八项基本技能,这其中就包括,大隋军队里传统的箭艺、骑术、刀剑、力量、投枪等项目,也有韩世谔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诸多其他技能来培养他们。 比如,自由搏击一招制敌、野外生存、急救自救、侦察与反侦察、胆量与耐力、速度与反应等等,当然,隋文帝杨坚让柳述反复叮嘱的政治教育,那也是他们工作的重中之重,所以在给事营里,每天都有文化课时间,除了学习军令,就是进行爱国与忠君洗脑式的教育。 所以,在一两个月的时间下来,经过多次的调试与摸索改进之后,给事营的一切工作,也总算是完全走上了正轨,现在,这八百余人现在就像是一台精密完整的机器,运行得有条不紊。 在韩世谔的带领下,全营上下秩序井然,充满了激情与活力,又不失严肃与庄重,无形之中,整个团队的凝聚力,在不断的加强,每个士兵的个人素质,疯狂的增长。 给事营的将士们,自己都不觉得自己的成长,而一直耐心旁观的隋文帝杨坚,却都是看在眼里,乐在心头。 他不止一次的听了柳述的汇报之后,心中对韩世谔这个年轻的军事将领,也是大为赞赏,心道:这小子有干劲,有见识,有作为一个将军,应有的统率能力与个人魅力,也有想像力与创造力,他现在己经对给事营的正式登场,相当期待。 就在这时候,两个月的训练结束了,韩世谔向隋文帝杨坚上表,请求调一支三千人的军队,于给事营的八百人,进行一次阵形演练。 隋文帝杨坚闻听此言,也是非常爽快的就答应了。 当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自然不乏有人质疑,八百人对三千人,怎么可能能成功。 第三天的一大早,还是在那玄武门大校场上,兵甲林立一派孔武景象,龙旗飞扬,平日里龙袍衮冕的杨坚,今日身着盔甲骑着战马,春风满面笑容可掬,看着八百名给事营的军士,骑着高头大马步入校场,整齐的排列成一个方阵。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左右文武,甲士健儿,跟那些民众一起山呼参礼。 “都平身吧!”杨坚骑着战马,带着两排铁甲卫士,走到韩世谔等人面前,眼神在他们的身上扫过,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你们都是我大隋天下的后起精锐之秀,也是未来军队的栋梁之材,不要让朕失望。”隋文帝杨坚朗朗而言,让给事营的将士们,个个都是听得,热血沸腾、心情激动。 “吾皇圣明!”众军士一起抱拳参拜。 “布阵!”说罢,杨坚挥了一下手,他身后早已准备好的,一队队兵卒们,都是整齐的跑出来,他们三千人全部是重装步兵,人人一手拿钢盾,一手拿没有矛头的长枪,都是平端着对准了给事营的骑兵。 这三千人的指挥官,就是在征讨江南之战,立了大功的麦铁仗,这麦铁仗是步兵出生,他知道,虽然说骑兵对上步兵有一定的优势,但那却是要在有充分距离,可以进行冲刺突击的情况下才行。 可如今作战地点在这卫城内的广场里,方圆不过五里,只怕骑兵才刚刚将速度提升到最高,就不得不又减速了,这样谈何冲锋? 第113章 成名之战二 而只要给事营的骑兵和自己的步兵,陷入了混战之中,那优势就未必在骑兵一边了,毕竟骑兵由于需要骑在马上,便不可能携带很重或者很长的武器,比如说重盾、长弓、两丈以上的铁枪之类的兵器。 在这种情况下,麦铁仗也认为,自己用重装步兵,对抗给事营的骑兵,恐怕获胜的希望还大些。 所以,他索性就以重装步兵的阵型迎战。 对于这种情况,广场周围观战的老百姓,倒是看不出名堂,可那些将军们,却是明白这个道理,如宇文化及那些将军们,都不禁为自已的儿子们捏了一把汗。 此等布阵,真可谓坚固无比,就算被给事营的骑军强势冲击,也有余力反击,而且两军距离这么近,给事营的骑兵,也是无法将骑兵的速度,提升到最高的冲刺速度,冲击效果将大打折扣。 这个时候,隋文帝杨坚,也是早己骑着马,回到了高高的伞盖下,接过宦官的一碗茶来,就兴致勃勃的开始观战了。 骑在马上的韩世谔,见到三千重甲的阵容后,虽然也有些惊异,但是并没有慌乱,在他的心中经过演练,己经对麦铁仗的布置,有了应对之策。 这时,在三千人的大阵里,只听麦铁仗一声大喝,只见三千余名步兵,就开始吆喝着列阵,排成了整齐的方阵。 他们列成了八排横队,呈半圆形的弧线排开,每排三百七十五名士兵,人人皆是身披重装铠甲,左手持一面直径三尺的精钢圆盾,右手则拿着一把一丈五长的长棍,犹如一堵枪林铁墙一般。 而韩是谔的八百军士,也全部都是重装骑兵,个个手持长矛,背上背着弩弓,人马皆披铁甲。 韩世谔看了看麦铁仗的阵形,就喝令帐下骑兵,开始纷纷列队起来。 麦铁仗发现敌方,准备进攻了,立刻他便发现对方八百骑兵的特异之处,在这平坦的广场上,对方的骑兵虽是迅猛疾驰中,却是阵型丝毫不乱。 给事营八百铁骑的冲势,如同就是一把尖刀,虽疾快却不乱,足见其骑兵马术之精,的确非一般骑兵可以比的,让观战的人,都是叹为观止。 麦铁仗见他们已经发起进攻了,他亦是准备还以颜色,麦铁仗立刻命令鼓手卖力击鼓,擂声阵阵,命三千军士冲上前去迎敌。 在阵中负责指挥的隋军军官们,在得到麦铁仗的迎战命令后,当即便喝令部下,排成整齐的队列,缓缓前进。 光滑的圆盾在阳光下闪闪反光,密集的长枪如同枪林。 麦铁仗的心中暗忖,面前的八百骑兵虽然人马皆披铁甲,防护力惊人,但是不过八百人而已,而自己的重装步兵可是有三千余人,所以自己有充足的把握可以守稳阵势。 在双方都无法突破对方阵型的情况下,便会陷入一场混战之中,而在这种人挤人的混战局面,骑兵反而不占优势。 不过,麦铁仗却不知道,韩世谔对重装步兵的防御,早就有所安排,他采取这种密集阵型防御,只是给八百骑兵当靶子而已。 “传令下去!所有人准备开始投射!”韩世谔对四名校尉们说道。 此时,给事营的骑兵们,在听到军令后,立刻队形发生了变化。 在冲锋的过程中,原本是挤成一团的骑兵,却是突然从中间分开了,避开了麦铁仗重装步兵的正面,向着他们的两翼奔去。 麦铁仗这时,突然生起一种危险来临的感觉,这是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是他经历过数次战争之后,对危险的本能反应。 这时,麦铁仗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了,于是忙下令步兵暂缓前进,原地防御。 不过就在此时,给事营的骑兵们,已经冲到了他们的队列前,重装步兵们个个屏气凝神,手持圆盾和包了厚布的长棍,满拟在对方冲上来时,就挥舞长棍将敌人的骑兵,给一下弄下马来。 但韩世谔怎么会让自己的骑兵,和敌人的重装硬碰硬?只见冲在最前面的军官们,大叫道:“大伙儿扔标枪!” 只见这群快速奔跑中的骑兵们,便从背后的皮囊之中取出了一柄标枪,然后向正严阵以待的重装步兵人群中,猛掷了过去。 如今标枪已经是给事营军士们的必备之物,在高速冲刺中的骑兵投掷标枪,其冲击力和穿刺力可是无比巨大的,而且可以有效地避免,用在逆风环境下的劣势。 原本,给事营的骑兵们使用的这些标枪长约三尺,全部用精钢制成,枪尖锋利,并装有倒钩,一旦扎入人体,想要取出极不容易,不过参加这场战斗的骑兵们,每位的背囊中都装有六柄没有尖头的标枪。 不过在高速行进中的骑兵们,顺势掷出的标枪冲击力,还是相当惊人的,除了他们本身的投掷之力外,还加上了马匹前进的冲力。 麦铁仗的这些重装步兵们,虽然也是个个身披重甲,却也抗不住这些没有头的标枪,只要被标枪击中,结果就是立刻没有战斗力的,捂着被击中地方,不停的抽猝着,顿时三千人的阵形,就乱了起来。 麦铁仗的这些重装步兵,虽然穿着精铁铠甲,但在威力如此强的标枪面前,却也是抵挡不住,加上他们根本对敌人的这种另类攻击毫无防备,因此在给事营第一波的标枪攻击之下,就己被伤了二、三成。 一时之间,广场上惨呼声,哭喊声连绵不断,麦铁仗的重装步兵,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原本整齐的阵型立刻大乱。 麦铁仗最先摆出的那个,半圆形的弧形阵型,瞬间便凹陷了下去,虽然他手下的军士们,也是并未胆怯退缩,但是当看到前面的人,一个个地都在不停的抽猝着,而后面的人却又未能马上补进空位来,阵型便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松动。 于是他们立即把伤兵们给让出来,周围的士兵们,也是快速的把他们给抬走医治了,所以现在麦铁仗的三千人,己经只有两千四百人左右。 此时,在韩世谔的带领下,已经从两翼分开的给事营的骑兵,在绕了一个圆圈之后,又回到了重甲营的正面,开始再一次突袭,准备进行第二轮标枪投射。 “快!儿郎们!都给我举起盾格挡!”麦铁仗看见八百骑兵,又要进攻了,于是大喊道。 那些重甲士兵们,这时也都是立刻,举起了手中的盾牌,再次挡在自己面前,希望能保护住自己的安全。 第114章 成名之战三 而在此刻,给事营的骑兵们,已经准备好了,就又开始冲刺起来,而他们手中的标枪也再度掷出。 “嗖、嗖、嗖、嗖!” 无数支标枪,密密麻麻地从半空中倾泻下来,直向麦铁仗的盾牌阵射去。 片刻之后,只听盾牌阵营里的惨叫声,又是连连响起,站在前面的隋军军士,又是纷纷被击中。 在阵中央的麦铁仗见状,亦是大吃一惊,心道:“奇怪!明明我的兵士们,都已经举起了盾牌,怎么还是有那么多被击中的?” 只见那些被击倒在地的重甲士兵们,他们手中的圆盾,都是好好的,并没有破损,这让一旁观战的众人,也是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连隋文帝杨坚,亦是惊讶的问道:“柳述,这可奇怪了!难道给事营的标枪,能够穿透盾牌?为什么麦铁仗的重甲兵士,明明举起了盾牌,却还是无法抵抗?” 柳述闻言就连忙回道:“父皇!您注意到没有?这些重甲军士们,手中拿的盾牌,都是圆盾,如此一来,盾牌与盾牌之间,便有了不小的缝隙,不可能象方盾一般,可以连接无缝。” “朕明白了!那些标枪,定是从盾牌之间的缝隙,钻进去的!”杨坚也是久经战阵之人,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不过他亦是暗自高兴,因为圆盾之间的缝隙,也只有一个拳头那么大,而这些标枪,却有不少从那缝隙中透过,足见给事营军士的投掷精度极高。 而就在此刻,给事营的骑兵们,已经又开始发动了,第三轮标枪袭击过后,麦铁仗的重甲士兵,还只剩下一千五百多人,这一次麦铁仗已经有了,前两次抵挡的经验,虽然让给事营的标枪大多被挡开,但亦还是有一百多人,中了投枪受伤倒在地上,加上前两次被标枪击伤的人,目前麦铁仗的重甲营已经受伤倒地过半,而给事营的军士,却是只有两三十人从马背上摔下来,负了轻伤,也就算是阵亡了。 麦铁仗此时,看了看隋文帝杨坚所在的地方,他面沉如水,他万万没料到,给事营竟然有如此之利器,他立刻大声下令道:“大家都不要在原地死守了,这样下去,再来两轮标枪袭击,只怕我们的防守阵型就完全崩溃了,现在都给我冲上去,绝不能这样被动挨打了!” 然后麦铁仗又是领头进攻,他的动作令原本已经士气低落的重甲营的士兵们,见到自己的将军亲自领头进攻,亦是被激发起了勇气,他们大吼着,端起长枪,举起圆盾,便朝着给事营的骑兵,冲杀了过去。 韩世谔看着他们的行举,微微一笑道:“现在才想起主动进攻,已经晚了!给我把最后两轮标枪投出,我们便就可以开始总攻了!” 四名校尉接了韩世谔的命令之后,就连忙下令再度投掷标枪。 这一波的投枪,令处在奔跑中的重甲营士兵们,更加的无法抵挡,他们立刻就便成了给事营,掷出标枪的活靶子,不少重甲军士,被投枪击打的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就捂着被击中的地方,嚎叫着如同木板一般,纷纷倒下。 当给事营的最后的两轮标枪,都投掷完之后,原本一千五百余名重甲营军士,已经只还能站立了三百余名,而且他们的方阵早已不成形,出现了阵型整体混乱和松动的情形。 韩世谔现在等的就是这一刻,如果这麦铁仗真的耐心够好,让他的重装步兵依旧严阵以待,那在经受了五轮标枪射击之后,肯定还有一大半以上的人,能够流存下来,因为他们必竟有着三千余人。 这时,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利用八百名重骑兵冲锋,用骑兵的冲击力击跨对手。 还好,麦铁仗的重甲营,在接连受了几轮打击之后,终于是沉不住气了,而且在隋朝高层齐聚之下,麦铁仗的重甲营,一直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也让他着实脸上无光。 于是,麦铁仗终于选择了发动反攻,这样虽然打出了气势,但却让自己的伤亡变得更大了。 “冲啊!敌人的阵型,已经完全崩溃了!胜利就在眼前了!大家随我一起杀敌啊!”随着韩世谔下达了总攻的命令之后,他们就率领八百多名铁甲骑兵向敌人发起了冲锋,就如同一大滩血色的海洋,在冲击一块黑色的玩石。 见到此幕后,麦铁仗也是心知肚明,他一咬牙,就指挥帐下的士兵五人一队,结成梅花阵迎战他们。 不过韩世谔如何会让他从容结阵,给事营的军士们,在冲入敌阵之中,见哪里的敌军有聚集之势,便猛冲哪里,根本不给他们集合结阵的机会。 片刻之后,三千重甲营里,最后一个军士,也被一名给事营的军士,给用棍给打倒在地。 自此!韩世谔的八百给事营,几乎是在没有损耗的情况下,完胜麦铁仗的三千重甲营。 此刻,韩世谔领着八百名给事营军士,全部下马,对着隋文帝杨坚的方向,整齐划一的一拍胸甲行礼道。 对给事营目前的战绩,让杨坚这个带兵打仗几十年,最终得到天下的马上皇帝,眼前一亮颇为惊艳,大肆称赞道:“这是朕见过的,最彪悍又最内敛、最激情却又最沉稳的军队!几乎每一名将士,都能成为战场上的猛虎与江湖中的高手。” “这样的军队,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朕现在要给每一名给事营的将士,都赐封勋官!” 大隋的勋官,是没有俸禄,也没有食邑与田产匹配,只是一个象征荣誉的称号,这也是军队里面特有的、用来奖励有军功的人的封赏,如同现代的战斗英雄勋章,比如韩世谔的老爹韩擒虎,就是最高勋官上柱国。 自此,给事营也就成了,大隋有史以来,第一支集体被封勋官的军队,而且,还是在没有上过一次战场的情况下。 不过稍有不足的就是,有三十四名给事营的军士,被降级到了预备队士兵。 平常,韩世谔总是与将士们打成一片,但这种特殊的时刻,既然身为统帅、上位者与精神图腾,就注定要独自忍受这种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哪怕被别人骂作冷酷绝情,被人给非议与痛恨,也要坚持到底。 第115章 威风上任一 柳述看到这些军士们的感人情景,也是主动来跟韩世谔求情,说考核的标准,是不是可以适当放宽一点,而且这次考核,还是八百人对三千人,是否可以考虑,开个特例不淘汰他们?要不然,这样好的将士,就给这么开除了多可惜啊! 韩世谔十分拒决的拒绝了柳述,说道:军令即是军令,规矩即是规矩,如果所有人都能最终入选,对那些练得更苦、考得更好的将士,岂非是极大的不公?今后再训练起来,肯定无人愿意用心出力了,淘汰与竞争,将是今后给事营永恒的旋律,这样,整只军队才会日渐成熟与进步。 隋文帝杨坚听到柳述的回报之后,也没多说什么了,在摇头叹息之余,慨然长叹道:“这小子果然够狠,是个办大事的料子,朕!果然没有看错人!今后,这天底下还会有比给事营,更精锐的军队么?” 事先颁布的考试方式,大家日夜在一起同样的训练,完全公正的考试之后,最终留下来的人,心安理得万般庆幸,走了的人,心服口服、依依不舍,只有在预备队里,等待机会重新加入。 就连宇文化及、贺若锦等一批,最初与韩世谔很不对味的人,虽然仍是对他提不起什么好感,但也只能在心中,也是潜移默化的,对韩世谔这个家伙的能力服气了。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韩世谔已经完全成了给事营中,独一无二的至高统帅与精神领袖,他所立下的权威,已是无人可以撼动,包括宇文化及、贺若锦等人在内,所有人都不得不对他俯首服气。 经过了几天时间的休整与调配之后,给事营终于可以正式上任,接管保护隋文帝杨坚的重任。 杨坚对这一支军队的期待与偏爱,也是超出寻常,他下令兵器署的人连日加班加点,又是赶制了一批,最为华丽与高档的铠甲兵器,又是给他们一人一套的发了下来。 清一色的血光铁甲,红袍红缨,每副衣甲头盔,都能清晰的印出人影,与众不同的是,每副铠甲的左边胸甲和军刀的刀鞘刀身上,都铭刻了一只象征给事营的虎行标志,同时这也是他们勋章与勋官的标志。 所以,只要他们穿了这一身铠甲,就可以皇宫任何角落畅行无阻,可以带刀呆在皇帝身边,而韩世谔这个都尉,更是可以为了保护皇帝,在任何时候、做任何事情,比如,在危急时刻果断拔刀先斩后奏,杀掉某个可能对皇帝造成威胁的人。 如此说来,给事营军士的地位身份,与给事营这个都尉的职能权柄,已经足以让当朝的一些名臣大将们,眼红嫉妒和心头忌惮几分。 名臣大将们,那也只有眼馋和忌惮的份儿,他们心里都清楚,隋文帝组建这么一只新军时,全部选用的都是年轻的新人,用心和目的都是十分明确的。 首先,隋文帝杨坚选人时,都是在世族门阀里选,将大臣大将的孩子们,都留在自己身边当职,这对拉拢、团结和控制那些臣子,可是极有好处的。 再者,这些年轻人,又不是个个都如同韩世谔一般有心机,他们多半涉世不深心思比较的简单,容易调教和洗脑,让他们绝对的忠于皇帝,而那些在官场上混了十几年、几十年的大臣将军们,则不行。 他们都已经混得太久了,个个是人精,而且满朝的大臣的家族之间,谁不是和盘根错节交从甚密,彼此之间私交怨恩更是不少。 这样的人太复杂了,想得太多,办起事情来,经常是思前想后、举棋不定,脑子里装满了对自己对家族的利害关系。 而隋文帝杨坚所要的私人护卫,就该是一只杀伐果断,唯皇命是从的队伍,不需要圆滑与世故,唯一的要求就是服从! 所以,韩世谔训练给他杨坚的给事营,让他非常之满意,这与他的初衷不谋而合,甚至还远远高出了他的期待。 夏日的某一天,给事营的军士,终于正式亮相,粉墨登场了。 在这一天杨坚上早朝时,韩世谔和宇文化及,带着一百人的队伍,来迎皇帝圣驾,前往大兴殿,上早朝。 隋文帝杨坚乘着龙辇,韩世谔和宇文化及,这两名给事营高级军官,荷甲佩刀在左右,登上龙辇侍辇,其余给事营的将士们,都是围在皇帝的身边,外围才是备身府的士兵们,他们张打着皇帝的旗号,数百人浩浩荡荡的往大兴宫而去。 往日,这些任务都是左右备身府的任务,现在看到一队给事营的军士,把他们与皇帝隔开了,让左右备身府的人,难免心里有些不痛快,可既然都是保卫皇帝的人,他们也都知道给事营,现在在隋文帝杨坚心目中的特殊地位,同时对给事营的厉害,也是有所耳闻,所以,不痛快归不痛快,他们可不敢表示出任何不满来。 “有什么办法吗?人家可是有牛的资本!” 待隋文帝上朝之后,韩世谔和宇文化及二人,也落后于皇帝一步,先于司礼宦官之前,走入金銮殿,就在殿前执刀叉腰站立。 其他的给事营将士,则都是佩刀立于殿内殿外,为隋文帝提拱最近的保护,以往,这个职能该是由千牛备身们来履行,现在,他们都被差到了金殿之外的道上站岗放哨,左右备身府中军士们,现在大多则是布立在大兴宫的四周,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整个皇宫里戒备非法之森严。 正如杨坚所说,以后不管他身边的戍卫部队如何更换,给事营的卫士,永远是离他最近、最贴身的。 待文武百官陆续步入朝堂,都把眼光投向了,刚刚粉墨登场的给事营的军士们,他们更加关注的,就是站在隋文帝跟前的韩世谔与宇文化及,这两个目前离皇帝最近的臣子。 眼下,韩世谔虽然不认识这满朝文武中的所有人,但是,满朝文武所有人都毫无疑问的认识了他。 第116章 威风上任二 朝堂议事,大隋的臣子们,正在那里一一奏本。 这时,韩世谔也记住了,几个声色赫赫的人物,譬如声名赫赫的高颖跟杨素。 高颖今年己经四十出头了,生得那叫一个慈眉善目,个子不高也比较胖,说话不急不徐沉稳有力,见识说法总给人一种一针见血眼光独到的感觉,短短的一个早朝,他就得到了隋文帝杨坚的好几次口头夸奖,说他深谋远虑忠诚谋国,当为百官之表率。 韩世谔站在金銮殿前护驾,虽然没有参政议政的权力,可是皇帝和这些人商议的事情,那可是一字不漏的全听在了耳朵里。 韩世谔听着这些当今天下,最有见识和能力的政客们议事,令他感觉道,这比读上万卷书都要收获,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可遇不可求、有钱也进不来的,当今大隋天下的最高学府,所以他有时在想,我就算是一枚灯芯,整日在佛佗的座前听经讲佛,那也总有一日,能领悟成精、修为有成。 待朝会散了之时,隋文帝杨坚率先离场,韩世谔和宇文化及跟着杨坚身后,从金銮殿侧面,皇帝专用的龙门而入,而其他的文武大臣们,则是排成整齐的队伍,从正门整齐的鱼贯退出。 下了朝堂,隋文帝杨坚就径直来到御书房里,批阅了一些奏章。 这个时候,韩世谔这个给事营的最高长官,就可以自由活动了,给事营准备实行的是三班倒,由三名校尉,每天准时领两百人,前来交接班次并上岗,还有一人就会留守营中。 所以韩世谔这个都尉,如果没有杨坚的特殊任务指派,那就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工作,可以亲自带队上岗,也可以在给事营的营地里,处理其他的军务。 而且,给事营里也有严格的休假制度,保证每一名给事营的将士,每月都有几天的休假时间,总的来说,这份工作虽然紧张又严肃,但也还是张驰有度的。 傍晚时分,韩世谔领着来渊带着一队人,来御书房交班,准备护送隋文帝回后宫用膳歇息了。 现在大隋的后宫,只有一个女主人,那就是皇后独孤迦罗,至于其他的女人,她们对杨坚而言,就是碰过即死的下场,所以她们都是在躲着杨坚,所以大隋的后宫,还是非常的和平安详的。 因为,今天是给事营众人上岗的第一天,因此韩世谔也是有意将给事营的,每一个工作岗位都熟悉了一下。 隋文帝杨坚晚间,就领着他们进入了后宫,韩世谔等人跟着杨坚,也是进入了乱花渐入迷人眼的后宫。 这里,就是大隋天下美女最集中的地方了,哪怕是一名小小的宫女,那也必定是国色天香级别的,说不定哪一天被杨坚给心血来潮一时瞅上,那就能被宠幸一回。 韩世谔现在越来越认为,那句真理,就是:这天底下,越是出色的雄性、就能占有越多的雌性。 “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再加上这些宫女使女,后宫三千佳丽可能真不是个虚数了,杨坚也是真够惨的,只能看、不能动,因为他是睡一个,就死一个,毕竟皇后独孤迦罗,可不是吃素的?”韩世谔的心中,有些可怜的看着前面的杨坚。 此时的后宫里,仍是由左、右备身府来戍卫,戒备相当之森严,各处宫门宫殿,都有岗哨,整个皇宫里彻夜灯火通明,而杨坚目前所在的紫薇殿,则由给事营来戍守,任何人要是这时候,敢不听召唤接近这里,就有可能被给事营的军士,给不问情由的秒杀。 没过一会,杨坚就驾临皇后所在的后殿,此时的杨坚身穿一件浅黄色宽身禅衣,头戴乌纱方帽,腰束铁饰衣带,坐在榻上全神贯注看书,在他面前的御案上,放着一部史记和一部汉书。 杨坚喜欢读史,从小饱读史书,使他对王朝兴衰,了如指掌。 这时,他妻子独孤迦罗端着一碗参茶,走进他所在的地方。 “陛下,难得今晚你高兴,就早点休息吧!” 独孤迦罗把参茶放在桌上,又笑道:“今天晚上,就早点休息吧!” 杨坚猛得握住独孤迦罗那白皙的手,笑道:“朕希望你给朕,再生几个龙儿。” 独孤迦罗脸一红,靠在丈夫身上,幽幽道:“臣妾倒是想,可臣妾已经是做祖母的人了,哪里还能再生?不如让晛地伐杨勇跟阿摩杨广他们,在多给我们生几个皇孙。” 杨坚微微,叹了口气道:“现在的他们,一个个都在忙东忙西。” 独孤迦罗闻言,更是关心自己的两个儿子,她今天跟他说这话的原因,就是想和丈夫谈一谈废东宫之事。 对她而言,老大跟老二,这两个儿子都不错,从她本意来说,也应该是嫡长为嗣,可是杨勇整天朝三暮四,更是将自己夫妻二人给他原配夫人元氏给逼死了,从此他就无了嫡子,而次子杨广英武神俊,颇似其父,只有一个夫人,品相很好,立他为嫡,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陛下,废东宫方面,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隋文帝杨坚也知道妻子的意思,其实这件事他也一直举棋不定,作为皇帝,长子晛地伐虽有为帝之才能,可他的品德,却不够他成为帝王,而次子阿摩的人品,也要比长子好,长得也是英俊神武,可他必竞是次子,而不是长子,这也是杨坚所下不了决心的地方。 杨坚闻言,叹了口气,又道:“这件事先放一放吧!我们还是休息吧!” ······ 黎明时分,贺若锦也是带人来换岗了,韩世谔和来渊就带着值了一夜,夜班的将士们回到营里,呼呼大睡。 给事营的第一天的正式工作,算是结束了,没有出现任何的差错。 从韩世谔以下,大小的将佐们,都是暗吁了一口气,假以时日,只要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的工作,那就一切走上了正轨。 第117章 初遇雄阔海一 而韩世谔他们,也足有两三个月,没有离开给事营的校场了,再过几天,给事营里就可以开始轮流安排休假了。 韩世谔也在琢磨着,自己也是该回家看看了,这几个月来,手下的将士们,哪一个不是被磨掉了一层皮,而他自己这个给事营的最高长官,就要时时要做表率,那就更是要练得最苦的,除此之外,还有若干的军务政事要处理。 真是累惨了! 数日后,韩世谔就获得了四天的假期,带着几名,与他一起休假的给事营将士,在离开军营时,大家都是不约而同的,长吁了一口气。 因为在这段日子里,给事营每个人,都像是一根绷紧了的弦,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放松。 从玄武门出了宫城之后,大家就分道而走。 韩世谔带着他新收的家将董藩,也一起回府跟韩单他们见见面,这些日子以来,机灵又肯吃苦的董藩,倒也的确没让他失望。 这小子在这段时期,他练得是最认真最刻苦的,再加上韩世谔也给他开了小灶,进行特殊培养,所以,他现在已经成了给事营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在前些日子的淘汰考核,他的成绩就是名例前矛的,因此,有个被淘汰的队正职位,就由他来顶替上,也成了个小小的军官,在给事营当中也算是个人物了。 长安城的西市,可是当今天下第一大市集,比之二十一世纪大都市的商业步行街,也是不惶多让,韩世谔在来到长安城己经也两三年了,可他还一直没有仔细的逛过长安城的西市,今日偷得几日空闲,他们二人便准备要去逛逛。 二人从光化门进入,待走到西市,二人就牵马而行,欣赏热闹的市集,在给事营里虽然不乏激情与热血,但毕竟有些单调与枯燥,出了皇宫看到这花花世界,韩世谔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乡下的娃儿,进了大城市里一样,颇有点眼花缭乱的感觉。 大隋开皇年间的长安城,毫不夸张的说就是现今的天下,第一国际化大都市,在如今还是农业大国的中原,长安却具有了,现代浓烈的商业化都市的气息,这股味道,在长安城的西市尤其浓烈。 因为有着许多异国的商人,他们带着奇珍异宝,从丝绸之路上走来,目标直指长安,希望能淘到大隋的茶叶、绸缎、陶瓷器等特产商品往本国贩运,而且还有许多胡人来了长安就不想走了,就以定居于此落地生根,为毕业的奋斗目标,这情形跟二十一世纪,许多人为北京跟上海的户口,而奋斗情形颇有些相似。 在国外,隋人的地位除了在突厥那儿,在其他的地儿向来都是最高。 所以长安城西市上的外来人口,是在大隋各地内最多的,而且九成以上的胡人,还保留着本民族的服装,乍一眼看去,如百花齐放争相逐艳,林立的商家牌匾耀得人眼花,足有四五十米宽的街道上,车马人流、络绎不绝、竟相磨肩。 而那些酒肆歌坊里,也是美酒飘香、妙曲绕梁,更有一些艳丽的胡姬,戴着面纱穿着露脐的暴露胡服,跳着激情与诱惑的胡舞,吸引食客上门。 韩世谔、董藩二人牵马走在西市上,看到此情此景,韩世谔感觉到自己,就如同如沧海一滴,是如此的不显眼,偏却又嗅闻到这个繁荣昌盛时代的浓郁气息,这感觉真是沁人肺腑,让他不由得有些沉醉般的享受自己身为一名隋人,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不过韩世谔也知道,如果是杨广即位的话,此情此景最多还能有五六年,唉!且行且珍希吧! 二人牵马又是闲逛了一阵,正贪婪的欣赏这热闹的市集,不经意间的一眼,瞟到了这条街的一处,有一块空地,平时都是长安的闲汉们,坐着吹牛聊天的地儿,在几株参天的大树下,总会坐着一群人,也有一些小商贩雇不起门面,就蹲在这个地方摆个摊儿卖些东西,通常情况下,长安的衙差们也并不会去管,从这些小摊贩的身上,他们都明白,因为是挤不出什么油水。 韩世谔带着董藩来到这里时,只见一棵大树下已经挤满了人,三四人围成一个大圈子,里面传来骏马的嘶叫声,那骏马声音极响,中气十足,韩世谔只听这马的声音,就知道那是一匹好马。 此时,围观的人群时不时地叫起好来,这些叫好声,显然也是情不自禁地出来,这让韩世谔很疑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好玩的,在等着自己。 而董藩也是很聪慧的,凭借着锻炼出来的好身体,很轻松地,就为自己的家主,给挤开了一条道,等韩世谔钻进去的时候,这才发现,在这人群之中,发现是有一人,正在表演马技。 那骏马鬃毛茂密,全身都是油亮的乌黑顺毛,健壮高大,而在它身上轻盈地窜上窜下的,却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大个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皮肤黝黑粗糙,像是普通人家出身。 不过这个的大个子的马术,倒真是让人惊叹不已,只见他身下的骏马前奔后退,在这大个子的控制下,表演着各种难度的动作,有些动作几乎是难以想象出来的,他甚至可以两腿挂在骏马脖子上,与骏马来个大眼瞪小眼,引得四周的人们一片哄笑,但却又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韩世谔看过之后,对他在内心也是佩服不己,现如今,能让他佩服的人并不多,能让他钦佩的,必定在某一方面,确实有着独特的造诣和能力,而这个表演马技的大个子,还真让韩世谔,生出几分钦佩之心,也就跟着人们一起鼓起掌来。 就在人们看得眼花缭乱,惊喜连连之时,那大个子忽地勒住马,以一个漂亮的翻身落在地上,尔后对着四周众人拱了拱手。 韩世谔这时候,才有机会看清这个大个子的脸庞,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块岩石,即使是那一对深黑的眸子里,也没有半丝情绪,给人一种几乎冰冷的感觉。 第118章 初遇雄阔海二 他本以为这大个子拱手之后,必定来上一段讨要赏钱的说辞,但是和他想的不同,这个大个子似乎很拙于言辞,拱手之后,回身从地下拿起一顶斗笠托在手中,尔后走到人群边,很木讷却又带着一丝期盼地,看着围在他面前的客人,那是希望能够得到几文赏钱。 这年头,看热闹的事儿,人人都愿意往前凑,可是掏钱的事儿,那都是避之不及,在那大个子刚刚拿起斗笠,便有不少人散开,等到大个子伸出斗笠,要讨赏钱的时候,所有人刚才那种兴奋的情绪,立刻就变得消沉下来,毕竟长安城的百姓,虽然也算是富裕,可是让他们搂钱赏给别人,他们哪里还愿意。 那大个子转了大半圈,也不过得到十几文铜钱,在那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显得是那么的无奈。 “驯马的,你这匹马,要多少贯,你才卖啊?”这时,一个看起来,还有些阔气的男子,问道:“你开个价,我现在就出钱,把它给买下来。” 让在场所有人失望的是,那大个子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只是依旧托着斗笠,在所剩不多的人群转了一圈,终于来到韩世谔面前,探出斗笠。 韩世谔也是仔细的看着他,见他的脸色黝黑中带着亮丽,身体很高大,长相却是很平凡,是那种丢在人堆里也不会吸引任何人注意的那一种。 之后,韩世谔就笑眯眯地问道:“你是一个堂堂男子汉,有的是本事,这样在街头卖艺讨要赏钱,不觉的有失颜面吗?” 那大个子闻言,抬起头,瞥了韩世谔一眼,回道:“我自己做事卖力气,得到的银钱不丢人!” “有意思!有意思!”韩世谔托着下巴,心中又道:他看起来是一个有骨气的人,现在混到这个样子,恐怕是落难了,或许能帮他一帮,要是将这大个子领回府中,倒也是一个极好的主意。 韩世谔看着他许久,转身从马鞍上取下一袋酒,扔给了他,轻笑道:“给!” 那大个子顺手接下酒,疑惑地看了韩世谔一眼,放下斗笠,拔开壶塞子闻了闻,眼中顿时一亮,他刚要尝一口,韩世谔却是,又笑道:“我在里面下了毒,你敢喝吗?” 大个子闻言一怔,又把酒壶慢慢放下,可他还是忍不住拿起酒壶闻了闻,陶醉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你这是什么酒?”他迟疑着问道。 “是什么酒你就别管了,我就告诉你,这袋酒目前值十吊钱,但我可能下了毒,也可能没下毒,你敢喝下去,我就再请你吃饭。” 不料那大个子闻言,勃然大怒,他抡起那袋酒,便要向韩世谔砸去,却被韩世谔一把抓住他手腕,他又想反身攻击,却被韩世谔死死摁住,仿佛有千斤之力,压在他肩头,令他动弹不得,心中大骇,此人是谁? 韩世谔忽然放开他,却向他身后的骏马走去,还自言自语道:“这匹马不错,我看还能值几吊钱。” “好吧!我跟你赌了。”大个子也是已经知道韩世谔厉害,明白他不是对手,只得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将酒一饮而尽,用袖子一抹嘴,大声赞道:“他娘的好酒啊!就是有毒老子也认了。” “不错!有点胆量。”韩世谔对他一竖大拇指,又笑道:“那么,现在我们再打第二个赌。” 大个子闻言一怔,顿时大怒道:“酒我已经喝了,难道你说话不算话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韩世谔抚摸着大个子的骏马,玩笑着又道:“不算话又如何,要打一架吗?” 那大个子看了看韩世谔二人,又看了看自己的马匹,半晌,他只得无可奈何道:“你说吧!第二个赌什么?” “我先来猜你的姓名,条件和刚才一样。”韩世谔看了看他,狡猾的道。 大个子闻言,心中却是得意万分,居然还有蠢货跟自己打赌猜姓名,他的眼中,也是露出一丝狡黠,就道:“那好吧!我先声明,哪个要是再耍赖,那么他就是王八蛋。” “好!我们就一言为定!”韩世谔微微一笑,缓缓又道:“我猜你姓雄名阔海。” 那大个子闻言,又是愣住了,忽然,他又是大喊道:“错了!我不叫雄阔海!” “那好吧!你赢了,我现在就请你吃饭,不过吗?”韩世谔微微一笑,牵着他的骏马,就要出去,大个子一看就急了,连声叫道:“喂!你牵我的马干什么?” 韩世谔回头看向大个子,笑道:“这是你的马吗?可这马鞍上面,明明写着雄阔海三个字,这马难道还是你的吗?” 这个大个子,正是隋末英雄排行榜的第五位的雄阔海,此时他有些呆住了,他挠挠头,竟忘记马鞍上,因为怕别人偷,所以才刻着自己的名字,这时他只能回道:“喂!兄台!你先等一下。” 雄阔海见韩世谔二人牵马正要远去,于是急忙就追了出去。 韩世谔跟董藩二人,刚走没两步,雄阔海便追了上来,涎着脸笑道:“这位兄台!我们得商量一下!” 韩世谔停下脚步,让他的马,停在一旁,轻笑道:“说吧!商量什么?” 雄阔海这时才发现眼前这人,所穿的铠甲,不是寻常铠甲,于是他眼睛一亮,几乎生出一种,想跟随他的冲动。 于是,雄阔海快速走到韩世谔对面,对着他嘿嘿笑道:“这位兄台,第二个打赌,算我输了。” 韩世谔玩味的看着他,笑道:“你现在承认,自己是叫雄阔海了吗?” “这个我父母起的名字,我怎敢不承认,算我输,行了吧!”雄阔海无奈说道。 韩世谔微微一笑,把马绳递给了他,又道:“兄台!敬你是条汉子,我们以第一次打赌为准,你赢了,我韩世谔交你这个兄弟!还忘兄台不要嫌弃。” 雄阔海连忙接过马绳,他的心中涌出一和古怪的滋味,他忽然又开始有了结交此人的冲动,他知道,就算自巳第一次打赌输了,他也不会赶自己出去。 于是雄阔海双手抱拳道:“请问这位壮士尊姓大名,是在哪个卫府里?” 第119章 望云楼风云一 韩世谔看了看他,也是回礼笑道:“在下韩世谔,凉洲人氏。” 雄阔海闻言大吃一惊,眼睛瞪圆了,语无伦次的喊道:“你、你你就是破突厥、战江南、立给事营的韩世谔、韩将军?” “我正是!”韩世谔正色的丞认道。 “你真是韩世谔?可是我听说,他如今才不过十三岁!你这”雄阔海满目怀疑的问道。 韩世谔看了看雄阔海,伸手入怀,掏岀令牌对向雄阔海,又道:“这就是我的令牌。” 雄阔海抬头看了两眼,拱手行礼道:“原来是韩将军,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雄阔海这才终于相信,这位就是被当今陛下,封为给事营都尉的韩世谔,雄阔海这人很尊重武艺高强之人,当然前提这个人也尊重他,人家韩世谔将军借口打赌,要请他吃饭,算是解了他的窘况,又是给了他面,这当然就是尊重他。 雄阔海挠挠头,又是笑道:“韩将军弓箭高强,能不能带我参军入伍,实不相瞒,我这次来长安,就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来,只是在来的路上,钱财被人给骗了,所以才。” 韩世谔虽然想把雄阔海留在身边,不过此时,却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他见雄阔海满脸期盼,便笑道:“我们现在先去吃饭吧。” 雄阔海大喜,再次拱手谢道:“谢谢韩兄弟!” 韩世谔看了看雄阔海,又是好奇地问道:“你今年多少岁了?” “我今年十六岁了!”雄阔海爽快的回道。 三人牵马行走没过一会,这时董藩突然指着一处大酒肆,极为眼馋与惊羡的说道:“将军你看,那便是望云楼么?真大啊!” 韩世谔闻言抬头望去,只见一家颇为气魄的酒肆,那酒肆比旁边的任何房舍,都要显得高大华丽,而且非常的新,仿佛是刚装修的一家店子。 酒肆的名号,也起得有些霸气的望云楼。 这家店面的大门很高大,足以并排驶入三四辆马车。 此刻,大批的人进出络绎不绝,一个明显的现象,就是走进去的人满面红光兴奋不己,而且从穿戴气质上看,个个非富即贵,或是达官仕人,或是才子佳人。 而走出来的,多半摇摇晃晃相互搀扶,嘴里还在大声叫好酒、好酒,放浪形骸的姿态,与刚进去时的端庄儒雅,形成了十分强烈的对比。 “望云楼这个名字,倒有些意思,我们就在这里吃吧!”韩世谔看了两眼,也没做他想,就领着他们牵马走了过去。 “将军!望云楼可是大名鼎鼎啊!我曾听柳述长史说过,望云楼在我们大隋,可是开了三、四十家分店,别的不说,就算现在的长安城里,谁若是没有吃过望云楼烧酒的人,那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人物,据说,这里是达官贵人、才子名仕、巨商大贾云集的地方,在这里面,哪怕是一杯普通的茶,那也是外面的数十倍的价钱,哪怕是一名洗碗的婢女,也定是勾人心魄的美人儿;就算是给马喂的草料,也是极为精致考究,远比一般人家饭桌上的饮食要贵。” “哈哈,你小子就是满肚子花花肠子,一天到晚就留意这些,柳述那家伙,就不教你们一点好东西。”韩世谔抬手随意指了指那店面,又道:“走吧!今天我们就在这里了。” 说完,就带头将马绳,递给那引客牵马的小厮,就领着二人走了近去,而酒楼的小二,一看几名五大三粗的军官来到酒楼,着实让望云楼乱了一下子,就急忙迎接出来,他认识韩世谔身上的军服,于是连忙陪笑道:“原来是几位军爷来了,快请近!” 小二的嘴上虽然客气,但他瞥了一眼几名军官,心中不由怀疑,因为在他们的酒楼吃一顿饭,可是要花不少钱,可不要到时候没有钱结帐啊。 韩世谔几人,也是猜道了这小二的心思,韩世谔也是从钱袋子里,掏出了两锭黄金示意一下,就又是拱拱手笑道:“小二哥不用担心,速领我们近去!” 小二见了黄金,也是更加客气,边领着他们近去,边说道:“三位客人快请近!” 这见里面的人好不热闹,大堂中就有不少人围着一个说唱的老头,都在坐着喝酒,有不少人都喝得脸红了,个个一脸兴奋的神情,完全沉醉在说书人口中的世界里。 “快,上间雅席伺候!几位将军,快请!” 楼内食客如云,韩世谔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没有雅间,所以,三人只能选了二楼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 韩世谔坐定之后,看到董藩跟雄阔海也是座了下来,就道:“两位兄台!今天我们,就好好吃一顿。” 雄阔海有些难为情的,说道:“那么韩兄弟,今天就劳烦你了。” 这时,店小二走了过来,殷勤的问韩世谔三人道:“不知三位客官要点什么?” “你们店里最拿手的什么菜?”韩世谔问道。 “当然是霸王蹄花。”店小二神气的又是说道:“而且就是皇宫里的御厨也比不上。” 韩世谔闻言,这店小二将自己店里的菜如此夸大,就反驳道:“你们店的胆子,也太大了吧,敢跟皇宫里的御厨比?” 不料这店小二也不甘落后,又道:“这有什么不能比的,做的好就是做的好,难不成你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尝过御厨做的菜?” 韩世谔好笑的又道:“那就把你店里最好的菜、跟最好的酒,都给我们端上来吧。” 那店小二听李恪这么说话,就知道他是个有钱的主,便不跟小宝子拌嘴,道:“好嘞,客官你慢等,酒菜马上就上。”说完,就走了下去。 董藩看到店小二离去,也是低声叨咕道:“能跟御厨们比,这望云楼好大的口气。” 不多时,酒菜也已经端了上来,韩世谔跟雄阔海三人,看到满桌子的饭菜,食指大动,也不多话,就互相敬酒,又开始吃了起来。 事实就像店小二说的一样,店里的菜做的很好吃,三人都是吃的津津有味,雄阔海也没有刚才的拘谨,也是吃的好不欢快。 就在这时,从一楼窗外,有一道仓老的声音,传了过来:“行行好吧!让我们爷去近去混口饭吧!求求你了!” 而看门的小二,也是无奈的回道:“老爷子,不是我不肯,而是我私自让你们爷两近去,我可就要离开这里了,我可是也有上有老、下有小,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第120章 望云楼风云二 韩世谔三人,抬头向窗外看去,只见一个老者和一个姑娘,老者手里拿着乐器,姑娘依偎在老者身边。 雄阔海看了是欲言又止,韩世谔看了看,却是喊道:“小二哥!让他们爷孙两,来给我们唱一曲。” 小二闻言欣喜道:“你们还不近去!”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二楼正中间,老者给在座所有人施礼道:“今日老汉和小女流落街头,献给各位客官一首小曲,还望各位客官多多捧场。”说完,也不在废话,就是乐器一凑,优美的旋律,从老者的乐器中飞了出来,那姑娘也是随着音乐的节奏,开始唱了起来。 韩世谔在这里碰到,传说中卖唱的,突觉新鲜,就细细听来,似乎有感受到乐曲中,那种充满幽怨的意境,渐渐的他进入了音乐的世界。 就在韩世谔三人,全神贯注的听曲的时候,突然听见窗外马蹄声如雷,一群年轻男子风驰电掣而来,个个鲜衣怒马,头戴金冠,咆哮奔跑,吓得长安的路人跌跌撞撞,四散奔逃。 没过多久,就有一大群人,从望云楼一楼走了上来,这时一道细长的声音喊道:“唱的是什么破曲子?难听死了,快给老子们滚蛋,不然的话。” 那父女两闻言,乐曲声戛然而止,整个二楼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震的瞬间鸦雀无声。 韩世谔朝声源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但相貌有点猥琐的男人,带着一群气焰嚣张的纨绔子弟,从一楼走了上来,喊话的就是他身边的一个脸色阴沉的男子。 待这群纨绔子弟上到二楼,领头的人就将目光,定格在了唱曲的女子身上。 这女子虽然不算漂亮,但因为她那副楚楚可怜的神态,倒是不由得让人心生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在楼上的店小二,此时也已经回过神来,小心的跑到领头的青年身边,献眉道:“宇文公子,我们早就给你们预留好了雅间,您们里面请。” 韩世谔一听店小二说还有雅间,却给自己几个说已经没有了,心中有些不忿,暗自想道,这所谓宇文公子?不会是宇文家族的宇文智及吧!他不是被罚为奴了吗?可是看这店小二的神情,似乎还是很怕他。 那宇文公子就是宇文智及,显然他没有买这店小二的账,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少女,慢慢的脸上出现了****之色,他那长而白暂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月光更加阴骜,使他的脸上充满了刻薄。 他身边阴沉着脸的男子,看到宇文公子的脸色,就明白他的心思,走上前,命令似的对那老者说道:“老头,你今天可真幸运,宇文公子想听这位姑娘唱曲子,不知道你们是否肯赏脸到雅间一趟呢?” 那老汉看了一眼,这位宇文公子那****的笑脸,又看了一眼依偎在自己身边的闺女,婉言道:“客官,老汉这就让小女为客官唱上一曲,至于到你的雅间,老汉身份卑微,不敢叨扰。” 宇文智及一听,****的脸色,变得紫红,顿时大怒道:“老东西,给脸不要脸,你还想不想在长安城混了?” 话一说完,他身后那帮人又开始起哄,吓的老者和姑娘瑟瑟发抖。 雄阔海看到这宇文公子如此嚣张,忍不住一拍桌子道:“这是陛下的长安,你们如此狂妄,竟敢欺压百姓,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宇文智及闻言,用余光扫了众人一圈,当他的目光看到韩世谔的一瞬间,他眼中的阴骜变成怨毒,他现在的户籍之所为下下等的奴籍,是他平生最恨之事,而仇人就是眼前的韩世谔。 宇文智及停下脚步,曰光像毒蛇一样地盯着杨元庆,其他的纨绔子弟也是个个都看着韩世谔,这群年轻男子大多十七八岁,每人都腰佩宝剑,锦袍玉带,个午盛气凌人,他们对望一眼,就慢慢的围了上来。 韩世谔、雄阔海、董藩三人见这些人围了过来,也都是站了起来,列步而出,手按刀柄,毫不畏惧地迎视对方,而韩世谔他们三人,个个身材高大魁梧,都是最优秀的武士,。 韩世谔笑了笑,才道:“不知各位,跟我有什么恩怨吗?” 宇文智及冷声道:“韩公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乃是宇文智及!” 韩世谔闻言恍然大物,又道:“两年不见,宇文公子别来无恙乎?” “哼!蒙你所赐,我现在过得很好。”宇文智及的语气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冷冷的说道:“在我家的后院,我做了一只草人,每天我都会一刀将他脖子砍断,你知道那草人叫什么名字吗?我告诉你,它就叫韩世谔。” 韩世谔的身边的二人闻言大怒,纷纷拔刀,韩世谔手一摆,就止住了他们,也是淡淡的对宇文智及笑道:“韩某的人头一直在宫城里,既然宇文公子有兴趣,为何不来宫城取?却对一个草人泄怒,这就是你们宇文家族的传统吗?” 宇文智及闻言,顿时怒火高炽,此时,周围围观的民众越来越多,居然有人敢和京城的纨绔子弟们抬枉,顿时就引起了望云楼正在用餐人员的极大兴趣,纷纷跑上二楼,来看热闹。 宇文智及还没有动作,而他身后一脸木然的男子,听到韩世谔的话,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一眼韩世谔,问道:“你就是凉洲总管韩擒虎的儿子,韩世谔、韩公子吗?” 韩世谔见他颇为客气,也拱手还礼道:“在下正是韩世谔,微末之名,不足挂齿。” 说完,韩世谔就不在搭理此人,又对宇久智及笑了笑道:“宇文公子没有什么事,那就请离开吧!这父女二人,是由我所请过来的,还请宇文公子高抬贵手。” 宇文智及看着韩世谔三人,恨得牙根直痒,却又拿他们没有办法,更重要是,人人都知道他和韩世谔有仇,他却要放走了他们五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面子他无论如何拉不下。 “你们,给我上!”宇文智及忽然对自己的家族的仆人们,一声令下道。 现场四个宇文家族的仆人,闻言都是互视一眼,他们也算聪明,顿时拿起横刀,不过却没有拔出来,就猛得扑了上去。 第121章 收服猛将 不过,这在旁人看来没处可的时候,那四把劈得又快又狠的横刀,可是在韩世谔三人的眼中,却是慢如蜗牛。 只见雄阔海当先而出,他只是将横刀来回一挡,然后他挥起手中的横刀,立刻便用刀背,反手重重两击,敲在两名壮汉的后腿之上,两人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抱着后腿,口中还在那直哼哼。 而就在这时,另外两人也是快速杀到,“来得好!”董藩也是微微一笑,随即采取连环劈刺的手法,刀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劈两下,击中了两人拿刀的手腕,那两人负痛之下,也是立刻惨叫了起来,左手连忙握住自己受伤的右手手腕。 而这时,才听到“当、当”两声,那几柄横刀,这才落在了地上。 那些纨绔子弟们的眼中,亦都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们没有想到韩世谔身边的二人,竟然这样厉害,他们可是知道宇文智及这几个家丁的能力的,而他们二人,就这样打赢了他们。 这一幕,也被宇文智及看到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韩世谔这个正主都没有出手,就他的两个手下,竟然三下五除二,就将父亲调给自己的四个手下,打得如此之惨。 韩世谔冷冷看了一眼宇文智及,他看出来了,他们的这一手,已经将一群少年惊得目瞪,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这一刻!宇文智及气得脸色发青,拳头捏得咯咯直响,阴狠地看着韩世谔他们五人。 然后,又是看了一眼,老者身边的女子道:“今天算你们俩走运,哼,我们走。” 旁边的那些纨绔子弟们,看到宇文智及想走,就立马问道:“宇文大哥!我们就这样走了,那这个女的。” “费什么话,我们走!”然后,转身下了楼,他身边的那些小弟,也没有想到,平日里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老大,竟然就这么被人给吓住了,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相互参扶着,灰溜溜的走了个一干二净。 那老者看到这些恶霸们,被面前的三位公子吓走,就忙拉着自家姑娘的手,来到韩世谔的面前,感激的跪下说道:“多谢公子三人出手相救,老汉和小女感激不尽。” 韩世谔忙扶起两人道:“老人家,不要多礼,恶霸欺男霸女,谁遇到都不会袖手旁观的,我看他是不会善罢甘休,老人家以后不要再留这里卖唱了,我这里还有些银钱,不是很多,但也够你置办几亩良田,你还是带着女儿,快速远离长安城吧!” 那老者,见韩世谔不但出手相助于他们爷两,而且还给他们爷两银钱,激动的拉着女孩的手:“秋儿,还不快谢过三位恩人。” 那叫秋儿的姑娘,也是乖巧的给韩世谔三人,施礼道:“秋儿!多谢三位恩人。” 韩世谔三人刚要扶秋儿,但又觉得有点唐突,于是三人都硬是让秋儿拜了一拜,雄阔海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秋儿姑娘不必如此,两位今日遇到困难,本因我们而起,所以由我们出手相助,那也是应该的。” 然后,韩世谔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黄金,相当于七八十贯钱,交给老者道:“老人家,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还是赶紧出城吧。” 老者颤抖着接过韩世谔的金锭,感动道:“小老儿多谢恩人,小老儿以后,必定涌泉相报。”说完,就拉着秋儿的手,朝楼下匆匆走去。 不料,那秋儿在快要下楼的时候,突然转身回道:“秋儿日后,必定会报达公子今日之恩!”说完,就跟着老者下了二楼,稍后就快速的消失在了大街上。 韩世谔此时,却是饶有兴致地在窗外,望着那父女二人的背影,眯起眼自言自语道:“此女倒有点意思。” 现在长安城的百姓,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韩世谔是谁,不过这时,在望云楼里的食客,己经开始对韩世谔三人指指点点,凉洲总管韩擒虎的儿子,只用了几招,就把平日狂妄嚣张的宇文公子,给逼退了,一时间,众人都在猜疑不定。 这时,望云楼的店小二,也是好意对韩世谔三人说道:“三位将军,刚才的宇文智及公子,现在可是长安城有名的地痞流氓,虽然刚才三位将军逼走了他们,但是,他们肯定不会就此罢手,还望三位将军以后要多加小心。” 韩世谔也是感激的回道:“多谢小二哥!”说完,就雄阔海、董藩二人,不理众人的指指点点,慢慢的走出了酒楼。 这时雄阔海跟董藩二人,似乎依旧是恨意未消,直舞拳头,只听董藩大列列的说道:“将军!你应该让我们来打,我保证一刀一个,把那些恶棍全拍在地上,看它们再敢咬人。” “你小子就这点出息吗?”韩世谔瞥了他一眼,又是笑道:“有本事你把那些人,全给我揍趴下,我就算你小子狠。” 董藩不好意思的,喃喃道:“那些人大多都是些权贵子弟,凭我一人,我还惹不起他们。” 三人从望云楼出来的时候,韩世谔望向雄阔海,商量道:“雄大哥!我们刚才惹了那帮纨绔子弟,所以,我准备先让你,加入我府中的黑旗卫,在那里过些天,在把你调入左侯卫,你愿意暂时先入我的府上吗?” 雄阔海闻言,顿时就愣住了,他来到长安城,原本是要来参军建功立业的,可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只能双手抱拳,回礼道:“韩兄弟愿意收留在下,在下愿为韩兄弟赴汤蹈火。” 韩世谔也是赶紧还礼,之后他望向雄阔海,他的心里还在庆幸,他没有想到,今天来到西市游玩,收获会如此之大,居然能收获雄阔海的效忠。 没过一会,韩世谔三人便离了酒肆,就要带雄阔海回将军府,出了酒肆兄弟三人并马而行,往家中而去,一路上讨论武艺兵法和一些无足轻重的朝堂政事,相谈甚欢。 第122章 权衡之道一 而在当天,在大兴宫的御书房内。 隋文帝杨坚手握棋子,正与一名中年文士下着围棋,他的神色异常平静,看着纵横交错的复杂棋局,这一颗子已经考虑很久,一直没有落下去。 这中年文士身穿灰色长铇,他有一个很拉风的名字,叫做易空杰,但是这个名字,早已被埋没十多年,因为在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是称他为易大人。 因为易空杰,总是身在隋文帝的旁边,能够与隋文帝坐在一起下棋,这本身就证明了二人关系的不同寻常。 片刻之后,隋文帝杨坚终于将手里的棋子,给落了下去。 “妙啊!”易空杰又是赞道:“陛下的这一步棋,真是妙手,老奴佩服,圣上每一步棋都是深思熟虑,落子之后,却都是难得的妙手。” 隋文帝杨坚微笑道:“朕总是要学会,珍惜每一颗棋子的因为,朕可以用的棋子,本就是不多的!” 易空杰恭敬回道:“这大隋天下的棋局,掌棋人只有陛下一人!” 隋文帝呵呵一笑,捋须摇头道:“老易,能不能掌控大隋的棋局,不是要靠名,而是要靠势!” “是!”易空杰点头又道:“势之妙用,却也是变化多端,陛下乃是九天之龙,吞云吐雾,风云之势,变化万千!” 隋文帝杨坚颔首道:“你说的不错,这势讲的就是变幻万千!” 说完,隋文帝杨坚又是指着,金制棋盘玉的棋子,缓缓又道:“这二人对弈,棋局本就变幻莫测,朕一直在想如果这一盘棋是三个人,四个人甚至是五个人在对弈,那一定会更加精彩,中间充满的变数也会很多至少势之一道,可有借势一途!” 隋文帝杨坚,看似很莫名其妙的话,跟随他多年的易空杰,却是明白的一清二楚。 就在此时,只听屋内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 “启奏陛下,奴婢有事回报!”这时传来的声音,隋文帝很清楚,能够在这个时候,进来惊扰自己下棋的,那就是自己信任的太监,暗侍卫统领王安。 这时王安已经走了近来,将奏折呈给了隋文帝。 隋文帝打开折子,只看了看,嘴角就带起淡淡的笑意,将又折子递给了一旁的易空杰。 易空杰恭敬地接过折子,小心翼翼看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合起折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轻声道:“现如今宇文述的两个儿子,都跟韩世谔斗了起来!” 隋文帝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缓步走到一具屏风之前。 那屏风以白玉为边,中间的绣画极美,高山流水,空中甚至飘有流云,曲线精致,那是巧夺天工的手艺,这样贵重的屏风,也只有帝王将相才能拥有。 易空杰也是站了起来,恭敬地站在了隋文帝杨坚的身后。 隋文帝杨坚,凝视屏风良久,才道:“只是韩世谔这个小子,似乎比朕相像的,还要聪明许多!” 易空杰也是轻声又道:“陛下!或许是韩世谔太强,但是那宇文述的两个儿子,太过愚蠢,那也是原因之一。” 隋文帝杨坚,淡淡笑道:“他做事很干净,为臣为将之道,也都是可圈可点。”说完,他踱着步子,来回走了几步,才又道:“只是他还太年轻,本身就不完美。” “他能做成这个样子,以他的年纪,也算是没有辜负陛下对他的期望。”易空杰恭敬又是回道:“圣上的借势果然高明!” 隋文帝杨坚在椅子上坐下,摆手道:“我现在只是才开始而已现如今关陇集团,在朝庭跟在军中势力,己经太强了,我现在要培养山东氏族跟江南氏族,所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可是我们,一定要将他们,给牢牢的握在手里。”满头发白的易空杰,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又道:“因为有些武器,控制不好,反而会伤到自己。” “朕明白。”隋文帝杨坚,若有所思又道:“要斩敌人,武器不锋利不行,但是太过锋利,反而又会伤到自己。” 易空杰轻声又道:“圣上借势之途,可谓高明,为臣只是担心,圣上在借势,而一些居心叵测之辈,也是在借势!” 隋文帝杨坚点头又道:“虽然明知如此,但是朕却又是不得不去做些事情,朕给他们势,他们想借势那是自然的,但是朕能给他们这个势,朕也能灭了他们的这个势。” 易空杰明白隋文帝的意思,微微颔首,心道:陛下要让他们变得锋利起来,必须要他们先拥有势,现如今关陇集团的强势,山东氏族跟江南氏族的衰弱,让隋文帝杨坚很乐意看到,棋局上多几个足以制衡,其他棋手的新人,如此一来,借势权衡之途,也就多了选择。 现在他们已经看到权衡的结果,所以预先取之、必先予之,这是很古老的道理,很多人并不懂,但是隋文帝显然明白。 隋文帝精心挑选的棋子,需要一个很好的背景,而且需要一定的胆识和魄力,但是却又不能拥有挣脱隋文帝,控制的巨大能力,所以隋文帝最终的选择,是山东跟江南的这两大氏族! 隋文帝杨坚也深知,政治的博弈,那本身就是一个很残酷的战场,谁也掌控不了政治的前进走向,政治的瞬息万变,有时候仅仅因为一个芝麻大的小事,就能改变所有的既定方略。 他的借势权衡之途也是充满风险,但是政治斗争本就是冒险家的游戏,如果不想成为一个亡国之君,他便要积极地参与到,这场权利的游戏之中去。 隋文帝杨坚,当然不想成为亡国之君,更不想一直在关陇世家的阴影下,战战兢兢地坐着他那,并不稳固的金龙宝座。 所以隋文帝杨坚,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要想皇权稳固,削弱甚至诛灭这些世家,只凭皇权天威那是儿戏之谈,他选择的最有用的途径就是借势权衡。 第123章 天灾人祸一 虽然隋文帝借势出去,也是存在着很大风险,但是只要能将朝庭里的势力,权衡成山东氏族、江南氏族、关陇集团等几大派。 虽然或许有尾大不掉的风险,但是比起现在一家独大而言,还是值得冒险的! 半个时辰后,隋文帝和易空杰二人,还在那说着什么,御书房的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道嗓音,只听他说道:“启禀陛下,尚书省有奏报!” 隋文帝猛的皱起眉头,能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一定是实在太过棘手的问题,反正是没什么好事。 那王安走过去取来奏报,递给隋文帝,隋文帝只看了一眼,也是微微色变。 “因为是江南一带的江河,决堤了!” ······ 此时,长安城的大兴殿里,已经很久没有举行过,像今日这般临时出现的急朝了。 所谓急朝,那是大隋王朝生极其重大的事件,召集文武百官,上朝紧急议事的非正常性朝会,所以当朱雀门外,那十几只大鼓震天般地敲响时,分在长安城内各处的急鼓也纷纷响起,数百只大鼓在长安城内的各个角落响起来,长安城内处处可闻,三口以上的官吏们闻到鼓声,就都不敢怠慢,纷纷放下手中的事务,往大兴殿聚集而来。 此时文武百官林立于大兴殿内,对于这次急朝,都是颇为疑惑,在大多数人看来,如此急朝,十有**又是突厥来犯了,但是最近可也没听说突厥人来对大隋挑衅啊。 当然,文武官员之中,也有极少一部分人,却是知道这次急朝的原委。 隋文帝杨坚穿着黑金色的龙袍,端坐在龙座上,直接向高颎道:“高爱卿,缘何急朝,你就向在场的诸位爱卿告知一下。” 高颖也是恭敬回道:“微臣遵旨!”他微一沉吟,这才沉声道:“诸卫同僚,我们今日得报,江南的长江一带的河流,因为连日来降下的暴雨,已然决堤,一溃上百里,夷陵郡、南郡、河阳郡三郡之地,大部分都己被洪水侵占,冲垮房屋无数,伤亡据称过万人,三郡的百姓都往内陆逃离,急报上来时,三郡之地尚在下着暴雨,奏请朝廷立刻派人进行援救!” 而江南的叛乱,刚被几十万隋军给阵押住了,而这次三郡又是出现决堤洪灾,这不但是对江南三郡百姓的重大打击,对于大隋来说,那也是极大的打击,因为一个不好,就又是一场叛乱。 而三郡之地,又共有十五个县城之多,这陡然十五个县城,遭受了洪水袭击,大隋在江南的隋朝官员,已经损耗无数人力跟物力。 此时杨素也是出了朝列,一脸悲伤,奏道:“启奏陛下,如今三郡的灾情万急,微臣请陛下下旨,往江南调派工部人手,加紧修堤抵挡洪水继续蔓延,现如今,三郡无数百姓家园被毁,如今更是要调集大批赈灾粮,运往三郡之地,紧集救援!” 宇文述也是出列奏道:“启奏陛下,杨大人所言极是,当务之急,乃是加急修建第二甚至第三道堤坝,阻挡洪水继续蔓延,而且三郡目前形势混乱,食物短缺,要安定人心,必先往三郡调派赈灾粮,否则若有居心叵测之辈从中挑唆,只怕会闹出更大的乱子。” 高颖也是恭敬回道:“启奏陛下,我们要以民心为重,两位大人所言不错,赈灾是必要的,阻住洪水继续蔓延,更是必要的,而由工部派人前往三郡治灾,户部发粮,这都是刻不容缓之事!” 杨素闻言,又是回禀道:“启奏陛下,所谓牵一而动全身,江南三郡的水患,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若我大隋百姓,都是同心全力以赴,自然可将危难化于无形,有天灾不可怕,团结一心,自是能够化解一切危难,江南水患,百姓惶恐,臣自想要是还有叛党在三郡挑起动乱,那后果实在可怕!” 隋文帝杨坚,微一沉吟,他也里明白,当务之急,处理水患要紧,真要是因为水灾,而再次引起动乱,那可是得不偿失了。 “诸位爱卿所言,很有道理。”隋文帝杨坚又看向高颖,缓缓又道:“高爱卿,你看这吏部是否该派人前去?” 高颖看了看身边的人,于是不动声色的回道:“陛下!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圣上,微臣认为当今壮元裴秀英的决策很不错,老臣恳请陛下,再派一名监察使,监察各部的官员,是否真的按照赈灾的程序办事,那就是要由这个监察使来监督的。” 隋文帝杨坚闻言,龙头微点,于是又道:“高爱卿所言极是,只是这监察使,我们该派何人?”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又全都往高颖的身上凝聚。 只见高颖在众人的目光下,平静的又道:“回陛下!微臣认为监察使,乃是前往江南三郡之地,去监察公平,至于委派何人,微臣认为上大将军杨玄感,可担此任!” 朝中的众臣都是一愣,就连杨玄感本人,也是睁大眼睛,只怕是自己听错了。 杨素听高颖举荐自己的儿子为监察使,眯起眼睛,微微瞥了高颖一眼,捋须不语。 隋文帝杨坚的眼中,倒是显出一丝惊讶,看了底下有些不知所措的杨玄感一眼,问道:“高爱卿为何有此想法?” 只见高颖正色谏道:“微臣以为,我们此时此刻,不宜动作太大,更不宜闹的四下皆知,从而干扰了真正的赈灾事宜,上大将军的名声响亮,而且为人正义,睿智,微臣以为,杨大人定能秉公监察,实乃最合适之人选。” 这些话当然只是场面话,但是有两句话,却是很清晰地表达着意思。 监察使这个位置,既然不能用杨素、高颖这等太过显眼的人物,又不能用威望背景不足的普通官员,选出杨素的儿子来担任,能卖杨素一个好,倒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 第124章 天灾人祸二 在其他的官员们的眼里,反正这个好处也没有自己的关系,还不如卖个好呢。 这时,隋文帝杨坚捋须,一脸平静地问道:“诸位爱卿所见如何?” 顿时,殿里的文臣武将们,都是齐齐跪拜道:“臣等无异!” 此时杨玄感闻言,却是大喜,没有想道自己在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能够担任赈灾的监察使,这可是能快速增加功勋的事情,而且在这个位置上,到时候自然是少不了有人巴结得些好处的。 隋文帝杨坚微一沉吟,终于喊道:“杨玄感何在!” 杨玄感闻言,就立刻跪拜在地,回道:“微臣在!” “朕便让你担任监察使,前往江南三郡,监察赈灾事宜,一切可依大隋的律法行事,断不许惊扰当地官员!”隋文帝杨坚缓缓道,声音低沉又道:“若在其中发现,有作奸犯科的害群之马,一有证据,必当严惩!” “微臣遵旨!”杨玄感小心翼翼地回道。 隋文帝杨坚,又是抬头望向工部侍郎宇文凯,又道:“宇文爱卿,你身为工部尚书,江南三郡的水灾,朕令你即刻从工部带领治水能才,前往三郡尽心尽力的治水。” 宇文凯也是忙出列道:“微臣遵旨!” 隋文帝杨坚又是望向韩憎寿,又道:“韩爱卿,你即刻筹粮,运往江南,不得延误!” “微臣遵旨!”韩憎寿立刻回道。 隋文帝看了看他们,又道:“事不宜迟,工部今日便要派人赶往三郡之地,至于赈灾的粮草,两日之内也是必须起运,唔,朕差点忘了一件事情,这护粮之职,就由左侯卫调派五千军士护卫,这护粮之责,就让骠骑将军韩世谔,担任护粮官,全权辅佐杨玄感赈灾粮事宜,另外五千军士,在三郡的水患未平之前,就暂驻三郡之地,协同三郡的守军,维持当地秩序,至于给事营都尉一职,就由长史柳述暂领。” 这个决定,自然又是让满朝文武有喜有忧,更有许多人觉得,隋文帝的命令,倒底是什么意思? 散朝过后,按照朝上的决议,宇文凯作为工部尚书,那是要迅从工部挑选治水官吏,即刻赶往江南治水。 而在此时,韩世谔的将军府里,韩世谔刚躺下没多久,突然房门被拍响:“将军,宫里来人传你了!快起床啊!” “什么?我马上来!”韩世谔匆忙起身更衣,心想这会儿怎么突然来叫我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片刻之后,韩世谔就来到前堂正厅,见一名给事营的军士,正在那里焦急的等待着,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韩世谔认得他,他是来渊的手下,似乎是姓高。 “怎么了?何事如此惊慌?”韩世谔上前就询问道。 韩世谔得知自己,又被调为左侯卫的将军,还真是有些吃惊,他知道自己这个都尉干不长,他还真想不到,这个委任竟然这样快就来了。 等他知道自己要担任护粮官时,他才明白为何册封的旨意会这样快。 等韩世谔带领着雄阔海跟董藩,在将军府门外五十名的给事营手下,一块往玄武门的左侯卫大营而去。 当他们近入了军营之后,左侯卫右军将军李飞,却似乎己经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在圣旨下来后,就立刻将韩世谔过来的消息通报全军,更是亲自带着韩世谔来到他们的校场,己经集合五千军士列阵,马鸣风萧萧,旌旗翻空影,一片金戈铁马肃穆之气。 韩世谔的心境,还是颇有些激动的,眼前这一个个骁勇善战的精锐战士,已经又变成了自己的部下,说不激动那是骗人的鬼话。 这时李飞停住马,抬起马鞭,指着在风中翻飞的五根大旗,缓缓又道:“韩将军!陛下下旨,为了让你方便指挥,就将你原来的五个营的部队,担任此次护粮之职,那是隆恩眷顾,是信任我左侯卫,必能完成此次任务,所以韩将军,本将现在就将龙兴营、跃马营、天鹰营、兴武营、虎贲营,这五个营交给你,由你带着他们,去完成陛下的旨意!” 韩世谔闻言,肃然回道:“末将定会拼尽全力,以性命为代价,誓死护粮!” 户部己经已经征召了车夫力工,先从户部一处粮仓调出,一成粮草充作赈灾粮,虽然只是一成粮草,可不是什么小数目,需要动用将近六百辆大车运输,少不得又从马场调出马匹,以作运粮之用。 这车夫、力工,加起来也是过两千人,整个队伍也是极其浩大的,户部上下在发布命令往筹粮之时,韩世谔也是立刻征集马车,调派马匹,装上粮食,自然也不是一日便能完成的事情,用上最快度,也是要两日,倒是韩世谔的二伯韩憎寿,在急朝过后,立刻带着一群吏员往粮苍赶去,必竟救灾如救火,那是耽搁不得的。 虽然是灾情,但是对于在朝庭的官员们来说,能够在这次灾难中立下功劳,回过头来,在朝廷中自然又有了要官要权的筹码。 此刻韩憎寿的侍郎府内,韩憎寿还没有回来,只有韩曹氏一人坐在正厅里,府里的丫鬟小厮们,都是静静立在两边,厅内一片沉寂。 “夫人,三少爷跟四少爷,都回来了!”厅外传来下人的叫声。 韩曹氏现在已经起身往外迎去,只见韩世谔跟韩卫志二人都是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快步入厅,见到韩曹氏,二人都是咧嘴笑道:“娘!二伯母!” 韩曹氏自然是知道,这一次韩家两个儿郎,要作为护粮军士,前往混乱一团的三郡之地,他看着两个孩子阳光的笑容,不知怎地,心内更加伤心,伸手帮他们整理了一下盔甲,柔声道:“你们这次去江南,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韩卫志此时柔声道:“娘,我知道的,你莫担心,就是护粮而已,很快便回来,这不还有小四这个将军呢吗?” 韩曹氏转过身来,打量了韩世谔一阵,才低声道:“小四,这一次去江南,多长些心眼,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这防人之心不可无,莫要轻信任何人,好好地办好自己的差事!” 第125章 天灾人祸三 韩世谔闻言,点头回道:“小四晓得,你们二老,不必太过担心。” 韩曹氏看了看面前的二人,又是兹兹不倦的说道:“小四!这护粮官可是个敏感的位置,既要对得起江南的百姓,也莫要得罪那里的各方官员,那江南三郡,如今已是鱼龙混杂,所以!你们一切都要小心,就如你二伯对你所说,多看事,少说话,更不要管些没来由的事情。” 韩世谔看着韩曹氏神情中满是担忧,知道这些嘱咐听起来啰嗦,实际上却是他们二老,担忧自己的反应,心中一阵感动,微笑道:“小四谨遵伯母教诲!” 韩曹氏沉吟了片刻,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韩世谔笑如春风,又道:“二伯母!我今晚想吃您做的青丝。” 韩曹氏眉开眼笑的说道:“好!” ······ 大隋开皇十四年二月初三,此刻晨曦还带着浓浓的雾气,颇有些寒冷,诡异的天气之中,户部的粮车已经准备齐全,共是六百二十辆大马车,由两千名马夫力工运送,五千名左侯卫军士,负责护送军粮,而他们五千人此番前往江南三郡,除了负责护粮,还有一个任务,便是协助当地守城隋军,控制江南三郡的混乱局势,务必要让时局稳定下来。 七千人的车队,就如同一条长长的巨龙,蔓延开去。 在通常的情况下,不是太长的道路,都会以牛车来运送粮食,因为牛车的载重量大,远非马车可以比拟,不过牛车的度太慢,一旦运输的道路太远或者要粮太急,便不可以使用牛车,只能以马车来运输。 只是这次以马运粮,让那些掌管马场的大小官吏,眼看着马场的好马,不是用去冲锋陷阵,而是去做力气活,那心里还真是有些不痛快,不过这个时候,赈灾第一,有话也是不能说的了。 这批粮食除了赈灾粮,还有一小部分是路途中的口粮,毕竟车夫力工加上左侯卫的军士,那是有七千多人,自长安出发,最快也要四五日,才能赶到江南三郡,这一路上那是要消耗不少粮食的,而且还要吃饱,否则这长途跋涉的活儿,没有力气可不成。 天刚朦朦亮,长蛇般的车队,便在左侯卫五千人的护卫下,出了西城的金光门,要往西北的方向起运。 这支车队,一千名刀盾兵在前打头,一千名长枪兵押后,一千名骑兵分居两侧,两千名弓兵夹杂在中间,更有不少斥候兵在前方探路,以韩世谔为主,韩豹、孙双、毛飞、刘云、裴云五人为副。 韩世谔将他们五个营,合成了一个营,由孙双领一千刀盾兵、毛飞领一千长枪兵、刘云跟裴云二人,各领一千弓兵、至于一千人的骑兵,就由韩豹统领,韩世谔将韩豹的骑兵营,设为近卫骑兵营。 他们出城之后,发现在城门处,十几匹马跟有一辆马车,己经等候了一会,杨玄感见韩世谔的车队出来,便就笑呵呵地迎了上来,韩世谔知道这位杨大人,就是要随着车队的护送,一同前往江南三郡,韩世谔也是翻身下了马来,抱拳道:“杨大人等急了吧!我们这就走吧!” 杨玄感见面前的将领,对自己恭维,他的心里也是一阵舒坦,于是笑道:“韩将军,这一路上就要随同韩将军的车队,一起前往江南三郡,路上可是要多多照应的。” 杨玄感虽然身为监察使,他也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护粮官,那可是手头上掌握着五千人马的实权人物,就算倒了江南三郡的地面,那也是手中有货的官儿,若是能够将他给紧紧贴上,自己杨家的标签,那么对于自己的大计,也就有了大大的保证。 韩世谔自然也是能感受到杨玄感的亲近之意,于是就笑眯眯地道:“杨大人说这话,反而是见外了,你是圣上钦命的监察使,本将必定是要全力保护大人的安全,赴汤蹈火,那也是在所不辞的。” 杨玄感也是爽郎的笑着,又道:“那么就有劳韩将军了!” 之后,杨玄感就上了一辆蛮宽敞的马车,拉车的马儿都是膘肥腿长的高头大马,健壮得很,那马车车厢看起来虽然算不得有多奢华,但样式精致,关键是梁木坚固,那是上等的木头所制,车厢也是极为宽阔的。 拉车的车夫是个粗壮的大汉,在马车的身边,还有着十八人的骑兵护卫着,韩世谔见杨玄感上了马车,就立马挥臂高喝道:“起程!” 于是这一条长龙般的车队,便开始从长安城西门起运,一路往西北方向前行,赶往受水灾的江南三郡。 ······ 江南夷陵郡、南郡、河阳三郡的地理位置,极其特殊、面积巨大,江南三郡共设有十五个县城,这次受大灾的只有三个县城,不过所波及的百姓,却是有几十万人之多。 而三座城池,其中之一的新义城,坐落于夷陵郡境内,虽然新义城此时四门紧闭,正在紧急抗水,免去城内被水冲垮,但是整个城外却是水漫数尺,新义城也就成为浸泡在水中的孤城,要想转移物资人员,只能依靠船只,只可惜夷陵郡属于内陆,船只稀少,没有能力进行大规模转移,所以只能在县城里暂时安置下来。 新义城虽然被大水包围,但是城里的百姓,却不可能轻易放弃,因为他们的家业都是在新义城内,所以他们为了自身的利益,也是全力保护着新义城,维持着新义城内部的秩序,只等到洪水退去再作打算。 水灾波及的十五个县城,有四成地方都被洪水席卷,地势低的地方,那房舍建筑都已经被洪水完全淹没,一望无垠都是大水,地势高的地方,那洪水也漫到腰间,活下来的江南百姓,都是转移到那六成尚未波及的无水区域,以及其他县区。 第126章 天灾人祸四 而韩世谔的队伍,在这几日的阴霾天气中,也是开足了马力,全速前进,入夜时分,已是赶到了离夷陵郡,不足一百多里的古水镇。 这古水镇虽然不大,但是却处于交通要道附近,所以镇上的客栈却是不少,七千人护粮队一路急行,虽说左侯卫的军士训练有素,还能坚持的住,但是马夫力工们却是疲惫不堪,而运粮的速度,却大多数要仰仗着他们的力气,所谓欲则不达,那些马匹也是要进食休息的,所以韩世谔就下令,让车队便在镇子里歇息了下来。 虽说镇里的客栈多,但是猛然来了好几千人,都要比镇上的人多,这客栈是远远不足的,倒是镇上的里长出来,知道这是赈灾的队伍,这里正倒也不坏,让镇上不少人家腾出地方来,队伍分上下夜两班歇息,倒也是将运粮人马安排妥当。 这几百辆粮车规模极大,全部停在镇口,韩世谔不敢怠慢,吩咐近三千名左侯卫军士,便在粮车边暂时扎下营帐,保护粮食。 韩世谔在安顿军队的时候,杨玄感的家将,就来到了韩世谔身边,轻声说道:“韩将军,我家公子说了,夜里恐怕有流民过来抢粮!要韩将军小心守卫粮草。” 韩漠听这人一说,心中顿时警觉起来,他倒是想过这一路上,可能会有人对车队动手,但是又一想,自已的手底下有五千精锐的军士,只要细心留意,恐怕没有什么人敢真的动手。 因为这批粮食,乃是救济江南三郡百姓,目的就是维护江南句式的稳定,应该没有哪个混蛋,会愚蠢到对护粮队下手,而且真要动手,就自己的五千人,也是丝毫不俱的。 韩世谔当即召来五名校尉,嘱咐他们传令下去,要提防有人趁乱抢粮,更要提防有人对运粮的马匹动手。 “还有人敢动手?”那孙双提着拳头,恶狠狠说道:“谁敢在这动粮车一下,老子就扭断他的脖子。” 韩世谔肃然道:“孙将军!咱们几个负责运送粮食,这一路上,就得提起十二分精神,凡事都要留个心眼,即使无人敢来动,但是我们也要有这个提防,诸位可要明白,这要真是出了岔子,咱们几个的脑袋,还真不知能不能顶在项上呢。” 孙双、韩豹几人闻言,互相对视了几眼,也就都肃然起来。 “朝庭是让咱们,尽快将粮食运到夷陵郡的曹县城里,按我们现在行军度,还有至少四天的路程,这四日对我们来说,那是真正的考验。”韩世谔若有所思,又道:“我相信,若论战场杀敌,几位那都是咱们大隋猛将,少有人敌,但是咱们如今面对的,未必是两军对阵的敌人,而有可能是一群饿疯了的小民,我不能确定这些人是否真的存在,也不能确定他们是否真会打粮车的主意,但是我韩世谔既然身为护粮官,就希望几位能够与本将一起,全力以赴,在这四日之内应对任何的危险!” “末将!愿与大人共进退!”五人也是立刻回道。 韩世谔拍他们一下,又是笑道:“那就有劳诸位了,等到了曹县县城,即使那里再缺粮食,我也必将让众将,痛痛快快畅饮一顿!” 五人闻言,顿时都笑起来,他们也不多说,就纷纷行礼而去,那是要往车队,亲自守备粮草。 而那些古水镇的居民,也并没有因为几千人护粮队的到来,便彻夜不眠,虽然他们睡得很晚,但是到得半夜时分,整个古水镇已是一片沉寂。 因为车队在镇上休整,所以镇上的里长,在韩世谔的吩咐下,通知了镇上所有的人,夜里施行宵禁,没有特殊情况,居民们晚上最好是呆在家里歇息,那些曾经在夜里摆着摊子买宵夜的小生意人,自然也是暂歇一夜。 数百辆粮车都是聚集在镇口的空旷地带,马夫们早已是为骏马们喂了马料,留下了四百多民马夫和力工,其他的都是到镇上休息,补充体力和精神。 而左侯卫的军士,则是分作两半,一千人的步兵跟五百人的弓兵、负责前半夜,另一千人的步兵跟五百人的弓兵、负责后半夜,其他的骑兵跟弓兵则是在镇上养精继锐。 这些负责前半夜守护的左侯卫军士,由孙双跟刘云带领,虽然并无现任何敌踪,却也是全神戒备。 像左侯卫这种精锐府军,自然不是地方军队能够比拟,虽然是在休整中,但是阵型却也没有丝毫凌乱,虽然有一大半去了镇上歇息,但是剩下的军士们,还是按照原有的阵型布阵,步兵守护在尾两端,刀不离手,四百弓兵则分居在步兵方阵的后面。 而弓兵校尉刘云,则是亲自带领着一百多名弓箭手,散落在数百辆粮车之间,每隔几辆车就能见到一名箭手,隐在车子的缝隙里,手里还拿着弓,背负箭盒,那是一有动静,便可以取箭射击。 不过这世上的人都是一样,长时间没有压力,精神总是要松懈一些的,虽然还是提着精神小心戒备,但是到了半夜时分,四周一片宁静,更有风儿吹着,不少左侯卫的军士都打起了瞌睡。 他们自长安城出发,这些天来,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往江南的三郡那边赶去,所谓救灾如救火,不可耽搁,人困马乏也是免不了的事情。 上半夜值守的将士们虽然用过晚饭,体力得到了一定的恢复,但是疲倦之感,却是并没有减弱多少,更是在极度的宁静中萌生睡意。 这时韩世谔带人,来到镇口靠近车队时,步兵方阵那边,就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天王盖地虎!” 韩世谔闻言,立即回道:“宝塔镇河妖!” 这就是韩世谔设计好的口令,总共有四套口令,这只是其中之一,那边几名弓箭手便放下了箭弩,刘云跟孙双二人,快速的从阵中出来,见到韩世谔,就行礼道:“见过大人!” 韩世谔笑呵呵地,上前来,又道:“两位将军!辛苦你们了。” 第127章 天灾人祸五 刘云是个年近三十的汉子,按理说韩世谔,都可以称呼他为叔叔,不过韩世谔总感觉自己,叫他为大哥会比将军要亲切的多。 对于这些人,韩世谔不习惯称呼他们的官位,那样反而会显得生疏,这大哥兄弟叫着,反而能拉近大家的感情。 刘云也是斩钉截铁地回道:“大人也是辛苦了,还没歇息吗?您不必担心这里的,有我们几个守在这里,虽然我也知道,这一路上可能会有波澜,甚至到了江南三郡,也未必能够安宁,但是我刘云这一次,就是要用性命保住粮食,谁要打这些粮食的心思,我刘云管不着他是谁,定要以命相搏护住粮食的。” 韩世谔微笑回道:“刘大哥、孙大哥,小弟其他话也不说,只想说一句,这一次,我们共进退,同荣辱!还有这私下里,你们叫我韩兄弟就是,这老是大人、大人的叫着,显得我们反而生分了。” 刘云、孙双二人对视一眼,微一犹豫,孙双道:“韩大韩兄弟也是个爽快人,那我们以后私底下,便就喊你韩兄弟,你可莫见怪!” “不会不会。”韩世谔笑着,摆摆手道:“那正是韩某求之不得的事情呢。”说完,他又顿了顿,往车队那边望了望,只见戒备极是森严,淡淡一笑,又是伸手在他们二人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但是在这一夜,并无乱民前来抢粮,天刚朦朦亮,韩世谔便下令集中车队,待众人都用过早饭,便开始在凌晨时分,就继续往三郡方向前进。 这一日倒是顺利的很,傍晚时分,他们就已是到了夷陵郡的地界,进入了夷陵郡境内。 待入夷陵郡的界面,他们就兀自是在一处镇子歇下,但是此番却是下了命令,将士们休息必须多人聚集在一起,绝不可孤身歇息,这下江县城虽然是宜春郡境内,但是离重灾区还很有些路途,只是遭遇小水患,所以这边倒是平静如常,感受不到水患的恐慌。 到得第三日正午时分,离新义县城也不过一日的路途,车队人马也都是疲倦无比,虽然夜里他们都是在换防休息,但都只能歇息半夜,也不过两个多时辰而已,而且一路上以最快的度前进,人马都有些撑不住。 韩世谔等几位将领,也不过是途中偶尔休息一下,补充体力精力,自然不可能真的睡一个好觉。 这人困马乏倒也罢了,偏偏天公不作美,竟然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雨势不大,车队却不得不停下来,用早就准备好的牛皮盖住粮食,以免粮食淋雨,之后,又是呼喝着车队重新前进,那是要尽快翻越山岭。 此时,好在那些绵绵细雨已经歇止,七千人车队点起火把,逶迤前行,在当地向导的引领下,终是翻越了山岭,到得山脚,前方已是一马平川。 车队又行了一段路,人马实在疲惫,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便找了空旷之地扎营歇了一宿。 次日天刚亮,车队便拔营起程,按照路途,正午时分便可赶到新义县城,这也是此次最后一段路途,只行了小半个时辰,就进入了新义县境内。 新义县地势平坦,一马平川,但是道路却颇有些泥泞不堪,车队便踩在泥泞的道路上,向着新义县城的方向行进。 也不知是不是这些赈灾粮的到来,给新义县带来了好运气,等到天亮之时,黎明曙光乍现,自东边竟然升起朝阳来,预示着今日是一个好天气。 韩世谔骑着马,在车队正前方带领着车队,遥遥望见前面竟然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车队渐近时,立刻现,那却是一群衣衫偻烂的灾民,一片巨大的临时灾民区出现在眼前。 无数破旧的帐篷,没有条理性地搭建在广阔的大地上,无数的百姓或站或躺,如同垂死的羔羊,卷缩在帐篷内外,虽然决堤已经过了许久,但是连绵数里的灾民临时栖息区,却依旧弥漫着悲伤无奈的气氛,呜呜咽咽的地哭声数里外便可听到。 韩世谔远远就看见,不少百姓走着走着,忽然就跌倒下去,更看见十几个人为了抢夺几块饼,硬是扭打在一起。 这里处处都迷茫着绝望的气息,就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不少人倒下去之后,躺在泥泞潮湿的地上,便一动不动,不再起来,有亲人的,只是默默地坐在旁边,呆若木鸡,没有亲人在旁的,倒在路边,甚至没有人去瞥一眼。 韩世谔伸手止住车队前行,就催马往人群驰去,身后的韩单跟雄阔海,忙领着十数名亲卫,急忙跟上护卫在他的左右。 韩世谔驰马到了人群中,虽然看起来十分英武,可是灾民们,却似乎都没有兴趣看他一眼,一个个有气无力,更多的人宁可躺在泥泞中,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韩世谔翻身下马,看到路边一个老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上前抱住他,只见老者的脸上,是一脸的烂泥,紧闭牙关,身体冰凉,已经是没了气息。 韩世谔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愤怒,看着就坐在旁边的一名年轻灾民,冷冷问道:“他死了,你可看见?” 那灾民本不想理会他,但是瞧韩漠一身甲装,只能有气无力地道:“死了收尸的也快来了每天都有人死去,用不着大惊小怪!”这灾名似乎已经麻木,有人死在他的旁边,他根本不在乎。 这个世界上,大多数都只是普通人,他们自己的生命都无法得到保障,也就无力去顾及他人的生死,而且在这样弥漫着死亡与绝望气息的环境中,生与死的距离,已经让大家朦胧的毫无界限。 韩世谔放下老者的尸体,站起身来,阳光虽然已经撒射下来,但是找在一个个苍白无力的脸庞上,不但没有找出生气,反而弥漫出更多的悲惨。 如果不是亲见,韩世谔无法想象灾民们,竟然是处在这样一个惨绝人寰的境地。 第128章 天灾人祸六 这时,从不远处行来二十多名兵士,这些人就是新义县城的衙差,他们赶着三辆牛车,在那牛车上已经放了十多具灾民尸体,领头的是一个长相猥琐的矮个子,他手里拎着酒袋子,看到地上又躺下的,用脚踹一踹,若是不动弹,便让人探探鼻息,死了的便让人丢在车上,没有死的也是管都不管。 那个矮个子领着人,赶着车子到了人群中间,忽地瞥见一名年轻妇人,姿色颇佳,怀里抱着一名一岁多的孩童,木然地坐在帐篷边上。 那孩子似乎已经睡去,窝在母亲的怀中。 那矮个子眯起眼睛,打量那妇人一番,就走上前来,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饼来,在那少妇的面前晃了晃,问道:“要不要?” 少妇附近的灾民,都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饼,喉头起伏,他们的眼中,都已显出炽热的光芒,但是他们却不敢上来抢,因为这群衙差手里不但有饼,还有刀,杀人的刀! 那少妇眼睛也是亮了起来,他伸出手,便要去接那大饼,却被矮个子轻巧地一缩手,躲过去,色迷迷地盯着妇人白皙的脖子,色咪咪的说道:“这块饼,至少能让你怀里的孩子活下去,我给了你饼,就是相当于一下子救了你们两条命,你要怎么报答我?” 那名少妇,瞧见矮个子充满下流的眼神,连忙垂下头,并不说话。 那矮个子见这少妇没有动静,就又淡淡道:“我可告诉你,这里目前有好几千人,你这般妇人也有上千个,你若不要,我可要给别人了,我现在可是瞧得起你,想救你孩子一命,你莫非不识抬举?” 少妇闻言,就抬起头看了看矮个子一眼,默默将孩子放在旁边的毡布上,干的嘴唇蠕动着,低声道:“那、那我们就到帐篷里!” 矮个子闻言,就色迷迷地笑道:“别急啊!让老子先看看货!”说完他抽出刀子,对准了妇人的胸口,那妇人眼中显出惊恐之色,却不敢动弹。 矮个子的刀锋,在那少妇的胸口滑动,终是用力一拉,竟是将少妇的衣襟划开,那饱满白皙的胸口便显露出来,少妇惊叫一声,双臂拉着衣襟,掩住胸口。 “手拿开!”矮个子低声道:“你还要不要饼了?” 少妇眼中顿时就含着泪,缓缓松开手,任由那一对白白的,挺立在风中,她闭着眼睛,这个时候在她想来,为了孩子的生命,她的生命都可以舍弃,更不用说是清白了。 矮个子见壮,就放肆地大笑起来,他手里的刀背又在少妇的****拂过,努了努嘴,示意少妇快进帐篷。 少妇挣扎着站起身来,转身便要到帐篷里,接受这矮个子的玷污,却听到一个冷漠如冰的声音响起:“你现在是以一块饼,去践踏伟大的母爱吗?” 灾民们闻言,顿时就都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十几个盔甲在身的年轻人,正缓步走了过来,领头的将军,将他那一双冷漠的眼眸,给狠狠盯在矮个子的身上。 那矮个子转头看到韩世谔他们,顿时就害怕了起来。 韩世谔走到矮个子面前,淡淡又是问道:“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这个女人如今保留下来的,或许只有骨子里的母爱,你身为官府中人,为何不帮他们,反而要以区区一块饼,去践踏她最后的东西?” 矮个子见韩世谔穿着的盔甲,却不清楚他的官职,于是小心意义回道:“我可没有逼她,这可是她自愿的。” 韩世谔见他仍是不知悔改,又是摇头道:“你这是趁人之危。” 矮个子见面前的人,还在那唠唠叨叨,于是就不耐烦的回道:“这位将军!我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管吧?” “你欺压灾民,我看不惯,所以就要管。”韩世谔声音,森然又道:“而且你做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吧?”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矮个子见韩世谔咄咄逼人,不由恼怒道:“老子实话告诉你,这几日,老子用六张饼弄过六个女人,这是第七个,怎么样,你莫非还能杀了我?” 韩世谔凝视这矮个子片刻,深吸一口气,又道:“那我杀你就没错了。”说完,他的右手在眨眼间,就抽出腰间的佩刀,还没等矮个子和他手下的衙差反应过来,寒刀乍出,快如闪电,刀光过处,鲜血飞舞,矮个子的那颗猥琐的人头,猛的直飞出去,落在泥泞之中,那猥琐的身躯才缓缓倒下。 好大的人头,双目圆睁,死都不知道是死在谁的手上。 四周的江南百姓,虽然已经对死亡麻木,但是见到年轻将军动手杀死衙差,那都是惊呼起来,纷纷后退。 “杀人啦!”那些衙差们惊叫着,便要纷纷逃跑。 这时,韩单跟雄阔海二人,也都是口中高喝道:“左侯卫骠骑将军韩世谔、韩大人在此,谁敢后退?斩!”他们雪亮的横刀,对准那一群衙差,并护在韩世谔身边。 那些衙差们,听到他们这样一喊,又见这一群装备精良的骑兵,给围困住了,于是个个都是不敢动了。 韩世谔这时,平静地从马袋里,取出几块饼,跟一两斤熟牛肉,缓步走到少妇面前,将东西递了过去,那少妇畏惧地看着韩世谔,一时却不敢接过去。 “给孩子!”韩世谔柔声又道:“一定挺过去!” 也许是韩世谔在柔和的微笑,让这少妇惊恐之感消减,她一手把着衣襟遮掩胸口,一只手接过了那些食物。 四周的江南百姓见韩世谔如此行为,都有些疑惑,大多数人都只觉得这位将军,估计也是对这少妇也起了心思,否则不可能会对她如此关照。 韩世谔给完东西,就翻身上了亲卫牵过来的马,之后,又扫视一双双望着自己的眼睛,眼神最后落在那一群兀自有些呆的衙役身上,冷冷又道:“你们回城,告诉你们的上司,就说长安的赈灾粮来了,让他快准备接收,然后开仓放粮。” 那群衙役闻言,这才抬头向四周张望,远远望见天边那长长的车队,终于明白,这都是从长安来的人,那些衙役们又都是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忽地丢下牛车,一窝蜂地跑开。 那少妇此时己经进了回帐篷,套了件衣裳,才抱起孩子。 韩世谔看了看满地灾民,顿时就疑问道:“你们为何一个个都是有气无力的,你们有多久没有吃饭了?难不成官府没有给你们放粮吗?” 第129章 天灾人祸七 那少妇闻言,轻声说道:“回大!我三天前逃到了这里,就只吃过一顿稀粥!” 旁边还有个大胆的灾民,不满的滴咕道:“这里的官府,每两天才给我们派发一次粥,还都是可数的清米粒,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饿死了好些人,你们真的是送粮食来的吗?那、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吃的?” 旁边一名老者,杵着拐杖,只是摇摇头,小声的嘟囔道:“如今的粮食比金子还贵,咱们这些灾民,能吃的上吗?”说完,就叹息着,缓缓走开。 其他的灾民们,本来听到赈灾粮三个字,都流露出一丝希望,但是听老者这样一说,似乎也都明白什么,也都是无奈的纷纷散了开来。 韩单跟雄阔海等人,看到这番场景,都是黯然不语。 韩世谔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太阳,又看了看满眼的灾民,喃喃道:“今天我韩世谔,必定要让你们吃上粮食!” 韩世谔策马回到车队,吩咐车队立刻前进,他倒是有心立刻将粮食,拨一部分出来,让这群灾民吃个饱,只是他更明白,朝廷有朝廷的法度和规矩,这批粮食必须由新义县户部下属的粮署司清点入库后,才能调拔出来救济灾民。 所以他现在只能尽快赶到新义县城,与县城里粮署司校的官员对好数目,之后才能拨粮。 这一次运送来的粮食,只是第一批,每一车有八百斤米粮,六百多辆车,共计有一、二十万石粮食,数目不小,但是灾民数量达到几十万人,数量众多,这些粮食也只是撑上一阵子时间而已,户部如今也正从其他的地方,将粮食往这边调拨过来。 韩世谔也是得到过信息,按理来说,虽然江南的三个大郡受灾,但是受大灾的只有三座县城,其他的只是小灾,而在三郡之内,还有四座县城并无波及,而这四座县城,那可都是有着官仓储粮,数目也不在少数,三郡郡守完全有打开官仓,放粮赈灾的权力,以四县储粮,足够支撑一顿时间,灾民不可能出现如今这种饥饿不堪的局面。 因为在这个时候,让人人都吃饱,那是不现实的,但时至少应该保证灾民每天,都能喝上一顿稠粥,一斤粮食,足以支撑近十人以稠粥维持一天的。 出现目前这样的状况,那只能是地方上的官仓出现了问题,没有按照朝廷的命令办事。 车队从灾民的积聚区当中穿过,看着江南灾民们,用他们炽热地目光,看着车上的粮食,韩漠心中理解他们对于粮食的渴望,而其他的左侯卫将士们,虽然都很同情,这一个个悲苦的灾民,却又不得不提防,他们在饥饿的怂恿下,对粮车动攻击,所以严密戒备,毕竟他们是军人,护粮是他们当下的职责,职责所在,所以他们会用性命,去保护他们的职责。 坐在马车里的监察使杨玄感,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看过之后,却不忍再看,他的心中都泛起酸意,黯然无比,因为这般场景,只要稍有良知,看在眼里自然是触目心惊,大生怜悯悲伤之情。 车队很顺利地走出了灾民聚集区,韩漠甚至了解到,这只是其中一个聚集区,大概聚集了六七千人,像这样的大型灾民集聚区,在新义县城四周,就设了了十多个,都是周围县城的灾民。 出了灾民集聚区,离新义县城不过二三十里路,行了不到十里路,就见前方响起一阵马蹄声,一队人马正迅往这边驰来。 离韩世谔车队不过半里来路,那一群人就都勒住马,纷纷下马迎上前来。 韩世谔也是急忙翻身下马,就见到那一群人大约有二三十人,一个个眉开眼笑,要么是身着官服的官员,要么便是穿着锦袍的士绅们。 韩世谔让人去请杨玄感过来,杨玄感不但是,当朝右仆射杨素的嫡长子,如今又是皇帝钦封的监察使,这份量可是不轻,韩世谔看出这一群人,是新义县前来相迎的官绅,自然是要请杨玄感出来相见的。 韩世谔上前几步,瞧见那领头的一身紫色官服,那是郡守的身份,知道这人十有**,便是夷陵郡的郡守元静了。 元静上来时,已经笑着抱拳道:“是韩世谔、韩将军吗?本官久候多时了,你们可终于到了,一路辛苦了!” 韩世谔闻言,也是抱了抱拳,淡然回道:“有劳大人亲自来迎,本将愧不敢当啊!” 元静闻言,立刻又是正色回道:“韩将军!你们从京城拔山设土而来,护送赈灾之粮,那是为我夷陵郡的灾民,辛劳奔波,我元静怎可不来迎接?我是要带夷陵郡的灾民,多谢韩将军你们的粮草。” 旁边一名黄色锦衣的中年士绅,微笑道:“是啊,韩将军就像从长安城飞来的喜鹊,为我三郡的百姓,带来了喜讯啊!” 韩世谔瞥了此人一眼,见他年约四十五六岁,身材肥胖,细皮嫩肉,那是保养的极好,右手大拇指还戴着一支祖母绿扳指,看上去颇有些气度,他是与元静相隔不远,毫无疑问,此人的身份,自然也是非同一般。 “灾情之下,没有任何喜讯。”韩世谔淡淡回道。 那大胖子闻言,颇有些尴尬,而那元郡守却是平静如水,笑道:“韩将军说的是,我们现在的当物之及,就是安抚灾民!” 元静这时,又是介绍道:“韩将军,这位是当地的豪族,姓王!” 那边的杨玄感,已经往这边行来,他见到一群官员士绅正站在那边,见到自己过来,都是抱起拳头,见着一群人都向自己行礼,那股子自豪感涌上来,他整了整衣裳,走上前去,就公事公办的回道:“本官初来乍到,有劳诸位大人远迎了。” 元静也是笑眯眯地,又道:“监察使大人一路辛苦,长途跋涉,城里已为监察使大人和韩将军设下宴席,为二位接风洗尘!” 第130章 天灾人祸八 不料,韩世谔却是摇头道:“那个不急,元大人,韩某奉陛下圣旨,护送赈灾粮运抵新义县城,现在江南三郡灾情如火,我看我们还是先将粮食入库,迅速放粮,让受灾百姓,先填饱肚子吧。” 元静和身边的几人互视一眼,就眯眼笑道:“好!好!韩将军能以国事为重,以灾情为重,实乃少年英杰啊。”说完,就唤道:“任司库!” 之后,就从后面立刻上来一人,恭敬回道:“卑职在!”之后,他又向韩世谔和杨玄感几人行礼道:“下官新义县粮署司司库任寅,见过监察使大人,见过韩将军!” 任寅此人五短身材,尖嘴猴腮,看那相貌,就透着一股子猥琐、奸猾之像。 “任大人,本来有件事儿不该是我过问,但是我韩世谔的肚子里,总有些话是憋不住的,倒是有一事,要请教任大人了。”韩世谔看着任寅,带着淡淡的笑容问道。 司库乃是地方粮署司的长官,掌管着地方官仓粮食的进出,往日里也看不出这官位的重要,但是到了灾情用粮之时,这重要性便凸现出来。 任寅看了身旁的郡守一眼,陪笑道:“韩将军太客气了,却不知韩将军有何指教?” 韩世谔往后面指了指,道:“我们方才经过那片灾民集聚区,看到不少灾民被饿死,更听人说这两日才放一次粮,而且是水粥应对,水多米少,却不知是真有此事,还是那帮刁民造谣生事?” 任寅尚未回答,元静抢先笑道:“韩将军,此事说起来,可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回头在宴席之上,我亲自向韩将军说明,不知可好?” 韩世谔是知道元静的一些历史,此人是关陇元家之人,他之前曾是户部的侍郎之一,不过被人给抓到把柄,因为他在任贪污银两,硬是被政敌给逼得降职,后来又是被调到了江南,做了夷陵郡的郡守。 韩世谔也明白一点,他现在夷陵郡的土皇帝,自己如今身在夷陵郡,倒是不能与这个实力派人物明面对抗,否则就将会是后患无穷,亦是危险重重。 “那回头,还要元大人多多指教了。”韩世谔含笑又道:“晚辈在夷陵一带,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元大人多提点才是!” “客气!客气!”元静闻言,他原本就很小的眼睛,此时更是眯成了一条缝,他哈哈笑道:“本官若是能有为你帮忙之处,自当会全力以赴,绝不敢推辞的。” 就在此时,却听到马蹄声又响起来了,只见一匹快马在不远处停下,马上是一名衙差,不敢过来,只是翻身下马,在不远处停下。 就见从迎接的队伍中,一名身着都尉服饰的武官,快步向那边走过去,都尉是一县治安最高长官,地位仅次于知县,不过在韩世谔面前,无非是芝麻绿豆小官而已。 那都尉走到衙差边上,衙差附耳说了几句,都尉便回头朝这边望了望,似乎是在看韩世谔,然后转头过去,朝那衙差挥挥手,衙差立刻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都尉快步回来,凑近新义县城的知县身边,附耳低语几句,那知县又上前来,在元静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元静立刻皱起眉头,眯着眼看了看韩世谔,然后就轻轻挥手,示意那知县退下。 那知县是,虽然有官身,但是在元静这个关陇元家出身的郡守身边,只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丢官。 “韩将军,刚才有人来报,是说韩将军,刚刚砍了一名衙差。”元静微一沉吟,终是皱眉问道:“他们的家属,如今就在县衙门前哭闹,却不知韩将军,是否真的砍过人?” 韩世谔心中冷笑,知道那名骑马过来的衙差,定是禀报自己,先前砍杀那矮个子衙差的事情。 韩世谔知道,他杀那名矮个子衙差,并无多长时间,不过是片刻前的事情,只怕消息连县城都没传过去,这一帮包括元静之在内的官员、士绅们,也才刚刚知晓,那衙差的家人又岂会已经知道?还大言不惭去了县衙哭闹,那简直是荒谬。 由此看来,这帮人脸上带笑,实际上笑容之间,已经亮出了无形的刀刃。 韩世谔不动声色,只是微笑回道:“元大人,此事我正要与你禀报,那个衙差欺辱百姓,之后,又是不知悔改,末将为了江南的安危,就只能依法除了他,难不成元大人认为,本将处理不当吗?” 元静闻言,尚未说话,杨玄感此时,也是出面调和道:“郡守大人,韩将军杀人,可是有保卫江南的原因,在朝上陛下也是让韩世谔将军,守卫江南三郡,我们还是先入城,将粮食入库,并且让左侯卫的诸位将士,一起进城歇息再说。” 韩世谔点了点头,见元静那些人也都是纷纷同意,随后韩世谔就吩咐车队开始前进,元静等一众官员、士绅们,也都翻身上马。 当下也不多作停留,车队跟着一行人,就直奔新义县城。 新义县城虽然也是很大,但是比起长安城,那就是可怜的一隅之地,但是如今新义县城,却为成了夷陵郡最热闹的地方,受灾的普通百姓,自然只能在县城四周的聚集地居住,而那些达官贵人富商士绅,那都是在城里落脚的。 新义城原本已经被洪水包围,不过现在,洪水都己经退下了。 此时在这新义县城之内,乃是非常之时,在这种时局下,为了安危起见,新义县城内的粮库跟县衙,那可都是布置了重兵守卫,将两处给护卫的铜墙铁壁一样,高高的院墙之内,更是每隔十多米就有一处箭塔,一名弓箭手在箭塔中守护,严阵以待,十分森严。 进了城,韩世谔自是让车队,往县城西北角的粮署司官仓过去,而监察使杨玄感,则是被迎去一处庄园暂住。 行在县城的街道上,街道并不宽敞,但是城内的各处商行,却依旧很热闹,依旧有络绎不绝的人群,与城外寂寥悲惨的景象大不相同。 这城里大都是逃灾过来的官员给士绅,自从大江决堤后,拖家带口甚至带着大量的家财躲到这边来,城中本就不多的客栈,早就变成了这些官员士绅的临时居所。 第131章 天灾人祸九 粮署司司库任寅,领着三四名粮署司官员,骑马跟在韩世谔的身边,往官仓过去,他跟在韩世谔身边,神情看起来是十分的小心谨慎。 “任司库,这官仓里,如今还有多少粮食?”韩世谔瞥了这任寅一眼,淡淡问道。 任寅闻言叹了口气,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回将军话,这仓里,粮食已是不多,将军到达那里后,就能知道原因的。” 韩世谔皱眉又道:“不多?我临来时,户部可是对我说过,大江决堤虽然突然,但是在这之前,为了预防大常江决堤,你们已经将各处官仓的粮食,往这边调集过来,而我们这护送过来的赈灾粮,那是压仓粮,非到万一之时,不可轻易动用,要先以地方官仓的粮食为主!” 任寅闻言,一副苦相,反驳道:“将军有所不知,这官仓所存的粮食本就不多,自打灾民过来,那是几十万张口,都是要喂饱的,这粮食实在顶不住,若不是将军及时赶到,下官都有自尽的念头了!” “喂饱?”韩世谔低声冷笑道:“我在路上,可没见着有吃饱的灾民,只看见很多饿死的灾民。” 任寅闻言,又是尴尬一笑,并无说话。 韩世谔看着他,平静问道:“而你们调集出来的粮食,那可是有着几万石,这应该不会差吧?那么多的粮食,即使灾民众多,也足够你们支撑一段时间的,这才过了十几日,你就说仓中粮食不多,这却实在有些令人费解了?难不成是被你们给中饱思囊吞掉了。” 任寅闻言,急忙回道:“韩将军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哪里来的几万石粮食,这、这、这是万万没有的事情!” 韩世谔斜看了他一眼,见他满头是汗,冷冷一笑,又道:“朝庭几个月前,刚刚派人下来,清点过官仓储粮,那都是有记录的,莫非他们所记有假?” 任寅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只是回道:“总之,下官可从没见过几万石粮食。” 新义县城的西北角,是一片仓库,而且占地极广,锥形的官仓又高又大,四周有一千郡兵在把守,他们衣甲森严,不过比起装备更加优良的府兵,那却是弱了一截子。 这里是禁止闲人前来,显得很清静,车队从大门进入,韩世谔就见到无数锥形大仓林立其中。 这边更有一排小房子,那是属于粮署司的仓管处所,用来进行办理粮食出入仓库的最终手续。 “任大人!现在还有几座粮仓里有粮?”韩世谔望着密密麻麻的粮仓,向任寅问道。 任寅指着前面的三处大仓,回道:“回将军!只有这三座粮仓还有粮,目前还只剩三、四百石!” 韩世谔先是一愣,迅即心沉下来,大吼道:“三、四百石?任大人,你在开玩笑吗?”韩世谔之所以着急,那就是因为如此大的仓库,竟然只有三、四百石,也就是三、四万斤粮食,那简直就等同于是仓中无粮了。 隋朝的一石,就相当于现如今的一百斤! “回将军的话!确实如此。”任寅看起来虽然很急,但是他的眼眸子,却又是十分镇定的说道:“而且将军若是不信的话,是可以开仓验粮的,将军是护粮官,除了保护运送来的这批赈灾粮,官仓粮也是在将军的保护下,是能够查验的。” “任司库,那么我问你,朝庭里的文档上面显示的结果,就是其他各县调粮过来的粮食,都是储存在这里,莫非不对吗?”韩世谔看着任寅急切问道。 任寅闻言,立刻摇头回道:“回将军的话,朝庭的文档,下官实在是不知道,只是下官担任此职后,却是未曾见到有一颗粮食,从其他各县运过来,还望韩将军明察!还下官一个清白。” 韩世谔闻言,冷笑道:“那么任大人,自从灾情出现后,从你们这里总共放出多少粮食了?” 任寅却是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道:“回将军话,我们夷陵郡受灾的五个县,共是涌来近二、三十万灾民,分设为三十多处聚集,各处煮粥赈灾,近十日来,已是拨出将尽两千五百多石粮食了。” 韩世谔闻言惊讶道:“那么,你的意思就是说,你这库里在灾情出现之前,存粮不足三千石?” “正是。”任寅见他惊讶的神情,又回道:“下官自从担任新义县粮署司司库后,下官的账目都是一清二楚,将军要是不相信,下官倒是可以交给将军查看!” 韩世谔此时的心中,却是大是震惊,夷陵郡地方官仓的粮食,应该达到三万多石,足够支撑一段时间,但是此时这任寅竟说不足三千石,这出入相差的宛若天地了。 韩世谔又是仔细的瞧着,任寅那镇定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在一时之间,就算要深究,也是查不出丝毫问题的,因为这些人,必定是做了,极为周密的准备。 想好之后,韩世谔的话也不多说,就让留了四成粮食给他,这四成粮食也有差不多六万石,于是又让任寅先开始清点粮食,做好文书,更是盖上印章,将粮食搬入仓中,更是要任寅迅速放粮出去赈灾。 不料这任寅,却是笑眯眯地反驳道:“回将军,放粮自是要郡守大人批示的,下官先要请示郡守大人才成,否则少了一颗粮食,郡守大人追问起来,下官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那你还不快去,请示郡守大人!”韩世谔淡淡道,回头又吩咐众部下:“自今日起,恢复原来的编制,由孙双将军率领跃马营的一千军士长驻仓库,让城守军士迅速撤离,此事我回头会与城守军的都尉协商,裴云将军的虎贲营、毛飞将军的天鹰营、刘云将军的兴武营,你们率领三千人,押运剩下的六成粮食,赶往南郡、河阳郡二郡,到了那里,就先在那维持秩序,余下韩豹将军的龙兴营的一千军士,就随时听我调遣,帮我维持夷陵郡一带的秩序!” 第132章 天灾人祸十 “遵令!”五人都是拱手应道。 韩世谔面向任寅又道:“任司库,圣上委任我为护粮官,除了这批粮食,那还是要保护整个江南三郡官仓,以后从各地调拔来的粮食,入库之时,就都要由我们左侯卫的军士清点统计,从这里调拔出去的粮食,本将也要知道粮食的去处,你可听清了?” “该当如此,该当如此!”任寅闻言,笑眯眯地回道:“下官这就去请示郡守大人,让他开仓放粮,必竟灾民无粮吃饱肚子,我这心里也难受啊!”说完,他就一脸的伤感,抱了抱拳,这才迅速离去。 韩豹几人都是握着拳头,目眦俱裂,韩豹在韩世谔的身边低声道:“公子,你,你看到了吧?他们这些混蛋,这就是在捣鬼,这里的地方储粮,怎么可能连一万石都没有?其他的粮食都去了哪里?” 孙双也是一脸的怒火,低吼道:“将军!这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他对答如流,只怕我们还未从京里动身,他就准备好了,应对我们的说辞。” 韩世谔也是皱着眉头,微一沉吟,才道:“这件事,一个小小的司库,是无法控制这样的事情,这后面,只怕是另有玄机。” 就在此时,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嘈乱声,韩世谔闻声出了仓库大门,却见任寅被堵在门前,堵住他的,却是十多名官员,都是骑马而来,一个个都是叫叫嚷嚷,幸好有守在门前的新义城守军士兵拦住,否则这些官员只怕要冲进仓库来。 “韩将军在这边吗?”那群官员中,己经有人叫道:“我们要找韩将军,任寅,你快去请韩将军出来!” “韩将军,救救我们南郡的灾民吧!”一阵嘈杂声此起彼伏,虽然只有十多名官员,但是他们的气势却是强盛的很。 韩世谔皱起眉头,不知道这些官员是何来历,为何自己前脚进仓库,这些人后脚就跑过来了,等他走到门前,看着那一群官员,皱眉问道:“本将就是韩世谔,你们找我有何事?” 韩世谔刚一出来,这一群官员反而不再喧哗,而是恭敬站好,纷纷行礼,最前面的一名官员,恭敬说道:“韩将军,本官董纤,乃是南郡郡守,特率领南郡各县大小官员,来求韩将军运粮救命啊!” 韩世谔眯起眼睛,这才明白,这一群家伙是南郡各县的官员,这个赈灾粮既然到了,韩世谔自然也心知肚明,这些人必定是要过来要粮食的。 于是韩世谔急忙走上前去,抱了抱拳,道:“原来是董郡守,不知所谓何事?”说完,他又瞥了任寅一眼,见他还在那呆着,急忙说道:“任司库,你不是要去向郡守大人请示,放粮的意思吗?这城外百姓饥肠辘辘,可是耽搁不得,你还在等什么?” 任寅见这个韩将军,又在发话,无奈只能回道:“是!将军!”于是皱着眉头,怏怏上了马,回头看了韩世谔和董纤一眼,见到韩世谔那犀利的眼眸子,还在盯着自己,不由身上一寒,快速拍马而去。 韩世谔看着已经跑远的任寅,转头凝视董纤,淡淡问道:“董郡守!也是前来要粮的吗?” 那董纤轻声回道:“是啊!虽然我们南郡现在的粮食,还不是问题,我们南郡的五个县,在前一段时间,是备足了粮食,所以灾民们在一时间还不缺粮!” 韩世谔闻知南郡五个县城备足了粮食,而且灾民不缺粮,心中还是颇有些欣喜,他们见到过夷陵郡灾民的惨景,韩漠心中极其不忍,他实在不愿意想象整个江南三郡的灾民,都是夷陵郡那般的惨像。 韩世谔沉吟一下,看了看他,回道:“董郡守,你来的刚好,我们的车队,刚要准备出发,将剩下的六成粮食,运送到南郡跟河阳郡,你们南郡也可分得三成。” 董纤闻言,情不自禁地点头,立刻忙道:“韩将军!本官替南郡的百姓,谢将军!” 韩世谔轻叹一口气,才轻声道:“董郡守,我希望你们这些官员们,都能知道,无数的百姓意愿,才是我们大隋存活下去的根基,你们善待江南的灾民,那就是善待我们大隋的根基,要是只顾自己的利益,而不管百姓的死活,那实在是得不偿失,这个道理,你们比我这个年轻小子,一定会明白得多!” 董纤闻言,肃然道:“将军之言,我必带回南郡!令我们南郡之官员,都必须要仅记。” 董纤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忽地抱拳低声道:“韩将军!那元静几人,可不是什么好人,韩将军在他们的地盘上,一切小心,本官就跟运粮队一路前行,还望韩将军保重!” 小半日后,董纤就领着南郡的官员,跟刘云他们三千人运送的粮食离开之后,韩世谔这才回到仓库里,孙双正在安排跃马营的将士布防,韩豹则是指挥大家,将粮食都搬进库中。 到了下午,任寅才姗姗而来,带来了元静的批示,且就从库中调出两万斤的粮食,分布各处煮粥救民。 韩世谔亲自过目,更是亲自看着,两万斤粮食从仓库出,叫过任寅,森然道:“任大人,这些粮食,只要有一颗没有用在救灾上,到时,可莫怪我韩世谔手下无情!” 那任寅闻言,却是十分镇定地回道:“还请韩将军放心,此是下官份内之事,安敢不尽心竭力。” 此时在新义城内的一处庄园内,此处庄园的占地面积,虽然不算很广阔,但也是城内最大的庄园,庄园分为很多的院落,其中有一处院落极为幽静,那是此处庄园主人,王学之的书房。 书房内还有一间小屋子,里面摆设很简洁,只是一处棋室,其室内摆放着暖玉方桌,光滑的玉桌上可是清晰地雕刻出纵横各十九条笔直的线,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的围棋棋盘,这些直线涂上了血红的颜色,那红线与洁白的玉桌交相辉映,极是显眼。 棋子则是分别以玉石和翡翠石所制,颜色清晰分明,下棋者却是王学之和元静,除他二人,旁边竟然还有一名观棋者,四十岁上下,面色风姿优雅,穿着藏青色的锦衣,颌下一绺青须,此时正捋须观棋,笑而不语。 第133章 权谋之变一 “郡守大人棋术,实在太过高超,王某实非敌手,看来这夷陵郡,也只有荣先生一人,才能与郡守大人对弈了!”那王学之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看着元静,目光满是敬畏。 元静闻听此话,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放下棋子,眼睛眯成一条缝,淡然道:“王老爷,你也是太客气了,下次可不许让棋的。” “不敢!不敢!”王学之却是在那嘿嘿笑道:“王某确实是技不如人,绝非让棋!” 那荣先生也是捋须,笑道:“王老爷的棋艺,也是极高明的,只是主公棋术深谙,变幻之道,就是我也是难以企及的。” 元静闻言,摆摆手道:“先生自谦了,先生乃是运筹帷幄的智者,就是我也是不如的,这一点,我还是深知的。”元静看这位荣先生的神色,还真是带着,极为尊敬的神色。 而在一旁的王学之,他的眼中,却是闪过疑惑之色,他认识这位荣先生已经很久,知道这位荣先生,就是元郡守的幕僚,自己若不是送了一个女儿给元静,而换得一个郡守岳父的身份,那也是很难见到的。 目前在这夷陵郡,能够让元静这个郡守,瞧得上眼的人并不多,而能够让他生出敬意的,恐怕也只有这位荣先生了。 不过这王学之,除了知道这位荣先生,是姓荣,还有是元静的幕僚外,其他的,便就是知之甚少了。 只见那荣先生微笑道:“主公过奖了,运筹帷幄,我实在不敢当,只是偶能灵光乍现,思量出一两策,能为主公所用,已是万分荣耀了。” 元静闻言,正色回道:“先生客气了,有先生帮我,我便也是诸事不愁。” 荣先生却是淡淡一笑,他并不多说,他却是看向元静,微笑回道:“主公,由杨玄感领头的那些官员,这次前来,我想这两日便要开始有所行动,不知主公可思索出良策应对?” 元静端起桌边的香茗,轻轻品了一口,才又笑道:“他们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他们若规矩倒也罢了,若是惹恼了本官,本官可是担心他们,回不了长安。” 荣先生闻言,神色平静,捋须笑道:“主公目前坐镇夷陵一带,那自然是无人敢轻易在这边兴风作浪的,不过我倒是担心这些人,万一真的要捅出漏子来,总会生出不少麻烦,也会给主公跟整个元氏家族,带来些许麻烦,所以我们必须要想些应对之法,那也是早先一步,以应万全!” 元静闻言,端茶品了一口,才缓缓道:“先生说的是,王老爷,那些人,可都不是好对付的,他们昨日晌午来到了这里,昨夜便开始派人四处打探消息,更有人已经去往前线洪区,看那架势,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哼!跳梁小丑而己,不过我们要是被他们咬上一口,咱们也总是有些不舒服的。” 王学之闻言,立刻回道:“郡守大人放心,这旨意上也是说得明白,他们来查倒是无妨,但是没有真凭实据,他们可是不能轻易动弹任何一名官员,而且、他们要是想要找到什么真凭实据,嘿嘿,那就看他们本事,到底有多大了,就算找到一些皮毛,也是斗不过大人您的!” 元静闻言,眯眼正色道:“不知以先生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才好?” 那荣先生微微一笑,回道:“所谓天时地利,杨玄感如今他的人,就在咱们的春园里,也算是咱们最大的优势,我们尽量控制住他,让他时刻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即使要出去接触,也要我们的人在身边,不给他有任何机会!” 王学之皱眉,又问道:“荣先生,这计策虽妙,可是如何控制住杨玄感?他毕竟是监察使,更是杨素之嫡长子,那是要彻查咱们夷陵郡的官吏,我们怎么办啊!” 荣先生闻言,淡然一笑,他的眼眸子深处,划过难以察觉的鄙夷之色,轻言道:“王老爷,你可知道,当年三国之间,那周公瑾为了留住刘玄德在江东,可是设计好了不少的主意,虽说刘玄德最终未能中圈套,但是杨玄感这个世家公子,可不是刘玄德!” 元静也是眯着眼睛,王学之仍是兀自有些不解,还在问道:“那么!荣先生的意思是?” 荣先生闻言,平静道:“杨玄感终究只是一个世家子弟,我们在园子里,让他极尽享受,吃喝玩乐,尽皆满足于他,那样一来,只怕就算别人想见他,他也没空见那些人了!” 这王学之在这时,顿时才明白过来,拍手笑道:“先生好计策,只要杨玄感缩在园里享受,那帮家伙就算查到些什么,没有杨玄感这个监察史点头,郡守大人也是能压得住的,到时候那些人定然对杨玄感大有怨意,我们甚至可以安排他听到那些人的怨言,这样一来,他就必定会和我们走在一条路上,只要杨玄感听我们的话,那么他老爹杨素,搞得好的话,也能陷入这趟混水,哈哈哈哈!” 元静这时也是摸着自己,白白净净的下巴,笑眯眯地道:“不错,控制住杨玄感,其他的官员们,也就翻不起大浪,先生能轻松便想出应对之策,实在高明至及!” 那荣先生闻言,摆手笑道:“主公过奖了,在我看来,目前最难对付的并非杨玄感这帮官员,还有一帮人,咱们那是一定要小心留意的!” 王学之闻言,不等元静说话,就立刻开口道:“是谁?” 荣先生却是,缓缓开口道:“那就是护粮官韩世谔!跟他的五千士兵。” “是那小子?”元静一愣,随即笑道:“先生是不是太谨慎了,那韩世谔的年纪,好像才十四、五岁左右,黄毛孺子,有何惧之!” 荣先生闻言,又是淡淡道:“那么主公,真得对韩世谔那个小子,知道的很多吗?” 第134章 权谋之变二 元静闻言,端起茶杯摇头回道:“本官知道的倒也不多,他不过一个毛都没有长全的小孩子,能有多大能耐,不过我倒是听说,他在江南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不过是真是假,那还有待商榷,到今日我还是不相信的。” 荣先生闻言,微笑又道:“主公!据我所知,那些事绝非虚假,这个韩世谔,早先献计智破突厥的十万大军,从而被调到长安,之后,又是使用挑拨离间破解了盐引一案,而在征讨江南之战时,此人,更是立了大功。” 闻听此言,那王学之是神色慌乱、座立不安,而郡守元静却是神色平静,不过也是皱起眉头来,冷声问道:“那么!如此说来,这小子还真有些能耐?” 那荣先生自始至终,都是保持着极为平和的心态,只听他慢条斯理说道:“若是此人毫无能耐,隋文帝也就不会将给事营,这支皇族近卫的指挥权交到他的手中,更是不会让他担任此次的护粮官,所以这样的人物,绝不能以他的年纪来判断的。” 元静闻言,随即沉吟起来,想道:他自已刚刚迎接韩世谔他们时,那是第一次见到韩世谔,虽然看起来很是客气热情,但是心里早就生出不屑之心,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小屁孩,实在难以让他这个,混迹官场半生的人瞧得上。 元静想了想后,沉思道:“这个韩家的小子,一进我夷陵郡境内,便就杀了人,到了官仓,便开始怀疑我们的仓粮有问题,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王学之也是如同哈巴狗一般,立刻应和道:“郡守大人,就算那个小兔崽子再有能耐,如今是到了宜春郡,这里可不是长安城,更不是凉洲城,还轮不到他来放肆!” 元静又是向这荣先生问道:“先生觉得,这韩世谔会耍花招吗?” 荣先生闻言,微笑道:“主公,人心难测,他韩世谔究竟想做什么,心思又是如何,我们一时不能确定,不过我看此人往日行事,讲的是出其不意、掩其不备,所以对于此人,无论他此番有何心思,我们都是要悉心戒备!” 元静闻计,顿时放心不己,眯眼笑道:“先生,那韩世谔此人,又该以何策应对?” 荣先生轻声回道:“主公!韩世谔此人,他却是掌管着粮食事宜,以及维持三郡秩序事宜,而且他的手头上,可是有五千精锐的府兵。”说完,又顿了顿,眼眸子显出阴狠之色,低声道:“韩世谔此人要么不动,对我们没有丝毫伤害,但若是他要动,那可就是触到我们最不可动的地方!” 那王学之本来哈巴狗一样的脸,顿时就收了起来,而元静的神色,也是变得更加阴沉下去,二人对视一眼,元静已经是轻轻开口道:“粮食!” 荣先生闻言,微微点头。 “那么!先生自然已经是想出,如何应对韩家小子的策略了吧?”元静的目光凝视这荣先生,在他的眼珠子里,充满期待。 那荣先生也是不复众望的淡淡一笑,恭敬回道:“主公,在下不才,已经思索出三策,不过用来对付那韩世谔足以!” “三策?”王学之与元静二人对视一眼,都露出疑惑之色,疑惑的问道:“不知是哪三策?” 那荣先生捋着青须,缓缓道:“主公,王老爷,要对付韩世谔,我们就必须明白,这个小子,虽是不满十五岁,但是以他往日所为,远远过少年人的智慧,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决不可将他当成少年来看,必须忽视他的年纪,将他当做一个难缠的敌手来看待,只有如此,才不会生出轻敌之心,也才能对此人真正有了防备之心!” 元静闻言,正色回道:“先生所言极是。” 这荣先生见自已己经调足了他们二人的胃口,这才继续说道:“我的第一策,便是想方设法的拉拢此人!” “拉拢他?” “不错。”荣先生平静的又说道:“主公!这一次过来,我们不清楚此人究竟存了何样的心思,如果他处处与我们为难,与裴秀英的那帮吏部官员一起,一起对付我们,那却是我们最不愿意看见,却也是最要戒备的情况,这第一策,说是要拉拢此人,实际上既是试探此人,是否愿意事不关几,只要我们能试探出此人的心思,我们就可知晓如何应对他了。” 元静闻言,立刻回道:“拉拢韩世谔?这、这只怕是不容易,他们韩家在关陇门阀里,是二流家族,于我们元家向来关系不是很好!” 不料这荣先生,却是平静又道:“主公说的是,依我看韩家跟元家,应该是没有什么交集的,但是咱们也要明白,韩家与我们元家虽然关系不佳,但是可能他也会置身事外,不参与进来,所以为敌为友还是中立,那是谁也说不清的,正因如此,我们则要以拉拢的手段来试探他的心思,合则两利,若是不合,则要看他如何选择,若是中立,我们派人小心监视,我们自己好生戒备便是,但他若是与我们做对的话,那么我们自然要用上第二策,以应对他了!” “那么!荣先生,第二策又是什么?”王学之连忙问道,目光中满是好奇。 那荣先生闻言,淡淡一笑,低声道:“我们的这第一策,若是成功,第二策也就不必用,还请恕我卖个关子,且看这第一策是否能成功吧!” 王学之闻言,脸上有些失望,却不好再问。 虽然王学之是夷陵郡一带的富豪,包括这座庄园也是在他的名下,可是在这个棋室里,他却是可以说是,说话权威最弱之人。 像王学之这种,虽然不是什么尊贵的世家背景,但他有着很多的钱财,他在一开始被元静欺辱的时候,也是雄心壮志,想与元静好好较量一番,但是他很快就会知道关陇世家的厉害。 第135章 互相试探一 因为他在经过几个月的一番交锋之后,就让他领略到关陇世家的强势,最后,他选择了保全自己的小命,选择成为了元家的附庸家族。 换句话说,这王学之就是元静屁股后面的一条狗,他的地位,自然是及不上,被元静极是器重的荣先生,荣先生既然不说,他自然是不敢多问的。 元静闻言,眯着眼睛,轻笑道:“那么,就依先生所言,咱们先从拉拢开始,看看这个韩世谔,究竟存了一个何样的心思,我们今夜设宴,正好这些人都要赴宴,都是在宴会上,自可试探一番的。”说完,他从棋室的窗口向外看了看,见到日已西沉,已是黄昏时分,就缓缓起身来,摸着肥厚的下巴,笑道:“我们现在也该派人,去请我们的韩将军,前来赴宴了!” 夜间,在王府春园的正厅内,摆放着两排实木低案,案上已经摆满了瓜果酒品,瓜果都是珍奇异果,瓜果飘香,那美酒更是储藏多年的佳酿,这样的瓜果酒品,即使是在水灾没有出现之前,也是极为奢侈的,更不必说在这样的时候,那简直是天上神仙的享受了。 主位设了一座,就是夷陵郡郡守元静,左边一排实木低案,坐着二十多名夷陵郡五县的官员,右边上第一位便是监察使杨玄感,下面的案子空了一位,再下面则正是裴秀英,此时他正是一身官服,他这一次乃是吏部派出彻查江南三郡官吏,他下面则是坐了七八名,随同他一起前来的吏部官员。 不过,韩世谔此时并未在场,显然那空位,就是留给他的。 至若夷陵郡的将军,却是不在这里,如今他尚留在其他几处安置营那边,他是带人留在那里维持秩序。 反观杨玄感他们那里,只见他们十几人,大多都是神情淡然,只有少数的一两个,兴高采烈的看着场中,四名舞姬跳舞。 四名舞姬都是姿色秀美,穿着云彩般的美丽云裳,翩翩起舞,旁边自然是少不得有乐师在为舞蹈配乐。 在众人正在观赏舞蹈之时,就听外面传来叫声:“韩世谔将军、韩豹将军到!” 元静和一边的王学之忽视一眼,元静就立刻站起身来,快步往厅门迎过去,就见到韩世谔身着盔甲,已经出现在厅门前,身后更是带着同样一身盔甲的韩豹。 韩豹如今也是左侯卫龙兴营的将军,他的身份在这个地方,也可以算是高级将领。 两人一出现,厅里的人,都是纷纷站了起来,拱手相迎。 元静此时也是迎上来,轻声笑道:“两位韩将军,本官有失远迎,还请切莫介怀!” 韩世谔摘下头盔,夹在臂弯,笑道:“郡守大人,公务要紧,到现在才拔出粮食、点清仓库,让诸位大人久等了,还请诸位大人,不要怪罪我才是。” 众人闻言,都是笑道:“哪里!哪里!两位将军都是辛苦了!待会可是要多喝两杯啊!” 元静又是笑眯眯地,指着左边的一排低案,介绍道:“韩将军!这些人,是我们夷陵郡的官员,他们都想一睹将军的风采哩!”之后,又指着右边座上的裴秀英几人,笑眯眯又道:“韩将军,这几位都是吏部的各位大人!” 韩世谔抬头看去,恰好与裴秀英的目光对上,二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互相抱了抱拳,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那边的杨玄感,也是轻声呼道:“韩将军,来来来,在我这边坐!”杨玄感身边的空位,显然就是为了韩世谔准备。 杨玄感此次前来,虽然他有着监察使跟杨素嫡长子的双重身份,并且都是荣耀至及,但是他的手下,却是只有十八名亲卫,所以他必须要仰仗韩世谔,跟他帐下的兵马,所以他在江南必须要与韩世谔在一起,为他这个监察使的身份,增加一定的重量。 韩世谔也不客气,上前在那空位坐下,将头盔摆放在案子上,韩豹也是在旁边的一张案子上坐了下。 元静这才回到位置上,笑呵呵地又道:“诸位大人,都请就座吧!”说完,高声又是喊道:“上菜!” 顿时,就有一群丫鬟上前,来将各人案上的瓜果,重新摆放,空出一大片位置来,很快就有小厮,将一份又一份飘着香味的佳肴,往案子上端了过来。 韩世谔仍然在那保持着笑容,能在如此情况之下,庄园里面还能拥有,如此奢侈的食物,不知道那些面临死亡的灾民们,知道这样的一种情景,会是什么样一个心情。 一时间,厅内再也无人开口说话,所有人的心思,都是埋在心中,顿时厅内气氛颇有些诡异。 过了良久,最后还是裴秀英,率先打破了沉寂,只听他开口说道:“好丰盛的食物啊!” 元静闻言,就立刻轻笑回道:“今日本官设宴款待,各位远到而来的朋友,今天晚上,本官为诸位接风,若是太过寒酸,那实在不是待客之道!”说完,他又是嘿嘿笑道:“本官不瞒各位大人,这可是我倾其所有,将自己的所有奉献出来招待朋友,这是本官的习惯!” 杨玄感闻言,并没有多说什么,而在一旁的裴秀英,却是忽然轻笑起来,只听他说道:“元大人,这倒是不能这样说的,陛下委派我们来江南三郡,是要来拯救三郡那几十万灾民的,可是如今他们,还在外面挨饿,而我们却在这里大吃大喝,我们这么做,怎么还能对的起陛下!又怎么能对起那些灾民。” 那元静闻言,他的眼眸子里,就一道划过冷然之色,但是面上却还在笑道:“裴大人,凡事可不能拘泥,虽然各位大人此番前来,那是有公务要办,但是咱们都是在为陛下效命,也是份属同僚,酒桌上,大家还是朋友的,这出了门,那便都秉公办事,不论私谊!” 那王老爷,也是摸着光秃秃的下巴,开口劝道:“不错,酒桌上是朋友,酒桌上是朋友!” 第136章 互相试探二 韩世谔也是在冷眼旁观,他那有些俊秀的脸上,却是神色平静,这几人三言两语,已是立场鲜明,敌意甚浓了。 那个姓王的,其实说的也不错,他们是酒桌上是朋友,因为出了门之后,那可能便是你死我活的对手了! 韩世谔看着已经如同水火的两个势力,心道,却不知今日的酒宴上,会不会有场好戏看看? 此时元静端起酒盏,环顾一周,笑道:“诸位,这一杯酒,本官要敬监察使杨大人,要敬韩世谔将军,及其帐下的五千军士,还要敬此番护送赈灾粮前来的所有人,本官身为夷陵郡郡守,因为我们夷陵郡受洪水侵袭,灾祸深重,杨大人与韩将军不畏艰险,跋山涉水,自长安城护送粮食前来,一路上艰辛自不必说,本官便代夷陵郡的百姓,向杨大人、韩将军,以及此番送粮前来的所有弟兄们说声感谢,在敬上水酒一杯,聊表寸心!” 一时间,夷陵郡的官员们,就纷纷举起酒盏来,要敬杨玄感等人。 杨玄感这时候也不好居功,因为一路上,他都是呆在马车里,何曾有过半分功劳,这个时候,也是连忙笑道:“过奖过奖,这都是韩将军他们的功劳,本官是不敢居功的!” 韩世谔闻言,也是笑道:“杨大人这是太客气了,我们的军队,若是无杨大人坐镇,路途只怕更加的不顺利。”说完,就端起酒盏,又道:“诸位大人,我等护送粮食前来,那是我等份内之事,能安全抵达江南,我等已是万分满足了,倒是诸位,江南水灾,诸位奋战一线,为灾民呕心沥血,我却是敬慕不已,有诸位大人在,这灾情当时能够很快便过去,该是我敬诸位!”说完,也是端杯将盏中美酒,一饮而尽。 众人闻言,都是面面相觑,这年轻人说话,实在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也不知道他是在说场面话、还是在讽刺自己,不过当他们在瞧韩世谔的时候,只见他一脸温和的笑容,这场面话的可能性,应该是大过讽刺,在元静、杨玄感领头饮尽盏中酒后,在场的众人,也都是纷纷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元静饮完,就放下酒盏,又是笑道:“韩将军,清点粮仓,一切可还顺利?” 韩世谔闻言,便就放下酒盏,微笑回道:“有任司库和粮署司众同仁相助,一切极是顺利,不过吗?如今这我们的这第一批赈灾粮虽然入库,但是加起原有的粮食,要应对一、二十多万的灾民吃饭,却也撑不了多久,还需其他粮食赶快调拨过来,所以郡守大人,也要想些法子,让那些灾民们,渡过这次难关啊。” 元静闻言,心中暗道:怪不得荣先生说,不能以实际年纪来看韩世谔,现在看来,这还真是不错,这个小子说话的语气,比他实际年纪要老成的多。”想了一会之后,元静的脸上,带着感慨之色道:“韩将军说的是啊!本官这几日愁苦不堪,看着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本官这心中亦是悲伤无比,本官最近也是与夷陵郡的诸位同仁苦思良策,想要救民于危难之中,不过!哎!” 裴秀英闻言,立即冷笑回道:“郡守大人所谓的良策,却不知是何策?我这两日观察三郡之地,在南郡跟河阳郡的土地上,灾民虽然受了灾,但他们都是吃喝不愁,只有你们的夷陵郡土地上,灾民都是食不果腹,无数人露天而眠,经受风雨侵袭,有着不少百姓,硬是被活活饿死,更有不少人打着各样的幌子,极近欺压百姓之事,我目前也是知道,郡守大人非但没有想出什么良策,反而是将夷陵这边,弄得一塌糊涂,民不聊生!” 在场的众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吏部的官员,竟然在宴席上,如此直斥郡守元静,于是他们,都是有些吃惊。 元静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个当朝壮元,竞是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居然现在就在宴席上发飙,让他的脸上顿时,便挂不住,于是沉声道:“裴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官与夷陵郡同僚尽心竭力,那都是有目共睹的,你如此说话,是不是太过放肆了?你虽受陛下委派,前来我们夷陵郡办理公务,但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便口出狂言,我身为一郡之守,却也由不得你们胡来。” 裴秀英闻言,也是冷冷一笑,他此番有圣旨在身,更加上他的性情,本就有些耿直,所以也是根本就不惧怕元静的,只听他开口回道:“郡守大人,胡不胡来,本官也是自有分寸的,你说你为了灾民,尽心尽力、有目共睹,那就更是荒谬不堪了,其他两郡的百姓,都是有吃有住,而你夷陵郡的百姓,却是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得到,莫非这还能掩饰住?” 闻听此话,韩世谔的嘴角泛起笑容,他不动声色,看着这场好戏。 只听元静在那怒道:“裴大人,如今我们夷陵郡,可是受了大灾,灾情如火,本官虽竭尽全力,但岂能斗得过老天?百姓流离失所,那是水患所致,难不成那还是本官想看到的?至于饿死人,本官就更不愿意看到,但是我们的粮食短缺,灾民众多,要想人人都吃饱,那岂非是天大的笑话?” 此时,也有夷陵郡的官员,不服气的开口回道:“裴大人,你在这里,不分青红皂白,一番恶言,不知所谓何因?” “我等与郡守大人竭尽全力,鞠躬尽瘁、报效朝廷、尽忠陛下,我们不求有功,但却也不能如此,任由裴大人口出狂言,将我等骂的一无是处吧?” “裴大人若是还在此信口开河,你虽是奉陛下旨意,前来彻查此事,但是监察使杨玄感大人亦在此处,没有监察使大人点头,我等绝不容你对我等进行诬蔑,你在为朝廷办事,我等亦是为朝廷办事,裴大人切莫为了向陛下表功,便在此,故意找出我们做的不好之处,为自己将来的仕途铺路!” 第137章 偶遇琴儿一 “裴大人!如今我们夷陵郡内灾情如火,任务繁重,我等殚尽竭虑为民办事,裴大人要是在个时候,想要扰乱我们夷陵郡的秩序,那么,你就是我们夷陵郡的罪人,我便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向裴大人讨个公道!” 顿时,夷陵郡的大小官员们,见裴秀英如此不给他们面子,一来就在宴席上发飙,于是他们也都是,毫不犹豫地一起朝裴秀英动攻击,他们人多势众,气势极盛,反驳声此起彼伏,更是有人声泪俱下,当真是闻者动容。 既然裴秀英,主动撕破大家的脸皮,夷陵郡的官员们,更是都没有顾忌,他们本就己经被元静,给拉下了水,己经没有回头路了,这下,既然己经开了头,那些声音就是一浪高过一浪,一时间,本来和气的宴席,已经是混乱不堪,有些人,甚至已经忍不住粗口骂人。 杨玄感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些人,会这么快就撕破了脸皮,这让他顿时有些反感,他冷静的看着宴席上的这个景象,抬眼看了看,在他一旁韩世谔,只见他居然神色淡然,依旧在那悠然地喝着美酒。 韩世谔看了看场中,己经吵成一团的官员们,他不知道裴秀英,为什么会在这里,发这么大的火,究竟是什么原因,不过在这个时候,夷陵郡的官员们,倒他们是同心协力,捏成了一股绳。 关陇元氏的势力,还真是不简单,从平定江南的叛乱,到这次发生水灾,不过是几月有余,元静竟然己经将夷陵郡的官员,都给拉下水了。 这时,跟随裴秀英一同前来的吏部官员,见自己的上司,己经就要落于下风,于是,其中的一人,气得站起身来,大声怒道:“你们这些尸味素餐之辈,不要显得太过理直气壮,有能奈,你们就跟另外的两郡官员们学学,有能奈,你们就去城外,看看你们夷陵郡灾民们,他们现在为了一张饼,他们甚至可以舍弃一切,只是为了生存,在看看你们这里,一个个都在这花天酒地,歌舞升平,在这些酒肉面前,你们还能口口声声的叫喊着,是为百姓办事,你们难道,不觉得很丢人吗?” “丢人?”那些夷陵郡的官员们,立刻就有人反驳道:“郡守大人刚才说的话,莫非你没听见?这是我们的郡守,倾其所有,招待你们,却得到你们这样的斥责,嘿嘿,好得很,自今日起,我们就不再提供食物给你们,诸位京里来的老爷们,你们就自己去寻吃的吧!” 双方打着嘴仗,你不怕我、我不惧你,厅中一时间,嘈杂无比。 良久,裴秀英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他看着元静他们,叹了口气说道:“元大人,这宴席到了这个份上,我看我们也没有必要留下去,不过还请元大人,不要忘记,元大人是陛下钦封的夷陵郡的郡守,那是陛下让元大人成为郡守,那是要为江南的一方百姓造福,可是如今夷陵郡的百姓,落成这个样子,那可绝不是用一句水灾,便就能搪塞过去,陛下若是知晓他的子民如今是这番景象,我实难想象陛下会有多愤怒、多伤心。”停了一会,又看了看那些夷陵郡的官员们,冷笑又道:“我裴秀英受陛下隆恩,这次又得陛下旨意,前来江南,看来这次还真是来对了了,我若不揪出几个贪赃枉法,不顾江南百姓死活的庸吏恶员,我裴秀英愧对陛下,也愧对苍生!”说完就一甩衣袖,竟是领着几名吏部官员,气势汹汹的离去。 韩世谔闻言,却是皱起眉头来,这裴秀英怎么跟以前完全不同了,他现在倒像是成为了,一个有话直说的耿直官员,若这是他的真性情,那可就颇有深意了。 韩世谔见裴秀英,领着吏部官员离去,在场那些夷陵郡的官员们,顿时一片奚落声,纷纷开口道:“在这里撒野,也不看看什么地方!” 这时元静的脸上,居然还能带着笑容,只见他笑眯眯地,向杨玄感跟韩漠二人,陪礼道:“杨大人、韩将军,看来裴大人今日雅兴不好,不过既然走了,那也就作罢,咱们不强人所难,不过我也是安排了一处好节目,专为两位大人接风洗尘!” 杨玄感闻言,笑呵呵地回道:“郡守大人安排的节目,那一定是极好的,本官倒是颇为期待了!” 韩世谔也是笑着,点了点头,元静见这两位,还留在这里,于是哈哈一笑,拍了拍手,就听乐队奏起一阵极为飘渺的音乐,那音乐极是轻柔,宛若涓涓细流,又如清风过叶,柔和中带着生气。 妙乐之中,一道金色的霞光从厅门之外飘进来,整个厅中顿时亮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顿时都显出吃惊之色。 众人开始都只看到是一片金色霞光自厅外飘入,待看清后,这才现,哪里是什么霞光,乃是一名身着金色缕衣的女子翩然而入。 那金缕衣就如同金色的渔网,极有规则地显出一个个菱形小孔,那小孔之间,显出女子里面肉色的紧身内衣来,女子头上戴着小金箍,金箍边沿飘下金色的帘子,将女子的容貌遮挡住,但是女子的身形却是遮挡不住。 她的身材犹若魔鬼般,********,腰肢纤细的就如同一阵风吹过便要折断,两条粉嫩嫩白生生的玉臂显露出来,如同蛇一般扭动着,浑圆的臀部圆润异常,那金缕衣到得膝盖处,下面的小腿处完全现露出来,白得耀眼,曲线起伏有致,那腿肚子上的白肉儿看起来结实无比,只看上一眼,就知道充满了弹性。 金色的衣裳,肉色的内衣,白色的肌肤,组合在一起,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更让人感觉到诱惑的是,这名女子飘至厅中,便开始跳起舞来,舞姿妖艳,动作之间,竟是夹含着不少暧昧的体态,时而跪在地上,直让人血脉喷张,呼吸急促。 第138章 偶遇琴儿二 顿时,厅内所有人的目光,就都棸集了起来,还有不少人都是瞪大了眼睛,眼也不眨,看着女子那暧昧无比的舞姿,妖艳诱惑,那金缕衣金光闪闪,愈让这火辣身材的女子更加神秘。 杨玄感虽然是一个妻管言,但是见到这样的一位女子,也是睁大了眼睛,在那不停的咽着口水,不知这样让人色授魂予的火辣女子,究竟是从何而来,但是想了想自家的母老虎,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韩世谔此时,却是微微皱起眉头来,倒不是他不欣赏这样的女子,相反,食色性也,韩世谔从不觉得,自己对性感的女人有排斥的心态,他和大多数正常的男人一样,喜欢美女,只是这个妖艳的女子,却让他生出一种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虽然并不能,太过看清这个女子的样容,但是她的动作,却让韩世谔,发现了一丝熟悉的痕迹。 韩世谔仔细地看着这女子的动作,希望能从她的动作间,觉出更多熟悉的东西,这看在元静跟王学之二人的眼中,还以为韩世谔也对这女子动了心思,他们对视一眼,嘴角都泛起得意的笑意,那个王老爷也在一处,抚摸着下巴,伸手拿起酒盏,自己独饮了一杯。 ······ 只见那个女子,就如同一条金光光闪闪的美女蛇,娇躯宛若无骨,做出各种让人吃惊的高难度动作,而且这些动作愈来愈让人不可思议。 韩世谔瞧在眼里,也颇是吃惊,这女子的动作,己经达到一种人体极致,就似乎没有骨头,柔韧性出普通人的想象,与后世的瑜伽极为类似,但是却比瑜伽难度还要高。 当然,在场大多数官员们,他们只是感觉这名女子,做出各样不可思议的动作,不少人的心中,都是已经在龌龊地想着:“此女身体可以随意做出各种动作,若是与之交合欢好,个中滋味当真是美妙异常,少活十年也是乐意的,却不知是郡守是从哪里?找过来这样的女子?” 那女子靠近到杨玄感的案前,杨玄感顿时便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那股幽香味道,只见到她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儿来,要往他的脸上摸来,只见杨玄感居然是神情淡然,一只手握住酒盏,挥手间,竟是挡住了那女子伸过来的美妙之手。 那女子也不惊讶,只见他轻声一笑,身体又如蝴蝶般,飘至了厅内场中。 杨玄感的动作虽小,但是却也有不少人看见,他们的心中,都是嘀咕道:“杨玄感这么一个世家子弟,本该喜好女色,更何况这等尤物,可他却为何阻止这佳人伸手摸她,难不成,他却不喜欢女人,不过也不对啊?” 不过也有另外一些消息灵通人官员,他们却是想道:“看来传言不假,这杨玄感果然是个怕老婆的人!” 在众人纷纷痴迷于那女子的舞蹈之间,等那女子飘然而去,尚有许多人没有回过神来,只感觉到厅子里弥漫着那女子留下的余香。 韩世谔的心神,比一般人要淡定得多,他承认这个女子,确实也让他的血液,在方才有些沸腾,不过当那女子飘然离去之时,他的心神也就静了下来。 满厅没有声息,韩世谔猛得拍起手来,道:“好精彩,好精彩,果真是好节目,舞姿优美,人间难得啊!”他一拍手,顿时惊醒厅内的不少人,他们闻言,也都是纷纷拍起手来,连声夸赞。 元静闻言,眯眼笑道:“韩将军还看得上她吗?” 韩世谔也是笑着回道:“何止看得上啊!想不到郡守大人的府上,还有如此佳人,我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舞姿了。” 元静闻言,心中想道,美人计对杨玄感似乎没有作用,只能轻声笑道:“诸位大人尚未看到她的容貌,若是看清容貌,只怕诸位大人更是惊叹了。”说完,元静又对韩世谔笑道:“韩将军,你可愿与她见一见?” 厅中众人都不是什么蠢笨之辈,他们听元静这样一说,就立马明白过来,看来郡守大人是想用美人计,来拉拢韩世谔,这位护粮官。 要是能够拉陇住韩世谔,让他不再找自己的麻烦,那他就能专心一制的对付裴秀英,跟那些吏部的官员。 以如此佳人,再使用美人计,看来元静还真是下足了本钱,他们听到元静这样说,就都知道这个美丽的女子,现在就是了为他准备,所以每个人便息了,那份龌龊的念头。 在他一旁的那个王老爷,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有些肉疼,看来他对那个女子,也是有着极强的想法,但是他主子元静的意思,十分明白,顿时就在心中想道,看来那个女子,自己是一定享用不上了,亏自己还养了那么久。 韩世谔的心中,还在寻思那女子的来历,不过当他知道元静的意思,就不由四周看了看,见到不少人都以一种羡慕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微微一笑,“郡守大人,这唔不太合适吧!” “哈!哈!哈!”元静还当韩世谔是不好意思呢,于是大笑道:“韩将军!人不风流枉少年,将军青春年华,怎能舍弃这个美妙的夜晚!” 韩世谔闻言,立刻回道:“郡守大人,这这!”他的脸上故作矜持,甚至还带着些许羞涩之意。 元静在夷陵郡的势力,他已是从刚才的场面看出来,他可不会糊涂到与裴秀英那个官场小白一般,在别人的地盘,还与别人直接对抗,真要正面相对,那么身为郡守的元静这一帮子人,非但不会畏惧自己,反而会对自己严加提防,自己要想做些什么事请,那就更加困难了。 元静如今在夷陵郡的关系,己经是错综复杂,根深蒂固了,自己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正面相斗中,占到太大的便宜,除非自己能一下子,就将这些混蛋,给一下子捉拿起来,否则就是牵一发,动全身。 第139章 偶遇琴儿三 韩世谔见元静他们,已经主动显出拉拢之意,又岂能不知他们的心思,想来是希望自己,能对夷陵郡的事务,不要过多参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 不过,既然对方有这个意思,韩世谔自然,也是要他虚与委蛇,静观其变,只有如此,或许才能有一些收获。 元静对韩世谔的反应,似乎也是很满意,就起身过来,附耳低声道:“韩将军!请随我来,我有个好宝贝,请将军观赏观赏!” 韩世谔是不动声色,随即轻声问道:“郡守大人,却不知道是什么宝贝?” 元静闻言,也是轻轻拍了拍韩世谔肩头,又道:“你随我来!既然是宝贝,那先说了,反而没什么意思了。” 韩世谔也是站了起来,向韩豹那边看去,二人对了一个眼色,韩世谔这才跟随元静走去。 “封大人,这边就劳烦你,先陪陪杨大人和韩将军了。”元静也是微笑着,向杨玄感和韩豹二人,抱拳又道:“两位大人,失陪一下,失陪一下!” 杨玄感看着韩世谔,随同元静从偏门离开,也是一阵妒忌,看来这元静是在拉皮条,要成就这小子,与方才那佳人的美事了。 那封大人的眼中,也是掠过艳羡之色,他端起酒盏,对杨玄感跟韩豹二人,笑道:“杨大人,请,来,韩将军,咱们再干一杯!” ······ 而韩世谔随着元静,从侧门出了大厅,抬头望天,夜色之中,天空竟然有一弯明月,月光幽幽,洒射下来。 行走在寂静的走廊里,元静忽然,轻声叹道:“韩将军,今日你也看到,那姓裴的这一伙人,打着陛下的旗号,来到我们的夷陵郡,那可是来者不善啊,虽然我们夷陵郡的灾情是严重了一些,可是我们这些官员们,在灾情发生之后,可都是兢兢业业,还有!我待他们为上宾,可是他们哎!” 韩世谔闻言,也是强圧心中的怒火,轻声笑道:“元大人,还请切莫因此生气!” 元静也是微微点头,轻声又道:“江南三郡之灾,而我们夷陵郡,是受灾受创之最重的,外人是不明白的,我们夷陵郡的五座县城,无数灾民的流离失所,我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今日迎候将军之时,将军也曾问我们,为何灾民吃不饱,我也不瞒你,实在是粮食短缺,无可奈何灾民饿死,也确实属实,但这种景象,实非我所愿见到这老天无情,我辈除了尽心挽救,又能如何,大灾之下,死一些人,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儿!” 韩世谔神色平静,又轻声道:“郡守大人说的是,老天无情,人力如何对抗?”说完顿了顿,才又轻声道:“元大人,你既然如此诚恳,那么我韩世谔,也就有话直说了,还请见谅!” “该当如此,该当如此!”元静也是打蛇上棍的频频点头,只见他一脸笑意的又道:“韩将军,我跟你父亲一般大,你就称我一声世伯吧!我这人是极重情谊的,你以礼待我,我更是要以礼待你,你我之间,有话但讲无妨。” 韩世谔闻言,只能肃然道:“世伯,自我们进入江南,在你们的夷陵境内,我们在经过那灾民区,见到的是孤鸿遍野,哀号连连,实是让我等震惊!”说完,他又瞥了元静一眼,见他神情镇定,眯着眼凝视自己,于是继续说道:“世伯,我们在临来前,也是听说你们夷陵郡这边的地方,存粮可是不少,足可支撑灾民很长一段时间,灾民是不会挨饿,可是,可是事实所见,却是出入甚大啊,我是晚辈,这些话本是不该多说,但是朝廷里也是嘱咐下来,我做这护粮官,就是要看到百姓吃饱,不至于出现局势混乱的状况!” 元静闻言,轻轻的拍了拍韩世谔的肩头,压低声音温言道:“世侄,你这都是实在话,我是明白的,我们夷陵郡,仓库的储粮,那一直是捉襟见肘,并无太多的存粮,而且我们地方仓粮的账目,那都是在清吏司的那些人做的,而且户部说我们夷陵郡的存粮甚多,我看不是户部出了差错,而是我夷陵郡清吏司内部出了问题,只怕是那些清吏司的官员,为了自己的功绩,就虚报了储粮的数目!” 韩世谔听了他的话语,顿时皱眉道:“哦,怎么可能会有此事?” 元静低头叹道:“世侄啊,林子大了,可是什么鸟,都会有的,要说整个夷陵郡的官员,都是清廉无比,这是连我都是不相信的,还请世侄放心,我最近几日也正彻查清吏司,只要清吏司真的存在问题,我也必不容情!” “世伯公私分明,小侄钦佩万分!”韩世谔恭敬回道,心中却冷笑道:看来你们这些人,早就准备好替死鬼了。 元静闻言,更是凑近韩世谔,一脸真诚的轻声又道:“目前,那些吏部的官员,他们已经开始着手彻查,我们夷陵郡清吏司,虽然他们今日无礼,但是若真的秉公办理,我是全力支持的,不过!我想世侄如今的心思与我一般,都是要夷陵郡的百姓,能够顺利渡过灾情,中间不至于出现波澜,从而让百姓受更大的苦楚!” 韩世谔闻言,立刻点头道:“正该如此!” 元静见面前的便宜侄子,如此上到,也是轻轻一笑,点头道:“世侄果然是与我一般心思,那便好,我明人不说暗话,那些吏部的官员,他们若是秉公办理,我元静定是绝无二话,他们若是想在我的头上扣屎盆子,那我也就不能坐以待毙,任由他们宰割,到时候还要请世侄跟杨大人,为我做主、替我主持公道,可不能由他们胡来!”说完,又是凝视着韩世谔,轻声问道:“却不知世侄意下如何?” ······ 第140章 偶遇琴儿四 韩世谔知道,这句话实际上就是,在间接的询问自己,是否愿意帮助他,让他好度过这次难关。 韩世谔抬起头,看了看他,轻声回道:“世伯,小侄年幼,不太会说话,但是有一点,小侄却是能肯定,如果那裴秀英,真要因私废公,在夷陵郡挑起事端,小侄是一定不会,眼看他祸害百姓的!” 韩世谔的这翻话,说得模凌两可,颇有太极之道。 不过那元静,却是以为韩世谔是靠近自己,只见他嘴角泛笑,点头回道:“有世侄这话就好,世侄,你我两家从前若是有什么误会,自今日起,你我都不必放在心上,当务之急,则是要一起为江南的灾民,排忧解难才是!” 韩世谔此,显得十分谦恭的回道:“世伯说的是。” 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元静对于韩世谔的回答,已经是颇为满意,知道,也是该给这便宜侄子,一点甜头的时候了,只有那样,才能真正拉近双方的关系。 他们二人在说话间,就已经来到一处极雅致的小院子,院子里有一小楼,小楼内灯光明亮,院中更是植满红花绿柳。 站在院门,元静指着那个小楼,笑眯眯地又道:“世侄且自己进去吧!在那里面,便是宝贝了!” 韩世谔明白他的意思,轻声道:“世伯,我、我看还是算了吧!这、小侄的军中,还有些事务,小侄该当早些回去才是!” 元静闻言,顿时就轻声笑道:“世侄,在我们夷陵郡的两个营,可是都有将军在那里,他们也都是经验老道的将领,绝不会有问题的,你想必也知道宝贝是何物,那可是绝世尤物,若不是机缘巧合,实难相见,这天下男人梦寐以求的尤物,世侄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且见上一见,那岂不是美事?” 韩世谔腼腆一笑,才道:“世伯,我真的是有事!” “去吧!去吧!”元静见韩世谔如此扭捏,大声笑道:“世侄!你可莫让佳人等的太久!” 韩世谔见这老小子,拉起皮条来,反倒像一个谦和的长者,洋溢着和蔼的微笑,良久,韩世谔终于是抱了抱拳,就走进了院子,走到那小楼的门前,轻轻的推了推门,发现这门儿竟然没关,被他轻松的打开。 韩世谔回头又看了看,发现元静,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这才推门而入,并反手关起门来。 元静见到韩世谔进去之后,他脸上的笑意,才收敛起来,抚摸着光滑的下巴,眯着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 这时,在他的旁边,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人还没有见到,只听那荣先生的声音,就已经响起来,只听他喊道:“主公!” 元静闻言,转过头来,就看到一身长衫气质优雅的荣先生,正捋须走过来,他的步伐轻盈,行走间飘逸灵动,那轻功只怕是不低。 元静见他走了过来,淡淡笑道:“先生,方才那小子就是韩世谔了!” 那荣先生走到贺学之身后,轻声问道:“主公可看出他的心意?” “这个人,年龄虽小,但是他的城府,却是极深。”元静现在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只听他平静道:“若说真看透了他的心思,我倒是不敢确定,不过我看他的意思,应该是不会与吏部那帮人卷在一起,虽然他未必真的会与我们走在一起,但是应该也不会,太过插手这边的事情,这少年人是个聪明人,宴席上,他也该看出我们在这边的实力,仅凭他,虽然他的手下,现在还有两千名,精锐大隋府兵,却也不敢与我们为敌的,在我们这里,毕竟现在还是铁板一块!” 那荣先生也是轻轻笑道:“主公莫要小看此人,我在暗中观察,此人自始至终表现的极为平和,这样的人物,实在不好对付,我们对他的戒心,万万不可有丝毫疏忽!” 元静闻言,他脸上泛起怪异的笑容,点头回道:“先生所言甚是,不过今夜一过,我只怕明日,这个少年人就不忍起床了,必竟少年好色,有那绝世尤物,只怕他便也是要沉迷进去。” 荣先生闻言,若有所思,之后,又是轻轻摇头道:“主公,目前只是初步试探,这韩世谔究竟是何心思,接下来还要看他如何行事。” 正在此时,就听有一阵脚步从后面传来,元静回头去看,却是那个王老爷,只见他一脸气愤的模样。 那王老爷一走过来,就恨恨道:“大人,那个吏部领头的官员,太不识好歹了,竟敢在宴席上让您难堪!” 元静闻言,背负双手,沿着一条青石小径,就往前走,淡淡又道:“就他们几个,还不足为。” 王学之和荣先生,也是一左一右的,急忙跟在他的身后,沿着小道,缓缓往前行走。 荣先生走了两步,缓缓问道:“主公!隋文帝为何会选派这裴秀英前来,你可看的明白?” 元静闻言,皱眉道:“裴秀英是去年科举,选出来的状元吧!” 那荣先生的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这自然是原因之一,但是绝非最主要的原因,依我看来,隋文帝派裴秀英前来,估摸着是看上了他的性情!” “此话怎讲?” 荣先生闻言,轻声解释:“依我看来,此人性情颇为耿直,比较容易收买忠心!依我看来,只要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就任由他去跳去闹,倒看看他能闹出什么明堂,到了最后,我们也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既要他查不了案,却又不能牵扯到我们的身上!” 元静闻言,笑眯眯地又道:“真要到了那时,便要先生出奇谋了,若是不出意外,从明日开始,这条狗便会咬着,那些清吏司衙门不放手!” 那王老爷如同哈巴狗一般,立刻应答道:“大人放心,清吏司的人,已是将账目做好了,我倒是想看看,这条狗会怎么查!” 第141章 偶遇琴儿五 荣先生也是开口淡淡道:“再好的账目,也会有漏洞,主公!我倒想出一个主意,或可让那些吏部的官员陷入困境,只是我们要牺牲一个人!” 元静闻言,开口道:“先生请讲!” 荣先生凑上前来,在元静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元静先是皱眉,随即说道:“先生之策!极妙,为了我们船上的所有人,死上几个,那也是无奈之事!” 王学之见荣先生居然跟元静耳语,似乎对自己,还是有些信不过,他的心中,顿时有些恼怒,但是他却不敢表露出丝毫的不满。 之后,元静往小院子的方向,又是看了一眼,他的嘴角泛起笑意,向王学之问道:“王兄,酒宴还在继续吗?” 王学之闻言,猛地反应过来:“是了,差点还忘记了,我是也是借口解手,才逃出来的。” 元静闻言,轻声笑道:“那边,可是还有一个重要的客人要陪,那杨大人只怕等急了,走,王兄,我们去敬那杨大人几杯才是!” “是!是!是!” 元静眯着眼睛,说道:“先生,韩世谔这边,你就派人盯住,我们目前,就是要让杨玄感对这小子,起了反感之心,还有,若是韩世谔与她欢好,那么先生的第一策,也就等于有了效果,否则的话,那很有可能是他故意装作与我们亲近,实际却是另有所图,这少年的城府,我们可是要大大提防!” “主公放心,我已安排人听房!”荣先生微笑又道:“在说了,能够抵挡住她的风情,这天下并无几人!” 而韩世谔那边,当他推开小楼的那扇门,那竹门就“嘎吱”一声打开,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到元静还在那,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韩世谔淡淡一笑,这才抬步走进了门里,转身便关上了房门。 屋内雕梁画栋,虽不大,却极其雅致,一张屏风临堂而立,白色的屏风上,竟是画着一幅仕女图,画得线条流畅,人物丰腴,形态竟然是极为逼真。 屏风之后,灯火闪烁,一道倩丽的倩影,投在屏风之上,屋内香气袭人。 韩世谔模了摸下巴,缓步转到屏风后面,就看到屏风之后有一张春榻,旁边的红木桌子上,竟是点着红烛,塌上香丝锦被,房中更是熏着暖香。 最让人心动的,自然是坐在榻边的佳人,此时已换上大红的衣裳,头戴金冠,珠帘垂下,静坐榻边,乍一看去,宛若新娘子。 韩世谔看了看她,感觉脸上一阵火热,这种怪异的场景,让他十分激动,自已从上一世到这一世,己经保持很多年的处男生涯。 但是他猛得想道,自已目前的处境,也是很快的就平复了心境,缓步走到那女子面前,轻叹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那女子就已经娇滴滴地,说道:“将军能否吹灭蜡烛?” 韩世谔闻言,轻轻笑道:“佳人要求,自当从命!”说完,他就走过去,吹灭了红烛之火,那烛火熄灭,整个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 “将军别急!唔!你弄疼人家了!”韩世谔尚未靠近那个女子,耳边就传来那女子入骨的呻吟声,就似乎自己已经对她动手动脚一般。 韩世谔尚未多想,自己的手就被一只温玉般的小手牵过去,那女子将韩世谔带到床边,那媚入骨髓的声音,又是娇柔地道:“将军,待、待奴家为你宽衣、嗯,将军莫急!” 这个女子做戏做得极为逼真,就似乎正在被韩世谔抱在怀中蹂躏一样。 韩世谔被那女子拉到床上,床链就被翻了下来,将二人都给隐藏在了里面。 那女子跟韩世谔两人,都座在床边,那女子的香唇,就已经凑到韩世谔的耳边,低声道:“将军!我是琴儿,有人在监视我们,你我先演一会戏!” 这个魅惑入骨的尤物,竟然不是别人,而是在县城,服侍过韩世谔的王洛琴。 韩世谔闻言,也是轻声回道:“琴儿!我该如何配合你演这出戏?还有,我当初不是给你钱,让你回家的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洛琴并没有回他的话,只听她在那呻吟道:“轻一点,缓一点,还请将军怜惜奴家些!”她刚开始还在那,骚媚入骨的呻吟着,随后却又轻若蚊蚁的说道:“将军!我是前些天,被他们给带过来的。” 良久,屋内终于归于沉寂。 韩世谔凝神细听,便听到屋顶处,响起一阵极为轻细的声音,心中清楚,那定然是在外面偷听的家伙。 琴儿突然凑近韩世谔的耳朵,轻声道:“小女子,有一事要将军帮我,却不知将军答不答应?” 韩世谔疑惑的看了看她,问道:“琴儿!你想要我做什么?” “将军!出了这个门之后,你要让元静感受到,你对我的迷恋,你让他把我送给你,好吗!” 韩世谔闻言,轻笑道:“这并不是难事情!你现在变成这样的一个女人,男人迷恋,岂非很正常的事情!” 琴儿闻言,也就放心了,娇滴滴地又道:“那琴儿就多谢将军了?” 韩世谔也是欣赏的看着她,笑道:“那他们有没有对你?” 琴儿闻言,噗哧一笑,腻声道:“他们训练我,为的目的就是要,拉陇你们长安来的人,所以,并没有动我,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他们拉陇的居然是你。” 韩世谔也是呵呵一笑,并不多言,两人并排座在床上,都是呼吸有些急促,但是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 “将军!你现在可以走了!”王洛琴轻叹一声,打破沉寂。 方才见到韩世谔,她突然有一种认人的冲动,但是现在,她的头脑顿时清醒,勉力压制住那份心情。 韩世谔闻言从榻上起来,点上了烛火,火光顿时亮起来,他回头去看王洛琴,只见正是那张许久没见的漂亮脸蛋儿,那俏脸上,此时竟是布满绯红,白里透红,那一双眼眸子,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随即脸上红霞更盛,美眸划过怪异之色,迅撇过头去。 第142章 将计就计一 说完,韩世谔嘿嘿一笑,他整理了一下盔甲,又瞥了琴儿那变得迷人的娇躯一眼,这才带着笑意,离开了小楼,出门时,自然少不得将门带上。 等韩世谔出门,王洛琴这才禁不住,贝齿咬着红唇,喃喃道:“居然能在这庄园,再次遇到韩将军!”当想到方才,那种宛若偷情般的刺激感受,脸上竟是泛起红潮。 从屋子里一出来,韩世谔深吸一口气,尴尬一笑,自问也是个很有定力的人,怎么今日却被琴儿,给弄得心神俱醉,失了姿态。 月色幽幽,清风微拂,抬头仰望,此时却是深夜,万籁俱静。 韩世谔出了院子,没过多久,就听旁边脚步声又起,只见元静已经带着笑声走过来,笑眯眯地问道:“韩世侄,感觉如何?” 韩世谔见着老家伙,突然钻出来,冷不防还是吃惊了一下,心中寻思道:我靠,老子在里面演戏,你这老家伙,竟然一直在这里等着,真是没皮没脸的不害噪,可他的面上,却显出腼腆之色,抱拳道:“这、这都是拜世伯所赐,小侄深谢世伯!” 元静也是早就得人禀报,知道韩世谔与那女人在屋子里,活色春香,他却哪里知道,韩世谔和王洛琴二人,早就认识,更想不到二人在屋子里,乃是演出了一场好戏,还以为韩世谔是真心谢自己,心中得意,就很开心地笑着,拍了拍韩世谔肩头,轻声道:“韩世侄果然也是多情种子,这样的美人,天下能见到的已是少之又少,能够共度良宵,那可是人间天堂啊。” “是!是!是!”韩世谔点头道,脸上笑着,做出几分迷恋之色。 元静往院子里,瞅了一眼,低声又道:“世侄怎地不在这里留宿,春晓一刻值千金,如此佳人相伴,该当好好享受才是啊!” 韩世谔闻言,也是轻笑道:“小侄帐下的弟兄们,都在仓库扎营,我若是一夜不归,这、这总是有些说不过去的!”凑近过来,又道:“而且我们自京里出来,数日行程,小侄也是筋疲力尽,这佳人多情,只怕!”他怪异一笑,并没有说下去。 元静闻言,也是会意的哈哈一笑,他自然是听懂了这话的意思。 有那般性感尤物,若是一夜缠绵,韩世谔虽然年轻气盛,但是途中劳顿,只怕精力跟不上,笑道:“如此也好,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 韩世谔的神情,有些怪异的开口道:“是了,世伯,小侄有一事相求,不知!”。 不等韩世谔说完,元静也是立刻说道:“世侄有何要求,但说无妨,在夷陵郡的这块地面上,你世伯我办不到的事儿,还真不多!” 韩世谔偷偷的瞥了他一眼,轻声道:“其实、其实小侄,只是想向世伯求赏!” 元静闻言一愣,但立刻就明白了,马上笑道:“世侄是说琴儿姑娘?” “世侄啊!这琴儿姑娘可是绝色尤物,得来可是颇是不易!”元静故意犹豫钓着韩世谔的味口,以显得王洛琴的重要,又看了韩世谔一眼,见他正盯着自己,于是笑道:“不过世侄既然开口,做世伯的却也不会小气,你若真是喜欢,我送你就是!” 韩世谔深深一礼,谢道:“多谢世伯!” 元静的脸上,现出得意之色,心道:那等绝世尤物,又有几人抵挡得住,韩世谔年纪轻轻,自然是迷恋其中,以此尤物拢住韩世谔,这韩世谔必定不会与我为难,只要他和他的护粮军没有动作,其他的事情,倒是好处理了! “如此,多谢世伯!”韩世谔谦恭道:“晚辈还有事在身,就先请告辞了!” 韩世谔让人取了套衣甲,交给王洛琴,过了大半个时辰,元静这才亲自将韩世谔他们送至大门,只见韩豹跟雄阔海他们,却是带着四十多名给事营的军士,呆在府门前等候,见自已的将军带着一个人出门而来,于是他们,就立刻牵马过来,韩世谔在门前,又与元静一番客套之后,这才上马,在韩豹等军士的簇拥下,骑马而去。 元静望着便宜侄子,远去的身影,嘴角泛起笑意,他迅速回到内院,只见那荣先生,正微笑的迎上来,恭敬道:“主公,这美人之计,效果如何?” “那等尤物,妩媚天生,那个小崽子岂能抵挡得住。”元静得意的,又是笑问道:“先生,你是从何处寻得这样的女子,只这一个女子,不但便制住了那个小子,就连我们这些官场老油条们,都被制住了,实在高明至及。” 那荣先生也是微笑道:“这样的女子,可遇不可求,我也是前几日偶然遇之,使了些手段得到!” 元静闻言,笑道:“先生的方法,定然是极其高明的。” “她能为主公效劳,亦是她的荣幸。”荣先生又是轻声笑道:“虽然韩世谔这个小子,已是被我们初步拉拢成功,不过我们还是要注意他的动静,我想吏部的那一群人,定想以他为刀刃,对我们动手!” 荣先生的话,顿时让元静,嘿嘿笑道:“我只怕那些人不能如愿,至少我们目前可以先腾出时间,以先生之策,让吏部的人,先知道我们的厉害!” 荣先生平静一笑,如同湖中涟漪,风平浪静。 在护粮军的两千府兵,驻扎进新义县城的官仓之后,原先驻扎在仓库里的郡兵,大部分都被调回县城的军营,只留下一小部分分布在仓库外面,巡逻守夜。 两千府兵,充斥在仓库的各处角落,严密守护,特别是新入粮的仓库,那更是重兵把守。 那些郡兵,原本就住在仓库内,还搭建了一个个小帐篷,撤出之后,此时则是正好被他们用上,韩世谔就在仓库的正方帐篷内歇息。 各郡的粮仓,本就是重要之地,一直以来都是有兵士守护,不过以前都是在仓外列阵巡逻守护,并不像现在这般,直接将营房驻扎进仓库之内。 第143章 将计就计二 目前还留在这里的人,除了两千军士,那还有上千名的车夫跟力工。 如今粮食运到,这一群人的职责完成,再留在这里,也只是消耗本就不多的赈灾粮,所以出京前朝庭的安排,这群人在完成任务之后,稍作休整,便可返回京城,从新押运粮草过来。 韩世谔看了看他们,想道,等到去往南郡跟河阳郡的车夫、力工,都过来之后,就让他们回长安,韩世谔当场就传令下去,让他们都休息一晚,等其他的车夫、力士都过来之后,就安排这几千人,在一名校尉的带领下,由一百名左侯卫军士护送回京。 而韩世谔自庄园回来,就到帐篷歇下,孙双已是进账,回禀道:“大人,在我们放粮给他们之后,已是派了人跟从他们,监视他们,这第一批放出的粮食,倒是分到各处煮粥,应无贪污舞弊之机。” 韩世谔闻言,微笑点头回道:“那便好!孙大哥,你辛苦了,快坐下歇息吧!” 孙双也不客气,在旁边坐下,又道:“大人,我们的兵士,现在分为两班,主要集中在盛有粮食的仓库四周,没有大人的吩咐,这些粮食不会有一颗流出去,大人,昨日我们放粮时,粮署司那转运司和运司的官员们,还想掺和进来,我已对他们说过,这不是税粮,是灾粮,由大人您全权负责,咱们可不管什么转运司运司,只看大人的手令!” 粮署司分为好几个司衙门,这转运司和运司是属于调拨粮食的司衙门,正规的税粮等都是要经过这些司衙门的手,负责聚集,装运,调拨,粮甚至购粮催粮等职责。 韩世谔闻言,呵呵笑道:“虽然这么做,有些不给他们面子,不过如今这却是我们最该做的事情,这批粮食,地方上只需要将粮食变成米粥,至于中间那些狗屁的环节,事急从权,那也不能按照往日税粮的规矩走,在说了,陛下即命我为护粮官,这粮食我就要看的死死的,少走一道程序,也就愈安全,真要被他们按照程序沾手,这粮食少了,咱们还不知少在哪里哩!” 韩世谔站起身,又是问道:“孙大哥可打听出,如今三郡的灾情如何?还有这两日放晴,洪水是否退了一些?” 孙双闻言,也是连忙回道:“大人!具体的情况,我们尚不得知,不过却也是询问了一些人,如今宇文铠大人正坐镇前方,领了工部官员以及当地的治水能手,是要引水开渠,将洪水分化成几股,也派人迅绕到大江未垮的堤坝,尽量加筑,防止再有大雨,其他各段的堤坝再破!” 韩世谔也是点点头,喃喃道:“这宇文铠的能力,倒是历害,怪不得能建造长安、洛阳、大明宫之类!” 韩世谔与孙双,又说了一阵子话,孙双见韩世谔的神情有些疲惫,这才告辞退下。 如今的大帐里,只有韩世谔跟王洛琴二人,王洛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再也没有一点风骚之气,帐中只听她喋喋不休的说道:“将军,郡守大人难道没有给你安排府邸吗?”只见王洛琴将那块有些发冷的肉食拿过来,重新用精巧的小匕首,插上一块刚烤好的热乎肉食递过去。 “将军!琴儿还是称呼您为公子吧!好吗?”说完也不等他回应,又是说道:“公子!吃这块,趁热吃,这块香着呢。” 说完,将刚才那块发冷的,又凑到篝火边烤了一下,热了以后,她就张开小嘴一口一口吃着,神情很坦然,嘴角甚至漾起一抹动人的轻笑。 当她重新回到了韩世谔的身边,抛开一切是耶非耶的乡邻议论,独自一人,孤苦伶仃的呆在王府,接受他们的训教,现在即然己经又遇到了公子,那别的事,无论多苦,都己经过去了。 火光照映着她的脸,那双如星辰般闪亮的黑色眸子里,两团火焰在闪耀跳跃,她呆呆注视着篝火,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 她这一次,定要紧紧的呆在公子的身边,那么她的今生,一定是幸福的,就像这团火。 ······ 次日一大早,韩世谔正在官仓巡视,他看起来倒似乎很清闲,一早上又找到了韩豹,是要与他一起练习箭术,直道日上三竿,二人才汗淋淋地歇手,稍微洗刷了一下,韩世谔就说道:“大豹哥,陪我出去走走如何?” “诺!”韩豹也不多问,立刻答应。 韩豹做事沉稳得多,韩世谔选他跟随自己出去,最重要的一点,乃是他的面相,看起来极是普通,并不显眼。 这时王洛琴迎面而来,饶有兴趣开口道:“公子,能否也带我去城内逛逛?我自来到新义城之后,很少能上街逛逛,奴婢也很想出去看看呢。” 韩世谔听闻之后,心中颤动,他略微思索了片刻,便连连点头。 “大豹哥!能否找到两套普通护院家丁的衣裳?”韩世谔脸上,带着怪怪的笑容问道,。 韩豹点头应道:“卑职这就去找。” 很快,韩豹就拿着两套家丁的粗布衣裳,来到韩世谔的营帐之中,韩漠接过一套,二话不说,道:“咱们换上这衣裳!” 韩豹闻言,也是在帐篷内,换上了衣裳。 二人换上衣裳,韩豹乍看上去,还真是一个普通的家丁护院,锋芒隐匿,完全看不出他真实身份。 韩世谔自己,现在乍看上去,也像是一个精神利索的农家小子。 韩世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就对门外的韩单跟雄阔海二人说道:“您们两个,带上十几个武功高强的亲卫,换了便装远远跟在我们三人后面,以应万全。” “我们这就去换!”韩单几人也是连忙应道。 王洛琴也是换了一件,淡青色的布衣长裙,但也还是将她那窈窕的娇躯,给勾勒得曲线玲珑,他也是素面朝天地,跟着韩世谔他们一起出去了。 韩世谔带着王洛琴跟韩豹二人,岀了仓城之后,就是一条笔直的街道。 韩世谔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群,心道:要想知道夷陵郡到底缺不缺粮,往一个地方去,就应该能看出个大概了,又看了看人群,韩世谔轻声道:“咱们就往那里瞧一瞧,我倒真想知道,夷陵这里的粮食,到底是出哪了!” 第144章 罪恶的源泉一 长元街是新义县城的主大街,贯穿南北城区,宽阔漫长,自南城门进入,踏上的就是长元街,大街便又直通到北城门。 这条大街又分出不少岔道来,通向城里的每一条街巷,俯瞰下去,这长元街就是新义县城的主动脉,而许许多多的小街道像血管一样纵横交错,城池内的布局跟大隋所有的城池,并无太大差别,街道两旁零零散散的开着十几家店铺。 长元街自南至北,商铺林立,药铺,酒楼,裁缝店,饰店,脂粉铺,铁匠铺,客栈,茶馆,春楼应有尽有,而且城里并没有因为宜春的大灾,而显得萧条。 江南自古以来,本就是富贵之地,如今新义城存在的大批富贾士绅外,其他的四县受灾之地的富贾士绅,也大都是逃到新义县城避难,这些富人逃难时,那少不得是拖家带口,除了带不走的房产地产,那金银财帛却是能带则带,所以这新义县城如今,可算是整个夷陵郡最富有的城池。 他们来到新义县城安顿下来,这些富贾士绅自然是闲不住,该喝花酒喝花酒,该听戏的听戏,该泡茶馆的泡茶馆,该遛狗斗趣的继续遛狗逗趣,小姐太太们,也是该逛街的就逛街,城内城外,风景大不相同。 那城外的百姓是孤鸿遍野,惨嚎阵阵,而城内的百姓,却又是歌舞升平,花天酒地,一墙之隔,却如同天堂地狱一般。 街头上男男女女、人来人往,一些富户人家的小姐太太夫人们,大大方方地在街头漫步,并不怕抛头露面,流连于各种脂粉铺和饰店。 因为他们有着足够的食物,来保证自己吃饱,对于他们来说,城外那些穷鬼,并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去怜悯那些人,还不如多购置几件衣裳。 街上时不时地,走过一队队身着甲胄夷陵军的郡兵,又或者出现县衙的衙差,出来维持着街上的秩序。 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韩世谔三人漫步在街上,王洛琴走在前面,韩世谔在左边,韩豹在右边,看起来就是一个地主家的丫鬟,带着两个家丁出来游玩,他们三人走在颇为拥挤的街道上,韩世谔看似很随意,实则很用心地,观察着两边的店铺,以及街上的行人,而韩世谔所观察的店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类别,那便是米店。 自从韩世谔踏上这条街开始,他就对经过的每一家米店都记在心上,其他的店铺,则是一扫而过。 在这种受灾时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无论是钱财还是美色,价值都是远不及食物珍贵,所以在这个时期,最紧俏的店铺,无疑是米店。 行了大半条街,米店却是已经看到了五六家,店面都是极大,但是与众不同的是,这每一家米店门前,都有着四五名劲装大汉,一个个虎背熊腰,看起来倒像是一群打手。 更让人惊异的是,这一路上的米店,门头上的匾额都挂着王氏米店招牌,竟都是一家米店,除了这王氏米店之外,竟然是看不到有第二家招牌的米店。 韩豹跟在韩世谔的身后,在一路上行来,他已经明白了自家少主的意思,他知道韩世谔是来街上观察米店行情,看到店前有打手保护,那倒不以为意,这个非常时期,米店乃是极重要的店铺,有打手保护,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不过见到这一路上都只有王氏米店一家招牌,他也是疑惑起来,看着韩世谔,只见他镇定自若,在人群中慢慢行进,于是急步跟在韩世谔二人的身侧。 又行了一段路,韩世谔终于在第六家米店门前,停住步子,见到那米店中,有那三四名客人正在购米。 韩世谔让韩豹守着王落琴,他独自一人缓步靠近,门前的几名打手,立刻将目光盯在他的身上,又看了看路上的两个人,一名打手已经沉声问道:“小子!是不是买米?” 韩世谔点点头,那人立刻又问道:“你带了多少吊钱来?” 韩世谔闻言,也不多说,就从腰中的袋口里,取出几吊的五铢钱来,那打手又打量一番,才挥手道:“进去吧!” 在他一旁,更有一名打手,嘿嘿笑道:“你们是那家那户的人,要不这几吊钱,就是你们偷来的吧!” 韩世谔嘿嘿一笑,又道:“我家老爷,让我们三人来买米,在说了,我有钱、你有米,你管我钱从何而来?” “那倒是!”那打手看了看韩世谔,又是笑道:“你就算是土匪抢来的钱,只要有钱,我们就卖你米。” 韩世谔也不多废话,一招手,韩世谔和韩豹一左一右的,护着琴儿进了店铺内。 这米店内部,很是宽敞,柜台很长,柜台后面摆放着几十袋大米,水面以及面粉,柜台内坐着一位老掌柜,两名店伙计正在秤米粮。 店铺里面的角落处,有一张桌子,桌边坐着三四名劲衣大汉,都在掷骰子赌钱,桌边更是放着数把大刀,这一群人显然也是店里的护卫。 如此时期,王氏米店兀自能够数家铺面大做生意,更有专人保护,看来这米店的后台着实不简单,此刻柜内的伙计秤好大米,这才用小米袋装好,放在柜台上,道:“五斤大米,收好了!” 那排在最前面的客人,习惯性的拎起米袋子,来回掂了掂,那伙计看了看他,已经不厌烦地道:“你放心,足秤的,咱们王氏米店做生意,讲的是诚信,下一个,要多少?” 那第二个客人上前,轻声道:“给我来两斤!”说完,就提起两吊钱,放在了柜台上。 韩世谔见此情状,心中颇有些吃惊,这时,韩豹也是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公子!难道在这里是一吊钱,才能买上一斤米粮,这也太贵了吧!” 一吊钱,也就是一千文,换算过来,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两、三百元人民币左右,这一斤米粮以现在的计量来看,也就等于一斤三四两,不足一斤半,两、三百元,只能购买不到一斤半大米,这价格当真是耸人听闻,真可谓粒米粒金了。 那伙计快速的收了两吊钱,秤了两斤米,以小袋子包好,就交给客人。 接下来几个人,卖粮的数目都不高,最高不过二十多斤,都是以一吊钱一斤的价钱购买。 等了一会,终于轮到韩世谔了,韩世谔开口问道:“你这米价多少钱一斤?” ” 第145章 罪恶的源泉二 坐在柜子里眯着眼睛的掌柜,听道韩世谔的动问,瞥眼看了一眼,却也没多说话,只有伙计不耐烦地说道:“刚才你没看见?一吊钱一斤,不打折的,有银子拿银子买粮,没银子快些滚出去。” 韩世谔闻言不动声色,只是笑呵呵地,又道:“兄弟!我主家里面人多,可是银子却不多,您能不能便宜些?” 不料那伙计,却是摆手,不耐烦回道:“没银子就别吃粮,咱们米店不谈价,这条街上你不是没看见,都是我王氏米店的铺子,整个县城里也只有在我们米店能买到粮食,价钱都是一个样,都到什么时候了,你们主家还死拽着银子做什么?换些米粮吃,活下去才是正经事。” 韩世谔闻言,也是笑眯眯地道:“是!是!是!你说的是,小哥,我的这几吊钱,那是我主家唯一的了,我们家里发了大水,很多的东西都没有能带的出来,我们要是再没粮食,只怕十几人,就要活活饿死,你行行好,我这里有十吊钱,你多给一些,我们一定记您的恩情!回头给你烧香拜佛!” 伙计还未说话,那要死不活的掌柜,却是已经开口冷笑道:“恩情?屁的恩情,有钱吃粮,没有钱,就等着饿死吧!反正又不是只死你们几个人。你也看到了,县衙里每日都有人出城收尸,饿死的人多了去了,挖个坑一埋,一了百了,咱们这里是店铺,又不是救济堂,不讲什么恩情,讲的是银子,朝廷不是拉了赈灾粮吗?嘿嘿,等着那位韩将军给你们粮就是!” 韩豹听了这话,眼眸子寒光一闪,但是他性情沉稳,知道若是冲动,反倒坏了公子的事情,所以寒光划过,表情却平静的很。 那伙计也是立刻道:“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快出去,别耽搁别人买粮,谁要你给我烧香拜佛,我可告诉你,要粮的人多了去,你不买,别人要买的多得是,莫挡我们做生意!” 韩世谔闻言,叹了口气,苦着脸道:“大哥!真的不能通融通融?” 那伙计也是不耐烦的立刻拍了拍柜台,那几名掷骰子的大汉顿时将目光投过来,一个个凶厉无比,更有领头的顺手抄起大刀,喝骂道:“狗娘养的,有娘生没娘养的,是想要来闹事吗?” 韩世谔听了这话,心中大怒,脸上却是做出惊恐之色,摆手道:“那、那我们就不买了!”说完,就急匆匆地领着韩豹他们,就要出这王氏米店。 不料,却是被他们给拦住了,只听那领头的大汉,一脸淫笑的摸了摸下巴,开口道:“这个丫头长的不错,跟了老子吧!老子保你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 而那几个泼皮无赖,也都是不怀好意地盯着王洛琴,淫猥的目光在她俏脸上转来转去。 “无耻!下流!”王洛琴气得俏脸一寒,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样无耻的人。 这时,在米店的门外,己经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他们中的大多都是些外地人,本地的老百姓们,早就远远地躲开了,只是冷看着眼前发生的闹剧。他们根本没人凑上前来,倒像这里有一场瘟疫似的。 其中便有人小声嘀咕道:“那些混蛋又在欺负人了,这几个人,只怕要倒霉了!” 另外一人,更是说道:“我看谢发那个王八蛋,和他手下那帮混混,全都以一脸淫邪的目光盯着那小姑娘,这水灵灵的小姑娘,生得如此可爱美丽,却被这谢发看中了,实在可惜啊!” 他们旁边有个背着一把剑,看起来象个游侠的外乡人,则愤愤不平地说道:“我们大隋王朝正是一片欣欣向荣之际,竟然有这种混蛋欺辱妇女,难道城里的衙门,不管这种事吗?” “管!当然管!被这王氏米店,一吊一斤讹诈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可告到衙门去后,全都不了了之,甚至还有人反被衙门,给判了个诬告罪和偷盗罪。” 先前说话的那人,又是叹了口气,然后将嘴贴到发问的外乡人耳边悄声道:“这位侠士,我看你似乎想要打抱不平,我劝你还是不要惹火烧身了,俺告诉你,这家米店的老板王老爷,可是夷陵郡郡守元静的老丈人。” 刚才那愤愤不平的少年侠客,一听米店东家的身份,也顿时吓了一大跳,赶紧闭上嘴巴,不再言语,生怕被里面的一干狗腿子听见,把祸事惹上身来。 这时,那领头的谢四,还在那大声叫道:“小妞,愿意吗?” 说罢,便伸手往王洛琴身上摸去,围上来的几个泼皮无赖,亦是在旁助威,大声叫道:“四爷,可一定要把我们嫂子带回家啊!” 这几个泼皮无赖,也是纷纷出言调戏道。 这时,众泼皮无赖见这个丫头,死活都不同意,就准备要赶走韩豹、韩世谔二人。 那冲上前来的泼皮,只觉眼前一花,只见一道人影闪过,他们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见那冲在最前面的泼皮手腕,就已经被韩豹握住,然后向外扭曲成了麻花状。 那泼皮痛得呲牙咧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头上冷汗直冒。 那跟上来的两名泼皮无赖,更是只觉胸膛,被巨石重重撞击了一番,一下子站立不住,躺在地上呻吟不已,他们歪起脑袋一看,才发现那个高个的家丁,正刚刚缩回右脚,然后虎目怒视着他们。 “这男的点子扎手!今儿个真是踢到铁板上了!”那谢四也是叫苦不迭,心忖自己可真是运气不好,看来只有等东家出面帮忙了。 而躲在远处围观的夷陵郡的百姓们,也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两个年轻人,竟然有这样厉害的身手。往日横行这里的王家的家丁护院们。 可是没有几下功夫,他们就全被撂倒在地上,哀叫呻吟了!看着这三位外乡年轻人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敬畏。 第146章 罪恶的源泉三 那个掌柜看着事态的发展,心中顿时一凛,心中同时想道,这两人如果向自己扑来,自己可是死翘翘了,可是他毕竟是个当掌柜的,他脑筋一转,连忙从柜台走了出来,便决定说几句好话,把此事给揭过去。 “两位小哥,真是对不住啊!”那掌柜说上几句软话,转头又对地上的几人,喊道:“你们还在这丢人现眼,还不站起来,给人家道歉。” 那几人原本就只会几招三脚猫的功夫,听了掌柜的话,也都是服软认错,那谢四的脸上,虽然还在目露凶光,嘴上却也道:“对不住了几位,都怪我一时色起。” 王洛琴听了几人的话,也是撇着小嘴,退到了韩世谔的身后。 韩世谔跟韩豹二人,相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话,三人就要走出了门口。 那掌柜见三人出了大门,眯着眼,又靠坐在椅子上,低声骂了一句:“你们几个,要是再这么做,我也帮不了你们!” 韩世谔三人,出了王氏米店,韩豹还在那紧握拳头。 韩世谔进入人群,神情淡然,只是若有所思地行走在人群中,只走了大约几十米,却见旁边一人,偷偷摸摸的过来了,压低声音道:“你们是要买粮吗?我这便宜,要就跟我来!”说完,他也就不在看韩世谔,只是机灵地往四周看了看,混在人群中往南走,步子极快。 韩世谔嘴角泛起笑意,与一旁的二人,对了一个眼色,也就都跟上了那人。 那人穿着小麻布衣裳,看上去不过是一名普通百姓,在人群中穿梭亦是灵活得很,显然是经常在街上穿梭的老手。 他就像在林中窜来窜去的野猴子,韩世谔将王洛琴留给了身后的韩单,让他们照顾,他就跟韩豹二人,连忙追了上去,幸亏他们脚力不弱,否则几乎要跟丢这个人。 行了片刻,那人忽地转到旁边的一条小巷中,韩世谔二人,也是立刻就折了进去。 进了巷子,韩豹就立即轻声提醒道:“公子要小心!这不会是他们设下的陷阱吧?” 韩世谔淡淡一笑,眼瞅着前面不远的那人,低声道:“应该不会,这些人应该是散货,他们想趁这个时候,多挣些银子!” 这条小巷长度很长,待他们走到半中间,那人就又折进了一条小胡同中。 那人转进小胡同里,韩世谔二人并排跟上,他们先是往胡同里看了看,只见那人已经停下了步子,正在胡同里向二人招手,脸上却有着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小心翼翼往胡同的另一头探看,好像是在害怕什么一般。 韩世谔见这条胡同,并非是一条死胡同,两边都有出口,不过却是没有人迹,于是看了韩豹一眼,这才进了胡同里,露出微笑,问道:“这位大哥!你有粮食卖吗?” 那人闻言,点头回道:“这个自然有,不过你们有多少吊钱?” 韩世谔也是笑问道:“那你有多少粮食?” “废话!”那人不耐烦的又道:“我敢叫你们过来,就自然是不缺粮食,你们要多少,我自然能给你们多少,事不宜迟、迟择生变,要买粮食,就赶紧掏银子,不要耽搁。” 韩豹也是开口问道:“那你这粮食,是怎么卖的?” 那人闻言,却是得意笑笑,问道:“那王氏米店里面,都是一吊钱一斤粮,不还价,是不是?你们放心吧!我这比他们便宜,我就只要八百文一斤,比他们要便宜二百文。” “八百文一斤?”韩世谔皱起眉头,低声道:“这价格,可也不低啊!” 那人闻言,顿时急道:“你们也不瞧瞧,现在这是什么时候,你现在出城看一看,那十几个灾民聚集的地方,有哪个地方不死人?往少了说,一天加起来,饿死百八十个人,那也是常事,这时候还要将银子当成银子,那还真是傻到家了,这种时候,只有粮食才是真的,活下去才是正事,看你们可怜,我就再让些,七百五十文一斤,不能再便宜了,要就掏银子,不要咱们就各走各的路!” 韩世谔闻言,故意显出犹豫之色来。 那人见状,掉头便走,嘴中还在那不停的嘟囔着:“买不起粮,就别装出有银子的样子!”他在那骂骂咧咧着,便要离开。 韩豹这时,快步上前,在三两步间,已是拦在那人的面前。 那人却也是毫不畏惧,冷笑道:“怎么,还要跟我来硬的?老子可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保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韩世谔闻言,顿时感觉颇为有趣,就上前笑问道:“兄弟别误会,我们是真心要买粮,我这个兄弟拦住你,是怕你离开,咱们就找不到买粮的地儿。” “知道就好。”那人听了这话,得意地说道:“兄弟啊!如今在新义县城里,开米铺子的,只有王氏米店,你们往他们店里买粮,少一枚铜钱也买不到,我这七百五十文钱的价格,你们就是找遍整个夷陵郡,只怕也是找不到了。” 韩世谔闻言,笑盈盈地又道:“兄弟有很多粮吗?却不知怎么称呼?” 那人见面前的这个小子,对自己客客气气,这人顿时就神气起来了,大声说道:“我叫什么,你们就不必管了,你们现在叫我二爷就好,至于粮食吗!我方才己经说过了,你们要多少,我就有多少,不过我瞧你的样儿,也买不起多少,最多就是十斤、八斤的皮毛粮!” 韩世谔听了这话,也是开口笑道:“二爷!你这可就有些瞧不起人了,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们若真有千斤粮食,我们也能买得起。” 那人闻言,顿时就是眼睛一亮:“此话当真?”问完,他随即就显出戒备之色,打量着韩漠,冷笑道:“别胡吹大气,兄弟,我可告诉你,有些话儿可不能胡说!” 第147章 遭遇追杀一 就在此时,这自称二爷的家伙,神色忽地骤变,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仿佛像是看到了鬼一样。 韩世谔皱起眉头,抬头看去,只见从对面胡同,缓缓走来十几名手持大刀的劲衣大汉,又见韩豹眼睛眯起,于是回头看了看,只见自己身后的胡同口,也正有十几名一样装扮的大汉,拎着大刀缓缓走过来。 胡同两头,竟是被几十名大汉堵住,而且这些大汉的装束,正是王氏米店那些打手的装束。 此时,那谢四冷笑道:“臭小子!四爷我看上那妞,是你们的福气,敢惹你四爷,兄弟们,给我砍死他,晚上我请你们喝酒,而且酒肉管饱。” 那群打手听了这话,都是冷笑着拔出砍刀,向韩世谔三人围了上来,他们个个都是神色凶狠,上来就是一副要命的打法,意图将他们都立毙刀下。 韩世谔跟韩豹二人,也都是拔出来藏在身上的短刀,韩世谔一刀挑开身前一名打手的砍刀,然后就反手一刀刺进了他的小腹,那人狂叫一声,伤口鲜血狂喷,忙将刀扔在地上,捂着小腹。 这时,另外一名打手的大刀,也是已经砍了过来,韩世谔用刀格开了打手的兵刃,然后飞起一脚,踢倒了眼前的敌人。 此刻,韩世谔和韩豹才发现,这些打手,这会竞然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根本不顾自己受伤,虽然他们的武功不算太高,但是人数众多,还是让韩世谔二人,觉得首尾难顾,不到一柱香功夫,他们二人也已经迭遇险招。 韩世谔的心中,更是惊怒不已,这些打手显然将他拿捏得非常准确,待他离开米店之后,跟着这个二爷,拐入了这条僻静的小胡同,才发动伏击,明显是经过了精心策划的,说不定这个二爷,就是他们的人。 韩世谔现在跟韩豹二人,正在被数十名打手围攻,不过好在他们二人的武功,都是极高,加上两人背靠背与打手厮杀,也总算是能支撑住了。 “大豹哥,我们快撤!不能在这里与他们一直缠斗!”韩世谔可是清楚,此处不比长安,新义城的郡兵,可未必肯来救他们。 韩豹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他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两人立刻跳上了胡同内的院墙,然后向来的方向突围而去。 “快!追杀上去,不要让这两个小子跑了。”为首谢四见二人要逃,连忙大叫道。 那些打手们微微一愣,在听闻老大的叫喊后,便立刻向两人追去,那谢四走到那二爷的一旁,见他在那浑身发斗的座在地上,吐了口吐沫在他的身上,恶狠狠的又道:“田二!这一次我不杀你,回家让你东家送二十石粮食,到老地方,我告诉你,这二十石粮食,就是你的买命粮,听见了吗?” 一石就是一百斤! 那田二顿时就苦着脸,立刻作揖道:“几位大爷,我、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只是、只是被这两个家伙,给抓到这里的,他们,对了,他们两个就是强盗,他们抓我到这里,为得就是抢我银子,幸亏诸位大爷赶到!” 田二现在就是有苦说不出,此时那剩下的几名劲衣大汉,已经是快步过来。 此刻他的脖子,已经被两把大刀,给架上了,那个谢四,见田二如此不识趣,就又是冷笑道:“田二,看来这规矩你还不明白啊?是不是你们府上,吩咐你出来,干这活儿,趁机捞一票的?” “没有,我我!”田二闻言,他的汗珠子,就是不停的在往下落。 “别******吞吞吐吐。”谢四又踢了田二一脚,那田二的身子,猛得一软,竟是跪了下去。 “是我、是我,自己存了几斤粮食,吃不完,所以所以才想拿出来的!”田二说话吞吞吐吐,汗如雨下,脸色有些泛白。 谢四伸手抓住田二的衣领子,冷冷道:“要是明天没有二十石粮,给我们的话,你的下场,就是死路一条。”说到这里,谢四又是一脚,踹在田二的胸口,田二痛苦地叫了一声,就滚倒在地上,然后飞起一脚,正踢在他的脸上,顿时鼻血喷出,几颗牙齿从嘴中飞出,一时间鼻血与嘴中冒出的鲜血混在一起,半边脸几乎变形。 田二此时眼冒金花,已经不知道疼痛,口中含糊不清地乞饶着,那两个大汉毫不怜悯,手脚齐下,就在这小胡同里对田老三进行了一场惨无人道的猛殴,直到二人打得累了,这才歇手,而田二此时已是伤痕累累,如同一条死狗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都是鲜血,也不知是死是活。 而其余的追着韩世谔他们的打手,也是追到了他们,此时,纷纷一扬手中长刀,直扑了上来。 韩世谔二人知道,寡不敌众的道理,于是立刻手持短刀,格开了正砍向他的几把长刀,然后飞速向来时的方向奔去。 这时,只见从前方又是出现七八个打手,截住了他们二人的去路。 那些打手见状,纷纷大笑道:“小子,今日就是你二人毕命之日!”说完,他们就将韩世谔二人,给围在核心,防止他们二人,再次逃脱。 韩世谔二人,背靠着背,手持短刀,用锐利的眼神,紧盯着他们。 他们的心中亦是暗自焦急,看来这些打手,亦都是作好了充分准备,此时,小巷两旁民房内被惊醒的民众,想探头出窗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时,给那群打手给一声喝骂,又全都吓得缩了回去,不敢再探头出来。 这时那领头的谢四,也是走了过来,他大喝一声,只见三名打手狂喊着,手持长刀同时向他们攻了过来。 韩世谔一见,此事己经不能善了了,他也无暇多想,就是右手挥刀猛地一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左方敌人的咽喉。 而一旁的韩豹,也是用手中的短刀“当”的挡,荡开了中间那人攻来的长刀,然后趁对方下盘不稳时,转身飞起一脚,猛踢在对方小腹。 趁此人一脸痛苦,屈膝弯腰时,韩豹又是挥起短刀,挡开了右方那人的攻击。 左边的敌人,这时已经咽喉中刀,仰躺在地,当场毙命,被韩豹踢中小腹的打手,也向后仰倒,表情痛不欲生,再也爬不起来。 第148章 遭遇追杀二 那些打手也有没想到,这两个家奴,竟然有如此武功,看来之前对他的武功估计,还是过低了。 那谢四心中一凛,随即便大声喝道:“大家给我一起上!砍死他们,为兄弟们报仇。” 随即那谢四,便领头提刀,抢先攻了上来,意图来个群殴。 韩世谔、韩豹他们使用的武器,向来都是远用长槊,近用横刀,所以他们使用短刀之后,武力降了一些。 于是,他默不作声,倏地右足一点,横移数寸,避开了这谢四势沉力大的一刀。 此时,身边的打手们又已经围了上来,刀光从四面八方涌至。 韩世谔二人,也知道此乃生死关头,退缩不得,顿时体内暴发出最大潜力,他手持短刀,迈开大步,挥刀狂攻而去,刀气凌厉威猛,让敌人的气势不禁为之一滞。 一阵兵器交鸣声过后,韩世谔与打手攻在最前的两人同时溅血,他的胸口被打手的长刀划中,幸好他此次出来,贴身之内还穿着一层软甲,打手的刀刃虽然锋利,亦未能完全刺穿护甲,但他的手臂处,却还是被划开了一条两寸长的伤口。 此类近身肉搏、凶险万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尤其是这些打手之中,还有多名不怕死的,他们用的是完全不要命的打法。 冲在最前面,攻向他的两人中,一人被他刺向了脖颈,当场毙命,另一人则被他用反手一刀,削中了拿刀的手臂,长刀猛然堕地。 而与此同时,另外的打手们,则是再度分左右猛攻上来。 就在他们二人,刚刚举起短刀,格挡开左右攻来的长刀时,却是突然听到脑后破空声响起。 “嗖!嗖!嗖!”就在这生死关头,只听一阵弓弦响动,十数枝弓箭疾射而来,靠近他们的几名敌人,当即便被弓箭射中,然后倒毙在地。 而那为首的谢四,他的手背上,亦是中了一箭,长刀立刻把握不住,“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他惨叫了一声,忙紧捂住伤口,而这时血却从他指缝中汩汩流出。 就是这时,突然一道声音喊道:“公子,我们来迟了,快给我保护将军,给我灭了他们。” 韩世谔和韩豹,同时向声音的来处望去,却只听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十数名亲卫,在雄阔海和韩单的率领下,冲了过来。 他们个个都是箭无虚发,中者无不倒毙,这时,雄阔海已经挺起手中长槊,幻化出漫天枪影,杀进了战团之中,他身材高大,可是枪法极其轻灵,每一枪都是从敌人预料不到的角度刺来,中者无不立毙。 而在他后面的十余人,则是扔掉骑弓,拔起横刀,也是冲了过来。 那群打手见这两个小子,居然来了援军,顿时感觉不妙,刚想撤退,只见他们已经冲了过来,谢四在无奈之下,也只能让打手们去返身应战,而韩世谔二人的危急形势,也是顿时得到缓解。 反观韩单他们,见自己的公子,遇上到了危险,都是气恼不己,所以他们出手,都是狠辣无比。 雄阔海的枪法凌厉之极,加上又才加入战斗,气力充足,一条长槊左挑右刺,当真是所向披靡,挡者多被其一枪刺穿咽喉而死。 而韩单他们,也都是武功高强,人人奋勇当先,直杀得打手们鬼哭狼嚎,不住的后退,他们转眼之间,便己经杀到了韩世谔的身旁,然后将长槊舞得密不透风,护住了他们二人。 现在,他们的人数比这些打手也少不了多少,而且武功也个个高强,一下子便将韩世谔,与打手们隔绝开来。 原来,韩单他们陪着王洛琴,在街头看了一会,见他们三人近了小巷,不好跟随,只能在大路上等着,当他们听道喊杀声,才赶了过来,虽然他们来得晚了一些,却总还是赶到了。 韩单此时来到了,韩世谔的面前,突地跪下道:“公子恕罪,韩单来迟,让公子受累了。” 韩世谔连忙扶起他道:“什么恕不恕罪的,自己兄弟,不要如此。” 谢四他们见自己这些人,己经是不可能在报仇了,也是生怕自己惹大麻烦,知道在不走,就走不了了,于是,他高呼道:“兄弟们!点子扎手!大家撤呼!” 随着他的一声高呼,不过这谢四却是没有跑,反而拦在亲卫们的面前,那些打手们却都是纷纷停下了手,一个个都是狂奔向小胡同,眨眼之间,就都失去了人影,他们很快便撤得一干二净。 没过一会,就见一个亲卫,将谢四扔在了韩世谔面前,又对他施礼之后,说道:“公子,领头的就是这个人,他想拦截住我们,被我们抓了回来,其他人除了不能动的之外,己经全都跑了。” 雄阔海又对韩世谔道:“将军,你看如何发落这混蛋,是大卸八块好呢?还是五马分尸好呢?” 韩世谔不理眼前的谢四,向韩豹问道:“大豹哥,你没事吧?” 韩豹走到韩世谔的面前,下跪道:“公子,我没事,是我保护公子不周,让公子受惊了。” 韩世谔见韩豹没有伤,这才整了整自己的凌乱的衣衫,对着谢四说道:“本将没有找你麻烦?你倒是来找我了。” 谢四现在也是终于知道韩世谔的身份了,他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从长安来的韩将军,他顿时就给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有刚才的气势,跪下央求道:“将军饶命啊,是小民有眼不识泰山,折辱了将军,还请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小民一次吧,小民以后再也不敢了。” 韩世谔厌恶的看了一眼这谢四,又道:“给我把他带回营中,慢慢审问。” “是!将军”说完,就有两个人,架起了谢四。 韩世谔说完,就朝着胡同里走去,他们此时已经走到田二身边,拍了拍他肩膀,轻声道:“醒一醒,你没事吧?” 那田二闻言,睁开眼睛,看到韩世谔,又看了看他的身后,才轻声问道:“你、你是朝庭来的韩将军吗?” 韩世谔点点头,看了看他,问道:“我就是你口中的韩将军,你的伤势现在如何?” 第149章 狼心狗肺一 田二挣扎着跪了下来,韩世谔见到,颇有些吃惊,看这人的伤势,这人最起码的,也得要有一阵子动弹不得,却想不到他却如此耐打,竟能跪了下来。 田二一抹嘴角血迹,哆哆嗦嗦的回道:“回将军!小民这就叫忍辱负重,小民要是不装一装,真要被他们打成废人了!” 韩世谔闻言,淡淡道:“你起来吧!伤成这样。” 田二此时鼻青脸肿,门牙掉了好几颗,那左边的脸更是像肉包子一样鼓起来,他准备撑着站起来,尚未起身,就“哎哟”叫了一声,又趴了下去,嘴里骂道:“他吗的,那些人下手真他妈狠,我好像断了骨头,唔,腰骨好像被打折了!” 韩世谔见这小子,都被打成这副样子,却没有哼哼唧唧,却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家伙,就让两个掺扶着他,让他站了起来,不料那田二又是急忙摇头,又道:“轻一些,我这腰骨断了,不能猛得动弹,你们将我扶到墙边坐着歇歇,就好!” 那二人将他扶到墙角落处,帮他靠坐在墙边,田二才深吸一口气,缓着力气。 韩世谔此时又是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打你!你的东家是谁?那些打手的东家,又是谁?” 那田二闻言急了,他还以为韩世谔是记仇,他的声音带着哀求意味,只听他说道:“将军!我的东家是田家?求求你不要怪我东家,我卖粮,都是我自己的意思,都是我自己的口粮。” 韩世谔闻言,微微点头,又看了看他,示意他继续。 那田二在墙角紧握拳头,看了看韩世谔,见他没有怪罪的意思,于是低声说道:“回将军!那些打手,都是王家养的狗,如今他们王家仗着后台,是越来越霸道了!” 韩世谔在他旁边站着,恍然又道:“是啊,那帮家伙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对我下手,还想要杀人,他们真是蛮霸的很,是了,这王家就是米店的东家吗?” 田二点头道:“回将军!你说得不错!王家是新义县城最大的财主,他家有不少的铺子,我们田家也一直是做米粮生意的,水灾之前,倒和王家能够平分秋色,不过,将军有所不知,这以前,因为米店生意,我们田家和他们王家就是冤家死对头,不过那个时候,郡守老爷也没有管我们这摊子事,我们也都是按例送上银子,所以郡守老爷倒是不偏不倚,而县太爷那边,咱们两家也都是打点好的,所以并无太大的是非,只是私下里较劲而已。” 韩世谔闻言,若有所思,问道:“你们田家既然也是做米店生意,这个时候怎么反而关上铺子呢?我们这满街里走,可是没瞧见你们田家一间米店铺子,倒是沿途看到六七家王家米店的铺子,他们王家可是生意兴隆的很啊。” 田二闻言,有气无力地淬了口涂抹,那口水中还带着殷红的鲜血,只听他道:“他们王家的家主,是将自家女儿当做****样送出去,才得了这样的便宜!”说完,恨恨又道:“他们要不是送出去一个女儿,他们王氏米店,又岂能一家独大?” 韩世谔闻言,皱眉道:“送女儿?是送给谁的?” 田二看了韩世谔他们一眼,说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稍微跟知道事儿的人打听一下,也就知道了,在我们江南的大江,尚未决堤之时,他们王家便早早地将自家的女儿,送到了郡守大人的府上,他那女儿据说也是很有姿色,被郡守大人收了房,做了小妾,这郡守大人自然就成了王家的女婿,我们现在傍上这么大的靠山,自然是得意的很,那大江一决堤,郡守大人就来到我们新义县城赠灾,哎哟、哎呦,这胳膊肘子也被打得不轻!”说完,他又从怀里掏出布巾,擦拭着鼻血和嘴角的血迹,他被打的时候,还不见的怎么疼,现在停歇下来,却愈觉得全身疼痛难忍,嘴中开始时不时地哼哼两声。 韩世谔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关于粮食的事情,急切的问道:“那么,你们为什么不卖粮,那又是因为什么事情?” 田二闻言,哼哼了两声,才又道:“将军!在我们新义县城,除了王家和我们田家,那还是有几家数得上号的大米商我们田家以前在新义县城,开的米粮铺子也有不少,因为我们田家那是有自己的粮库,每年丰收之际,各地粮食收起来,那些地主们都能收到粮租子,除了交付给官府的以外,还能留下大批的粮食,他们自然是吃不完的,所以我们米商就能收购过来,储存在米库里!” 韩世谔点点了头,他也知道各县的地主们,每季都要交上赋税,赋税除了钱财,还有大批的米粮,而各地的清吏司衙门,自会经过核算,缴纳给朝廷银子和粮食的税收,大约为三分之二的,而后结余下来的银子跟粮食,都是归纳各县银库跟粮库。 而那各县的粮库,这也是分为两种,一种是各个家族跟地主的私粮库,另外就是官仓,按照大隋户部的规矩,每季的粮食,朝廷留下一成,地方上补上一成,都是要纳入官仓储存,用来做不备之需,而粮署司中间的转运司和运司,就都是专门负责这样的事宜。 所以地方上出来的粮食,一般会流向三份,大隋的官方粮仓分一份,地方各县官仓分一份,另一处就是各个世家或者地主的私粮仓也分一份。 同理,地方县府的大小地主们,除了缴纳上去的银子和粮食,自然也有一部分余留,那便是落在自己的上手,储存在自己的私库里,而许多的粮商们,则是前往这些地主家,购买他们的粮食,然后再进行市场的交易。 这粮商的实力大小,从他们的商仓就能看出来,仓库越大,储粮越多,自然也就代表着他们的底子厚,实力深。 但凡能够拥有自己商仓的米商,那都算得上是大米商了。 第150章 狼心狗肺二 田二的眼中,顿时显出不甘之色,又道:“将军!你们只怕是不知道,在大江决堤之前,我们田家在城里是有三家米店铺子,生意也都是极好的,我便是其中一家铺子的掌柜!” 韩世谔这才知道,为何这田二这般恨恨不平了,好好的生意被夺走,丢了大赚一笔的机会,这不但对田家是个打击,对田二个人来说,也损失了许多的利益。 田二摸了摸腰骨,感觉剧痛难忍,他这下子那是真正确定腰骨被打断了,心中顿时充满了满腔怒火,对王家的怨恨更深了,此时他满腹怨怒,便要泄出来,所以继续又道:“将军!大江决堤,灾民无数,就算是傻子也知道,现在的粮食值钱了!”说完,又看了看韩世谔他们,低声道:“我们田家刚开始,也是准备好好地挣上一笔!” 韩世谔现在很清楚,田家和王家的斗争,那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双方都是为了利益而争,真要说起来,他们就是狗咬狗,没一个好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无奸不商,找准时机,大大挣银子,那也算是商家飞崛起的一个手段。 他们这些米商,就好像是后世的军火商,他们是世界上,最希望生战争跟灾难的人,就好像是火葬场里的人,对他们来说,死的人越多越好,而米商自然也是愿意看到大灾缺粮,他们就可以大挣一笔。 在大部分商人的眼中,能够给他们带来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至于是以何种途径,并不在道德考虑范围之内。 那田二此时的眼中,充满愤恨,只听他恨恨道:“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们新义县城的知县老爷,却下了一道慌堂的命令,说什么为了维持城里的秩序,为了不造成地方混乱,各家米店必须重整!去他娘的狗屁重整,他所谓的重整,就是让我们其他米店都歇了,生意留给王氏米店一家去做,唉!谁让他们的女婿,是我们夷陵郡的郡守大人呢!” 韩豹从一开始,就一直沉默着,这时候他也是不服的说道:“这他妈也太霸道了吧!” 田二闻言,也是喃喃道:“是啊,******就是霸道,而且那县太爷还下了命令,我们其他各家米店仓库里的粮食,除了留下口粮外,将大部分都要卖给他们王氏米店,虽然比之市面的价格高了三成,可是你们现在看到了,如今的米价行市,那可是高了百倍,区区三成,那是就是皮毛都算不上。” 韩世谔看了看他,微笑道:“那你们田家米店,这次可是亏大了,怪不得要出来偷偷卖米。” 田二闻言,也是回道:“谁说不是呢,那县太爷竟是派出衙差,跟着王氏米店的人,往我们各大米商的米库里拉米,我们田家的米库不放米,硬是被当场打残了十几个人,米库的八成,那可也是近千石大米,硬是都被拖走了!” 韩世谔若有所思道:这就是这个年代的垄断吧! 那田二又是在低声骂道:“如今王氏米店跟米库里,存放着近万石的米粮,都是以一吊钱一斤的价格往外卖,日进斗金可不是虚言了,只怕这洪水日后退去,以后这新义县城,也就在没有我们其他米商的容身之地了,他们王家做事还真是做绝了,我咒他们不得好死。”说了一半,抬头看了韩世谔一眼,见这位将军,示意自已继续说,于是又是怒气冲冲的又说道:“将军!那个郡守大人来到新义县城后,竟然下了有一道命令,不许任何人私下卖粮,要买粮都必须去那王氏米店,现如今,除了县里的衙差们在街上巡逻监视,那王氏米店更是聘请了很多无赖流氓,一来是保护米店,二来!” 田二虽没有说出来,韩世谔他们也都能明白,这二来吗?自然就是监视,是否有人私下卖粮。 像田二这样私下找客人卖粮的人,自然是手头上有些粮食,偷找像韩世谔这一类,嫌王氏米店价格太贵的客人售粮。 田二看了看韩世谔他们,疑问道:“将军!小民有一事不知,不知当讲不当讲?” 韩世谔看了他一眼,也道:“问吧!” 田二闻言,猛得下跪道:“小民代我们东家,求将军作主!” 韩世谔看着田二,他知道这小子的想法是什么,又想了想刚刚的情况,郎朗道:“我韩世谔定会为你们做主!不过前提是,你们的东家,必须要去县衙报案。” 田二闻言,更是一脸愁苦,只听他回道:“那个县令现在跟王家,好的就像是穿一条裤子,他还怎么可能,为我们做主!” 韩世谔听了这话,又是缓缓道:“现在那些吏部的官员,已经都来到了新义县城,他们现在正要彻查这些赃官,你家叔叔为何还不去上告?除了吏部的官员,不是还有我,给你们殿后,你们还怕什么,你们是愿意坐以待毙,等着别人宰割你们?还是愿意赌一赌,去告上一状。” 田二闻言,思考了一下,就道:“是!将军!麻烦你们送我回去,我定会让主家去县衙!” 韩世谔看了看他,先让人去军营调人,又让人去雇来一辆车子,他们很快便雇来一辆车子,当下将田二扶上车子,顺着田二的指点,二百来人的精锐府兵,就径自往田府上去。 这个田府座落在新义县城的南边,其实他这样的富商,目前在县城里也是不少,他不过是在米行生意中,数得上号而已,在这新义县城里,做生意的多如牛毛,各行各业都是有商户,还有不少外商也是在这边做生意,所以田家府第也不算多宽阔,不过门前两头大石狮子倒是威猛的紧。 田家米店的东家,叫做田仁,在县城里也算是一号人物,这人五十岁上下,却也是精力旺盛,养了四房小妾,而且也极精明,在大江的江水尚未漫起来时,他就敏锐地感觉到了商机的存在,所以一咬牙,将手头上的现银都调拔出来,四下里购粮,大肆储存粮食,那是准备着大江决堤后,能够发一灾难财,从而成为真正的大富商,他这是咬紧了牙,那要大干一场。 第151章 借刀一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虽然大江真的决堤,可是他却没能借此财,反倒是自己的死对头王家,在大江未决堤之前,竟是己经将漂亮的女儿,送给了五十多岁元郡守,那元郡守也是看上了他家的女儿,这样一来,他就有了大大的靠山,更因此垄断了夷陵郡的米店生意。 而自己田家,所做的的一切准备,就像其他几大米店一样,全都付诸流水。 田仁现在那心中的恨意,用一句话形容,那便是此恨绵绵无绝期,他心里那是对王家已经仇视到了骨子里,田家恨王家,但是人家王家的后台太硬,以自己田家的实力,那根本是无法撼动,如今王家的位置,更是不敢去与他们相争。 他自己的三家米铺子,己经都关上了门,现在伙计们都无事可干,而田仁自己,除了名字里有个仁,可他这个人却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自然不会白白养着这二三十号掌柜伙计,但是这个时候若是将这一帮子人赶走,只怕这名声传出去,落个心肠歹毒为富不仁之名,这日后在这一带也就难混了,想来想去,就心生一计,便是暗中吩咐这一群人,每日里乔装打扮,每人各自带着十斤二十斤粮食,在街上搜寻买主,然后以低于王氏米店的价格出售出去。 虽然县令已经传下命令,不许私下买卖,但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虽然大部分的粮食,都因为县衙的命令,而卖给了王氏米店,但是所剩下的粮食却也不少,眼看着黄金般珍贵的粮食,都堆积在仓里,这田仁自然是要铤而走险的。 因为在这个灾年,就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这年头,就得冒险才能得财。 更何况,如今夷陵郡市面上的价钱,那己经是卖到一吊钱一斤粮,比之当初十枚五铢钱一斤的价格,那是高出一百倍有余,就算按八折将自家粮食偷偷卖出去,那卖出一斤粮食,就等于以前卖出了八十斤,利润巨大,这完全值得去冒险。 这事儿做的隐秘,那是宁可少卖,也不去打草惊蛇,所以几日下来,虽然粮食卖出去的不多,但是却也没有被逮着。 不过今天却有些古怪,按照往常,这个时候,派出去的十几号人,这时候也该回来一两个,但是如今快到了大中午,却是一个人也不见回来。 这让田仁的心里,猛得升起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让他的心中颇有些不安,这要是被抓住,事情那是可大可小,真要有人借这事儿来借题挥,田家那也是不好应对的。 他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子,脸上布满不安,有小妾见他烦心,想上来讨好他,也被他骂了下去,等了许久, 却听一阵脚步声响,一名田府下人,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声音打颤:“老、老爷,他们王家,带人上门、上门了!” “什么?”田仁闻言面色大变,随即露出恼怒之色,叫道:“叫齐府里的人手,都拿上兵器,随我去大门,他奶奶的,还真当我田家怕了他不成?竟敢欺到我的门前!” 那下人听了这话,更是结结巴巴道:“老爷,可不是、可不是只、只有王家的人,那县、县、县太爷,也带着一大群衙差来、来了!” “衙差?县老爷?”田仁的脸色猛得变白,他一个小小的商人,那可是得罪不起官府,忙道:“快、快跟我、跟我去迎知县老爷!”他不敢怠慢,抬起步子就往大门去。 还没出院子门,院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田仁惊骇间,已从院外冲进数名手持横刀的皂衣衙差,如狼似虎,在他们之后,又窜进来十余名劲衣大汉,手头上还真是握着寒光闪闪的大刀片子,这一群劲衣大汉,居然还是王氏米店的那群打手护卫。 田府里的下人们,也是得到动静,那杂役护院们,都拎着兵器赶来,聚在田仁身后,不过见到王家除了打手,竟还有皂衣衙差在里面,顿时吓住,本来高高举起的兵器,顿时便放了下来。 田仁脸色难看无比,大声喝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强闯民宅,我们大隋朝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本县就是王法!”在这话声中,院门外又涌进一群人来,领头的正是新义县城的陈知县,他左边是县尉,在那知县右边,却正是那个王老爷,此时他衣饰华贵,脸上都是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田仁见到这知县大人,额头冒汗,上前两步,跪倒在地:“草民见过知县大人!” 那陈知县也不叫他起来,冷冷道:“田仁,我听你嚷着要讲王法,本县今日来此,便是要好好地说一说,什么是王法!” 田仁闻言,顿时就是汗如雨下:“大人有事要吩咐,传唤小人前去就是,何劳大人亲自前来?却不知大人究竟有何吩咐?” 那陈知县闻言,冷笑道:“我说过,今日乃是要与你讲一讲王法的。”说完,就上前两步,才道:“本县早就下过命令,为了维持县里的安定,渡过灾情,那是令王氏米店,全权负责米粮出售事宜,其他各家米店,暂且歇整,这一条,你总该知道?” “是、是、是、小人知道!”田仁一边擦汗,一边回道。 陈知县背负双手,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道:“好,你知道就好,后来郡守大人,又了一条命令,那是责令任何人,都不得在私下里卖粮,违令者,情节严重关押下狱,轻者,那也是要严加责罚,这一条,你想必也是知道的?” “草民知道。”田仁背心己经都冒出汗来,只听他哆哆嗦嗦的恭敬回道:“草民一直铭记在心,奉公守法,丝毫不敢违背!” 陈知县闻言,怒骂一声,高喝道:“放屁!都给我带进来!” 在陈知县一声令下,就听院外又传来一阵嘈乱声,又一群衙差推搡着,五六名麻衣打扮的百姓进了院子来,那大刀都是搁在百姓的脖子边上,这五六名麻衣百姓个个都是一脸的惊恐,那脸色儿都白,微垂着头,见到田仁,更是深埋下头去。 田仁跪在地上,见到这几个人,身体猛得晃了晃,几乎要趴倒下去,那眼眸子里满是惊骇。 陈知县身后的王老爷,迈着步子走上前来,一脸的得意笑容,走到田仁身边,回头指了指那几名麻衣人,笑呵呵地道:“田老板,这几个小兔崽子,你都认识吧?” 第152章 借刀二 田仁闻言,狠狠的咬了咬牙道:“姓王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转向陈知县,又是问道:“大人,这些都是我的伙计,却不知他们犯了何样的过错,惹得大人如此动怒?” 陈知县此时冷笑道:“到了现在,你还与本县打马虎眼吗?田仁啊田仁,好好的日子不过,你却要将王法当儿戏,你不将本县的命令放在眼里,本县不与你计较,你却连郡守大人下的命令,也都不放在眼里,那可真是胆大包天了,你屁大的一个奸商,视朝廷法度如无物,本县身为朝廷命官,岂容你如此肆无忌惮,放肆妄为?” 田仁明白此时千万不能软弱,于是一咬牙,硬着脖子道:“大人,你这话小人听不明白,小人奉公守法,从无作奸犯科之举,却不知何时违了王法?” 陈知县没说话,王老爷却又是嘿嘿笑道:“老田啊,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手下的这些伙计,在我米店附近转悠着,偷偷摸摸拉着客人售粮,这事儿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确实不知!”田仁立刻道:“郡守大人和知县大人,都是下过命令的,不得私下售粮,我田仁铭记在心,岂敢违抗?他们售粮,与我无关。” 王老爷又是嘿嘿笑道:“老田啊,此事真与你无关?知县大人在此,你若是信口开河,那可是欺瞒知县大人,这罪过可不小。” 陈知县亦是带着冷笑看着田仁,淡淡道:“田仁,你们田家也是个老家族了,什么事请该做,什么事请不该做,你应该清楚。” 田仁带着哭腔叫道:“大人!冤枉啊,大人!” “冤枉个屁。”陈知县骂了一声,走到他身边,喝骂道:“田仁,你私下卖粮,本应拘押下狱,不过,本县给你几分面子,这大狱暂且给你免了,不过你们田家私卖粮食,我若是不处置,郡守大人那边是无法交代的,你既然有粮食卖,那就说明你们田家的粮食,多得吃不完,嘿嘿,那好得很,如今我们夷陵郡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粮食,你这粮食既然多了,就该为民谋利,将这粮食拿出来救济灾民才是!” 田仁大惊道:“大人!” “来人啊,去田家粮库,将库里的粮食全数运回府衙!”陈知县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田仁,沉声道:“不要留一颗粮食!” 粮食如金,这田家粮仓里,尚余近千石米粮,对于田家来说,若是被征走,那可真正是伤筋动骨,田仁大叫起来:“大人啊!不可、万万不可啊!小民我知罪,求大人开恩,放我这一回,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那王老爷,也是嘿嘿笑道:“大人英明,像田仁这种小人,目无法纪,若不处置,不可服众,只怕回头其他人会争相效仿,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如今我夷陵郡最紧要的就是安定,若是都肆无忌惮,必定生乱,知县大人法外开恩,只征收粮食,那已是仁至义尽,在下佩服之至!” 说完,王老爷一挥手道:“都听好了,知县大人有令,将田氏米库的粮食,都运到县衙里去,咋们米店的人,都跟着去帮忙,知县老爷日理万机,衙差弟兄们也是辛苦的很,咱们有一把力出一把力!”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跑进来,大喊道:“大、大人,有当兵的来了。” 此时的王府大门外,龙兴营两百将士,缓缓朝王府的前门行去,汇拢、集结,竟是已经将王府给围住。 韩世谔已经换上了盔甲,注视着门前、门后那些衙役们,在院内狼奔豕突,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容。 像左侯卫这种府兵,下到普通的军士、队正、旅帅、校尉等等,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姓子,他们是长安的府兵,对他们来说,县令不是个什么大官。 韩豹看了看田府的门前,也现出笑容,说道:“公子,我们来的正好,晚了一步,这田家只怕是要倒大霉了。” 韩世谔也是淡淡笑道:“幸亏我们今日出来一趟,找到了一把好刀子,我正愁不知从哪里,能找一把锋利的刀子呢。” “刀子?”韩豹一愣,随即醒悟道:“公子是说田家?田家就是公子要找的刀子吗?” 韩世谔闻言,怪异一笑,轻声道:“大豹哥!这夷陵郡的皮太硬,咱们在外动刀子,弄不好会伤到自己,所以要割开一道口子,又不伤到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从里面找到一把刀子,从里面划开口子来!” 韩豹听着有些迷糊,一时不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 韩世谔见他,好像还是不明白,又是轻笑道:“田家这把刀子,来的恰到好处,现在就等着田家忍受不住,拉口子从里面出来了,有了口子,咱们就可以从口子钻进去的!” 韩豹微一沉吟,才道:“公子,田家真的会上告?我看田家未必有这个胆子啊!” 韩世谔无比信心的说道:“这个不必担心,我会给他这个胆子,也会好好劝一劝他!” 这时,那陈县令领着一队衙役,就跑了出来,他们看着一个个杀气腾腾,面带剽悍之色的军士们,都是不怎么敢乱动。 那陈县令这时哈哈一笑,快步迎上前来,陪笑道:“下官不知将军到来,有失远迎,请将军恕罪。” 韩世谔闻言,也是笑道:“本将军今天近城,莫名其妙被人刺杀,最后得人田二所救,故来田宅,不知县令大人,此来是有何事?” 陈县令闻言,惊怒道:“不知道是何刺将军!将军可有受伤。” 韩世谔面带笑容的又道:“县令大人曰理万机,事务繁忙,本将怎敢叨扰?不过本将却是抓了一名刺客!目前正在审问!” 陈县令又是追问道:“不知将军,可有什么线索?” 韩世谔乐呵呵的一点头道:“上天保佑,本将,也总算是查到了一点点线索。” 陈县令闻言,变成一副喜意盎然的样子,急切问道:“那太好了!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不知将军,是查到谁最有嫌疑?” 第153章 借刀三 韩世谔呵呵一笑,朝他身后的王学之一指:“目前看来!目前王老爷最有嫌疑的,因为刺客们所穿的衣服,正是王老爷的伙计的衣服。” 在陈县令身后的王学之,他那原本陪笑的笑容,顿时呆楞住,良久,他猛的跪下道:“将军!不可能啊!我的伙计,怎么可能会去行刺将军!还请将军,还我清白!” 韩世谔见了,忙将他,扶起来,叹气道:“王老爷勿怕,本将军只是说你有嫌疑,又没定你的罪,你何必如此害怕?我抓了个活的刺客?是那家伙自己供认的” 他们二人闻言,眼皮猛跳了几下,心道:不可能!我们又没有派人行刺他? 于是陈县令,又是陪笑道:“将军!一个刺客的话,也能相信吗?就算他真的开口招认了,怎么能他说什么,您就信什么呢?” 韩世谔拱手笑道:“县令大人言重了,刺客之言当然不可尽信,所以下官只是说王老爷有嫌疑,又没有找他,不过!”说完,又看他们这些人,问道:“不知王老爷跟县令大人,来田府是有何事?” 陈知县闻言,想道:看来今天动这田家,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对韩世谔道:“韩将军!我们此次前来,也只不过,来田府做客的,韩将军,告辞!!” 韩世谔让人,让开一条路,口中也是回道:“恕不相送!” 没过一会,百八十人就渐渐远去,在回去半路上,陈县令跟王学之,轻语道:“王老爷!我们日后,在好好动他田家,你现在还是先查查,是不是你的伙计,行刺他的,要是的话?那看就麻烦了。” 这时韩世谔让人,把田二给抬到了田府,就才有人禀报道:“老爷!田二掌柜回来了!” 田仁此时松了口气,还未多说,下人已经接着道:“二掌柜、二掌柜回来时,受了重伤!” 田仁闻言面色一沉,惊道:“什么?重伤?怎么回事?” 待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明白之后,韩世谔轻声道:“田东主!现在王家与官府勾结,明摆着要置你们田家于死地,你们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如此欺压你们田家?” 田仁无奈的苦笑道:“韩将军!你也看到了,他们现在就是官商勾结,如今王家财力雄厚,这后面又有官府帮着,我们田家怎能斗得过,那不是找死吗?” “找死?”韩世谔看了看他,又是轻笑道:“田东主!今天有我帮忙,你们才能逃过一劫,可我也不能,总是呆在夷陵郡吧!到那时,就算你们不去找死,他们迟早也会将你们田家逼死!” 田仁握着拳头,却不知道如何去说。 韩世谔见他还是不为所动,又是低声道:“他们如今己经开始要动你们的人,说不定到时候找个理由,将你田家的嫡系成员,都拖进大狱,来个一扫光,毕竟在大狱里死上几个人,那可不是什么稀奇事,不如此一来,他们可就再无后患了。” 田仁闻言,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更是一脸愁苦:“可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们还能有什么法子!” 田二也是开口劝说道:“叔父!我听说朝庭的吏部,有官员来到了我们新义县,正要彻查这些赃官,他们这些都是京里的官,可不怕他们!” “去告他?”田仁吃惊道:“这、这不是开玩笑吧?” 韩世谔又是低声道:“田东主,这有什么开玩笑的,我先问你,你是愿意坐以待毙,等着他们来杀你的人,夺你的产,还是愿意拼上一拼?还是愿意赌一赌,去告上一状,那么,你们田家可能有条活路。” 田仁他很清楚,如今王家后面可是郡守元静,郡守元静后面,那可就是关陇元氏家族了。 而自已区区田家,不过是夷陵郡,上百个商户里的其中一员,这在官府的眼里,那就是毛一般的家族,虽然他也是经常孝敬元郡守,不过在夷陵郡的五个县里,孝敬元静的人太多太多,多他不多,少他也不少。 田仁虽然害怕,那胜过黄金的粮食,被陈知县他们再次生生征走,但他更惧怕的是,等这位韩将军离开新义城,那么接下来,恐怕就是官府与王家联手,对自己田家的阴谋,他可以断定,用不了多久,只要他们觉得时机成熟,即使自己能活下去,但是田家的产业,必定会被盘剥的分文不剩,自己的一切将会成为他们的战利品。 一想道,田家几代人打下来的产业,很可能就这样断送在自己手里,田仁的心中,就无法接受,可是他却有没有决对的实力,于他们对抗,只能坐以待毙,等死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 韩世谔拉过旁边的凳子,在上面坐下,凝视着田仁,看他的眼中,还在不停的挣扎,于是又道:“他们现在是要置你于死地,这只是开始,你以后还会遇到,比现在更危险的局面,你一个小小的商人,在他们眼里,要整死你轻而易举,你明白吗?” “是!是!是!”田仁的额头,刚擦去的汗,此时有冒出来,他在那沉吟着,想着田家被整治成现在这样,那眼眸子里的怨意更浓,咬牙狠狠道:“将军,我想拼,可是、可是我如何去拼?我知道自己的实力,那是远不足以与他们相抗的。” 韩世谔闻言,淡淡笑道:“好,你有这个胆子就好,田仁,你侄子不是说了吗?如今京里派下来监察官员,你为何不去向京中吏部派下来的官员告此事?” 田仁顿时就面色大变,吃惊道:“告、告谁?” 韩世谔看着他,缓缓说道:“谁要整治你们田家,你就告谁呗!如今王家在某些赃官的撑腰下,强购各大米行的储粮,而王氏米店更是开出漫天米价,趁火打劫,这都是触犯了朝廷的法度,此外,那个陈知县也王家勾结,上门抢粮,这一桩桩事情,你为何不去告?如今吏部的裴秀英、裴大人,跟杨秀感、杨大人就都在城里,他们可是专门来查办三郡,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这样的机会,你若不抓住,那你们田家可就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了!” 第154章 双管齐下一 田仁闻言,还在那犹豫着,因为他知道民告官,这本就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更何况在大隋这种,以世家治天下形态下,告关陇元氏的族人,那成功的概率几乎为零。 更何况,朝庭吏部派来的裴大人,当真就能为了,自己一个小小的米商,大肆去彻查那些官员吗? 如今在江南三郡,有不少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京里派了不少官员下来,也知道其中有一部分,是来彻查贪官污吏的,但是谁都不能确定,他们过来,只是做样子的、还是玩真的。 因为官官相护,这种思维在老百姓的心中,是极为深厚的,更不用说江南上一阵子,还发生叛乱。 韩世谔看着他,他也己经等的不耐烦了,于是低沉道:“你还在害怕什么?你还有何畏惧?你不告,那就是在等死,如果去告他们,还有能一条活路!而且!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田仁想了想,终于回道:“我、我在这里告他们,我能告的赢吗?” 田仁还在那犹豫,韩世谔继续又道:“只凭你,自然是告不赢,但是有我在后面帮你,你就有七成机会!” 田仁心中犹豫挣扎着,面前的韩将军说的不错,坐以待毙,那自然不如拼死一搏,但是即使有韩世谔的承诺,他还是不相信,自己能够告倒王家,告倒陈知县,甚至告倒郡守元静,那实在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 韩世谔站起身来,淡淡道:“你要告的话,我就帮你,你如果不告,那我们现在就离开!俗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看来,你并没有那样的觉悟!” 田仁闻言,吓得又是跪倒在地,“韩将军!小民求你一件事,你若能答应,那么小民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去敲鼓喊冤,遵照将军的吩咐,去告那帮禽兽!” “何事?” 田仁的眼中,布满乞求的神色,只听他说道:“小民恳求将军,派人保护我们田宅,重点保护的,就是我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还有我的夫人们!那样,小民就狠下心来,跟他们拼上一拼!” 韩世谔只沉吟了一下,便点头道:“好!我就留下一百人,保护你的家人!” 田仁闻言大喜,叩头谢道:“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韩世谔看了看他,平静说道:“我会留一旅人马,留下来保护你的家人,你自己做好上告的准备!” 田仁也是正色道:“恩公救了我的命,还指了报仇雪恨的道,我田仁感激不尽,定然不会让恩公失望。” “ 韩世谔看着他,良久,也不多言,就让田二好好养伤,又让那一百人,尽心保护好田府的人,就带着剩下的一百人,出了田府,没入人群之中,田仁看着他们离去,之后,就猛得瘫坐在地上。 ······ 而于此同时,裴玄英也是来到了,新义城的清吏司衙门,清吏司衙门,就是户部的下属机构,等同于地方户部,负责赋税等地方经济账目,说白了,那是一些个仓库保管员。 裴秀英是首先上任的场所,就是在吏部,所以这彻查的开端,毫无疑问就是要从清吏司衙门开始,那是先要看看地方上税银征收,以及工程款项支出的账务,虽然谁都知道清吏司衙门,必定在账目上,做了足够精心的准备,但是行内人的知道,最完善的账目,那也是有漏洞的,因为这天下绝无至美之事,太过完美,那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 裴秀英这一次带来的人员,那自然是也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除了执事的吏部官员,还有不少专门,从事核对账目的算师,精通的就是账目之道,那一个个都是火眼金睛,只要能窥视到一丝漏洞,就能顺着漏洞,将账目给你钻出大窟窿来。 所以,在第二天的一大早,裴秀英便领着一帮子人,进了城里的清吏司衙门。 清吏司衙门设在的地方,是一处不大的院落,结构是三合院模式,中间是账目储存室,两边则是官吏们办差的地方,这清吏司是重要部门,上上下下,连上杂手,那也有好几十号人。 裴秀英带来的算师们,那是左手拿着大算盘,右手一本又一本地拿起成堆的账目,一目十行,该略的略去,该细看的则是细细查看,有时候小半天,就揪着一处账目思索盘算,就是想从里面窥视出门道来,十多名人员,也算是济济一堂,自大清早开始,专门为他们设下的查账屋子里,就霹雳啪啦地,不停地响着算珠子的声音,而清吏司衙门的大部分官员,都是在屋子外面等候着,随时听候在屋子里的那几名吏部官员的传唤,进去盘问一些账目上的细节。 而这群清吏司衙门的官员,自然也是早有准备的,双方一问一答,那都是问的高明,答得巧妙,一问一答之间,斗尽心思。 他们看似言语和气,实际杀机浮现,双方都己经清晰地认清对方就是敌人,一个就是要找你的篓子,置你于死地,而另一个则是全力掩饰,极近默契,就是要你花上大把的时间,来查一些经过处理的账目,全力思索应对之策,绝不教你戴着把柄去,甚至等着时机,反守为攻。 裴秀英此时也恢复了淡定之心,他显然明白这种事儿,是万万急不得的,只有耐心地去一点一点掘,才有可能找到突破口。 在如今的情势下,要想找到夷陵郡官员的漏洞破绽,从而对官员们进行打压,也只有在清吏司衙门找突破口。 他也知道,元静在此地,也早以将此地的官员们,都给拉下了水,那些官员为了活命,也是会死咬着不松口,这困难之大,绝非旁人能够想象的出来。 裴秀英也无法理解,隋文帝杨坚,为何要派他这个人,前来江南,调查三郡水灾,他是有自知之名的人,他知道,自己并不擅长,整治这种玩弄权势的贪官污吏们,但是,当今陛下既然给了他这个差事,他自然是要全力办好。 所以裴秀英也不再多想,当令陛下究竟是什么意图,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用力地砸,砸开夷陵郡的这条大船,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砸开一条裂缝来,好让他们的根角不稳,自己露岀破绽。 第155章 双管齐下二 所以,自大清早开始,直到午后,裴秀英就一直是坐在偏厅里,就像一块石头,只是偶尔喝着茶,看也不看一直在旁陪着他的清吏司官员江达。 江达此人,早先也是跟人一起交了拜跕到关陇元氏里,他也是那一群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善于钱财调拔统计,是深得元氏家族的信任,所以他跟着元静来到江南,在这清吏司的位置上,那也是坐了几个月。 如今不到三十岁的江达,或许是用心过多,看起来倒像四十多岁的人,丝间竟然已经夹含着白色,看来也确实操劳不少,只是究竟是为民操劳,还是只为自己的主家操劳,他的心里自然是比谁都清楚的。 自从吏部的官员,进入自己的清吏司衙门开始,他的脸色,就一直都很难看,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裴秀英带着一大帮子人,前来清吏司衙门大查账目,搞得清吏司衙门,每个人都是心中惶惶,那总是让人很不舒服的事情。 更让江达心里不舒服的,便是自始至终,这领头的都没看他几眼,就算看上两眼,那眼中也满是不屑,就似乎是将自已,当成了一个待审的犯人一样。 江达以前,没有被元家接受拜贴时,就是经常受别人看不起,可是如今的他,在这夷陵郡的新义城里,也算得上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裴秀英这样的态度,能真是让他心生无比的怨怒,这股怒火也直接表现在脸上,只是不好发作而已。 过了饭口,裴秀英依旧像石头一样坐着,江达忍住怒火,上前勉强笑道:“侍郎大人,已是过了中午了,大人是否先用餐?让大家伙用过午餐,有了精神,再做事岂不更好?” 裴秀英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江大人,你就如此忍不住吗?一顿饭不吃,又算得了什么,城外的灾民们,可是己经有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那他们又该怎么样,更何况,有些事情,只要稍微歇一下,只怕就能给他人留下空子了。” 江达闻言,神色微变,收起笑容,又道:“侍郎大人此话何意?下官倒是有些听不懂了,下官让大人们吃饭,只不过是下官一片好意而已!” 裴秀英看了看他,语气逼人的又道:“好意恶意,本官并不知道,总之这账目既然开始查,就歇不得手,不查出个三四五六来,这就不能完!” 江达闻言,冷冷一笑,争锋相对的又道:“听大人的意思,倒像我们这清吏司必有猫腻,必不干净,那好,侍郎大人愿意查,下官自是奉陪!” 裴秀英见他如此强势,随即冷哼一声,眼眸子满是寒意,在江达的身上扫着。 江达此次,也是毫不畏惧,与裴秀英对视,那眼神中,也满是寒气,口中更是又道:“侍郎大人!您奉旨下来彻查巧立名目,增收赋税一事,下官已是极力配合了,侍郎大人也该知道,如今你们所查的,已经涉及到多项税收,甚至查上工程款项银两的拔出,这本不是吏部所能管辖的范围,至少该由户部派人来核查,至于朝廷拔下来的地方工程款,甚至需要工部的官员来核对!” 裴秀英此时的脸上显出怒色,冷笑道:“江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本官越权吗?” 江达闻言,不卑不亢的淡然道:“若真要下官来说,侍郎大人确实是越权了,侍郎大人自称是奉陛下的圣旨查办,要从我清吏司衙门,开始彻查账目,下官不得不从,不过该提醒大人的,自然也是要提醒。” 裴秀英听了这话,猛的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响,桌上的茶盏都跳起来,茶水从杯中溅出,洒到桌面上,指着江达,气道:“好一个不得不从!你要真是听本官的吩咐,那就将巧立名目、收取赋税的事儿,老老实实告诉我等,本官定会在陛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使你的罪,能够从轻处理!” 江达看了看他,竟然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小口,淡淡笑道:“侍郎大人,莫怪下官没有提醒你,如今监察使杨玄感、杨大人可就在庄园里暂居,你没有任何证据,对下官以及下官的同仁满嘴污蔑,监察使大人那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也是要过问此事的。” 裴秀英听了这话,豁然站起,恼怒道:“本官也正要去向,杨大人禀报此事。” 江达闻言,更是针锋相对道:“下官等人,自问清白,也不怕任何人诬蔑!” 二人的嗓音都是极大,门外不少官员听到,都是探头探脑的,往这边望了过来。 那大门未关,不少人竟是清晰地看见,裴大人手指着江大人,口沫横飞,一副极为强横的样子,官员们面面相觑,都想不到裴大人的脾气这般大,更想不到他竟是如此冲动,指着江大人的鼻子训斥,这一群官员,大多都是清吏司衙门里的大小官吏,见状也都是,心中大生怨意。 此时,已经有人暗自,挑拨离间的低声道:“这侍郎大人对我们大人都这般无礼,不成体统,这真要被他抓到什么把柄,咱们只怕都得要万劫不复了!” 四周众人,皆是深以为然,看着那间屋子的神情,也就愈地阴沉与怨怒。 片刻之后,就见自家大人,气冲冲地从那屋子里出来,一脸的恼怒之色,到了院子里,又回头往那屋子里瞥了一眼,眼眸子满是怨毒之色。 此时,也是早有几名江南的官员围了上来,纷纷劝解,不料,那江达又是高声冷笑道:“你们京官是官,咱们下面当差的就不是官了?我等众人,都是兢兢业业为国尽忠,却也受到如此欺辱,这官不当,也罢了!” 旁边立刻就有人,低声劝道:“大人息怒,只要他们找不到证据,那也不敢将我们如何,大人切莫气坏身子,不要与他一般见识,那人,依我看来,就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正是!正是!大人息怒,他要是胡作非为,咱们还有郡守大人,还有监察使大人,江南也不会由着他,翻了天的!” 众清吏司衙门的官吏,都在互相看着,也都是一个个握起拳头来。 ······ 第156章 好戏开场一 这个时候,还是在庄园里的那间棋室里,元静正与荣先生商谈,此时他们也是知道了,韩世谔被人刺杀的事,心头也是一惊。 元静看着棋盘上的棋子,怒道:“这个王学之,收的那些个手下都是些个草包,居然会去袭击那个小子,从而得知我们这么多的事,如今更是明目张胆的,跟我们撕破脸皮,从今日白天之事,我却是看出,这韩世谔只怕是在和我们玩花样了,先生!这下可怎么办!” 一阵沉寂,许久之后,荣先生才缓缓道:“不过主公也不必多虑,此人虽然诡计多端,城府极深,但是我们还有两策。” 元静闻言冷笑道:“既如此,主公,三连策的第一策失败,就只好改用第二策了!不知先生的第二策是什么?” 荣先生闻言,眼眸子里一丝冷光,暔喃道:“他想要拖住我们的精力,如今,该换我们来拖住他的精力,让他无暇在夷陵郡大做手脚!” 此时,在韩世谔的中军大帐里。 王洛琴身上,虽然只是身穿普通的榴花小褂,下身穿粉色长裙,冷秀清丽,淡施脂粉,却有一种脱俗的美。 韩世谔此时瞄了她一眼,发现王洛琴也是在看着自己,二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她行了一礼,打破沉寂:“公子!” 韩世谔露出微笑,道:“你在这营中,过得可好?” 王洛琴低头,小声道:“能跟公子在一起,就算是吃糠咽菜,我也乐意!”说完又是伤感道:“如今城外,有些人终于是等到了粮食,而有些人,却是早己饿死了。” 韩世谔闻言,背上猛地冒出冷汗,他来到夷陵郡的新义城已经两日了,不知那第二批的赈灾粮,何时可到?要是粮库一空,到了无粮可放的时候,自己身为护粮官,日子只怕更不会好过,百姓刚刚吃上了粮食,又猛的要继续饿肚子,他们在有心人的挑拨下,未必便不会冲到城里要粮,而到时候那些灾民第一个要找的地方,就是这个粮仓,而自己身为护粮官,必定是灾民们找寻的最主要对象。 在这之前,灾民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之境,虽然食物短缺,但是总有一些米粥可以吃,当着米粥都消失的时候,他们没有了期待,就变成火药桶,只要一点火星,就能爆炸。 城外十几万灾民,牵一而动全身,一处骚乱,便会影响全部,到时候全都冲城,元静这帮人,很有可能会作壁上观,而自己两千军士,将如何应对那些饥民?是杀?还是不杀?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会将处于危险之地。 杀,两千军士也未必能够应对十几万灾民,即使能挡住,甚至可能会引起江南的第三次造反,到时非但自己罪责不小,也可能会将整个韩家带到危险之中。 不杀,且不说灾民会不会伤害到自己,到时候灾民冲城骚乱,负有维持秩序职责的护粮军,却在那按兵不动,那也是会被弹劾未尽职守,放任灾民闹事。 无论哪一种选择,自己都将受到巨大的打击,甚至于韩家所有人,也都会跟着受到很大的牵连。 王洛琴的三言两语,就让韩世谔想到,自己己经是坐在了火山口上,留给自己的时间实在不多。 这时,有一名亲卫,走了近来,报道:“将军!刚才有一名衙役过来,说郡守大人,让将军到县衙去一趟。” 韩世谔看了看他,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让他等一下,我这就过去。” ······ 夷陵郡的郡守元静,此时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县衙后堂,韩世谔过来见到他时,发现他的脸上,就显出一种古怪的微笑,只见他迎上来,拱手笑道:“世侄,有劳有劳,先请坐,来人,上茶!” 韩世谔也不客气,坐下后,就微笑着问道:“不知世伯召唤小侄,有何指教?” 元静闻言,笑呵呵地道:“哪里!哪里!这不是召唤,这是邀请,世侄啊,这两****公务繁忙,没能好好招待你,还望世侄切莫怪责啊!” “灾情之下,世伯身为一郡之守,日理万机,自然是辛苦的很。”韩世谔不动声色笑道:“世伯公务繁忙,却抽时间让小侄来此,想必!定是有大事要吩咐小侄吧?” 元静端起茶杯,拿起茶盖,以盖沿轻抚茶面,神情变得严肃下来,缓缓道:“世侄啊!有一件事情,却不知你可还记得?” 韩世谔淡淡笑道:“不知世伯,指的是何事?” 这个笑面虎,今日让自己过来,韩世谔心知肚明,绝无什么好事情,他对自己己经起了疑心,那么一定会给自己找些麻烦,双方还未真正撕破脸皮,这些麻烦或许不会太大,但是也绝对不会轻易就能应对。 元静也是皮笑肉不笑,盯着韩世谔说道:“不知世侄可还记得,世侄初入夷陵境内,杀了一名衙差的事!” 韩世谔那日,见到一名矮个子衙差,欺辱灾民,所以出手杀死衙差,此事自然不会这么快就忘记。 “这事!小侄自然记得。”韩世谔淡淡一笑,又道:“当日那名衙差欺压灾民,横行无忌,灾民们敢怒不敢言,此时此刻,一切要以稳定为主,那衙差如此激怒灾民,小侄是唯恐生变,才杀人以平民怨,在说了,小侄受陛下旨意,那是要协助地方城守军,维持三郡秩序,自然不敢怠慢的!” 元静闻言,呵呵笑道:“世侄的一片忠君之心,本官自然是明白的,不过,世侄可能有所不知,当日出事之后,死者的家属便往衙门来告状,是本官令人压了下去,因为世侄带人辛苦至此,一来就碰上官司,那自然是不好的。” 韩世谔的心中,也是冷笑,此事下面杂差,已经奉上茶来,韩世谔端茶抿了一口,镇定自若,放下茶杯,才笑眯眯地道:“那可就多谢世伯了!” 元静见这小子,那镇定自若的样子,微微皱眉,心道:这便宜侄子的涵养性还真是好,明显是麻烦找到他的身上,他还能笑得出来,这心理素质还真是非同一般,若是脾气冲的,只怕这个时候就会大声辩解,若是粗人,只怕就要骂出声来。 元静也是长叹一声,做出危难之色道:“只是,哎!只是这事情,现在又有了些麻烦,所以才麻烦世侄过来的!” 韩世谔故意眉头一皱,问道:“世伯的意思是?” 第157章 好戏开场二 只见那元静,摇头苦笑道:“我本也以为事情就此过去,毕竟世侄当初出手杀人,那也是为民平怨,职责所在而已!不过这事情,现在却另有波折,世侄说是那衙差欺压灾民,被世侄看见,所以才杀死他,以平民愤!” 韩世谔听了这话,怪异一笑,道:“这还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有人怀疑我,杀人的事实吗?” 元静又是叹道:“世侄啊!确实如此啊!” “哦!”韩世谔看着元静,疑惑道:“世伯!却不知另一种解释是什么?” 元静靠坐在大椅子上,缓缓道:“世侄说是因公杀人,但是,另一种说法,却是说世侄,乃是为了私怨杀人!” 韩世谔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又听他道:“私怨?我到这夷陵郡,与那衙差从未有过接触,却不知这私怨从何说起?” 元静淡淡道:“世侄啊!那名衙差叫郭宋,是新义县衙的六名都头之一,当日是领着十几名衙差去收拢饥民的尸体,以作处理,当日是郭宋的家人,来县衙告状,被本官压了下去,但是这一次,却是那一干衙差一起来诉冤,他们都声称世侄是为了私怨杀人,而且言之凿凿,本官身为一郡之守,出了这样的人命案子,更有人闹上县衙来告状,所以本官才请世侄过来一趟,来解释一番。” 韩世谔眼中划过寒芒,脸上却微笑道:“却不知是那帮差役是如何说的?又说我与那郭宋有何私怨?” 元静又是叹了口气道:“世侄啊!他们说的话,我是不信的,不过,如果是死个普通百姓,倒也罢了,但这郭宋毕竟是公门中人,若是无缘无故死去,我们做父母官的又不去过问,那更会令公人们寒心,日后也就不好在管束他们了。”说完,他又是沉声喝道:“三狗子,还不进来!” 就听一个脚步声匆匆响起,从门外进来一名衙差,上前跪倒在地,哆哆嗦嗦道:“小人三狗子,参见郡守大人,参见韩将军!” “三狗子,我且问你,你们对本官说,这韩将军杀死郭宋,那是因为私怨,如今韩将军本人就在这里,你可敢实话实说?”说完,又是凶狠的问道:“你现在就将你对本官所说,现在重新说一遍,若是所言不实,诬陷韩将军,本官定斩不饶!” 那三狗子,被元静的话,给吓得身体微微发抖,带着颤音的回道:“小的、小的不敢撒谎!” “好,那你说吧!” “回大人话,当日我们随同都头去收拢尸体,经过一处,见到、见到韩将军,他正在、正在!”说到一半,他瞥了韩世谔一眼,见到他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一时间,却又不敢在说下去。 元静见发展势头不对,急忙冷声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本官在这里,只要你实话实说,便不会有事!” 那三狗子一咬牙,终于又道:“我们见到韩将军,当时正在调戏一名少妇,都头看不过去,当时也不认识韩将军,所以上前去理论,二人不知为何争吵起来,我们就见到韩将军,一刀就砍了都头的人头,我们要上去捉拿韩将军,但是那个时候,就是一群军士骑马过来拦住我们,我们这才知道,调戏那个少妇的人,居然是韩将军!” 韩世谔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问道:“还有吗?” 三狗子一愣,在他想来,听自己这样一说,这个年轻气盛的将军,一定会怒不可遏打自己,却不料他不怒反笑,一时被却被这笑声,又给吓得毛骨悚然,颤声道:“没、没了!” 元静也是皱着眉头,一时不知道这韩世谔,到底是何心思。 在韩世谔笑过之后,他才端杯饮茶,气定神闲,连品数口,才放下茶杯,这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极为诡异。 “世侄啊!年轻人吗!喜爱美色,那也是很正常的,不过那等低贱女人!”元静故意叹息着。 韩世谔看着他,淡淡的问道:“世伯的这番话,那就是相信他们所言了?” 元静连忙摆手道:“本官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 韩世谔不等他说完,立刻问道:“只不过我想知道,你们所说的那名少妇,如今可还在人世?我倒是想听听她自己会怎样说?但是,如果世伯告诉我,她消失了的话,小侄可是定会追查到底,因为杀人灭口的把戏,本将军可是最容不下!”说到后来,韩世谔声音已是极其森然,也不己小侄自称。 那三狗子额头冒出汗来,不敢回答。 韩世谔盯着元静,淡淡问道:“郡守大人,我说我的理,他说他的理,这当事人总该出来说几句话吧?既然事情是从那名少妇开始,却不知那少妇如今何在?” 元静此时己经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这个小子,那寒芒般的眼眸子,盯在他的身上,让他全身上下,就像生了虱子一样,极不舒服,于是他猛得一拍桌子,指着三狗子问道:“韩将军的问话,你听不到吗?那少妇如今何在?” 三狗子苦着脸回道:“回大人话,这、这个,小的不知!” “不知?”韩世谔叹了口气,冷冰冰的又道:“如此看来,你们办事还是不够仔细,若要指正我,该当让最有力的证人来指正才是!” 元静也是皮笑肉不笑,回道:“世侄这话从何说起,本官对这个是不相信的!”他见韩世谔正在端茶杯,就立刻向三狗子使了个颜色,三狗子见壮,立刻高叫道:“还请大人做主啊,都头他死得冤,弟兄们心里都不服啊!”那哭喊的声音,竟是极为凄惨,而且叫了一声后,便开始“砰、砰”叩头,那额头三两下就破了皮,出了血来。 韩世谔站起身来,淡淡道:“怎么者?没有证据,好证明我有罪,就想要用鲜血证明我有罪?”说完,向元静一拱手,面无表情道:“郡守大人,本将军杀人,为何原因,那可是有很多的百姓,都亲眼见到的,或许那些百姓不敢掺和此事,从他们口中得不到什么,但是要想真正为此事烦扰我,那当事人少妇就该出现,仅凭几个衙差喊冤,就想证明本将军有罪,本将军可不吃这一套,要喊冤,我就让帐下的五千军士,都跑到县衙门前,为本将军来喊冤!” 第158章 好戏开场三 元静听了这话,他的神情,猛得就冷下来,气道:“韩将军,你这话是何意思?莫不是在威胁本官?本官身为地方父母官,死的又是公门中人,自然是要详加调查,韩将军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却也不能随意擅杀我们的公门中人吧?韩将军可不要忘了,陛下是要韩将军维持地方秩序,韩将军若是自己带头坏了秩序,引起公愤,那可就不是陛下所想见到的。” 韩世谔闻言,淡淡笑道:“证据,郡守大人,这一帮衙差口口声声,说我是因私杀人,那就拿出证据!” 元静见韩世谔镇定自若,完全没有普通少年人的慌乱之感,知道这小子是真的不好对付,他的目的,倒也不是真想以此事搞倒韩世谔,而且这事就算是韩世谔之罪,韩世谔也绝不会因为,杀了一个区区的都头就会获死罪,因为民就是民、官就是官。 元静跟荣先生商量的结果,那就是要以此案,牢牢牵住韩世谔的精力,将他耗在这件事情上,从而让韩世谔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 韩世谔虽然也是世家子弟,又是护粮官,但是若真的牵扯上人命的案子,那自然是也要接受盘讯,做做样子的。 “韩将军,你也不必生气。”元静声音缓和下来,继续道:“是非曲直,也不是凭他们几个说了就算,韩将军所言极是,这个事情,还是要找出那妇人才是,我这就派人去寻,只要那妇人为韩将军作证,韩将军自然是清白的。” 韩世谔也是笑呵呵,一拱手谢道:“世谔也是颇有失态,还请大人莫见怪。” “哪里!哪里!”元静抚须又道:“不过事情未清楚之前,却要随时烦劳韩将军了,这事儿,咱们在这边,好好地解决就是,本官也不会上折子上去,刑部若是插手此事,那反而更为麻烦,说不定更会引起这边的骚动!” 韩世谔也是淡淡笑道:“那我还要多谢大人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阵鼓声响起,那鼓声低沉肃穆,在那“咚!咚!”的直响,从衙门外远远地传了进来。 “击鼓喊冤?”韩世谔嘴角泛起笑意,看向元静道:“郡守大人,这还真是巧了,我刚来,又有人过来击鼓喊冤,这真是热闹了。” 元静微微皱起眉头,心中也是颇有些疑惑,他听那鼓声,明显是衙门外,设下的鸣冤大鼓,非是大冤情,那是不会有人轻易敲响,在大隋王朝的地方县衙,都是是两种告状方式。 第一种,就是在衙门的属司里递上状纸,然后才开堂审理,这样的案情,属于小案,所以近展就会慢的多。 第二种,那便就是击鼓升堂,这种案情自然是要大的多,近展也会快的多。 元静看了看韩世谔,轻笑道:“这些案子,自然是有陈知县去处理,我们不必多管,韩将军若是有公务,自可先行离去,回头我们找到那妇人,再请将军过来就是!” 不料韩世谔却是摇头笑道:“郡守大人,韩某倒是对这案子很感兴趣,当然了,韩某并非是想插手地方事务,更不会越权干涉,只不过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静其实对于这击鼓鸣冤之事,也有几分疑惑和好奇,见韩世谔也是一副颇有兴趣的样子,便轻笑道:“如此也好,韩将军,请,你我且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在县衙大堂里,陈知县闻听鼓声,懒洋洋地带着倦意升了堂,两帮衙役分左右站定,竖着杀威棒,配着横刀,一个个好像都没什么精神,在他大案的一旁,还有一名胡须发白的师爷站在那边,也是一脸倦容,若不是陈知县,这大冤案不能不管,他到真不愿意升堂。 这击鼓鸣冤,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新义县城了,所以鼓声一起,附近经过的路人,都往这边聚集过来,挤在县衙门门前的朱红色木栅栏外面,随着那鼓声越来越快,围过来的人也就越大,没过多久,木栅栏外面就聚满了好几层人,有不少都是衣裳华贵的士绅,更有不少是当地商户。 高高坐着的陈知县打了个哈欠,猛地一拍惊堂木,“啪”的一声响,清凉无比,公堂内外顿时都静下来,就听陈知县叫道:“何人击鼓鸣冤?带上堂来!” 两边衙役喊起一阵“威武”之声,就见到一名差役,引着一人垂着脑袋进了大堂来,那人一身蓝色锦衣,上前跪倒,高呼一声:“大人!小人冤枉啊!” 陈知县听那声音很熟悉,却一时也想不起来,于是皱眉喝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那堂下人尚未答话,就听门外有人喊起:“郡守大人,韩将军到!” 陈知县一愣,随即也顾不得堂下人,从上面下来,屁颠屁颠迎出来,就见到元静和韩世谔一前一后,走了过来,急忙拱手恭敬道:“下官见过郡守大人,见过韩将军!” 元静看了看他,淡淡道:“韩将军听说有冤案,过来看看,你且好好审案就是!” 陈知县忙道:“两位大人请上座!” 韩世谔背负双手,回道:“你审你的案子,我与郡守大人,只是在旁边听听而已。” “是!是!是!”陈知县忙吩咐差役,搬上两张椅子来,分左右放在大堂上,韩世谔与元静,便就一左一右坐下。 韩世谔是有心而来,元静好奇是一个原因,更大的原因,只是随着韩世谔而已,他可不愿意看到,韩世谔在县衙内,弄出什么花样来。 陈知县恭恭敬敬地向二人,又行了行礼,这才回到位置上坐下,拿起惊堂木,便要种种拍下去,猛地醒悟这左右可是有两个大人物,所以只是轻轻拍下,与先前那样的清凉响声大不相同,声音要小得多。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还不说来?”陈知县将方才的问题,又是重复了一遍。 堂下人之人,也是大声道:“小人田仁,乃是田氏米行的东家,有天大的冤屈,要来状告!” 第159章 针锋相对一 陈知县听到田仁两字,就是神色大变,一脸的惊骇,一时间如同见了鬼一样,他是打死也不会想到,这堂下告状之人,竟会是田仁,他不敢相信,田仁竟然敢往县衙门来喊冤。 陈知县此时已经抬起头来,脸上有些惊恐之色,似乎有些忐忑不安,但是看到田仁,那眼中顿时冒出怒火来,他又瞥了旁边的韩世谔一眼,只见他靠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是气定神闲,悠闲无比。 不知为何,陈知县感觉自己的后背一阵凉,不知为何,韩世谔越是那一副淡定自若,很随意的样子,他的心里就越地感到一阵惊恐,他实在不知道田仁会在公堂上说些什么出来,他更感到惊异的是,为何事情这般巧,田仁突如其来的告状,恰好这韩将军也来这边凑热闹,这样的巧合,真是要人命啊! “陈知县,快审案子吧!”韩世谔见陈知县,呆座坐在堂上,额头冒出冷汗,心中不由一阵冷笑,又是出声提醒道。 陈知县闻言,忙道:“是!是!是!”说完,又望向田仁,眼中显出冷厉的光芒,冷冷道:“田仁,你有何冤屈?要状告何人?” 田仁抬头看了看,见自家恩公,也在这里,于是一咬牙、一狠心,大声道:“小人要告王氏米店的东家王学之,他强抢我田家储粮,积粮成仓,更是以天价卖粮!” 这个时候,元静也是豁然变色,他神情阴霾,大喝道:“田仁,你好大的胆子,官府为了维持米市秩序,怕你等不良米商肆意妄为,这才下令由最为诚信的王氏米店,经营米市生意,你如今却来告状,是何道理?莫非是你们田家米行,不能借机敛财,这才心存怨恨,告上公堂?” 元静的这一声呵斥,使得田仁顿时全身便有些发抖,低下头去。 韩世谔淡淡一笑,劝道:“郡守大人,既然是牵扯到王氏米店,那自然是要将王氏米店的东家,押来公堂,双方对质,似乎审案子,是要这样审的吧?” 元静闻言,阴着个,瞪了田仁一眼,现在他的眼眸子里,满是杀机。 “那好,韩将军,你我且到后堂歇息吧!”元静强忍怒气,又道:“派人去传王老爷!” 不料韩世谔却是摇头笑道:“郡守大人!我们就在这里等吧,这公堂上,还挺不错的!”韩世谔自然不会跟着元静去到后堂,去的话,就是给他们留下空子,从现在开始,这田仁可是要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否则保不准要出什么事请。 陈知县现在也是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吩咐下去道:“来人,去传王氏米店东家,王老爷过来。” 衙差随即领命而去。 韩世谔坐在椅子上,很有耐心地等待,公堂之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而且更多的商户都往这边过来,特别是一些米商,闻知告状的是田老板,那更是要过来看看热闹。 公堂上面一片寂静,陈知县和田仁二人的额头,都是在不停的冒冷汗,田仁现在没有了后顾之优,今日一大早,又得到嘱咐,说告状之时机,已经到了,虽然他的心中还是忐忑不己,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击鼓鸣冤。 压抑的气氛,顿时就笼罩在公堂之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一阵骚乱,差人就领着那王老爷,来到了大堂上,这王老爷便看见田仁在这,那也是大吃一惊,拱手道:“小人王氏米店的东家王学之,见过郡守大人,见过知县大人!见过韩将军!” 陈知县正要问话,却见韩世谔忽然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王学之面前,微笑问道:“你便是王氏米店的东家?” 王学之见韩世谔笑容可掬,一副亲切之色,又看元静在场,于是笑着点头道:“是,小人就是王氏米店的王学之!” 韩世谔又是笑眯眯地轻声问道:“王东家历害啊!一个小小的王家,竟然然行刺本将军!” 王学之一愣,但很快就摇头道:“小人冤枉啊!那事不是小人主使的,都是那个谢四。” 韩世谔托着下巴,猛地抬起右腿,又快又急,一脚踹在王学之的小腹处,这一脚力道十足,王学之只感觉自己的小腹一阵剧痛,整个人就像被雷击一样,“哎哟”叫了一声,就翻倒在地,卷缩身体,一时竟是被踢的缓不过气来。 公堂里审案,那大门是大大地敞开,堂内的情景,堂外围观的人群,倒是能够远远地看见,韩世谔这一脚突然踢出来,没有半点征兆,堂外人群看见,都是惊呼起来,那些被王氏米店挤压的米商们,见那不可一世的王老爷,在公堂之上被人踹的在地上打滚,顿时都幸灾乐祸起来,心中暗暗叫好。 堂外之人惊讶,堂内众人也都是震惊无比。 大家都知道,这王学之那是与元静关系匪浅,王学之的女儿是送给元静为小妾,虽然无名无份,算不得翁婿的关系,但是这姻亲之实那却是存在的,在他们心中,王学之那可是元静有实无名的老丈人。 韩世谔这一脚,竟然是踢在元静这老丈人的身上,怎不教众人吃惊,而且这一脚提出来,那是凌厉无比,劲道十足,这王学之被踢倒在地,那几乎都是憋过气去,神情痛苦无比。 韩世谔是个武人,他知道人体关节的组成,更知道击在什么地方,不至于致命,却又能让被击者,感受到比死还痛苦的剧痛。 元静此时被气得豁然站起,沉声大喝道:“韩世谔,你这是做什么?” 韩世谔拍拍手,整理了一下衣服,才转过身来,脸上还带着极阳光的笑容:“郡守大人,据我所知,没有功名之身,上到公堂,那可是要跪下说话的,想必这一点,我没有记错吧?” 元静闻言,张了张嘴,并没有说出话来。 韩世谔对他淡淡一笑,盯着陈知县,冷声问道:“陈知县,本将军所言,可有错?” 陈知县再次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慌忙道:“这、这没有、没有错,对、没有错!” “那就好。”韩世谔撇了撇嘴,又缓缓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淡淡道:“这个王学之,区区一个商人,到了公堂之上,立而不跪,侃侃而言,韩某却是要教教他,公堂之上的规矩,郡守大人,韩某没有做错吧?” 第160章 针锋相对二 元静此时神情阴鸷,心中那是怨怒到了极点,冷哼一声,道:“韩将军,错自然是没有错的。”说完,又看了看,脸色有些泛白的田仁一眼,这才向韩世谔继续道:“韩将军,这只是普通的商家纠纷,你我实在不必参与,不如先离开这里。” 田仁闻言神情大变,他心中明白,在这公堂之上,要是有人能帮着自己的话,那就一定是恩公,他瞧那知县大人,对恩公战战兢兢、恭恭敬敬,就连郡守元静,似乎对恩公也颇有忌惮,心中顿时知道恩公的身份不低,他本来惊恐不已的心中,已是生起了一丝底气。 这时候听元静邀请恩公离开,他顿时心沉下去,这恩公要真是走了,自己的靠山没了,只怕真要被陈知县这伙人,给活活整死。 幸好,韩世谔已经微笑道:“走?郡守大人,这可是大案,为何要走?” 元静见壮,皱起眉头又道:“他们不过是商户之争而已,这些生意人,满嘴胡话,是非难明,还是等陈知县,自己慢慢去审,韩将军若真想知道结果,回头让陈知县报上来就是!” 陈知县也是立刻接话道:“是!是!是!一有结果,下官就立刻禀报两位大人!” 不料韩世谔却是肃然道:“郡守大人,莫非你没有听见,这两名商人,可不是一般的商人,他们是粮商,这田氏米行告的是,王氏米行强抢粮食,更是有不良奸商天价售粮,完全打乱了整个夷陵郡的米市秩序,而我韩世谔职责,正是护粮官,监管粮食事宜,生这样的事情,怎可就此离开,那岂不是玩忽职守?若是有人借此给我上几道弹劾的折子,韩某那可是受不住!” 说完,他也不等元静说话,就沉声道:“陈知县,如此大案,那是要细审,本将定是要知道其中缘由,一丝一毫也不能漏过!” 此时那王学之,还躺在地上哼哼唧唧,陈知县见壮,就指了指他,小心翼翼道:“韩将军,这王老,学之伤的可是不轻啊,要不暂且颓唐,回头再审!” 韩世谔闻言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旁边,那边有冷水桶,更有木瓢,这是为了防止犯人用刑之后昏厥,特地备下来的冷水,只要昏厥过去,一瓢冰冷的水泼上去,就能够醒过来。 韩世谔拎起满满一桶冰冷的水,上前去,对着王学之就淋透泼了下去,跟那王学之冻得哇哇大叫,声若鬼哭。 “韩世谔,你、你岂可滥用私刑?”元静眼看着王学之被韩世谔连番整治,那就等于是当着众人的面,在狠狠抽他的脸,他脸色发青,高声叫喝道。 韩世谔闻言,神色平静的回道:“滥用私刑?郡守大人,这可是在公堂之上,何来滥用私刑一说?更何况,本将也并没有用刑,郡守大人,你或许还不知道,真要到我用刑的时候,那犯人老娘是不是偷过人,也会老老实实给我招出来,这王学之上堂不跪,那就是刁民,此时又借机赖在地上不起,拖延审案,若不用这一桶水让他清醒一下,这案子只怕审不下去吧?” 元静也是声道:“韩世谔,事情未明,岂可听这姓田的,在此胡言乱语?你我各有职责,这公堂审案,乃是陈知县职责,你我总不能以上压下,妨碍他公务吧?” 韩世谔正色道:“我正是为了公务,这才插手此事,而且此事也是在我职责范围之内,若是一般的案子,我韩世谔管不上,但是这粮食的案子,本将今日是管定了!”说完,你又看向田仁,给他打气般的高声道:“田仁,你说这王学之强抢粮食,天价售粮,究竟是何情况,从实说来!” 田仁见到韩世谔那强硬的气势,又见他整治王学之,心中那是大大的气,对这个恩公又是大生好感,此时他家人已被保护,今次那是来拼上一场的,于是拜了一下,大声道:“回大人,在我们大江决堤的头一日,按照县老爷的命令,我们其他各大米行,就将粮食都以比当时市价高出三成的价钱,卖给了王氏米店,留下了一部分用来自家糊口,但是就在咋天,这王氏米店来到我们田家,想要将粮食全都抢走,一颗不剩,他这是想让我们田家上下几十口人,无粮可食,只能等死!” 韩世谔此时己经压住了另两人,控制了主场,只见他背负双手,沉声道:“你们为何要将粮食,都卖给王氏米店?难不成你们这些米行,都不想做生意了吗?” 田仁立刻回答道:“不是,我们商人,就是靠做生意活命,不做生意,哪里能活命,将粮食卖给王氏米店,也是迫于无奈,是县衙门下命令,让我们米行都要将粮食,卖给王氏米店!” 韩世谔回过头,只见陈知县很不自在地扭着身体,而且在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心中冷笑,故意向他问道:“陈知县,这田仁说是县衙门的命令,可是属实?” 陈知县看了元静一眼,见元静坐在椅子上,一脸乌青,只能回道:“回将军的话,这、这确实是下官下的命令,不过,下官当时是经过再三考虑,这才做出如此决定的。” 韩世谔看着他,笑问道:“哦!那我倒要洗耳恭听了!” 陈知县低着头,小心翼翼回道:“将军有所不知,那时正值非常之时,粮食乃是重中之重,下官寻思,若是各家米行各自叫卖,说不定会互相攀比,提升价格,扰乱整个米市,正要那样,定会引起极大的骚乱,所以下官才决定,整个米市交由一家米行负责,这样一来,反而不会生出乱子来,这王氏米店在新义县城经营多年,声誉极佳,所以!所以下官才将灾时经营权,交给了王氏米店!” 韩世谔听着他的理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绝对的权力造就绝对的**!你把所有权利都集中在一家,由他们一家米店掌控整个新义城的米市,这米市上的价格,岂不是由他们王氏米店说了算?如果多家竞争,那反而会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住价格,陈知县,这个道理,我这年轻人都懂,你应该比我更懂才是,郡守大人,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第161章 针锋相对三 元静也是冷笑道:“韩将军的这句,绝对的权力造就绝对的**,那还真是意味深长啊!”。 韩世谔闻言嘿嘿一笑,他也不生气,又看向那个已经爬起来跪下,全身湿透,兀自发抖的王学之,淡淡问道:“你一共收了多少粮食?” 王老爷此时已经知道,这个年轻将军的厉害,但是有些事情,若是胡乱说出来,那可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儿,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小人、小人确实存了些粮食,做些正经买卖,大人,这、这难道还触犯了王法吗?” 韩世谔闻言,他的眼中寒芒大盛,怒吼道:“做正经生意,自然是不触犯王法,可是你究竟做的是不是正经生意,那我就要好好问问你了,我来问你,你们王氏米店,如今的粮食是多少钱一斤?” 韩世谔的话,使王学之一时语塞,他低垂下头,不敢回答。 韩世谔见他还在死咬着不松口,冷笑道:“我看告诉你,这是公堂审案,这位田东家告你抢粮,又告你天价售粮,破坏米市秩序,你要是不反驳,沉默认罪的话,那么你的家产,可是都要充工的!” 说完也不理他,韩世谔就望向田仁,问道:“你说!” 田仁此时咬牙道:“回大人话,王氏米店现在卖粮的价格,就是一吊钱一斤!” 韩世谔闻言故作震惊道:“什么?一吊钱一斤粮?王学之,你卖的是珠宝吗?”说完,回头向陈知县高声问道:“陈知县,一吊钱一斤粮,那可是比正常米市的价格,要高出一百倍啊,这不就是绝对的权力造成的绝对**吗?这王学之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如今灾民遍野,他却趁火打劫,陈知县,如此行径,莫非你一直不知道?” 陈知县此时冒着冷汗,猛一拍惊堂木,喝问道:“王学之,此事可是真的?本官最近公务繁忙,对米市未曾过多关注,你、你实话招来,究竟是何情况?” 王学之擦了擦额头,也不知是去擦汗水、还是擦冷水,颤声回道:“大人,这、这田仁是在污蔑小民!” 韩世谔也不多言,径直走到大门前,沉声问道:“诸位,如今这市面上的米价,究竟是什么样的价格,大家不妨直言相告!” 而围在外面看热闹的人群,冷不丁见这位将军,过来问这句话,都是吓了一跳,之后他们就面面相觑,一时间却没有人敢回答。 一阵沉寂之后,人群中忽然响起声音道:“回大人,是一吊钱一斤,这事儿满县城都知道,田老板没有说谎!” 随即,又有一人大声道:“不错,就是一吊钱一斤,他们王氏米店的仓库里,粮食堆积如山,可是我们却吃不上粮食!” 韩世谔的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好在他早就在人群中安排了托儿,要不然都不好下台。 这两个托儿一喊起,不少人的胆气便上来,那些被王氏米店挤压的米商,早就对王学之恨之入骨,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此时一有人带动,立刻便有人喊道:“是一吊钱一斤,没错,城里城外,谁不知道!” “他家的米店那都是天价,普通人是买不起的,他们就是趁火打劫!” 韩世谔见这些人,己经上道了,这才转回公堂内,耸耸肩道:“两位大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伙儿都这样说,那想必是实情了!王学之,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歹毒,城外灾民遍野,你不思救济一番,反要天价售粮,引得人怨沸腾,来人啊!先打上二十大板!” 王学之顿时色变,高声道:“大人饶命啊!郡守大人救命啊!知县大人救命啊!” 而元静他们在这个时候,也都是再也坐不住,但是他却又不知如何来说,因为韩世谔身为护粮官,插手粮食事务,合情合理,如今更有田仁告状,堂外更有不少人作证,形势对王氏米店极为不利,可以说,今日韩世谔在县堂上轻描淡写地一番折腾,已经让王氏米店陷入危机,而且更让王氏米店幕后的他们,都给推入了危机。 他们也知道,韩世谔这样做,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对付区区王学之,这件事情,仅仅是开始,韩世谔的目标定然是,以米店为切入点,打击米店幕后的势力,而他们二人,自然就是这幕后势力中的主要人物。 此时的王学之,还在那嚎叫着,而陈知县也是脸色发白,只能看向元静。 韩世谔见差役们面面相觑,并无人上前动手,冷笑一声,又道:“看来本将军是支使不动县衙的公人了,陈知县,这命令该由你下吧?如此奸商,天人公愤,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狡辩,这一顿板子若是不打,他还真当我大隋的王法是儿戏了!” 元静叹了口气,神色和缓下来,上前过来,对韩世谔轻声道:“韩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 “借一步说话?”韩世谔微笑问道:“郡守大人,如今这是大案在手,涉及整个米市,可是耽搁不得啊!” 元静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回道:“韩将军说的是,那么借一步,本官确实有要紧话。” 韩世谔淡淡一笑,这才随着元静走到一旁。 元静低声轻叹道:“韩将军,这王学之实在是令人厌恶,不过我看此事不宜太过深究,他手里毕竟还掌握着大批的粮食,若是这王氏米店关了门,那就算百姓手里有银子,也无处买粮啊,依我看来,不如大事化小,罚他些银子,勒令王氏米店恢复正常价格,你看这样办可好?” 韩世谔向看怪物一样,看着元静,诡异笑道:“郡守大人,觉得这样处理可以吗?” 元静见韩世谔笑得诡异,强自镇定,压低声音笑道:“本官这不正是要与韩将军商量吗!左侯卫兄弟们一路辛苦,这罚来的银子,到时候就全都交给左侯卫,也算是犒劳大家的辛苦银吧!韩将军还请放心,这王氏米店,几千吊钱,还是能够拿出来的,韩将军觉得如何?” 韩世谔闻言,叹了口气又道:“我倒真是想要银子啊,银子这好东西,谁不 第162章 针锋相对四 元静见壮,皱眉道:“韩将军这话什么意思?此事我定秘密处理,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韩世谔摇头又道:“如此大事,岂能不被人知,而且,所谓不被任何人知道,这也是有些荒谬的,郡守大人亲办此事,那是一定知道的。” 元静闻言,脸上的肌肉抽搐,心中暗骂道:这条小狐狸真是不好对付!于是又道:“韩将军,你是怀疑本官会告你?” 韩世谔嘿嘿笑着:“我可不敢冒险,说不定我前脚收银子,这后脚郡守大人的折子,便要送上朝廷了,大人到时候可是证据充足的,哈哈,开玩笑的,郡守大人莫介意!在说了,区区几千吊,岂能打我们五千人,郡守大人也是太小看我了,大人或许不知,我韩世谔在凉洲的商行,每年都能给我,带来巨大的利润,区区几千吊,实在塞不下我的牙缝。” 元静听韩世谔这样一说,还以为他嫌少,于是皱眉道:“那么韩将军,是想要多少?” 韩世谔闻言,淡淡道:“那就看王氏米店有多少家产了,我的胃口,向来很大!” 元静气急败坏,冷笑道:“韩将军,你这也未免太逼人太甚了!” 韩世谔淡然道:“逼人太甚?郡守大人这话的意思,我可就不明白了,我是要从王家嘴里拔牙,可不是逼郡守大人啊!一个小小奸商,郡守大人何必为他出头!” 元静闻言,气得脸色发白,怒道:“你!” 韩世谔见他这样,冷声道:“郡守大人,我也不瞒你,这王家,我是盯上了,而且绝不会放过,如今三郡的灾民,缺的就是粮食,这王家储存大量的粮食,我韩世谔并不介意征调用一用,你也知道,长安调拨来的粮食,并不一定能够准时到达,选择粮库吃紧,这王家有大批存粮,那是定要先征用的!” 元静也是立刻反驳道:“韩将军!你这不是以势欺人吗?这王家的粮食,都是他们自己购买所得,不偷不抢,岂能轻易强横征调?” 韩世谔闻言,冷笑道:“强横征调?郡守大人贵为一郡之守,还是灾情最严重的夷陵郡,那你就该为整个夷陵郡的灾民考虑,如今你放着灾民不管,却竭力维护一个小小的商家,这是为何缘由?这王家的粮食,郡守大人早就应该征调,否则也不至于饿死那么多人,而且我征调粮食,那是时局所迫,这粮食只是暂且征调,等到各地粮食到达,如果情况允许,我还是可以还给王家,即使粮食不能按时到达,到时候你郡守大人做主,就等于是灾民们暂且借粮,等到灾情过后,日后丰收,你再补还给王家就是。” 元静闻言,铁青着脸道:“不行,此事万万不可!” 韩世谔听了这话,淡淡问道:“不可?郡守大人的意思,就是看着城外百姓活活饿死,也不愿意为难一名商人?”说完,韩世谔就冷笑一声,快步离开,走到大堂上,向陈知县又道:“陈知县,令人押上田仁和王学之,多派人手,往王氏米店的粮仓查看,我倒要看看,这奸商究竟储存了多少的粮食!” 陈知县闻言,顿时就苦着脸,不敢答应,只是往元静的方向望去。 那元静也是冷着脸,一声不吭,整个公堂内顿时寂静下来,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韩世谔见此情形,高喝一声道:“本将军早就知道,使唤你们不得!韩豹、韩单何在?” 此时就听堂外,传来两道低沉的声音:“末将在!”在这声音中,竟是快步进来两名威猛武将,身材强壮高大,一身盔甲,腰间佩刀。 韩世谔也不看元静他们的脸色,沉声命令道:“韩单听令!你派人押此二人,往王氏米店的粮库,去查看粮食!韩豹听令!你速回军营,调龙兴营的军士,速速赶来,此等奸商,我等身为护粮军士,必须好生管束一番!” “韩豹遵令!” “韩单遵令!” “韩、韩将军,你、你当真要这般强横?”元静急奔过来,神情有些慌乱。 所谓身正则词严,可是元静此时急得满身的大汗,那就是做贼心虚的心理,底气不足,韩世谔这番动作,他虽然急恼无比,却又无计可使。 因为新义城守军的控制权,是在守城将军的手中,如今守城将军跟大多数城守军,正在城外控制那十几处灾民区,另一小部分则是守护新义县城,不过数量极少。 县衙门倒是有一些衙差,但是人数却也不多,更为关键的是,自己即使此时能够调动所有人手,但是若与左侯卫对峙,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他此时才发现,自己堂堂一个郡守,能够调动的人实在不多,更不可能有力量与韩世谔左侯卫精兵强将相对抗。 阴云密布,风雷将至。 双方正式的博弈,已经拉开了序幕,这一盘已经搬上台面的对弈,就看谁更聪明,谁的招术更犀利更有效了。 韩世谔那冰冷的眼眸子,死死盯着元静,冷声道:“郡守大人,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我自小到大,从来都不是一个别人打我,还不还手的乖宝宝!” 王氏米店的粮库占地面积不小,除了原有的大米库之外,大江出现汛情的时候,为了更多的储存粮食,王学之更是令人扩大了米库,本来米库的面积就已经够大,后来更是借助后面的势力,强购了其他米行的粮食,于是继续扩修。 由于他有后台,所以土地方面,自然是不成问题,虽然时间仓促,但是却还是以木料搭建了大米库,比不得他原有的米库结实牢固,但却也能够遮风挡雨,新老米库连成一片,又高又大,看上去还真是蔚为壮观。 这米仓,如今可是新义县城内的粮食总源,粒米粒金,所以王家用重金,聘了不少武师护院守护米仓,整个米仓,总计有一两百人用来护卫,其中不乏一些好手。 王家的米仓就修在城里,忌惮于王家以及他幕后的势力,所以这米仓附近,竟是没有人敢轻易接近,而那一群护卫也是蛮不讲理的,一见人靠近,那就是上前抓起来,一顿毒打,还说你是私窥粮仓,别有所图。 第163章 针锋相对五 这王家背后是官府势力,你被打了,还不能喊冤,因为不少人被打过之后,大家也都明白这个地方,是闲人免近之处,所以也就不敢靠近。 虽然粮食价格耸人听闻,但是人无粮不可,这时候纵有千金万金,没粮食城这活下去,那也只能是死路一条,所以王氏米店的生意并不差,各个铺子每日里都是日进斗金,销量极佳。 王家虽然要从收益中抽出七成送上去孝敬,但是利润实在太过巨大,他得到的那三成,也足以让他的财力每日里呈几何式地增长,雇用护卫的财力,对于王家来说,实在是小儿科的事情。 此时,还尚未到正午,米库的护卫们就听到一阵惊雷般的声响,往米库这边靠近过来,顿时都有些惊讶,更是纷纷提起兵器,戒备起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护卫们除了一部分,留在库里看住,有四五十人却是聚到米库大门前,远远就瞧见一群军士赶来,领头骑兵正如狼似虎地往这边飞驰过来。 “那好像是长安来的护粮军?”护卫中也是有几个有眼力的人,一瞧见那些骑兵的装束,顿时都惊呼起来。 他这一叫,聚在门前的几十名护卫,都是面面相觑,颇有些吃惊。 这些人也都知道王家后面有靠山,在夷陵郡,似乎没有哪个势力赶来这里捣乱,但是这突然出现的护粮军,却让他们吃惊起来。 护粮军的军士,可不是一般的军队,更不是一般的势力,他们可都是府兵出身,就是王家后面的靠山,那也未必敢得罪他们。 人如龙,马如虎,护卫们在震惊之间,两百骑兵已经先行靠近到米库大门前,只见当先一人是一名身着铠甲的少年将军,他们就都勒马停住,骑兵们顿时拉了开来,呈扇形跟在少年公子的后面,马嘶声声,长刀雪亮,护卫们都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就见那少年将军一挥手,就从后面上来一名骑士,他从马上丢下一个人来,正是狼狈不堪的王学之,见到东家,米库的护卫们更是震惊。 韩世谔带着淡淡的笑容,指着大门上写的王氏米库四个大字,兴奋道:“王老爷,这就是你的米库吗?这米库还真是庞大的很,你们王家的本事还真是不小,我现在就想知道,这米库里还有多少粮食!” 王学亡闻言苦着脸,不敢说话。 此时,从骑兵中又驰出一骑,长槊举起,对着那一群米库护卫大声道:“我家将军在此,王氏米店强购粮食,天价售粮,罪大恶极,现查封米库,尔等放下手中兵器,立刻离开此处,若有违抗!杀、无、赦!” 护卫们闻言,都是看着自己的东家,一时并没有动弹,倒不是他们忠心,而是这王学之毕竟是他们的主子,若他只是普通商人,这帮护卫绝不敢与护粮军为敌,早就一哄而散了。 但是这些人都知道,王学之是郡守元静有实无名的老丈人,而元静又是关陇元家之人,所以这王学之后面的靠山势力不小,若是就此退去,保不准王学之万一躲过此劫,日后会报复。 因为官场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今日是囚犯,明日可能就是显赫大官,今日是朝廷重臣,明日也有可能是街边乞丐。 这王老爷现在是狼狈不堪,谁知道过一会儿又是一番什么景象,这些道理都是不摆在明处,但是人人自知的道理,所以护卫们都在犹豫着,只是看着王学之,等他下令。 韩世谔见此情况,奇道:“哟呵!还挺忠心啊!韩豹将军!给我挺进去!” 韩豹闻言,一挥手,身后立刻出来四百名军士,他们纷纷左手持着盾牌,右手平举手中长槊,组合成的半圆形枪盾阵,随即就“轰、轰、轰”往前推近,在阳光下耀射下,闪着令人心寒的光芒,而骑兵们跟他们坐下的高头大马,也是缓缓上前。 那些护卫们的额头,顿时都冒出汗来,终于,一名护卫惊叫一声,丢下手中的武器,兔子般逃开。 一石激起千层浪!连锁反应立刻生成,那护卫一跑,剩下的护卫们再也不敢僵持,都是丢下武器,一哄而散,米库中观看动静的护卫们,更是也都从后门逃窜,他们毕竟只是混口饭吃,犯不上为了王家将命丢在这里。 韩世谔嘴角泛起笑意,淡淡道:“立刻给我控制米库,没我命令,天王老子也不许接近过来!违者斩!” 王家的米库己经被控制,而王家府邸这一刻,也被上百名韩世谔的亲卫控制住,韩单吩咐部下,第一时间便控制住王家的账房,更是亲自带着数名兵士,直接闯入了王学之的书房。 韩世谔深知,既然动手,就要趁敌手还没有反应过来,在第一时间掌握更多有效的东西,毫无疑问,粮食是重中之重,但是出入的账本,那却也是不能忽视的一个环节。 王家的账本即使做得很隐秘,但是只要交给那些懂行情的家伙,一定会找到许多有用的东西,而且韩世谔深知,一个有地位的人,他们大多数的秘密,往往藏在自己的书房中。 所以韩世谔早就计划好一切,借着这个案子,立刻动雷霆攻势,兵分两路,一路控制粮仓,一路控制王府,目的自然是找出王家的账本。 韩单带着四五个人,在王学之的书房中翻箱倒柜,折腾了许久,终于在一只花瓶中,找到了他需要找的东西。 当韩世谔从韩单的手中,接过这本看起来很不起眼的账本时,他随手翻了翻,嘴角立刻泛出了诡异的微笑。 韩世谔以风雷之势地双拳出击,而这个时候元静和陈知县,则是急匆匆地回到了庄园。 听陈县令将详情说完,那荣先生脸上的颜色,就变得异常难看,那眼眸子里几乎都能喷出火来,跟陈知县吓得战战兢兢,沉声道:“想不到这年轻人,竟是好深的心机,他找到一处极其有用,却又不被我们注意的突破点,主公,看来你我都是小瞧他了。” 元静此时,也是对陈县令冷冷道:“我说过很多次、很多次,拉完屎,要擦好屁股!我也说过,这个时候,不要轻易给那些人留把柄,可是你、你、你都做了些什么?” 第164章 你来我往一 他显得怒不可遏,陈知县挣扎着跪在地上,颤声道:“大人,我、我错了!” 荣先生也是气得冷声道:“你当然错了!这个时候,你本就不该帮着王氏米店去压制其他米商,那些米商本就有怨言,但是总不至于敢出头告状,但是你这样一打击,那反而让他们加深了怨恨,你明显是要将田家往死路上逼,他怎能不拼命?还有!你既然做了,就该斩尽杀绝,为何要留下这个祸根?” 陈知县跪在地上,恨恨道:“大人,下官有错,您如何处置,我都甘愿接受,我刚派人去田家运粮的时候,想不到韩世谔也带人去了,大人!这一定是他搞的鬼,没有他的撑腰,那田仁也绝对不敢告到县衙,那田仁告状时,韩世谔恰好在现场,这一定是他们事先早就计划好的!” 元静也是冷笑道:“你现在才明白?那已经晚了,整治田家,你事先没有知会我,擅自行动,酿出大祸来,无能到你这个样子,这知县你还配做下去吗?” 元静感觉自己的话,有些重了,于是淡淡又道:“我曾对你们说过,趁这个时候攒些银子,也没什么不对,那帮贱民,即使有怨恨,等到灾情一过,回到乡里,一切重新开始之后,他们很快就会忘记许多东西,老百姓是最善忘的,即使到时候还有怨气,我们处理一些人,总是能让他们消消气的,民心这玩意,贱是贱的很,但却很有用处。” 荣先生和陈知县齐声道:“大人说的是!” 元静看着陈知县,又是忍不住骂道:“可是你这一次,却是被韩世谔给抓到了把柄,那小子是有心要借王氏米店,顺藤子查上来的,一旦真的被他查出明堂,甚至将大大牵连到我们元家,这小子处心积虑,心思刁毒,不动声色中,找到了这样的机会,你们倒是说说,接下来,该如何应付?” 荣先生闻言,脸色阴鸷,平淡道:“主公,此事绝不能让他在继续追查下来,但是他手中有护粮军,而且身为护粮官,彻查粮商也是合乎道理,所以!咱们就断他的路!” 元静眯着眼睛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我们只要杀掉王学之、田仁、江达三人,只要这三个人一死,我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陈县令问道:“杀王学之?那可是大人的老丈人!” 元静也是沉声道:“为了我们所有人,老丈人也是在所不惜。” 荣先生眼中漫出杀意,喃喃道:“韩世谔啊韩世谔,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元静闻言,冷冷笑道:“韩擒虎倒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嘿!嘿!就如同他们韩家那群人一样,一个个假仁假义,心思诡诈,先生,我们第二策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他却给我们来了一个大大的反击,是不是该以第三策应付?这第三策,又是如何一个说法?” 荣先生轻叹道:“在下以为,我们或许还可以跟他坦诚相待,共同解决这次水灾?” 元静并没有立刻同意,而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叹了口气又道:“其实王家的粮食,我也曾想过,到时万不得已的时候,发出去给灾民,更是增添他们对我的爱代!” 荣先生看着他,平静道:“这一切还是由主公定夺!” 元静还在那沉吟着,他那小小的眼眸子里,渐渐的现出光芒。 ······ 而清吏司江达,此时正在自己府邸的书房里,发着怨气,这些天他与裴秀英,已是撕破脸的针锋相对,裴秀英冷嘲热讽,始终将他当做犯人一般看待,他每一次见到那个,臭石头般的家伙,都恨不得用匕首刺入他的心脏。 但是他却也知道,裴秀英看似无理挑衅,但是真正的目的,只怕就是为了激怒清吏司衙门的一干人,因为人在愤怒之下,总会出现错误,而他显然就是在等待着,清吏司衙门出现致命的错误,而后他便会像毒蛇一样,咬住因为错误而显露出的致命漏洞。 自己明知对方的意图,但是却实在难以忍受,这几个月来,即使是元静这个郡守,对他也是和蔼有加,这京里来的官员,却是对自己数番侮辱,实在是,叔叔可忍、妽妽不可忍。 夜很静,他的心很乱,直到他的书房房门传来敲门声,他才醒过神来,他很疑惑,就像大多数重要人物一样,书房通常都是禁地,没有他们的允许,那是不能轻易靠近打扰的,但是如此深夜,却有人敲响自己的房门,那来者自然不是一般人。 但是当江达看到来人时,这个人他认识,他是元静的侍卫,元静每次出行,一直有此人陪同,此人的名字,江达却从未有心去知道。 大人让你写几个字!这人声音很恭敬,很客气,写完这些字,让你办一件事情! 江达闻言皱起眉头,问道:“大人有什么事情?” 不料,这人并不解释,而是以恭敬的语气,说着命令式的语句道:“请你准备好纸,按照我所说,咬破你的手指,以鲜血写上一行字!” 江达立刻找到,一张雪白的上等纸张,咬破自己的手指,依照那人的吩咐,以鲜血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那人看了一眼,神情漠然。 江达写完,又是问道:“大人,还要让我办何事?” 这人走上前去,附耳低语,江达听完之后,神色大变,惊声道:“你、你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大人岂会让我这样做!” 那人声音淡然道:“大人说了,你可以自己做,也可以让我帮你!” 江达的面色更是苍白,瘫坐在椅子上,嘴中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我对大人那么忠心,大人不会这样的!”他的眼中,显出绝望之色! ······ 反观韩世谔那里,王氏米仓已是被韩世谔控制住,韩世谔此时,则是带着二十名亲卫,在仓库里检查着粮食,看着这堆积如山的粮食,韩世谔也是实在佩服王学之的头脑,因为这如山的粮食,那可是用他女儿换来的。 第165章 你来我往二 可是仓库里堆积成山,城外灾民成群结队,食不果腹,饿死路边,这边却有如山的粮食堆积在这里,韩世谔只觉得某些人实在是该杀。 韩世谔看了看满满的粮食,思考了一下,觉得把军队分成两拨,不怎么安全,就让人从城内招来了一两千平民,让他们自带工具,前来将粮食,给运到仓城里去,并许若他们,前来运粮的平民,每人都可获得五斤粮。 让他们听了之后,都是兴高采烈的运粮了。 晚间,王氏粮仓的粮食,就都己存到了仓城里,在发放完答应平民的粮食之后,他们又是还剩下三千四百多石粮,己经足够支撑一段时间了。 此时,在韩世谔的大帐里,他现在很清楚自己目前所处的形势,已经非常险恶,既然与他们撕破脸皮了,可能对方很快就会出招了。 韩世谔己经正确地判断了,自己现在面对的处境,他知道,元静、甚至是元家,一定要找机会整治自己,所以从离京的一霎那,他就选择了自己应尽的职责。 他从不坐以待毙,更明白一个道理,政治斗争,永远不要对想置你于死地的敌人妥协,因为你的妥协,会让敌人找到更多杀死你的机会,在淤泥中,利用智慧和勇气,艰难地走下去,才是自己唯一能走的道路。 就在他独自沉思的时候,韩豹的到来,却是让他惊醒过来。 “大人,粮食己经都运过来了,一共是三千四百石!” 韩世谔闻言,心中放心不少,随即笑道:“大豹哥,辛苦你了!走吧,我请你去下馆子,听说这县城里有一处不错的小馆子,咱们去哪里解解馋!” 韩豹闻言一愣,将军今日怎地有如此雅兴?自从来到夕春县城后,因为粮食短缺,将士们的伙食也不丰富,只是尽量让大伙儿,维持正常的体力而已,每一名士兵每日里都有着严格的配额。 如今将军既然要请自己去小馆子撮上一顿,韩豹虽然面上神色平静,这心里还是很期盼的,他的酒虫子又开始在胃里面动起来。 韩世谔又叫上韩单、雄阔海二人,这一回,也像上次一样,四人换上普通衣裳,悄无声息地从仓库的营地离开,径往长元街而去,这一次离得比较近,也没有让人跟随。 长元街的街道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叫卖声兀自不绝。 四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韩世谔笑着轻声问道:“三位!咋们今天出来除了喝酒之外,还有一个目的,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三人闻言,都是本然的摇了摇头。 见三人这样,韩世谔又微笑道:“另一个目的吗?则就更加简单,想知道如今民心的大概,只要往往馆子里一坐,听他们瞎扯闲聊,就能略知一二的。” “原来如此!” 韩世谔所说的小馆子,就是一处羊肉馆,隋朝这个时候的煮食器皿,比不得后世琳琅满目,但却也有其精妙所在。 这个羊肉馆并不大,客人也不算多,毕竟那些自以为有身份的人,都往大酒楼去就餐,这样的小馆子,他们是看不上眼的,至于普通百姓,如今粮食都成问题,也就更不会花银子往羊肉馆来。 这羊肉馆虽小,但是特殊时期,价格也不便宜,吃上一顿羊肉,就足够买上两三斤大米。 好在羊肉馆内也还是有些客人,十张桌子,倒有三四张坐了人,就如同韩世谔所言,都在就着羊肉、喝着烧酒、借着酒劲、吹着牛皮。 他们四人衣裳普通,坐在角落处,也不显眼,先来了两斤羊肉,点了几个小菜,更是要了四坛子烧酒。 韩豹他们都是如同久旱逢甘露,排开泥封,倒上一碗,灌了一大口,又倒上一碗,这才放下酒坛子,抹去嘴边的酒水,叫了一声“痛快!” 韩世谔闻言,也是呵呵笑着,旁边一桌人,此时正是在议论着米市。 一名酒客,高兴的忍不住笑道:“这王氏米店被封了铺子,真可谓大快人心,其他几家米商,之前只是敢偷偷摸摸,如今那是明摆着卖粮,今儿个中午,我又去帮他们运粮,一下午就得五斤粮,是五斤啊!而且我那婆姨,也去买了两大袋子粮食回去,她说如今粮食,每斤不过五十文铜钱,真是好啊!” “不错,那护粮官韩将军,上次来我们江南平叛的时候,我就看见过他,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这一次又是为我们江南百姓,做了一回大大的好事,不过话说过来,那田仁平时看着就是一小人,这一次倒是做了一回好汉子,若无他挺身而出,上告到县衙门,韩将军也许就不知道这事儿,想为我们做主也做不了。” 这时有人,压低声音笑道:“嘿嘿!我看到韩将军,拿着一桶冷水淋在那狗东西身上,我这心里可真是痛快啊,这韩将军年纪轻轻,做事倒是魄力十足,那他吗的可是郡守大人的老丈人!” 有人看了看四周,小声提醒道:“嘘!你小子小点声音,莫被人告了你去。” “莫怕!如今那些官老爷们,已经都没有功夫来管我们这些闲人了,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听说吏部的官员都在查他们哩,那些家伙一个个都是一身的臭水,真要用心去查,到时候一个个都得押回京城去蹲大狱,说不准还有些人要在这被砍脑袋哩!” 头先那人,又是轻声道:“要不得!要不得!说过头了,可莫喝多了,别人的脑袋没砍去,倒先是砍了我们的脑袋!” 旁边一桌,顿时有人喊道:“说说也不怕,本就有些人该拉去砍脑袋。我倒希望那个韩将军好好地查一查,将那帮贪官污吏都拉去刑场。” 旁边一人,摇头叹道:“只怕这个韩将军有心无力啊,他一个年轻人,要是当真能对付,这么一大摊子贪官,这事儿到这里绝不算完,后面可能还有好戏看哩。” “哦!对了!听说那韩将军是凉洲总管韩擒虎的独子,那韩擒虎是很厉害的人物哩!我听从凉洲那来的商人说过,凉洲那里现在发展的寸土寸金,你在街道上行走,一低头、一弯腰,就能捡到金子哩!” 有人立刻反驳道:“这事儿玄乎,恐怕是吹牛皮,不过我真得听说,凉洲那边百姓的日子过得好,那边更有不少好官哩。” 第166章 你来我往三 韩世谔闻言,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又灌了一口酒。 韩豹他们听到这里时,也是禁不住看了看韩世谔,韩漠却正好看着他们,几人相视一会,随即就都露出一丝笑意。 ······ 第二天的一大早,此时天色已是明亮一片,韩世谔他们段练过后,就有人向他禀报,说城里的清吏司衙门的官员江达,昨晚上吊自尽了。 韩豹看了自家公子,问道:“将军,现在清吏司衙门被围起来了,我们要不要去清吏司衙门一趟看看!” 韩世谔看了看仓库,又道:“好!你跟将士们,在这小心看护粮食,我阔海他们去,就行了!”说完,他就立刻回到大帐里。 此时的王洛琴,正在军营的伙房里,帮忙做饭,得知公子,又要出去,于是端了一碗粥,快歩走来喊道:“公子你先把这碗粥喝了在走!不然容易伤胃!” 韩世谔走上前接过米粥,先喝了一大口,见她的身上有些脏,又是说道:“琴儿!你好好歇息,以后这吃得,就交给伙房去做,我要出去处理一些事情,晚些回来,知道了吗?” 王洛琴见他一个将军,对自己又如此细心,听他声音温柔,关怀之意不言而喻,心中也是有些感动! 韩世谔这儿时已经穿上戎装衣甲,戴上头盔,又是坐下,将剩于的米粥喝光,这才嘻嘻一笑起身又道:“你好好歇着,我就先去了!”说完,也就不再多言,就出大帐而去。 王洛琴看着他离开,她那美丽的眼眸子,显出爱暮之后,随即脸上泛起潮红,她微微走过去将碗收起。 韩世谔领着几十名军士,骑马往城里的清吏司衙门赶去。 这清吏司衙门设在县衙的西院,一行人紧赶慢赶,加上大清早,街上行人也算不得多,终是远远瞧见了,那青砖白瓦的清吏司衙门。 隔着还有一段距离,就能听到那边,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哭泣声,斥责声,喊冤声,怒喝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显得极其杂乱,而且远远就能看见,在那清吏司衙门的门前,已是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韩世谔在马上看得清楚,那里除了一些士绅般的人物,大部分却是穿着官服的官员,更有不少差役,那清吏司衙门,此时却是大门紧闭,不少人正对着那朱红大门砸瓦片砖块,嚷嚷着要里面打开门来,否则就要砸门进去。 韩世谔看在眼里,心里明镜儿似地,不由冷笑道,这一大群人,大部分都是本县官吏,以及在新义县避难的五县大小官吏,另一部分自然是颇有影响力的士绅,加上各衙门的小差,黑压压的好几百号人,如果不是有人连夜派人,一一通知他们,这一群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就能如此齐全地聚集在这里。 此时清吏司衙门门前,谩骂声、呵责声响成一片,此起彼伏,声势极其浩大,一个个看起来都是义愤填膺,更是有人准备在围墙搭梯子,翻过高高的围墙进去。 他们听到马蹄声声,骏马嘶鸣,由远及近,片刻间便到了清吏司衙门的门前,来者大约有几十人,还有近二十名骑兵,他们都是手持横刀,一个个兵强马壮,气势惊人。 韩世谔见了此情此境,就让一个队正,领着五十人,挤近去,守在衙门的门前。 此时,元静也过来了,他的轿子在离人群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从轿中走出来,那人群立刻有人见到,大声叫道:郡守大人来了,郡守大人来了! 一道声音叫起,随即响起更多的声音:“郡守大人来了,大人来主持公道了!” 只见元静抬起手,往下按了按,示意众人不要嘈杂,他这手势一做,本来混乱不堪的局面,顿时便安静下来,只片刻间,便没了一丝儿声音。 由此可见,元静的权势实在了不得,这上百个官员士绅,只是被他一个手势,就变得悄无声息。 韩世谔发现元郡也是赶了过来,那元静一见韩世谔也在这里,他并没有多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韩世谔此时翻身下马,冷眼旁观,背负双手,站立当地。 他是护粮官,他的一大职责,就是维持三郡的秩序,这一大群官员,如今围困清吏司衙门,他自然是有权利也有义务来过问此事的。 你们这是做什么?元静缓步走过去,冷声道:“清吏司衙门是朝廷的衙门,你们围住这里,是想造反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时从人群之中,又出来一人,此人正是那陈知县,只见他走上前来,深深一礼,道:“大人,你来了就好,这西院子本是我们县衙,腾给清吏司衙门公员办差所用,但是如今这里面却是吏部属员,咋晚江大人悬梁自尽,大伙儿都说是被吏部的官差们逼死,都要过来讨个说法,下官带人拦住,只说要大家稍安勿躁,不过诸位同仁,以及诸位侠义士绅,他们满腔愤怒、义愤填膺,若非大人赶到,下官只怕就要拦不住了!” 元静冷着脸,上前几步,扫视一群士绅、官员,大声道:“这、这成何体统?江大人自尽,本官也很是悲痛,但是大家还是要冷静为是!” 说完,元静转过身来,指着韩世谔又道:“那位是左侯卫的韩将军,你们想必听过,韩将军在此,你们若是再胡闹,可莫怪韩将军无情!” “郡守大人,韩将军,我们并非瞎起哄,实在是那吏部的裴大人,他蛮横霸道,还逼死了江大人,我等这才要过来讨个公道!” “是啊,江大人是个大清官,那姓裴的,诬蔑江大人,这才让江大人,不堪侮辱、悬梁自尽,如此霸道的官员,我们不能,就这样看着他兴风作浪!” “韩将军!你可要为江大人做主,也要为我们夷陵的官员做主啊!” “江大人兢兢业业为国办事,却落得如此下场,我等官员心如刀绞,谁能知道,江大人的今日,会不会就是我等的明日?” 第167章 你来我往四 顿时,这一群人皆是悲愤交加,怨声一片。 韩世谔见他们这么卖力的表演,心中又是冷笑,神情淡然,等众人都静了下去,他才缓缓道:“恕我冒昧,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夷陵一带灾情重大,无数百姓居无定所,尔等身为朝廷命官,夷陵的脊梁骨,在如此关键时刻,不在各自岗位尽心办差,一大清早聚集于此,围住清吏司衙门,只怕是有些不妥当吧?我知道诸位义愤填膺,但是尔等也该分清楚何为公何为私,这因私废公,只怕是没道理。”说完顿了顿,见众人都在气恼的看着自己。 韩世谔也不管他们,神态自若,继续又道:“在说了,此事尚未查明,你们聚集于此,可曾知道,这里面的裴侍郎,那是我们大隋朝廷臣子,你们围攻此处,那可是以下犯上,也就是谋反,这个你们可曾想过?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对你们夷陵官员的名声,也是并无好处,本将军知道,你们用心很好,你们是想给江大人讨个公道,但是朝廷真要查办你们,一个以下犯上之罪,你们又能如何?而且裴侍郎与江大人之死有无干系,自有专人来查,也轮不到你们聚集在此,本将奉陛下旨意,那是来维持三郡秩序,如今一没有看到百姓动乱,二没看到盗贼猖獗,却看到你们这些父母官,带头在此闹事,你们想让本将军如何应对此事?” 韩世谔虽然不动声色,但是他的言语犀利,一众官员闻言,皆是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敢反驳。 因为韩世谔的身份,那与裴秀英是不相同的,裴秀英是来调查案件,而韩世谔除了护粮,还有维持秩序之责,说白了,一个有刀、一个没刀。 韩世谔的手头上,那是有着近五千府兵,虽然此时在夷陵郡的只有两千,可他们个个都是,能够以一当十的王牌府兵,真要是觉得谁在闹事,撕破脸调来左侯卫抓上几个,砍了几个,那也是谁也不敢多说什么的。 毕竟他们这些人,说是要来讨个公道,但要放在韩将军眼里,他要说是聚众闹事,那也是会极其麻烦的。 而郡守元静之所以要拉拢韩世谔,最大的原因,无非就是忌惮他手中的五千府兵,韩世谔手头要是没有兵权,他是不可能忍疼将那女子拿出来拉拢他的。 元静此时,在一旁也是立刻接口道:“各位同僚,韩将军说的不错,此事自有专人来查,你等怎可如此胡闹妄为?” 有人见元静说话,也是立刻顺杆回道:“大人,不是我们不懂规矩,更非我们不尽心尽职!只是江大人无辜惨死,我们同僚若是视而不见,让我等情何以堪?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我们?” “是啊大人!江大人那样的好官都被逼死,我们实在不知道,接下来一个会是谁?我们大家伙兢兢业业、为国办事,若是落个如此下场,我等这官也就不必做了!” 韩世谔背负双手,见到他们又开始群情激扬,只是冷淡一笑,并不说话。 就在此时,却听得旁边的道上,突然响起嚎哭声,众人纷纷向那边望去,却见到那条巷里一片白色,却是几十个人举着白幡,穿着白色的丧衣,往清吏司衙门这边过来了。 举着白幡的人分在两边,排成两条白色的长线,前面则是五六个手捧纸钱的散钱人,将冥币往天空抛洒,那纸钱洒到空中,便如同蝴蝶般散开,然后如同落叶般轻飘飘地洒落。 在他们的正中间,则是四名强壮的家丁,他们抬着一块大平板,平板上用白布盖着,那上面显然是放着一具尸体,在板子四周,则是嚎哭声一片,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那哭声悲伤无比,肝肠寸断,更有人不停的大喊着冤枉,缓缓往这边过来。 韩世谔不用多想,就立刻猜出来,这一群人,定然是那江达的家人,此时那是抬着江达的尸体,要往这边来讨公道了,他知道,这所有的一切,显然都是元静他们所暗暗布的局。 韩世谔又瞥了元静一眼,只见他眯着眼,正望着过来的队伍,眼眸子里闪动着异色,心道:老家伙果然狠毒,悄无声息中,竟然设下这样的大局,以江达的一条性命,来回击自己以及吏部一众官员,毫无疑问,这一次,裴秀英算是遇上真正的大麻烦了。 那队伍尚未靠近,从中奔出一名身着孝衣的年轻人,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年纪,他奔到元静的身前,倒头就拜,哽咽道:“大老爷!请你为家父做主,家父死得冤啊!” 元静闻言,亲自扶起那年轻人,开口劝道:“小羽,你且起来,你父亲若真是冤死,本官定当要为他洗刷冤屈的。说完,转头向韩世谔又道:“韩大人,这位就是江达的长子,姓江名羽!” 韩世谔点点头,又道:“还请节哀!” 江羽闻言眼圈通红,眼泪未干,向韩世谔拱拱手,才道:“大老爷!家父确实是被逼死的,您看这个,这是家父临终前留下的血书!”说完,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纸来,呈给了元静。 元静看了几眼,便将血书递给韩世谔,又道:“韩大人,你且看看!” 韩世谔顺手接过,打开血书,只见上面字数不多,但却殷红可怖,还真是以鲜血所书,上面写着欺人太甚、天理不容、悠悠天地、何处雪冤?在这十六个字下面,正写着江达二字。 韩世谔又看了元静一眼,只见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看起来颇有悲愤之色,就将手里的血书,递给陈县令,又道:“陈知县,这起案子,生在你的辖区,该由你来细查!” 陈知县接过血书,神情悲惨,咬牙切齿道道:“这就是的江达字迹,他的字迹,下官是见过的,这绝不会有假!如此看来,江大人真是死得冤枉啊!” 元静又是一声感叹,之后长叹一声,就闭上了小眼睛。 那江羽此时跪下,大哭道:“求大老爷,韩将军和知县大人,为家父做主,为我们一家老小做主啊!” 此时哭泣的队伍,已经靠近了他们,哭哭滴滴之声更盛,凄凄惨惨戚戚,白幡在空中随风飘动,更是有不少江南的百姓,已经离得远远的往这边看。 元静此时皱着眉头,走到县衙西院大门前,高声道:“裴侍郎在吗?本官元静,裴大人能否开门说话?” 第168章 你来我往五 元静的话声刚落,就听到院子里一阵骚动,更听到裴秀英喝道:“你们不必拦我,他们演了这么长戏,本官还怕他们不成?本官秉公办事,神鬼不惧,闪开,谁再拦我,本官必定重责,打开门,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将本官怎样!” 听他话的意思,显然是他的部下的官员,都将他拦住,怕他开了门后,出现更大的变故。 那西院子里一阵嘈杂后,忽地安静下来,过了片刻,那大门嘎嘎地缓缓打开,只见裴秀英阴沉着脸,背负双手,站在大门后面,高声道:“本官在此,你们想如何?” 裴秀英一出来,夷陵的一众官员士绅,顿时都要往大门处靠,人群密密麻麻,那五十名军士,也是在一时间围成一堵墙,将他紧紧护在后面,韩世谔看这一众官员、士绅的架势,好像只要元静轻轻摇摇手指头,就会势必如同洪水猛兽般冲进去。 元静盯着裴秀英,拱了拱手道:“裴大人,打扰了!” 裴秀英见他还在这假仁假义,冷笑道:“郡守大人,你带着这么一大帮子人,是想绑我,还是想杀我啊?本官的人头就在项上,你们尽管来取。” 元静也是一个老油条了,岂会被他这言语激怒,于是淡淡一笑道:“裴大人误会了,本官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听说裴大人这里被围,所以才匆匆赶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裴秀英轻怒道:“哦?郡守大人如今可知是什么情况?本官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我堂堂吏部侍郎,奉旨来到这里,可是这一大早,却听到这外面喊声震天,更有人扬言要取本官性命,这夷陵郡的官员,难道就这般没有规矩?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他们其他的没有弄清楚?” 裴秀英的声音极大,众官员听他这样说,更是愤怒不已,不少人更是握起拳头来。 元静的神色严峻,缓缓道:“裴大人,他们并非是对大人不敬,只不过是要来向大人,求证一件事情而已。” 元静的话声刚落,就从人群中挤出一人,到了大门前,指着裴秀英的鼻子,大喊道:“你、你逼死我父亲,还跟没事人一样?你还我父亲的命来!”这挤上前来的人,自然是江达的儿子江羽。 裴秀英气急,冷笑道:“本官逼死你父亲?本官问你,本官是如何逼死他的!” “你!”江羽的眼中,喷射出燃烧的怒火,看他那样子,似乎手里有一把刀,就一定要上前砍了他。 “裴大人,昨夜江大人上吊自尽之前,留下了一封血书,那血书上的内容,我且念给你听,欺人太甚,天理不容。悠悠天地,何处雪冤?” 裴秀英闻言,脸上带了一丝伤感,疑惑道:“他怎么可能因为这件事,就上吊自尽呢?” 元静看着裴秀英,又道:“那是因为有人对他大肆污蔑,他一个读书人,心高气傲,知耻晓廉,硬是被那些恶毒的污蔑,给活活逼着自尽?” 裴秀英对江羽又道:“江公子!逼他自尽一定不是本官?定有他人?” 江羽立刻哭泣道:“是你!是你逼死我的父亲,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吏部的人,进了清吏司衙门之后,自持是京官,所以在这衙门里横行无忌,更是对家父百般污蔑,短短两日,家父便被你辱骂无数次,这是很多人都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事情,难不成你还想狡辩吗?” 他的话声刚落,身后便有一大群人叫喊着,人群中更有一名清吏司衙门吏员大声叫道:“不错,这事儿大家都可以作证,裴大人自从进了我们清吏司衙门之后,就依仗着权势,越权查看我们衙门里的所有账目,我们的账目干干净净,他们找不到罪证,便以口舌污蔑我等,更是几番侮辱我们大人,而且都是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 他这一说,后面又上来十几名清吏司衙门的官员,一起指责裴秀英。 群情再次激愤起来,而江达的家人们此时抬着他的尸体过来,众人立刻拉开一条道,让江达家人进入,江达家中老小嚎哭着,齐齐大叫冤枉,那家仆更是向空中洒纸钱,凄惨一片。 那江羽少年性子,见了父亲的尸体,再也忍不住,于是大叫一声,便往上冲过去,身旁的人本是下意识伸手去拉,但是伸到一半,却嘎然停住,那江羽已经是冲过去,好在被军士们拦住。 江羽突然冲上前去,颇有些突如其来,虽然大家都知道江达的家人,必定是满腔怨怒,但是也不曾想到江羽这个孩子,竟然真的敢上去,攻击堂堂吏部侍郎,等众人回过神来,只见到江羽己经被军士给拦住,那军士又是推了一把,使他连连后退,终是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江羽这一动手,那江达的家人,顿时气得便都要冲进院子里,在那些官员之中,不知谁叫了一声:“打死这害死人命的狗官!” 一时之间,那些官员也都是冲向军士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裴秀英跟保护他的军士们,给围在中间,拳打脚踢,可怜那些军士们,又不能动手,只能硬是被这一群人给围住了猛打。 吏部的官员们都是面面相觑,他们每个人都是一脸惊慌,一时之间一片混乱,喝骂声一片。 此时元静一脸阴笑,眼睁睁地看着混乱不堪的局面,口中虽然在那叫着不可胡来,不可胡来!只是那声音,比说梦话也大不了多少。 韩世谔原本以为,有一队军士在那守着,肯定没有问题了,但是瞧着那江羽出手,之后一大群官员冲进去,想要围殴裴秀英,心中顿时一紧,生出一种极为不详的念头。 看这些人气势旺盛,看那样子,竟似乎是要置裴秀英于死地,在如今的情况下,不说以前的合作,就说现在,韩世谔和裴秀英关系,可以说是左膀右臂,一旦裴秀英死去,自己很有可能,就陷入孤军奋战的景地,在看那些官员们,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一个个都是如狼似虎的冲了过去。 第169章 你来我往六 元静有些得意地,摸着自己下巴,他处心积虑,就是为这一刻,罪不责众,而且师出有名,官员群情激奋,上衙门讨要公道,而苏克雍言语猖狂,众人按捺不住,群而殴之,结果被误杀。 很清晰的解释,为了这个合理的解释,他牺牲了一个好的家奴,而这个主意,自然是出自荣先生之手,解决了裴秀英,就解决了一大隐患,也解决了最麻烦的敌手,他真得意于自己的杰作,期盼着裴秀英死在众人的拳脚之下。 这时韩世谔面若冰霜,向前跨出一步,暴喝道:“左侯卫军士何在?” 几十名军士听到韩世谔大喝,顿时传来地动山摇般的齐声回应。 “在!” 韩世谔也是快速走了过去,高喝一声道:“尔等听着,殴打朝廷命官者,罪过当斩!” “诺!” 几十名身穿铁甲的军士们,锵地一声拔出刀,杀气腾腾的反包围了上来,一时间情势突变,攻守易位! 这声音雄浑有力,低沉冷峻,那院子里虽然人多嘈杂,但这一声却依旧压住那些声音,在院中响亮地散开。 就如同一声惊雷,更似在一曲和谐的乐章中出现了一个极强的不相符的音符。 顿时不少官员、士绅们都慌张了起来,他们如今打的,那可是堂堂吏部侍郎,是朝廷的命官,虽然大伙儿都暗中得到郡守府传出的消息,让众人来清吏司衙门闹事,可是却没有说要打死他,在说了冲击官府,这事委实有点严重,虽说自己代表着正义的一方,可那些当兵们,他们哪管你正义不正义,有了命令,可能就会一刀劈了拉倒,跟他们讲道理有用吗? 不少人此刻才感到有些后悔,本来不关自己屁事的,为何听非要趟这浑水? 许多人顿时就醒悟过来, 元静本就是想让一切看起来自然,让裴秀英被殴致死看起来真实,所以并没有真正嘱咐某人,要特意弄死他。 但是当韩世谔这话一喊出来,所有人顿时就都意识到,裴秀英可是当今状元,又是朝廷命官,这真要闹出人命来,只怕后患无穷,人群顿时就静下来。 此时的裴秀英,也是给吓的卷缩在地上,抱着头,不过却并没有受伤。 韩世谔走到裴秀英的身边,见他并没有受什么伤,于是就放心下来。 反观元静那里,此时的他满腔怒火,眼看计划得逞,却被韩世谔生生破坏,那心中顿时又生起恨意,但这个时候,却不得不做出姿态,快步走到院子里,沉声喝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裴侍郎可是朝廷命官,你们竟敢殴打,都不要命了吗?” 众人知道元静是在那边做戏,但是此时却也都不敢回答。 陈知县方才,也加入殴打人群中,此时他只能上前来,轻声道:“大人,我等也是一时义愤!” 元静提高声音,又道:“义愤?义愤就能动手?以下犯上,那可是大罪,你们真是糊涂。苏大人即使有万般不是,那也不是你等可以冒犯的。” 正在此时,忽然传来惊叫声:“不好了,不好了,护粮军又来了很多人,我们被包围了!” 这一声喊,这里的大部分官员、士绅们,都是吃了一惊,元静的脸色也变了变,倒是韩世谔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一闪而过,听着外面马蹄声声,骏马嘶鸣,由远及近,片刻间便到了清吏司衙门的门前,来者有近两百骑兵,他们一个个兵强马壮,气势惊人。 韩豹翻身下马,领着两名骑兵大踏步进了院子,走到韩世谔身前,恭敬道:“将军!末将听闻这边有骚乱,特领人前来看看究竟!” 韩世谔闻言点头道:“知道了,你们且先等候着!” 韩豹行了一礼,这才带着两名骑兵,回到军阵里去。 韩世谔又扫视了那些官员士绅,还有江达的家人,厉声道:“这是我们大隋的衙门,你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真要本将拿下你们,留待审查吗?” 他这一喝,众人再不犹豫,争先抢后往门外跑,唯恐落在人后,江达的家人虽然兀自悲愤,但是此时此刻,却又如何敢留下,只能呜呜咽咽逃了出去。 韩世谔见众人出去,这才上前到元静面前,拱手道:“郡守大人,好在处理了及时,差点就出了大乱子了。” 元静也是皮笑肉不笑地,压低声音说道:“多亏将军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韩将军,你看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处理?这姓裴的逼死我们一个官员,此事总不能就此算了!” 韩世谔闻言,立刻正色道:“当然不能算了,江大人总不能就这样白死,不如大人写一道折子,让大小官员联名,将此事上呈朝廷,让朝廷来处理此事。” 元静看着他,眯着眼又道:“这样真的可行?” 韩世谔微笑道:“一切都由郡守大人做主!” 元静想了想,又道:“可行倒是可行,只是这裴秀英如今如何安置?他惹出这么大的乱子,逼死江大人,如今这清吏司衙门上下,对他都是恨之入骨,这接下来的账目,只怕清吏司衙门,不会再配合他查下去,而且,他已照人忌恨,再留在这里,保不准还有其他人要杀他!” 韩世谔暗自想道老家伙,想的挺美于是又道:“世谔斗胆,且让我留五十人在这守着,一来,是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是看押起来,二来也可防他们从这边逃走。” 元静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韩世谔见他这样,又道:“莫非大人信不过我?大人放心,有我左侯卫的人看着他,他就是插翅也难飞!” 元静咬了咬牙,轻轻一笑,又道:“哪里!哪里!韩将军要为本官分忧,本官又怎会不知好歹,对于将军,我是十分相信的,既然将军这样说,那样也好,就由你派人保护他,免得他被其他人所害,到时候牵连到本官的头上。” 韩世谔做出恭敬之态:“是!” 当下韩世谔就下令,让这五十名军士,好好保护这一干吏部官员,谁敢乱来,格杀务论。 韩世谔与元郡出了院子,就率先拱手道:“郡守大人,世谔先且告辞!” 第170章 最终交锋一 元静也是眯眼笑道:“那可有劳世侄了。” 韩世谔跟韩豹二人这才上了马,领着剩下的骑兵们,催马而去,转眼间便没了踪迹。 元静望着韩世谔远去的身影,表情异常愤怒,片刻之后,才喃喃自语道:“小子,你到底是要玩什么花样?瞧你玩的把戏,可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人能玩的出来的。” 陈知县此时也是走上前来,小心翼翼道:“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元静冷视陈知县,眼中寒芒闪现,冷声道:“怎么办、怎么办?你除了会问,还会什么,回府!” 陈知县闻言打了个冷战,在也不敢看元静的眼睛。 韩世谔领着他们,来到了城外的灾民聚集区,准确来说,新义县城四周设下的灾民聚集区,目前共有十七处,而最大的一处,聚集灾民一万五千多人,连绵数里,各类帐篷没有秩序地搭建,甚至还有一些临时的木棚子,整个聚集区内一片杂乱,虽然已经歇了雨,但是聚集区的地面还是一片泥泞。 每个聚集区都有几百名夷陵郡的郡兵,组成的巡逻队随时巡逻,以免聚集区出现骚动的景象,亦有少许的衙差,时不时地过来拉走尸体,聚集起来将尸体烧化,以防出现大规模的病毒。 韩世谔悄无声息地做了不少事情,更是想要出了城来,到了这块人数最多的灾民区查看。 此时这个灾民区的外围,早就架起几十口大锅,烈火腾腾,在大锅中煮粥,虽然大锅的数量不少,但是灾民的数目更多,这百十口大锅是要煮上好几次,才足够每一名灾民分到一碗米粥,为了增加粥量,那米粥中也是要掺上大量的野菜。 韩世谔在灾民区外围就下了马,身后跟着韩单等二十名亲卫,他们走在泥泞的地面,查视着灾民区的动静,瞧着灾民碗里的一碗米粥,对韩世谔他们而言,实在是少得可怜,可是这一碗米粥,他们这些灾民,却要支撑一天。 如今粮署司米库里的粮食,在加上王氏米库,粮食也还算是够用,可是灾情也不可能,三五天就结束,工部吏员虽然在前方治水,但是堤坝何时能堵住,那也没个准,这库里的米粮自然不能敞开了供应。 韩世谔不知道,长安的那些粮食,还有多久才能到达,他如今只能将自己手里的粮食,进行合理的调配,虽然每日一顿粥的份额,对灾民们来说实在太少,但是这一碗菜粥,至少能够保证大家伙不被饿死,因为在这个时候,他们要想吃得饱,那反而是一种奢求了。 韩单在旁,忽然问道:“将军!你看那边!那边聚了不少人,他们在那做什么?” 韩世谔顺他手指看去,只见那边有一处小木屋,木屋不大,门儿敞开着,那门前却排了一条长队,一个个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百姓,都正排在门前,有些人甚至是坐在泥泞的地上等候着,更有人是抱着自家的孩子,一边哄着,一边焦急等待。 韩世谔大是奇怪,吩咐道:“派一个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随后便有一名军士领命,飞快过去。 韩世谔来到江南,护粮是一个任务,另一个任物则是协助当地的郡兵维持秩序,韩世谔就是担心,有歪门邪教在灾民区中鼓噪他们,鼓动百姓们破坏,已经是算不得太稳定的局面,导致更大的动乱。 不过片刻之间,那军士就回来禀报道:“将军,这些灾民,都是在等着人瞧病,那屋子里面有大夫!” 韩世谔闻言一怔,又是问道:“大夫?” 那士兵回道:“对!那些灾民们说,这几个大夫,每日都在这里为他们瞧病,不但不收诊金,还免费送药给他们,他们就是活神仙下凡,他们说那些大夫,医术极其高明,没有他瞧不了的病。” 韩世谔和韩单他们对视一眼,显出笑意来,又是问道:“还有这样的人物?可问出是何许人?” 那士兵想了想,又道:“好像是几个和尚!” “和尚?”韩世谔更是好奇,加快步子,往那木屋子走过去,他倒真想看看这个被称为活神仙的和尚,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韩世谔发现在这木屋子的一旁,还围着一个宽大的会场,在这里也已经摆上了,一排长龙般的大锅,每口锅中都煮着的也是沸腾着的热粥,不过那粥汤并不是菜粥,反而白粥,在那里面,还有许多红色的大枣、白色的莲子,黄色的豆子等数样食物。 看的排队的灾民们,都是高兴不已,对于每一个排到的灾民们,那施粥的僧人们,也都会十分客气的打上一大勺,让那些灾民们感激不已,每个看过病的灾民,都会念诵经文。 而在大锅的一旁,正是那座木屋,虽然灾民们都是很自觉地,遵守秩序排着长队,但是木屋前还是有两名身材高大的灾民在守着,显然是用来防止有人擅自进入。 不过这两人见到,一身盔甲的韩世谔,那自然是不敢阻拦的,韩世谔笑眯眯地摆摆手,示意二人让开,那二人对视一眼,也不敢多说,就放了韩世谔进去。 韩世谔刚一进屋子内,就有一股子浓郁的药草味扑面而来,这味道并不单一,那是数种草药混合起来的味道,他甚至闻到了桂皮、五味子、甘草、黄芪、党参等各样药材的味道。 屋内果然不是很宽敞,左边放了一排竹制箩筐,箩筐边有三名小僧人合十而立,右边却是放了一张木制小长桌,桌上放有金针等医治工具,而桌子后面,盘坐一名年轻和尚,他气质淡定,穿着灰色僧袍,正襟而坐,正为一名衣衫偻烂的灾民把脉。 待韩世谔进到屋子里,除了那患者转头看了他一眼,几个和尚却都是气定神闲,没有人向他投上一眼,他走到那一排箩筐边上,随意看了看,就见到这些箩筐里面装的果然是药草,他也能认出不少来,名贵的药材不多,但却都是极实用的药材。 “按五例给他拿药!”那和尚收回手,声音温和地吩咐道。 第171章 最终交锋二 就见到一名和尚立刻上前,捡了几味药,用小纸包包起来,递给那患者灾民,嘱咐道:“温水煎服,两日便可!”那灾民接过药包,就千恩万谢的退了下去。 和尚这才吩咐道:“一休,让他们稍等片刻,你们三个先出去!” 三名和尚也不多问,齐齐合十行礼,径自退了下去,甚至还顺手带上门,不过这木屋子开了几处窗户,光芒从窗口洒入,倒不显得昏暗。 “打扰大师了!”韩世谔也是合十行了一礼,他己经对他生起一丝敬意,因为这和尚普救众生,免费施诊施药,而这个时候,城里那些大夫不高价诊治就是好事,可莫想他们会出城,前来免费施诊送药,那是一定不可能的。 那和尚神情温和地,看着韩世谔,他声音平静的向他问道:“施主可是要看病?” “非也!”韩世谔恭敬道:“只是好奇,所以!” 和尚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在贫僧看来,施主明知此屋是用来诊病,却依旧进来,定是心中有疑!” 韩世谔走到小长桌边,在和尚对面也盘膝坐下,合十一礼,带着恭敬之色道:“请问大师法号?” 和尚轻声道:“贫僧明机!” 韩世谔神情肃然道:“明机?不知大师是否有可言之训?” 明机沉吟片刻,合十道:“贫僧等人在此,或可救百人千人,而施主在此,却可救千人万人,渡一人胜造七级浮屠,渡万人则可顺应天道!” 韩世谔又是问道:“弟子代灾民,谢大师慈悲为怀,施诊舍药,此亦菩提之心!” 明机合十又道:“佛本渡人,何来言谢?菩提善心,只是以证佛道而已,韩施主,我佛讲根,寻根则得源,不得根,既不得人心!” 韩世谔又是笑道:“大师原来知道我是谁啊!” 明机微笑道:“只因我的心上无尘。” 韩世谔闻言,笑呵呵的又道:“那么弟子先告退,大师请继续施展妙手,以渡苍生,弟子回头再来请教!” 明机颔着道:“好!你去吧!” 韩世谔施了一礼,这才转身走到门边,打开了屋门,径自出来,那边韩单、雄阔海等人,都是有些疑惑,不知韩世谔与那和尚关门在里面谈些什么。 韩单此时已经迎上来,低声道:“公子,那和尚法号叫做明机,是南郊一处寺庙的和尚,那寺庙曾经只是一处破败的寺庙,这和尚领者一些和尚几年前来到这里,就在那里栖息下来,据说庙里如今又有了十多个和尚跟着他学法,不过那边离新义县城并不远,所以香火十分昌盛,他们这一次来这里即施诊又施粥,所以他们的这名声,又大了起来,他们每日里在这里施粥,又给人治病,并且还免费赠送药材。” 说完,顿了顿又道:“如今百姓们,都在夸他们医术高明?心肠又好!” “是啊!这和尚看病极快,顷刻间就能道出患者的病源,而且当即便给患者配药,没有一个看不准的,如今这里都称他为活神仙,这些和尚们,最近几天每日日出便到,晚上半夜才离开,这里的灾民对他们都很是尊敬!” 韩世谔若有所思,病症有百样,这个和尚能够迅速看出病源,甚至能够立刻配出药方,那手头上的医术当真是了不得了,对于和尚们的来历,对他们更有兴趣了。 这一日,韩世谔视察了城外的数处灾民聚集区,检查灾民碗里的米粥,是水多还是米多。 而这一天,裴秀英这个二楞子,还是带人在清吏司衙门里查账,中间他又与清吏司的官员们,生了数次口角冲突,不过也没有什么大事,怎么说也有五十名军士,在他们的身边保护他们。 韩世谔直到太阳下山之后,他们这才近城,回到了营中,不料却被元静派人请他去参加宴会,韩世谔想了下就答应了他。 这是一次极小的宴会,除了主人元静,就只有韩世谔这一位客人,而且小宴的地点,则是在庄园的花园之中,今晚,月朗星稀,院中花草已是一片生机,满是清鲜气息。 院中的小池旁边,有一八角小亭,精致美观,就如同花园中镶嵌的一颗明珠,点缀着生机勃勃的花园,月自东升,月光恬静轻柔,洒射在花园的每一处角落。 琵琶夜曲,更是令人心旷神怡,八角小亭内,韩世谔与元静二人相对而坐,亭外,则有一名美女手抱琵琶,弹奏着优美的琵琶曲。 元静的脸上带着笑容,一根手指轻轻在厅中的楠木小桌上打着节奏,那小眼珠子里,满是悠闲之色,嘴角边也带着淡淡的笑意,韩世谔则是靠坐在椅子上,微闭着眼睛,听着琵琶曲。 亭子边沿挂着两盏灯笼,灯笼的光芒让亭内极是明亮,池边月下,精致小亭,把酒听曲,当真是好惬意的生活。 一曲终了,元静这才挥挥手,让她下去,那女姬道了声万福,这才退了下去,他又举起酒盏,微笑道:“世侄,为方才妙曲,你我二人该当饮上一杯!” 韩世谔闻言,也是举杯回道:“多谢世伯今夜设宴,更是多谢世伯让小侄,听到这等妙曲,来,小侄先敬世伯一杯!” 二人都是端起酒盏,又是一饮而尽。 放下酒盏之后,元静便是笑吟吟地又道:“世侄!我下午接到消息,这几日连续放晴,大江水位迅退下,工部也是引水入内河,填堵江堤的工程,也正竟然有序地进行,已是初见成效,这灾情恐怕用不了多久便要渡过了!” 韩世谔也是高兴道:“早一日渡过灾情,百姓们便早一日回到自己的故土,他们的一切,就能重新开始,这对世伯,对整个大隋,那都是天大的好事啊!” 元静对他也是似笑非笑,只见他摸着下巴道:“世侄,你来夷陵郡也有数日,这几日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现在想想,都是胆战心惊啊!” 韩世谔笑道:“胆战心惊?世伯何出此言?” 元静的眼中划过厉色,一闪而过,笑道:“世侄说笑了!反倒是世侄,却也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 第172章 最终交锋三 韩世谔疑惑道:“还请世伯教诲!” 元静一字一句道:“那就是,莫欺少年智!” 二人四目相对,片刻之后,两人齐齐大笑,声音在花园子里弥散开来。 元静看着他,悠然又道:“世侄,我喜欢下棋!因为棋之一道,正可谓变幻莫测,有些必死之局,只要灵光一现,却是能够绝处逢生,明赢则不赢,明败则不败,这却是棋之精髓,也是对弈最吸引人的地方!” 韩世谔又是点头应道:“世伯所言极是,所以那些高明的棋手,往往都是在最后的时刻,才会使出杀招,一击制敌!” 元静闻言,哈哈笑道:“原来世侄也懂棋道?” “小侄也只是小懂而己!” 元静微笑又道:“看过就能明白这个道理,世侄果然是聪慧过人!今夜月明星稀,以世侄所见,今夜可会有雨?” 韩世谔拿起酒壶,为元静和自己的酒盏中都倒上酒,才轻轻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在此时的田府里,左侯卫的军士们,并没有因为夜色的降临,而有丝毫的倦意,我们反而更是精神十足,严密地守护着田府里的所有人,韩世谔让雄阔海亲自坐镇田府,领着一百名军士,在府里四下巡视。 在悄无声息之中,数道身影如同暗夜幽灵一样,静静地匍匐在离田府不远处的屋顶上,他们就像毒蛇一样,有着极强的忍耐性,也有着极强的隐蔽性。 他们是元静,花重金收买下来的游侠,他们都己经转变成效忠元静的死士,现在的他们就是用来做这些暗黑的活儿。 没过多久,一道猫一样的身影,从田府那边远远过来,出一阵夜猫子一样的低沉叫声,屋顶上的死士们,立刻灵活地从屋顶上滑下去,与那猫一样的身影集合在一起,这人自然是他们派出的探子,打探田府的动静,窥探突破好。 而在庄园里的花园内,韩世谔与元静又是对饮一杯,此时的月光更为皎洁,可惜沐浴在这圣洁纯净月光下的人们,却并非每一个都如同月光那么清澈。 元静放下酒盏,忽然长叹一声,眼中显出犀利的光芒,商量道:“世侄!你我二人和平共处,岂不是很好?为何要弄成现在这个局面?” 韩世谔不动声色,这个时候,他的脸上依旧是带着笑容,悠然道:“世伯的意思是什么?什么局面啊?” 元静在韩世谔还在那明知故问,顿时他的声音就有些冰冷,他又道:“世侄!你现在是在逼我,孩子,有些游戏,玩不好,会死人的,你何必这样做?” 韩世谔也是敛起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元静,淡淡道:“我在到夷陵郡的那一霎那,我就知道我必须要在你跟夷陵的十几万百姓之中选择,现在我也选择好了,不准备在改了。” 元静闻言,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着,他冷冷看着韩世谔,并没有说话,之后,他猛得站起身来,背负双手,望着幽静的花园,轻叹道:“韩世谔,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年轻人,你们韩家有你这样的后辈,很了不起!” “多谢世伯夸赞!” 元静看了看他,缓缓又道:“你如今控制了王氏米仓,那里的粮食堆积如山,加上官仓的粮食,足以支撑一段时间,既然这样,你我何不各退一步!” “如何退?” 元静淡淡又道:“王氏米店的事情,你就不必再追究下去了,此事就此作罢!” 韩世谔闻言,也是站起身,微笑道:“世伯,追不追究王氏米店幕后的势力,不是由我来定,而是裴秀英那些吏部官员来定!” 元静神情阴鸷的又道:“看来韩世侄,是不愿意与我们和平相处了?” 韩世谔闻言,又是坐了下去,端盏饮酒,缓缓道:“世伯,我并非不讲理的人,我这个人,其实很简单,人以真诚待我,我以真诚待人,但是若有人将我当傻子玩弄,我也不介意装傻玩弄别人。”看了他一眼,平静又道:“能不能和平共处,就看今夜死没死人!” “死没死人?” 韩世谔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如果今夜一切平安无事,那么,明日我请世伯喝酒言欢!” 月光如水,清风柔和,此时那些死士们,己经躲过左侯卫的巡逻和守卫,八名死士,就如同幽灵一样潜入了田府之中。 这一群死士,自然是奉了元静的命令,前来田府杀掉田仁跟王学之。 对于他们这一群,极有经验的人来说,杀人放火的事情,那就是他们本质工作,就像渔夫打鱼,和尚念经,农夫犁地那般轻车熟路。 死士们分成两条路,直往府里的最中间行进,他们脚步轻盈,毫无声响,鬼魅一般。 左侯卫的军士们,似乎真的没有发现他们,这一群人正要近屋,忽听到一阵动静响起,正往这边靠近过来。 他们当中的一人,一挥手,八名死士就立刻散开,将身体贴近了房屋后面,不敢轻易动作。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若真是被那些军士察觉,只怕这些人杀不了,他们反而会全军覆没,将性命都丢在这里,他们最大的优势,不过是突然袭击,出其不意而已,他们在武道上,并有什么惊人的实力。 虽然单兵作战的情况下,他们当中的每一个,或许都能轻松解决一名军士,但是若是被数量,占有绝对优势的军士给围住,那么后果却是不堪设想。 左侯卫这种府兵,毕竟不是普通的郡兵,相比起地方的衙差,每一名府兵都能够应对三四名衙差,他们凶猛强悍,装备精良,即使是死士们,被围住之后,那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所以这一群死士们,心中十分清楚,绝不能惊动守卫的军士们。 八名死士无声无息地躲在房屋之后,想观察动静的来源,但是当他们掩藏的一瞬间,他们分明感觉到,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似乎也是有一群人过来了。 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笼罩在田府之内,对于这些刀口上舔血的死士们来说,他们对于危险,有着比普通人强出太多的感知力,虽然军士们还没有来,但是他们却己经感到一股子极强烈的杀气,弥漫在田府之中。 这时他们能够听到,左侯卫军士们巡逻时,出的那金戈之声,“咔嚓咔嚓”的盔甲摩擦声,就像皮鞭子一样,抽打在他们的心头上,让他们感觉异常的压抑。 第173章 最终交锋四 这种几乎可以令空气凝固的气氛,也不知道保持了多久。 此时那“咔嚓咔嚓”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些死士们一下子都戒备起来,他们握紧兵器,准备随时击出去。 “呼啦啦!”火光突然亮起来,先是从左面亮起火光,随即是前面,后面,右面,只片刻间,他们所在的院子,一下子整个火光通明,亮如白昼,他们的脸色一下子都变了。 因为他们清晰地看到,一个个军士,就像是鬼魅一样,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他们都是身着盔甲手握横刀的步兵,而在屋顶之上,左侯卫的弓兵们,就像漫天的星辰一样,转眼间就遍布四周,每一个都是弯弓搭箭,箭锋更是对准这一群人。 一阵大笑声响起,一名武将缓缓出现,他高高站在屋脊上,俯瞰这一群人,取笑道:“诸位,我等己经久侯多时了!放下武器!乖乖束手就缚,你们都还可以活下去!” 死士们的头领,也已经明白,那个韩将军,早知道有人要偷袭田府,所以他也早就做好了安排好了,他们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只是想让已方的人,都近入他们伏击圆而已。 现如今围在四周的左侯卫,弓兵、步兵加起来,虽然只有区区八十多人,可是他们都是精锐的府兵,他们武器装备精良,己方要想突围出去,当真是难如登天。 这个武将自然是雄阔海,他得到韩世谔的命令,让手底下的军士们明松暗紧,所以整个田府的军士们,看似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实际上他们早就在雄阔海的指示下,做好了埋伏,只等着这一群人上钩。 那头领背负起双手,嘿嘿笑道:“府兵就是府兵,与地方上的郡兵,当真是大不相同,我想阁下应该便是?”在他说话之间,他背负身后的那两只手,却是做着极诡异的动作,而他身后的一群死士,则是悄无声息地看着他的手势。 这死士头领,显然是在通过手势,做好突围的布置,临阵不乱,临危不惧,这一群人还真是厉害的角色。 雄阔海看着他们,摸着手中的长槊,开口又道:“尔等还不放下兵器!” 那头领笑嘿嘿地,回道:“我们是一群义士,不是与你们为敌,而是要整治这**商而已,这位将军,你也是仁义的汉子,我等非是歹人,为何与我等为难?你放过我们,这大恩大德,我等日后必会相报!”他说到这里,背负在身后的左手,猛地握成了一个拳头。 雄阔海见这些人,还在这冥顽不灵,于是大喊道:“弓箭手准备!”他手下的弓箭手们,纷纷张起强弓对准了他们。 那头领见此情形,摇了摇头,将那只握有匕首的右手,抬起到前面,嘿嘿轻笑道:“雄将军,是要我放下这件东西吗?” 雄阔海见他笑得诡异,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神情一冷,右手便要挥下,却见那头领沉声喝道:“给我破!”他手中的匕着,竟是脱手而出,化成一道寒芒,直往雄阔海飞射过去,那度极快,力道十足,就像优秀的弓箭手射出的箭矢。 雄阔海大吃一惊,吼道:“射!”自己却是侧身闪躲,想要躲过,这犀利的寒芒匕首。 在他的一声大喝下,那些弓箭手们,也是同时放弦,“咻!咻!咻!”之声大作,四面八方,箭矢如同下雨般,射向这八名死士。 在死士头领叫出“破”的时候,这一群死士就像爆炸的烟火,四散开来,分向四面八方,或者躲在假山后遮挡箭矢,或者滚倒在地上,或者向门口冲去,动作都很敏捷。 “噗!噗!噗!”尽管他们的动作很快,可是这第一轮箭雨,还是有几名死士身中羽箭,除了两名被射中要害当即死去,其他的虽然或多或少都中了箭,却不是要害部位,硬是躲过这一轮箭矢袭击。 他们不做犹豫,也不再闪躲,反而往军士们的方向,扑了过去。 对于他们来说,这才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有可能突围的选择,单兵作战,他们强过军士们,可不是一点半点,更为关键的是,只要靠近军士们,屋脊上箭手们,就会投鼠忌器,怕射伤同伴,就不敢在轻易射箭。 这一群死士们拼尽全力冲近门口,在诧那之间,他们就己交上了手,瞬间便有几名军士被杀死,好在他们之中,也有很多高明胆魄十足的好手,只见他们又是连连劈杀,倒是又砍杀了两名死士。 这八个死士,虽然他们个个都是如狼似虎,但是他们所面对的,也不是什么杂牌军,那也是个个强壮勇悍的左侯卫士兵,他们临阵并不慌乱,很快便是将一个个死士分割包围起来,全力向死士们动进攻,在刀光剑影之中,不停的有人倒了下去,这场厮杀,真可谓是惊心动魄,血腥无比。 。 余下的四名死士,虽然依旧在顽强抵抗,但是他们已经被挤压在极小的范围之内,已是成为左侯卫军士屠戮的案头之肉。 他们在目前的情况下,那也都是生死一搏,因为被军士们包围,能突围出去的可能性,那本就是极低的,他们现在根本没有那种,全部突围出去的奢望,能够跑出去一两个人,已算是万幸了。 这头领的武功,显然是这群死士们当中最杰出的,虽然他每一次出手,都是致命杀招,他甚至从一名军士手中夺过一把横刀,只不过片刻间,便被他杀了两名强悍的军士。 不过他的背上和肩头,也都是各中了一箭,现在的他越是使力,两处被箭所伤的地方鲜血,便溢出的更快,而军士显然也都看出他的武功不同凡响,所以围攻他的人,却是比另三名死士多了许多,军士们争先恐后,都是誓要将他斩于刀下。 雄阔海也是从旁边的弓箭手手中,夺过他的长弓,弯弓搭箭,羽箭如电,便己射杀了一名死士。 那头领显然是体力方面,出现了极大的消耗,他的动作渐渐没有先前那般灵活敏捷,因为在军士们的前赴后继的攻击之下,他根本就没有时间休息。 雄阔海见到死士头领,兀自在那战斗着,根本没有落败的迹象,于是冷笑一声,弯弓搭箭,沉声吼道:“都给我闪开!” 第174章 最终交锋五 众军士们见雄将军要射箭,对于他的箭术,大伙儿也都是钦佩的很,知道他的飞箭一出,这头领十有**会被射死,于是他们顿时都四散逃开。 雄阔海瞅到空档,也是毫不犹豫,右手一松,羽箭如电,直射向那死士头领,他这一箭,那是充满了怒意,若是刚一照面便射杀这群混蛋,那么手下的军士,只怕能少死不少人,所以他在内心愧疚之余,出手更是满是愤怒。 这愤怒之箭,亦是他箭术的极致,快如流星,迅如闪电,在场的军士们,没有谁能射出这雷电一般的一箭。 只听“噗!”的一声,这一箭正中头领的左边心脏地方,那死士头领不可置信地,看着插入胸口的箭矢,抬头看了雄阔海一眼,一字一句道:“好箭法!”说完,他的身躯就晃了晃,然后跌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雄阔海射杀死士头领之后,又是吼道:“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此时死士们剩下不过三人而已,他们已是被围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垂死挣扎而已,不过雄阔海的厉吼,并未让他们放下手中的兵器。 当最后一名死士倒在血泊之中,整个院落之中的血腥气味,那是浓郁无比,地上几十具尸体四处散落着,鲜血还在那兀自泊泊流淌着。 雄阔海将手中的长弓,又交给身边士兵,沉声道:“替我收拾好自家兄弟尸体,将敌人尸体都拖出去,伤者暂时歇息,包扎处理伤势,传令下去,不可松懈,以防敌人再次偷袭!” 左侯卫的军士们训练有素,虽然同伴死伤不少,但还毅然将院落里的尸体拖了出去。 军士们的尸体,在确认身份之后,就用布巾包裹起来,至于死士们的尸体,就拖到田府院子里,露天摆放起来。 一场血战,似乎已经结束。 此时在庄园之中,元静与韩世谔二人相对而坐,双方都是用一种极奇怪的眼神看着对方,似乎都要看穿对方的内心想法。 元静此时品着酒,他脸上的神情很得意,他时不时地看看韩世谔的脸色,却现这位年轻人气定神闲,有着远他实际年龄的镇定,心中对于这个狡猾的小狐狸,还真是生出几分钦佩之意。 月上中天,万物俱静,二人似乎都已无话可说,只是品着酒,赏着月光。 这种诡异的气氛,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见一名下人,急匆匆地过来,禀道:“回老爷,护粮军的雄阔海将军来此,求见韩将军,如今他在花园门外等候!” 元静闻言,他的眼中就泛起笑意,在他想来,雄阔海这次过来,只怕是报丧来的,他非常想看看韩世谔,听到报丧时表情,于是他挥挥手道:“请雄将军过来!” 韩世谔托着下巴,故作疑惑之色道:“半夜三更,那小子来此做甚?他不是在田府那边守护着吗?该不是那里出了什么事情吧?” 元静闻言,笑眯眯地又道:“世侄莫着急,雄将军这不是来了吗!” 雄阔海果然来了,只见他快步过来,拱手行礼,看了元静一眼,欲言又止。 韩世谔见他这幅模样,又看了元静一眼,客气道:“世伯是我们自己人,就不必避讳了,你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雄阔海只能回道:“禀将军,田府那边,出大事了!” 韩世谔闻言,皱起眉头问道:“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话声刚落,元静的眼眸子里,顿时就显出喜悦之色,本来手中的筷子还要去夹菜,却陡然停住,就如同凝固了一般。 雄阔海禁不住瞥了,在一边的元静一眼,眼眸子划过愤怒之色,缓缓禀道:“回将军,今晚有人意图潜入田府,杀人放火,好在被我们发现,及时阻止!不过,还是害得我们,损失了很多的弟兄!” 韩世谔闻言,愤然而起,怒骂道:“这是谁干的事儿?我们辛辛苦苦的送粮到这里,他们还行如此禽兽之举,如此毫无人性的事情,竟然有人干的出来?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定然是比虎狼还歹毒,不,虎狼还有些兽性,这帮孙子那是连禽兽都不如,老子要是抓到他们,定要将他们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妈的!喂狗都只怕野狗不吃,嫌那肉臭,禽兽不如的孙子啊,千刀万剐的畜生啊!” 韩世谔的一通大骂,令元静的脸上肌肉抽搐,神情异常难看,因为他的每一句话,就等于是当着他的面在骂他啊。 雄阔海也来了火,大骂道:“不错,那些王八蛋,能干出这种事的,那就是禽兽不如的刽子手,他若是被我们抓到,我将他撕成碎片,食他肉饮他血!” 韩世谔骂了一阵,才做出自觉失态的模样,向元静又道:“世伯!真是、真是抱歉,小侄实在是气愤不过,这才口出粗言,你莫见怪!” 元静也是压着肚子里的怒火,勉强笑道:“无妨!无妨!” 韩世谔握着拳头,问道:“世伯!你说这些龟孙子,该不该杀?” 元静闻言眼角抽搐,他脸上立刻挤出笑容来,起身问道:“该、该杀!”说完,又向雄阔海问道:“雄将军,如今那帮探子情况如何?他们可招供出是何人所指使?” 不料雄阔海,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韩世谔,欲言又止。 韩世谔看他的神情,就走出亭子,和雄阔海走到一旁,耳语一番。 元静看着他们,眼露杀机,虽然他很自信派出的死士,不会出卖自己,但是没有得知结果之前,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他当然不知道,其实所有的死士,早已在地狱畅游,他没有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阴谋,派出精锐的死士,竟是连二人的汗毛,都没有摸到。 元静看到韩世谔与雄阔海说话间,还不停的向这边,投来冰冷的一瞥,堂堂的一郡之守,竟然感觉身上有些冷,他已经明白,王氏米仓的对决,自己是彻底的败在了那个小子的手里。 韩世谔与雄阔海耳语一番,这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离去,雄阔海随即拱手一礼,也不与元静假以辞色,招呼也不打,就径自离开了。 韩世谔看着他禽去,又是笑眯眯地回到亭子里,坐了下去,满面笑容地饮了一盏酒,才轻声问道:“世伯,你可知是谁派的人吗?” 第175章 最终交锋六 元静此时已经恢复镇定,他眯着小眼睛,又道:“不瞒世侄,我还真是想知道,谁有如此大胆。” 韩世谔神秘兮兮地看着他,一时并没有说话,元郡也是眯着眼看着韩世谔,二人四目对视,眼中都是光芒闪动。 许久之后,韩世谔才叹了口气,道:“可惜啊!世伯不会知道了!” 元静闻言,皱起眉头,淡淡道:“世侄!是不愿意告诉我吗?倒也无妨,这是你们左侯卫的事情,我也不好知道的太多。” 韩世谔摇头道:“世伯!并非小侄不愿意相告,而是,我也不知道,今夜潜入田府的共有八人,不过他们都已死绝了!” 元静闻言身体微微一颤,但是瞬间,他眼眸子深处隐藏的担忧反而消逝,既然他们都死了,虽然没能如愿完成计划,但是自己也不会陷入绝境了,因为没有活口,没有人证,就算韩世谔确定是自己所为,那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失望中带着庆幸,令元静本来极为难看的神情,顿时好看了不少,他又是叹道:“都死了?这可真是遗憾得很,那可如何知道是谁在幕后指使的?” 韩世谔看了看他,微笑回道:“是谁幕后指使,小侄倒不知道,不过小侄担保他们,一定会后悔。” 元静闻言干笑道:“世侄说笑了,既然那边有事,我也不留世侄,你且回去处理公务要紧!” 韩世谔闻言,也就顺势悠悠地向元静告辞,元静又是心中冷笑着,送韩世谔他们出府。 当天晚上,韩世谔就让韩豹带着一百名军士,将裴秀英他们那些人,都接到了田府里来。 如今在田府的正堂里,却是热闹得紧。 因为韩世谔己经将从王府抄出来的账本,都交给了裴秀英他们,让他兴奋不已,也暗暗钦佩韩世谔的手段,以小商家着手,往上伸展过去,那可比直接对付夷陵郡的官吏,要有效的多。 当即他召令吏部人员,全都到他正堂办公,就从这王家的账本开始,搜罗充足的证据,确定牵连进来的官员,到时候好拿出足够的证据,来打击夷陵郡的贪官污吏。 此刻来自朝庭的吏部官员,全都集中在这里,从账本中搜罗证据,就是那王学之和田仁,也都是囚禁在房屋中,随时等候着吏部官员的盘查。 目前在这田府内外,己是重兵护卫,已经有三百名军士,在此守护, 第二天的一大早,当韩世谔进到正堂时,众吏员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都敬畏的拱手行礼。 对他们而言,在最危难的时候,那是韩世谔挺身而出,救出了他们,更是为他们提供了庇护,而且如今吏部官员与夷陵郡的官员形同水火,大家已经撕破脸皮,这群吏部官员无法想象,如果韩世谔不提供庇护,那么他们是否还有性命回到长安。 韩世谔也是微笑着,向吏部官员们拱了拱手,表示还礼,随后就见到裴秀英向他走来,边走边感谢道:“韩公子,多谢你救了我们!” 韩世谔解下自己腰间的水袋,喝了一口,才道:“裴兄!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被他们打死,那就是白死,绝不会伤及元静他们分毫!” 裴秀英闻言,咬牙道:“他们、他们实在是胆大包天,竟然不将陛下放在眼里,这些,一定都是元静在后面指挥!” 韩世谔看着他,见他还是不知悔改的样子,苦口婆心的又道:“裴兄,你既然知道是元静在后面指使,为何还要与他们针锋相对?他之所以敢这样做,就是知道以这种手法杀死你,他不会担任何风险,你就是在自寻死路!” 裴秀英闻言,见他不过十来岁,但是说话老成,甚至还有教训自己的意思,忽然问道:“就是他们这些当官的无所作为,才会造成如今夷陵郡的灾民遍野!你觉得江达真的是被我逼死的吗?” 韩世谔轻轻一笑,反问道:“这个问题还值得探讨吗?不管他是不是被你逼死,他都已经死了,而且他的死,确实给你们带来巨大的麻烦!” 裴秀英也是冷笑道:“哼哼,他死的倒真是时候啊!” 韩世谔注视着他,良久,叹了口气,苦笑道:“如果不是时候,江达也就不会死了,裴兄!别的先且不说,王家的账本,你们可查出些什么东西了?” 裴秀英闻言,冷笑道:“凭借我们目前掌握的东西,王氏米店在私下里的猫腻太多,官商勾结,欺行霸市,这都是不消说的,这王学之就算被砍上十次脑袋,那也是罪有应得的,而且,新义县城的知县也是活不了了,至于元静,那也是擦不干静屁股,但是、我们凭借这些,还是很难彻底的搬倒他!” 韩世谔平静又道:“如果能这样轻易搬倒他,那还是见鬼了,不过既然已经找到这些证据,你为何不上折子上去?” 不料裴秀英,却是摇头道:“元静的证据还不足以让他致死,所以、我们还需要查一些东西,至于陈知县,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他,就大动干戈,等到他主子的证据找齐了,顺带解决他就是。” 韩世谔看着他,呵呵笑道:“裴兄,看你一副忠厚正派的样子,想不到也很有心计的吗!” 裴秀英冷冷的回道:“我只不过是以恶制恶而已!对付那些坏家伙,稍存仁慈,那便会给对方反击的机会!” 与裴秀英商讨完毕,韩世谔又马不停蹄,立刻前往昨晚田府战斗过小院之中,雄阔海跟韩豹则是一起迎了过来。 “将军,昨夜来人的尸体,都在那里,准是那个老东西派来的杀手!” 韩世谔闻言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昨夜倒是一个很热闹的暗黑之夜,不过从结果看来,几名死士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更没有圆满地完成他们的任务。 田府发生的事情,韩世谔倒是能够轻易猜测出他们目的,那自是元静想通过刺杀田、王二人,将自己的人证给杀死,好让他安然无忧。 现在那些死士们的尸体,都是在小院子里,八具尸体,露天而放。 第176章 最终交锋七 在小院外面,雄阔海还派了几名军士守卫。 韩世谔尚未进入小院,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看来昨夜自己身在庄园,这边却是有一场血腥厮杀。 进到小院里,八具尸体排成一列,有不少残肢断腿,极是恐怖。 此时,在元静书房里,他背负着双手走来走去,而荣先生则是穿着一件比较厚实的衣裳,座在椅子上。 元静紧皱眉头道:“我倒要看看,韩世谔能从那些账本上查些什么,如果那本账本能拖他一阵子,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 荣先生闻言,却是摇头道:“先生,这韩世谔是个阴险狡猾的年轻人,像是条小狐狸,目前看起来和解是不可能的了,如今就只能用让那案子牵制他。” 元静又是缓缓道:“王氏米仓,我输给他一招,能够与我战成高低,我倒是对这个小狐狸,更为刮目相看了。” 当天下午时分,韩世谔应元静的传讯,就带人又来到了新义县城的县衙里,他知道元静是要在郭宋之死上纠缠自己,或许那名妇人已经被他们找到,甚至已经被那帮家伙威胁着作伪证。 韩世谔虽然是护粮官,身份不低,但是夷陵郡郡守亲自过问此案,传人过去,即使韩世谔心里对元静厌恶无比,但是他还是按照大隋的律法,应传来了县衙,韩单则是领着几十个士兵,护卫前来。 韩世谔现在与夷陵郡官员的仇恨,已经是摆在台面上的事儿,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带一群军士在身边,那是必须的事儿。 此刻的县衙门外,不知是夷陵的老百姓闲来无事呢?还是元静那一伙人有心为之,总之己经数百名闲人聚集在衙门外头,里三层外三层,都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韩世谔觉得这应该是元静,故意找来的一群闲人,毕竟这一群人并不知道,今天要审查的对象,是长安来的护粮官。 不过元静的用心,那就自然是这事儿,越多人越好。 当他们见到韩世谔带着大批军士过来,围观的人群还以为这位年轻的将军,又是前来替他们主持公道,那日为田仁和新义县城的米商们主持公道,搞垮王氏米店,这事儿那可是大街小巷人人皆知,对于这位年轻将军,大部分人都是即钦佩又敬仰。 有人见他们过来,立刻大喊道:“韩将军他们来了!都让开!” 于是人们闻言,就主动地闪开一条道来,都是眼中闪着光,看着韩世谔他们。 韩世谔见人群都是带着敬慕看着自己,他也是拱起手笑着还礼,又对着两边的人群行礼,看起来谦虚温和,又是博得众人的一阵欢呼,而在他身后还跟着韩单和两名军士,他们沿着人群中的道路往衙门走去,其他的军士则是全附武装的布阵在县衙大门前,看起来气势森然。 此时县衙大门敞开,韩世谔远远地就看见,今日的大堂正座上,高高坐着夷陵郡守元静,看来这老家伙今日是要主审自己了,韩世谔嘴角泛起不屑,既来之,则安之。 当韩世谔进入衙门,他这才发现,今日坐在大堂内的人,那还真是不少,除了元静,正座的一边还坐着几日不见的监察使杨玄感,下面又是座了一群子衣着华贵的士绅官员,新义城的陈知县今日在这大堂上,却是身份极低,只能坐在了左边靠下。 韩世谔一进大堂,杨玄感却是第一个站起来,远远的就拱手行礼笑道:“韩将军,来,到我这边坐!” 杨玄感似乎并不知道,今日要审的就是韩世谔,所以他表现的极其亲切,还以为韩世谔今日也是前来听审的。 除了杨玄感,其他官员士绅也都起身拱了拱手,只有元静在那高高坐着,一脸阴沉,皮笑肉不笑地道:“世侄,这一起案子,非比寻常,特别是生在这个时候,我们夷陵郡的士绅都是极其关注的,毕竟此事是涉及到民心大事,马虎不得,所以夷陵的一些官员,也都是极其关心此事,也是要过来看看情况,不过,世侄还请放心,大伙儿都相信世侄是清白的,乃是义愤杀人,不是因奸杀人!” 韩世谔心中冷笑:这个时候和老子提民心?不过他的脸上却是淡然道:“世伯,你这话可是说的,真是让小侄冷汗直冒啊!” 元静闻言,眯着眼问道:“哦?却不知此话怎讲?” “世伯,小侄即不是为义愤杀人,也不是因奸杀人,而是因公杀人,这一点,你可莫说错了,有时候罪名错上一两个字,那意思大不相同,所面临的麻烦也就大不相同了!”韩世谔淡淡笑着,又是缓步上前,向杨玄感一拱手,微笑道:“杨大人,这几日可好?您今日怎么也有雅兴来此?” 杨玄感刚听元静的一番说话,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看了他一眼,感觉这中间似乎大有纠葛,只能笑道:“元大人对本官说今日有大案子,关乎夷陵的民心社稷,更关乎夷陵的局势稳定,所以请本官前来听审,韩将军,这究竟是何案子?” 韩世谔冷冷一笑,疑惑的问道:“杨大人竟然不知道?元郡守请您过来,竟然连是什么样的案子,都没告诉你?”说完,又是十分伤感的缓缓道:“杨大人,或许您还不知道,元郡守他们今日要审的对象,那可是我韩世谔!” “什么?”杨玄感闻言大吃一惊,神色豁然变了。 元静见此情形,忙上前来道:“杨大人,事情您也想必清楚,韩将军初来我们夷陵郡之时,就错手杀死一名衙差,那衙差叫郭宋,是这新义县衙的都头。” 韩世谔闻言,淡淡的打住他,笑道:“世伯,你又说错了,我不是错手杀人,而是有意杀人的!” 元静一怔,神色随即变得有些难看。 杨玄感也是立刻接话道:“我知道这事儿,当日那郭宋欺辱妇女,被韩将军看见,所以就被韩将军,给一刀给砍了,怎么,这事儿也要审吗?” 第177章 最终交锋八 韩世谔闻言,心中差点就要对这个害死自己的人,跟自己韩氏一族的人,生出好感之意。 元静打从心里,就是瞧不上这种依靠父阴的世子,但是如今这人,现在恰恰是江南的监察使,虽无多大势力,但却是一道极为有效的牌子,所以只能笑道:“我也是这样认为,韩将军为公杀人,平息民怨,那是大大的好事啊,不过吗?据随同郭宋一同前去,执行公务的衙差们所陈述,这事情中间,却是另有蹊跷!” 杨玄感皱眉问道:“还能有什么蹊跷?快快放人!”他是越国公杨素的嫡长子,从小到大,人人见他都是恭恭敬敬,所以说话也是颇有官威。 元静在心中暗自发狠,脸上却在故作为难的道:“杨大人!据那帮衙差所说,韩将军、他是因奸杀人!所以两下各有说辞,一时不好决断,而且郭宋的家人,又是数番上告,如今新义县城的大多数人,都是知道这事儿,本官若不好好审理,好还韩将军清白,只怕老百姓心中的疑团不解,这就更不是什么好事了。” 不料,杨玄感还是摇头道:“韩将军的为人,本官是知道的,他年少英俊,身份高贵,他若是要女人,那是成千上万涌来,绝不会少,区区一个民妇,岂能让韩将军动心?而且那日我们到达新义县,已是连续数日赶路,人困马乏,精力疲惫,韩将军一路辛苦,那更是疲倦得很,哪有那样的心思?元大人,那几名衙差,必是造谣生事,想要污蔑韩将军,还请你重重一顿板子,让他们如实招来,自可向百姓们交代!” 元静闻言,他的眉头微蹙,他倒想不到杨玄感,会这样帮衬着韩世谔,这几****可是费尽心思取悦于他,各种新奇玩意,各种珍惜美食,再有数名美女陪着,让杨玄感如同置身于天堂,本以为至少已经拉住这世家公子的一些立场,想不到到了这个时候,这小子却是毫不犹豫帮着韩世谔,倒真是让他有些意料不到。 元静之前表面上的友善的目的,不过是希望韩世谔在这边不要轻举妄动,大家相安无事地渡过这段时期,但是韩世谔若是显出与他们敌对的姿态,韩世谔相信元静一定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因为像他们的这一类人,一旦树起敌人,正面相对,那就是定要置对方于死地!但有机遇,必出杀手! 这是身处在世家的韩世谔,很早就明白的一个至理,因为只有如此,才能保全自己,这种游戏的规则,本就是你死我亡! 此时包括元静在内,堂中大小好几十人,都在看着他们三人聚在一起说话,而韩单哲是领着两名左侯卫的军士,他们全身铠甲,威风凛凛地韩世谔身后不远处,那些衙差站在旁边,便是相形见拙,众人愈觉得府兵就是府兵,果然是大隋的王牌之师。 韩单听他们三人说话,他听的一清二楚,不过却并不言语,只是静静站立在一旁。 此时,只听元静摸着下巴道:“杨大人所言虽说不错,但是如今这种时局下,讲的就是公平公正,只有如此,才能避免百姓因怨怒而生骚动,而且郭宋那边,有不少人为他作证,韩将军这边,自然也少不了证人,所以本官思虑再三,想出一个法子,这最好的证人,就是那当事妇人,当时究竟生何样情况,谁是谁非,那妇人比谁都清楚,她说出来的话,必然是真话,到时候依着那妇人的证言,就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杨玄感闻言,又是问道:“你是说,那名妇人已经来了?” 元静他指了指场中的众官员士绅,微笑点头道:“不错,我们已经找到她了!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夷陵郡的士绅,都是能够做一个见证的,至于这些官员,也都是刚正不阿清廉有加的好官,他们深通律法,有这样一大群人在,自是能够秉公办事,至于外面的那些百姓,他们也可以做个见证,只要韩将军是清白的,很快就会传遍夷陵四处,韩将军也就不会被这件案子牵扯住。” 韩世谔眨了眨眼睛,呵呵笑问道:“世伯,若是那妇人作证,说是我因奸杀人,那又该当如何?” 元静闻言叹了口气,轻道:“世侄,我想,事实终不会是那样吧!哎!”他并没有正面回答韩世谔的问题,而这个没有答案的回答,反而充斥着极度的阴险。 韩世谔托着下巴,凝视着元静,又是问道:“那么!我是站在堂前受审?还是?” 元静轻笑道:“世侄这是哪里话?不过是过来弄明白案子,世侄的身份非同一般,一是护粮官、二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我岂能怠慢,自然是先请坐了!” 元静立刻令人抬上一张椅子来,就摆在他座位旁边,亲热地拉着韩世谔在自己身边坐下。 韩世谔也是毫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下,韩单和两名军士,便站在他的身后。 元静此时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带郭宋家属上堂!” 很快,郭宋的父母妻小,甚至是两个同胞兄弟都上了堂来,加起来六、七个人,他们一到堂上,顿时就哭喊声一片,跪倒在地,齐喊求大老爷做主。 韩世谔见此情此景,他的嘴角就泛起冷笑,看来元静这伙人,还真想借着这件事情,将自己好好整治一番。 元静又是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道:“尔等莫要在公堂上喧哗!此等肃穆之地,容不得你们这般像市井泼妇一样喧闹。” 那老头子显然就是郭宋的父亲,只见他跪倒在地,一把鼻滴、一把泪地大喊道:“回禀大人,非是我等喧闹,实是冤情太深,犬子为人砍杀,无辜丧命,这才悲伤欲绝,还请大人恕罪!” 元静瞥了韩世谔一眼,见韩世谔还在那神态悠闲,心中顿时冷笑,暗道:小子,你现在就先得瑟吧,等一会儿我就要你,哭都哭不出来!之后,又向那老人喝问道:“你口口声声的说,你家儿子是被韩世谔、韩将军砍杀,你却又是拿不出证据来,让本官如何为你做主?” 第178章 最终交锋九 那老人一指韩漠,厉声喊道:“大人,犬子当日办差,可是领了不少衙差兄弟在身边,他们都是亲眼看见,犬子是路见不平,挺身而出,却被!却被韩大人一刀砍下了脑袋,犬子在公门这一年多来,兢兢业业,报效官府,忠于陛下,这次为了维护一名妇人清白,却落得如此下场,老天不公,小人只求大人做主,还犬子一个公道。” 直到这个时候,围在堂外红木栅栏周围的百姓们才知道,今日的被告,正是他们敬畏有加的护粮官韩将军。 顿时人群便议论纷纷起来,已经有人低声道:“郭都头的老爹是要告韩将军吗?这老家伙是不是混了头?韩将军可是好官啊!” “我是听说韩将军刚入新义县的时候,砍杀了郭都头,以为这事儿过去了,想不到今日却要审起来!” “那么韩将军为何要砍杀郭都头?” “我听人说,那郭都头调戏灾民妇人,所以为了平息民怨,韩将军才出手砍杀,不过还有人说,是郭都头见到韩将军调戏民妇,上前劝说,惹恼了韩将军,这才被砍了脑袋!” 立刻有人低声反驳道:“这话就是胡说了,你们也看到了,人家韩将军长相俊秀,出身又高贵,有权有势,怎么可能看上区区一个民妇?又怎么可能当众调戏民妇?” “就是!就是!那郭都头就是一个色中恶鬼,被他欺辱的妇人不在少数,我看八成就是郭都头被韩将军抓到。” 立刻有人撇着嘴道:“这可说不准,咱们都没看见,谁能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儿?” “也对啊!那韩将军是位高权重,有权有势,说不定他就是仗着有权有势,这才欺辱民妇,这些达官贵人,玩那些上等货玩腻了,偶尔玩一玩民妇,换换口味,也未可知!” 这两人一说完,旁边立刻有人骂道:“放你娘放的屁,谁人什么德行,那都是看得出来,郭都头平日就他妈不是什么好鸟,这韩将军却不惧任何人,搞垮了王氏米店,让我们吃上了平价粮,这两人的德行立见高低,虽然没亲见到底生什么事请,我看那郭都头定是该杀,所以韩将军才愤然出手!” 也有人奚落道:“哟!你现在说话倒是底气足得很吗?有本事!等那韩将军一走,看你还有没有胆子说这话!” 人群中己经是沸沸扬扬,他们在那争吵不休,分成两派,都在低声地咕囔着,吵得凶了,竟是有几个人撕扯起来,被旁边的人劝住才止手。 大堂上,老头也是哭哭滴滴的说着自家儿子的冤情,身后的家人们,也都是哽哽咽咽,看起来倒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杨玄感见这情形,忍不住高声道:“元郡守,他们在堂上吵来吵去,也不是个事,你们不是说那妇人,已经找到了吗?快让她出来交代一番,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元静闻言,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都不要叫嚷了,你们没听杨大人说吗?还不快来人,将那受辱的民妇带上来!”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那妇人出来,所有人都想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妇人,会引出这样的案子来。 韩世谔此时平静如常,虚托着下巴,微眯着眼睛,那位民妇的容貌,他早就忘记,只是记得姿色倒不差,否则那郭宋也不会看上。 这时,从正堂的一侧,先是出来一名衙差,他的后面便是跟着一名妇人,妇人身后一左一右,还跟着两名衙差,这三名衙差成品字形,将那妇人围在了中间,让别人不得接近。 这妇人此时穿着白色的素衣,下身是一条浅绿色的百褶裙,素面朝天。 众人见这妇人也算不得什么绝色美女,不过身材倒是丰腴窈窕,****饱满,样貌清秀,肌肤算不得细嫩,但却极为白皙,虽然不施脂粉,但也有着小家碧玉的素雅风情,虽不妖媚,却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 到了堂中,少妇便就跪倒下去,正堂上面的元静立刻拍起惊堂木,喝道:“堂下所跪何人?” 那妇人尚未说话,韩世谔已经向元静说道:“元大人,我听说这惊堂木是有讲究的,不能这么三下两下就拍一次。惊堂木代表的是官威,这官威偶尔爆发一次,自是震慑人心,但是总是这么拍呀拍,官威的份量,那可就要轻了不少,你莫介意,我是有话直说而已!” 众人闻言愕然。 元静闻言,冷哼一声,复问那个妇人道:“堂下所跪何人?” 那少妇垂着头,低声回道:“民妇钱胡氏,闺名风娇!” 元静摸着胡须,缓缓问道:“你家住何方?可还有其他家属?” 妇人水灵灵的眼眸子里,划过悲伤之色,声音有些凄苦的回道:“民妇家居下江县平山镇,家里本是经营绸庄,大水过来,民妇带着孩子恰巧回娘家!躲过一劫,如今夫家没了消息,只能带着孩子!” 夷陵郡的平山镇是最靠近大江的小镇,正从大江决堤,平山镇那是第一个便就受冲击,这钱胡氏的夫家,若无奇迹,自然是都遭了祸。 元静点了点头,看了看四周的人群,才道:“钱胡氏!今日传唤你来,非是它事,我且问你,你可见过这位韩将军?”说到这里,元静用手指了指韩世谔。 钱胡氏抬起头,看到韩世谔坐在椅子上,神情镇定,脸上带着微笑,正对她微微颔,他的眼眸子里显出感激之色,但是一瞬间,脸色有些泛白,微微垂下头,因为她今日能出现在堂上,自然是元静一帮人可以安排,在这之前,更是有人对她进行了一阵威胁,教她在公堂上如何说话,她知道,那一群人,就是一群狼,自己是他们利用的可怜工具而已。 或许在他们眼中,自己连一颗灰尘也算不上,只不过如今要利用自己,才将自己搬到了台面上来,而自己的孩子,如今就掌控在这些人的手中,只要自己没有按照那些人的要求去做事,自己丧命倒也罢了,关键是自己的孩子,也必定要被这帮畜生撕成碎片。 但是难道真的要按照这帮畜生的要求,去诬陷这个曾经拯救过自己的少年将军?难道真的要昧着良心,颠倒是非,将脏水泼在一个充满正气的少年英雄身上? 第179章 最终交锋十 她那丰腴的娇躯,在那剧烈地颤抖着,因为她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实是痛苦到了极点,而公堂内外,也有无数双眼睛都盯在她的身上,看看她究竟是要如何说来。 此刻,县衙的大堂内,一片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钱胡氏的身上,有人见她娇躯微微颤抖,并不知道她的心中,正在经受着天人交战的痛苦折磨,他们都还以为,只是被大堂上的肃穆威严之气所惊吓。 元静等了片刻,见这妇人还是不说话,就忍不住沉声喝道:“钱胡氏!本官问你话,你还不从实招来?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钱胡氏闻言,微微抬头,她那苍白的俏脸,看起来倒是楚楚可怜,又偷偷的看了韩世谔一眼,脸上顿时又显出犹豫复杂之色。 元静怕事情有变,于是就咳嗽一声,缓缓道:“钱胡氏,你也莫害怕,本官今日叫你过来,只是让你将那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陈说出来,你是受害者,我们自是不会与你为难的,我们现在之所以在这,都是要为你主持公道,谁是谁非,当日你是最清楚的,你现在仔细说话,自是不会有任何人敢找你麻烦的。” 陈县令也是眯着眼笑道:“不错,钱胡氏,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今日我与诸位大人,就都是要为你做主。” 钱胡氏闻言,她的眼圈儿有些泛红,终于开口道:“当日,是、是!”顿时,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盼她说出名字来。 众人又等了一阵子,见钱胡氏还不说话,元静便要再次发火呵斥,终是见到钱胡氏跪在地上,立直上身,****挺翘,神情显得异常决然,声音有些冷,只听她回道:“回各位大人、老爷的话,当日的事情,民妇确是是当事人,也确实受到轻薄之徒侮辱,引了人命案子。” 元静见钱胡氏开口说话,神色变得高兴起来,兴奋地道:“好!钱胡氏,你快将当日事情,从头到尾说于大家,让大家替你做主!” 钱胡氏傲然挺****,大声回道:“诸位大人、老爷,民妇当日身无半点口粮,就是大老爷们赈灾的米粥,还要两日才有一顿,我们孤儿寡母也是轮不上多少,眼看着就要饿死,那日恰好郭都头带人去收尸,经过民妇的帐篷,许是对民妇起了心思,就要拿出一块饼来,要民妇用身子去换他那块饼!”她话说到这里,四下里就一片哗然,元静他们都是豁然变色,堂中的不少官吏和士绅们,也都是神色大变。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蝼蚁一般的小小民妇,竟然敢违背元静的吩咐,居然在公堂上这般说话。 他们当然也不会理解,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生命,都有着他内心坚持的那一份自尊,那一份任何人,都不可亵渎的尊严,因为尊严无关乎人的出身和性别,无关乎人的年纪和地位。 所以他们无法了解,钱胡氏为何敢在这个时候,抛去一切,硬是说出这番让他们大出意料的话来。 而韩世谔听钱胡氏这样一说,也是颇有些意外,他的心中自然早便知道,钱胡氏出现在这公堂之上,那是元静一伙人精心策划的阴谋,背地里恐怕早就使尽花招,威逼利诱,想让钱胡氏成为他们对付自己的工具。 一个弱女子,孤儿寡母,若真是屈服在元静那一伙人的淫威之下,在大堂上指证自己有罪,韩世谔也是绝对不会怪她,因为每一个人,为了守护自己需要守护的人,总是会做出一些迫不得已的事情来。 可是今日这个妇人做出的回答,却让韩世谔对于人性有了更深的了解,这个世界上,并非每个人的心思都是阴暗无比,依旧有着许多人,心中有着对是非善恶的正确评定,而且他们有勇气做出正确的抉择。 此时韩世谔看那妇人,只觉得在这一霎那,钱胡氏的风采,己经盖过天底下所有的女人。 元静闻言,老羞成怒,大声喝道:“你、你在胡说什么?好你个刁妇,竟敢在公堂之上,编造谎言欺骗我等来人,给我打!” 韩世谔这时豁然站起,冷冷看着元静,厉声喝道:“元大人,你在胡说什么?”此时的他神色冷峻,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像看一头猎物一样看着元静,那眼眸子里此时竟是布满厉色。 韩世谔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温文儒雅,外表温和,但是此时却是突然发怒,更是神色俱烈,那声音更是中气十足,远远传开,不少人被这一声喝所吓住。 元静也是怔了怔,韩世谔的这一声厉吼,让他有些下不来台,因为现在大堂里都是人,他被一个小辈当面呵斥,面子上挂不住,他好歹也是一郡之守,岂能如此丢脸,所以也是大声喝道:“韩将军,你在公堂之上,大呼小叫什么意思?” 韩世谔却是冷笑道:“元大人!钱胡氏的话还没说完,你就斥责她胡说八道,我却不知元大人,是以什么证据证明她是胡说八道?当日发生的事情,她是当事人,亲历那件事情,所说自然是真的,难不成指证郭宋欺辱她是胡说八道,指证本将军侮辱她就是陈述事实?元大人,你这道理,让本将军实在是糊涂了。” 元静闻言一怔,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去反驳,因为证人是他找来的,如今证词没有按照自己的要求去说,这只能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韩世谔转过头,又看着钱胡氏,温和道:“钱胡氏,你继续说!你就将当日发生的那些事请,一五一十地告诉这些大人、老爷们,让他们都搞清楚,当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钱胡氏此时毅然回复道:“是大人!当日那郭都头要以大饼换取民妇的身子,民妇为了自己的孩子能活下去,只能答应他,他却是当众划开民妇的衣裳,被韩将军看见,韩将军就上前来质问,郭都头却是出言不逊,韩将军这才一刀砍下了郭都头的人头,民妇所言,句句属实,若是有一点虚假,民妇便不得好死,下十八层地域,永世不得投胎做人!” 第180章 最终交锋十一 钱胡氏的这几句誓言,可算是极为毒辣,因为堂外老百姓一听到,顿时就有九成相信她的所言定是实情,就连大堂内有些不知事情真实情况的官员士绅们,心中也都是觉得钱胡氏所言非虚。 杨玄感也是当先站起身来,看着下边跪着的郭宋家人,怒声道:“好了,这下儿事情闹明白了,元大人,这帮刁民竟敢诬告韩将军,依本官看来,该当关押下狱,好好拷问一番,对了,还有那些歪曲事实的衙差,都要一个个揪出来,都关进大狱去,胆敢污蔑朝廷命官,肆意诽谤,歪曲事实,这些罪责可都不轻吧?” 韩世谔又看了看,神情有些阴然的元静一眼,然后才悠然道:“元大人,是非曲直,钱胡氏已经陈述出来,我想这事儿,我韩世谔该是清白的了吧?” 元静阴沉着脸,又看了杨玄感一眼,无可奈何的说道:“既然证人都证明了韩将军的清白,那本官还有什么可说的?”说完,脸色又是一变,大声喝道:“来人啊,将这些刁民都拘押下狱!” 堂内的衙差们立刻上前,将哭天喊地的郭宋家人都带了下去。 韩世谔这才向四周拱了拱手,大声道:“诸位,本将军念在元大人是真心审案,今日的事情,本将军便就此作罢,本将军身为护粮官,事务繁忙,本来是没空闲理这一类事儿,今日过来,无非是看在元大人以及监察使杨大人的面子上,幸好事情顺利过去,我也就不多说什么。”说完,顿了顿,神色一冷,话锋一转又道:“但是日后还有这样的闲事找上本将军,可莫怪本将军不给面子,今日是这郭家污蔑我因奸杀人,那么明日赵家诬陷我偷窃东西,后日李家说我仗势欺人,莫非本将军都要一一回应,每次都要来这县衙门接受审讯?所谓丑话说在前头,本将今日把话说明白,这种闲事,仅此一次,若是再有下次,莫怪我韩世谔无礼!” 元静微皱眉头,但是还是起身,勉强笑道:“韩世侄,这只是一场误会,幸好有钱胡氏为世侄澄清,总算是没出什么乱子!” 正在元静说话之时,就听到堂外一阵骚动之声起来,就见到人群闪开一条道来,十多名左侯卫军士全副武装的率先进到大堂来,堂中官员士绅们,顿时一阵骚动,已经有人大声叫道:“韩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韩世谔看着他们,却是淡然道:“诸位莫慌,这些军士,可不是我韩世谔派过来的。” 众人闻言更是好奇,因为韩世谔是江南一带左侯卫军士们的头头,左侯卫有行动,不是韩世谔所派,又能是谁派来的? 这时,却见到从外面又进来一群军士,他们簇拥着一人,那人豁然是吏部侍郎裴秀英。 数十名军士前呼后拥,将裴秀英护在中间,在军士们的后面,又是一群吏部官员,不少官员的手中,甚至还提着包裹,这突如其来的人,颇有气势。 新义县衙的大堂,本就算不得大,而且里面早就聚满了不少人,此时有一群人进来,大堂内顿时显得很是拥挤。 韩世谔立刻让韩单与两名士兵先护着钱胡氏离开县衙,回营中先安顿下来,回头再安排,韩单立刻领命,领着钱胡氏和他的孩子离开了大堂。 元静在公堂上,已经是坐不住了,他快步下来,沉声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干官吏现在都慌了神,他们一下子都站起身来,跟在元静的身后,而那些士绅们,则是聚在一起,他们神情各异,或愤怒、或疑惑、或慌张、或兴奋、不一而足。 因为左侯卫的军士,毫无征兆地擅自闯入县衙内,这让他们很多人都心生不爽,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构思,上折子参劾时,自己该如何措词。 裴秀英冷笑着望向元静,咳嗽两声,才道:“郡守大人,本官今日前来,是来办公务的!” 元静闻言,怒道:“公务?你逼死江达、江大人,我们还尚未找你算账,你跑这来办什么公务?” 裴秀英看着他,冷冷道:“江达?且不管是不是我逼死他,若真是我逼死他,诸位,你们可以上来打我一顿,然后再次上书朝廷,请陛下派刑部的官员来彻查本官,本官也是绝不二话。”此时,他的神情坚毅,依旧是那副顽固的面孔。 元静闻言,皱着眉头,看向身边的韩世谔,问道:“韩将军,这又是哪一出?” 韩世谔也是摆摆手笑道:“元大人不必担心,裴大人在到江南,他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身负朝廷重任,说来也是巧,裴大人和吏部的众官员,通过王氏米店的账目,查到了许多的东西,而且王学之和田仁都愿意作证,那是人证物证俱全,涉及了不少贪官污吏,裴大人便要依法行事,而裴大人要办差事,从我左侯卫里调拨一些人手,这自然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所以我就从左侯卫里,调了三百人交给裴大人指挥。” 听到韩世谔这番话之后,将元静的肺都快要气炸了,因为这一阵子,他是耗尽心思,处处给韩世谔设陷阱、下拌子,哪知道这小子的狡猾,完全不像他的年纪,因为他非但见招拆招,而且还总是不甘寂寞地突然打出几记重拳,让自己这些人防不胜防。 就说今日之事,他们本想借此机会,好好整治韩世谔,谁知道这小子非但安然无恙,反而回打了一手回来,而这一手,确实是出乎人的意料。 元静现在只能向身侧的监察使杨玄感拱了拱手,陪笑道:“幸好杨大人在此,杨大人公正廉明,那是能为大家做主的。” 到了如今这份上,杨玄感要是还看不出两伙人瓜葛的话,那他就是愚蠢到家了,杨玄感虽然不想跟元家敌对,但是在这时候,也就只能开口回道:“只要证据充足,那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我看还是谨慎些的好!” 第181章 兵变一 这年头,说话时打着太极的人,那是多如牛毛,因为身在官场,这一本领,那就是俗称的为官之道。 裴玄英看了看他们,他也不多说废话,就一指人群中的新义城的陈知县,厉声喝道:“来人!给我将此人给我拿下!” 那陈知县闻言,脸色刷地瞬间煞白,惊叫道:“为、为何抓我?我可是一府知县,你们、你们谁敢抓我?” 裴秀英却是冷冷笑道:“陈知县?哼,本官抓的就是你!” 左侯卫的军士们闻言,也是不容分说,便有数名身材魁梧的军士上前去,站在了陈知县的身后。 陈知县吓得惊慌失措,忙看向元静向他求救,元静也是阴沉着脸,沉声问道:“裴大人,我倒想问问,你凭什么抓捕陈知县?陛下可是明明白白下了旨意,你即使有证据,但是未经监察使杨大人确认拍板,那边不能轻易动弹江南三郡的任何一个官员,难不成,你可是想抗旨?” 裴秀英咳嗽一声,一挥手,身后立刻出来一名吏部官员,手中提着包裹,放在地上,迅速解开,里面竟是有着不少账本。 那官员取出一份,打开来,里面竟然还夹着一份供词,这名官员拿着账本和供词,沉声喊道:“各位大人,这些账本上面,都是记载着陈知县贪赃枉法的证据,至于这份供词,则是由王学之和田仁一起画押作证的,里面陈述了陈知县借着新义城的米市,大发国难财,盘剥商户,收取大批贿赂,因私废公,目无法纪等等罪证,至于这上面记载的罪证,都是有处可查,许多的赃物,如今都未处理掉!”说完,又是走到杨玄感的面前,恭恭敬敬的将账本和供词奉了上去。 吏部官员的这一阵子,就忙活着查账和搜找各种证据这一件事儿,一开始并无多大的收获,但是如今有韩世谔和左侯卫军士的帮衬,更是挖出王氏米店这个大大的把柄,那自然是效率大大提高,即使现在一时半会找不到元静的充分罪证,但是像陈知县这样一类的普通官员罪证,那还是掌握的极为充分。 若是在长安,又或者是另一种环境的话,吏部的官员们就未必会迅速动手,很有可能会欲擒故纵,不动手抓人,只向陈知县这一类官员施加压力,从而让这类官员紧张起来,然后再从他们的身上安安找到一些涉及高层官员的罪证。 不过如今的形势严峻,夷陵郡的官员与吏部的官员,己经是势如水火,而韩世谔掌管的军队方面,也开始与他们,进入了针锋相对的僵持阶段,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再来暗中观察,只能迅速行动,先将掌握充分罪证的一干官员拿下,然后再从这些官员的口中,无论是用硬用软,进行公开化的查询高层官员罪证。 杨玄感接过账本和供词,快速的查看了起来。 元静在旁见杨玄感,正在仔细的查看帐本,于是急道:“杨大人,他们的供词不足为信,因为王学之和田仁被他们带回去几天了,谁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法子?说不定是屈打成招?也未可知。” 元静的心中其实也是有些慌张,因为只要抓了陈知县,接下来顺藤摸瓜往上查,搞不好就要查到自己的身上来,他深知其中关窍,一旦自己真的被吏部的人拿住,那就是悔之晚矣。 韩世谔看了看他,淡淡笑道:“屈打成招?呵呵,若是只有人证,没有物证,到可以说是屈打成招,但是如今人证物证齐全,哪里来的屈打成招?我看这县衙里审案子,很多犯人都是一顿板子过后,便画押认罪,那元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说,这些被打过板子犯人的供词,都是屈打成招,都是算不得数的?嘿嘿,若是如此,我看这大牢里面,就没有真正的罪犯,都该放出来了。” 杨玄感看完之后,良久,才道:“不错,这人证物证都是齐全,裴侍郎,该怎么办,就以你的意思办吧!” 裴秀英闻言,立刻回道:“杨大人,我们现在的手里头,共有九名官员的充足罪证,若是杨大人确认这九人的罪证没有问题,那本官便将这九人暂时拘押下狱!” 杨玄感又看了看元静,又道:“那么一切,都依照裴侍郎的意思办!” 裴秀英也是当即毫不含糊,在大堂上就拿下了包括陈知县在内的四名官员,另外五名官员,则是派出左侯卫的军士,迅速拿到县衙门来。 裴秀英望着元静,淡淡问道:“元大人!本官准备将这些人,暂且拘押在官仓内,细细审问!却不知元大人的意下如何?” 元静此时的内心十分愤怒,他知道此时裴秀英手握人证、物证,而且又有韩世谔和杨玄感支持,凭借自己现在的能力,应对起来十分麻烦,除非! 元静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口道:“裴大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们是吏部官员,找到证据,就做你们该做的,本官若是插手,反倒有包庇维护的嫌疑了。” 元静此时在心中,却是将王学之从头到脚骂了个遍,那是深恨王学之竟然惧怕吏部官员,这么轻易便做了人证,只觉得商人实在是不可信任,他更是打定主意,今夜回去,定要将他的女儿,自己的那个小妾好好教训一番,以泄心头的怒火。 而在县衙外面的那些围观者,虽然已被左侯卫的军士,拦退到更远的地方,但是他们却也是远远瞧见,大堂之内是风云突变,从长安来的军士们,他们此次过来,竟然是抓捕陈知县这一干贪官污吏,不少人都显出兴奋之色,心中暗暗叫好。 陈知县在新义县这一年多来,那就是一个最大的昏官,身为一县之尊,正事没做几桩,欺压百姓,大肆敛财,横行霸道的事儿,倒是干了不少,名声是臭到极点,今日被抓,对于大部分百姓来说,那是大快人心的事儿。 第182章 兵变二 在韩世谔走出县衙之时,吏部官员已经带着九名涉案官员跟了过来,这一干涉案官员,都是要拘押进官仓里面,因为在如今的新义城里,只有官仓最安全。 本来依照裴秀英的意思,是将他们关押在大牢内,只由左侯卫来看守,但是韩世谔则是悄声对他说:“如今在自己在新义城的兵力,只有两千,要是在分兵,容易被各个击破。” 裴秀英闻言,也是深以为然,现在他对韩世谔,更是发自心底的钦佩。 当韩世谔他们来到官仓营帐之时,韩单就立时领着钱胡氏母子来营中参见,钱胡氏欲要跪下,就被韩世谔上前拦住,微笑道:“钱大嫂,这一次,我韩世谔是要多谢你的。” 钱胡氏此时素面朝天,没有那种艳俗的脂粉气,却有着一种别样的清淡俏美,虽然她如今沦为灾民,但是在大灾之前,那也是商家媳妇,家庭条件不差,所以保养的甚好,细皮嫩肉,白皙的很,而且没有普通民妇那帮的粗俗,带有几分内敛的清雅之气。 比之少女时代,已生下孩子的钱胡氏,满是少妇的风韵,她虽不是国色天香,却也是鲜花一朵。 听韩世谔这样说,钱胡氏显得有些惶恐,盈盈一礼,拜道:“韩将军,我们母子两个的性命,是您救下来的,如果不是你,那一日只怕!”说到一半,她神色有些凄苦,并没有在继续说下去。 钱胡氏是二十岁左右的美貌少妇,比起韩世谔要大五六岁,但是韩世谔却是显得很是老成,只听他温言道:“钱大嫂深明大义,面对那帮家伙,敢于正义直言,这是连许多男人都比不了的,是巾帼英雄!韩某佩服!” 钱胡氏被韩世谔这样一夸,使他的俏脸儿顿时有些泛红,羞涩道:“民妇、民妇只是尽良心说话,他们想借我害韩将军,可是、可是韩将军救过我们母子,我若是昧着良心坑害韩将军,于那些禽兽何异?” 韩世谔又是叹道:“钱大嫂,道理虽然简单,但是真要这样做的,却并没有几个人,对了钱大嫂,你就莫叫我将军了,唤我一声韩兄弟就好!” 钱胡氏有些惶恐的低声道:“民妇不敢!” 韩世谔闻言,笑着一指旁边准备好的椅子道:“钱大嫂,你先请坐,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钱胡氏连忙摇头道:“韩将军请吩咐!民妇站着就好。” 韩世谔又是叹了口气,说道:“坐下吧!你不坐下,我就不好说事情了!” 钱胡氏不好再拒绝,就抱着孩子,只是坐了椅子的一点边沿,她的心中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将军,找自己前来是有何事要商量。 韩世谔也是坐了下去,柔声又道:“钱大嫂说了真话,却是让许多人心里很不痛快,如果你还留在夷陵郡,只怕会有些小人借机报复,对你们母子不利,所以,这夷陵郡,你们娘两是不能呆下去了。” 钱胡氏闻言神情黯然,微垂下头,并不说话,她自然明白,自己在大堂上说了真话,那么郡守大人他们的心中,一定是恨透了自己,今日若不是韩将军保护,可能就要遭遇不测。 虽然如今到了军营来暂避,但这终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元静一伙人心存怨念,那么等到韩世谔离开,那群家伙必定或对自己和孩子动手。 因为报复一对孤儿葛母,对于元静那群人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韩世谔看着钱胡氏,轻声道:“我有一个安排,却不知道钱大嫂愿不愿意,如今夷陵郡不能留,新义县更不能留,这里现在还是他们的地盘,就算我有心要护着钱大嫂,但是只要我稍有疏忽,只怕他们就要对钱大嫂不利,所以、所以我想安排钱大嫂离开夷陵郡,却不知钱大嫂愿不愿意?” 钱胡氏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茫然,显出一丝苦笑,喃喃道:“离开?离开我又能去哪里?” 韩世谔立刻又道:“凉洲城!凉洲城那里是我的家乡,那边虽然民风剽悍,但是生活却是十分富足,大家也都淳朴的很,钱大嫂去了那边,有我爹、我娘他们照应你们,你们自是能够好好生活下去的。” 钱胡氏黯然不语,因为她的故乡在这里,要离开夷陵郡,远去从未踏足的凉洲城,天南海北,那是要去适应一个极为陌生的环境,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熟悉的人,自是有些心神皆伤。 韩世谔轻声又是劝道:“为了孩子。” 钱胡氏闻言抬起头,抱着孩子站起身,又道:“一切都由将军安排,只是!”欲言又止,却没说出话来。 “钱大嫂,有什么顾虑,你尽管说来。” 钱胡氏的声音很轻柔,也很平静,她那水汪汪的眸子里,充满期盼的问道:“将军,民妇有一事相求,还请将军帮忙。” “你说!” 钱胡氏轻声又道:“民妇相求将军,帮助打听一下我家人的下落,因为大水来临,民妇家人都在大水之中,民妇知道他们遇害的可能性极大,但是、但是没有见到他们的尸体,我不相信他们、他们已经死了!” 韩世谔立刻点头道:“这件事情,我定会派人去查,如果他们还活着,我一定会派人送他们去凉洲城与你团聚!” 钱胡氏放下孩子,跪倒在地,哽咽道:“多谢将军,将军的大恩大德,民妇一生一世都不会忘!” 韩世谔连忙让她起来,轻声道:“元静他们如今被吏部的官员搅得一团麻烦,一时还抽不开精力来对付你,所以今天夜里,我便派人带你们去凉洲,到了那边,自会有人照顾你们母子,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多谢将军!” 韩世谔等钱胡氏母子一出去,立刻写了一封信,那是要交给韩擒虎跟杨雪的,先是向他们两个老人家问了一番好,要他们二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随后便将钱胡氏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请他们收留这一对母子,好好照顾着。 第183章 兵变三 写完这份信,韩世谔便就悄无声息地将钱胡氏母子,交给了帐下的黑旗卫里的人,在他们当中挑出四名军士,乔装打扮,将钱胡氏母子送去凉洲城,交给韩擒虎,那封信,也交给他们,令他们务必交到韩擒虎或者杨雪的手中。 夜色深沉,官仓内本是一片宁静,但是子时时分,一大队全副武装的夷陵郡的郡兵就点着火把,甲胄重盔,在一名将领的带领下,来到了官仓之前。 此时的官仓内,还拘押了十多名夷陵郡的大小官员,这突如其来的兵马,顿时惊动了仓里的人,守卫在官仓外面的数名左侯卫的府兵,见到一群郡军如狼似虎而来,都是有些吃惊,但他们不愧是大隋精锐的府兵,遇事也是不乱,八名府兵当即拔出佩刀,一字排开,横挡在官仓门前,怒目扬眉,冷冷地注视着官仓门前的郡兵士兵们。 这次所来夷陵郡兵,不下于两千人,他们清一色的甲胄在身,腰佩横刀,右手举火把,左手则是拄着长矛,身穿的长袍在夜风中飘动,看起来森然冷酷。 上千支火把,将官仓大门前的场地,照得亮如白昼,两千多名郡兵排成数十行,整整齐齐,将官仓的大门给围得水泄不通,在队伍的正前方,则是两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将领,瞧他们的那种服饰,不过都是都尉级别的将领,当中一人一脸冷然之色,望着门前数名左侯卫的府兵,沉声道:“本将乃夷陵郡新义城城守军都尉陈贺,奉我们的赵信将军之命,来此取粮,速禀韩世谔、韩将军,让他打开大门,我等要进去!” 赵信将军,就是夷陵郡五千郡兵的最高指挥官,如今还坐镇在抗洪第一线。 几名府兵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也不傻,立刻就有一人沉声问道:“你们要取粮,为何要带这么多兵士?还有,尔等兵甲在身,手持武器,究竟意欲何为?” 不料那陈贺却是冷声反问道:“你们虽是大隋府兵,但也是要守我们大隋的律法,本将现在是奉命带兵办事,与尔等无关,尔等也没有资格过问,速速打开官仓大门!” 那名左侯卫的府兵,也是并不退缩,沉声回道:“我们将军现在已经歇息了,你们若有事情要办,就请你们明日再来!我等亦是奉将军之命,坚守此处,不许闲杂人等随意进出,你们速速退下!否则就不要怪我们了。” 那陈贺闻言,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般,只见他厉喝一声,拔出横刀,刀锋指向那名军士,怒吼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吗?本将可是夷陵郡兵都尉,我们夷陵郡的郡兵,存在的目的,就是以保护夷陵郡的安危为己任,这新义县城亦是在我们的保护范围之内,我们是来取些粮食,你们还不速速离开,免得祸及自身,到时候大家非但面子上不好看,只怕还要生出更大的事端来!” 这时,忽听一个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来,却是说道:“我们大隋的府兵,从来便就不怕事情,而且也是向来敢闹事,你莫非不知道吗?” 陈贺皱起眉头,抬头去看,只见很多府兵正从官仓里快速集结,在那些人群之中,有一人已经缓缓走了过来,那人一身赤红的精良甲胄,相貌俊郎,但是行走之间,自有一股普通军人难以比拟的严厉威势。 陈贺着冷视那人,豪不客气地问道:“你是谁?” 韩世谔淡淡一笑道:“在下就是左侯卫的骠骑将军韩世谔!” 陈贺皱起眉头,又道:“原来是韩将军!韩将军你来了正好,这里的府兵都是你的人吧?还请你将他们先撤下去,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韩世谔看着他,淡淡问道:“麻烦?这位将军的耳力似乎不好,因为本将军刚刚说过,我们并不害怕麻烦,更是不畏惧任何麻烦,而且,我们左侯卫守护各地官仓,那是陛下亲自下令,所以要想我们左侯卫撤下去,除了陛下下令,谁下令也没用,我们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而陛下的命令,便是我等奉行的天职!” 陈贺闻言,冷笑道:“这样说来,韩将军是下定决心,要与裴秀英狼狈为奸,意图勾结作乱了?” 韩世谔眼眸子闪过冷色,陈贺这句话,让他立刻嗅出一种极危险的信号来,他心中十分清楚,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一群突如其来的夷陵郡郡兵,绝对有着阴谋诡计,此时陈贺一句话,顿时让韩世谔敏锐地感觉到,元静那一伙人,似乎是要对自己这些人下手了。 韩世谔皱着眉头,脑子飞转,正在思索对策,却听身后传来了裴秀英的声音,只听他怒及问道:“本官就是裴秀英!本官问你,本官何时意图勾结作乱了。” 那陈贺见裴秀英坐着担架出来,又是冷冷一笑,沉声又道:“本将军奉赵信将军之命,特来新义城的官仓取粮,可是你们这些府兵,却不让我们近去,让我们的将士们饿肚子,这不是作乱,又是什么。” 韩世谔跟裴秀英对视一眼,韩世谔冷然道:“我们这里的粮食,只能让灾民们够用,你们郡兵的粮草,还是去找元郡守要吧!” 陈贺闻言厉声道:“两位大人,你们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么末将就管不了其他的了,只能依照赵信将军军令办事而已!” 裴秀英也是毫不退让,怒视道:“那你让那赵信前来说话,我倒要看看他是一个什么说法,你一个都尉将军,竟敢威胁大隋府兵,却不知他是如何带兵的!是想将你们都带了造反吗?” 陈贺似乎并没有将裴秀英放在眼中,淡然道:“裴大人、韩将军,你们来我夷陵郡,不见你们为民做事,却是处处排除异己,那是别有居心,如今路人都知道,你裴大人大肆污蔑我们夷陵官员,捏造事实,混淆视听,更是蒙蔽监察使杨大人,大批拘拿我们夷陵郡的官员,导致我们夷陵郡人心惶惶,官位无人,救灾不利,你们这般放肆妄为,究竟有何目的?我们赵信将军率领我等忠于皇帝陛下,维护夷陵郡的安危,而你们为了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将这里弄得乌烟瘴气,官员寒心,百姓愁苦,赵将军与我等实在是在也看不下去,若是再任由你们这样无法无天下去,我等夷陵郡兵,也就实在无法向陛下交代!” 第184章 兵变四 陈贺还在那侃侃而言,阴阳顿挫,他的声音时高时低,竟是显得很为悲愤。 韩世谔冷笑着看着他,因为陈贺这一套说辞,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必定是在事先排练好的,否则也不会说得如此流利干脆,只是那股大义凛然的姿态,倒是难为陈贺表演的出来。 韩世谔淡然打断他,说道:“要问罪,也轮不到你,你快请赵信将军过来!要是赵信将军没有来的话,该不是你们打着他的旗号,擅自行动,假公济私吧?你要知道,没有兵符,擅自调动郡兵,那可是死罪!” 陈贺闻言,眼皮子跳动了几下,作为地方军队的将领,他当然也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因为大隋的军队,分为两大军事体系。 第一军师体系,毫无疑问,自然是大隋十二卫府的府兵,除了左武卫目前是守卫在凉洲一带,其余的十一卫府的府兵,他们都是护卫在京师长安一带,那是大隋最精锐的军队,数量足有几十万,他们的战斗力却又是最强的,只要哪个地方发生战争或灾乱,就将他们调到哪里去。 第二军事体系,自然便是地方的郡兵了,也就是守卫的各郡的郡兵将士,而按照朝廷军职,地方要是发生突急动乱,为首将领要合上地方的兵符,可以调动两千人以内的将士进行平乱,两千人以上的调动,则需要兵部议定,由兵部发下调令才可,而发生更重要的事情的话,那么就是要派府兵出发。 而地方的郡兵兵符,俗称虎符,是有黑玉雕成的虎形兵符,虎头在镇守将军手中,虎身在当地郡守手中,欲要调兵,身首合一,组成完整的虎形兵符,便可调动两千人之内的军队。 这也是大隋朝廷,控制地方军队的一种极严厉的军制,郡守与镇守大军各控制半截兵符,互相制约,合二人之力才可调动两千人之内的军队,所以普通地方官员很难有机会控制军队。 如今这陈贺带着两千名郡兵前来,也不知其他地方是否还埋伏有兵将,但是毫无疑问,地方郡兵的兵符,显然是身首合一了,否则是调不出这两千人的兵士。 换句话说,夷陵郡郡守元静和新义城镇守将军赵信的两块兵符,合二为一,这一次行动,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显然是得到那两个人的首肯的。 陈贺脸上微微变了变,但很快就冷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高高举起,沉声道:“韩将军,你可是想看兵符?那你要看清了,兵符在此,末将等人可是奉命行事!” 那件东西,色泽乌黑,在身后士兵手举火把的火光中,乌黑油亮,竟然发着黑黝黝的光芒,形似一头猛虎,那正是镇守将军的兵符。 韩世谔微微色变,但是他在瞬间的惊讶后,便保持冷静,冷视着陈贺,问道:“奉命行事?行的什么事情?” 陈贺冷冷道:“现在由我夷陵郡兵接管官仓,官仓当中的粮草,即可交由我们接管,免得末将为难!”他口口声声自称“末将”,但是语气却没有半丝“末将”的意思,倒像一个上司吩咐部下行事一样。 韩世谔淡然道:“本将军若是不将官仓交给你呢?” 陈贺也显得很平静,又道:“赵信将军吩咐过末将,要尽可能地对各位大人客气一些,但是、如果你们实在要为难末将,末将职责所在,也只能得罪了!” 韩世谔示意帐下的军士们,准备动手,又盯着陈贺,缓缓道:“本将军也就不说什么以下犯上,那些对你无用的废话了,你们要想进官仓,假公济私的带走那一干要犯,很简单,我们就在手底下在真章吧!” 陈贺神色阴鸷,他缓缓收起兵符,一扬手,举起了手中的横刀。 便听得金戈之声响起,四周的夷陵郡兵,都是斜举手中的长矛,矛头都对准了官仓大门,对准了门前的韩世谔等人。 陈贺在那冷冷又道:“奉命行事,并不畏惧、兵戎相见!” 夷陵郡兵的这一动作,令门前的府兵更是戒备起来,他们握紧了手里的横刀,对于这群军士们来说,他们就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会全力履行自己的职责。 “呛!呛!呛!”金戈之声响起,此时官仓大门被猛得推开,门内,一群甲胄鲜明的左侯卫军士,如同潮水一般冲了进来,刀光闪闪,带有长矛的军士们,都是个个平举长矛,其他的军士也是纷纷拔出横刀,他们那一双双眸子里满含杀机,就似一群四处猎食的猛虎,冷冷地看着这些郡兵。 在那一时之间,一片寂静,只听到双方军士粗重的呼吸声。 陈贺也是神情冷峻,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不远处的韩世谔。 韩世谔看向他,冷冷问道:“你是如何调动这些夷陵郡兵的?” 陈贺冷然道:“我不是说了吗?我自然是奉命行事!” 他的话声刚落,所有人就看到一个诡异的场景,一身盔甲的韩将军,身体竟然如同灵猿一般,身轻如燕,随即向一头凶恶的猎豹,直扑向陈贺。 在场的郡兵跟府兵,甚至是陈贺,都是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韩将军竟然是说出手就出手,而且他的武功,令人惊骇! 陈贺在吃惊之余,也知道大事不妙,身体急速后撤,后撤之时,已经在电光火石间,拔出了佩刀,寒光乍现,到了这个时候,已是你死我活之时,陈贺再不顾及,横刀已经横里往韩世谔劈了过来。 在夷陵郡的郡兵之中,都尉一职并不低,陈贺能够担任城都尉一职,虽然有元静在背后帮忙,但是与他自身的实力也是有极大的关系,但是陈贺能被元静看中,帮他进入郡兵担任这个职位,那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他这一刀,速度极快,而且变招甚多,在刀法上,这位陈都尉还是很为自信的,虽然韩世谔的功夫和威名他也听说过,但是对于这一刀,他依旧很有自信。 “砰!”一声沉闷的响声在门外传开,在将士们惊讶的目光当中,一道身影就飞了出去,尔后落在左侯卫的府兵军阵的一头,那道身影已是躺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 第185章 兵变五 这一切来得太快,乃至于很多人都没有看清楚,等到他们都反应过来时,所有人都已经看见,那陈将军己经躺在地上,而身着盔甲的韩将军,正英武地站在陈贺旁边,一只脚踏在他的胸口之上,气势惊人。 左侯卫之中,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好,于是,几百名左侯卫的军士,他们都是举起手臂,高呼道:“将军威武,将军威武!”他们的那股子气势,将夷陵的郡兵们,都给惊得膛目结舌。 韩世谔抬起手,军士们顿时又都静了下来,但是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显出兴奋之色。 韩世谔握紧了拳头,当前的形式,对方随时可能一拥而上,所以他心中在瞬间就决定,只要对方真的动手,自己便以最快的速度,抢先拿下陈贺,所谓擒贼先擒王,拿下陈贺,应该可以稳住局势,令其他夷陵郡郡兵不敢轻易动弹。 韩世谔也知道,俗话说狗急了会跳墙,吏部官员大肆抓捕夷陵郡的官员,审问刑讯,不少软骨头的官员,已经或多或少招供了不少东西,如今已经有许多的口供和证据,危及到了元静,以及元氏一族的安全。 所以,元静当然不会允许吏部的官员,在这样肆无忌惮地在眼皮底子下查下去,今日夷陵郡兵的出动,也算是逼得急了,直接来抢人抢证据,顺便挖个坑,逼自己下去。 那些满腔愤怒的左侯卫军士,绝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消除他们心中的怒火,也不是这般容易就能洗刷他们心中的屈辱。 所以,他们已经做好了,用鲜血找回尊严的准备。 只不过,自家将军的这一次突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贺勉踩在脚下,终于让大隋府兵的尊严,重新回到了这帮勇士们的身上,因为找回尊严最好的方法,就是将敌人踩在脚下! 如今,他们的将军,为他们做到了这一点,因为无论陈贺幕后是谁,将陈贺踩在脚下,也就等于在他幕后的主子脸上,重重地打了一个极为响亮的耳光。 韩世谔冷冷地看着,己经被自己控制,并踩在脚下的陈贺,那冰冷的面庞,在配上冷漠无比的声音,可以让任何一个对手生寒,只听他说道:“现在,你在告诉我,你是如何得到虎符的?” 一时间,风云变化,方才还是和蔼可亲的韩将军,此时就像一块冰冷的寒铁,浑身上下,每一处似乎都带着浓郁的杀气。 陈贺咬着牙,身体上的疼痛以及胸口被踩的那种窒息感,让他的脸上显出痛苦之色,他咬着牙,冷啍道:“我已经说过!你又何必多问!” “咻!”的一声,刀风忽起,韩世谔已是将自己腰间的横刀拔出,毫不客气地在陈贺的脸上划过,那张痛苦的脸上,立刻出现一道深深的血痕,鲜血顿时溢出。 夷陵郡的郡兵当中,陈贺帐下的几名校尉,悄悄对了眼色,他们让手下的郡兵们,缓缓移动步子,慢慢向韩世谔靠拢。 他们都是经过训练的军士,那是想要准备靠近韩世谔,靠人群攻势,拿下韩世谔,救出自己的将军。 只不过韩世谔的左侯卫之中,也多得是精明之士,夷陵郡的郡兵们,刚刚移动脚步,就有数十名左侯卫的军士,像是猛虎一样,毫不犹豫地扑上前去。 而另一名都尉,他毫不犹豫地挥下横刀,命令道:“听我命令,都给我闯进去,接管官仓各处,重点解救陈将军,给我进!” 韩世谔又是上前两步,站在最前方,沉声喝道:“谁敢!你们真要造反吗?” 夷陵的郡兵们,都是大吃一惊,当他们正要动手,韩世谔中气十足的冷喝声,又是响起了,只听他又道:“谁想死,动手试试?让我们好好试试你们的深浅!” 韩世谔的这一声喝,如同惊雷贯耳,众多夷陵郡的兵士,一时都给惊住,而左侯卫的军士,更是迅速闪开,围成半圆大阵,他们扑上前去,盾牌长矛的冷光,都已经对上了那些夷陵郡兵的脖子,将他们围在自家将军的外围。 当中的夷陵郡兵,也是被挤成一团,他们虽然手握兵器,但是不少人都显出慌乱的神色。 因为他们终究,还是比不上左侯卫的训练有素,面对着强悍的府兵精锐,其他任何的郡兵,都会不由然地生出畏惧感,这帮郡兵自然也不例外。 韩世谔并不在理会那帮郡兵,在左侯卫的威势下,他确信这帮人,已经不会在敢动弹,因为,就算这帮人真的悍不畏死敢反抗,可是自已帐下军士们的刀子跟长矛,也是已经磨得够快! 陈贺此时是苦不堪言,他实在没有想到,韩世谔会穾然出手,他更没有想到,韩世谔的一只脚上,竟然有那么大的力量,就像一块大石头,踩的他喘不过气,而且脸上的道口辛辣火热,感觉到黏黏的鲜血往外溢出,一股股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钻,这个时候,他很清楚,如果韩世谔真的想要杀自己,他的刀锋一定敢割断自己的喉咙。 他心中对于自己帐下的兵士,己经充满了愤怒,不过他又想象到,即使那边的人真的杀了过来,只怕也无济于事,因为自己被韩世谔在电光火石间控制住,恐怕他们当中,也没有几个人,有胆子敢在再出手的。 ······ 短暂的混乱过后,官仓门前的空地上,再次安静了下来,韩世谔一双闪着寒芒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在陈贺的身上,一字一句地道:“我们左侯卫的军士,今晚还要杀很多人,所以,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我最后一次问你,你是用什么法子,调动夷陵郡兵的?” 陈贺看着韩世谔,那发着寒芒的眼睛,他的心中已经相信了!他相信,自己这次的回答,如果真的不能让他满意的话,那么,他手中的刀锋,便一定会无情地划断自己的咽喉。 第186章 兵变六 每个人都怕死,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去面对死亡,往日的强悍,在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才能经受最大的考验。 一个人往往在拥有很多东西的时候,更容易怕死,显然陈贺是经受不住这样的考验。 陈贺抬头看着韩世谔,见到韩世谔那双阴冷的眸子,正盯在自己脸上,他身上的寒意更浓,于是喘着粗气,急道:“我说!我说!是、是我那次请赵信大人赴宴之时,在、在酒中下了、下了迷药!于是,我、我便盗了、盗了、他的虎头兵符!” 陈贺这话一说出来,夷陵郡的那些郡兵当中,立刻就有人豁然变色。 除了极为少数的死党,大部分的夷陵军士,那都是看见虎符,才出动的,此时陈贺的回答,无疑于是石破天惊,这个时候,大家才明白,这次出兵,竟然不是赵信将军的军令,那么他们这次出兵,就与造反无异。 虽说责任不在当兵的身上,但是若朝廷真的追究起来,陈贺自然是罪责难逃,这帮追随而来的夷陵将士,那也是很有可能被打成叛军的。 夷陵郡的郡兵们,顿时,人人都是心惊胆战,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小的,手一软,手中的横刀落地,发出清脆的呛当声。 他这一放不打紧,其他的夷陵的军士,也在一时之间,都是将手里的兵器纷纷丢在地上,就是陈贺的死党,也知道大势已去,丢下了兵器。 陈贺见状,顿时就面如死灰。 韩世谔此时冷笑又道:“陈贺,你这是以下犯上,又是一桩死罪了,陈信将军现在,只怕是很不高兴,只是,我还有疑问,只有虎头兵符可不够,你这虎身兵符,又是谁给你的?你这样做,是受谁的指使?” 陈贺欲言又止,目光闪动,这个时候,他也已经无话可说了。 对于陈贺以下犯上,从赵信身上盗取兵符,韩世谔就已经感觉到了,此事中的阴谋。 韩世谔虽然已经明白事情的真相,但是他需要陈贺,在这些旧将们的面前,将幕后指使人,亲口说出来,他要掌握每一个有用的证据,用他的快刀,进行一次最凌厉的扫荡!于是又在陈贺的脸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刀口,问道:“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干的?” 陈贺这次却是没有敢坑声,韩世谔此时立于场中凛凛生威,如同煞星下凡,杀气腾腾,因为他忍了一晚上的怒火,终于勃然喷薄,倾泄而出,终于到了翻盘的时候了! “雄阔海,搜出他身上的虎符,你持虎符接管这两千人。” “是!” “孙双你领跃马营的将士,看管粮仓。” “是!” “韩豹,你带龙兴营的将士,随我接管这些夷陵郡兵,直击元静所在的庄园!” “是!” 雄阔海从陈贺的身上,搜出虎符令牌,小心地将它握在手里。 接管这两千郡兵的过程很顺利,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因为他们都知道,要是不听这位将军的话,那他们实打实的就是叛军,听令的话,就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因为在两千人当中,韩豹就只斩了一名,上前抗令的都尉,其余的将士们,便就全体服从,愿听韩世谔的差遣。 拱卫各郡的军队,终究还是忠于隋文帝杨坚的,被有心人利用和蒙蔽也只是暂时,韩世谔一下子,便就将他们带回了正路上,直到夷陵郡的郡兵们,都服从听调那一刻起,韩世谔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目前韩世谔的手里,已有四千余兵马,横行新义城,己经可以毫无顾忌了,因为那些衙役们跟这些军士们比起来,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斩了一名都尉,还有一名校尉,小心翼翼地上前抱拳道:“将士们如何行止,还请韩将军下令。” 韩世谔又扫视将士们一圈,冷冷道:“全部出发,直击庄园,杀叛党,诛元静!” 那校尉一呆,然后抱拳大声道:“是!” 一支支火把突兀地就点亮起来了,火把像一条又一条千人的长蛇,长蛇蜿蜒而行,纷纷直奔元静的庄园而去。 此时的庄园里,元静己经起身披上衣裳,现在已是两更天,在这个时候敢有人来打扰自己,只可能是发生了极重要的事情,所以他的动作很快,打开门之后,立刻就见到了脸色泛白一名家丁。 能在四更天来叫自己的门,元静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到我书房!”元静并不多言,他背负双手,快步往书房行去,那家丁也是一脸的惊恐,疾步跟在他的身后,如同一条跟着主人的狗。 书房就在旁边,元静进去之后,就转过身,脸色阴沉地看着家丁,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家丁眼神惊恐,上前拱手,低声道:“大老爷,那位韩将军已经将两千郡兵,给收服了!陈将军被擒,侯将军被砍死了。” 元静一时还没转过神来,又或者这句话,在他的脑中一时间,并没有办法理解,问道:“什么?谁收服了?” 那家丁苦着脸道:“大老爷!那韩世谔已经收服了那两千郡兵,陈将军被擒!侯将军被砍了脑袋。” 元静这一次是听明白了,他两眼发愣,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家丁,忽然间,他的身体就像泥鳅一样,往下便要瘫倒,那家丁倒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元静,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伸手在他的胸口揉了揉,才听元静吐出一口气,发现他的额头上,竟然已经冒出汗来。 韩世谔收服了那两千郡兵?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收服那两千郡兵?元静在那呆呆地坐着,一时间一语不发,就如同活僵尸一样,一动不动,那个家丁则是呆呆地站在他的旁边,如同木头桩子一样。 在这悄无声息之中,那家丁终于上前来,低声道:“大老爷,你怎么样?没事吧?这个时候,您可不能乱了方寸啊!” 为了他的身家性命着想,完全依附于元静的家奴,他绝不想看到元静就此萎靡,因为元静要是倒了,就等于他是必死无疑。 在这场争斗中,毫无疑问,败者的下场将是极为凄惨的。 元静此时急道:“你,还不快去将先生请来!” 第187章 兵变七 那家丁急忙过去叫人,元静喘着粗气,闭上眼睛,脑中终于意识到,一个极其困难的问题,他握紧拳头,提醒着自己不要乱,这种时候,越是乱,也就越会陷入危险的境地,只是这种提醒,并没有让他的脑子活络起来。 当荣先生过来看着元静的怪异神情之时,只见他那一对小眼眸子,闪着极为怪异的光芒,光芒中,竟是显出沮丧之色,这让荣先生的心,也是往下一沉。 因为他的靠山,就是这位郡守大人,如果连自己的靠山都不稳,自己的前途也就尽毁。 元静见荣先生己经过来了,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咱们、咱们该怎么办?” 荣先生深吸一口气,向他问道:“他们还有什么动作吗?” 元静皱眉,向那家丁问道:“他们、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那个家丁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元静,没办法,只能又是回道:“陈贺将军跟他手中的那些人,他们已经出事了!” 荣先生细小的瞳孔,扩张起来,急忙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个家丁眼角抽搐,轻声道:“小人听说,陈贺将军带着两千名夷陵郡的郡兵,赶往官仓,后来、后来陈贺就被捆了出来,而且、而且陈贺当众承认,他那虎符,是他偷来的!” 元静这一次是真的惊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从他的脚底直冲上头顶,本来白白净净的脸庞,此时更加的煞白,没有了红润的血色,他憋了半日,终于怒吼出来:“这个畜生!” 元静之所以这么生气,原因就是这个陈贺,是他一手安插进夷陵郡兵里的,他花了许多的精力,这才让坐上掌管一府的都尉一职,而且陈贺还是陈县令的弟弟,他也是看在陈县令的面子上,这才着力提拔他的。 往日里,这陈贺表现的也是勇悍无畏,而且忠心耿耿,元静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这位陈贺是很为看中,所以也将他作为了重点的培养对象。 这一次军事行动,也正是出于对陈贺的信任,元静才将重大的军事行动交给了他,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最为信任的人,自己一直视为最有潜力的小辈,竟然成为第一个背叛自己的人。 元静甚至无法想通,在官仓那边,陈贺的手下,那可是有将近两千名郡兵,为何却被韩世谔给轻易摆平?甚至还将他们给收服了。 虽然郡兵的单兵作战能力,与大隋府兵有着不小的差距,但是一对一的兵力对比,也决不至于轻易落败啊,现在最为关键的是,陈贺一旦被韩世谔给控制,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和证据,必将被韩世谔所掌握,那样一来,韩世谔就有着充分的证据,对自己施以武力。 荣先生也是冷声道:“我们不能在让他活着了!” 元静低声问道:“先生是说杀韩世谔?可是我们现在如何杀他?” 荣先生闻言,他也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能够杀死那个狡猾如同狐狸一样的年轻人,于是摇头道:“不是韩世谔,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机会能够杀死他了,我是说陈贺,我们不能让陈贺活下去,因为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元静闻言,他的眼眸子里,闪出杀意,怒发冲冠回道:“陈贺若是不承认,赵信那边就算想说自己的虎符是被盗取,我们也大可否认,可以说是赵信想推脱出兵的责任,所以才冒言虎符被盗,只怕很多人都会相信,这是赵信想推脱责任,但是陈贺一旦承认,事情就大大不妙了,那个畜生,竟是如此没有骨气,我真是看错人了!” 荣先生也是应道:“只要陈贺一死,韩世谔就没有了人证,我看韩世谔还能拿出什么证据来,到时候管他韩世谔闹的多凶,没有证据,他还敢找上门不成?就算有证据,他还敢杀了我们不成?他韩世谔在动刀子前,也该想想刀子,收不收得回去!” 就在此时,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门外传来禀报:“老爷,护粮军、护粮军他们,己经在园外叫门,让我们开门!” 元静闻言一惊,与荣先生对视一眼,恨恨道:“什么?那臭小子还真的找上门来了!先生,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刚刚恢复镇定的元静,一下子就又陷入惶恐之中。 荣先生端起茶杯,喃喃道:“我倒要看看,那小子能使出什么花样!” 元静长长叹了口气,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呐!一直不敢轻视他,终究还是轻视他了 良久,在那家丁的注视下,元静缓缓开口道:“让大家刀出鞘,箭上弦,让护院们严密把守庄园四周” 家丁闻言悚然大惊,因为老爷这话的意思,难道他们敢围攻庄园吗?元静苍凉一笑,又道:“去吧,把本官的话吩咐下去,凡事多防范一些总是没错的” 家丁躬身施礼,就退了下去。 庄园的正门外,此时亮如白昼,有着大群的府兵跟郡兵,他们的手中大多都举着火把,上千支火把,将庄园正门外照的如同白昼,黑压压的人群,全都是甲胄在身,兵器林立,刀光寒芒,阴气森然,充满着肃杀之气。 火光照射在甲胄上,反射出冰冷的寒光,人群最前面,陈贺被困的结结实实,他的头上套上了头套,只露出两只眼睛来,在他的眼睛里,充满着惊恐,因为在他的身后,便是数名手持横刀的军士。 除了大批的府兵,在府兵的后方,还有一群郡兵,不过这帮郡兵现在,也已经全都跟随了韩世谔。 “咚!咚!咚!”几名强壮的左侯卫军士,在那敲打着庄园那后重的大门,可是过了半晌,也没有人来开门。 在庄园大门的后面,那几名看门的护卫从门孔里看到外面的动静,那已经是吓得魂飞魄散,两腿都在软,哪里还敢开门。 韩世谔冷冷一笑,缓缓上前去,捶门的军士这才散开,韩世谔走到门前,沉声喊道:“我韩世谔求见监察使杨大人,夷陵郡守元大人,你们还不快快开门!” 第188章 兵变八 一时间,庄园之内寂静无声,只有庄园外面的那些火把,还在那“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良久,终于才从庄园内,传来一个胆战心惊的声音,只听他颤巍巍的回道:“是、是韩将军吗?那个、那个杨大人跟我家老爷,他们都是早已安歇,韩将军要见他们,还请明日一早,再过来看看,现在、现在己经太晚,小人不、不好打扰他们,还请韩将军见谅!” 韩世谔闻言,冷声又道:“本将军现在命令你,现在立刻开门,否则的话,老子可要撞开这道门了!” 听了这话,庄园里面顿时就没有了声音。 韩世谔此时,再不犹豫,一挥手,大喊道:“来人,给我撞开这道门!” 就见人群中突然闪开一条道路,五六名左侯卫的军士,他们抬着一根大横木,竟是气势汹汹地从人群中出来,便要用大横木去撞门。 其实,韩世谔要进这座庄园,方法其实有很多的,韩世谔完全可以派人翻墙过去,从内部打开大门。 但是,韩世谔却不愿意那样做,因为论及哪一种打开大门的方式最有震慑力,或许就是这种方法了,用大横木撞开厚实的大门,何其畅快! 而韩世谔现在要做的,就是每一步都要充满着攻击力和威慑力,从气势上,先便要压住所有的对手,因为在他们的背后,还有近两千夷陵郡的郡兵,听以还要在气势上压倒他们。 而那些后阵的夷陵郡兵,见到这些大隋府兵,竟然拿着大横木去撞郡守府的大门,他们这时候都是面面相觑,他们也是更加明白,大隋府兵就是大隋府兵,做事情就是透着那么一股子牛叉的味道。 这五六名抬着大横木的军士,那都是肌肉男,力量十足,同时吆喝一声,便抬着大横木,毫不犹豫地冲着大门撞上去。 “咚!” “咚!” “咚!” 地震山摇一般,虽然庄园的大门厚实无比,但是在大横木的撞击下,也是在瑟瑟发抖。 此时的庄园之中,靠近正门的两处塔楼里,庄园里的护院们都在拿着弓弩,对着大门前的军士们,却是谁也不敢射出一箭,他们十分清楚,这个时候,谁要是犯糊涂射出那么一箭,就当于是在干燥的稻草上点上一把火,这帮强悍无比的军士,定然会猛冲进来,将自己这些人撕成碎片。 庄园那朱红色的厚实大门,此时正在发出“咚!咚!”的巨响,就像是风中的树叶,厚实的大门在不停的摇晃着,颤抖着,似乎每一次的撞击,都有可能将大门撞开。 当再一次撞击就要撞在大门上时,里面终于传来了大叫声,只听他们喊道:“韩将军!不要在撞了,我们开门,我们开门!”随即,就听到“嘎!嘎!嘎!”的声音响起,那朱红色的大门,正在一点一点的打开。 朱红色的大门打开,便有几十多名军士率先冲了进去,第一时间将那帮看护大门的护卫们控制起来,这帮护卫们看到外面黑压压的人群,便是再威猛健壮,那心里也顿时便虚了,根本不敢做任何的抵抗。 韩世谔淡淡一笑,抬步走进院子里,这庄园的格局,他虽然不是能知全貌,但却也是知道个大概的,身后韩豹等龙兴营的军士,也是立刻跟上,他们剑气严霜,冷酷异常。 当他们进得园子,韩世谔就瞧见元静,竟然是带人迎面过来,他的身边,跟着一名中年文士,这两人看起来倒也是镇定的很,只是那眼角的抽搐,多少也能曝露出他们现在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恐慌的。 元静此时眼角抽搐,又看了看四周举着火把,又握着横刀的大批军士,皱眉道:“你现在唱的是哪一出?本官不明白!” 韩世谔神情淡漠,似笑非笑的看着元静,过了一会,笑吟吟地回道:“今天晚上,我们官仓那边发生一些事,被本将军给摆平了,本将军担心元大人跟杨大人的安全,故而带兵深夜前来保护,还请元大人切莫见怪!不过元大人门前这几条狗,拒不开门,本将军是害怕担心误了大事,这才迫不得已令我的部下想办法开门,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元大人不要见怪啊!” 此时,元静的小眼睛眯着,几乎都看不到缝隙,很快,他就看到了在韩世谔身后的几十个人,那个韩豹正在以一种极冷峻的目光叮着他,元静的眼睛里,划过了令人难以察觉的杀意,一闪而逝,他咳嗽着,看着韩世谔又道:“韩将军,你今晚这还真是有些失礼了,这半夜三更的,我府中的护院们为了我的安全考虑,不开门也是情有可原的,罢了,韩将军,你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就明日再来吧,这大晚上的,你又是刀的又是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带人造反呢!” 韩世谔闻言摸着下巴,显得悠然自得,回道:“元大人言重了,您应该清楚,我韩世谔是朝廷派来的护粮官,负有维持江南三郡的秩序之责,而杨大人更是身为朝廷监察使,本将军有紧急公务,自然是要与他相商的,元大人若是非要阻拦我办差的话,那就是阻扰公务,本将军可是能随时能够将大人给拘押起来的!” 元静此时脸色难看至及,他死死盯着韩世谔,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韩世谔淡淡地看着他,转身向韩豹,下达命令道:“韩豹将军,为保护监察使大人的安全,你给带人去保护杨大人,顺便搜索一下庄园,看看还有没有刺客隐藏!遇到可疑人物,杀无赦!” 韩豹也是一拱手,高声道:“是将军!弟兄们,都给我好好搜一搜,看看还有没有刺客,遇到可疑人物,杀无赦!” 一千将士都是齐声称是,声势颇为极壮。 元静此时却是急了,立刻伸手阻拦道:“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第189章 兵变九 韩世谔看了他一眼,冷然道:“元大人,我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我若是不派人搜找一番,要是有刺客匿藏在庄园之中,岂不就威胁到大人的安危?更何况监察使杨大人也是居住在此,他的安危,那是不能有半点马虎的。”说完,他就一挥手,龙兴营的将士们,立刻就四散分开,只留下两百余名左侯卫军士,跟在韩世谔的身边,至于那两千夷陵郡的郡兵,却是被安排在庄园门外,他们列成几队,死守庄园,不让任何人进去。 韩世谔凝视元静,缓缓又是问道:“元大人,我之所以要带着着一群夷陵郡的郡兵前来,我不过就是想让这么多人,替我做个见证而已!” 元静摇头问道:“作何见证?” 韩世谔盯着元静的眼睛,淡淡问道:“元大人可知道那陈贺,盗取虎符一事吗?” 元静眼眸子里,显出慌乱之色,他强自镇定,反问道:“盗取虎符?这话从何说起?陈贺将军不是奉了军令而行吗?” 韩世谔摆摆手,向元静又是问道:“元大人,这虎符可是分为虎头符和虎身符,我却想问问元大人,你这虎身符,是如何到了陈贺的手中?莫非陈贺入城,是元大人下的军令不成?” 元静此时脸色泛白,发现韩世谔的一双眼睛,正在闪着寒光盯着自己,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 韩世谔的声音猛地抬高,阴冷无比又问道:“元大人,如果不是你下的军令,难不成你的令符也是陈贺所盗去的?那么陈贺的本事也未免太过厉害了点吧,我倒是想问问元大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元静身上的寒意更浓,但是他毕竟混迹官场多年,那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心中十分清楚,这个时候,自己绝不能轻易妥协。 元静此时清醒地意识到,只要被韩世谔给抓住机会,这个狡猾的年轻人,这个骨子里偷着冷酷气息的年轻人,一定不会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元静强自镇定,反驳道:“韩将军,你这话问的还真是奇怪,本官身为夷陵郡守,在本郡调兵加防,那是很正常的事情,本官又能干什么?不过是为了夷陵这边更加稳定而已,至于虎符,那是本官交给陈贺将军的,本官见最近这一阵子就夷陵目前的形势,多次与赵信将军书信磋商,所以我们二人决定,增派驻军人手,维持这边的安定,怎么?本官身为夷陵郡守,这样做,应该是职权范围之内的事情吧?这似乎也轮不到韩将军来过问吧?” 韩世谔摸着下巴,又是笑道:“元大人所言极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我能过问的,但是,据我所知调动各郡郡兵,那可是需要两块令符合二为一,由郡守与镇守将军共同决定,而元大人既然说与赵信将军有书信往来,是你们共同下的决定,那为何陈贺还要盗取虎符?至于那些书信,如今又在何处?” 司徒静怒骂道:“陈贺他、他纯属是胡说八道,因为那些书信是我们私人信函,外人不可能过目的!” 韩世谔闻言,见元静己经乱了阵角,于是冷笑又问道:“陈贺是不是胡说八道?这且不论,元大人说那些书信是私人信函,那到也是实情。不过如今的那些书信,己经事关调军大事,有了那些书信,方可证明陈贺是在胡说八道,元大人,你也该明白,私自调动郡兵,那就等于是谋反之罪!如果不说清楚,只怕就算是元大人,也轻易洗不干净身上的污水吧?” 元静急红了脸,开口又道:“韩将军,你未免也太逼人太甚吧!” 韩世谔却是眼眸子里寒光如电,肃然道:“我韩某人蒙陛下器重,得朝廷派遣,到这边来,要干的是什么事儿,元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此大事,我若是不查,如何向朝廷交代?”说完,顿了顿,他又看了看四周,淡然道:“在说了,如今兵权都在我的手里,我想怎样,就怎样!” 元静一时为之气结,冷笑道:“你、你放肆!韩世谔,你莫非忘记,你如今是在谁的地盘上?就是你老子韩擒虎来了,也不敢对我如此无礼!” 韩世谔看着他,淡然道:“我老子是我老子,我是我!年轻人吗?做事冲动一点,我想这、你也该知道的!” 庄园那些护卫们,听到韩世谔对自己的主子无礼,顿时都缓缓靠近元静,他们毕竟是元静的护卫,这种时候,哪怕对手再强悍,那也是要保护主子的。 韩世谔看着那些护卫们的动作,又道:“元大人,让你的下人们不要轻举妄动!因为他们一动,那就是反叛,我便可以借机杀个一干二净!” 元静的脸庞抽搐,那脸上的肥肉,在不停的抖动着。他终于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性情竟是如此的阴狠,往日两人虚与委蛇时的客客气气早已是烟消云散,取代的是冷漠无情。 不过他也明白,是自己先下的手,所以这个小子,是不可能再与自己讲什么情分和客气了,不过这个年轻人,一旦凶恶起来真是很冷酷! 元静只能尴尬笑道:“韩将军,这玩笑开的有些太过头了吧?我终究是你的长辈,这般开玩笑,我这老头子可有些受不了的,罢了!罢了!你要见杨大人,去见就是,我很倦了,现在还要歇息,就不奉陪了!” 不料,韩世谔却是拦住了他,摇头道:“只怕元大人今夜无眠了,因为在朝庭的王法面前,是不分亲疏的,现在你还有嫌疑,所以不能离开!” 元静瞳孔收缩,不可置信地看着韩世谔。 韩世谔抬起头,犀利冷峻的目光扫过靠近旁边的人,又挥了挥手,庄园的那些护卫们顿时互相看了看,都往后退去,韩世谔方才的话语,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震慑,在他们的心中,这位年轻将军可是一个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的小魔王,真是得罪不起啊。 第190章 图穷匕见一 靠近韩世谔的那些军士们,他们也是四下退开,形成了个环形护卫,那是以防突然跑出来一个不长眼的护院袭击自家将军,所以将那些人,都被拦在了防护圈外。 元静此时是心惊胆战,他现在手中一无兵权,再加上陈贺也己经落在韩世谔的手中,那就等于自己的把柄,也被韩世谔攥在手里,那心中的恐慌,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韩世谔用今夜的风雷行动,让他领略了什么叫做雷厉风行,本来形势一片大好,就在这一个晚上,因为韩世谔的出兵,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改变。 他现在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法子能改变目前的形势,更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走出目前的困局,正如韩世谔方才所说,兵权如今在他的手里,他想怎样就怎么样! 到了关键的时刻,还是枪杆子有用,韩世谔现在在夷陵郡,有着将近四千名精锐的军士,那就是他最大的王牌。 自己虽然是一方大员,但是大隋的法律为了控制地方大员掌握兵权,在这调兵规则上是极其严厉的,自己即使是一方郡守,如今却也是调不动夷陵郡的郡兵,而且在虎符现在只怕还是落在了韩世谔的手中吧? 韩世谔此时背负双手,微笑着,吩咐道:“韩豹,你带人护着元大人,一定要好生护着,若是被什么刺客奸细所伤,本将军一定唯你是问!” 韩豹自然是明白自家少主的意思,那就是要自己带兵看住元静,以免这老家伙另起波澜来,如今庄园己经完全掌控在韩世谔的手中,只要拿住元静,夷陵郡上上下下,就再也无人敢轻举妄动。 当下韩豹便是一挥手,立刻就有两名军士上前架起元静,韩世谔淡淡一笑,又道:“元大人先且歇息,这事晢且由我接手!” 元静到了这个时候,也知道主动权完全在韩世谔的手中,这个年轻人的做法看起来似乎冲动得很,但是却不可否认,这种冲动的做法,却是将主动权完完全全地搂在了手里。 韩世谔从头至尾的行动,迅速而直接,完全不给对手留有任何耍花招的机会,可以说在这一点上,他的行动看似冲动,实则谨慎老成的很。 元静被那些军士,暂且带了下去,而韩世谔却是吩咐帐下的军士们,将庄院内的护院家丁、甚至是那些丫鬟们,都给集中在一起,暂且集中在一处院子里,由军士们先且看押。 庄园中的下人们看见这些阵势,心中隐隐觉得,韩将军的行动,似乎才刚刚开始,先前这些行动,似乎只是大餐前的点心,真正的暴风雨,恐怕即将来临。 完全控制住庄园之后,就见杨玄感带着十几个护卫过来,他看到这些军士们的阵仗,他又不是傻子,在官场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有听过,知道韩世谔是大动刀兵报复而来。 韩世谔见他过来,也是迎了上去,含宣一阵过后,才笑吟吟地恳请道:“杨大人,世谔有一事想请大人帮忙!”。 杨玄感闻言一愣,他实在想不出来,以韩世谔现在的能耐和实力,还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 韩世谔又是说道:“杨大人,正是要向杨大人请示,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大人是朝廷监察使,我们定当全力协助大人处置好一切事务,大人但有所命,世谔必定全力去办,绝不敢怠慢!” 杨玄感闻言淡淡一笑,看着韩世谔,反问道:“韩将军!那么依你看来,我们该当如何!” 韩世谔对着杨玄感拱了拱手,又道:“既然如此,世谔便说说自己的浅见!” 杨玄感叮着他,回道:“韩将军有什么法子,就尽管说出来,大家也好商议一番!” 韩世谔也是不紧不慢的又道:“现如今夷陵出了这样的事!我等自然是要上奏朝廷的,世谔以为,由我与杨大人各写一份折子,八百里加急,急送尚书省,由他们商议决定,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去做,只要等朝廷的命令下来,我们一切按照朝廷的指示办事,也就不会出错了!” ······ 次日一大早,庄园门外的场地极是空阔,此时却是有两千名夷陵的将士,他们不少人的脸上都显出忧虑之色,见到韩世谔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韩世谔的身上。 韩世谔当门而立,从怀中将虎符,又取出出来,他右手握住,高高举起,所有人都看见,那就是用来调动郡兵所用的虎符! 郡兵们面面相觑,咋晚陈贺当众招供,这虎符是他从赵将军的身上盗出来的,也就是说,陈贺调动他们,那并不是真正的调兵军令,是触犯了军法。 但是虎符本身,却是地方郡兵的令符,代表的就是最高的军令权!人群中,己经开始有人跪下! 很快,两千名夷陵将士,都在虎符的威势下,跪满了正门前的场地。 韩世谔看了他们一眼,淡然道:“将士们!陈贺的话,你们咋晚都是听到的,他盗取虎符,擅自调军,违反军法,已被拘押!但是、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们都是被他所骗,所以你们还是朝廷最忠诚的士兵!” 这帮郡兵们提心吊胆的担心了一晚上,他们最害怕的,就是被陈贺那该死的混蛋牵连,此时韩世谔的这一句话说出来,不少人顿时松了口气,本来有些混乱的军心,顿时稳了下来。 众将士闻言,都是齐声喊道:“多谢韩将军!多谢韩将军!” 韩世谔高声又道:“目前在你们军中,除了陈贺,和那个被砍死的人之外,如今是谁的职位最高?” 沉默一阵过后,从人群中出来了十个人,他们一起上前来,领头的一人,对着韩世谔行了礼道:“末将等人都是校尉一级!” 韩世谔看着他们,高声又道:“几位将军,我已经派人快马,去向你们的赵信将军报讯,如果快的话,用不了多久,你们的赵将军便会赶到!在这之前,有些事情我还是要交代你们的,杨大人是朝廷钦派的监察使,所以夷陵郡的大小事务,都是要由杨大人监察过问的” 十名校尉看了看韩世谔,又相视一眼,一起拱手道:“末将全凭监察使大人、跟韩将军吩咐!” 第191章 图穷匕见二 韩世谔倒是没有欺骗这帮郡兵,他也确实派人前往赵信那边,向他陈述一下陈贺的这件事情。 韩世谔知道,如果不出意外,陈信只怕正在前来新义城的途中,那个家伙,一定会前来解释这件事情。 因为如果元静这次计划成功,一切顺利,他或许会装糊涂,这件贪污的事情,就会不了了之,但是他只要掌握一点元静,有可能倒霉的风向,那他就一定会全力撇清与这起事件的关系。 韩世谔又扫了这些郡兵一眼,才缓缓道:“几位将军自然清楚,说到底,如今夷陵郡这边还是要安定,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咱们作为朝廷的军队,必须要保证秩序的井然,在赵信将军到来之前,监察使杨大人,希望你们这些郡兵,立刻看住新义县城的四门,任何进出人员,都要严密检查,若有异常,立刻抓捕,另外城中的警备也必须加强戒严!” 十位校尉闻言,他们都是有些惊讶,他们本以为自己已经被列入叛军,事后有可能要接受严厉的处罚,为此都是心中惶惶,但是此时这位韩将军,不但没有怪责,反而将维持秩序的任务,又从新交给他们,这让他们有些出乎意料。 在他们看来,韩将军的心胸,似乎很宽阔啊!不过这却也让这十名校尉有些感动,因为毕竟这样继续任用叛军执行任务的心胸,不是谁都能够做到的。 十人人单膝跪下,齐声道:“韩将军,杨大人放心,末将等这便安排下去,绝不会出任何岔子,否则我等提头来见!” 韩世谔看着他们,肃然道:“只望你们能用心将功赎罪!” 那十人也不多言,起身来,领头的一人高声道:“大伙儿听令,通知其他弟兄,立刻封锁城门,全城戒严、若有差池,杀无赦!” 所有的郡兵将士们,都是拍着胸甲,哗啦啦的齐声道:“遵令!” 看着这些郡兵离去,雄阔海颇有些疑惑,小声道:“韩兄弟!这帮家伙之前还跟着陈贺反叛,现在我们还让他们封城,会不会生出麻烦?” 韩世谔闻言微笑道:“雄大哥放心,这帮郡兵,也都是有家有室的,谁都不希望白白送死,对于他们来说,这可是将功赎罪的机会,让他们会做得更好,更何况!”说到一半,韩世谔凑近雄阔海,低声道:“咱们可是还有五千战无不胜的大隋府兵呢!” 雄阔海又是叹道:“还是韩兄弟处事得当!” 韩世谔摸着下巴,眼中现出犀利的寒光,喃喃道:“郡兵们处理好了,接下来,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韩单快步走上前来,恭敬道:“少爷,庄园里有几名文士模样的人,他们正称是元家的族人,他们现在已经被我们请到庄园的正堂里,目前正在那里等候!” 韩世谔很欣赏这个请字,于是笑眯眯问道:“他们这天还没亮,就被你们叫起来,是不是很不开心啊?” 韩单也是笑道:“总有些不愉快的,不过这些元家的人很懂事,他们看到我们手里的刀子,就很规矩!” 韩世谔点点头,笑道:“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韩单回道:“他们现在都在庄园的正堂里等候!” 韩世谔背负双手,抬头望天,黎明的曙光,已经开始降临在这片古老的东方大地之上,晨曦的空气,清新无比。 韩世谔抬步就往前走去,边走边又道:“让他们激动不已的礼物,总是要让他看看的!” 这座庄园是整个夷陵郡城最奢华最大气的庄园,它的正堂自然也有着相称的气派,宽阔大气,摆设着各类奢华的装饰,正座之下,两排奢华的大椅子相对排开,古色古香,正堂之中甚至还漂浮着檀香的气味。 此时庄园里的三位元家的族人,来这里己有月余,这阵子他们倒也是过得很安逸,并没有因为洪灾让他们过的不舒服,但是今天,他们却很是不舒服了,被人惊扰倒也罢了,关键是从热腾腾的被窝里被逼起来,更是被带到正厅里来,让他们愤怒之余,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他们看来,这群大老粗们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这大清早天还没有亮,他们是要干什么? 如今的庄园之内,处处都是左侯卫军士们的身影,据得知,那些郡兵也是刚刚封城,城内戒严,一片肃杀之气,这让并不了解今夜事态的众人都有些茫然。 “监察使杨大人到!” “护粮军韩将军到!” 门外连续传来两道高喊声,从正门外,一身官服的监察使杨玄感第一个进门,在他的另一则就是韩世谔了。 堂中的族人们立刻起身来,纷纷拱手相迎道:“见过杨大人!” 元家的族人对于韩世谔,自然是存有敌意,但是对于杨玄感,倒是没有什么不满。 杨玄感也是拱了拱手,以示回应。 坐在堂下的一名元氏族人率先起身,拱手问道:“杨大人,不知大人召唤我等来此,有何吩咐?” 这位是现任元氏家族族长的胞弟,在元家也是很有地位的人,他威望极高,年过五旬,但是看起来身体还不错,一大早请过来,也看不出他身体有何不适。 杨玄感闻言,让他的神情颇有些尴尬,因为这哪是他召唤过来,不过是韩世谔打着自己的旗号,将这些人召唤过来罢了,他看着韩世谔,客气地道:“韩将军,这件事,还是由你来说吧!” 韩世谔也不客气,起身向杨玄感拱了拱手,淡然一笑,大声道:“现在,本将军要向诸位说声抱歉,惊扰你们的睡梦,实在是对不住了,不过,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正在发生,所以,为了百姓,诸位也只能辛苦一些了!” 那人自以为很有身份,望着韩世谔,这个小辈,苍老的嗓音很不客气地道:“十万火急?韩将军,自打你们这群人来到夷陵,每一件事儿都成了急事,老朽倒想问问,你们左侯卫的人到这庄园里来,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第192章 图穷匕见三 韩世谔淡然问道:“您老就是元家家主的三弟、元赐元三爷吧?” “老朽正是!” 韩世谔抬起手,沉声又道:“诸位大人,陈贺这个人,你们也该知道吧?” 三人面面相觑,元赐起身道:“陈贺是老夫的干孙儿,韩将军可是认识他?” 韩世谔闻言,冷笑道:“当然认识!原来他是你的干孙儿?陈都尉做下那样大的事情,本将军怎能不认识!” 那元赐眯着眼睛道:“韩将军的话,老夫不懂!” 韩世谔看着这群人,阴沉道:“陈贺盗去虎符,私调夷陵郡兵,带兵入城,更是擅自进攻我们左侯卫镇守的官仓,这事儿,诸位长老莫非不知道?” 那元赐先是一怔,随即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其他二人也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应答,实际上这三人还真不知道这些事儿。 他们虽然也知道陈贺带着郡兵入城,但是这中间的事情,却是不清楚,此时韩世谔所言,就如同五雷轰顶,轰击在他们的头上。 因为盗取虎符,私调郡兵?这可是造反的大罪啊,弄不好,那是要诛连很多人的!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韩豹那粗犷的声音,只听他喊道:“郡守大人到!” 韩世谔呵呵一笑,心道:果然是来了! 元静进来之时,在他的身后,还紧跟着韩豹,当他进了堂来,元静扫了堂中三人一眼,细小的眼眸子显出吃惊之色,随即怨毒地望向韩世谔,冷哼一声,走了过去,便有一名元氏族人起身来,为元静让了座,他自己拿了一把椅子在下坐了。 忽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名军士进了正门,向韩世谔单膝跪下,禀道:“回禀将军,赵信将军到了!” 韩世谔这一次,是真正的笑了,因为他最希望看到的人,终于到了。 元静的脸上肌肉猛的抽搐,就是其他三人,也是皱起眉头,眼中显出惶恐之色。 回禀兵士刚刚退下,就听门外响起一阵阵脚步声,随即一名身着黑色盔甲的中年将领出现在大门处,这人四十多岁年纪,身材中等,长长的脸,用最常听到的话来说,那是长着一副驴脸,不过一双眼睛倒是亮得很,颔下长着一绺胡须,进了门来,先是停了步子看了看堂内的状况,随即快步上前来,对着杨玄感拱手行礼道:“末将赵信,见过监察使大人!” 杨玄感看了看他,也是客气道:“你是赵信将军吧?免礼!免礼!” 赵信转头看了看元静,微微皱眉,随即又看到韩世谔,拱手道:“想必这位就是韩将军吧?” 韩世谔也是快步上前来,深深一礼道:“晚辈韩世谔,见过赵信将军!”韩世谔自称晚辈,那是给足了赵信的面子。 果然让赵信很是受用,只见他微微点头,又是皱眉问道:“韩将军,不知那陈贺如今在哪里?他盗取我的虎符,私调两千郡兵,本将倒想问问他,他是要造反吗?”说完,又向元静他们看了一眼。 赵信一上来的这句话,顿时让元家的众人齐齐失色,因为赵信的这句话,也就等于证明陈贺是真的盗取了虎符。 元静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他死死地盯着一脸微笑的韩世谔,他现在是深刻的体会到,这个年轻人真是阴险的可怕,这一夜的行动,步步为营,层层渐进,已经将他们逼到了绝境,只是他没有想到,真正的绝境,才刚刚开始。 韩世谔此时的脸上,己经没有了没有阴沉之色,看起来就像一个循规蹈矩儿朗,又道:“赵信将军莫急,陈贺已经被我拘押,随时可以转交给将军,将军昼夜兼程,辛苦了,还是先且歇息一番吧!” 赵信闻言,又是愤愤不平滴沽道:“本将军得到消息,便就快马赶来,本将军在那布置灾后的防务事务,却料不到竟然生这般大事,本将军也是糊涂了,被那小子在酒中下了**,更是被他趁机盗取虎符调走两千名郡兵,本将军醒来之后,竟然因为事务繁忙,并无立刻察觉,若非韩将军派人报讯,我还真不知道竟然出现此等大事,是本将军疏忽了,不过我己经已经上折子去了兵部,因为这陈贺的事儿,总是要好好彻查一番的!” 赵信的这番话,看似是对陈贺谴责,但是其中自然也隐含了对自己的解释。 韩世谔也不拆穿他,浅浅笑道:“害群之马,总是有的,将军军务繁忙,被刁徒钻了空子,那也是谁也想不到的事情!” 他们二人当众对语,元氏四人的脸色,却是一个比一个难看,厅中的军士们则都是显出几分原来如此的表情,不少人更是直往元静的身上打量着。 因为傻子都能想到,如果没有幕后之人,陈贺小小一个都尉,怎会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现在夷陵郡的一团乱麻,己经解开了,现在幕后之人是竞是元氏这支千年门阀世家。 在隋唐时期,门阀可是庞然大物,发展到最后,必然都以利益为先,符合本家族利益的事情,不管忠还是奸,先把好处搂在手里再说,包括当年隋文帝起兵夺权,他们也都是欣然景从,这里面若说是因为他们是感情深厚的结果,怕是会被人笑掉大牙,当年那些门阀也是从必然出于利益。 门阀与门阀之间,就如同国家跟国家一般,没有永恒的感情,只有永恒的利益,分久则合,合久则分,全因利字使然。 原以为元家做得天衣无缝,万万没想到啊,这个名叫韩世谔的小子,竞然如此历害。 韩世谔语重心长地又道:“你们元家也是千年门阀,远从西魏开始算起,传到如今已有几百年,世受朝廷景仰,百姓爱戴,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将军,此事干系重大,下官与杨大人都是亦无权处置,这些人证物证,下官只能送往长安,请陛下圣裁” 第193章 图穷匕见四 元赐闻言面色铁青,鼻孔喘着粗气,阴沉地道:“我们元家是清白的,竖子安敢冤我元家!此事纵然闹到陛下阶前,老夫也定要据理力争!” 韩世谔看着他们,直起了身子,目光渐渐多了几分冷意,冷笑道:“您请便,这是您和陛下之间的事,但是,对我而言,事实证据俱在,在下官的眼里,这就是一桩天大的谋反案,元大人尽可去长安城与陛下分辩清白,但下官身负平乱之责,却万万不敢懈怠,纵然是千年门阀,亦不可罔顾国法,元大人,对不住了,下官职命在身,无法徇私,元静这一脉的满门上下数百口,还是先入了大狱再说吧。” 元赐勃然大怒道:“竖子尔敢!我元家世受天恩,千年以来都没人敢对元家动手,你是何人,敢拿我元家问罪!” 韩世谔看着这个倚老卖老的元赐,笑道:“我有证据,为何不敢?元大人若是要耍横,我帐下五千兵马可任你耍横,看谁比谁横,您若要讲道理,那么下官来与你讲道理,人证物证俱在,事涉谋反,敢问元大人,您如何自清?下官如此处置,有何不对?” 韩世谔这一番不软不硬的话,顶得元赐无话可说,因为话说得很明白,韩世谔给了他两条路,耍横或是讲道理。 论耍横,他们的这一脉百十口人,都在庄园之内,一声令下就可将元家上下全部锁拿下狱,他们元家虽然强势,但是归根结底,这天下却是杨家的江山。 讲道理,人证物证俱在,桩桩件件的证据都指向元静,每个证据,都像在告诉元赐他们,一个很残酷的事实,那就是你家造反了。 朝廷平反自古便是天经地义的事,千百年门阀造反,朝廷该灭还得灭,不会因为你家势力大就放你一马,你都威胁到皇权了,跟你还有什么好客气的?不信我带兵剿灭你?不信你可以试试。 元赐他不敢试,因为元氏枝繁叶茂,传延千年,族人遍布大隋,作为这一脉的家主,稍有一个决策出了错,对整个王家都是灭顶之灾,因为越是庞然大物,越不敢轻举妄动,责任太重,消磨了意气。 直到此刻,元赐才真正开始正视,面前的这位年纪轻轻的骠骑将军了。 元赐的神情首次露出凝重之色,这一刻,他真正把韩世谔当成了,可以平等对话的对手。 元赐是元家在夷陵这一脉的家主,他的一言一念而定家族兴衰的,那种权力人物。 千年门阀世家,枝繁叶茂,名震一方,门下儒生名士无数,明里暗里还有着自己的武装力量,不过在他与韩世谔短暂交锋过后,元赐就明白了朝廷的底线。 夷陵郡的乱局必须平息,朝廷也必须揪出一方杀一儆百,煽动乱民造反这种事绝对不能姑息,否则以后每逢灾年便有门阀起而效仿,杨家还过不过了?所以,这次必须有人为此事承担责任,不是元赐他们这一脉,就是元氏一族,至于到底是哪一个,你们自己挑吧。 元赐后面的几人,此时一个个也都是失魂落魄。 此时绝望的阴影,笼罩在这些老人们的身上,他们不知道自己的这一脉,将要面临一个怎样的命运,更不知道他们自己又是一个怎样的命运。 如此强大的一个元氏一脉,竟在自己的地盘上,生生被一个年轻的后生抓住把柄,将这个一脉百十余口人,给逼入了绝境。 如果不是事实就在眼前,谁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他们无法想象,这个看起来还显得稚嫩的年轻将军,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有的时候,一些主观因素和客观因素阴差阳错地组合在一起,就能出现一些荒谬却又真实的事情,就像这一次夷陵郡发生的事情,有智慧,也有运气! 他们要是早知道是如今这样的结局,或许他们就不会动这个心思吧! 可是对他们而言,一切都晚了。 当天韩世谔就将兵马,给撤离出庄园,重返官仓驻扎。 在他们兵马撤走后的中午,庄园内就传出一声凄厉的哭嚎,好事者进门发现,元郡守家里的上下百十余口,无论男女老少妇幼,全部悬梁自尽,无一幸存,只剩了一些仆役跪在庭院内,痛不欲生嚎啕大哭。 新义城的现任县令,也是迅速派出仵作差役追查,不到一日,便己结了案。 结论很简单,因为他们是畏罪自尽的。 因为自尽的证据很明显,元家男女不仅衣着光鲜整洁,悬梁时神情平静,家主元赐跟郡守元静,还都留下了一封沉痛忏悔的遗书,意思就是说是他元静一时糊涂,上负圣心,下负黎民,更牵累了元氏本家,诸多恶行皆罪于夷陵元家,与关陇元氏无关,而元赐的意思就是作为家主,治家无方,不意坏了元家门阀名声,实在是痛悔万分,无颜在苟活于世。 两封长长的遗书,握在韩世谔手里,字字句句表达出元家的悔恨和负疚,韩世谔面色阴沉,攥着遗书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他从没想到这百余口的人命,就这样被抹去了存在的痕迹,永远消逝在尘世中,死后都没能留个好名声,纵然载于史书,也难逃畏罪自尽四字,字字噬血诛心。 元家老小自尽的第二天,开皇十四年二月二十三,这虽然还是一个阴雨蒙蒙的日子,但是一夜之间,元家倒了,民心定了,夷陵郡地面上的凄风苦雨,仿佛是瞬间化为暖阳高照,春意盎然,充满希望的笑脸重新回到了百姓们的脸上,尽管此处无声无息,这里,只是一个受了灾难,而大隋的百姓们,仍是充满昂扬斗志,满怀来年憧憬与天斗的地方,如此简单而己。 韩世谔和杨玄感二人,仍然留在新义县城处理善后,安抚百姓,灾后重建,召集各村地主富户和里正善待乡民,从各道调集更多的粮食和农作物种子,以及从各方筹集耕牛,农具,善后工作是个大工程,将他们二人忙得脚不沾地,无暇分身。 直到夷陵郡的善后接近尾声时,杨玄感跟韩世谔就以各自的名义,向隋文帝杨广修书一封,在书信中说明一切,又斥责元氏本族治家无方,致使分支私吞粮草,提高粮价,又私调郡兵,妄图谋反,居心不轨,殊为大逆。 第194章 大伤元气 而元赐一家老少悬梁的消息,这时也已传到了元氏的家主元寿的耳中,也是令他颇为惊慌。 因为情势已经很明朗了,元家分支在夷陵搞出的事情,元氏本族不可能不清楚,甚至,这个分支本就是受元家的指使,而去做的,元家的家主并非愚蠢之辈,自是识得时务,眼下的情势很显然,元家败了,既然败了,就要做出失败者的姿态,此时若还趾高气昂态度嚣张,无疑是不智之举,若刺激到了朝廷,杨坚正好对这些千年门阀忌惮,又戒意颇深之时,岂能不趁势派兵把整个元家灭了? 于是元家的家主立马向长安城的衙门里,递送了一份认罪奏疏,奏疏中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三弟元赐的分支,当成了替死鬼顶了上去,言称元氏本族对此毫不知情,此皆元家分支所为,他们已召集全族老少祭拜祠堂,并宣布将夷陵元家从族谱中除名,并向朝廷请罪,请朝廷严旨追查,他们绝不偏袒包庇任何人,家主元寿自罚断食三日以赎罪云云 蝮蛇蛰手,壮士断腕,衡量利害之后,元家做出了最正确最理智的决定。 至此,江南三郡已经渐渐平定,因为恩怨皆了,善恶有报。 此时新义城的上空,一轮艳阳高照,水灾己退,万物重生,处处鸟语虫鸣花香,迎接这个迟来的春天。 韩世谔他们一行人,又是发了一封联名奏报,飞马送入长安,长安城的反应很迅速,五日后便有信使至夷陵郡,除了褒扬他们的这一行,言明回长安再行封赏外,还严命将一众犯官及家眷,以及元静谋反的各种证据送入长安,虽然元静、元赐他们一家,百十余口都死了,但是姿态还是要做的,所以人犯虽然带不走,但当时验尸的资料报告以及仵作差役人等,也是要去长安向大理寺述职。 宣旨的是一位姓崔的中书舍人,刚奉了旨意从长安赶到夷陵郡的新义城,满身风尘,神情疲惫,涵养却很不错,耐心也很好,一直笑吟吟的与韩世谔跟杨玄感闲话家常,一也不见倦怠之色,反而精神饱满,妙语如珠,嗯,是个久经风浪的老官油子了。 而在长安城里,也是情况突变,因为就在这一天,就有尚书省的两位侍郎,御史台三位御史,还有五位令官,他们忽然都被锁拿下狱,不仅如此,吏部还连下六道公文,一口气将河东,山南两道的六位县令全部罢免,由吏部选新官上任,至于军队,在左监门府里的两位轻骑都尉被免,还有四位文吏也遭了殃。 接连三日,大兴宫的旨意频出,每一道旨意都代表着一个重大的人事变动发生,被罢免的官员或武将全都按上了罪名,有的贪墨,有的扯上了民间的人命官司,有的家宅建筑规格逾制等等,罪名五花八门,朝堂众臣震惊的同时,也好好上了一堂普法教育课,不上不知道,原来大隋律法里的究罪名目如此之多。 处置的结果也异常的神速,这些官员武将下狱的第二天,处置结果便从宫里传出来了,一名侍郎斩首,余者查抄家产流徙千里,典型的从严从速重判。 罪名都是堂而皇之的,每一条拿出来都能糊弄人,可是同一时间内把这么多官员拉下马,蠢货都明白这里面非同寻常,必然有内幕。那些所谓的罪名,拿到台面上来说的话,自然是说得过去的,可是皇帝陛下这番动作,明显意有所指,至于指的是谁,那就不见得每个人都清楚了。 隋文帝杨坚的举动,给平静无波的朝堂里,仿佛投下了一块巨石,一时间惊涛骇浪,人人自危。 有意思的是,隋文帝杨坚这个略显粗暴,甚至可以冠上暴虐的处事方式,朝臣尽管心中惊疑,却无一人站出来质问究竟,就连那些忠诚耿直为名的御使们,对隋文帝杨坚的这番倒行逆施,竟也都是未置一辞,他们站在朝班中闭目养神,仿若神游太虚。 而杨素,宇文述等这些三省重臣,更是都不发一语,面无表情,他们都感觉到情况不对劲了,所有人忍住惊疑,未敢言语,朝堂上一片气氛诡异的沉默。 沉默中,所有被究罪的官员,该砍头的砍头,该流放的流放,结局无从改变。 第二天一大早,元氏一族的族长元寿,就去大兴宫里,请求觐见隋文帝杨坚,那守门的军士,不知是否收到了什么指示,刻意晾了元寿三个时辰后,才通知元寿进宫觐见隋文帝杨坚。 没人知道隋文帝与元寿聊了什么,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宾主尽欢,隋文帝大笑着将元寿送出大殿,元寿却是则满脸复杂且苦涩的微笑,出宫的当日便匆匆出府去了。 直到这个时候,所有朝臣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这阵子一通乱棍,到底是把谁揍了。 元氏一族这一次真可谓是损失惨重,从那些犯官的官职来看,元家这一次损失了侍郎,御史,令官,还有非常敏感的军中武将两人。 隋文帝杨坚的这一棍子,可是着实把元家抽痛了,一出手便给他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大大削弱了元家在朝堂中的势力,元家这一次终于伤了元气。 为何收拾元家,为何出手如此不留情面,原因大家心照不宣,你元家干过什么事,自己心里有数,敢调动郡兵造我杨家的反,就得做好被我杨家埋了的心理准备,要不是看你元家势力太大,早把你元氏一族杀得鸡犬不留了。 元寿入宫之后,长安的朝臣们,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一次的清洗是有针对性的,隋文帝杨坚不是暴君,杀人也是讲道理的,元家敢调兵造反,那么,朝堂里占据的某些重要位置,就要让一部分出来,这就是惩罚,对于几百上千年的大门阀来说,这也是最伤筋动骨的惩罚,比杀一些直系子弟更惨痛。 第195章 打土豪一 一连串的风云变幻,韩世谔还在新义城繁忙着,仿佛浑然不觉,这些风云变幻全是因他而起,元家恨不得把他除之而后快、挫骨扬灰。 对韩世谔而言,那就是夷陵郡的的灾民民,大多都在准备着返乡事务,一切都在有序地进行着,一切倒也是处理的井井有条。 而夷陵郡的许多的事务衙门,因为夷陵元家的灰飞烟灭,夷陵的官员们,因为没有了主脑,就按照朝廷颁下的旨意,先由下级官员暂且顶上,之后有才能的就直接升任正职。 朝廷下旨,令那些低级官员暂时顶替上去,这却让这帮子低级官吏,感觉到机会的来临,他们也是希望,自己能在这一次在灾后重建工作中,做出成绩来,如果运气好的话,那暂替二字便有可能会拿掉,所以这些暂替职务的地方官员们,顿时都打起精神来,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充满着工作的热情,更有不少地方官员走到灾民区,与灾民们交谈着,安慰着,做出了让人感动的亲民之举。 而这一帮官员,实干能力也绝不会弱。 毕竟当初占据各衙门老大位置的,都是元家荐举而入仕的官员,他们都是以元家为主的官员,而那帮官员平日里在衙门属于指挥角色,真正办起事来的,正是这群底层官员,所以他们深知事务中的利弊,此刻各衙门事务由他们担当起来拿主意,那自然知道如何做得更好。 而相对于由世家荐举而入仕,如今的科考也变成寒门学子的一条出路,这是天下皆知的事,只不过,科考在那些世家门阀眼里,却也是不共戴天之宿敌,因为科考取寒士而仕之,绕过了世家门阀荐举这条必经之路,从此寒门士子不必再往门阀投卷,便可直接以锦绣文章而入仕,入仕之后的寒门士子,自然也不可能成为哪家门阀世家的党羽势力,而是直接忠心于皇室天家的能臣干吏,对门阀来说,科考便是天家削弱他们势力的一柄利剑,所以他们痛恨科考。 于是乎,大隋朝廷的一个小小的手段,却让夷陵郡的灾后工作异乎寻常的顺利,各项工作井井有条,一批批灾民在地方官员布置下,逐渐准备返乡,而前线的抗洪工作,也趋于尾声。 可是现在也有一件事,正在困扰着韩世谔他们,因为让灾民们返乡,也是要发放些粮食给他们,可是如今官仓的粮食,就只能撑月余,可若是要发放的话,那可就没有多少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筹集粮食? 在新义城的县衙里,韩世谔看着众人,断然道:“先不要让他们离开,在这段时间里,我在来想点别的办法。” 如今户部和国库指望不了了,不是朝廷没有粮草,而是远水止不了近渴,从长安到夷陵的这一路上,最快也要一二十日,现在的他们主要就只能靠自筹自救。 想到这里,韩世谔不由重重叹气,如何自救?怎么救?神仙也变不出粮食啊。 在这一天,韩世谔让左侯卫的军士,将还呆在新义城的那些地主、富户们,都给请了过来。 此时新义县衙前堂,那偌大的庭院内站满了人,前面两排百十多人全是穿着锦衣,后面几排则是各自的家眷,人群沉默中透着压抑,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轻不可闻的啜泣和叹息声。 看着面前这些垂头丧气的地主、富户们,韩世谔的心,却是安定下来了。 为了照顾这些地主老财们脆弱的玻璃心,韩世谔不得不摆出和颜悦色的表情,开始和地主们聊家常。 说了一会,韩世谔渐渐了解了地主们的情况。 低头看着一群满脸挫败加颓丧的地主、富户门,耷拉着脑袋满脸懊恼的模样。 韩世谔看得想笑,又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有求于人,于是只好把脸扭向别处,开口道:“今日请各位殷富良绅来县衙,是本将军的意思,请各位来此,本将军绝无不良的心思,各位尽管放心。” 众地主闻言神情稍定。 韩世谔笑眯眯地,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杨玄感,隆重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监察使杨玄感、杨大人,他可是将来的越国公,诸位良绅尚请见过。” 众地主浑身一凛,马上躬身拜见,杨玄感虽然不满,让自己见这些下等人,但也很配合地以高冷的姿态,接受了众人的拜见。 韩世谔叹了口气,又道:“江南的百姓苦啊,夷陵郡的百姓尤其苦,面朝黄土背朝天,没日没夜的劳作耕耘,为的就是给家人挣口吃食,给各位多交一份租粮,给朝廷多献一份赋税,遇到风调雨顺之年尚好,肥了主家,也饿不死自己,若遇到今年这样的灾年,百姓可就惨了,饿死的,淹死的,不计其数,本官从长安这一路走来,路上不知遇见多少不知名的尸骸残骨,其状只有两个字能形容,凄惨!” 众地主都是沉默无语,他们的心中也是不忍。 韩世谔环视众人,缓缓地道:“诸位良绅想必也知道,在城外平原上搭起了棚帐,里面住的都是没了生计没了指望的难民乡亲,这些日子全是官仓的粮食养活赈济百姓,可是仅仅这些粮食还不够,百姓甚至只能勉强垫个肚子,往后还会有更多的百姓闻讯而来,而新义城的官仓能支撑百姓多少时日呢?” 韩世谔面朝众人,沉声道:“如今三郡的灾情己解,可是没有粮食,谁都不会坐以待毙,在生死关头,任何人都会死中求生,所以在粮光以后,新义城外的百姓,只会有两个选择,一是顺服地认命,带着一家老小奔长安而去,虽然长安有的是粮食,但是路上少说,也会饿死一大部分,第二个选择,就是造反!见人杀人,见物抢物,遇官杀官,遇到有钱有粮的人嘛,当然更不会客气了。” 众地主闻言一凛,脸色不由白了,面面相觑间,现彼此都有些惶然之色,却仍硬撑着没吱声。 第196章 打土豪二 韩世谔冷眼看着众人的表情,嘴角一勾,缓缓地道:“情势呢,就是这么个情势,各位都是夷陵一带闻名的乡绅显贵,本官听说你们中间,还有人认识长安的朝臣,七杆子八杆子的,还能扯上点关系,只不过,天灾面前,一切都是浮云,事到如今想必你们也看清楚了,若是夷陵的百姓造反,他们会先是杀官,杨大人跟我都跑不了,其次是杀地主乡绅,因为你们手里有钱有粮,说不定你们的排名,还会在我们官府的前面,因为大家都知道官仓空了,而你们手里却还掌握着,能让他们活下去的东西” 众地主的额头纷纷冒出了冷汗,脸色愈见苍白。 沉默半晌,领头的一人挺着浑圆的大肚子,吃力地朝韩世谔、杨玄感二人行了一礼,他的肥肉抖擞几下,露出惨然的苦笑,苦笑道:“韩大人的意思,草民等都明白了,还是请韩大人示下,草民等该如何做,我等都听杨大人和韩大人的。” 韩世谔把利害给地主们剖析得很明白了,众地主也都不是蠢货,而且他们也非常清楚,就算百姓可以得罪,但眼前的杨大人和韩将军,却是万万得罪不起的,若然忤逆了他们的意思,恐怕他们的下场不会太妙,灾年就是乱世,乱世里莫名其妙死几个地主,破几家富户,这官司怎么打?跟谁打? 众地主们都不笨,魏胖子表态后,众人马上转过了这道弯,情愿不情愿的,纷纷赞同附和起来。 韩世谔笑了,杨玄感也笑了,二人对视一眼,各自都露出满意的表情。 日理万机的韩将军,跟自己这些乡绅土财主们,费了半天唾沫星子,总要有点收获不是?否则的话,韩将军那和善亲切的笑脸,恐怕瞬间就要变得狰狞可怕了。 此刻终于收到了预期的效果,韩世谔待众人静下来后,缓缓问道:“各位不可隐瞒,老实告诉我,各家所存余粮几何?” 又是一阵沉默,领头的魏海犹豫许久,终于一咬牙,狠心道:“两位大人,草民月前发现大江不对,就马上开始转移粮食,藏在我们寺头村后山的一个山洞里,一共藏了三百石!这些都是草民多年积攒所得,每年都拿前几年的陈米换新米,旧去新来,年景好时多存一些,年景差时少存一些,十来年下来终于存得此数” 见魏胖子开了口,别的地主也无法再沉默下去了,只好七嘴八舌地表态。 “草民在村外山头下藏了两百石” “草民在大槐树下埋了两百,不,三百石” “草民山上的家中,有个秘密地窖,藏了四百石” 一个接着一个的表态,令韩世谔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最后一个人说完,旁边的一名小吏也默记完毕,凑在他们二人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韩世谔听完两眼大亮,笑得愈发甜了。 因为这些地主们,奉献给他们的粮食,就有近六千多石,相当于六万斤啊,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眼前了,看来今日这一番唾沫星子没白费,又是蛊惑,又是吓唬,又是以势压人,花样玩尽,终于达到了目的。 尽管韩世谔心里也清楚,这些地主的话必然有所保留,没哪个缺心眼的真报了实数,少说也要给自家留一小半,不然日子没法过了,不过,就是他们报出的这近六千多石粮食,已然解了夷陵郡的燃眉之急了,马上再让他们到另外两郡实行。 韩世谔看着他们肉疼的样子,就朝身旁一扭头,韩单就递上早已准备好的一叠纸,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一张张地分到众地主手中。 “诸位手上的,是朝廷官府给你们的契凭,看清楚,不但盖了郡守府的官印,也盖了本官的私印,各位存的粮食,是官府暂借了,几月之内必然还上。” 看着众地主尚算平静的表情,韩世谔接着又道:“本官还可以给你们一个福利,凡是借了粮食的乡绅,本官可以做主,回京之后请陛下,给你们每家题几个字,良善人家也好,积德为善也好,全给你们题上,听清楚了,这些字,是当今陛下御笔亲题,是御笔亲题的!落款要盖陛下大印的,尔等可将这幅字妥善保存,留于子孙万世,不知可否?” 众地主闻言一愣,接着脸上纷纷露出万分惊喜之色,因为这可是突然从天而降一条肥大腿,让自己狠狠的抱住。 只听扑通一声! 居然是那领头的魏胖子反应快,一马当先的第一个跪下,泣不成声地道:“草民魏海,愿为大隋社稷,愿为大隋皇帝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身后,一众富户地主们后知后觉地跪下,纷纷指天画地誓。 韩世谔也是当即扶起魏海,开口道:“死而后已就不必了,各位留存有用之躯,为大隋好好效忠,为我们的陛下多多解忧吧,比如多借一两百石粮食什么的。” 魏胖子犹豫了一下,狠狠一咬牙,大声道:“草民错了,草民有罪!其实我家的粮食共计一千石,愿全献给咳咳咳,愿全借给官府,明后年还都行!” 韩世谔高兴极了,这是自从离开长安以来最舒爽的一天,比斗赢元静他们,都要高兴,因为江南粮食的危机,终于缓解了。 近两万石粮食,可以说韩世谔把夷陵境内,所有隐型的存粮搜走了七八成,再也不用担心官仓已空时,夷陵的灾民们会闹出大乱子,在灾年里,粮食是稳定人心最大最有效的东西。 韩世谔看着他们,感叹道:“甚好,诸位良绅识大体,晓大义,夷陵能有诸位慷慨解囊,实是社稷之福,百姓之福也,监察使大人跟本官代朝廷,陛下以及百姓,多谢各位了。”说完,韩世谔就直起身,杨玄感也是露出郑重凛然之色,二人一齐朝众地主很正式地长长一揖。 众地主吓得急忙还礼,连道不敢。 礼毕,韩世谔又是笑道:“大灾之年,不可行奢糜之事,只是今日特殊,杨大人和本官,便代朝廷宴请诸位良绅,宴席或许简陋,但是我等心意却诚挚无己,还望诸位莫弃。” 第197章 回京 众地主闻言,他们不由觉得自己脸上有光,湛湛生辉,因为这位韩将军会做人,也会说话,先是连吓带威,将众人唬住,接着诱之以名,直接把皇帝陛下的题字,搬出来当诱饵,众地主虽然明知是个坑,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最后借粮落实,众人难免有些后悔和怨意,这时李素再说几句抬举话,行一个礼,摆个宴席,这样一来,众地主面子、里子实惠都有了,纵然心中仍有些许怨气,终究也烟消云散。 说到底,这还是个阶级森严的年代,当朝权臣杨素的儿子,陛下钦封的骠骑将军,在这些地主和富户们的眼里,已然是顶了天的大人物,这样的人物跟神仙下凡似的在他们面前降落,并且对他们无比礼敬和客气,仅是这一桩,便令众地主分外领情兼荣耀了。 还有就是借粮一事的利弊。 他们心里都明白,那就是不借粮行不行?当然行,你的粮食你做主嘛,可若是不借的话,后果可就由不得你做主了,灾年光景,为了防止百姓因为饿肚子而造反,可以说无论王爷还是官府,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维持民间的稳定。 而这个一切代价里面,便包括了这些地主们的性命,粮食不借也得借,敢不借的话,二话不说先逮起来,好好享用大牢里十八般刑具,撬开你的嘴,把你藏粮食地方逼问出来,然后一刀把你砍了,砍了还会对外宣扬,此人不识大体,家中藏粮千石却对百姓生死漠然以对,良心道德坏到不要不要了,杀一个道德败坏的人,百姓们只会拍手称快,绝没有任何人会为他鸣不平。 严格说来,抛去这位韩将军的抬举话、客气话,还有行礼宴请什么的表面功夫不提,他今日的行为,便是彻彻底底的抢劫行为,不同的是,这个小子抢劫得很斯文,有理有节有据,还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让地主们想反对都没个说法。 不过,韩世谔招待他们的宴席,虽然很简陋,但是席上的每一个人,都有着简单三道菜,两荤一素,素菜还是派人临时从山上挖来的野菜,三道菜一碗米饭,在加一小坛酒,这就是今日的宴席。 众地主吃得也都很高兴,他们都是财主、富户,也都可以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这顿饭菜虽然简陋,但毕竟是两位京官,代表朝廷亲自招待的,说是国宴也不过分。 食物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档次和意义,杨玄感于韩世谔以主人的身份亲自相陪,屡屡端起酒杯,相敬众地主,众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顿简餐宾主尽欢。 韩世谔看着他们,心道:三日后,地主们承诺的粮食,应该就可以到位了,江南之危己解矣! 待众地主都告辞后,杨玄感也是兴奋的问道:“韩将军!这近两万石粮食啊,足够整个三郡的百姓吃一年了吧?” 韩世谔闻言,恭敬地道:“杨大人这么多粮食,我们是不会全要在夷陵郡一地的?如今江南靠近大江的三郡皆遭了灾,这一、两万石粮食看似很多,但与受灾的百姓人数平均一下,你觉得每个人能分多少粮食??” 杨玄感闻言,并没有言语什么。 韩世谔看着他,又道:“所以,这些粮食不能全部用在夷陵,只能留下分发给夷陵百姓,三月所用即可,剩下的,咱们要让人运去去另外两郡。” 韩世谔解释得很清楚,杨玄感也是露出释然轻松的表情,笑道:“还是韩将军想得周道,本官惭愧。” 杨玄感就以监察使的名义,将官仓的守军,又抽调了一千,赵信也是抽调出一千郡兵,合兵一处,从夷陵郡征集车辆雇佣民夫,将剩于的粮食,装车押运到另外两郡,交纳交由他们差点,纳入两郡的官仓。 在杨玄感的命令一下,夷陵郡的官员们,便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大肆征调车辆,更是雇佣城外的大批灾民。 杨玄感在这一次灾情中,虽然也是出了不少力,但是功劳那是那么明显,作为一个迫切想提升自己实力的人,要想在朝堂上争取到自己的利益,自然是需要拿出筹码来,而筹码,自然就是功劳。 这一次事件中,裴秀英和韩世谔无疑是得到了筹码,杨玄感自然也是不甘落后,无论如何,也要争取一些筹码在手中。 不可否认,这一次运送粮食到两郡,也算是一次很重大的事件,所以他积极筹集车辆,更是亲自组建民夫帮助运送,虽然算不得什么大功劳,但是至少可以成为他在朝堂上的一个筹码。 因为这是韩世谔送给他的功劳,所以让他对韩世谔,也是有些感激,为了这次的运送,他们二人商议后,答应那些灾民,每一位参与运送的民夫,都能得到一定的补偿。 找了一个空闲,韩世谔就回到了自己的军帐里,看着王洛琴,发现她也正在看着自己,一阵沉寂之后,她才轻声问道:“公子!是不是这几日,您便要回京了?” 韩漠点点头,他看了王洛琴一眼,这些天来,发现她的更增添几分清丽,回复道:“嗯!那些粮食还快便可装车完毕,到时就运送到另外两郡那边,现在最麻烦的夷陵郡,也已是稳定下来了,后面的事儿,也用不上我们府兵,要不了几天,我们就可以回京了?” 大隋开皇十四年三月一十三日,江南三郡水灾,己经彻底结束了,杨玄感、韩世谔、裴秀英、宇文凯几人,便开始往长安前进,除了韩世谔手下的将近五千府兵,更有数百名工匠,队伍极为浩大,绵延几里长,比起韩世谔当日率领的护粮队,这一次的队伍明显壮观庞大的多。 而送行的人员,也极是庞大,夷陵郡的大批官员、士绅们,一路送出十多里地,充分地表达着对他们的敬意。 第198章 情感究纷一 辞别了他们之后,车队在数千府兵的护卫下,一路上很是顺畅,两日下来,走走停停,车队倒也不显太深的疲态,离长安城也是越来越近。 韩世谔这几日的心中,此时有着一种异常的感受,因为他在夷陵郡死里逃生,更是摧毁了元家的一个分支,从内心来说,有些后悔,又有些得意,得意的是,如果不出问题,这一次回京,加官进爵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后悔的是,仇家又多了一个。 不过他却很是想念家人,更是挂念自家老爹的身体,因为在传记上,自家老爹可是在开皇十二年,便就离去了,一直都是没有凉洲的消息传来,这让他的心中生起一丝的不安。 韩世谔瞥到身边马车中杨玄感的动静,虽然回京之后,这个世家公子,便会青云直上,但是韩世谔却知道,千万要小心堤防着他,见他也在看着自己,于是笑道:“杨大人,这一次你可是辛苦了,回京之后,陛下定然会重赏的!” 杨玄感闻言,也是将窗帘拉起来,探出头来,笑道:“韩将军,这骑马颠簸的厉害,要不进来坐上一坐,好好歇一歇!” 韩世谔本想拒绝,可是见杨玄感眼神闪烁,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微笑道:“正想歇歇,那就只好与杨大人挤一挤了!” 韩世谔停下马来,将长槊、横刀和马匹交给部下,这才上了马车,与杨玄感对面坐下,只听他笑眯眯地说道:“韩将军,这一次事情顺利完成,本官可是要多谢韩将军的护持啊!” 韩世谔摆手笑道:“杨大人客气了,说起来,这一回还是杨大人帮着世谔,否则可没这么顺利!” 杨玄感微然一笑,也不否认,直言说道:“哪里!哪里!” 又谈了一些没有营养的客套话之后,韩世谔就请辞道:“末将就先告辞了。” 杨玄感也是亲自将韩世谔,送出车外,当韩世谔回到马上的时候,他却笑了。 像杨玄感这样有心机的人,还是要离他远点。 韩世谔早已心知,杨玄感这个人,心存高怀志不在小,是个不甘居于人下的男人,历史也仿佛早就证明了这一点!自己若是还不离他远一点,那么自己跟自己的家人,还是会被杨广屠光。 夜晚,几千人扎下营来,韩世谔原本便有些旅途劳累了,这一扎营,到现在饭也没吃,直到王洛琴拎着一个食盒,用她的纤手将它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小碟素菜,一盘冒着热汽的羊肉脍烧,另有白面馒头与一壶酒。 王洛琴低垂着眼,脸也没有抬眼来看韩世谔,默默的,将这些菜点都拿出来摆好,还替他斟了酒,轻声的说道:“公子,你快吃吧!不然可就凉了。” 韩世谔举杯饮尽,王洛琴已经举筷替他夹了菜来放在碗中道:“尝尝,如何?” 韩世谔依言尝了,这次味道很不错,很有水准,于是拉着她座下,让她一起用膳。 王洛琴也是没有拒绝,她点了点头。 韩世谔吃着菜,又道:“琴儿!你还有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了。” 不料王洛琴,却是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哭泣道,“公子!你是不是又要将我一个人扔下,不!我不要走!”她的双手置于膝上,低着头,两颗泪珠不经意的从眼睑滑落,叭嗒、叭嗒,落在了她的衣袍之上。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韩世谔都挺怕一件事情:那就是是女人哭泣,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但凡会有漂亮的女人,因为自己而哭泣,他总会有一种负罪感,虽不至于马上变得心软被其打败,但总会有些硬不下心肠来,在战场上,他可以做一个杀伐果断的将军,但绝不忍做一个无情无义的负心郎。 眼下,王洛琴的眼泪就让他有了这样的感觉,让他的心里很不舒服。 韩世谔连忙轻声的问道:“你怎么哭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王洛琴索性双手掩面痛哭起来,她别过脸去玉肩耸动,哭得可算是伤心。 韩世谔郁闷的咧了咧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蹲下,有些俏皮的低下头从下面仰望她的脸。 “别哭好么,有话好好说?我又不是要赶你走!” 王洛琴闻言又恼又窘,一把抓过手帕坐了下来,扭转过身悄悄的擦拭眼泪,还一边说道:“真的吗!” 韩世谔闻言,就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一边瞟着她看,一边伸筷子夹菜吃,偷笑道:“当然是真得,你这么聪明能干,能做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我怎忍弃之而去?” 韩世谔声音轻柔的又道:“琴儿!别哭了。哭多了伤身呢,快来陪我吃些饭菜喝点小酒,你这小菜做得真是不错,好久没吃到这么地道的菜式了。” “是嘛?”王洛琴应了一声,总算是止住了哭泣,他扭转过身来,脸上的泪痕已擦拭干净了,只是眼睛仍有些泛红。她将韩世谔给她的小手帕折得整齐了握在手中,韩世谔满以为她会给还回来,于是很自然的伸手去接,且料她说道:“这个脏子,我马上去洗洗!” 韩世谔看着她,笑道:“好,好,我知道了,琴儿!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你哭呢?” 王洛琴秀眉一拧,银牙咬着红唇,有点气恼的看着韩世谔,问道:“好看吗?” 韩世谔看着她那反复无常,取笑道:“这个嘛!总的来说,有句老话说,男人是泥、女人是水,泥需水塑方成形,意思就是说,女人的天性是温柔,用它才能征服男人,也才能与男人相得益彰。” 王洛琴禁不住似怨似笑的轻笑了一声,说道:“公子!什么水啊泥的,又不是三岁孩子过家家,谁要跟你玩泥巴?快吃吧,夜风甚冷,饭菜都要凉了。” 韩世谔听到王洛琴的声音,明显变得温柔与平和了许久,心中渐自安逸,笑呵呵的伸筷夹着菜了,又回道:“怎么是玩泥巴,那叫乳水交融。” 王洛琴婉尔一笑,说道:“公子!我们以后,再也不要提及分离二字了,好吗?” 第199章 麻烦的到来一 韩世谔微然一颤,看着王洛琴,只见她的贝齿正在咬着红唇,于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轻声道:“嗯!” 王洛琴的心头,如同放下了一颗压抑已久的大石,整个人为之一轻,她的心情放松下来后,再加上淡淡酒水的作用,让她娇艳欲滴的脸庞更添妩媚。玉脂一般的面庞映着橘红色的烛光,扑闪的一对灵动的美眸,正是有些媚人心魄。 若非韩世谔现在有心无力,此情此景之下,定然已是坐怀不住,要蠢蠢欲动了。 王洛琴用手摁了摁额头,摇头道:“公子!我不能再喝了,我有点头晕了。” 韩世谔闻言,说道:“喝好就行,不要醉了,我们明天还得赶路呢!你就回去歇息吧!” 王洛琴应了声,就退了出去,回到了她的小帐篷里,她拉过被褥盖上,身体一时有些冷得瑟缩发抖,但心里真是暖暖的。 头一次的,她感觉到了男人带给她的安全感,感觉到了关怀带来的美妙,虽然在旁人的眼中,自己这个十几岁的少女,现在是公子的侍女,将来也会是他的通房丫头,可真正又有几个人,懂得的她的辛酸与苦楚? 她在自己家里身为庶女,又为兄长所不容,至从两三年前父、母亲双双去世后,她就被自己的兄长,给卖给顾齐的府上,从那时候起,她就极度害怕,这种孤独与无依无靠的感觉。 从小到父亲那里汲取的意识,与这几年来的经历,将她的性格打磨得有如男儿一般坚韧,又很看中实际,她希望得到韩世谔的宠幸,从此咸鱼翻身,能够改变自己与境况,她不想再被人看不起,更不想像一条狗似的,被人卖来卖去。 可是今天晚上,韩世谔却带给了她,别样的感受,只是他简短的一句话,或是细微的一个动作,或是不经意的一瞥一笑,都能让她的心湖荡开涟漪。 透着军帐的缝隙,她看着烛光之下,坐在桌边独自慢慢斟饮的韩世谔,突然有点期盼,期盼他叫她过去。 过去?干嘛? 她的脸,顿时变得滚烫!她急忙用被褥蒙住头脸,侧身转了过去,她甚至不敢再转头,去看坐在那里的韩世谔。 时间一分一秒的滑过,军帐里里静悄悄的,只听到蜡烛燃烧起来,发出的轻微劈叭声。 早晨,王洛琴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大半夜,天放蒙蒙亮时方才睡去一会儿,毕竟是陌生的地方难以熟睡,大清早的听闻有人来回走动,她也便也醒了。 方才一睁开眼睛,脑海里便浮现出韩世谔英俊的面孔,她急忙一翻身起来,穿好衣物收拾停当,便掀开了帐门。 迎面差点与一人撞个满怀,她不禁惊叫了一声。 韩世谔站在她面前,呵呵的笑道:“吓倒你了么?” 王洛琴展颜婉尔一笑,看到他手中拿的东西,问道:“没有!公子!您拿的什么?” 韩世谔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托着一个盘儿放到桌几上,揭开青瓷大碗的盖子说道:“这是早膳,见你熟睡没有叫醒你,又怕你误了早膳饿肚子,因此叫他们给你煮了碗鸡蛋面条,趁热吃,大军稍后便要启程了。” 王洛琴欣喜的坐下来,拿起筷子伸鼻到碗前嗅闻,又问道:“好香啊!公子!你吃了吗?” 韩世谔微笑又道:“我早就吃过了,这碗鸡蛋面,味道可好了!你快吃吧!” “好!”王洛琴现在的心里暖暖的,她的食欲仿佛也是大好,平日里,这样大的一碗面条还有两个鸡蛋,几乎是她一日三餐的食量了。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竟将它吃了个精光,直到肚子都快要撑胀了。 韩世谔一直坐在她旁边,看她吃,待她吃完,不禁笑问道:“琴儿!我怎么看你像是饿牢里出来的?” “我!我!”王洛琴一时犯窘,不知如何作答,因为这也的确是夸张了一点,长这么大,头一次吃这么多东西! 韩世谔笑呵呵的,又道:“好了,别我了,赶快准备吧!在呆下去,大家可都要等你了!” 王洛琴应了声,就站了起来,乐滋滋的往外走,跟军士们一起帮忙拆了军帐, 待车马也都是已经准备妥当,他们便就开拔了,一长条队伍蜿蜒数里余长,也堪称壮观了。 自新义城出发,韩世谔他们官凭告身在身,沿途歇息,由各郡郡守提供粮草,所以他们这一路,也甚为顺利,到第七日黄昏时分,他们距离长安城只有一百多里了, 消息传出,一片欢呼,毕竟这些将士们出门已快两月了,谁人不是归心似箭? 韩世谔也是长吁了一口气,哈哈的大笑,心情颇为舒畅,因为他们明日,就能回到长安了! 隔日一大早,一行数千人朝长安进发,一行几千人,倒也壮观几日后长安已到。 一别数月,长安依旧岿然巍巍。 再次看到这座雄壮古老的城池,韩世谔颇有亲切感。原来自己不经意之间,已经把这里当作了自己的故乡,与之结下了不解之缘。 入了长安城后,韩世谔就与王洛琴分道了,他让剩余的黑旗卫,带她回将军府,又让韩豹他们五名都尉将军,领着五营兵马,回到了左侯卫的军营里去。 韩世谔却带着百余给事营的军士,回皇宫的军营里,然后在第一时间,去隋文帝那里交旨。 与他们分道之后,韩世谔就率领给事营的将士们先回了皇城。 韩世谔远道归来,皇城之中不少官员都看到了,驻足而观者有之,窃窃私议者也不乏其人。 韩世谔感觉有些诧异,心道:我有什么好看的,我不就是离开皇城几月么,难不成就不认识我了?莫非,是因为元家的事吗? 带着这个疑惑,韩世谔决定先回军营,一来先将这些将士们安顿下去,二来也好找到董藩问个情由,如若有什么状况,自己也好有所准备。 回到给事营的营地,自家的兄弟便也是远道归来,自然是一片人热闹相迎,暂代韩世谔职务统领柳述,就与来渊、张元备,这两名校尉出来迎接他们了。 第200章 麻烦的到来二 在衙署中与众同僚闲叙了一阵之后,大家各自归去处理军务,韩世谔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稍事歇息,差人将董藩叫了来。 而那董藩正在后宫当职,过了许久方才到来,待他进了韩世谔房中,他就有些激动的上前,参拜道:“董藩拜见家主!家主总算回来了!” 韩世谔看了看他,问道:“嗯,最近朝中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是与我相关的,是不是因为元家?” 董藩极为担忧的道:“恩师,这一阵子,好像是因为江南的那些事吧!陛下震怒下令除掉了元家的很多势力,所以元家现在对你是恨之入骨?” 待董藩说完之后,韩世谔紧拧眉头陷入沉思,摆摆手,又道:“你先出去,容我三思。” 董藩拱了拱手,犹疑的往门边退,走了一半手刚刚挨上门栓,又回来了。 韩世谔不解的看着他,问道:“让你走,怎么又回来了?” 董藩突然郑重的抱拳一拜,郑重其事的说道:“家主!如果这次真有大麻烦,我董藩愿与你同近退!” 韩世谔重斥了他一声,然后一把拍上他的肩头,展颜一笑道:“你说什么蠢话,我是不会有事的!不过你能有此心,我很欣慰,但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多谢。” 董藩凝眸看着韩世谔,认真的说道:“家主何以对董藩言谢?只要家主的一句话,董藩何惜一死?” 韩世谔欣慰的笑道:“好了,我知道了,先出去吧,让我清静一会儿,思考思考如何应对。” 董藩这才应了声,放心的走了。 韩世谔看着他的背影,微然一笑,心道:这小子,还挺贴心的,仗义又重情,是条汉子。 如今屋内,只剩下韩世谔独自一人,他给自己倒上茶水,想了一会,索性这些事情以后再管吧,现在还是先去见隋文帝! 韩世谔深呼吸一口,就整点了一下行装,往大兴殿而去。 此时正值午时过后,韩世谔估摩了一下时间,按照隋文帝的习惯,此刻他应该是已经午休完毕,前往御书房,批处奏折的时间。 于是来到衙书房,发现隋文帝果然在此,韩世谔找戍卫的给事营军士问话,探明隋文帝正独自在御书房中别无杂人,正好进去交旨。 他来到御书房求见时,杨坚正在批处一些奏章,听闻韩世谔前来觐见,正在奏折上奋笔疾书的杨坚,动作微然一怔,放下朱笔合上奏章,对近侍宦官道:“让他近来吧。” 韩世谔走近御书房的正殿里,见杨坚走了过来,赶紧拱手拜道:“微臣参见陛下!” 杨坚背剪着双手,面带微笑神情很轻松的说道:“罢了,起来吧,上前让朕好好看看你。” 韩世谔抬头,见杨坚身着皇袍,笑吟吟地走了过来,眼里露出喜悦的目光。 韩世谔起身,然后抬头直视着面前这位陛下,发现杨坚似乎苍老了一丝,他脸上的皱纹也比以前多了许多,手上的皮肤渐显松弛,人也比以往瘦了一些。 唯一不陌生的,大概便是他那双眼睛了,那双眼睛似乎比以前更锋利,更莫测,更直透人心。 韩世谔直视片刻,很快垂下头来。 隋文帝杨坚却显得很高兴,自韩世谔进殿之后,他的笑声一直未停过,捋着长须仔细打量着韩世谔,他又一阵大笑,扬声道:“来人,备宴,上酒!” 几名宦官弓着腰,无声地端着酒菜进入正殿,还是正餐时的老规矩,分餐制,两人面前各自一份一模一样的酒菜,各吃各的。 菜是宫廷御膳,旁边的宦官殷勤为韩世谔斟满酒,酒味飘进鼻子,这是很熟悉的味道,因为这酒正是他酿出来的烧酒,韩世谔心道:裴秀英当官没本事,做生意倒是一把好手,居然把生意做进了皇宫?了不起,不知今年能分多少红利。 隋文帝杨坚今日心情似乎很不错,还未饮酒已是满面红光,只见他端起酒杯,他又大笑了两声,说道:“世谔来,与朕满饮此杯,便当是朕为你洗尘接风了。” 君臣二人都是端起酒盏,猛得地啜了一口,烈酒入喉,互相一阵舒畅之意。 “好酒!”杨坚大赞,之后就搁下酒盏,这才缓缓道:“世谔,数月未见,今日你回长安,朕心中着实欣喜,来,与朕多喝几杯。” 帝王终究是帝王,他站得太高,下面的人全都仰视着他,一张张脸孔充满了讨好,而他呢?他在俯视下面的人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或许在他的心里,每一张讨好的脸孔后面,都有一颗阴暗的妄图取他而代之的心,所以他虽然以帝王之态俯视众生,但对下面的每一张脸孔都是充满戒意和防备的,他怕留下祸患,他怕别人造反,他怕稍有不察便被人推下去。 所以,帝王是没有朋友的,没有值得他挖心掏肺的人,因为在人世间,唯独他站得最高,为了保持这个最高的位置,帝王不能有朋友。 隋文帝杨坚,又是叹道:“此次三郡之灾,你劳苦功高,你以数千军士之力,稳定了大隋江南的乱局,世谔啊,辛苦你了” 韩世谔拜伏行礼道:“此次全靠陛下的仁义圣明。” 杨坚瞥了他一眼,接着仰天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抖抖索索指着他道:“朕听闻在夷陵那边,你们斗的甚为惨烈,你且与朕细细道来。” 韩世谔应了声是,组织了一下措辞后,便从刚去夷陵郡开始,一直说到如何对付,以王学之为首的王氏米店,又是如何召集地主、富户们等等,诸多往事如走马观灯,一一向杨坚娓娓道出。 当听到韩世谔领着左侯卫的军士,对付那两千郡兵的时候,杨坚目中含光,眼神中凶光毕露,直到韩世谔神情平静地说完,这几月来的一切,才听杨坚怒吼道:“元静竟然敢私调郡兵,要不是他们己经死了,朕就要刮了他一脉!”说完,看向韩世谔,声又道:“世谔!真是苦了你了,你要是在夷陵出了事!那你让朕如何见你阿父!” 第201章 家族的关爱一 韩世谔又是拱手拜道:“微臣谢陛下隆恩!” 杨坚沉默片刻,他的目光又变得锋利起来,问道:“那元静他们,那百十余人自杀一事,你为什么不将他们给押送到长安?你刚一离开庄园,他们就都自尽了,你这是在给他们机会,你知不知道?” “知道。” 杨坚的语气,渐渐冷了起来:“你就不怕犯了忌讳吗?” 韩世谔面无惧色地直视他,回道:“陛下!在那时夷陵城里,微臣若是将元静一族下进大狱的话,只能造成更大的恐慌,听以微臣当务之要者,是先保住民心为上,为了保住它,微臣不惜一切手段,若陛下觉得臣犯了忌讳,微臣恳请陛下治罪。” 杨坚紧紧盯着他,许久,终于展颜一笑道:“不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凡事被框条所禁锢,终究只是个庸碌无为的蠢货,这件事你没做错。” 韩世谔也是笑了笑,坦陈此事以前,他便猜到杨坚不会加罪,否则他便不会开口了,韩世谔想了想,又道:“微臣多谢陛下宽宏,江南的水灾己经解决了,但是微臣许诺那些地主、富户们的事情,还请陛下开恩照准。” 杨坚沉吟片刻,点头道:“朕不会让朕的臣民失信于人,所以朕明日便会题字给他们,更会赐他们每人一万金。” 韩世谔闻言拜道:“微臣代他们,谢陛下隆恩。” 隋朝的一万金,就是十吊五铢钱! 杨坚看了看他,笑道:“你也不必代他们谢朕,江南才平定没几年,对江南氏族跟平民,也需要怀柔温抚,他们皆为朕的子民!” 杨坚面带微笑,如同闲聊般轻松的又道:“朕对你就非常之信任,而且朕一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韩世谔回道:“微臣知道,微臣对陛下的宽怀与依赖,铭感腑内。” 韩世谔走出宫门时,已近日落时分,他眯着眼看了看血红的夕阳,轻叹一口气。 或许因为数月未见,也或许自己的心性比以前改变了许多,自己今日面对杨坚时,越来越感到来自他身上那股帝王气势,这种气势令自己很有压力,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每说一句话之前都要思前想后,三思而后言,一番君臣对话下来,仿佛跋涉千山般疲惫。 大兴宫外,几名亲卫,依旧在那等着韩世谔回府,不过,今晚他们的目标,却是韩憎寿的侍郎府。 韩世谔回到礼部侍郎府的时候,已是没有了光亮,不过侍郎府的正厅内,却是灯火通明,韩曹氏他们正坐在厅中,焦急地等待着韩世谔的回来。 从江南回来的车队已经进城,这个消息自然是有人已经禀告了韩曹氏,而韩曹氏自然也知道车队的主将,便是自己的侄子,所以听到消息之后,便一直在厅中等候着,一脸的期盼之色。 厅内的丫鬟和几名仆役,也都时不时地往外张望着,更有人笑道:“夫人,五少爷这次立了大功,一定会升做更大的官的!” 立刻有人接道:“是啊,咱们五少爷那是平步青云,这才进京没多久,就立了这么多功劳!” 下人们都是自内心的欢喜,毕竟他们都是韩氏一族的人,虽说韩世谔不是老爷的儿子,可他却是家主韩擒虎的儿子,所以五少爷的发迹,也就等于是整个家族的发迹,家族的发迹,也就等于整族人的面上有光。 韩曹氏虽然也是欢喜侄子的回来,但是她的内心深处对于韩世谔立不立功,并不是如何的关心,因为作为一个母亲来说,韩世谔并不是她的儿子,她更愿意自己的两个儿子,能够得此舒荣。 但是她知道这只不过是一种奢望,因为韩世谔现在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千辛万苦的奋斗而来的,不像自己的两个儿子,现在这样,反而让她的心里踏实一些,因为她的丈夫,她的两个儿子,他们才是韩曹氏的一切! 听着下人们喜气的言语,韩曹氏脸上,也是微微带笑,因为她一直都是一个很大度的女性,对于下人向来也是和颜悦色。 下人们笑谈韩漠会加官进爵,这虽然并不是韩曹氏喜欢听的话,但她也能理解这些丫环仆役们的心情,只是含笑问道:“后厨是否已经将饭菜准备妥当?那头鹿肉,可莫忘记蒸上,那小子这阵子在江南那边只怕是苦死了,也不知瘦了没有!” 下人们闻言,都是笑道:“夫人放心吧,这都已经交待好几次了,我们都备着呢!” 韩曹氏也是笑道:“你看我,我都忙糊涂了。” 此时韩卫志从门外进来,看到自己母亲,过来走到韩曹氏身后,轻轻为他捶着背,问道:“娘,五弟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车队都到了京里吗?” 韩曹氏看着他,笑道:“看把你急的,小五刚近京,就去宫里了,按往常这会子也该回来了!”说到一半,她的神色随即显出一丝黯然,仍不死心问道:“志儿,你哥他今晚,回不回来啊?” 韩卫志他看着韩曹氏那期盼的眼神,他垂着头,低声道:“大哥说他今晚,营里有急事,所以不能回来!”说到这里,他就停住了话头,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母亲在伤心。 韩曹氏将手搭到背上,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她也有些沉重的道:“算了,他不肯回来就算了,改天再说吧!” 韩卫志用手指轻轻擦去韩曹氏眼角的泪水,怒道:“娘,你、你说大哥他这是怎么了,我问他是为什么,他总不回答我!” 韩曹氏并没有说话,只是轻声道:“别说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就在此时,却听大门处传来叫声:“夫人!五少爷回来了,五少爷他们回来了,夫人,五少爷回来了!” 韩曹氏精神一振,立马站起,喜道:“这小子,终于晓得回来了。”说完,脚下如飞,将丫环跟仆役们,远远甩在后面,刚出了门,远远就瞧见一身戎装的韩世谔从正门快步进来。 第202章 家族的关爱二 韩曹氏站住身子,笑盈盈地望着自己的侄子。 韩世谔见到韩曹氏,就将头盔摘给旁边的亲卫,走上前来,呵呵笑着,甜甜叫道:“二娘!” 韩曹氏上下打量韩世谔一番,感觉自己的侄子愈地成熟,虽然依旧有着一些的孩子气,但是那股子成熟的气息,也是遮掩不住的。 韩曹氏看着韩世谔,韩世谔也是走上前,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的亲人,韩曹氏看了许久,才笑道:“小五这一两个月,倒也没瘦,更壮实了一点。” 韩世谔点头应了声,牵着她的手臂,就往厅中走去,边走边道:“二娘,我在夷陵那边,可是想死你做的菜了,有没有准备好吃的,我的肚子可是饿了噢!” 韩曹氏也是笑呵呵道:“就知道你饿了,今天府里有鹿肉,是今早才送过来的,我己经给你蒸上了!”看到自己的侄子,非常精神地在自己身边,韩曹氏的心也是定了下来。 这时,就听前面,又传来一道叫声:“小五,你怎么还在这里呢?” 韩世谔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二哥韩卫志,只见韩卫志正笑容满面地上来,他猛得一拍韩世谔肩膀,笑道:“小五,你可真行,元家就这样被你弄个大跟头,你可不知道,元家的那些势力,一下子就被陛下给砍了一半,哈!哈!哈!哈!还是你小子牛!” 韩世谔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韩卫志,韩卫志被那眼神看的身上有些发毛,一时间竟是笑得有些僵硬,尴尬问道:“小五,你、你这是怎么了?” 韩世谔看着他良久,猛的叹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位二哥,实在是没有政治才能,甚至是一个政治白痴,参军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将他的性子改过来,因为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元家虽然载了一个大跟头,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元家跟韩家比较起来,还是相差太大。 韩世谔轻轻拍了拍韩卫志的肩膀,说道:“二哥!以后这些话,可莫要在外面说,小心祸从口出,因为元家的那一脉,不是我们整垮的,他们是亡在自己的手里!” 韩卫志摸着脑袋,他的脸上有些迷茫,他隐隐觉得,自己的五弟虽然比自己幼小,但是行动语言,却总是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他又摸了摸脑勺,一片茫然,不过还是在那呵呵笑道:“小五,你这次辛苦了,明天我请客,给你接风洗尘,天大的事情你都给二哥推掉,这一次二哥的面子你一定要给!” 韩世谔想了想,才笑道:“行!听你的!” 韩曹氏在旁,见这堂兄两个其乐隆隆,又道:“小五!你赶紧去洗个澡,在换身衣裳吃饭,其他事情,我们回头再说!” 下人们早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韩世谔这一阵子在夷陵那边,还真是没有洗过澡,他现在只觉得身上黏黏的,当下便收拾一番,去洗了澡,尔后换上一身宽软的锦衣,整个人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服,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似乎都轻松了下来。 韩曹氏笑咪咪凑过来,取笑道:“小五啊,那个琴儿姑娘,我已经见过她了,她是个好姑娘,也是一个美人,你现在正好也需要侍女,不过你可不能人娶她为妻,以为她最多也是只能做个妾!” 韩世谔闻言,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边吃边问道:“二娘,为什么!” 韩曹氏竖起眉头,见韩世谔老实下来,她才恢复笑容,劝道:“傻小子,我这是煞费苦心为你好,你可能不知道,你是世族子弟,你要是娶了她,那你的一辈子的仕途,可就毀了!” 韩世谔闻言,顿时哭笑不得,看来这帮子女性长辈,对于此事还真是十分看重的。 韩曹氏鹿肉蒸的很好,再配上其他可口的菜肴,韩世谔连吃了好几碗米饭,这才放下饭碗,拍拍肚皮,当真是酒足饭饱。 过了一会,韩曹氏跟韩卫志二人,就带着仆人,退了下去, 而这个时候,房间内还只剩下韩世谔跟韩僧寿二人。 韩憎寿,四下里看了看,又仔细打量韩世谔一番,脸上显出欣慰之色,才开口笑道:“小五,你如今是越发的成熟,二伯的心中甚慰!现在与我说说夷陵郡那边的事情!” 韩世谔搬过一张椅子,靠近韩憎寿坐下,随即便开始将夷陵郡发生的一些事情,就向他大致说来。 韩憎寿听韩世谔娓娓说来,他时而惊讶、时而欢喜、时而震惊、时而皱眉、时而露出淡淡的笑意,有时候甚至伸出手,在韩世谔的肩膀上拍一拍,以示安慰和鼓励。 韩憎寿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轻叹道:“真是想不到,元静竟然胆敢暗中调集郡兵,真是狼子野心,若不是你当即立断,迟早是一番大动乱!” 韩世谔也是应道:“这一次元氏本族,倒也聪明,牺生了一支百十余人的旁支,才让他们没有陷进去!” 韩憎寿看了看韩世谔,微微一笑又道:“元寿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物,他为了整个元氏一族的前途,就算元赐没有自尽,他也不会让他们活下去的,不过小五,二伯倒是想不到,你做事却是这般谨慎沉稳,不过,咱们韩家的男人,就该是这个样子!” 韩世谔也是笑呵呵,拍着马屁道:“还不都是二伯教得好!” 韩憎寿皱着眉头,似乎在想着什么,片刻之后,才轻声道:“小五,你切莫因为立了些许功劳,便沾沾自喜,你可要知道,你如今虽然看似手握不少权力,但是,那都是陛下赐给你的,陛下他能将这些权利,放在你的手中,只不过是想以我们韩家为刀,为他清除关陇势力,顺变给我们韩家多立几个敌人而已!” 韩世谔点头道:“二伯!这个小五是知道的,陛下让我在朝中握有重权,不过是想让我这把刀更加锋利,好为他办更多的事情而已!” 第203章 借力用力一 韩憎寿欣慰道:“你能看出这一点,二伯也就放心了,你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说完,顿了顿,他的神色随即严峻下来,又道:“现如今,元家旁支覆灭,你日后的局势,反而会更加凶险,因为元家旁支的被灭,与你是大有关联,你害的元家折损一臂,他们定会将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定会想着报仇雪恨,你日后行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韩世谔知道二伯所言不假,因为自己锋芒的大露,那是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肯定会有很多人想着除掉自己,或明或暗,自己日后都是要小心提防的。 韩世谔非常清楚,现在他们叔侄两个在这里说话,看似十分危险,实际却是十分安全的。 因为自家的那些家将、家兵们,他们每天都是在府里戒备,如今叔侄二人在此谈话,他们自然就会不必吩咐地,老实在外面守卫。 他们的人数或许不多,但是他们却是绝对的精锐。 韩世谔靠坐在椅子上,眼眸子闪起森然之色,缓缓道:“陛下想要用我们韩家这种二级世家,去抗衡关陇八大家,而我们却又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他就是想让我们韩家,被彻底的独力,从而成为他手中的刀剑!” 韩憎寿闻言,点头道:“这一点,是肯定的,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划,他也肯定知道,利用借势这一招,本就是极为冒险的招数,所以他对我们韩家,定然是即用也防,如今关陇贵族势大,他会捧着我们韩家,让我们具备对抗一定的实力,但是,一旦我们韩家的实力太过强势,他一定会回过头来打压我们,那个时候,他们为了达到某种平衡,便很有可能在削弱,甚至灭光我们韩家实力的同时,又去捧其他的家族,利用这一招,让我们这些世家内斗,一点一点消耗我们世家的实力,他们杨氏一族,则在我们世家的争斗中,一天一天地强大起来,直到最后将我们世家全部诛灭,只剩他们杨氏一族!” 韩世谔对二伯这番分析,深以为然。 韩憎寿凝视面前的侄子,缓缓说道:“到时候真要削弱我们韩家,首先便是你!因为你手中现在的权力,都是他给予的,所以,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东西他都可以收回去,给事营都尉还有左侯卫的骠骑将军,他们便都不会是你能掌控的!”说完,顿了顿,又道:“其次才是你的父亲,不过现在他帐下的凉洲郡兵和左武卫大军,都被他给控制住了,所以,他将会更加危险!” 韩世谔闻言,他的额头紧皱起来,眼眸子显出犀利冰冷的光芒,他猛然间现,正如二伯所说,如果隋文帝认为自己韩家,对他有危险的话!那么韩氏家族的所有人的下场,都将跟元静、元赐他们一样,全族殒灭,自己绝对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韩世谔眼眸子里,透出一股子坚定,喃喃道:“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家人!无论是谁!” 韩憎寿看着自己侄子那张清俊的脸上,显出的那股子坚毅之色,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因为这股子坚韧的态度,那是韩家的男人绝不能缺少的,身为韩氏一族未来的族长,他要承担的是一个庞大家族兴衰的重则,要承担起这种责任,就必须要有坚毅的意志和不屈的斗志。 韩憎寿怜爱地看着自己的侄子,又道:“放心吧!我们韩家目前还不会有事!毕竟以我们韩家的实力,要做好陛下的刀,还是差了不少,所以这几年内,如果不出大乱子,朝堂应该处于僵持阶段。” 韩世谔也是微微点头,以关陇八大家为首的关陇集团,在关中己是根深蒂固,要想搞垮他们,按照目前的政局来看,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是武则天那个另类。 所以在接下来的大隋政坛,应该是处于一种平静中的对峙,隋文帝杨坚或许会在其中,加大力度挑拨离间,让自己这种世家们,在这种无声息的对峙状况中,大肆消耗自身的实力。 韩世谔现在,极其钦佩坐在龙椅上的隋文帝杨坚。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很能忍的角色,在他的忍耐中,杨家的刀子,也是渐渐磨得锋利起来,他正准备一刀一个的清除所有对他们杨家皇位,有危险的世家大族。 韩世谔有时候经常在想,如果自己现在不是世家中的一份子,还真希望这位文皇帝将世家一个个剪除,最终完成大隋政治的统一性,如果是那样,对于大隋来说,将是大幸之事,而且大隋的权力一旦形成统一,那么整体的国力,一定将会急剧上升,于国于民,都是很有利的事情。 但是这也只是他心中想想而已,因为杨家的成功,也就代表着世家的灭亡,作为世家势力之一的韩家,也会成为覆灭的世家之一,这一点,韩世谔是不能接受的。 因为现在韩家中的嫡支里的人,几乎都是韩世谔的至亲之人,那些韩世谔愿意为之付出性命保护的亲人! 韩憎寿此时轻声又道:“小五!你的老上司,左侯卫右军的李飞将军,他己经被调到了左监门府里了,他这一走,这左侯卫右军将军的位置,也就空缺下来了,至于是谁去坐,到现如今,各方都有猜测,不过,你总也是有些机会的。” 韩世谔想了想,问道:“二伯的意思是,他会将这个位置交给我?” 韩憎寿平静又道:“那就要看你上朝叙职的时候,陛下如何处理了,他要真想用以我们韩家为刀,以你为刀锋,这位置他便不会轻易交给别人,毕竟一旦交给别人,这把刀使起来就不如何方便的,不过若真是交到你手上,他却也要担心你的权力过重,所以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难题!” 韩世谔闻言笑道:“二伯!这做皇帝的,也够难的!” 韩憎寿端起茶盏,又饮了一口,想了想,才继续道:“你若真要是坐上左侯卫将军的位置,他用起你来,自然更为方便,但是有得也有失,因为你站得越高,跌下去的时候,将会越惨!” 第204章 借力用力二 韩世谔明白韩憎寿话中的意思,因为自己若是真要成为左侯卫将军,那么隋文帝要考虑的,也就是担心自己会变成双刃剑,所以他究竟敢不敢冒这个险,那是谁也不能确定的。 韩憎寿似乎是看出韩世谔的心思,他轻轻拍了拍韩世谔的肩头,温言道:“小五!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我们只要知道如何去做,那便是了。” 韩世谔点头应道:“是!二伯的话,侄儿记下了。” 韩憎寿含笑道:“你小子比起小时候,已经懂事很多了,不知不觉,你已是个堂堂的男子汉了!”说完,顿了顿,他看出韩世谔脸上的倦意,就站起身来,说道:“现在己经很晚了,街道上己经戒严了,你天就在小院歇着吧!” 韩世谔点了点头,就急忙上前,为他打开门,韩憎寿笑了笑,就出了门回房了。 第二日一大早,朝会就要开始了,大隋王朝三品以上的文武百官,都要上朝议政,所以一大清早,东宫门一开,群臣入了大兴宫外整理妥当,听到执事太监那尖利的嗓音喊起“群臣入殿”的时候,两条长龙齐头并进,踏上汉白玉拱桥,一路前行,终是两条长龙般进入了议政的大兴宫。 以元寿他们为首的大臣们,他们一如既往地位列之首,只不过现在元寿看起来,又显得苍老了几分。 朝臣们心中都清楚,元寿在处理元家旁支一事上,虽然做的极其干净,但是在那旁支里,毕竟还有他的亲人在其中,对于他说,这也是一次不大不小的打击。 而且大家也都清楚,韩家这一次,那是与元家真正地结成了死仇,这两个家族在未来的日子里,必定会剧烈的撞击,直到有一方灰飞烟灭为止。 若是从前,大家都相信韩家会是最终的失败者,因为韩家虽然也是关陇一脉,可是和元家比较起来,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但是如今韩家在朝堂混的风生水起,实力也是大增,势力已经今非昔比,元寿要搞垮韩家,也是不是什么易事,而韩家要想搞倒元家,那几乎就是痴人说梦了。 韩世谔是要回京叙职的,所以就没有去给事营护驾,而是也参加了今日的早朝。 片刻之后,就传来执礼太监的叫声:“皇上驾到,众臣早朝!” 只见隋文帝杨坚,在给事营军士们的护卫下,从侧殿缓缓出来,坐上龙座,臣子们立刻跪下参拜,高呼万岁,而隋文帝择是挥了挥手,喊道:“众爱卿平身!” 众臣闻言,都是站起身来,那执礼太监又是上前来,高声道:“有本上奏,无事退朝!” 于是便有官员出列,奏了事务,朝臣们又是一番争论,一个多时辰过去,等又一项事务议定,隋文帝杨坚才淡淡道:“都说说江南三郡那边的事儿吧!杨仆射,那边如今情况如何?” 杨素神色平静的拱手道:“回禀陛下,江南三郡的灾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工部尚书宇文凯,率众加固大江的堤坝,己经都造好了,三郡的灾民们也都络绎返乡,地方上安排的也极顺利!” 隋文帝微点龙首,又道:“宇文凯倒是有真本事的!” 话声刚落,就出来一名御史奏道:“启奏陛下,夷陵郡的镇守将军赵信,他身为镇守将军,却不知洁身自好,贪赃枉法,更是与地方乡绅勾结,私调夷陵郡兵,望图贻害百姓,微臣请陛下严厉处置赵信!”说完,那人又从袖中取出几份册子,又道:“这都是夷陵郡的百姓写的状纸,有商户,有农民!” 执事太监急忙跑过来接过状纸,上呈隋文帝杨坚。 杨坚接过状纸,随便翻看了一番,才道:“这上面的罪状,可查实清楚?” 吏部侍郎裴秀英,已经愤怒的出列道:“启奏陛下,夷陵郡的赵信将军,的确是被人私调郡兵,可他并不知情,至于贪赃枉法,与地方乡绅勾结,望图贻害百姓一事,更是子需污有,还望陛下严查!” 那些领头的权贵们,都是不动声色,倒是有一名御史,大声问道:“裴大人,你是要为那赵信开脱吗?赵信罪责难逃,你存心包庇,有何居心?” 当下又有数人出列,纷纷弹劾赵信,更有人说赵信与裴秀英乃是朋友,那他也就是元静的余党,所以也必须处死他们二人。 这一次出列的,大多都是关陇一派的官员,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将赵信往死里整。 元寿自不必说,赵信背叛夷陵元家,更是大肆揭露元家的罪责,作为元家的家主,元寿那是定然要将这扎眼的叛徒清理掉的。 关陇集团出马,赵信几乎已经注定他的下场了,那就是必死无疑。 朝臣们都是小声议论,韩憎寿则是淡定自若,脸上神情无丝毫的波动,反倒是很多人,偷偷的向韩憎寿看了几眼。 韩世谔此时却已经不是站在尾列,他有左侯卫骠骑将军之职,所以居武将行中间。 杨坚坐在龙椅上,神情淡定,他的眼睛终于是瞟向在朝堂中,站立良久的韩世谔,叫道:“韩世谔可在?” 韩世谔急忙出列,屈身恭敬道:“微臣在!” 杨坚看着韩世谔,问道:“这次赈灾,你从头至尾都是在夷陵郡,那赵信有罪无罪,你可知晓?” 韩世谔此时脑子飞转,他不知道杨坚面对满朝文武,却偏偏要找自己出来回答这个问题,他只好尽量让自己的语言谨慎一些,因为在这朝堂上,一句话说错,搞不好就被其他人抓住把柄进行攻击,只听他说道:“微臣,略有所闻,也略有所见!” 杨坚“哦”了一声,就又问道:“那你觉得这赵信有没有罪?” 韩世谔话锋一转,立刻道:“有罪!只不过,罪不至死,甚至可以说,此番赵信将军的功大于罪!” 杨坚的好奇心似乎被引了起来,于是问道:“你口中的功大于罪,又是个什么说法?” 第205章 借力用力三 韩世谔恭敬答道:“回陛下,正如刚才诸位大人所查,赵信在夷陵任职期间,确实与地方乡绅走的很近,赵信与他们确实是有交情的。”顿了顿,看了看众人,又道:“不过微臣倒是觉得,赵大人身为一方官吏,总得要与地方上的乡绅们。保持良好的关系,否则的话,要想造福一方百姓,只怕是很困难的,否则,真要做起事来,若有有地方乡绅的阻扰,总归是不好办的!” 隋文帝杨坚捋须微微点头,瞥了独孤家族的独孤罗一眼,只见他的神情,看起来异常的平静。 杨坚看着他,淡淡道:“赵国公!你怎么看?” 独孤罗拱拱手没有回复,却是瞥了韩世谔一眼,向他问道:“韩将军,你说地方官员应与当地士绅百姓连成一片,这话老夫觉得不无道理,若是能为民谋福,多与百姓交流,那自然是好事,只是据老夫所知,赵信与那元静交往甚密,似乎暗中还帮他做过不少事情,这只怕是说不过去吧?” 韩世谔立刻回道:“回赵国公,这些事情,我是听说过的,就是此次前往宜春的吏部的官员,我想诸位大人也都是听说过的,只不过据下官所知,赵信将军为元静暗中做事,这些也都是流于市面上的传说!”他瞥眼往裴秀英看了一眼,又道:“只不过吏部的诸位大人,也没有找到赵信将军的罪证!” 其实他们之所以要在朝堂上,争论赵信的罪责,实际上就是元寿他们,是要立威于朝堂之中,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叛逃之人的下场。 杨坚又望向裴秀英,问道:“裴爱卿,吏部可查有赵信贪赃枉法的实据?” 裴秀英的神色依然十分淡定,只听他道:“回陛下,我们并无实据!” 杨坚看了看他们,微微点头道:“嗯!为官一方,有些谣言攻击也属正常,毕竟是为朝廷办事,得罪了一些人,从中滋事也是难免的,若是因为一些谣言,便要惩处一方大员,这总是要让臣子们心寒的,京官不知地方官员的难处,都是要互相体谅些!”接着杨坚又是显出淡淡的笑意,只听他又道:“赵信这个人也是有些才干的,这一次他检举元静他们谋反,在灾后的事务中,也是处理的井井有条,说起来,也是个人才!” 众多的文武百官,一时都没有做声,这是个极其敏感的话题,要说话,总是要谨慎而言的,因为大家都听出来了,隋文帝的意思,似乎他并不想赵信倒台。 韩憎寿也是出列道:“陛下英明,若因一些流言蜚语,便要治罪一方主将,传扬出去,只怕对我朝廷的声明大有影响,更是让各处地方官员心生惶恐,于社稷不利!” 独孤罗咳嗽两声,缓缓又道:“陛下!虽然那赵信没有参于造反,可那也是有失察之责,这可也是免不了的!” 杨坚闻言皱起眉头,随即颔首道:“这失察之责吗,就下旨罚俸两年,这镇守将军之位!”杨坚说到一半,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还在考虑中。 顿时,在场的众多官员都将目光投向隋文帝,在等着他裁决。 杨坚想了想,终于说道:“镇守将军之位,就暂且罢免,不过这夷陵郡如今局势未稳,就先由他暂代镇守将军之职,若是一年内治理清平,功绩卓著,便恢复原职,否则的话,那个位置便换换人吧!” 群臣闻言,都互相看了看,表情不一。 杨坚不等其他人说话,开口又道:“韩世谔,这一次你在夷陵立下了大功,你要什么奖赏,尽管告诉朕!”说完,又带着一丝笑意望着韩世谔。 此话一岀,群臣的精神立刻从赵信的问题上,又转到韩世谔的身上来。 这一阵子,很多的官员都在私下里议论,就是猜测左侯卫右军将军的职位所属,毫无疑问,按照常理推测,韩世谔如今深受隋文帝器重,又在左侯卫一路平步青云,更是朝庭新贵给事营的都尉,此番李飞的调任,韩世谔却又稳定了江南的局式,所以不出意外的话,那个的位置的归属,自然就是这个韩世谔。 但是大家却又不得不想,他们韩家如今的实力大增,如果再让韩世谔成为左侯卫将军的话,那么韩家岂不就是如虎添翼?陛下难道愿意看到韩家就此壮大起来?那么到时候,就不是关陇八大家族,而是关陇九大家族了。 所以,场中的每个人都在凝神聚气,想看看皇帝究竟是怎样处理这件问题。 元寿、独孤罗几人的眼睛里,只见眼眸子却划过一道冷酷的光芒,他们可不是傻子,他们都知道隋文帝的心思,这本来是一场激烈的权力之争,却让他轻描淡写间,化为无形。 此时,韩世谔已经单膝跪倒,恭敬道:“回陛下,微臣所作所为,都是微臣的份内之事,不负皇恩已是心满意足,微臣不敢居功!” 朝臣当中立刻投出鄙视之色,只觉得这韩世谔还真是善于做戏,不过更多的却是赞许,倒也不是赞许韩世谔不居功不自傲,只是觉得这年轻的世家子弟果然是不同凡响,在这朝堂上不卑不亢,应对自如,看来韩家这位少爷,还真是天生在朝堂上混的好料子。 隋文帝杨坚闻言,捋须淡淡笑道:“有功当奖,有罪当罚,无规矩不成方圆,我堂堂大隋的臣子,要是立了大功,却没有赏赐,传扬出去,那是要让别人笑话的。”说完,凝视韩世谔,又问道:“韩世谔,你要何赏赐,就尽管说来,朕绝不会拒绝!” 群臣听到隋文帝慷慨的话,他们的脑子差的,就觉得隋文帝对韩世谔实在很器重,任由他索取奖赏,但是大多数人却感觉隋文帝这句话,真是有些诡异。 因为隋文帝这样问,韩世谔这个小子,总不能好意思直白地说,自己就要左侯卫将军的位置吧! 第206章 朝议一 隋文帝是否还在犹豫,他是否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将那个的位置交给韩世谔? 这一句话,是不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看似慷慨,实则留有大大的保留。 朝堂内一时显得很寂静,虽然臣子多如云般,但是庞大的主殿内一旦没有了声音,就显得很空旷空旷的意境! 在场的臣子们,都是各怀心思,而隋文帝则是静静地,望着朝堂上跪着的韩世谔,他的眼角也是在微微抽搐着,但是表情看起来,还是异常的平静。 韩世谔闻言并没有抬头,可是心中却是骂道;奶奶的,我跟你要皇位,你会给我吗?还说的这么无耻。 韩世谔的心里,虽然还在那喋喋不休的骂着,可他的声音,却是充满恭敬的回道:“陛下所赐,俱都是无上的恩典!微臣愿领陛下的任何赏赐!” 一直在看着韩世谔的韩憎寿,此时终于是松了口气,因为自己侄子的回答,让他十分满意,这是他最希望听到的,也是目前最正确回答。 因为韩世谔不能在朝堂上直接要封赏,因为那样反而十分的被动。 隋文帝闻言沉吟着,终于道:“如今左侯卫将军一职空缺,真需要找一个有才干的将军,来统帅左侯卫的右军!”他说得很慢,但是声音很低沉,群臣听在耳中,面色各异,已经隐隐猜到,陛下这一次只怕是真的,要将左侯卫将军的位置,交给韩世谔了。 只听杨坚忽然提高声音,威严地看着韩世谔,高喊道:“韩世谔可在!” 韩世谔高声应道:“微臣在!” 杨坚的声音威严而低沉喊道:“传朕旨意!令韩世谔担任左侯卫将军一职,还望你尽忠报国,莫负朕之厚望!” 韩世谔也是高声回道:“微臣谢陛下隆恩,微臣必定尽忠报国,不负陛下重望,更不敢辜负陛下隆恩!” 元寿的神情,本来也是一脸淡定,即使隋文帝册封的前一霎那,他依然是一脸的平静,但是当隋文帝真的将那位置,封赏给韩世谔之时,他脸上的肌肉,顿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稍后就闭上眼睛。 独孤罗也是眯着眼睛,但他的眼中,却是划过难得一见的冷峻光芒。 因为大隋十二卫府的府兵,他们都是皇家的军队,卫所里的大将军跟两位将军的册封,向来都是由隋文帝亲自下旨,便是连他们也无法插手,所以隋文帝这道旨意一下,韩世谔也就正式的挤近了大隋武将的高层。 几家欢喜几家忧。 隋文帝说完旨意,稍微沉默了一下,才挥手令韩世谔起身,韩世谔也是谢恩之后退回朝列中,前后的官员们,不管是谁,都是对他客套地拱拱手,表示庆贺。 韩世谔也是神情淡定,拱手还礼。 虽然心中之前就预感到自己,是很有可能坐上左侯卫将军的位置,但是这旨意真的下来,韩世谔还是颇为激动,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现在就是大隋立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从三品的大官了。 能有今天,倒也不是自己战功赫赫,而是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促使自己坐上这个位置,说到底,还是隋文帝要将自己这把刀子,磨得更锋利一些,好用来对付其他人。 诚如二伯咋晚所说,如今自己身兼两职,即是给事营都尉,又是左侯卫将军,可算得上是权势鼎盛,但是自己却绝不能忘记一件事,那就是站的越高、跌的越惨,那么到时候,最好的情况就是,自己的这一切都将变成浮云,最坏的情况就是,自己的韩氏一族,可能就是下一个夷陵元氏。 而隋文帝杨坚似乎并不想太多谈论关于韩世谔的事情,他却是将目光投向杨素那边,问道:“杨爱卿,朕听说******跟西突厥,是要互相咬起来了,可有这事?” 这个话题,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个轻松的话题。 一时之间,许多神色凝重的臣子,脸上的颜色,也是稍稍和缓了一些。 杨素现在是当朝右仆射,边关的军报,他自然是极其清楚的,所以立刻出列回道:“启奏陛下,西突厥在境内集结十数万大军,随时都要开赴******的境内!” 隋文帝闻言,又是问道:“那么******,又是有何动作?” 杨素回道:“******的两三个大部落,已经开赴两族中间的草地去了,他们现在己经布防在那一带了,而且其他各个部落,也都是正往那里集结!” 隋文帝冷漠一笑,又道:“他们的手下,倒真是猛将如云啊!” 立刻有人出列,回道:“回陛下,那些个突厥人,都死光才好呢,他们在我们的眼里,不过就是小丑而已,幸亏他们是去自相残杀,他们要是与我们凉洲军对战,我们韩大将军,所率领凉洲军,也是定能在顷刻之间,让他们灰飞烟灭!” 此话一落,群臣们都笑了起来。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凉洲军神武不假,但是若说突厥人都只是小丑,那也是太过夸张。 不过大隋的任何一人,无论是韩家的敌人还是朋友,对于韩擒虎这个老将,那都是打心眼里敬畏的。 因为那个韩擒虎的存在,大隋的边关一直稳如泰山,即使两个突厥王朝,都拥有着无数的精兵强将,但是他们自从开皇十年的那场大战过后,就不在敢踏足大隋凉洲一带的疆土半步。 那个男人,几年如一日,离开大隋权臣的中心,坐镇在凉洲那个穷困潦倒的地方,在那死死的捍卫着大隋王朝尊严,保卫着大隋的国土和人民不被任何人侵犯。 他就如同大隋上空的朝阳,光彩夺目! 就连韩憎寿,听到韩擒虎的名字,那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大哥,他的脸上也终于现出一丝的笑容。 因为自己韩家正是由于韩擒虎的存在,也正是因为他无私的付出,才能有今日韩氏之荣光。 第207章 朝义二 就连隋文帝杨坚,也是泛起笑容,但是在他的心里,却又是极其复杂,毫无疑问,凉洲现在需要韩擒虎座阵,他也需要韩擒虎掌军,他不敢想象,要是将十几万精锐军士,交给其他别有居心之人,这个国家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个人英雄主义是受到高度的歌颂的,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往往因为一个人或者几个人,一个国家的局面,就能够得到改变。 隋文帝需要韩擒虎来为他守护边疆,但是,也是因为韩擒虎的存在,现如今凉洲军军士们的身上,己经死死的打上了韩家的标签,现如今韩擒虎这颗眼中钉肉中刺,又让杨坚不知道如何去拔除。 他希望看到像韩擒虎这样的世家,从大隋的权臣里,一点一点的消失,可他现在却又不能失去韩擒虎这样的人,因为他再历害,也是只有一个人,他又不能将兵权跟政权,死死的握在手里,这种互相矛盾,总是让隋文帝心烦意乱。 杨坚思考了一会,随即很快的就问道:“杨爱卿!******如今有没有派人来长安,向我们求救?” 杨素随即回道:“回陛下!从边关军报上,我们并没有查到他们的下落,或许他们早已经,秘密抵达长安,只不过他们的行踪隐秘,我们没有探查到而已,只不过,昨日兵部倒是接到一份情报,据说******那边,似乎正要派遣使团,来我们长安!” 在场臣子们的脸上,顿时又都显出愉快的神情。 毫无疑问,******此次派人前来,那显然是来讨好大隋,他们当然害怕在与西突厥交战之时,大隋王朝从背后,狠狠的捅他们一刀子。 几年前,曾经也是面临如此情况,******那个时候,被西突厥差点灭了国,后来为了保住后方无忧,就带着大笔的礼物前来大隋,与大隋达成了协议,得到了大隋王朝的援助,那才能抵挡住了西突厥部众强大的攻击。 那一战,******还是损失惨重,在战争初期,被西突厥攻下大半个草原,更是损失数万草原将士,就此一战,******举国惶恐,更有好几个部落,想要反叛。 幸亏他们与大隋事先达成了协议,而那个时候大隋也正处于国内平叛时期,国内极不稳定,否则若是挥军北上,与西突厥夹攻******的话,那么******即使不灭亡,今日的版图也不会如此辽阔。 那一战双方打了两年之久,幸亏******还有着辽阔的草原和拼死的决心,得到一丝喘息,撑到反击时刻,又收复了大半个草原,更是将西突厥的二十几万大军打的支离破碎,仅剩不到十万人退守。 虽然******凭借勇猛的将士,最终保住了他们的草原,但是由于他们国力骤减,还有我们大隋府兵的大规模撤兵回朝,导致他们已无力反击,而西突厥也是因为内部的部落生乱,也是无心再战,双方自那以后,各自修养生息,几年时间过去,******的贵族沉醉在歌舞升平之中,更陷入权力内耗之中,根本没有精力去攻打西突厥,但是西突厥的首领,却是卧薪尝胆,穷其精力,终于积攒出战力来,如今又要发动当年一样的侵略战争。 所以******的首领,这一次派使团来,自然是想要签订新的协定,而大隋众臣期待的,就是他们带来的大批礼物,那可不是小数目,那是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财富! 杨坚疲倦的脸上,也是显出淡淡的笑容,缓缓道:“******的人向来慷慨,这一次,却不知要带多少东西来了,只不过,这一次西突厥的人,恐怕也不甘寂寞吧!” 杨素又是回道:“回陛下,西突厥方面,目前还没有什么动静!” 隋文帝淡淡笑道:“会有动静的,西突厥积蓄几年的力量,韬光养晦,这一次既然要战,便不想再蹈前次的覆辙。” 臣子们闻言,顿时都是窃窃私语。 很多人都明白隋文帝话中的意思,这一次******要来缔结协议,西突厥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理,想当年,就是因为大隋王朝出兵,才让******缓过气来,反将西突厥打得落花流水,损失惨重,好多年才恢复了元气。 所以西突厥的部落首领,肯定不愿意当年那样的情况再次发生,这一次既然要战,也就会做好一切有利的准备,******肯定会派人来缔结协议,西突厥的人只怕也会不甘其后。 这三国的关系,本就有些复杂,诡异的很,若说亲密关系的话,******与西突厥的关系,显然要比大隋要好,因为他们是同脉而生,但是权力这玩意,本就不是按照情理出牌,那完全是依照自己利益去打牌的。 隋文帝他们的心里,也都是巴不得东、西两突厥的人,都死光才好呢! 接下来朝臣们,又议了几桩事儿,最后,又是宣旨退朝,临走前,杨坚莫测高深地,远远看了韩世谔一眼,却见到韩世谔平静似水,波澜不惊。 退朝过后,臣子们便各自返回,各自的衙门办差。 韩世谔也是刚要下去,却被一名执事太监叫住,宣旨说陛下要召见,韩世谔定了定神,就大步随着他来到了御书房。 韩世谔心中猜测道,这一次的召见,只怕是因为左侯卫将军一事,毕竟授予从三品将军一职,隋文帝总会有些嘱咐的。 他倒也没有猜错,进了御书房内,果然见到隋文帝坐在案前,看着书,韩世谔上前拜见,杨坚已经放下书,抬手笑道:“平身吧!” 参拜过后,韩世谔偷眼瞧了瞧皇上,见他表情喜悦,正在执笔批阅着奏折。 杨坚声音温和的道:“朕召你来见,也不为它事!你年纪轻轻,朕这么器重你,让你成为左侯卫将军,朕只怕有很多人心中不服,所以你日后办差,要多用心,莫让人小看,免得有人在背后,说朕识人不明!” 第208章 麻烦的到来 韩世谔也是立刻回道:“微臣定当不负皇恩!” 隋文帝杨坚也是微笑道:“朕也知道,你虽年轻,但是做事倒也老成,否则朕也不会将此重任交到你的手里。”顿了顿,缓缓又道:“大隋府军那是皇家的禁军,我大隋自立国以来,大隋府兵始终是我皇家的护身符,韩世谔,朕将左侯卫右军交你统帅,那就是将皇家的安危交到你的手里,你可明白?” 韩世谔显出激动之色,回道:“陛下如此信任微臣,微臣便是赴汤蹈火,也定当护卫皇家安危,任何意图不轨者,微臣必定舍却性命,也要将他击碎!” 杨坚淡淡笑着,可他的目光却是死死的叮着韩世谔的眼睛,君臣二人就这样在沉默的气氛中,耗了小半个时辰,见他目光闪烁,于是意味深长道:“朕相信你!” 杨坚看着他,沉声又道:“韩爱卿!眼下最紧要的,是与突厥人谈判之事,这主使,朕就也交给你了!” 韩世谔闻言,内心充满了疑问,但还是恭声问道:“微臣想向陛下,请教具体事宜,咱们要谈到什么地步,还请陛下明示。” 杨坚闻言,皱了皱眉,开口又道:“这次是突厥两位可汗同时派出使者,欲与我朝结盟,你可利用两方互相敌视这一点大作文章,从中斡旋,至于咱们的条件嘛,大概分两点:第一点,就是赔款,多年来突厥对我朝发动无数次战争,掠夺了无数人口和金银,这些他们都得给朕还回来!至于他们赔多少,那可全看你的表现了!第二点,就是称臣,我大隋王朝乃泱泱天朝上国,化外蛮夷之邦必须要向我大隋称臣,以大隋为正统,这两点,是朕的条件,朕知道,突厥人凶残嗜战,狂妄惯了,这两件事不太好办,你尽力而为便是,差一点点朕也不怪你,但是,在突厥人面前,切莫弱了我大隋之国威,否则朕可真要砍了你的项上首级,听明白了吗?” 韩世谔唯唯称是,脑中却在不停的运转,在这两点里,前一点还算容易,第二点可能麻烦了些,突厥人不会轻易答应称臣的,这个,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真是会跟人出难题啊。 韩世谔抬头看了看杨坚,恭敬道:“陛下英明!微臣遵旨!” 韩世谔在御书房,并没有待很久,杨坚也是清楚,这个小子的心理年纪,并不如他真实年记般的年轻,有些话,点到即止也就是了。 有些话若说的太白太深,那效果反而会差许多,这样蜻蜓点水地拨一拨,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杨坚要用韩世谔,双方都是一清二楚,韩世谔现在手中的权利,都是他赐予的,两人更是一清二楚,我给了你权利,你就当好好为我办事,这是杨坚希望韩世谔明白的最重要问题。 韩世谔还没有出皇城,就有左侯卫的军士,在城门口等他,意思就是来告诉他,左侯卫大将军杨义臣,召见韩将军。 韩世谔松了口气,急忙换上赶往左侯卫衙门。 韩世谔现在有点兴奋,因为中国的世道,千百年来都大致相同,只要你的手里有了人马,就哪里都不用怕。 衙门前的军士,验过令牌,韩世谔径自而入,绕过照壁,穿过前院,在军士的引路下,韩世谔坐在大堂内,等着杨义臣出来接见。 整个衙门的气氛有点冷清,韩世谔看着堂前高悬着的猛虎下山图,默默的等着。 不多时,左侯卫大将军杨义臣,就慢慢从屏风后踱了出来,轻轻一咳,韩世谔立马起身,向杨义臣行了个单膝触地的军礼,之后道:“末将韩世谔,拜见杨将军。” 杨义臣笑着扶起他,落了座之后,开口道:“呵呵,免礼,韩将军快请坐下吧!” 韩世谔这才起身小心翼翼地坐在下首,他抬头目视杨义臣,这位指挥使年约四五十岁,穿着大红的衣甲,头上无冠,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很严谨的样子,他的面色有点黝黑,一双眼睛时常半阖不阖,仿佛在打瞌睡似的,偶尔闪过一抹精光,令韩世谔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他身后高悬的那张猛虎下山图里老虎,沉静中似乎随时能扑出去给人以致命的一击,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韩世谔甚至有一种被虎视眈眈的感觉。 寒暄了几句,杨义臣这才缓缓道:“韩将军,你入我左侯卫,才不过两年光景,就己经是从三品的将军了,真是年少有为啊!” 韩世谔也是赔笑道:“末将不敢当!将军谬赞了。” 杨义臣看着他,缓缓道:“韩将军不要妄自菲薄,你干得不错,先是领兵三千,引发东、西两个突厥王国,反目成仇,又是处置盐引一案等等,一桩桩一件件,我都看在眼里,好好做下去,杨某不会亏待任何一个给咱们左侯卫立功长脸的人。” 说了这几句话后,杨义臣看向韩世谔的目光,已经变得很温和,开口问道:“陛下已经下旨升,韩将军为我们左侯卫的将军,所以,我打算把你调去统领右军的一万士兵,韩将军觉得如何?” 韩世谔抱拳应命道:“末将愿听大将军调遣。” 没过多久,韩世谔就辞了杨义臣,又去经历司办了调任手续,领了新的令牌,右军将军韩世谔,就去正式上任了。 韩世谔带着亲卫,骑马奔至左侯卫军营的门口,向营门守卫亮出了他们的军牌,便直接进了军营。 军宫内极为广阔,数十排营地宿舍整齐地排列着,宿舍前有三根高高的旗杆,这是划分三军的标志,韩世谔就径直去了右军的营地里。 此时正是下午训练的时刻,宽阔达百亩的训练场上人声鼎沸,一队队士兵正在热火朝天的训练,有列阵练刀法,有排队射箭,有操演军阵,训练场上的人数有一万多人,但并不凌乱。 “韩将军,请跟我来!” 赵参军是来杨义臣派来宣布任命的,他带着韩世谔来到第右军军一府驻地,正好迎面有两名将领向这边走来。 “孙将军、韩将军!” 赵参军喊了一声,那两名将领就立刻奔上前,一起躬身行礼道:“参见两位将军!” 第209章 收买人心 韩世谔看了看,孙双、韩豹二人,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赵参军看了看他们,随即就指了指韩世谔,对他们二人道:“受大将军之令,由韩世谔将军接任右军将军之职,你们来见礼吧!” 其实赵参军来宣布任命只是一个程序,他不来,韩世谔也是能照样上任,孙双和韩豹对望一眼,他们一个时辰前,便己经得到了一些消息,他们的韩世谔将军,将是左侯卫右军的统率。 两人闻言大喜,一起上前半跪行一军礼道。 “末将孙双、末将韩豹,参见韩将军!” 韩世谔连忙将他们搀扶起来,开口笑道:“两位将军快快请起!” 赵参军见此情形,也是呵呵一笑,就把任命状递给韩世谔,又道:“韩将军!我们左侯卫平时都是三军各自独立,我就没有必要向本军跟中军宣布你的任命了,我的任务已完成,这就回去了。” 韩世谔连忙向他拱手感谢道:“多谢赵参军带我前来” 赵参军也是谦虚两句,便告辞而去,他们三人,就来到了军务房,这个军务房也就是韩世谔,将来的办公之地。 过了没一会,其他的八名都尉,也都是走近了军务房。 孙双跟韩豹五人都很兴奋,因为这个任命,就意味着新的上司,就是自家的韩将军,这也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十一人刚坐下,韩世谔就对他们笑道:“有些话本来还不能说,但我知道我若不说,你们肯定会有疑问,我不是要在皇宫上任吗?怎么又跑来出任左侯卫的将军,是不是?” 他们都是点点头,他们确实有这个疑问,因为韩世谔被任命为给事营都尉一事,几乎满朝皆知,他们也知道,现在韩世谔又为左侯卫将军,两人都很疑惑,他们还以为韩世谔是被改任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世谔缓缓笑道:“那我就告诉你们,我是以给事营都尉一职,来兼任左侯卫将军,这下你们放心了吧!” 这些都尉们的态度很恭敬,没有人露出丝毫不服之色,他们也都知道,自家的这位将军!不但是名世家子弟,更是由当今陛下亲自提拔的,背景可是不小,所以没人敢冒头干这种不理智的事。 韩世谔也是很客气,尽管大家对他态度不错,但是他也是对他们和和气气,所以拜见上官的场面,顿时达到了高潮,一时人声鼎沸,奉承如潮。 韩世谔今日初登右军将军之位,自然也成了朝中一个比较夺目的人物,大部分的将领,在表面上都表现出对韩世谔的敬服。 韩世谔知道,在这些武人们的眼里,最厌恶的就是任人唯亲,他们只佩服有本事的将领,所以也让他们感觉到,新任的将军还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公平的大将。 经过一次高级军事将领会议,得到圆满的解决,韩世谔倒也很是满意,自己初登将军之位,要的就是让部下服气,而要让这帮武人服气的最重要一个手段,就是公平,奖罚分明,不偏不倚,这才会让他们对自己这位将军,产生真正的敬意。 左侯卫军士们平日里,最重要的事务,其实还是进行训练,军中的各种制度,韩世谔并没有一丝改动,依旧是按照李飞时期的制度进行。 他们这十人,也都是精兵强将了,所以训练手段自不必说,韩世谔倒是很为放心地将这些事务交给他们,一切谈好之后,韩世谔就让他们将军士们召集起来,因为他要训话。 片刻时间,正在进行训练的一万将士,就立刻被召集起来,左侯卫士兵训练有素,一声令下,一万士兵在训练场东侧迅集结,整齐地排列为二十队,每个人都身着盔甲,威风凛凛。 在队伍前面是一座点将台,韩豹、孙双他们十名偏将,他们负手站在高台下,一字排开。 士兵们都已经得到消息,他们的新任将军到了,在他们每个人的眼中,都是充满了兴奋。 韩世谔快步登上点将台,他慢慢扫了众人一眼,这才提高声音不缓不慢道:“兄弟们!我叫韩世谔,从今天开始,我出任左侯卫右军将军一职,也就是你们的统领,跟过我的军士们都知道,我这个人很好说话,也很体恤将士,但有个前提,给我认认真真做好每一件事,一切都好说,如果做事马虎,不负责任,不服从命令,那我就不好说话了,我将严惩不殆!” 一万士兵和军官们都鸦雀无声,他们好奇地聆听着韩世谔的就职演说。 韩世谔这个名字,他们都很熟悉,倒不是他被是韩擒虎的儿子,而是因为他十分爱护手底下的将士们,所以左侯卫的每个人,都想加入他们帐下。 接下来,就十分的顺利了,韩世谔当场下了军令,依然可以按照从前的规矩办,做的好的,累计功劳,有空缺便予以提升,在职将领若渎职不求上进,那也是要进行重新考核,该罢免的就罢免,那是要做到奖罚分明,毫不手软。 一直到下晚,韩世谔才回到自己的将军府,他还没到正院大门,早就瞧见二哥韩卫志,站在门前的大石狮子边上,东张西望,瞧见韩世谔他们骑马回来,就像兔子般屁颠屁颠跑过来,急匆匆地道:“小四,快跟二哥去赴宴,今天你要是不去的话,二哥就便要在石狮子上,一头撞死!” 韩世谔看着韩卫志,那一脸不容商量的表情,顿时就哭笑不得,昨天晚上刚答应他,今天这家伙就找上门,看那样子,今天要是拒绝他的话,他还真要弄出一点血来给韩世谔瞧瞧。 毕竟是自家兄弟,韩卫志拎着面子过来,韩世谔总不能拒绝他,而且他自己对于他,也是存着好奇之心,于是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我也正好肚子饿了,二哥既然请客,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210章 韩卫志心思一 韩卫志闻言,顿时就眉开眼笑,拉着韩世谔的胳膊,劝道:“别骑马了,你二哥我已经准备好了马车,你随我来就是了,你放心,在那里,虽然说不上是琼浆玉液,但却都是山珍海味,管让你吃饱喝足!” 韩世谔无奈道:“二哥,我这身上脏兮兮的,既然去赴宴,也不能给你丢了面子,总要换身衣裳,体体面面地过去吧?” 韩卫志见韩世谔为自己颜面着想,心中更是高兴,拍着韩世谔的肩膀,喊道:“那你还不快去,二哥就在这里等你!” 韩世谔这才回府,换了一身白色锦衣,稍微整理一下,那股武将的凶悍皆去,好一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佳公子。 又拿了一把短刀,藏在身上,这才出了门, 他们二人坐在前往西市的马车中,韩世谔看着坐在对面的韩卫志,只见他的脸上笑意盎然,显得很是开心,眼神闪烁,偶尔脸上会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笑容,这让韩世谔感觉颇有些奇怪,叫了一声,韩卫志竟然都没有听到,似乎沉醉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韩世谔打量着这个二哥一眼,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让他想起了前世见过的那些处在初恋期的小男生的神态,不由颇为讶然。 因为在这个时代的男人,特别是世家子弟,挥一挥手,女人便是一大群、一大群的上,很少听说什么世家子弟讲究什么爱情。 对于大部分的世家子弟来说,女人仅仅是消遣的工具,他们可以迷恋一个女人的侗体,但是决不会产生那种虚无缥缈的爱情。 韩卫志也是自不必说,他的家中已是有了两房妾室,至于服侍他的那些丫头,那也早是被他尝过鲜,在这外面,更是寻花问柳,也算是欢场上的好手,这样一个花花公子,脸上却显露出那种小男生初恋时的奇怪表情,这本就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韩世谔盯着韩卫志的脸看了许久,韩卫志终于对上韩世谔的眼睛,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呵呵笑道:“小四,你在看什么?” 韩世谔看着他,淡淡问道:“我看什么不重要!可是二哥,你现在在想什么呢?我都喊你好几声了,你可都没有听见!” 韩卫志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走神了,小四可莫怪二哥啊!” 韩世谔凑近过去,古怪的看着他,问道:“我还真是好奇,有什么事情,能让二哥走神走成这个样子?二哥,你是不是看上了哪个姑娘?” 韩卫志的脸上,竟然一红,反驳道:“小四!你莫要胡说!” 韩世谔凝视韩卫志,似笑非笑说道:“二哥,你若真是瞧上哪家姑娘,自己又没有办法拿下,你告诉我,我来帮你出出主意!” 韩卫志闻言,几乎就要下意识问了,可是他随即就又摇头道:“胡说,谁说我看中别的姑娘了,你莫瞎猜,我要真是有看中的姑娘,那是手到擒来,何用你来教我!” 韩世谔眯着眼睛,他此时更加确定,二哥肯定是有了心仪的对象。 只是他却不知道,二哥为何对此事要如此遮遮掩掩,难不成他的口味变了,开始玩起地下恋情来?却不知道那位陪他玩地下恋情的姑娘,究竟是哪一位?是哪一个家族的。 长安城的西市离韩世谔的将军府并不远,没过小半个时辰便到了,此时天色已昏暗,一到夜晚,高楼上面悬着的红灯笼,将这衬映得暧媚起来,如同女人身着轻纱般撩人心弦。 在这西市上,不知演绎了多少才子佳人聚散离合的凄美故事。 马车一路平稳,终于在一家流檐飞阁华光异彩的大门前停下,马车停下的一瞬间,早有门前的龟公上前来,掀开车帘子,躬着身子,毕恭毕敬道:“韩少爷,你老可来了!快请近!” 下了马车,韩卫志也不多做搭理,就带着韩世谔进了门,站在门口迎客的龟公,见他们近了门,扯着嗓子高喊一声:“有客到!” 只见大厅摆放着十几张桌子,四周装饰得金碧辉煌,粉色帐幔和红色珠帘将大厅与后面的雅间隔开,厅正中有个女子坐在绣凳上,纤纤十指拨弄着琵琶,口中咿呀唱着江南小调,吴侬软语,煞是好听。 韩世谔他们二人,选了处靠窗的位子坐下,那龟公又是咧嘴笑道:“两位爷是先在这儿听听小曲呢,还是包个雅间找几个姑娘伺候两位喝酒?” 韩卫志看来是此道老手,只见他一挥手,不耐烦的道:“我们先在这坐会儿,给我们弄几个菜,再烫壶烧酒,快点,爷还没吃饭呢。” 这些龟公也是见惯了这样的男人,因为男人在窑子里的派头总是颐指气使,没钱的装有钱,有钱的装更有钱,也不气恼,随即就哈着腰就下去安排。 见他走开,韩卫志才色色的笑道:“小四,你对此处可还满意?” 韩世谔看着他,只能笑道:“不错!满意得很,呵呵!”两世为人的韩世谔,这还是第一次逛窑子,心情难免有点紧张。 时值入夜,大厅寥落,只有三两桌客人,酒菜很快就上来了,他们二人刚对酌了两杯,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便走到二人跟前,未语先笑道:“咯咯,祝两位爷步步高升,财源滚滚,奴家姓王,熟客都叫我王妈妈,这厢有礼了。”说着她向二人福了一福,还给韩卫志丢了个媚眼。 韩世谔看着她,见她大概三四十岁的年纪,犹是徐娘半老,妖娆妩媚,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老鸨吧! 韩卫志显然被这个媚眼扔得很是受用,笑道:“原来是王妈妈,客气,客气了。” 寒暄过后,那王妈妈开始引诱这二人,笑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喝闷酒,那多没意思呀,要不要叫几个姑娘来,过来伺候两位爷?” 第211章 韩卫志的心思二 韩卫志看了看韩世谔,见他摇了摇头,于是推辞道:“我们就不要她们伺候了,因为我们的目标,可不是她们!” 王妈妈闻言欢喜得花枝乱颤,一对大胸更是抖动不已,她媚眼如丝的勾了一下韩卫志,笑道:“还不伺候着二位爷吃着喝着,重头戏待会儿就有呢。” 这个韩世谔很清楚,在青楼里的重头戏,自然就是花魁出场嘛,韩卫志他们过来,之所以对那些庸脂俗粉不感兴趣,就是冲着看花魁来的。 韩世谔想了想,于是开口问道:“莫非你们这儿的花魁,今日是要招郎入洞房吗?” 王妈妈又用媚眼勾了韩世谔一下,笑道:“非也,乃是我们春香楼的香玉儿姑娘与众才子出题,答对者” “答对者入洞房吗?” “哪儿能呢,我们的香玉儿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她现在还是清倌人呢!答对者,可以进得香玉儿姑娘的闺房,由她将为那人独奏一曲,要知道,整个京城多少才子雅士,欲听香玉儿姑娘独奏一曲而不可得呢,香玉儿姑娘的美貌,才华和琴技,可是冠绝京师呀。” 接着,她又朝二人抛了个媚眼道:“再说,若真有才学,两人独处一室,焉知香玉儿姑娘不会看上你,继而以身相许?这可是一亲芳泽的好机会呀,不过吗!想为香玉儿姑娘梳妆,那可得用银子说话了。” 韩世谔闻言,心道:这话就说得直白多了,所谓才学云云,只是个幌子,银子才是王道啊。 韩世谔立即问道:“若是整晚都没人答对题怎么办?那么那个香玉儿姑娘,是不是就要自个儿回去睡觉?” 那王妈妈是笑道:“若是无人答对,那只好价高者得了,我们这里是青楼,又不是在考状元,有些机会当然可以用钱买的,只是文人才子都好面子,不愿用银子玷污嫣然姑娘,怕传出去于他们的名声有损。”说完她还隐秘的撇了撇嘴,不过还是被韩世谔发现了。 韩世谔当然知道,这个不愿只是个客气说法,实际上真有才学的文人没几个有钱的,毕竟这是一个穷文富武时代,可不是说了玩的,在很多时候,人生就是这么无奈,它只能给你一个选择,换了是你,你是选有才学呢,还是选择有钱? 换住韩世谔,他绝对会选有钱,因为重生一次可不容易,在说了,在隋唐时期的这个年代,你才华出众又如何?从古至今,那些青史上留名的大才子们,有几个不是穷困潦倒,艰难度日?他们自己倒是留得清名了,可他们老婆孩子怎么办?跟着你连饭都吃不上,人家图个什么?胸中那点才华能当饭吃? 韩世谔心中认为,这种男人最该杀,因为连自己女人都养不起,还算男人吗?好意思整天摆着一副众人皆浊我独清的模样四处招摇? 根据进化论自然法则,哺乳动物在求偶时,雄性也是会向雌性,展示自己强壮的一面,如果能当着雌性的面,当场打趴下几只情敌,那只雌性动物基本就会芳心暗许,这说明什么?女人需要的是安全感!需要能保护她呵护她的男人,不是那些酸溜溜的所谓才华。 韩卫志听到王妈妈如此说,也是笑道:“论才嘛,瞧见没,我这位四弟绝对能技压群雄,若是论财,本少爷也能用银子,将他们一个个全砸躺下!今晚香玉儿姑娘是我们兄弟两个的,谁也抢不走。” 王妈妈闻言,也是陪笑道:“那敢情好,奴家就等着二位公子胜出了,不瞒二位说,香玉儿姑娘以前出的题太难,没人能答上,所以还从未有人能进她的闺房呢,眼看她出阁的日子快到了,奴家也不能总惯着她的性子呀,这不,今晚是头一回,是以银子出价,两位公子可得把握好机会呀。” 韩世谔听她的语气,这香玉儿姑娘,似乎也是个傲性子,想进她闺房的男人,都被她用自己的才学挡在了门外,只可惜在这烟花污浊之地,她也是身不由己,她的今晚万万是躲不过去了。 韩世谔就摆了摆手,于意让她离开,他见韩卫志的脸上,有了些愁容,于是呵呵笑问道:“二哥,怎么着,请我喝了酒,就这样一副愁眉苦脸,那我可就不吃了哦?”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却不想韩卫志忽地坐起,一脸陪笑道:“小四,看你说的,你二哥我是那样的人吗?” 说完,他又是一脸愁苦,摇摇头,止住了话头。 韩世谔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是为情所困,于是开口劝道:“二哥!你要是真的看上哪个女人,直接对二伯说,娶回府里就是,即使做不成正妻,做个小妾还不在话下啊!” 韩卫志闻言,他一口将剩下的酒,都灌进肚子里,就放下酒坛子,苦着脸道:“小四,你现在是我最信赖的人,我的事儿也不瞒你,只是你千万要保守秘密,要是传出去,我这条性命只怕要被老爹打死了。” 韩世谔一愣,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这里,皱眉问道:“这么严重?” 韩卫志看着韩世谔,苦笑道:“我喜欢一个女人,不过、不过、她是一个姐儿!” 韩世谔听到姐儿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件事是不可能有戏的,因为韩家在大隋王朝,虽说不是什么一流家族,但目前也是二流世家之一,也算是名门望族,在凉洲一带,更是至高无上的家族,这样的家族,自然有着极其严格的族规。 而作为目前社会最底层的姐儿,也就是这楼内的妓女,韩家虽然不会从表面上出恶毒的语言,但是毫无疑问,一个妓女是不可能进入韩家族门的,如果出现这样的事情,恐怕韩家会受到大隋其他家族的耻笑和奚落,虽然其他家族的子弟,也少不了干那些藏污纳垢的事情,但不会有人敢大张旗鼓地领着一个妓女进入家门。 所以,当韩世谔一听到姐儿二字,除了惊讶之外,立刻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棘手。 第212章 成人之美 韩卫志看着他,淡淡地回忆道:“那次是我禁不住那帮人的劝说,跟着他们来到了,这飘香院里喝花酒,那日刚好碰上花魁赛,选出的花魁就是香玉儿姑娘,从那时起,我就己经深深的爱上了她!” 韩世谔眨了眨眼睛,竖起大拇指赞道:“二哥,你真是感情丰富,太有爱了,后来呢?” 韩卫志闻言,苦笑道:“小四,都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也知道,我虽然想娶香玉儿,可是家里是万万不允许的,即使她是一个清白的姑娘,但是她毕竟是出身在春楼,那就什么都说不清了。”顿了顿,他的眼中显出愤怒之色,咬牙道:“可是今日,香玉儿就要被安排出阁了,香玉儿是我的女人,我不允许他们折磨香玉儿。” 韩世谔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二哥,这个时候悲伤哭泣有个什么用,这事儿你别管了,交给我,今晚!我保证那个香玉儿是你的。” 韩卫志睁大眼睛,带着一丝惊喜的问道:“真、真的?” 韩世谔扶起韩卫志,微笑道:“我答应过你的事儿,什么时候违背过承诺,行了,我爹说过,我们韩家的男儿,血可以流尽,眼泪却不能流!要是被二伯知道,那你可就惨了。” 韩卫志也是很信任自己四弟的能力,就用力地点了点头。 夜色已沉,陆陆续续的又有不少人来了,寥落的大厅一会儿工夫,便已座无虚席,王妈妈在屋内张望了一下,确定人数已够了,于是轻轻向一旁的龟公点了点头。 那龟公就扯着嗓子,让大厅内弹琵琶的小姑娘退下,换上了歌舞班子,萧笙锣鼓,吹吹打打,热闹得像去迎亲似的,让韩世谔感觉有些不太自然。 过了一会,只见那王妈妈满脸堆笑的出现在大厅正中,她拍了拍手,歌舞就停歇下来了,她先向四周道了声万福,然后笑道:“奴家给诸位爷请安了,先谢过诸位爷关照奴家的生意,祝诸位爷升官发财,多福多寿。” 她刚说完,底下就是一阵掌声响起,也有起哄的声音。 “王妈妈,闲话少说,赶紧将香玉儿姑娘请出来吧!” “就是!就是!咱大伙儿眼巴巴跑过来,可不是为了看你这张老脸的。 “还不快去请,我们可都在等着呢?” 一时之间,众人都是哈哈大笑,大厅的气氛,一时就是喧闹不已。 王妈妈也不生气,似嗔还怨的飞了一眼那起哄的人,接着道:“那奴家也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按老规矩,有答对香玉儿姑娘出题的才子,可入她闺房一叙,香玉儿姑娘若看上了眼,以身相许也不一定呢,咯咯,下面有请玉儿姑娘出来,与众才子相见相见。” 话音刚落,大厅的灯光就暗了下来,粉色帐幔和红色珠帘后,依稀可见一群丫鬟排成两行高举烛台,一位身着粉色衣裳的丽人被簇拥在正中,款款向大厅行来。朦胧中却撩人心弦,勾起所有男人一探究竟的****。不得不佩服这位王妈妈,她将男人的心理把握得丝丝入扣,分毫不差。 帐幔和珠帘被缓缓拉开,丽人的容貌清晰的出现在大家眼前,只见她约莫二八年纪,鹅蛋脸型,一双明亮的大眼妩媚的巡梭着大厅中的众人,挺直的鼻梁,略薄的樱唇,因微笑而略向上翘的嘴角让人情不自禁的欲一尝滋味。 她那高耸的****被粉色的衣裳紧紧包裹着,只露出了粉颈下一小块白皙如雪的肌肤,却也足够引人遐想连连。 底下的这些才子富豪们,都是屏住了呼吸,此时厅内群狼激奋,有自诩才子的人,还能保持风度,而那些有钱的老板们,就表现得很不堪了,有拍桌子表达兴奋的,有毫无气质的吹口哨的,还有的比较理智,径直让身后的护卫,将一小口袋,约一两百两的黄金,放在桌上,向着王妈妈不停的挥舞,真是人生百态啊。 而韩世谔的二哥韩卫志,他还是很斯文的,不吼也不叫,只是目光呆滞的盯着那香玉儿姑娘,那位众星捧月般的香玉儿姑娘,在他看来,能拥有如此人间绝色,正常的男人想必都不会拒绝吧?就算她是祸水又如何?一个女人而已,还怕她翻了天?诱惑啊,天大的诱惑啊,良久,他的目光还是死死的不肯撤回。 韩世谔看着他,心道:二哥家里的女人,小妾、侍女一大堆,怎么还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 只见他十分艰难的收回了目光,对韩世谔笑道:“小四,今晚你可要使尽手段,也要让我入她的闺房,断不能让别人拔了头筹!” 就一会功夫,那香玉儿姑娘,早已盈盈立于大厅正中,一句话没说,轻笑扫视着眼前的才子和富豪们,韩世谔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位美女脸上虽在笑,可眼中丝毫没有笑意,反而带着几分不屑和轻视,如鹤立鸡群般,倨傲的俯视着面前这些,自命风流的才子和富豪们。 这时那香玉儿姑娘旁边侍立的丫鬟,站出来脆声道:“今晚我们玉儿姐出题,有答对者,我们玉儿姐将为他独奏一曲,请众位才子听题。” 人群中一阵喧闹,众才子神情激动,跃跃欲试,富豪们气定神闲,悠然的等着才子们败下阵来,然后便由他们闪亮登场。 另一位丫鬟手托木盘走出来,盘上静静躺着一张纸,丫鬟捻起纸扫了一眼,道:“我们玉儿姐今晚出的题是对联,请才子们对下联,听好了。” 此时厅中的才子们已经按捺不住了,全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就连韩世谔二人,也是忍不住支起耳朵,想听一下这位绝色美人,会出一道什么样的题考大家。 只见那丫鬟顿了顿,脆声道:“我们玉儿姐的上联就是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第213章 成人之美二 众人听得云山雾罩,他们都是被那什么江楼江流什么的,给绕得头有点晕,此时厅内的人,己经被分成三派。 那些才子派的人,他们都是纷纷皱着眉头思索,试图对出这句上联,以求入得那香玉儿姑娘的闺房一诉衷肠。 而有钱的富豪派则是不然,他们都是满脸喜色的,看着这些眉头思索的才子们,因为才子们越是为难,他们就越是高兴,因为王妈妈己经说过,今天若是再没人答上,那么就只有价高者得了,论文才吗?富豪们当然不及这些才子,但若是没人对得出,他们就有机会,用钱砸开香玉儿姑娘的房门,不管是谁,都会愿意试一试的。 还有就是事不关己派,这些人就是既无才又无财的一类人,大厅不管如何喧闹,他们都巍然不动,只是搂着一旁的姑娘大吃豆腐,很明显,香玉儿姑娘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所以很认命的干脆看都不看,老老实实吃着自己碗里的。 这一类人最明智,也是最无奈的,他们无奈的选择了不得不明智,因为人若有了争逐的资本,想法就多,比如眼前的这些才子和富豪们,他们有才,或者有钱,这便是他们的资本,他们自认有能力一搏。 那位丫鬟出了题后,就退了回去,那王妈妈这时也是站出来笑道:“诸位爷,香玉儿姑娘己经出了题,就请诸位想好了再对,由于长久以来都无人能答上香玉儿姑娘出的题,所以规矩就有一点点变动,今晚若是无人能对上,那就实在对不住了,只好请大家出价,价高者也能入香玉儿姑娘的闺房。” 王妈妈说到这儿时,韩世谔转向那香玉儿的方向,清楚的看见她的脸上,虽然仍是在笑,但眼中却是快速闪过,几分屈辱和不甘,因为一个美貌且有才华的姑娘,被人像拍卖物品似的站在台上任人买卖,视为男人禁地的闺房却成了众人竞逐的赌注,换了谁都会觉得屈辱不甘。 命运对她是不公的,可惜她并没有能力反抗,只能随波逐流。 花魁这个称号,对女人来说,不是一个值得炫耀的荣誉,因为它是烙着风尘欢场的印记,或许数年以后,眼前这位花魁人老色衰,便与那些站在街边拉客的暗门土娼没什么区别了,身陷风尘,这便是她们的宿命。 王妈妈说了那番话后,大厅顿时轩然大波,才子们都很不服气,他们大声指责着王妈妈满身铜臭,用银钱玷污香玉儿姑娘云云,但是他们指责归指责,接着又都是满脸惭愧之色,毕竟香玉儿姑娘出的题这么久,他们都没人答上,实在是让这些所谓的才子们汗颜不已。 富豪们似乎早就被王妈妈提前告之,所以听到这个宣布,他们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眼中尽显戏谑之色,奶奶的!有才又怎样?老子有钱,照样能砸得你乖乖让路。 那香玉儿姑娘,仍是在木然的微笑着,眼中一片苍凉绝望,花魁又如何,纵是才华出众,国色天香,出淤泥而不染,终究是躲不过这一天,因为不管是谁胜出,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风尘女子自然有风尘女子的归宿,这是改变不了的。 韩卫志焦急的看着自己的四弟,见他正在念叨着上联,郎朗道:“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连忙问道:“小四!你快想想!看有没有下联!” 韩世谔看了看他,他不太好意思说他对得出,因为这上联他以前听说过,据说几百年来也有无数后人对上了,幸运的是,韩世谔还真记得下联,虽说意境可能相差不少,总比这些皱眉苦思仍一无所得的才子们强吧? 韩世谔见二哥那期盼的眼神,不好扫他的幸,于是点了点头,于意他自己有了下联。 韩卫志大笑着,拍了拍韩世谔的肩膀,大喜道:“四弟果然高才,这么快便对出来了,快告诉我。” 由于韩卫志的声音太大,大厅内的众人,闻言都是哗然,安静的大厅开始变得骚动,众人皆用一种仇恨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韩世谔二人,韩卫志似乎是浑然不觉的,扯着韩世谔大声问道:“四弟!你快告诉我,快点!” 这句话似乎彻底激起了民愤,大厅内一下就炸了锅,他们纷纷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愤怒的情绪,有的呵斥他们二人目中无人,狂妄至极,还有的就是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上的黄金,看他们那架势,可能想避实就虚,欲与韩世谔二人在钱财方面一争长短。 至于那香玉儿姑娘的表情,更是多了几分震惊,想必在她看来,根本就不会有人,能对得上她那千古绝对。 而王妈妈脸上的表情,却更是一脸遗憾加懊恼,她的想法不说,韩世谔也清楚,今晚若是没人对得上,她今晚就必定赚得盆满钵满,那些富豪们桌上的黄金,她已经眼巴巴看了好久了,就等着它们送上门呢,没成想却被这两个少爷给搅合黄了,估计整个大厅之中,最失望的人,应该便是她了。 韩世谔无意中,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他顿时就感到有点心烦,又看了看,早已经心头火热的韩卫志,就跟他耳语了几句。 过了半响,只见韩卫志很是兴奋的喊道:“王妈妈!下联我己经有了,各位听好了,我对的下联就是映月井,映月影,映月井中映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大家看看,还行不?” 韩世谔也是环顾四周,只见那些才子们都是纷纷低声,吟哦他的那句下联,继而垂头丧气,而富豪们当然不懂这些,他们只是见才子们都闭了嘴,他们也只能不甘心的承认,你小子对上了。 至于那香玉儿姑娘,却是饶有兴致的盯着他们二人,她那明亮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她侧头跟旁边的丫鬟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向四周盈盈一福,转身退下,从出场到离开,她自始至终没有跟这些才子富豪说过一句话,看起来倒像是她在选妃。 韩世谔也是拍了拍韩卫志的肩膀,笑道:“二哥!你拔了头筹,还不准备一下。” 第214章 杨素教子 韩卫志也是环顾四周,他迎着众人嫉妒不甘的目光,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一位丫鬟走上前来,向韩卫志笑道:“恭喜这位公子,公子您文才出众,机智过人,我们玉儿姐姐十分钦佩,想请公子入内,她将为公子单独抚上一曲。”说完,她居然看都不看韩卫志,扭头就走。 韩卫志不好意思的看着韩世谔,韩世谔抚着额头道:“二哥,进去吧!” 韩卫志也是不在客气,就跟着丫鬟,走了近去。 于此同时杨素的越国公府里,当他知道隋文帝,居然将跟突厥两个使团商讨的正使,也交跟韩世谔的时候,虽然他在表面上表现出了足够的笑意,但心里却也是恼怒不己,但是他的心中也明白,这个决定是改变不了的,他的内心,还是有些愤怒,因为自已的儿子,在这次江南赠灾一事,并没有得到什么好的机会。 当他们二人,谈论到两个将到长安的使团时,杨素的嘴角泛起,冷然的笑容,向杨玄感问道:“玄感!这件事若是让你来决断,你觉得与突厥哪国商谈才好?” 杨玄感微一沉吟,才道:“父亲!我们与******联手,是无后顾之忧的,而且能够在那边得到许多的利益,更是不费一兵一卒!” 杨素那苍老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点头应道:“满朝文武,只怕十有**都是这般想法的!”说完,他看了看杨玄感一眼,淡淡一笑,问道:“玄感,你可知老夫是怎样一个想法?” 杨玄感的眉头微蹙,轻声问道:“父亲!难道您不是这般想法?” 杨素看着他,点点头,回道:“不错,我们与******联手,固然能安稳地享受到******送上来的东西,但是对于我们来说,与西突厥联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杨玄感闻言,顿时一震,他眼中划过一道难以觉察的光芒,脸上也微显几分惊讶之色,低声问道:“父亲,你你的意思是要与西突厥联手攻打******吗?” 杨素抚须,笑道:“你很意外?” 杨玄感点点头,又道:“我确实有些想不到。” 杨素叹了口气,问道:“玄感,你可知我杨家,为何能够成为迅速晋升为大隋的一流世家?这些原因你可想过?” 杨玄感却是微微一笑,轻声道:“那是父亲您德高望重,功勋卓著!” 杨素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慈和的老者,只见他摇着头,低声道:“傻小子,别人这般说,那倒也罢了,你怎地也如此说?这不过是骗人的鬼话而已,在我大隋,德高望重可换不来一流世家的名号!” 杨玄感微笑又是问道:“父亲!那又是为何?” 杨素的神色肃然起来,平静道:“那就是因为军功!有了军功才有我们,才有我们现在的家业!才有了我们杨家强大的人脉!” “军功!” 杨素缓缓又道:“不错,因为我们在军中有了人脉,有了战功,才有你们现在的锦衣玉食!” 杨素的眼眸子里,显出冷峻之光,又道:“如今陛下是想将像韩家之类的二流世家,给磨成一把刀,用这把刀来对付,我们关陇八大家,让我们世家互相争斗,互相损耗,可是真要到了那个时候,那就会朝堂不稳,大隋也就危矣!” 杨玄感想了想,又是问道:“父亲!那么这跟与西突厥联手,又有何关系?与西突厥联手,对我们杨家又有何好处?” 杨素的嘴角,浮起些许笑意,回道:“如今的大隋朝堂,我们关陇门阀一派,山东氏族一派,江南氏族一派,还有像韩家那种二流家族一流一派,再由皇族在背后从中作梗,挑拨我四派互斗,这种局面,长此以往下去,对我们关陇门阀却是大大不利,所以必须要借用一个手段,来打破这种局面,而要想打破这种局面,就只有战争!” 杨玄感凝视着自己的父亲,在听他的解释,或者是教导。 杨素看着他,平静道:“因为我们关陇门阀,在军中有着强大的凝聚力,我们只有通过战争,才能够积攒到新的功劳,军功之盛,才能让我们有着更强的实力,也只有战争,才能让朝堂上的对峙,暂且停息下来,而我们也可以趁这个时候,重新稳住朝堂!” 杨玄感也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五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在这一天,一支车队正缓缓往京城方向行去。 而在长安城的主大街上,几十骑如同风一般飞驰,路上的行人纷纷闪避,躲的慢了,早就被骏马冲到一边,就是几个摊子,也被马群冲散,有人一时没看清人,正要破口大骂,早有人拉住,劝道:“是宇文家的二少爷,你可别捋他胡须!” 宇文智及最近的心情非常不好,一直以来,他总想找个法子治一治韩世谔,替自己的老哥出出气,可是虽说宇文家族在朝中,权势也是甚重,可他自身现在却还是一名家奴,所以导致他现在,只能斗鸡走狗、寻花问柳,根本拿不出什么法子,来对付韩世谔这样的奸臣。 韩世谔现在手掌给事营和左侯卫的右军,就是他的老爹也不可能轻易动弹,若是玩暗的,那家伙身边总是少不得护卫,更加上韩世谔本身便是武技惊人,那更是无法对付。 想利用其他各衙门的狐朋狗友,给韩世谔找点麻烦,但是如今正值他声势正盛之时,那些人在宇文述没有给予明确的指令之前,那是绝不可能轻举妄动的,虽然自己身份高贵,但是想要使唤他们,那委实做不到,被他找上的官员,只是恭敬无比,说到什么,连连称是,但是嘱咐下去的事情,那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没有宇文述的撑腰,只靠宇文家二少爷的几句话,就要去对付如今朝中风头正劲的韩世谔、韩大人,那不就是在找死吗! 所以宇文智及,他已经积压了,差不多半年的怨气,却又无可奈何,花街柳巷已经无法消解他心中的愁闷,前几日韩世谔升官,这让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凭他的智慧,又无计可施,便纠结了一帮官宦子弟,准备出城打猎,消解一下心中的烦闷。 虽说宇文智及现在还是一名家奴,但是毕竟是宇文家的嫡子,所以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京中的一些不入流的官宦子弟,那都是唯他马首是瞻,宇文家二少爷一句话,这帮平日里一起欺男霸女的家伙,自然聚在一起,一个个打扮的煞有其事,弓马齐备,自以为威风凛凛,更是表现出一副铁马金戈的气势,在长安的大街上横冲直闯,就往西边的开远门直冲过来。 第215章 突厥使团一 此时宇文智及骑在马上,威风凛凛,似乎是带领着千军万马,这股子舍我其谁的气势,让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眼见到得城门处,却是瞧见那边纷乱一团,竟是有人阻挡在城门前。 那是一支车队,人数虽然不多,也就一百多号人,分别是两辆马车,再就是百十多号,身着灰衣的骑士,在他们的腰间都横挂着弯刀。 两辆马车看上去也很普通,整个车队给人的感觉,并无什么特别,因为这样的队伍,几乎在长安城里,每日都有出有进。 那守城的校尉,此时正指着一名站在他身前的灰衣中年人道:“尔等莫要在此胡搅蛮缠,若是再纠缠,本将可要下令抓人了!” 那灰衣中年人身上的衣裳,与那群骑士一模一样,但是他的身上,并没有佩戴弯刀,脸上还颇有傲慢之色,声音更是更是有些尖利道:“你这般与我们说话,真是好大的胆子,我们昼夜兼程,赶到这里,你若再不去通禀你们的陛下,出了岔子,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城门校尉,能够担当得起的!” 此时宇文智及的队伍,也正是风驰雷电飞奔过来,他们瞧见城门前,竟然被堵住,那是气不打一处来,纷纷勒住马,喋喋不休的骂道:“还不给老子们闪开,挡着城门,是要想找死吗?” 那校尉回头来,刚要发怒,就见到是宇文智及他们,这下又怎能不认识,忙拱手道:“宇文公子,您们这是要出城吗?” 宇文智及他的身份尊贵,自然不会瞧得上,这么区区一名城门校尉,将马鞭一指,催道:“我们不出城来这里做什么,真他妈废话!给本公子把这群人,都给我赶走,别挡着老子们出城!” 西城的开远门,虽说城门巨大,就算是两边斜插,也是能够过去的,但是宇文公子看到正门被堵,那就是瞧不顺眼,他可不管那轿子里坐的是谁,而且就他们这穷酸样,家里的权势,也是定然不高。 那城门校尉本就对这突然到来的车队很是不满,他之所以不敢得罪的原因,只是害怕轿子里是位达官显贵,他区区一个城门校尉是得罪不起的,可是如今宇文公子都下了命令,那便是有了靠山,所以,他就立刻沉下脸来,大声喝道:“还不闪开,宇文公子出城,赶快让开道来!”说完,他就猛的一挥手,那些本就簇拥在旁边的城门守卫,立刻就提枪挥舞刀鞘,便要冲上去将车队赶开。 那灰衣中年人见此情况,豁然变色厉声道:“你们敢动手?我看你们谁敢?” 在他身边车队的那一帮骑士,也是正要上前来,在无人注意处,却见到第二辆马车的车帘处伸出一只手来,那只手只是轻轻一摆,那旁边的一名骑士看见,立刻发出了指示,一帮骑士顿时都按兵不动,如同一尊尊石像骑在马上,神情肃穆。 宇文智及见那灰衣中年人口气不小,顿时就是火冒三丈,猛地拍马上前,他手中的马鞭子,却已经临头抽了下去,那中年人闪躲不及,竟是被重重抽打在脸上,一条血痕顿时清晰地印迹在脸上。 那中年人被抽了一鞭,在一时之间,却是显出不敢置信之色,他想不到眼前这个大隋朝的贵族子弟,竟然是这般蛮不讲理,一时间愤怒到极点,怒吼道:“你、你敢打我!” 宇文智及却是威风凛凛地又道:“本公子打的就是你!”话音未落,就又是一鞭子抽下来,他身后的那群官宦子弟们,顿时都是喝彩起来,正要出城的人们早就闪到一边,不敢靠近过来。 那中年人抱着头,宇文智及的鞭子,又是抽打到他的头上,他只能大叫道:“我乃是堂堂西突厥王国的副使,奉我达头可汉之命,出使你们大隋,你怎敢、你怎敢打我!” 宇文智及听了一下,这西突厥王国的副使这几个字眼钻进他耳朵里,让他也是有些害怕,但是当他抬头看了一眼车队,顿时就显出不屑之色,又是一阵子皮鞭抽下去,骂道:“你当本公子那般好骗吗?还******西突厥王国的副使,你怎么不说自己是西突厥的可汉?” 在他看来,这般寒酸的队伍,莫说是京官,只怕地方上的县官,也比这个车队要讲究的多,堂堂西突厥王国,派出的使团怎么可能这般寒酸。 所以!我们的宇文公子现在很恼怒,因为这个家伙,竟然用这样低劣的谎言来骗他,那实在是对自己智商的污蔑,所以!现在就是宝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说来也很奇怪,同一个车队的人被打,可是那百十余名骑士,却并没有人出手施救,虽然他们的眼中,都显出极其愤怒之色,但是并无一人上前来救,那两辆马车更是悄无声息。 那城门校尉见宇文公子已经动手,他也是毫不犹豫,大手一挥,大喊道:“兄弟们!给我把这帮人都给我打开,可莫因为这些人,而挡了宇文公子他们的路!” 众守城兵士,都是立刻冲上前去,还在纷纷叫道:“闪开闪开!”更有人已经上前去,将第一辆马车的车夫,给拽下来,还有的军士,更是骂道:“还不快些将马车拉开!没有听到吗?” 那名车夫被拽下去,那两匹骏马受到惊吓,就长嘶起来,马车内终于传出一道声音,那声音似醒非醒,似乎刚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只听他喊道:“到了哪儿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话声中,马车的帘子掀开,显出一张苍老的脸来,瞧他脸上的神情和模样,那还真是刚刚醒转过来。 此人年过五十,若有所思,然后就无声的笑了笑,神态自若的翻身下车,他身后的一百多突厥武士,见那老者下了马,二话不说,也纷纷下了马,跟在老者身后,老老实实的牵着马,朝他们走来。 第216章 突厥使团二 宇文智及此时兴致正高,听到这么一声喝叫,瞥眼看去,却是一个糟老头子,心中顿时更为恼怒,他在长安城中,还真是没有几个人这般呵斥他,随即丢下已经满头是血的中年人,拍马走上前去。 这一次,那帮骑士终于拔出刀来,要上前护卫,城门校尉见这些骑士们拔刀,也是立刻喊叫起来:“敢在这里拔刀,来人啊!将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他的心中,更是想着如何巴结好宇文智及,因为只要宇文智及,回头向宇文述大人,替自己说上几句好话,那么自己指不定就能连升几级,所以他更是身先士卒,冲上前去拦住往上涌来的骑士。 这里是长安城的城门,所以守卫也是极多,城楼上亦是有着兵将,见到下面的情况,早有人把趴在城头,弓箭上弦,对准了城下的突厥骑士,高声喝道:“谁敢乱动,我们就射死他!” 靠近那老头的百十名突厥骑士,他们早已经冲上前来,拦着了宇文智及,他们此时己经是一脸愤怒,有人高喝道:“我们西突厥的国师在此,谁敢无礼!” 而宇文智及此时虽然也是恼怒不已,但是瞧见拦在身前的骑士都极是魁梧,而且眼眸子中带着肃杀之意,不由勒住马,并不敢上前去。 倒是宇文智及身后的那群官宦子弟,几乎都是唯恐天下不乱之徒,都拔出本要去狩猎的佩刀来,簇拥上前,更有人喊道:“敢得罪宇文公子,他就是西突厥的可汉,又如何?” 他们都是大隋朝的高官子弟,这样一支百十人的车队,他们是根本不放在眼中的,至于那些骑士,这年代,哪家身边不养一批护卫。 宇文智及虽然被那西突厥的国师名号给惊了一下,但是身后因为这群官宦子弟上来助阵,又有数十名守城兵士,上前来围攻,他的气势再次上来,恶狠狠地对拦着自己的骑士吼道:“还不给老子们闪开!” 他的这番话,将那国师给气得脸色发白,但是瞧着城头的弓箭正对着自己,又很是畏惧,但还是高声叫道:“你们怎敢对本国师无礼,你们就不怕我们西突厥的进攻吗?” 宇文智及虽然还在呵斥着,但是那些骑士,并没有躲开,依然是冷视着宇文智及一行人,他们握刀的右手青筋爆出,显然是竭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双方剑拔弩张,就在这时,宇文智及听到身后,有很大的动静,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顿时他的脸色,就更加的阴沉起来了。 正是韩世谔和韩豹他们一行人骑着马,缓缓行了过来,在他那张清俊的脸上,似笑非笑,正以一种戏谑的目光,望着宇文智及。 宇文智及也是眼皮子跳动,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韩世谔脸上那戏谑的笑意,更是让他无名火起,于是他就丢开那群骑士,而是死死盯着韩世谔。 在韩世谔的身后,还有着一千龙兴营的府兵,他们刚刚得到消息,就带着人赶了过来。 与韩世谔同行的还有郑善愿,郑善愿此时是礼部侍郎,官居从三品,而隋文帝任命的正使却是韩世谔,郑善愿和韩豹都是副使,于是两人齐齐退开了一步,将韩世谔拱在正中,一行千余人,浩浩荡荡向开远门行来。 路上的行人见到这队衣甲鲜亮,精神饱满的军士,纷纷指手划脚,议论纷纷,韩世谔骑马走在最当先。 当他们近入开远城外,韩豹听城门校尉这般说话,便要上前来呵斥,韩世谔伸手拦住,也不看那城门校尉,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宇文智及,缓缓道:“宇文公子,你果然是足迹遍长安,走到哪儿,都能见着你,不过你们在城门闹事,似乎不大好吧?这进城出城人多如毛,少不得往来进出的急报,你这般耽搁下来,罪过可是不轻啊!” 宇文智及听到韩世谔的职责,立刻冷笑道:“韩世谔,本公子的事儿,何时轮到你来管?这城门是由左监门府管辖,你有什么资格来过问!” 韩世谔哈哈一笑,冷笑道:“宇文公子,若是别人的事儿,我韩世谔还真是没有心思来管,只是你在这里闹事,我韩世谔是直肠子,看不过去,总要说两句的。” 韩世谔笑声欢愉,那边的城门校尉,已经变了颜色。 因为韩世谔这三个字,钻入他的的耳中,就如同惊雷一般,这家伙手心中在一瞬间就冒出汗来。 如今在这长安城中,几乎没有人不知道韩世谔这个名字,身为左监门府的城门校尉,那自然是对这个名字的背景是极其熟悉的。 这个名字,闪烁着耀眼的光环,更何况韩世谔还在左监门府里呆过。 韩氏家族的嫡糸子弟,给事营都尉,左侯卫将军,皇帝眼中的红人,无论哪一个头衔,那都是非同凡响,他的目的本来是想巴结宇文智及的,但是谁能知道,反过头来得罪了韩将军,这让他后悔不迭。 要知道,人家韩将军的底牌,那可比宇文公子胜出不知多少倍。 宇文智及越是看到,韩世谔那种淡定自若的样子,心中的怒火便越盛,佩刀刀锋指向韩世谔,冷声道:“韩世谔,我们两个没完,这笔账,老子一定要和你算的。” 韩世谔耸耸肩,悠然又道:“宇文公子是要在这里杀人吗?本将军现在心情很好,这以下犯上之罪,本将军便不与你一般计较,顺便奉劝你一句,你要报仇,要拿出实力来,凭你现在的本事,自信是我的对手吗?” 宇文智及的眼皮子直抽搐,他虽然一腔怒火,但是毕竟不是白痴,有着一千将士护卫的韩世谔,他就绝对不能动手,要是自己动手了,那非但不能伤到韩世谔,只怕自己身上这以下犯上之罪便是要坐实了。 他现在己是宇文家族的家奴了,要是在动手,那么朝堂之上,少不得有人会借题发挥,就算父亲能保住自己,那总是也要受到不小的损失。 所以他握刀的手青筋暴徒,但是韩世谔的笑脸依然如春,这让他的心中,升起一股子难以忍受的挫败感。 韩世谔看了看他,淡淡道:“宇文智及,今日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必在我背后玩花样,等你真的有本事杀我,再来找我麻烦,否则的话见到我,你还是退避三舍的好!” 第217章 突厥使团三 这时也有两名官宦子弟,上前来拉宇文智及离开,一行人不敢在这边多待,簇拥着愤怒的宇文智及,将他给拉走了。 韩世谔见他们一行人离开,这才向那城门校尉招招手。 那城门校尉胆战心惊,眼前这位爷连宇文智及都敢对付,那是比阎王还猛的人物,急忙上前来,拱手道:“末将、末将见过韩将军!” 韩世谔看着他,淡淡问道:“尔等为何要拦西突厥来访的使团?” 那城门校尉闻言,急忙回道:“回韩将军,他们这一支车队到了这里,我们要搜查车队,方能放他们进城,他们非但不允许我们搜查,还自称是西突厥的使团,让末将去通禀陛下,要他们带人亲自来迎接,方才进城,末将不信,所以末将让他们拿出国书,他们、他们却说末将,没有资格看,末将冤枉啊!” 韩世谔也是皱起眉头来,那名被宇文智及,殴打的满头血迹的灰衣中年人捂着头,恨恨道:“我是西突厥王国的副使,你们隋人竞敢、敢打我、你们一定要给本官一个交代!” 韩世谔催马上前,打量了眼前这个,自称是西突厥副使的人一番,这才回头向那城门校尉说道:“你带人先下去吧!他们这一行人,本将军自会处理!” 那城门校尉闻言,哪敢怠慢,就千恩万谢的领着手下的人,走了回去。 那西突厥的副使,却是喊道:“本官不要你们治伤,我倒是要你们大隋的皇帝看看,我堂堂西突厥的副使,竟然遭你们大隋人员无故的殴打,他若不将那群人好生处置,本官就绝不罢休!” 韩世谔闻言,先是皱眉,随即眼中划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嘴角泛起诡异的微笑。 这时候那个老头,瞥见了韩世谔,就率着众突厥人走到了他们面前,喊道:“年轻人,你过来!” 韩世谔催马上前去,笑盈盈地看着那老头,问道:“尔等可是西突厥的使团?” 鸿胪寺卿封散平日里算不上一个位高权重的人,鸿胪寺是大隋专门用来处理外邦使臣的衙门,这些年各国都是处于僵持阶段,实际上互相出使也是极少的,所以某种角度来说,鸿胪寺也成了一个极为清闲的衙门。 实际上这一次东、西突厥相争,大隋朝堂商议过后,也是猜道这两国的使臣,近期将要抵达长安城,所以很久没有动作的鸿胪寺,在好几日前,便已经开始准备接待突厥使团。 当韩世谔领着他们来到城外之时,他看了几眼,就能立刻断定,这支号称是西突厥的使团,十有**是真的,应无虚假。 此时那突厥国师眯着眼,打量韩世谔一番,韩世谔为车队解围,这老头儿那是听得一清二楚,所以神色倒也显得很是温和的道:“你可是大隋迎接我们的使者?” 韩世谔淡淡一笑,凑近上前,低声问道:“你们真是西突厥的使团吗?” 那国师闻言,也是微微一笑,用流利的汉语,说道:“正是我等!有劳大人等候了,我等一路赶来,还没吃呢!” 于是韩世谔又将郑善愿和韩豹都介绍给这国师认识,相互介绍之后,韩世谔才知道,这位老者来头不小,他的身份乃是西突厥国师,名叫默棘连,是西突厥达头可汗最为倚重的臂助,在西突厥他的地位仅次于可汗,在西突厥各部落中享有很高的威望。 韩世谔脑子不停的转着,达头连他手下的第一号智囊都派出来了,足见他对此次谈判的重视程度,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底线一定压得很低。 韩世谔笑着伸手相请,与默棘连并肩入城,整个迎接过程,双方非常的和睦亲切,如同多年的老朋友碰面一般,表面上看来,亲兄弟见面也不过如此了,至于那个副使的事,似乎一下子双方都忘了此事。 韩世谔与默棘连边走边寒暄着,就在此时,远处行来一阵马蹄之声,韩豹面无表情喊道:“将军!又有一队突厥骑兵来了。” 韩世谔点点头,看了看那国师,歉然道:“国师!你先等一下!似乎突厥的另一支使团,也来到了长安,来的真是时候啊!”说完,也不等他回话,就转过身对着一千军士大声喊道:“弟兄们!腰板都挺直点儿!别给咱大隋丢脸!让突厥崽子们看看,咱大隋的军威不比他们弱!” 一千军士齐齐肃立,高声回道:“是!将军!” 远远的已能看清突厥人的队伍了,只见他们大约二百人左右,全都骑着马,纵是放马狂奔,也保持着相当整齐的间距队列,一看便知是久经沙场的老手。 那国师看到了他们,脸色有些发绿,心道: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些。 韩世谔翻身上马,骑在马上,说话间突厥人的队伍已快到眼前了,马蹄带起漫天飞扬的尘土,像上天突降的乌云,落得韩世谔和众官员满头满脸,官员们纷纷以袖遮面,或四处寻摸着可以遮挡灰尘的地方,原本颇为整齐的队伍,被这一阵灰尘弄得有些凌乱。 低沉的马蹄声令地面开始微微的颤抖,似乎敲打在他们的心坎上,令人悚然,其他的官员们,已顾不得什么体面,纷纷四散而退,只有韩世谔他们三人,还一动不动的站在最前面。 韩世谔站在最当先的位置,他觉得情形不太对,仔细看了一眼,发现突厥人已到眼前了马速却丝毫未减,而且他们的队列排成了进攻时才用的锥型阵,放马跑在最前面的突厥男子,身着羊皮长袍,头戴羊毛毡帽,韩世谔甚至已能清楚的看见他的五官,只见他眼眶深陷,眼珠竟是蓝色的,鼻子尖挺,脸侧长满了络腮胡子,满脸桀骜不驯之色。 突厥人的马速到了跟前,仍然丝毫未减,官员和围观的百姓早已远远避开了,韩世谔忽然将右手高举,向着突厥人大喊一声:“住马!” 第218章 突厥使团四 韩豹也是脸上含着冷笑,手按刀柄,向前跨了一步。 突厥人集体怪叫了一声,齐齐一勒缰绳,两百多匹马纷纷扬起前蹄,生生止住了去势,停了下来。 韩世谔的手还举在半空中,瞪着眼看着他们,与最当先的突厥人骑的马儿四目相对,停下来的突厥人并没有下马,端坐在马上仰头大笑,不时发出怪叫声,对着韩世谔和他身后惊恐躲避的官员、百姓指指点点,说说笑笑,态度嚣张之极。 领头的一人,还大裂裂的笑道:“隋王朝竟派了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来谈判,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韩世谔闻言,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心道:妈的!这群******的王八蛋,来我们大隋是为了我们大隋出兵援助他们,竟然还敢如此狂妄,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接下来的谈判还怎么谈? 韩世谔转过身对韩豹,他似乎有预感自家公子要说什么,他的神色开始兴奋,眼中放出亮光,左手已紧紧按在了刀柄之上,韩世谔大声吼道:“给我把这些王八蛋围起来,有妄动者,杀无赦!” 韩豹兴奋的一挥手,一千军士早已被突厥人嚣张狂妄的态度所激怒,碍于军令不敢动弹,见到韩豹的手势后,立马一涌而上,平端长矛,指着马上坐着的突厥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而那些突厥人霎时炸了锅,大声喝骂,纷纷抽出了腰际的弯刀,瞪着蔚蓝的眼珠,与一千军士们相互对峙着,隋朝的官员和围观的百姓们见情形不妙,似乎要打起来了,吓得面无人色,纷纷跑进了城门,远远的观察着城外的形势。 至于西突厥的那一行人,择是高兴级了,因为他们双方要是打了起来,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多。 隋朝军士在人数上占了优势,一千人围住区区两百人,显得很是轻松,长矛对着弯刀,双方紧张的盯着对方的动作,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场景异常沉默,但谁都知道,眼下的情形,随时可能爆发一场小规模的战斗。 郑善愿却是皱着眉,喊道:“韩将军!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些突厥人虽然狂妄,可他们毕竟是使者,如果妄动刀兵,恐怕” 韩世谔看着他,冷笑道:“郑大人,你见过这么嚣张的使者吗?陛下之前也跟我说过了,谈得怎样先不管,我大隋的国威是万万不能弱了的,他们在我面前放马狂奔吓人,还恶意辱骂本官,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怎么行?” 郑善愿闻言,心道:到底还是年轻气盛的小子,点头回道:“既然陛下如此说了,老夫就不多说什么,韩将军自行决定吧。” 为首的突厥人冷冷盯了韩世谔一眼,打了个呼哨儿,马上突厥人顿时就以飞快的速度下了马,但是他们的眼神,还是在那狠狠瞪着旁边的隋朝军士,手中的弯刀斜举着,在烈日的照耀下,发出幽冷的寒光。 韩豹见势不妙,向前跨了一步,大声厉吼道:“全军戒备!” 军士们齐喊一声:“是!” 现场气氛为之一肃,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沉沉的落在了每个人的心头,战事,似乎一触即发,双方的战士都凝神警惕的注视着对方,手中紧握着长矛或弯刀,只待命令一下,一场发生在隋朝京城之外的战斗,便会立即展开,不死不休。 城门内观看的官员和百姓们见形势紧张,纷纷静静的看着对峙的双方。 气氛说不出的窒息和沉闷,几千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韩豹和为首的突厥人相互对视着,他们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滔天的仇恨,他们的手紧紧握着刀柄,因用力太过而指节发白。 韩世谔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幕,对即将发生的战事仿佛一无所觉,他观察了半晌,想了想,韩世谔忽然对韩豹又道:“韩豹,你问问这些突厥人,要战争,还是要结盟?给他们一柱香的时间考虑,告诉他们,要战争,我们便给他战争!咱们今儿就在这里开打,一千人打两百人,几个回合就能把他们全都杀了,然后我们就跟西突厥的达头可汗结盟去,要结盟,就把他们手上的破铁片给老子收起来,一闪一闪的晃着老子的眼睛。” 韩豹闻言,也是毫不客气的唧唧呱呱,跟这些不懂汉语突厥人说了起来。 韩世谔发现韩豹这小子,有干外交官的潜质,说话时声色俱厉,手紧紧握着刀柄,给人感觉仿佛随时会抽出刀来,命令军士们进攻,原本肃杀的场面更是平添不少暴戾血腥之气。 为首的西突厥正使达塔塔,他脸色早已变得铁青,手中的弯刀在微微颤动,发出闪烁的光芒。 终于,这达塔塔看了看还在一角的西突厥使团,就仰天长吼了一声,然后对他身后的突厥同伴说了几句话,两百名凝神戒备的突厥人,在听到达塔塔的话后,慢慢的将手中的弯刀收了起来。 接着达塔塔又朝韩豹唧唧呱呱说了一串话。 韩豹传答道:“将军!这些突厥人,是想问将军,现在他们可以入城了吗?” 韩世谔也是走上前去,朝那达塔塔道:“欢迎你们来到,我们大隋朝的京城,贵使一路辛苦,就请先行入城歇息吧。” 一旁的韩豹把韩世谔的话,翻译给那达塔塔听,达塔塔这次仔细打量了韩世谔一眼,由刚才对他的不屑态度,变成了正视。 他见韩世谔此人年纪轻轻,身着将服,面貌还算端正,达塔塔不禁奇怪,隋朝的皇帝,为何会安排这种官员,来接待他们?此举莫非有什么深意? 还未及让他想明白,韩世谔就笑着上前伸手相请,两百名突厥人收刀入鞘,一千军士也慢慢放松了戒备之色,双方终于达成了表面上的和睦。 韩世谔又将郑善愿和韩豹,还有那******的国师,都介绍给那达塔塔认识。 待将他们都安顿好后,韩世谔便领着郑善愿和韩豹二人,向国师跟那达塔塔告辞离开了。 郑善愿边走边问道:“韩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跟他们两国谈判,你决定下来没有?” 第219章 突厥使团五 韩世谔闻言笑道:“郑大人,是他们突厥人急,我们又不急,我们让他们两伙人,在咱京城好好玩几天,他们想干嘛就干嘛,呵呵,咱们呢,继续过咱们的日子,两不耽误。” 郑善愿也是急道:“韩大人,我们就这样把他们扔在驿馆里不闻不问,那也不是个事儿呀。” 韩世谔看了看他,笑道:“郑大人!您就放心吧,他们突厥人比咱们更着急呢,火都烧到他们屁股了,他们哪有心思吃喝玩乐?咱们安心等着吧,不出两天,他们就会求着咱们谈判了。” 郑善愿苦笑道:“陛下派你来谈判,还真是选对人了,老夫佩服!” 韩世谔看着他,心中暗笑道:你们肯定不懂谈判心理学,攻敌必先攻心,越急就越会办砸。 韩世谔他们几人,把两拨突厥人扔在驿馆,留下了封散那些官员,负责接待陪同,他们就各自回去了。 晚间!在韩憎寿的侍郎府里。 他们叔侄二人都知道,要想发动战争,除了强大的军队,以及强悍的猛将,还需要钱粮装备,因为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的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是要调动钱粮装备,其中就用涉及到的衙门极多,而且有许多极难协调的问题。 因为大隋皇族跟各大世家的心思,都是互不一致,要想协调起来对外开张,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叔侄二人也都知道,大隋要想对外开战,绝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简单,所以一时间都无言语。 韩憎寿开口又道:“且不管其他!西突厥毕竟也是一个王国,他们的使臣被宇文家的人打了,这可不是小事情,这一次倒要看看宇文述如何解释!” 打了西突厥的使臣,那就是打了西突厥各大部落的一个耳光,突厥人虽是番外之人,可他们的高层,从上到下也是会讲究面子的,而今天宇文智及在城门处,众目睽睽之下殴打西突厥的副使,西突厥自然不会轻易干休的,哪怕此次他们是前来要与大隋协商议谈,却也是很难低下头。 西突厥的族人自视甚高,他们此次前来大隋,只不过是不想大隋骚扰他们的后方,在他们的骨子里,是决不会畏惧东方大隋。 韩憎寿沉吟了一下,才问道:“小四!那么陛下是怎么交代你的?” 韩世谔闻言回道:“陛下让小侄利用,他们两方互相敌视这一点,从中斡旋、大作文章!” 韩憎寿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端起茶盏,若有所思起来,问道:“那么!陛下要你提的条件是什么?” 韩世谔轻声回道:“二伯!陛下的条件分两点:第一点,就是赔款,因为多年来,两个突厥王国,对我朝发动无数次战争,掠夺了无数人口和金银,第二点,就是称臣,陛下要化外蛮夷之邦,必须要向我大隋称臣,以大隋为正统,这两点,是陛下的条件,还有另外一条,就是要小侄在突厥人面前,切莫弱了我大隋之国威,否则就要砍了小侄的项上首级!” 韩憎寿看着韩世谔,叹道:“那你准备何时跟他们谈判?” 韩世谔看着面前的二伯,笑道:“越慢越好,所以小侄准备先让他们玩两天!” 二人又商议了一阵,韩世谔就从厅中退出,径自回自己的将军府里去。 待韩世谔他们回了府,他一进正屋的大院,院子里面却很是安静,韩世谔皱起眉头,心道:琴儿!去哪了? 当他进了内屋,却见到靠近窗边的桌边,王洛琴正坐在窗前,手执毛笔,正在写着什么,窗户则是以木栓支起,一阵清风吹进窗内,筱倩额前一绺青丝微微飘动,与白皙胜雪的水嫩肌肤相映成辉,佳人临窗而书,果真是一副唯美到极致的画面。 韩世谔的脚步极轻,她似乎也没听到他进来,韩世谔走到她们身边,往那桌上一瞧,这才发现她并非写字,而是在作画。 只见她那白白的小手握着毛笔,挥笔之间,山水显现,竟是惟妙惟肖,而且磅礴大气,看到她已是最后几笔,那白白的小手儿灵活无比,勾勒出最后一笔,王洛琴才放下毛笔,伸了伸懒腰。 韩世谔拍手笑道:“山水一体,浑然天成!琴儿!想不到你还有这样一手!” 突然听到韩漠的声音,王洛琴显然是吃了一惊,她转过头来,轻轻拍拍胸口,轻斥道:“公子!你进来怎么没有声音啊?吓死我了!” 韩世谔伸手拿起那画,赞道:“琴儿!你是什么时候学画的?怎么画的这么好啊!” 本来是一张笑脸的她,闻言哭泣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画画,后来我的父母亲,就请先生教我学习,可是他们都没有能逃过那场浩劫!” 韩世谔扶着她,安慰道:“放心吧!一切都结束了,你现在不是还有我吗!还有,我不会画画,以后有机会,你可得教我才行啊!” 王洛琴也是托着香腮,看着自己的公子,笑道:“公子!您要我教你,那您可得先拜我为师才成!” 韩世谔莞尔笑道:“那我是不是该敬拜师酒啊?琴儿!你这做师傅的,可是要饮徒弟三大杯酒,否则这师傅是做不成的!” 反观突厥王国的两支使团,他们在近城的一路上,礼乐仪仗队显得很是隆重,经过大街之时,人们看着迎接过来的两支车队,一时间都是有些疑惑。 两支使团一路畅通,到得使馆门前停下,韩世谔还在这边,留下了龙兴营的军士守卫,毕竟是突厥的使团,马虎不得,倒不是保护这群人的安全,而是怕有人暗中捣乱。 四通馆是受鸿胪寺管辖的别馆,专门用来接待外国来使,面积虽然算不得庞大,但是整个四通馆的布局优美,很是雅致,其中的各样器皿用具也都是极其讲究,彰显的就是大隋的气度。 封散已是见过国书的,所以当突厥的两支使团都入馆的时候,他就已是上前拱手道:“两位正使,您们先在此安歇,此事已经禀明我朝陛下,陛下要是有令的话,本官便会前来通知尔等!” 第220章 突厥使团六 他们两方的人员,也都是纷纷点头应道:“封大人,一切有劳了,还请贵国皇帝能早些接见,对贵我两国,那都是有利无害!” 封散自是笑说称是,拱手还礼笑道:“诸位长途跋涉,一路辛苦,请先入馆歇息,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向本官提出来!” 众人也不多说,就将行李都搬进了别馆之内,封散安顿好他们之后,这才率领着鸿胪寺的大小官员辞别而去,吩咐龙兴营的军卫,要好生保护这两支使团,这是他职责范围之事,若是使团出了任何岔子,他绝对逃不脱干系。 等到隋朝的官员都离开,西突厥的副使立刻将那百十名骑士召集起来,吩咐道:“国师住处四周,六十人分两班,严密保护国师的安危!”此时这位副使的脸上不再有怒意,虽然他的头上,仍旧包着药,但是他那一双明亮的眼眸子,光芒却是极其犀利。 “是!” 他又扫视众人一眼,平静道:“你们都是我西突厥最优秀的勇士,如今身在隋王朝,更要小心谨慎,睡觉的时候,也要给我睁开眼睛睡,我等势必要以性命,护卫国师的安全!” 这一群西突厥的勇士,此时都显出坚定之色,齐声道:“誓死护卫国师安危!” 那副使又是一挥手,众人顿时便各自取出武器,开始在国师住处四周守卫着。 那国师此时正在内室的大椅子上靠坐着,等他进来,才道:“仆固单,我们如今到了长安,也就不必如此大惊小怪,让大伙儿该歇就歇歇!” 那仆固单轻轻关上房门,进了去,才摇摇头,神情严峻道:“国师,我们的安危,隋国人看起来比咱们还要担心,可是事实恰恰相反,我们在途中,经过化装,并无多少人知道我们的踪迹,那反倒安全的多,但是如今我们进了长安城,却反而变得更加危险!” 突厥国师皱眉问道:“仆固单,此话从何说起?莫非你是担心******的那些人,过来刺杀我们?” 那仆固单却是缓缓道:“国师,若说是达塔塔的那些人,我们反倒不足畏惧,因为我们这里有百十名虎勇之士,他们那些宵小之辈,断然是无法伤及国师分毫!” 突厥国师闻言奇道:“你即然不怕达塔塔那些人,那还在担心什么?” 仆固单看了看四周,轻声道:“我们不惧******,但是却不得不防那些隋人!” 突厥国师也并不是愚笨之人,他只是沉思一番,就明白其中的关窍,缓缓道:“仆固单!你的意思是?在这些隋人当中,有人可能被达塔塔他们收买,暗中谋害我?” 那仆固单并没有十足肯定,只是很冷静地回道:“国师,那些隋人究竟是个什么打算,咱们目前还并不清楚,因为这种局势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突厥国师也是微微点头,有些话仆固单,虽然没有直说出来,但是他的心中并不是没有数,他心中也明白,在大隋朝庭里,是继续联合******,还是选择联合西突厥,皇族跟各大世家的意见,必定不一,隋人的朝堂对于此事,定然也是有一番明争暗斗。 而那些想联合******的世家,要阻扰隋朝与西突厥达成协议的最直接办法,就是让西突厥的使臣,在隋朝长安城死亡,只要出现这样的结果,必定会让支持联合西突厥的世家陷入被动,而且西突厥的使团跟西突厥的国师死在长安,也必定会激怒西突厥的可汉那些人。 突厥国师自己也轻楚,在西突厥的内部,也并不是所有的部落,都愿意与隋人联合,在西突厥的草原上,那也是有着一场明争暗斗,一旦自己所带领的使团全部被杀,那么西突厥的内部,反对与隋朝联手的势力,必定会跳出来,到时候两国再想协商合作,那势必将变的无比的艰难。 所以两国在能够达成协议的前提条件之上,定然要首先保证,西突厥的使团,绝不出现任何的意外。 看似是一场谈判,实际上幕后交织着各方势力的争斗。 突厥国师沉吟片刻,终于问道:“仆固单,那么依你之见,我们接下来该怎样做?” 那仆固单却是微笑道:“国师一路辛苦,暂且歇息,如今我们来到隋朝,总是要前去拜见各个世家,至于接下来如何,就得要看隋朝的那位年轻的正使,他是什么意思了!” 第二天的黄昏时分,韩世谔骑着马,回到了自己的府中,刚回府没过多久,就听到书房外传来杨德的禀报:“公子,有客人来访!他们自称是西突厥的国师!” 韩世谔看了看杨德,淡淡笑道:“他们来的好快!” 韩世谔也没有懈怠他们,他选的是立刻亲自出迎。 而西突厥的国师一直等到韩世谔回府,他这才从马车中下来,在马车四周,簇拥着四十多名西突厥虎勇侍卫,这些人都是西突厥可汉牙帐里,一等一的护卫勇士,他们都可说是以一当十的厉害角色,而那副使仆固单,也是随同国师坐在马车中一同前来,等到韩世谔带人出迎,旁边虎勇立刻上前掀开马车帘子,仆固单轻巧地下了马车,然后才亲自扶着国师下了马车。 那国师默棘连已经换上一身黄色的锦衣裳,看起来极是贵气,他刚一下车,那边韩世谔就已经拱手迎上前,显出热情的笑意,只听他歉然道:“不知国师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国师默棘连哈哈一笑,也是拱手还礼道:“韩大人,今日一早我们便想过来打扰,只是担心韩大人公务繁忙,所以这天一黑,便匆匆而来,还望韩大人不要见笑啊!” 韩世谔也是微笑着,上前搀扶着那国师,又道:“蒙国师亲自上府,快请进!” 那仆固单见此情形,他的眼眸子中,划过淡淡的笑意,虎勇们跟在后面,也正要跟随进入。 仆固单回头使了一个眼色,众虎勇便分居于韩世谔的将军府门前,并不跟随进入,但是每一个人都是手握弯刀刀柄,看那架势,若是有敌人来袭,他们能够随时迎战,韩世谔看在眼里,心中倒也赞叹这群突厥勇士的训练有素。 第221章 突厥使团七 只有一名护卫手中抱着一件东西,还用黑布盖着,跟随他们进入了府中。 到得正厅,分宾主坐下,上了茶来,突厥国师默棘连倒也不啰嗦,笑道:“韩大人!我们今日前来,是以客拜主,所以这拜礼却是不能免的!” 仆固单闻言,立刻从身后虎勇的手中,接过那黑布蒙上的东西,扯开黑布,里面却是一个玉石制作出来的石箱子,通体晶莹,灯火照在上面,泛着温润的光芒。 此时这厅中并无外人,那名虎勇将玉石箱子递给仆固单后,便出了门去,此时的厅中不过三人而已。 那仆固单又是上前去,亲自将玉石箱子放在韩世谔,旁边的桌子上。 默棘连微笑道:“韩大人少年英才,如此年轻便居高位,实在令老夫佩服,故而老夫今日以私人身份登门拜访,小小拜礼,不成敬意,还望韩大人笑纳!” 在他的说话之间,他的双手己是不动声色地,微微打开玉石箱子的箱盖,韩世谔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里面黑乎乎的一团。 韩世谔现在是何等见识,他这一瞥,他就己经知道,那黑乎乎的东西,一定是稀世珍宝,否则他们就不会敢用来送礼。 突厥国师默棘连,也是微笑道:“韩大人!你拿出来看看!” 韩世谔闻言,这才伸手过去,从里面取出那件礼物,入手竟然是异常的轻柔,如同羽毛一般,取了出来,轻轻一抖,竟然是一件浑体漆黑的马甲。 这马甲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如同羽毛般轻柔,更是泛着油亮的黑色光芒,极是是在青天白日,那光芒也毫不逊色。 韩世谔仔细打量着这件轻柔的衣裳,虽然一时看不出其中门道,但是心里却隐隐觉得,这定然是一件难得的宝物。 默棘连跟仆固单,看着韩世谔好奇的目光,默棘连看着黑色衣裳,才呵呵笑道:“韩大人!您手里的是一件宝甲,它就是西方的黑丝甲,穿在身上,虽不至于能够挡住所有的刀枪,但是普通的兵器,那是难以穿透此宝甲,有了这件宝甲,对付那些暗箭伤人的把戏,总是多了一层防备!” 韩世谔闻言,吃了一惊,他实在没有想到,如此轻柔的黑色衣裳,竟然是一件护身宝甲。 西突厥的国师,说这宝甲能防普通的兵器,但是韩世谔却知道,这其中的妙用,只怕远非如此,所谓的普通兵器无法穿透,那就等于这世间上,除了精致的长槊跟三石以上的强弓,能对这宝甲产生些穿透,其余的普通武器,都是难以穿透宝甲伤及肌肤。 与敌对战,胜负有时候仅是一瞬间,宝甲只需挡敌一击,有了它,韩世谔便可以占据绝对主动,从而击杀敌人,所以这宝甲可以说是无价之宝,即使是隋朝的显贵人物,也不是谁都能够得到一件。 韩世谔见此宝甲,忍不住说道:“国师,你们这、这礼物太珍贵了!本将军怎能无功受禄?”西突厥的国师,一出手便是一件无价之宝,也表现出了西突厥方面的诚意,至少是西突厥国师这一行人很有诚意。 韩世谔肃然道:“国师,这、这也太贵重了!” 默棘连闻言,也是呵呵笑道:“老夫好歹也是西突厥的国师,若是拿出的贺礼若是太过俗套,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韩大人,只不过是我们西突厥的小小心意,您是一定要收下的!” 若是让韩世谔舍弃这件宝甲,他也是极为舍不得的,所以他也是半推半就的接受了这件宝甲,他微笑又道:“国师如此美意,却之不恭,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就愧领了!” 默棘连跟仆固单对视一眼,眼中都显出满意之色,因为韩世谔这个隋人的正使,能收下他们的礼物,而且并没有太过犹豫,这已经表明了对他们的好感。 三人在前厅寒暄过后,默棘连终于说到了正题:“韩大人,目前我西、东两个突厥汗国的情况,老夫估计你已知道,实在是复杂得很,草原上如今已是战火连天,国内事务繁忙,我们的达头可汗一人独臂难支,老夫请求能不能尽快谈谈你我两国结盟之事?因为老夫急于回国,实在是等不得了。” 韩世谔看着他们,轻笑道:“国师言重了,本官见国师仪表堂堂,气度不凡,让人心生好感,本官便跟你说句实话吧,本官是真的想谈,可是我朝的陛下他们,却是不答应呀。” 默棘连愕然道:“那是为何?两国休战,互为盟国,与民生息,这不挺好吗?” 韩世谔却是摇头道:“国师你说错了,你说的是以后的事儿,我朝的陛下惦记的,可是以前的事儿,你们突厥人,以前做得太过分了,国师你想想,你们突厥人三番五次的,来我大隋境内烧杀掳掠?你说可气不可气?” 默棘连跟仆固单二人闻言,都是默然不语,面色赧赧。 韩世谔瞟了他一眼,趁热打铁的又道:“不瞒你说,自从我们陛下跟朝臣们,知道你们突厥两国,再次发生战争之后,他们都是高兴得很,我们大隋的越国公,还说要亲提二十万虎狼之师,援助******的都蓝可汉,说要把你们西突厥全给灭了,亏得还有的大臣,在陛下的面前,帮你们西突厥说好话,他们说,如今天下之势不甚明朗,草原上二雄争霸那是你们的事儿,咱们隋朝向来以礼孝治国,实在不宜妄动无名之兵,再说了,出兵总不能两边都打呀,只能帮一边打另一边,至于到底帮哪一边嘛?” 韩世谔说到这里,便就顿住不语了,只朝默棘连、仆固单二人笑了笑。 默棘连心里不由暗自惊骇,如果眼前这个隋人的正使,说的要是真的,那么事情就麻烦了,如今草原上两大势力正是势均力敌的时候,虽说隋人的军队战力不强,但不论他们出兵帮哪一方,都是一股不大不小的臂助,那时战事必又将会出现一面倒的结局,那么自己的西突厥,还是会跟以前一样,落得惨痛而归,此事重大,必须得要将隋朝,争取到自己这一方才好。 默棘连跟仆固单相视一眼,默棘连面色平静的呵呵一笑道:“韩大人,老夫知道你是个性情中人,这样吧!你就告诉个准话,需要什么条件,贵国的皇帝陛下,要怎么才能愿意,跟我们西突厥谈结盟的事呢?” 韩世谔眼珠一转,似乎是忘了自己刚刚收下的礼物,正色道:“说句实话,本官还是比较偏向,跟你们西突厥结盟的,只是,唉!可惜呀” 默棘连跟仆固单闻言,都楞了一下,仆固单忙问道:“韩大人!可惜什么?” 第222章 突厥使团八 韩世谔仿佛是极为痛心的说道:“可惜我们朝中,还有很多大臣都不同意,说你们西突厥的人,都是狼子野心,今日跟你们结盟,明日便会背弃盟约,反反复复。” 默棘连气得老脸通红道:“此话大谬!我们突厥人说出来的话,便如同桩子钉在地上一般扎实,哪像你们隋朝人这般阴险狡诈。” 韩世谔闻言大怒,冷冷道:“国师!我们隋朝的人,怎么招你惹你了?” 默棘连自知失言,忙行礼致歉。 韩世谔冷眼望着默棘连,叹了一口气又道:“国师,谈判的事呢,好说,我可以帮你去说服,我们朝中那些食古不化的大臣们,因为我们一见如故,这个忙我肯定得帮你。” 默棘连跟仆固单闻言大喜,仆固单连忙站起身,弯腰谢道:“如此甚好,我代我们的达头可汗,万分感谢韩大人的仗义帮忙!” 韩世谔拦着他们,又道:“国师,你要知道,结盟的事儿如此重大,想要他们点头答应,国师您可得做好万分的准备呀!” 默棘连也是点头回道:“老夫对贵国官场的一些习俗,还是很清楚的,韩大人尽管放心,老夫省得。” 仆固单凝视着韩世谔,恭维又道:“韩大人!现在并非所有的人,都愿意我们两国双方达成协议!有很多人,想看到这次谈判破裂!” 韩世谔闻言,微笑问道:“你们的意思是?” 仆固单只是缓缓又道:“这一次,我们轻装简从,不分昼夜赶到长安城,因为我带的人不多,而我们西突厥使团,如今所处的境遇,却是极其凶险!” 韩世谔皱起眉头,淡然道:“副使大人,我们己经在使馆外面,派了一个营的军士守卫你们!而且你们还是使臣,我相信你们不至于太危险!” 而西突厥国师一行人,走了还没多久,那达塔塔带着******通译上门了,照例又是一堆礼物。 又是在前厅坐下,韩世谔仍是将跟西突厥国师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又跟达塔塔重复了一遍。 当这达塔塔被忽悠得满意而去的时候,韩世谔坐在前厅,心道:接下来就是要跟他们,好好玩玩了? 没过多久,宫里就来了太监,因为隋文帝宣召,命韩世谔即刻入宫觐见。 韩世谔知道,这是杨坚要问他突厥使团一事,于是也是赶紧出了将军府。 时值暮鼓时分,宫门即将关闭,韩世谔便直接从北边玄武门而入,来到御书房,果然找到了杨坚,他正如往常一样,在这里批阅奏折。 杨坚看了看他,问道:“世谔!你跟突厥两国谈判的事宜,准备得如何了?” 韩世谔吞吐了一下,说道:“回皇上,微臣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开始。” 杨坚看着韩世谔,意味深长的微笑道:“你可要办好这件事,此事关系到你的前程,更是关乎我们大隋千千万万的百姓,知道了吗?” 韩世谔恭声回道:“还请陛下放心,微臣一定把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 杨坚似笑非笑的,看着韩世谔又道:“朕听说你在城外跟突厥人的强硬之事,此事你做得很好,朕看中你的,就是你的急智和机敏,对那些突厥人不能太客气,该硬气时便须还以颜色,朕希望你在谈判时也能这样。” 韩世谔也是应道:“微臣遵旨!这次谈判微臣一定会把条款谈妥,还请陛下放心。” 杨坚挥了挥手道:“如此甚好,朕就祝你旗开得胜,至于给事营都尉一职,目前就由长史柳述接管,你就先退下吧,朕累了!” 韩世谔然心中还没有回过神来,可他的身体,还是恭敬的退出了御书房,一出门,他的心里就仿佛松了一口气,记得当初就任给事营都尉之时,韩世谔就听父亲提醒过,永远不要忽视了皇帝,他才是主宰并决定一切的,皇帝的身边,从来都是最为复杂的,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视之为简单。 现在回想起来,韩世谔真是觉得,父亲的这话简直就是至理真言,短短的半年时间,自己在隋文帝身边当职,整个人都如同褪去了一层稚嫩的皮,也学会了世故,也会了圆滑,遇事会反复思忖多问几个为什么,也总会不由自主的往隋文帝那边去想。 这些年来发生的若干事情,表面看来与隋文帝无关,实则根源都是在隋文帝那里,比喻最开始的盐引一案,又到他与宇文化及的矛盾,再到江南三郡的水灾,结局就是独孤家族受了损矢,宇文化及的服软,元家分支的族灭,一件件的事情,幕后的间接推手都是隋文帝,有哪一件是跟隋文帝无关的? 韩世谔想到这里,忍不住的啧啧的暗叹道:混迹在隋文帝这样一个复杂又凶险的地方,与杨坚这样一群资深的高手政治家为伍,日子真是过得艰辛又提心吊胆。 一个字,累!算了!有得必有失!也罢,世间的万事!哪来的两全齐美? 虽然自己在也不是给事营的都尉,可是就算我离开了给事营,在这只精悍的军队里,恐怕永远都要留下我韩某人的烙印,毕竟,我才是他们的缔造者与第一个统帅! 当他又想道,十几年后的今天,可能就没有如今的开皇盛世,在他的心中,往上爬的念头,也是越加坚定。 韩世谔牵着红风,漫步于熟悉的皇城之中,远远看到给事营的军营营地,他不禁暗自叹息一声:或许,我以后再也不能进入这个军营了,这一座我亲手打造起来的营盘,亲手打造起来的军队,马上就要拱手让于他人。 看了看他们,又想了想自己现在的身份,也是一位从三品的将官。 离开皇城,韩世谔策马加鞭一路狂奔,凉爽的秋风刮着他的脸庞,竟有一股彻骨的寒意,同时他的心中,也油然升起一丝离别的愁绪,与难以割舍的情怀。 第223章 突厥使团九 第二天的大兴殿之上,气氛异常的诡异,因为突厥两国的使团,己经到来两天了,可他却并没有宣召使团们来见,而是先在朝堂上询问众臣应对之法,虽然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但是也是要听听朝中官员的意见,特别是关陇集团的意见,他是一定要弄明白的。 如同往日一样,朝中的官员们,纷纷上前来你争我辩,朝堂上的争论声此起彼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在论经呢。 隋文帝杨坚坐在龙座上,冷眼旁观,看着臣子们口沫横飞地辩论着,他却神情淡定,许久之后,龙座上的杨坚咳嗽了一声,这并不重一声咳嗽,却让口沫横飞的臣子们,立刻停止争吵。 争论的双方,顿时都是齐齐跪下,不敢再言。 杨坚挥了挥手,示意众臣归列,这才淡淡道:“如今两国的使团,都在使馆里,我大隋的接待他们的使臣们,该如何去谈,诸位大人可有计较?” 杨素向着隋文帝行了一礼,这才恭敬回道:“回禀陛下,这一次突厥两国使团来朝,事关重大,因为在我隋朝成建以来,西突厥几次对我大隋王朝大动干戈,那一次我大隋与******签订协议,调兵援助他们,也正因如此,******才能保卫住他们的草原!” 在场的朝臣们,都是寂静无声,听着杨素奏事。 隋文帝环顾一周,缓缓道:“当年我们与******的协议达成,近日面临同样的问题,杨爱卿依你之见,我们大隋是不是还与是******达成协议?” 杨素闻言,回了一礼,慢条斯理地又道:“回禀陛下,今日之势,与当年情势大不相同!当年西突厥的国力并不能与今日相比,这些年来,西突厥的达头可汉秣兵厉马,养精蓄锐,而且大肆鼓倡生育,导致西突厥部落里的人口剧增,而且他们又都经过了,严格的军事训练,换句话说,今日西突厥的精兵强将,比之当年,那又是胜出许多,西突厥的达头可汉手中,那是真正有着一支虎狼之师啊!反观******的都蓝可汉,他骄奢无级,还不思进取,国力比之当年,那是大不相同,依微臣之见,这一次西突厥突然陈兵边关,那是有着充分的准备,一旦开战,******的部落,十有**是抵挡不住的!” 杨坚闻言微皱眉头,淡淡道:“杨爱卿的意思,朕还没有听懂!” 在场的众多官员的视线,一下子就全部聚拢在杨素的身上。 杨素看了看世家大臣们,缓缓又道:“陛下!该如何抉择,其实也很简单,根本取决之道,便是看与谁合作,才能让我大隋得到更多的益处!” 杨坚“哦”了一声,看了看高疑不动声色问道:“却不知高爱卿,觉得与哪方谈判,才会对我大隋有益?” 高颖左右看了看,缓缓道:“我大隋立国近十五年,这十五年来多受******侵犯,大小战争也是不下几十次,无数将士忠骨埋边疆,只是近五年来,我大隋国力日盛,边关的将士也是纷纷用命,才是以突厥不敢侵犯过来,所以微臣的意思是,不与突厥任何一方签定协议,让他们两方自相残杀。” 朝中众臣闻言,许多人都是微微颔首,当年后周动乱,群雄四起,天下纷争,而身为皇族外戚的杨坚,他乘势在长安城发动宫廷政变,篡夺皇权,去后周号以大隋代之,建立大隋王朝。 而突厥王国见中原大乱,自然也都是野心勃勃,所以大隋王朝与突厥王朝,就开始了长达十多年的战乱。 此时高颖掷地有声地,在朝堂上要让他们互相内斗之时,众臣顿时都是精神了起来,但是他们也都知道,要让突厥人自相残杀,并不是这么容易的。 这个时候,独孤罗终于出来回禀道:“启奏陛下,高大人所言,言之有理,因为西突厥攻打******,以******之国力,虽然未必能抵挡得住他们的攻势,但也绝不至于轻易被西突厥灭国,而我大隋若真是继续出兵援助******,或许能得到一些利益,但是此后却要面对极为严峻的形势。”顿了顿,缓缓又道:“我们在几年前,与******达成协定之后,这些来,双方虽然在边界时有小摩擦,但却从无大战事,也正因如此,我大隋才会无边关之险,百姓安居,但是我们一旦联西攻东,与******成为死敌,那么只要******不灭,我大隋边疆再无宁日,到了那个时候,我大隋可能要同时面对两条恶狼的报复,诸位同僚自问到时候,我大隋能够抵挡得住吗?” 独孤罗现在就任,上大将军之官职,所以他的分析,自然是从兵家所想出发。 独孤罗跟杨素的一番话,使得朝臣们觉得他们说得,都是十分有理,因为风云变幻,没有永远的朋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朝臣们一想到,未来有可能是突厥两国,联手攻隋,他们的心里,顿时便突突起来。 隋文帝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心道:看来这件事!还真的是很麻烦。 杨坚看着他们,淡淡的笑道:“高爱卿,此时关乎我大隋国运,事非寻常,你再说说自己的看法,朕现在很想知道,你薪资的心里是如何想的!” 高颖沉吟了一下,才缓缓道:“陛下,我们无论是何样的抉择,对我大隋来说,都是有利有弊,臣觉得,在作出决定之前,不妨先看看突厥两国,各自会拿出什么样的筹码来,如今的局势,他们各自也是很为清楚,想要与我大隋达成协议,自然也有拿出十足的诚意来,我们的正使就与他们谈判,借力打力,只怕我们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鸿胪寺卿封散也在朝上,这些大人们都这般说,他本不想插嘴,但是仔细想了想,终是出列询问道:“高大人,如两国使团就在使馆等候,那是准备今日便上朝来拜见陛下,下官该如何答复?” 第224章 突厥使团十 高颖没有立刻说话,倒是杨坚淡淡道:“高爱卿所言极是,此事事关重大,如何抉择,还需好生商议,至于那些突厥人,就让他们在歇上两日!” 在场的官员见隋文帝这般说,也就不便再争,心知这事儿也不是一时便能决断出来,所以都躬身回列。 接下来又议了几桩事儿,便即散朝。 鸿胪寺卿封散在散朝过后,径自去了使馆,于他们客气一番,便笑呵呵地,表示歉意道:“本来陛下今日,就要召见两位正使,只是这两日龙体不适,所以陛下传下旨意来,让诸位有事就于我朝的正使,韩世谔、韩大人商谈,陛下的龙体但有好转,就即刻召见诸位。”说完顿了顿又道:“实在对不住,诸位但有什么需要,尽管与下官说,下官必定尽力而为!” 两位突厥使团的正使对视一眼,他们的心中,顿时就明白过来,隋人的皇帝,看来是真得将这件大事,交由那个韩世谔全权处理了。 大隋开皇十四年六月七日,隋朝与突厥两国的三方会谈,在众人各怀心思的等待中终于开张了。 谈判地地点,就选在了使馆里。 今日一大早,韩世谔便带人来到了使馆门前,郑善愿走上来笑道:“韩大人,咱们还是进去吧,突厥的使者们,可都在等着我们呢。” 使馆门外,早已被韩豹的龙兴营团团围住,军士们都是手执长矛,在烈日的阳光下站得笔直,谈判地点选在一所房间内进行,西突厥的国师默棘连和******的使者达塔塔,各自带着两名随从,都已经到了这里,正盘腿坐在桌几上,只是两人背对着背,谁都没理谁,一副各不相干地样子。 韩世谔瞧着这两位使者,水火不容的模样,内心满意的笑了笑,也是盘着腿坐在了桌前。 郑善愿和韩豹待韩世谔这个正使落座后,他们也各自坐了下来,虽说他们是早已认识,但在这种正式的国事场合,双方还是再次做了一番介绍,然后才分宾主坐下。 默棘连四周打量了一番,朝韩世谔笑道:“没有想道,韩大人年纪轻轻,就能代隋朝商议国事,老夫实在是佩服得紧啊。” 韩世谔楞了楞,接着连连点头道:“这一切都是陛下的隆恩,本官也是希望这次谈判能顺利进行,以后贵我两国的百姓,便不再受那生灵涂炭的煎熬。” 默棘连闻言,眼中异彩顿生,在他看来,自己送了那么好的礼物,在加上韩世谔刚才的口气,那么这次谈判,就一定是十拿九稳了,于是默棘连抚胸朝韩世谔,弯腰施了一礼,肃然开口道:“韩大人年纪轻轻,想不到竟有如此境界,贵国皇上果然有识人之明,老夫佩服万分。” 韩世谔也是不卑不亢的回道:“哪里哪里,国师谬赞了!” 谈判还未正式开始,两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开始拍起了马屁。 郑善愿与韩豹在韩世谔的身后相视一笑,都是心道:难怪陛下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来办,仅开头几句话,竟能与堂堂突厥国师,论了个不相上下,陛下果然英明呀。 默棘连与韩世谔二人,在那聊了个不亦乐乎,两人又从天文地理,一直聊到国计民生,韩世谔虽然各个方面都不精,但不管什么话题他都能插上几句嘴,有时候还能用现代知识给这个古代的国师扫扫盲。 最后西突厥的国师,定定的看着韩世谔,眼光如同看着一个真神,双手抚胸,无比真诚的开口道:“韩大人,万物如何生活都是真神的安排,就如同人在地上走,鱼在水里游,雄鹰在长空翱翔一样。” 听到随行人员的翻译后,达塔塔一掌狠狠拍在了桌上,大声说了几句突厥话,那人翻译道:“达塔塔说,他们的都蓝可汗是草原上最伟大的可汗,我隋人应该跟他们结盟,将默棘连为首的西突厥使团,给驱逐出去。” 默棘连闻言,在一旁早已大怒,他猛的一拍桌子,大声的跟达塔塔吵了起来,这老头看起来斯文儒雅,一吵起架却是另一番模样,头发胡子都竖了起来,眼中的狠厉之色令人见了忍不住颤栗。 韩世谔见此情形心中暗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们不斗,我可怎么办? 没有让他们如意的是,这默棘连与达塔塔,只是狠狠的互瞪一眼,便就怒气冲冲的坐下了。 韩世谔笑眯眯的做着和事佬,又是劝道:“两位贵使都消消气,你们这样吵让我也是很为难呀,而且我们大隋与谁结盟,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谈好的事儿,你们呢,可以先把你们的条件说出来,然后我再说说我们的条件,求同存异,再慢慢商讨,你们看如何?” 默棘连和达塔塔闻言,又是相视一眼,都是点了点头。 韩世谔见此情形,也是笑道:“这就对了,一团和气多好,国师,你的年纪比达塔塔大,按我们大隋敬老尊贤的传统,你就先说说你们的条件吧。” 默棘连看了达塔塔一眼,语气平淡道:“韩大人!我们伟大的达头可汗说了,贵国若与我们结盟,那么他可以承诺十年之内,绝不再对贵国动一兵一卒,并愿意将历年来从贵国抢呃!被我们请去草原做客的隋人妇孺和劳力归还部分,并且愿向贵国赔偿一百万吊钱,以补偿多年对贵国发动战争的损失。”说完,他又看向韩世谔,在他的心里,自己这方的条件,一定可以使得隋朝开口同意于他们的协议。 让他没有想道的是,韩世谔只是看了看他,就又问道:“就这样吗?别的没有了?” 默棘连点了点头,回道:“这就是我们的条件。” 韩世谔却是摇头反驳道:“国师!你们的条件,哪叫结盟嘛,你们分明就是在向我们大隋施舍,试问如果我与达塔塔他们结盟的话,你们达头可汗的汗位,保不保得住还两说呢,凭什么说十年不再对我大隋动武?还有,你们从我大隋抢去的妇孺和劳力本来就是我们的,你居然好意思拿这个当作条件,而且还是只归还一部分,至于那一百万吊钱,就更别提了,这么多年你们西突厥从我大隋抢走了多少金银财宝?价值几千万吊总有吧?你倒好,赔偿个一百万吊,国师!如果贵国只能拿出这几个条件的话,那么可就不要怪我了!” 第225章 会谈开始一 说着韩世谔就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默棘连被韩世谔给说得老脸一红,他咳了两声,反问道:“韩大人,我们这是谈判,条件当然需要双方慢慢谈才行,你可以先说说贵国的条件嘛?” 韩世谔却是没接默棘连的话,转过头又是望着******的达塔塔,笑眯眯的问道:“你也来说说,你们******的条件吧!” 达塔塔通过通译得知默棘连吃了瘪,早在一旁高兴得喜形于色,听韩世谔说轮到他提条件了,便就大嘴一张,欲要开口了。 韩世谔也笑眯眯的拦了一句:“我先说好啊,如果你们的条件与这位国师大人半斤八两,那就别开这个口了,你好意思说,我还不好意思听呢。” 韩世谔见默棘连一行人,神色郁卒的坐在一边,韩世谔又是赶紧安慰他们道:“国师你们也别泄气,刚刚你的说的条件,我呢!就当作没听到,待会儿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你可以再酝酿一下,想好了再说哦!” 西突厥的默棘连闻言暗自恼怒,这些该死的隋人,竟然这般不要脸,等我们西突厥的大军,平定完******之后,等个几年,也要让这些该死的隋人,长长记性。 而那达塔塔正准备开口,听到韩世谔的话后,便又开始犹豫了,因为,他们******的条件,确实和默棘连的西突厥差不多,韩世谔拿话这么一激他,达塔塔不由得思索起来,在他看来,这隋人的小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若是在不加加码,恐怕结盟之事会泡汤,想到遥远的草原上的情况,达塔塔不禁打了个寒战,因为他的使命若不能完成,他家人的小命,就算是彻底玩完了。 两位突厥使者都沉默下来,韩世谔见场内的气氛有些压抑,为了活跃下气氛,就开始没话找话的问道:“国师大人,你们草原上的风光,应该不错吧?” 默棘连闷闷的点了点头。 “那为何总听说你们突厥的牧民,吃不饱穿不暖呢?” 默棘连看了他一眼,回道:“那是因为我们突厥的牧民不种地,只养牛羊,而且我们草原上天灾气候太多,像冰雪、狂风都是我们的天敌。” 韩世谔摇头又道:“国师!你们西突厥的达头可汉,这可是端着聚宝盆在要饭呀,其实你们可以利用的优势挺多,何必一定要来咱们隋朝抢东西呢?” 默棘连跟仆固单顿时愕然的对视一眼,默棘连忙问道:“不知韩大人所言,是何意思?” 韩世谔思绪了一下,回道:“如果你们不与我们隋朝动武,你们在东季的时候,完全可以将你们草原的养不了的牛羊,卖于我们隋人,我们隋人在跟你们换等同价值的粮食,何必在打来打去呢?” 韩世谔没理会两位突厥正使惊愕的眼光,接着又道:“这样下来,你们换取来粮食,天灾的时候就不怕饿肚子了,不要老想着打仗,其实不打仗的话,得到的好处更多!” 默棘连与达塔塔互视一眼,又一次达成了共识:这位韩大人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隋朝的皇帝怎么会派这么一个人来与我们谈判?我们能抢还有必要跟你们换吗? 默棘连闻言,沉着脸问道:“韩大人,咱们是不是可以继续谈判了?” 韩世谔看着他们,心道:看来两国的突厥人,对自己的这一套方法,并不感冒,他们似乎己经抢劫成性了。 那个达塔塔思虑良久,已想好了条件,闻言大声的开始说起了突厥话。 随行的人员翻译道:“韩大人!他说他们的都蓝可汗,愿意出三百万吊钱,并且归还所有隋朝的妇孺和劳力,并愿向天盟誓,从此与隋朝睦邻相好,永不侵犯,并且,如果两国合兵灭了西突厥的达头可汗的话,他们的都蓝可汗,还愿与隋朝皇帝平分******的草原、牧民和所有的一切,绝不反悔。” 默棘连一行人闻言,愤怒得忍不住跳了起来,用突厥话狠狠的朝达塔塔一行大骂,达塔塔他们也是不甘示弱,几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又开始吵了起来。 到最后,隋朝的副使郑善愿,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凑到韩世谔身边,耳语道:“韩大人,他们这么说几句又吵几句的,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呀,我们是不是该换个法子谈,才比较好?” 韩世谔也是点头应道:“不错,我也没想到这些突厥人这么粗鲁,这么谈八辈子都谈不出个结果,我看咋们还是分别跟他们谈为好。” 郑善愿也是赞同这个主意,与韩豹等人交换了意见后,韩世谔笑眯眯的道:“两位贵使,今儿天不早了啊,咱们就谈到这里吧!两位别管我们,还请继续!” 两位突厥使者一见隋人的正使要走,也是不由的急了,今儿这一天什么都没谈,就提了提条件,照这样谈下去,不知得谈到何年何月,他们能等,可是在草原上的两国勇士,可是等不了啊。 于是默棘连,一把拉住韩世谔,陪笑道:“韩大人留步,今天的天色还早,要走何必急于一时呢?老夫不和那蛮夫吵便是了,咱们还是坐下来继续谈吧。” 韩世谔也是笑道:“国师大人,眼前这情况你也看见了,这吵吵闹闹的实在谈不下去呀!两位使者都是大男人,犯不着像两个冤家似的,争那口舌之长了吧?” 默棘连与达塔塔闻言,互视一眼,随即恶寒不已。 韩世谔接着又道:“所以呢,呵呵,咱们分开谈吧,这样对你们也有利,有什么条件也可以私下提,用不着摆到桌面上吵,不管谈不谈得拢,大家都好聚好散,只要出了我隋朝的国境,哪怕你们就是拿刀子互捅,那也是你们的事了。” 默棘连朝达塔塔看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接着两人同时点头,都是同意了韩世谔的提议。 第226章 会谈开始二 韩世谔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是笑道:“如此甚好,我们这就告辞了,明日咱们接着谈,国师大人,我明日就先跟你谈,谈完了再找那达塔塔。” 说完,韩世谔三人就负着手,离开了此地,留下两位突厥使者,正在恨恨的盯着他们的背影。 出了使馆的大门,韩世谔就跟韩豹和郑善愿拱手道别,就带着韩豹等人上了马,回到左侯卫的军营。 他们刚回军营没多久,就有人奉了隋文帝的口谕,宣韩世谔进宫觐见。 韩世谔进了御书房,二话不说,低头便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坚的心情看来不错,笑道:“行了!起来吧!” 韩世谔拱手回道:“微臣谢主隆恩!” 杨坚笑吟吟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朕在这么多大臣当中,惟独要用你当这个正使,是有原因的,朕说过,朕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来帮朕,满朝文武,忠也好,奸也好,他们只不过是一个一个的朋党,那些自诩清流的所谓忠臣,结成一派,与朝堂的奸臣斗来斗去,哼,忠臣!在朕的眼里,结成了朋党,便算不得忠臣,党争,乃取祸亡国之道!朕重用你的原因,你现在明白了么?” 韩世谔的心中,顿时慌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杨坚看了他一眼,接着又道:“世谔!你这次与突厥人的谈判,你要给朕好好做,用心做,至于朝堂上的想法,你不用管,他们如果胆敢插心这件事当中,那么该打该杀,朕也是绝不留情!” 韩世谔凛然称是。 第二天的一大早,隋朝与突厥的结盟谈判,又是重新开始了。 一大早韩世谔便带人,来到了突厥国师默棘连住的院落。 默棘连率领西突厥使团的各个官员,也都在院落门口迎接韩世谔一行人。 默棘连一见韩世谔便是走上前去,双方寒暄一阵,进了院落分宾主坐定,双方于是就正式,开始了今日谈判。 默棘连沉声首先问道:“韩大人,老夫咋日提的条件,可能不太妥当,回去想了想,老夫决定再提一次,您听听看如何?” 韩世谔闻言,也是笑道:“甚好!国师!你们提吧!尽管提,希望这回不要让我们失望。” 默棘连暗暗恼怒,这人言语之间毫无官场规矩,真不知隋朝的皇帝,怎么会派他来主持谈判之事。 默棘连忍住气道:“韩大人!老夫的条件比上次略有增加,其一,我西突厥向隋朝赔偿,这些年的战争损失共计三百万吊钱,要是钱若是不够的话,我们可以用良马牛羊和皮毛来充抵,其二,就是释放所有在我们西突厥的隋朝妇孺和劳力,其三,贵国若与我西突厥结盟,我突厥承诺,永不毁盟,世世代代不再向贵国动一兵一卒,但是同样的,老夫要求贵国与我西突厥结盟之后,派出军队,与我西突厥合力剿灭******的叛党,这些便是老夫的条件,韩大人你看如何?” 韩世谔笑眯眯的看着默棘连,小半天都没说话,默棘连被韩世谔看得浑身不自在,半晌,他忍不住问道:“韩大人!你看我们的条件如何?” 韩世谔这才回过神,笑道:“呵呵,还请国师勿怪,我刚刚在思考你提的条件呢。” 默棘连见这回韩世谔,没有明确拒绝,不由得大是高兴,在他看来,自己这回提的条件有些靠谱了。 默棘连也是笑道:“不知韩大人考虑得如何?” 韩世谔却是笑道:“国师大人,你们西突厥的这条件,提得还是不够呀!而且还是远远不够!” 默棘连闻言,急忙问道:“不知韩大人有何要求,你们说出来,咱们可以共同商讨呀!” 韩世谔摇着头,叹了口气,反问道:“国师大人,你说你们归还我们隋朝妇孺,我觉得这根本就不算条件,因为这是你们应该做的,我们隋朝没有出兵打你们,是咱们仁慈,不跟你们计较,你却把它列在条件里,这实在让本官感到可笑呀!” 默棘连闻言默然不语,他大概己经明白韩世谔的意思了。 韩世谔见默棘连不说话,笑了笑,接着又道:“所以呢!国师大人,你刚刚提的四个条件,其实只有三个,其中一个还是要求我隋朝出兵,帮助你们剿灭******的大军,才释放我们隋朝妇孺与劳力,在我看来,这不是条件,而是贵国想与我隋朝结盟所提前出示的诚意,不知我这样说,国师大人可同意?” 默棘连想了想,无言的点了点头,他现在为了达到结盟的目的,也就只能由着韩世谔说了。 韩世谔见默棘连点头,又是笑道:“至于你刚才所提的条件,我们隋朝占着好处的只有两条,一是三百万吊钱,二是承诺永不侵,当然了这永不侵犯嘛,其实也就只是句客套话,我性子直,说了你可别不高兴,如果咱们合伙灭了******的都蓝可汉,你觉得你们西突厥人民,有可能不侵犯我隋朝么?我想这话连你自己都不信吧?所以,那永不侵犯之类的,其实只是句屁话。” 韩世谔笑着看了一眼默棘连,见他皱眉不语,显然己是默认了,于是接着道:“所以你提的条件的实质是,出三百万吊钱,请我们隋朝的出兵帮你打仗,国师!本官这么说没错吧?” 默棘连眉头一皱,总觉得面前的隋人这话不对劲,可他一时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闻言只好沉默着没搭话。 韩世谔看了看他的脸色,又是笑道:“那么一来,就是你们突厥人愿意出三百万吊钱,让我们隋朝出兵,而我们隋朝出兵的话,起码得派十万大军出来帮你打仗,那样一来的话!” 默棘连一行人见他不说话,顿时就都急了,默棘连急忙问道:“韩大人,要是你们对我们的条件不满意的话,我们还是可以商量的啊!” 第227章 会谈开始三 韩世谔看了看他,继续又道:“国师大人,你们西突厥想出三百万吊钱,请我们隋朝出兵援助你们,恕我直言,这恐怕不是很妥当吧?就算我们帮你灭了******的都蓝可汗,你们回过头来,还会再打我隋朝,那这些钱岂不是,又要让你们抢去了?再说了,我们隋朝出兵十万,就不要军费了吗?区区三百万吊钱,我们大隋的十万精锐府兵,每人只能分三十吊钱,而我们大隋马匹、兵械、军饷、医药、战死抚恤、赡养遗孤,国师大人,你算过这笔帐没有?你现在还觉得三百万吊够吗?怎么着!合着你想我们隋朝,帮你们西突厥打完这一仗,什么好处没捞到,我们自己还得倒贴本,这事儿傻子都不会干。” 默棘连闻言两眼发直,嘴里满是苦涩,他没有想到,自己同仆固单在驿馆,研究商量了一整夜,才提出的四个条件,却被眼前这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三言两语便全部推翻了,而且听他的口气,自己这四个条件似乎一文不值,这让默棘连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默棘连舔了舔己经有些干枯的嘴唇,开口又道:“韩大人,老夫认为,现在还是请贵国提出条件吧,否则如此下去,老夫提一条,你便否定一条,我们的谈判会陷入僵局的。” 韩世谔看着他,笑眯眯的反问道:“是吗?那么国师大人可要考虑好哟,我们隋朝提条件的话,那可是一锤子买卖,是恕不还价的。” 默棘连闻言,咬了咬牙,才道:“韩大人请讲,合不合适,待你提出来后,咱们双方再谈。” 韩世谔朝郑善愿看了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闭目不语,如同老僧一般入定了,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想事。 这郑善愿过来谈判,未免太不专心了吧?完全就是拿自己当摆设,也不知道搭搭腔。 随后,韩世谔就换上一副笑脸,对默棘连又道:“国师大人,我们隋朝呢,本来是不愿意跟你们结盟的,因为打仗呢?即流血又死人的,一场仗打下来,不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特别还是去帮一个经常侵略我们的国家打仗,所以,出兵的事儿,我们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你们就可以死了这条心。” 韩世谔见默棘连神色恼怒的欲张嘴说话,将手一拦,又道:“国师大人!你可别急呀,我还没说完呢,虽然我国不愿意出兵,可我们还是可以给你提供别的帮助,你们缺粮食吗?缺兵器吗?缺军械吗?缺草料吗?只要你们开口,你要什么,我们可以给你什么,你们西突厥人这么有钱,拿钱来换回你们需要的东西,多好!” 韩世谔的这番话,气得默棘连忍不住站起身,怒吼道:“韩大人,老夫等人不远万里来到贵国,是诚心要与贵国结盟,你们怎可如此戏弄老夫?贵国要是不愿出兵,这场谈判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哼!看来老夫白跑一趟了!” 说完默棘连朝韩世谔拱了拱手,示意他们就此离去。 韩世谔楞了楞,接着冷冷一笑,就连一旁的整善愿和韩豹的脸上,都是满含怒意。 韩世谔看了看他,边走嘴里边咕哝着道:“得了!郑大人,咱们就先告辞吧,我们现在去******的达塔塔那里,跟他好好聊聊,我想达塔塔他们,应该很乐意跟我做这买卖,因为我们必竟合作过,再说了,过不了几个月,草原就该入冬了,唉!突厥的战士们没有粮食,战马没有青草,还打仗,打个鸟仗啊!” 身后忽来传来,西突厥国师默棘连的声音,只听他无奈的喊道:“慢着!还请诸位大人留步!” 韩世谔的脸上,闪过一丝得逞的奸笑,随即板着脸回过头,一本正经的问道:“不知国师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只见默棘连的神色犹豫,眼中神采变幻不定,终于,他狠狠的一咬牙,歉然道:“诸位大人,刚才是老夫太冲动了,老夫向你们致歉。” 韩世谔也是客气的朝他,轻笑道:“国师大人!别这么说,几句话的小事,我们并没放在心上,你们没事儿了吧?没事!我们可就走啦。” 默棘连闻言,急忙伸出手拦住韩世谔,强自挤出一个笑脸,又道:“韩大人,老夫认为,我们应该坐下来,重新谈一谈。” 韩世谔惊奇的瞪大眼睛,疑问道:“国师大人!你不是说我们两国的谈判,没有意义了吗?没有意义,我们还谈什么?放心吧!我们隋朝人谈生意都是你情我愿,你不愿意,自然有人愿意,呵呵,我们不会勉强你们的。” 默棘连闻言,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怒色,面上却带着微笑道:“韩大人!老夫刚才又仔细想了想,觉得韩大人你提的条件,我们西突厥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咱们应该坐下来,详细谈谈此事,不知韩大人意下如何?” 韩世谔看着他,笑道:“那国师大人,现在可要注意自己的态度,要知道如今今非昔比,己也在是你们西突厥的人,说了算的时候了,可别再耍小性子扭头就走,你也是西突厥的堂堂国师,还像个小孩似的发小脾气的话,你觉得有意思吗?” 默棘连闻言,他的心里气得快爆炸了,可是现在形式逼迫他,必须要与隋人达成协议,最起码不能让这些隋人,在次帮助******的部落。 谈判再一次恢复,韩世谔也是不再客气了,就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韩世谔看着默棘连,郎朗开口道:“第一条,就是赔钱!” 默棘连一楞,下意识的问道:“你们要我们赔多少?” 韩世谔看着面前的突厥国师,狠了狠心,冷然道:“一千万吊!” 默棘连闻言,再次勃然大怒道:“什么?你们怎么不去抢?我们西突厥,哪来这么多银子?” 第228章 会谈开始四 韩世谔看着他,悠然回道:“国师大人!我也知道,一千万吊五铢钱,不是个小数目,你们西突厥的人,拿不出这么多钱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你也要明白,在这世上有付出才能有收获,试想一下,待到草原入冬,万物俱灭,你们西突厥的兵无粮,马无草,你们还拿什么跟人家都蓝可汗打?可如果你们有了,我们隋朝给你们提供粮食、草料、兵器,你们的战士和战马吃饱了,喝足了,高举着锋利无比的兵器,杀入******的都蓝可汗的王帐,呵呵,国师大人,这样扫平******的部落,岂不是易如反掌?一千万吊钱,能帮你们除去心头大患,换了我是你,早就同意了。” 默棘连还是皱着眉,反驳道:“不行!你们隋朝提的条件太高了,我们西突厥还是出不起。” 韩世谔却是丝毫不为所动的劝道:“你们没有钱的话,也可以用你们的良马、牛羊、皮货代替呀!实在不行,你就不会去抢别人的呀,反正这也是你们突厥人的老本行,不过你们可别来抢我们隋朝,不然我们一翻脸,转头就跟达塔塔他们******的人结盟去,而你们西突厥的勇士,就只能饿着肚子,到了那时,你们还怎么跟人家拼杀!。” 默棘连也是气得,脱口而出道:“我们突厥人除了抢你们隋人,我们还能抢谁?” 韩世谔几人一听,顿时就不高兴了。 韩世谔随即怒吼道:“怎么着!合着你们西突厥的人,拿我们隋朝当大户,还是是怎么着?缺钱了就跑过来拿点儿,我们隋朝招你惹你了?有能奈摆开阵型打一仗,再说了!你们怎么不把眼光放远点呢?你们的邻国也不少吧?吐潘!大食!铁勒!还有那个高丽这些国家,不都是很理想的抢劫对象吗?” 默棘连气得咬牙切齿的盯着韩世谔,在他看来,堂堂一国谈判正使,为了捞钱竟然煽动自己去抢劫,连抢劫对象都被他好心的提供了出来,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的想法,听起来,还真是个好主意。 默棘连听得眼中直放异彩,不得不承认,对一个习惯于烧杀抢掠的民族来说,韩世谔的话是非常有道理的,他看着韩世谔,又道:“可是那些国家,都没钱又没粮食,我们去抢有何用?” 韩世谔看着他,并没有回答他,只是问道:“第一条事儿,就这么定了,你看怎么样?” 默棘连的面色平静,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沉声道:“韩大人!你还是先说说,你们隋朝的第二个条件吧!” 韩世谔状似随意的,看了一眼默棘连,轻松的说道:“第二个条件,就简单多了,比第一个好办多了,知道咱隋朝的凉洲一带吗?你们西突厥的人,以前干得太缺德了,有事没事老围着我们凉洲一带打,搞得我们驻守凉州的官兵很没有安全感,所以他们想往北方更远一点的地方驻兵,就是往你们西突厥的方向再推进一点点。” 默棘连皱眉问道:“不知韩大人所言的推进一点点,是多远?” 韩世谔看着他,笑眯眯的回道:“也不多,就是一百里。” 默棘连心里默默琢磨了一下方铮的话,接着浓眉一掀,怒声道:“韩大人!你的意思莫非是要我西突厥,割让国土予你们隋朝?” 韩世谔却是连连摆手,笑道:“误会了,国师大人误会了,你怎么能说是割让呢?这话多难听,传出去就好象是我隋朝欺负你们西突厥似的,只能说是驻兵,意思是说,如果你们西突厥的人背信弃义,有一天突然朝我们捅刀子,我们隋朝也能提早知道,方便安排部署,当然,你们信守承诺更好,大家都相安无事,驻兵嘛,就当是摆个样子。” 默棘连看着他,冷笑道:“韩大人!你说得真好听,一百里地,老夫若是做主将这一百里给了你,老夫岂不成了我们西突厥的千古罪人!” 韩世谔看着他,淡然道:“国师大人,一百里又不多,何必跟我们隋朝斤斤计较这点地盘呢?说句实话,你们西突厥的勇士那么厉害,随便一动手,征服个小国家,就远远不止一百里地,你若把它给了我隋朝,咱们的谈判就非常有希望达成共识,你们突厥人有了我隋朝的帮助,就能剿灭******的部落,甚至丰衣足食,一百里地盘换整个突厥王朝的长治久安,已经很划算了。” 默棘连却是坚决摇头道:“韩大人,你提的条件,一个比一个过分,恕老夫无法答应,不如你把所有的条件都说出来,老夫先听听,能谈的话,我们继续谈,不能谈,我们也不必多费口舌了,我们就直接告辞走人便是。” 韩世谔温言又道:“国师大人,其实我们总共只有三个条件,第一是赔一千万吊钱,第二是要一百里地,如果这两点你都答应的话,第三条对你来说是简单之极了。” 默棘连一听这话,心悬得老高,因为面前的这个小子,每次说简单,实际都很不简单,默棘连不知,他又会提出什么过分的条件。 韩世谔看了默棘连一眼,继续道:“只要你们银子给了,地也给了,剩下的你们,就顺便给我大隋王朝称个臣吧,不用花你们半分银子,称完臣,银子和地一到帐,咱们隋朝就立马给,你们送粮食和兵器去,国师你看如何!” 默棘连死死盯着韩世谔,似乎没有听清,又是问道:“韩大人,你提的第三个条件,是让我西突厥,向你们隋朝称臣吗?” 韩世谔看着他,郎声道:“正是!” 默棘连闻言,怒吼道:“我突厥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只要我们想,全天下的土地,都能变成突厥人的牧场,你们隋朝想要我们称臣,简直是痴心妄想!做梦去吧!” 第229章 会谈开始五 韩世谔立即安抚的又道:“国师大人,你还请息怒,咱们双方,现在必竟是在谈判,是让你我双方讲条件的。” 默棘连听了韩世谔的这番话,以为面前的这些隋人怕了,于是大声朗朗道:“不必了!老夫这便赶回草原,让我们伟大的达头可汉,发兵攻打你们隋朝,老夫倒要让你们看看,我们那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突厥勇士们的弯刀!” 韩世谔看着面前的突厥国师,也是不在客气,冷笑道:“国师大人,你的这番话可得三思,你这么说的意思,莫非是不想谈判了,直接跟隋朝还有******两国,两线开战了?你们的达头可汗,也是这个意思吗?”。 默棘连一听达头可汗这几个字便蔫了,他到底也是突厥人中的智谋型人物,在短暂的怒气过后,默棘连恢复了冷静,他想起了临行前达头可汗的交代,必须要跟隋朝结成同盟,利用隋朝来牵制******,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这个叛乱的国度。 只见默棘连歉然道:“韩大人,你所提的这三个条件,老夫实在是不能答应,请恕老夫刚才无礼,但若只是为了贵国的那点援助,就让我西突厥赔款割地称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此事不必再谈。” 韩世谔也是笑眯眯的,点头应道:“是啊!我们也估计国师大人可能不会答应,谈不拢咱们就别谈了,你若不答应,我们就只好与******的达塔商量了,或许我们隋朝会跟******都蓝可汗,合兵一处,自己去取便是了。” 郑善愿似乎,也是闻言大惊道:“哎呀!韩大人,你怎么当着西突厥国师的面,如此坦白?这可是咱们后面的计划呀,你怎么说出来了?这这这!” 最后,以韩世谔三人为首的隋朝谈判使者,被西突厥国师默棘连,客客气气的请出了驿馆,临走时,韩世谔特意看了看默棘连的脸色,见他一脸愤怒,似乎又强自压抑,还有着一丝犹豫,变幻莫测,复杂不已,想来是自己说的那句话给了他不小的震撼。 因为形势比人强,英雄终落幕,东、西这两个突厥王国,这个原本一个庞然大物,在双方内战中互相消耗着,换了平日,默棘连或许可以不屑的大笑三声,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可如今,草原上早己不再是一家独大,在他们看来,******的都蓝这个叛贼,就像根肉中刺一般,深深的扎在他们达头可汗的心口,要是不把******给连根铲除,他们的达头如何睡得安稳?而且如果隋朝再次偏向都蓝那一方的话,自己乃至于自己的伟大的可汗,都能想到自己的结局,必然是被都蓝那一方所灭。 如此形势之下,默棘连怎能弃西突厥达头可汗的大局于不顾,断然拒绝韩世谔提出的三大条件? 走在半路,韩世谔回头望了望,脸色铁青的默棘连一眼,高声道:“郑大人!我们现在就去******的驿馆,跟他们好好的谈一谈!” 郑善愿闻言,低声笑道:“今日看来,陛下让韩大人参与谈判,实在是英明之极,老夫对陛下的识人之明,实在是佩服万分呀。” 韩世谔也是同他客气道:“郑大人,这一切都是我们通力协作的结果,要是只有韩某一人,可是很难办到的。” 下午,韩世谔又带着郑善愿和韩豹,见了******的使者达塔塔,他们谈判的内容,跟默棘连谈的差不多,意料之内,达塔塔也是大发雷霆,若非顾忌到这是在隋朝境内,恐怕达塔塔这个莽夫,都会要拔刀相向了。 没有过多久,韩世谔三人,被又被达塔塔给请出了驿馆,走在路上,郑善愿这回却是气哼哼的,开口道:“韩大人,我们这么谈下去不行啊,现在突厥两头都不答应,在是如此下去,陛下交托给咱们的事,怎么可能办好?” 郑善愿怎么说也是荣阳郑家的嫡子,也是当了很长时间的官儿,被人赶出来的遭遇,还是从来没有过,所以他现在的火气很大。 韩豹闻言在旁边,也是冷哼一声道:“将军!只要你一点头,韩某愿带兵冲进去,哼!刀架在他们脖子上,看他们谁敢不答应!” 韩世谔却是笑道:“哎,使不得,要是逼迫使者签下的条款,可是不能算数的,等他们回了突厥就会反悔,签了等于没签。” 郑善愿无奈的一摊手,又道:“韩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他们若是不答应,难道咱们就这么一直耗着?” 韩世谔看着他们二人,神神秘秘的笑道:“两位大人!现在该着急的不是我们,应该是他们那些突厥人才对,咱们急什么?两位大人,这样吧!谈判的事儿我们就先搁下,你们好好休息几天,我敢保证,五天之内,这两拨突厥使者,一定会主动求咱们回到谈判桌上的!” 郑善愿看了韩世谔一眼,喜道:“韩大人,你怎么知道五天之内,这两拨突厥人,一定会主动求咱们谈判?” 韩世谔看着他,笑道:“天机不可泄露,郑大人,您就等着看吧!”说完,韩世谔就带人离开了此地。 大兴宫的御书房内。 “什么?你要朕下旨,增兵凉洲跟丰洲?”杨坚一脸愕然的望着韩世谔,不明所以。 韩世谔回应道:“陛下!微臣只有求得陛下的这一道圣旨,我们的谈判,才能水到渠成。” 杨坚用他那阴冷的目光,盯着韩世谔良久,才沉声问道:“韩世谔!你可知下了这道圣旨,会有什么后果吗?” 韩世谔问心无愧的回道:“陛下,微臣是想向陛下,求道圣旨,就是向两地各增兵十万,可考虑将京城外的精锐的府兵调派出去,让他们向西北推动一百里扎营,占据要地。” 杨坚似乎颇有兴致的道:“哦?你此举有何深意?” 第230章 会谈开始六 韩世谔闻言回道:“陛下!其实调兵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在谈判时,咱们软的法子已用过了,两国的突厥人,都不吃这一套,现在只好用硬法子了,兴许突厥人就是性子犯贱,吃硬不吃软呢。” 杨坚闻言,就待发怒,可是想着想着觉得,这个法子或许可行,于是沉声又是问道:“韩世谔!你可知我们隋朝驻军,一旦往草原推进,草原上的两国突厥大军,会有何反应吗?”。 韩世谔却是自信满满的笑了笑,回道:“陛下,微臣敢用脑袋担保,他们绝不敢有任何反应,除非他们突厥人的内乱已经停止了,否则这种时候,他们是不愿意再增加一个敌人的。” 杨坚思考了一会,又道:“你怎能如此肯定?那些突厥人性烈如火,朕的大军若不宣而进,必会激怒突厥人,他们若将内讧暂时放下,合力与我们隋朝一搏,那时朕该如何自处?” 韩世谔看了看隋文帝,见他已有动容之意,趁热打铁的又道:“陛下多虑了,也许您是身在局中,而微臣身在局外,所以微臣,反而能将突厥人的心思,估摸得透彻一些。” 杨坚看着他,皱眉问道:“你且说来听听,朕看你说的有没有道理。” 韩世谔思绪了一下,回道:“陛下!草原上那两位突厥可汗的心腹大患,不是我们隋朝,而是他们彼此,说句难听的话,咱们隋朝在他们眼里,还算不上是大患,此时突厥两位可汗心中的头等大事,一定不是对付我们隋朝,而是如何将对方铲除,接着还得休养生息几年,等把这场内讧损伤的元气恢复后,才会考虑如何收拾我隋朝,所以,微臣可以断定,五年之内,突厥两国部落的高层,不会本末倒置的对我隋朝动武,因为真正的强敌就在他们身边,他们有必要再得罪一个虽不算强,但也不会太弱的国家吗?两头用兵的尴尬景况,是两位突厥可汗谁都不愿意见到的,所以,这几年内,我隋朝的动作,纵是稍稍过分一些,他们也只会警惕的注意,但不可能分兵攻打,应此陛下尽可放心。” 杨坚闻言,闭目沉思了半晌,接着微微摇头。 韩世谔见状,心里一急,又道:“陛下!我们可不可错过如此良机啊!我们现在当需临机决断,不可迟疑,否则就晚了啊!” 杨坚捋着长须沉吟了片刻,道:“此事非同小可,朕不可独自决断,待会朕会请一些朝中重臣,来御书房仔细商讨,再做决定,你就先下去吧!” “谢陛下!” 没过一会,正二品以上的大臣,都被杨坚给召了过来,他们一直讨论到深夜,这才各自回府。 第二天的早朝,隋文帝杨坚就下了一道旨意,从右武卫、左翊卫、左候卫、右侯卫、左卫这五卫里,各调拨四万兵马、集齐二十万兵马,即日赶赴凉洲跟丰洲,并命凉洲总管跟丰洲总管,各派人移防一府八百驻军,往西、北推进一百里驻守。 隋文帝为何会下这一道圣旨,除了朝堂上少数十几位重臣外,众人都不明所以。 因为隋文帝杨坚,只是宣布这两道命令,也没有做任何解释。 中午的时候,西突厥的使者,便就急匆匆的来到了韩世谔的将军府,求见韩世谔,可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就是,隋朝谈判的正使,居然去了军营的衙门里,要等一会才能回来。 来的人是正是西突厥的国师默棘连,这次默棘连已是毫无温文儒雅的形象,他不停的在前厅踱着步,不时还擦擦脑门上的汗水,显得非常焦虑。 府里急忙派人通知韩世谔,一个时辰过后,韩世谔这才珊珊回到府中。 默棘连见韩世谔回来过后,急忙朝他拱了拱手,顾不得礼仪规矩,扯着韩世谔的袖子,就开门见山的问道:“韩大人,贵国的皇帝陛下,今日下令向凉洲、丰洲两地增兵,并且向我们突厥的境内,推进一百里驻防,请问贵国的皇帝陛下此举何意?” 韩世谔故作惊奇的反问道:“国师大人,你们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呀,我们陛下才刚下的圣旨,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默棘连急得跺脚的又道:“韩大人,你就问了,老夫就是想问问韩大人,贵国的陛下,是不是打算参与我西突厥与******之间的征战?” 韩世谔闻言,用同情的目光望着默棘连,叹了口气道:“国师大人,我已经尽力了,我们陛下得知贵国,不肯答应我朝提出的条件,昨夜龙颜大怒,把我召进宫里,一顿问话,陛下说我本就不该主张与西突厥的达头可汗谈判,真是自取其辱,如果那时就与都蓝可汗合兵一处,齐力攻打贵国,恐怕这会儿贵国的王庭大帐,已在我隋朝手中了。” 默棘连端着茶杯的手,忽然一哆嗦,茶杯脱手而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粉碎。 韩世谔望着地上的碎屑,笑了笑,接着叹息了一声,面色沉重的又道:“国师大人,现在已经没有法子了,我看你还是回国,去准备打仗吧,我们陛下的意思,就是明日准备答应达塔塔使者的结盟请求,与其合兵攻打贵国,这会儿二十万大军,就要出发在路上了,唉!我看你这国师,估计也当不了几天啦,没准再过两个月,就得要为你送终了!” 默棘连闻言,心中惊怒不已,在他看来,这些隋人也太无耻了!自己不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二话不说就发兵攻打,难道他们不知道谈判,是要慢慢谈的么? 默棘连现在最清楚草原上的局势,如今西突厥与******,这两个兄弟国家打得正欢实呢,两人都是势均力敌,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拼斗,双方的伤亡都很惨重,西突厥的人口,定然徒然下降了不少,如果******忽然多了,隋朝的这二十万精锐兵马为臂助,会是怎样的后果?毫无悬念的,自己的达头可汗一方,必将是一败涂地,而且永不能翻身。 第231章 圆满结束 默棘连使劲的甩了甩头,神色紧张的问道:“韩大人,你刚才是说,贵国的皇帝陛下,答应明日,就与******的达塔塔他们结盟,是吗?” 韩世谔看着他,点了点头又道:“对呀,******的达塔塔所带领的那些家伙,虽说脾气没你们西突厥这一伙人这么好,可是他们的气度,可比你们大方多了,他们听说我朝的陛下,欲与他们结盟,把那家伙给高兴的,就直说我们大隋王朝,提出的所有条件,他都答应了,包括你死活不同意的,第三条称臣!” 说着韩世谔,又是看着默棘连,笑眯眯的问道:“国师大人,本官真是想不通,让你们西突厥称个臣,就有那么难么?你们的面子,难不成就那么重要?为了你们的那点面子,就你们西突厥亡国,都是在所不惜?本官也是不得不佩服你们的硬气。” 默棘连闻言,却是有种被人戏耍了的恼怒之感,于是怒声反问道:“韩大人!你前些天不是说过吗,贵国在我们突厥内战之中,是两边都不会出兵的么?” 韩世谔看着他,也是冷淡的回道:“国师大人!我们隋朝有一句经典的话,就是此一时,彼一时,这话什么意思,就不需要我在解释了吧?再说了,咱们双方的谈判不是破裂了吗?那我隋朝想干什么,我们隋朝还要看你的脸色吗?”。 默棘连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道:“韩大人,你刚才说的是,明日才与达塔塔他们结盟?那么就是说,在你们未与达塔塔结盟之前,今日你我仍可以继续谈判,老夫这么理解没错吧?” 韩世谔摇摇手,笑道:“国师大人!你这话错是没错,不过我现在不想跟你们西突厥谈了,我们认为,还是跟达塔塔谈他们商谈好,我们的条件一讲,他就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默棘连闻言定了定神,咬牙恳求道:“韩大人,现在我以达头可汗使者的名义,正式请求贵国,与我西突厥恢复谈判,而且这次谈判我必会让贵国满意,我以草原上真神的名义发誓!” 韩世谔看着他,又是问道:“国师大人!你确定你刚才的话吗?我们丑话先说前面,要是再谈不拢的话,那时你可别怪我!” 默棘连狠狠的一点头,诚恳道:“老夫确定!” 韩世谔将默棘连送走,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另一位突厥使者达塔塔,就带人来将军府拜访。 韩世谔在达塔塔铁青着脸,等了一会之后,韩世谔才语重心长道:“达塔塔,其实本官是挺欣赏你的,真的,可是我们隋朝的陛下,他是想跟西突厥的默棘连结盟,本官也是没办法呀!” 接下来就是老调重弹的话了。 一个时辰过后,韩世谔又送走了达塔塔,他在看着达塔塔他们的身影,心里也是兴奋不己。 ······ 隋朝与突厥两国的谈判,在僵持了几天后,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日辰。 这次谈判出奇的顺利,韩世谔分别与西突厥默棘连和******达塔塔,他们都是相谈甚欢。 而韩世谔提出的几大条件,两位使者似乎连考虑都没考虑,便直接点头答应了,更加惊奇的是,在谈判过程中,两位使者不停的催促韩世谔,如同赶着投胎一般焦急,在这样的情形下,韩世谔游走在两方之间,更是如鱼得水,很快,隋朝跟两个突厥王国的三方会谈,便很快的就达成了协议。 两个突厥王国都是承诺,各赔付隋朝一千万吊五铢钱,他们两国每年交给隋朝一百万吊钱,并在十年之内付清。 两国更是在凉洲跟丰洲的边境处,让出一百里的领土,交由隋朝驻军,并且两国也是愿意向隋朝称臣,条件就是隋朝承诺,不向突厥其中任何一国派兵,并且在那里茿建中转站,并愿意让突厥人,可以拿钱或等价的牛羊马匹,来交换他们需要的粮食,以及各种生活物品。 在这一次的谈判之中,隋朝却成了最大的赢家,局势就是这么微妙,如同天平上的砝码一般,隋朝傲然站在了两个突厥王国的中间,只要它愿意,稍微往哪头倾斜一下,便能改变整个草原上的局势。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隋朝完美的诠释了,这句话的含义。 隋朝开皇十隋年五月十一,隋朝西城的京光门外,一场盛大的誓盟仪式正在举行。 此时的金光门外,己经被长安城的百姓们,给围得人山人海,人潮涌动中,有工匠将刻有隋朝文字和突厥文字结盟协议的石碑,给一寸一寸的埋入了土中。 而以韩世谔为首的隋朝使者,就与两位突厥王国的使者,微笑着站在高高搭起的誓盟台上,有军士献上三牲,摆在了祭桌上,一行人就面向东方跪下,以国家使者的名义,宣誓永不背叛盟约,违者必遭天谴。 宣誓过后,城外围观的数万隋朝百姓齐声欢呼,纷纷庆祝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因为隋朝正从开国以来,就与突厥打了十多年,大大小小也打了数百场的战争,乃至于多少无辜的隋朝百姓,惨死在战火之下,多少血气方刚的年轻士兵,惨死在敌人的屠刀之下,可是直到今日,这一切终于暂时停息了,怎能不教人欣喜若狂? 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热切而激动的,盯着高台上的三位隋朝官员,因为就是这三位官员,仅凭一己之力,周旋在两个突厥王国之间,面对穷凶极恶的突厥使者,仍是凛然不惧,舌灿莲花,口才出众,巧妙的达成了三国之间的协议,而且这份协议是隋朝正开国十余年来,最占便宜的一纸协议,大大扬了一把隋朝的国威。 就是因为他们三个人的努力,也使得隋文帝杨坚,在民间的声誉,也就升到了一个至高点,实在叫人不得不叹服,这一切的来得突然。 第232章 论势一 几个月后的下晚,韩世谔他们就从左侯卫的军营出来了,出来之后,韩世谔他们就在开远门那里近了城, 韩世谔现在的身边,就只有雄阔海和韩单二人,韩世谔现在找了一名教书先生,专门教雄阔海读书写字。 雄阔海虽然看着五大三粗,但他这个人,其实极为聪明,几月下来,他也算粗通文墨,四书五经都读过了一遍,虽不能说才华出众,能吟诗作赋,但至少写个公文,辞能达意,是不成问题了。 有了雄阔海和韩单这两人,韩世谔在长安城内,走动时一般都只带着这两人以防万一,至于其他的亲卫,都被他留在了府内。 他们三人在城内行走时,韩世谔听到两边的道路和小店铺里,不停地有人在议论纷纷。 “老兄!看到刚才过去的那匹黑马了吗?当真是神骏得紧啊!” “可不是吗?兄弟我也是来往凉洲到西域商路多年,眼界也是阔的很,西域的汗血宝马我也见过,但是也没这马好啊,看看那个头,那骨架,那肌肉,万中挑一都不能形容啊。” “嘿嘿!我前些年看到陛下出巡的时候,骑的那匹宝马,马背比我的个头还高,它一跃出去,就有两三丈,陛下骑在上面,可当真是威风凛凛啊,以前我以为天下没有比它更好的马了,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一匹。” “你们不知道了吧,我听说那马名叫黑云,可是******的都蓝可汉,送上来的贡品,那标准的汗血宝马,而且还是未经驯服,太烈,听说连给事营的军士们都没办法骑,听说!陛下把这匹汗血宝马,赏赐给了越国公了呢。” “噢!原来是这样,哎,不对啊!要是那宝马己经是越国公的了,可是为什么刚才骑在马上的,不是越国公呢?越国公他老人家,可是征战一生的大将,宝马配英雄,驾驭这宝马,越国公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匹黑马野性未驯,越国公年轻的时候,要驾驭它应该没什么问题,可他现在毕竟已经年过五旬啦,可是经不起这种折腾和颠跛,听说这黑云送到越国公府后,越国公骑过两次后,还是无法驯服,差点伤到了自己。” “啊呀1这马这么难骑呀,那难道越国公又把马送还给陛下了?” “你这人说话,也不先仔细想想的,那可是陛下的御赐之物,做臣子的哪个敢退!越国公他自己不能骑这马,所以就把它圈养在自己府中,听说前一阵子,越国公的世子杨玄感,骑了这黑云,结果就跑到街上来了,那黑云野性未驯,一路狂奔,还差点就把杨世子给摔了下来呢。” “可不是么,我那天就亲眼看到了,就在老酒楼那里,哎哟,你们是没看到啊,那马一路撞翻了,十几个路边的小摊子,我当时就在刘记胡饼店里吃馎饦一种北方的面食,类似泡馍,在靠门的位置,只看眼一花,一阵风似的就卷过去了,蹄子扬起的土,弄得我一碗都是,奶奶的,早饭就这么没的吃了,将我的肚子给饿了一上午。” “哈哈哈哈,那后来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等我出去一看,才发现那一匹黑马,已经远远地向大道那边奔了过去,路边两旁的摊子,都给冲得七零八落的,真是吓死我们了。” 几个看客闻言,都是吃惊地张大了嘴,而马上的韩世谔三人,也是听得心中一动,他们三人下了马,就走到了这个小饭馆里,只见四五个平民装束,穿着布衣的人,在一边喝着羊肉汤,一边啃着胡饼,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瘦小黄脸汉子,正口沫横飞地说着呢。 韩世谔和雄阔海跟韩单二人,就坐在了隔壁的一张桌子上,也叫了三碗羊肉馎饦,韩世谔压低了声音问道:“他们说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雄阔海摇了摇头,韩单却是笑了笑,回道:“公子!我听说过一些,不过那黑马确实神骏,当天我正好进城办事,看到那黑马奔过,奶奶的,这么好的马,我要是也能骑上一次,给摔下来也值了。” 韩世谔又听他们说了一会,就从怀里掏出十个钱,往桌上一拍,声音低转道:“我们走吧。” 雄阔海闻言,放下面前的大海碗,遗憾地叹了口气,又道:“唉!我们才刚吃了一碗呢,现在还没有饱呢。” 韩世谔这会儿,已经出门跨上了马,轻笑道:“雄大哥!吃太多了,骑马可是颠出来的,我们回府在吃吧!” 当韩世谔他们刚回将军府的时候,就见一个身形富态的年轻人,向他们快步过来,韩世谔不由叫道:“杨德,有什么事吗?” 杨德也是忙道:“少主!二老爷让你过去一趟,他有事找你,你快些去吧!” 韩世谔听到二老爷时,身体一震,又道:“二叔找我?” “是啊,他已经派人过来传话了,让你过去!” 韩世谔现在不敢怠慢,忙调转马匹,又是问道:“那你知道,他找我什么事情吗?” “那我可不知道!二老爷的事儿,我们哪敢多问。” 韩世谔向身后的二人,又道:“你们就留在府中吧!我一人去就行了。” 等韩世谔一入侍郎府,问明韩憎寿的所在之后,就径自往正院的书房赶去。 走到书房前,韩世谔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便传出韩憎寿,那嘶哑低沉的声音道:“是小四吗?进来吧!” 韩世谔推开门,立刻就闻到了那股浓重的书香笔墨气息,进了门后,转身轻轻关上门,这才往内间走去,韩憎寿正坐在一尊楠木书桌后面,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他正手持毛笔,伏案写着什么。 见到韩世谔进来,韩憎寿才抬起头来,他的那一双眼睛,此时异常的锐利,就像刀子一般,问道:“小四!你最近练功可勤?” 第233章 论势二 韩世谔虽然现在,大小也是个从三品的官员,但是在自己的这位二叔面前,他的内心始终还是有些畏惧的,于是回道:“练了!侄儿每天都练!” 韩憎寿微微点头,声音威严的又道:“那可是我们韩家的功夫,你你若是怠慢,可不要怪二叔你不客气。” “是!二叔!” 韩憎寿看着他,缓缓地又道:“我这次叫你过来,还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你最近在军营中,要小心一些,因为如今的朝堂,可是风云变动啊!” 韩世谔闻言,吃了一惊,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韩憎寿看着他,神色冷静的又道:“小四!如今东、西两个突厥王国,在草原上可是斗的如火如涂啊!现在的达头跟都蓝,这两个突厥可汗,现在是真的豁出去了,也要统一整个突厥王国,他们要是统一了草原,那肯定也会做好和我们大隋全面开战的准备,那样一来,就是我朝与整个突厥的战略决战了,需要倾国之力全面出击,小四,这件事你怎么看?” 韩世谔并没有立刻回话,只是闭上了眼睛,仔细地想了想,良久,才缓缓地睁开眼,说道:“二叔!我觉得陛下和左、右两位仆射大人,一定会下这个决心的,只不过陛下和两位仆射大人,当然不会选择这时候,跟突厥全面开战,而要自己与突厥两国永不侵犯的决定,只怕也是为了这场注定要到来的决战作准备吧。” 韩憎寿却是露出欣慰的笑容,又道:“小四,你现在连这个,都能看得出来了,二叔十分欣慰!实话跟你说吧,两位仆射大人,就是这样打算的,他们都知道突厥人是虎狼成性,我们在十几年前的大战,打服了原来沙钵略可汗,但现在突厥的实力又有所恢复,现在是时候,再次痛击他们了,只是要我们的精锐府兵们,在休养个几年,也让他们再多损耗一些。” 韩世谔的嘴角勾了勾,坦然的问道:“二叔!这么说来,陛下和两位仆射大人,早就定下了三四年后,就跟突厥两国决战的策略了,小侄做不做那件事,他们都会想办法,使用那个法子,对吗?” 韩憎寿闻言笑道:“也可以这样说,但是计划始终是赶不上变化的,这三四年以后的事情,又有谁说得准呢,这几个月来,达头可汉和都蓝可汗,毎天都会刀兵相见,而我们大隋的物资,每天都会运往那两座中转站里,以换取他们的牛羊。” 韩世谔的眼中,光芒一闪,又道:“二叔!那第二件事,又是什么?” 韩憎寿摆了摆手,又道:“小四!现在国内的储君之争,已经愈演愈烈了,等到我们与突厥的全面战争之时,到那时候,我们对阵突厥作战的主帅,一定就会成为未来储君登基之路的重要砝码,也是会逼得陛下不得不作出选择,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只怕到时候也不得不站队,这个问题,你考虑了没有?” 说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韩憎寿的目光炯炯,眼神如电,直视韩世谔。 韩世谔也知道,到了那时,恐怕就是要到摊牌的时候了,这些年他们韩家,一直没有加入太子杨勇,或者是晋王杨广的阵营,就是因为一歩错,歩歩错的下场,他们韩家还是丞受不起。 韩世谔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韩憎寿说道:“二叔!您先告诉我,您在高仆射那里,究竟参与到何种程度了?” 韩憎寿长叹一声,说道:“小四!如今的高仆射,除了忠于陛下之外,也是忠于太子杨勇,他也找过你,让你忠于储君,力保国本吧。” 韩世谔微然一笑,又道:“二叔!您现在有没有答应高仆射,加入效忠太子杨勇的集团呢?” 韩憎寿摇了摇头,坦然道:“没有,如果我加入那个集团的话,那今天也不可能问你了,因为我们韩家是一体的。” 韩世谔没有回答他,又是反问道:“二叔!那你为什么又拒绝了呢?你跟了高仆射这么多年,他对你来说,可谓是恩重如山,既然他主动跟你提了此事,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拒绝。” 韩憎寿叹了口气,回道:“小四!如果只是我一个人,那自然应该追随恩相的,可是我毕竟是韩家的人,在长安城也是代表了整个韩氏家族,自古以来立储之争都是万分凶险,一个不留神,那就是灭族之祸,我不能拿整个家族的命运来作赌注,高仆射跟太子杨勇是儿女亲家,自然没有选择和退路,而我还有的选择,所以只能对不起高仆射了。” 韩世谔闻言,轻笑道:“二叔!那你就不怕高仆射和太子将来得势后,对我们韩家这种危急之时,不仗义援手之举来个报复?” 韩憎寿却是正色道:“那是不会的,因为象我们这样的世家官员很多,绝大多数官员,都是选择了中立,因为在这种时候,忠于陛下本人,却是最好的选择,至于他要选谁当接班人,那是陛下的家务事,我们这些外臣是不能多插嘴的,无论谁在陛下百年之后登基为帝,我们继续效忠就是,他也能理解我们这些人当初的立场,不可能大加报复的,因为要是他报复的话,就是与整个世家集团为敌。” 韩憎寿说到这里,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其实当年我也曾经劝过高仆射,让他不要这么急着和太子绑到一起,因为他已经贵为帝国首辅,即使将来是太子登基,他的地位,也不可能比现在更高,可是高仆射却坚持说,太子储君之位事关国本,根基不稳则国家动荡,他作为大隋重臣,就有责任跟义务维护国家的稳定,所以他坚持要和太子结亲,小四!你不了解高仆射的为人,他这个人高风亮节,且为个人考虑得不多,他与太子结亲,就完全是出于他的忠义之心。” 第234章 论势三 韩世谔点了点头,也是回应道:“二叔!高大人为官、做人都没的说,就是有时候,有点过于理想主义了,因为太子看起来,并不值得他这样全力辅佐,而且当初他在北周的时候,不是很识时务帮助陛下吗,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却是如此固执。” 韩憎寿的脸色,微微一变,又是问道:“我们在背后议论这些事情不太好,不过,小四,现在太子殿下的位置,还是很稳固的,你刚才为什么说,高仆射和太子的那一方,是必败无疑的?” 韩世谔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回道:“二叔!小侄实在是看不出,高仆射他们有胜出的可能,因为我听我爹说过,自从开皇五年的那次高德上书,让陛下让位的事件之后,太子就几乎己被陛下剥夺了参政的权利了,这些年,陛下让各位皇子都出镇一方,平灭南陈这样的大功,也是让秦王和晋王来获取,就连查处苏威结党营私的案件,也是交给蜀王杨秀,为什么偏偏没有太子的事情,如果陛下是真的有意,以后把国家交给太子殿下,陛下还会这样做吗?” 韩憎寿看着面前的侄子,仿佛不死心的又问道:“小四!陛下如今确实是对太子不满意,但这跟废了他是两回事,现在不让他过多地参与朝政,只是不想让他有机会建立自己的势力罢了,现在陛下春秋鼎盛,还不用太多考虑身后之事,加上有高仆射作太子的坚强后盾,皇上如果要动太子,那整个朝堂上下受影响和牵连的官员有一大批,会动摇国本的。”说完,顿了顿,又道:“更何况,那些亲王都是给分封到各地,他们在朝中并没有多少自己的支持者,依我看来,陛下不过是用他们,制衡一下太子的权力罢了,应该还不至于,真的想让他们代替太子,小四!我觉得这件事上,你的判断可能出了问题。” 韩世谔皱了皱眉头,当他跟二叔谈到太子时,自己的二叔虽然还不是太子一党,可是他的内心似乎已经站到了太子一派,只能继续劝道:“二叔!现在最要命的一点,就是这里,依小侄看来,正是因为高仆射的势力太大,朝中文武一大半是他举荐的,离了他国家的运行,都可能会出问题,您可别忘了,陛下他自己,不就是从相位登上皇位的吗,所以!他对这个能不犯忌讳吗?” 韩憎寿闻言,他的瞳孔,猛地一收缩,显然韩世谔这段话,己经狠狠的刺到了他的内心深处。 韩世谔这时继续说道:“前几次出征的时候,就有人向陛下进馋言,说高仆射有意谋反自立,但是陛下并没有当即斩杀此人,而是留到了高仆射班师之后,才把此人下狱治罪,最后也只是流放而不是杀掉,这就足以证明陛下,对高仆射也并不是完全信任,始终是要防着一手的,为什么那苏威被罢免之后,又那么快地复官?为什么要把个性强硬的越国公杨素,给扶到尚书右仆射的位置上?这些不都是制衡高仆射的举动吗?” 韩世谔看着沉默不语的二叔,终于忍不住说出了,他最有份量的一段话,只听他缓缓说道:“二叔!自古以来,每一位君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信任的权臣,和自己的儿子的结合在一处,因为这就构成了,对自己皇位的威胁,而高仆射执掌朝政十四年来,功高盖世,打天下的时候,非他不可,所以有些事情,陛下还可以容忍,小侄只怕东、西两国突厥一灭,大隋天下真正太平之后,陛下就会对高仆射动手了,就算不杀他,至少,也不会让他继续留在相位之上。” 韩憎寿此时,呆呆的看着韩世谔,却是并没有问话。 韩世谔看着自己的二叔,给他继续打了一记强心针,又是说道:“二叔!只要高仆射如果一倒,那么太子最大的靠山,也就没了,所以就算其他几位亲王,并无夺位之心,也会仍然有些人,会开始投机在他们当中选边的,更何况晋王是什么样的人,就不用小侄多说了吧。” 韩憎寿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沉声问道:“小四!那么你也是打算,投向晋王杨广吗?” 韩世谔闻言,在自己的心里,也在决择着,他在穿越之前,虽然对历史方面,并没有过多的交往,但是他也知道,隋炀帝杨广在得了天下之后,就折腾得大隋民不聊生,世家们对他都是极其反感,才导致他最后亡了国。 虽然他自从穿越以来,所听所见的晋王杨广都象个好人,这所有的一切,让他十分怀疑,是不是后世的史书,故意黑了人家杨广,把他给说得昏庸淫暴。 但是在韩世谔的内心深处,他也是不希望杨广,最后真的如正史一样地登上大位,因为自己现在也是世家中的一员,可是,毕竟现在还是天下太平,自己的日子过得也不错,要真的是天下大乱,那自己同样没什么好果子吃,稳定压倒一切,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想到这里,韩世谔摇了摇头,淡然道:“二叔!小侄的想法很简单,我们韩家只忠于陛下,现在我们在大隋过得很好,以后不管谁当了皇帝,我们继续当自己的臣子就是,陛下爱让哪个皇子接位,那都是陛下的家事,我们世家犯不上掺和,二叔,你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韩憎寿闻言,他的神色,也是稍稍缓和了一些,缓缓道:“只要你不去帮着晋王杨广就行,老实说,我虽然不能站在高仆射一边,但内心深处也是希望太子殿下能正常登位的,因为晋王此人,虽然礼贤下士,对人客气,但我总觉得他并不是出于真心,如果他作为天子,我觉得这样的人会很可怕,还是离得远一点的好,至少我们韩家,是不会主动助他登位的。” 第235章 朝堂局试一 韩世谔笑着点了点头,应道:“二叔!我们韩家是怎么想的,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陛下和皇后如何想,据我所知,皇后她一直都是非常喜欢晋王,因为他和太子的所做所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要知道,独孤皇后对陛下的决策,有重大的影响力,很有可能会让陛下,下最后的决心。” 韩憎寿闻言,思绪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又道:“小四!我们说了半天,你有没有考虑过,将来万一和突厥两国大战,对高仆射、对太子殿下、对晋王,都会有什么影响吗?” 韩世谔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二叔!在对阵突厥之事上,地位最高功劳最大的,就是长期以来一直策划突厥攻略的长孙晟,只要高仆射把长孙晟拉到太子集团里,不愁在这件事上太子无法加分。” 韩憎寿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只听他说道:“小四!我知道长孙晟,现在并不是太子一党,因为高仆射他一直没有去拉长孙晟,进他的拥立太子集团,就是怕陛下误会太子和突厥人,在有什么往来,这就跟朝中重臣,要撇清自己和边关大将的关系一样,所以长孙晟立功,对太子并没有什么好处。” 韩世谔现在也是明白了,为什么高熲没有拉上长孙晟,加入太子一党,又道:“二叔!但至少那长孙晟,现在不是也没有倒向晋王吗,国家如果准备和突厥开战,那就是国之大事,我想太子至少不会因为此事,而受到什么损失,因为打仗是要靠关陇的军功贵族们,而这些人,多数可都是高仆射提拔举荐的。” 韩憎寿看着韩世谔,又是问道:“如果晋王、或者是现在,已经在并州当总管的汉王,将来充当攻打突厥的行军大总管,你还会这样认为吗?” 韩世谔正色道:“二叔!那么就是陛下的决定了,如果陛下想起用太子,就算自己亲征突厥,也会让太子从政监国,如果陛下已经有换储之意,那么没有突厥之战,也会扶别的皇子上位,并不需要打仗来取得军功,我们韩家只管效忠陛下,要是想太多的话,那可就是为臣不忠了。” 韩憎寿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侄子,看了一会儿,良久,才叹了口气,缓缓低声道:“小四!你说得很有道理,后续的发展不是我等能预料得到的,我们也不要想太多了?我们的谈论就到此为止!你在这吃完饭,在走吧!” 韩世谔闻言,也是喜道:“我也很想吃二娘做的菜,好久了!” ······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时间过的很快,一下子两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开皇十六年的四月,长安城玄武门前的大营里,韩世谔此时正在军帐里,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中的一卷军书,这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早已将左侯卫的右军,给收服了,除了发生战事,就是跟那些营里的都尉、校尉们聚聚,他现在每天都是按时点卯入军营,到点就返回府,这种两点一线的生活,几乎就成了他生命中的全部。 而那东、西两个突厥王国,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也都是将近付出了十几万人的生命,和一百多万头牲畜的损失后,终于是双方都是宣布停战,目前的他们,草场的草料严重不足,甚至无力渡过那个严冬。 他们两国,也都是靠了隋朝,在凉洲跟丰洲置备的几十万石大米,和大量的绢帛布匹,帮助他们两国,度过了这个难关,而获得的回报则是八十多万头牛羊和两万多匹良种战马。 而韩世谔代表的韩家与裴秀英所代表的裴家,双方的生意,也都是早己走上了正轨,靠着在大隋各个郡城,开设起来的几十余家分店,往往每年都能赚到几十万吊的利润,他们的这些生意,己经成为韩家产业的,一个稳定经济增长点。 韩世谔现如今,也是已有十五岁了, 在这一、两年来,宇文化及也是几次三番地,主动来向韩世谔示好,而韩世谔的心中,也是深知宇文化及他们的笑里藏刀,只是为了在朝中的平稳发展,所以他在表面上,也一直跟宇文化及假意亲善,他们几乎每次相遇都在演戏,只不过当事的双方,对于终将不可避免的未来总清算,都心知肚明,各自寻找着对方的破绽,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除此之外,韩世谔的老朋友,雄阔海也是终于找到官做了,非常看中韩世谔的杨义臣,当他亲眼见识过一次,雄阔海一拳,就把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松树,给打成两截,他就深深叹服于雄阔海的异能,回头就给了雄阔海,一个镇远将军的职务,雄阔海得了官后,就高高兴兴地加入了右军龙兴营之中。 而这一、两年多来的朝廷上,也并不算平静,因为高熲和杨素这两尊大神的对立,也是越来越公开化了,因为正从一年前晋王杨广回京时,隋文帝杨坚和独孤皇后二人,特地到晋王府大宴群臣,在席间隋文帝杨坚,还是大夸前尚书右仆射,曾出使突厥上柱国虞庆则,为国家立下了许多大功,而虞庆则自然也是得意满满。 这位虞大柱国是高熲的多年密友,也是高熲一力举荐上来的重臣,虽然同为关陇军功贵族,但和杨素却是一向不对付,杨素当时看了虞庆则的模样不顺眼,便冷冷地来了一句,只听他说道:“那些主要是托陛下的洪福。” 虞庆则给这样当众打脸,脸上自然就挂不住了,当即就反唇相讥道:“越国公当年灭南陈之时,能够千里下江陵,更是托了陛下的洪福。” 于是朝庭的两大重臣,当时跟开皇十年时的贺若弼,韩擒虎一样,当着隋文帝杨坚的面,就闹将开来,互相揭对方的短,导致当时随驾的御史梁毗要弹劾二人,而隋文帝杨坚则表示今天是欢宴,不需要弄得这么严肃,算是给二人打了个圆场。 第236章 朝堂局试二 而让在场众人没有想到的,就是那虞庆则得理不饶人,竟然还向隋文帝杨坚,表示是因为御史在侧,他唯恐酒后失言被弹,逼得隋文帝杨坚给了梁毗一杯酒,让他出去,结果一场好端端的宴会弄得不欢而散,而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杨素看似是骂虞庆则,实际上矛头却对准了,身为虞庆则政治密友的左仆射高熲。 那次事情闹过之后,虞庆则就领了个上柱国的官职,回家闲居去了,杨素看起来取得了胜利,如宇文述,于仲文,郭衍,张衡等一帮关陇大将,也是开始纷纷地,主动主动结交杨素。 至于晋王杨广,靠着他每年回京时的眼泪与亲情攻势,终于打动了独孤皇后,给自己争取到了一个留京指标,再也不用去那遥远的扬州。 从去年开始,上门结交与投奔一向有礼贤下士之名的晋王殿下的文武群臣与日俱增,虽然晋王和杨素之间,一直还没有来往,但是依韩世谔看来,这两位走到一起,共同对抗高熲,和他身后太子的集团,那就是迟早的事情。 韩憎寿跟韩世谔他们所带表的韩府,在这一、两年多来,倒是严守中立,没有掺和这些重臣内斗的事情。 此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韩世谔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名军士走进了门,他穿着一身赤红色军袍,韩世谔一看到此人,顿时有些意外。 来人正是左侯卫大将军,杨义臣的亲卫,他看着韩世谔,连忙单膝跪下,恭声行礼道:“韩将军!杨义臣将军召您去,有事相商。” 韩世谔眉头微微一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就自顾自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沉声问道:“这位兄弟!你可知是什么事吗?” 那军士如实的回道:“小人不知。” 韩世谔叹了口气,就跟他一起向杨义臣的中军大营走去。 当韩世谔近入军帐,行了一礼之后,这才如实问道。 只见杨义臣的脸上,微微一笑,说道:“韩将军!陛下可是说了,你韩世谔有将帅之才,又很聪慧,我们前些日子接到军报,西夷不稳,夷人作乱,廷议已经决定派重将征剿,如果本官所料不差的话,韩将军,这回你又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了,可能这一次过后,就能够升任左侯卫的大将军了,本官可是要先恭喜你啦。” 韩世谔闻言先是一惊,然后又恢复了平时的镇定,正色道:“杨将军始终都是末将的将军,杨将军对末将的大恩大德,末将永世不忘!” 杨义臣看着韩世谔良久,这才轻笑道:“玩笑之语!韩将军请勿当真,我这次是要告诉你,朝庭就要调派大将,对西夷出兵了!” 韩世谔闻言,思考了一下,才问道:“那么请问杨将军,廷议是决定了,会派哪位重臣,主将挂帅呢?” 杨义臣看了一眼门外,几名亲卫很是识趣地,退出了大门,他才上前一步,低声道:“就是上大将军,史万岁将军。” 韩世谔这下子吃惊不小,脱口而出道:“杨将军!怎么会是史将军啊?” 杨义臣摇了摇头,又道:“韩将军,这是高仆射他们定下来的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我们做将军的能做的,只有调兵派军,准备粮草军械罢了,这次西南不稳,朝廷己经是决意,要解决掉这个已经形成了三百多年的独立王国,自然是要派名将出征,难道史将军不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吗?” 韩世谔一时之间,却是没有接这话碴,脑子里却开始飞快地思索起,有关云南西南夷的往事。 中原文明开拓西南蛮夷,最早可以上溯到春秋时期的楚国,大将庄矫率军从黔中郡出发,越过沅水,一路直向西南,打败夜郎国,进入云南。 由于当时楚国和秦国交战,秦军趁着楚军拓地而攻占了黔中郡,庄矫的退路被断,无法归国,便就地在滇池附近建立了滇国,从此西南一带的蛮夷正式进入了中原史书的视野之中。 据《后汉书》所记载:西南夷者,在蜀郡徼外。有夜郎国,东接交阯,西有古滇国,北有邛都国,各立君长。其人皆椎结左衽,邑聚而居,能耕田。其外又有嵩、昆明诸落,西极同师,东北至叶榆,有莋都国,东北有冉娏国,或土著,或随畜迁徙,自冉娏东北有白马国,氐种是也。此三国亦有君长。 可见秦汉时期的西南一带,地方两千多里,有着几十个国家,结城自居,过着半农耕半渔猎的生活,最大最有名的就是那个夜郎国了,在这一票小国中,有精兵十余万,人口数十万,控制的仆从小国达十余个,也难怪那个国王夜郎自大,的确,在不知道中原王朝这个庞然大物的情况下,他的国家在这一众小国中足够强大。甚至比起当时的西域各国和南越国,也要强上不少。 到了汉武大帝的时代,世人皆称道的都是他北逐匈奴,封狼居胥的伟业,却很少有人知道在全面与匈奴开战前,他首先做的是稳定南方,平灭了东越,闽越和南越国,同时还出兵西南,以汉军当时独步世界,依靠数百年的高科技与强大军力,迫使西南的一系列处于奴隶制与封建制早期的国家臣服。 还在他们各国都设立了汉使,到了西汉末年,那个倒霉的夜郎国,还因为惹毛了汉朝,而遭遇灭国之厄。 两汉时期,在西南一带设立了犍为、牂牁、越雟、汶山、沈黎、武都、益州和永昌等八郡,加上原来就设在北边一点的蜀中、巴、汉中这三郡,这十一个郡统治了整个大西南地区几千里地的广阔区域。 但由于夷人还没有完全开化,各部落间的发展水平也严重不同,所以就和岭南地区相似,仍然是处于名义上的统治,多是任用夷人中的酋长,渠帅之类来统领各部,每年到汉官所在的州郡治所中,表示一下象征性的贡赋,以示臣服之意。 第237章 朝堂局试三 而在东汉末年的时候,因为中原地区大乱,中原的王朝,也是迅速地失去了,对西南各郡的统治能力,当时被称为南中的大渡河以南的蛮荒之地,各个蛮部首领,开始纷纷趁机壮大各自的势力,在刘备入川,建立蜀国之后,更是趁着刘备的夷陵之败,发动了大规模的叛乱。 其中就以孟获为首,南中各郡(汉朝时期的那八个郡)皆乱,各起事的蛮部首领,纷纷带人打进郡城,诛杀汉朝郡守,企图形成割据之势,接下来就是诸葛亮著名的平定南中,七擒孟获的传奇故事,使得南中地区,再一次回来了汉文化的统治区,没有象西域这样被分离出去。 此后从蜀汉至东晋,南中地区一直都是奉中原王朝为正溯,诸葛亮在七擒孟获之后,南中地区孟氏这些夷人大族的势力大减,而一些长期居住于南中地区的汉人士族,也是开始渐渐地蛮化,就和几百年前庄矫那些本土化的楚人一样,变成了本地士族,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爨(音,四声,同窜)氏。 爨氏最早可考的祖先,就是东汉末年的爨习,在东汉时当过建伶县令,在天下大乱时,割据一方(尽管这一方只是一个云南的小县城,跟山大王没两样),后来还曾经见刘备兵败夷陵之时,趁势反叛归顺过东吴,诸葛亮平定南中时这条变色龙再一次投降蜀汉,最后还跟诸葛亮北伐过,马谡兵败街亭之时,这位仁兄还随军出征,回来后也因此被免官,算是爨氏历史上的第一个名人。 此后爨氏就在南中地区落地生根,开枝散叶,这个在中原地区毫不起眼的家族,到了南中地区之后,倒是混是如鱼得水,无论中原王朝如何变换,自蜀汉到晋朝,爨氏均历任南中地区的郡守一职,世袭罔替,而爨氏也渐渐地蛮化,成为本土化的蛮人。 在五胡乱华时期,氐人流民李雄,在四川建立成汉王国,建国之后,成汉不敢去招惹北方那些如狼似虎的胡人,也不敢跟东晋正面对抗,于是派出部队,南侵南中地区(此时已经改名叫了宁州,一般古代地名,越是统治不力,叛乱频繁的地方,越是喜欢叫个宁啊,安啊之类的),爨氏这时候的当主爨琛无法抵挡,于是归降于成汉,被任命为交州(今广西和越南北部)刺史。 当了交州刺史的爨琛,后来也是找到一个机会,趁着交州和宁州的两大家族,霍彪与孟彦内斗之机,出兵击败这两家的势力,更是还把霍彪生擒,献给东晋,自此获得了东晋的支持,在东晋大权臣桓温击灭成汉时,他也当了回还乡团,独霸宁州。 爨氏从此成了整个宁州(南中地区)的独立王国,从东晋到南朝,三百多年的时期,他们的家族在宁州的统治都是稳如泰山,从东晋到南朝,有史记载的二十多个宁州刺史,除了南梁末年的一个徐文盛是到任外,其他全是遥领,实权完全被爨氏所掌握。 一直到了北周时期,南朝势力越来越衰弱,尤其是在北周趁着南梁候景之乱,萧梁宗室间混战不休的当口,出兵占了巴蜀和荆州之后,安稳了几百年的爨氏,终于意识到天下即将再次一统,北方平灭南方的机会可能要到了,于是爨氏的当主爨瓒,趁着数百年来仅有的一个到任的宁州刺史徐文盛带兵勤王,讨伐候景之机,起兵占据州城,投降北周。 由于当时北周的势力,无法进入这一蛮荒之地,于是也只能学东晋和南朝,给爨瓒一个宁州刺史的头衔,继续让他们羁縻统治宁州,还同意爨瓒的两个儿子爨翫和爨震可以继承父亲的宁州,只需要向北周表示名义上的臣服即可。 到了爨瓒死后,爨氏产生了分裂,爨翫与爨震分居西部与东部,爨震控制了滇东黔西一带靠近交州的地区,而爨翫则控制了大渡河以南到滇池的这一片广大区域,分别被称为东西两爨,两家分裂后就成了一个西南版的突厥,仍然是不奉中原号令,建立着自己的独立王国,只不过没有突厥两国那样,能给中原造成巨大损失和危害的麻烦罢了。 直到开皇十一年的时候,灭了南陈后的隋朝,终于有能力腾出手,来解决西南这块四百年的牛皮癣了,就让韦孝宽的侄子,京兆杜陵韦氏的又一员大将韦世冲,出任南宁州总管,带精兵一万入宁州,护送现任御史的梁毗,就任西宁州刺史,把整个宁州一分为几块,分出最南边的一块昆州给爨翫当了刺史。 由于当时入宁州的隋军兵强马壮,装备精良,爨翫和他哥哥爨震,都是不敢动武,而是到了韦世冲的军中表示了降服之意,但爨氏家族的实力,却是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军事打击。 而那韦世冲带人入宁州之后,帐下所部的军纪驰坏,其侄子韦伯仁,更是率领军士夺人妻子,抢夺当地蛮人的财物,这也今后的叛乱埋下了伏笔。 ······ 韩世谔回忆完了,这段有关西南爨氏的历史,也是叹道:“原来是因为这些机会,他们的家族才能趁势反了。” 杨义臣闻言,点了点头,回道:“他们畏于我们隋军的军威,爨翫当年就忍下了这口气,等到韦世冲所部,撤离宁州之时,他就料定中原无力,再在短时间内派大兵入滇,便就扯起反旗,自立为王。” 说完顿了顿,看着韩世谔,又是笑道:“韩将军!从消息送达的日子看,叛乱发生已经有两、三个月左右了,今天上午的朝会,刚刚议定平叛之事,韩将军!你还是早早地作些准备吧,因为陛下今天说了,你可是他的福将啊!” 韩世谔的心中闪过一丝得意,他的嘴上却是谦然道:“我韩世谔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多亏有着陛下跟杨将军的提携,末将永不敢忘。” 第238章 朝堂局试四 杨义臣听了韩世谔的话语,他的嘴唇抿了抿,脸上的胡子动了动,意味深长地说道:“韩将军,现在我们大隋的天下安定,但这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安宁,你也知道,自从几月前突厥两国停战之后,现在的他们,己经开始整军备战,现在的凉洲跟丰洲一带的边关,虽是无大的战事,但是突厥两国散骑,已经开始侦察与打探我军的防备了,你这次若是能在西南建功,那一定可以为,即将到来的与突厥决战中,谋一个好的位置,我想陛下想必也一定会重用你的,你可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次的机会啊。” 韩世谔恭静地行了个礼,才道:“末将受教了!” 杨义臣闻言,又道:“韩将军!这次那爨翫可是公然地攻州占郡,扯起了反旗,路人皆知朝廷会起兵平叛的,所以今天上午的朝议,不过是定下出兵的规模,时间,还有主要的将领罢了,这些在长安城内的这些关陇宿将之中,都不是什么秘密,这主帅的位置在出来之前,就有好几家人开始托关系,走门路去争了,今天朝议上把这个謎底揭晓,也能让大家安心,所以很快就在尚书省内传遍了,史将军和这次被点将过去的人,固然个个都兴高采烈,没去成的人则是眼红不已,比如说我,现在就很羡慕你们。” 韩世谔闻言,笑了笑回道:“杨将军!末将早先听说过,宁洲这种蛮荒之地,在那里疫病瘴气很让人难受,还有那闷热潮湿的天气,以及茫茫无迹的原始森林,末将这次跟史将军平定宁州,只怕就要跟当年诸葛武候下南中一样,钻老林和这些蛮子们捉迷藏了。” 杨义臣的眉毛,动了动笑道:“韩将军,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啦,这次史将军挂帅,发兵三万,一万是我们大隋精锐府兵,两万则是从蜀地征发的兵马,这些蜀兵也是熟悉那里地形的,进入宁州后,应该还会有一些不愿附逆的当地小部落发兵来援,我估计只要不发疫病,战胜是没有问题的,你我二人,也是多次在纸上谈兵,进行过兵棋扮演啊。” 韩世谔听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疑惑的问道:“杨将军!我们这次是就地征发蜀郡的兵马?那这次讨伐为什么不象以前那样,由亲王兼任行军总管呢?南宁州离巴蜀这么近,按说应该是由蜀王杨秀,亲自挂帅的吧!” 杨义臣站起身,警觉地看了一眼门外,见没有什么异常,于是低声道:“韩将军,你是当真不知蜀王,这些年里在蜀地的所作所为吗?现在抛开太子不说,最让皇上失望的,恐怕就是蜀王和秦王了,可能蜀王还要更过份一点。” 韩世谔对于远在蜀中的杨秀,并不是太了解,但对于秦王杨俊的事,倒是知之甚详。 因为当年杨俊在平灭南陈之后,性情突然大变,也开始变得追求享受起来,本来陛下把他安排在扬州总管的位置上,而让杨广回到了并州总管,显然是对自己这个三儿子更加看重,希望他能够镇住江南,可这位秦王殿下,却被南朝的奢靡之风所吸引,彻底地腐化堕落,住在扬州大兴宫室,不理政事。 杨俊作为皇子,手艺倒是很灵巧,常常亲自运斤使斧,制作出精工巧妙的器物,都用珠玉装饰起来。 他为妃子作七宝幂罗,沉重得没法戴,得用马驮着而行。征用民夫,无休无止。设置浑天仪,测景表。又建造水殿,用香粉涂饰墙壁,玉砌金阶,梁柱楣栋之间,绕置明镜,中间饰以珠宝,极尽晶莹华饰之美。 杨俊还常常和宾客妓女,在水殿之上歌舞作乐,完全不理政事,结果上行下效,镇守建康的于仲文一行人,也都是趁机倒卖军粮,终于酿成江南大乱,事后杨俊被追究责任,免除了扬州总管一职,征还京师。 可这位秦王殿下,回了京师后还不消停。继续纵欲无度,他直接花钱买了好几个头牌花魁,回他的秦王府寻欢作乐,这一行径终于引起了他的正妻,博陵崔氏之后,当朝重臣崔弘度之妹,秦王妃大崔氏的妒忌与愤怒。 崔弘度乃是北方大族博陵崔氏的后人,在北方一向有五姓七家之说,荥阳郑氏、博陵崔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范阳卢氏、清河崔氏、太原王氏并称为五姓七家,都是汉族的顶尖高门氏族,祖上均可上溯到先秦两汉时期。 其中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的祖先是亲兄弟。那个假扮成曹操面见匈奴使节的崔琰,就是清河崔氏的始祖。 这些大家族间互相通婚,累世交好,各自的势力盘根错节,即使经历了数百年,仍然在北方一带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即使是当今的皇族杨家,也同样需要这样的联姻,因此陛下早早地安排了,自己的第三子秦王杨俊,同这崔弘度的妹妹结了婚。 至于这崔弘度,祖父做到过北魏的司空,父亲做到北周的州刺史。自己则长年镇守原州(今宁夏固原一带),任行军总管,专门防御北方的突厥。 在我们的陛下还是北周的丞相,没有改朝换代之时,北周重臣,柱国大将军尉迟迥起兵,带头反抗陛下,崔弘度的一个妹妹,就嫁给了尉迟迥的儿子,他们虽然是亲家关系,但他仍然站在了陛下的一方去平叛,最后更是亲手逼得尉迟迥自杀。 此后崔弘度长年镇守原州,在开皇三年的突厥入侵中立有战功,陛下也是因其之功劳,将其他的另一个妹妹许配给了秦王杨俊为王妃,称为大崔氏。 崔弘度在开皇九年的灭陈战役之时,曾被调到杨素的麾下,不过两人官位相当,而崔弘度的资历,却是要比杨素还更老,是杨素给他下的令他多数是置若罔闻,而杨素对他却很包容与尊敬。 就在几个月前,崔弘度的弟弟,兵部侍郎崔弘升之女,也是许配给了晋王的长子,河南王杨昭,当上了王妃,称之为小崔氏。 就此开始,崔弘度逢人就说,自己崔家一门二妃,尊崇富贵无以复加。 第239章 朝堂局试五 可惜却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因为秦王杨俊的妃子大崔氏,她的性子极其善妒,而秦王杨俊又跟他的两个哥哥一样,骨子里就是一个花心大罗卜,当年他在扬州当总管的时候,大崔氏留守长安城的秦王府,明知道这些事,可是没有看到,也是装作眼不见为净。 可是现在的杨俊,回了长安城之后,竟然还公然地买回美女,回府上夜夜生歌,而大崔氏年过三十之后,就己色衰爱弛,眼看自己的丈夫将自己无情抛弃,另寻新欢,一气之下竟然在杨俊的瓜果中下毒,导致杨俊一病不起。 杨坚与独孤皇后,本来是因为杨俊的骄奢淫逸,一直在生他的气,不想见他,但看他病成这样,内心不舍,就又让他在大兴宫里养病,只是那杨俊中毒已深,命不久矣,上个月大崔氏投毒之事,被人给曝光出来,隋文帝杨坚龙颜大怒,当即下令赐死大崔氏,而杨广这个优秀的金马奖影帝,更不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马上让其子杨昭主动上表,要求把小崔氏送回崔家,以示对皇爷爷的坚决支持。 至于那崔弘度,一向都是倚老卖老,不遵号令,仗着自己同时是关陇军功贵族,和汉人五姓七望的双重身份,连杨素也不放在眼里,崔家的女人也都是这种目中无人的个性,那大崔氏都已是中年妇人,仍这么能吃醋,丈夫另寻新欢后她就毒杀亲夫,由于事关秦王,神仙也救不了她。 现在崔家的上上下下,也终于意识到情况的严重,这些天来是闭门谢客,连崔弘升也是告假回家,还急忙上本请辞。 ······ 韩世谔想到这秦王的悲剧,叹了口气,说道:“杨将军!自作孽,不可活!秦王也是太让人失望了,只是这蜀王长年出镇巴蜀,又有象元岩这样的重臣辅佐,再怎么也不至于比秦王更过份吧。” 杨义臣闻言,摇了摇头,低声又道:“这蜀王殿下的过份程度,比起秦王殿下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段让韩世谔目瞪口呆的王子传奇,就此又是徐徐展开: 原来杨坚在登基做皇帝之时,有感于北周的皇室成员,是因为没有出镇地方,才导致皇族的实力太弱,最后灭亡的教训,于是就把自己的几个儿子,都分封到各地,杨秀就被封到了蜀地,当时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杨坚还特地派了,以忠诚、耿直闻名的元岩去辅佐他。 这元岩原来乃是北周的大臣,他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读书,时刻注意培养自己的名节,更是与渤海的高熲和太原的王韶,是很要好的朋友,后来入北周朝庭为官时,几次对着皇帝犯颜直谏,劝阻皇帝因怒而诛杀大臣的行为。 当然,这也导致元岩多次被免官,有一次更是被北周宣帝命令太监,在朝堂之上公然对其掌嘴,然后又是夺官下狱,即使如此,他那耿直进谏的性格,仍然死活不改。 到了大隋代周之后,杨坚升其为兵部尚书,又将其晋爵为平昌郡公,不过元岩为人威严稳重,通晓世事,每次上奏表,议论朝政,他都能侃侃而谈,一脸庄重之色,在朝庭上进谏,当面驳斥,也没有任何顾虑。 这也使得,不止是朝中的大臣,就连隋文帝杨坚本人,都是对他非常尊敬,甚至还有些畏惧。 后来杨坚把诸子分镇四方,由于当时皇子们都很年幼,因此特地挑选了一些重臣前去辅佐,元岩就是因为这点,才被派去辅佐蜀王杨秀。 临行前杨坚还特地拉着元岩的手,对他又是感叹几句,意思就是以您的才华,本来是应该能做宰相的,朕却又委屈您,去辅佐我的儿子,就象汉初的丞相曹参,去辅佐齐王刘肥一样,朕实在是过意不去云云。 而那杨秀在蜀地的时候,幼年起就很顽劣,曾经捉了不少少数民族的蛮人进宫当太监,又试图把死囚剖腹挖心,取胆为药。 元岩到任之后,发现这个行为之后,多次严厉地制止过这种行为,而杨秀也怕了元岩的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不敢再做这样的事。 杨义臣继续又道:“元岩大人在蜀地的十几年里,法令明白清楚,执法如山,不循私情,凡他所审理过的案件,没有一件不让人心服口服的,连被他判罪的人都说,平昌公判我们的罪,我们还有什么不服的呢?” 让人觉得可惜的就是,在三年前的开皇十三年,元岩就病死在任上,隋文帝杨坚为此,也是惋惜了好久,而蜀地的百姓到现在还在怀念他。 因为蜀地,本来就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自古以来有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安蜀未安的说法,本就是最适合出土皇帝的地方,所以隋文帝杨坚,不惜派元岩这样的宰辅之材去辅佐杨秀,或者也可以说是去监督杨秀。 可惜让他失望的是,他的宝贝儿子杨秀,连元岩还在世的时候,都敢做取活人胆的事,他死了以后,杨秀就是没人管了,更是孙猴子反了天,自然是再无顾忌。 也就这几年的时间里,杨秀就命工匠制作了浑天仪、司南车、记里鼓这些,只有天子才能用的东西,而且王府里自他以下,穿的衣服、被服,都是按照皇帝的规格来,这乃是第一条大罪,违制。 其二,他又抓捕了许多山里面的獠人,阉割之后,留在王府里当宦官,还剖活人取胆,这些行径在元岩去之前就有,元岩死后,他又开始做这事,这是杨秀的第二件大罪。 其三,杨秀带着自己的妻妾出去打猎,随身携带弹弓,路上看到不顺眼的人就用银弹打人,而他的身边,慢慢的也是集中了一批,专门陪他吃喝玩乐,阿谀奉承的小人。 当然,比起前两样罪来说,这都算是小罪了。 韩世谔闻言,也是愤愤地回道:“这杨秀实在不是个东西,难怪这回南征宁州没他的份。” 第240章 朝堂局试六 但韩世谔骂完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摇了摇头,又是问道:“杨将军!可是听你说来,这蜀王杨秀在在自己的王府里,都敢搞违制的东西,他应该是对九五之位,也是心存非份之想,而这次南征宁州的平叛行动,几乎就是他唯一捞军功的机会了,难道他就不尽力争夺吗?我就不相信朝中,一个帮他说话的重臣也没有,还有,听您这说法,陛下似乎也知道他的这些恶行,为何不把他象秦王那样,召回长安呢?” 杨义臣似乎也是将韩世谔当做自己的嫡系,于是微微一笑,回应道:“世谔!我先回答你的前一个问题,那就是现任右屯卫大将军的元胄,就是杨秀在朝中最有力的支持者,上午朝议的时候,他可还是坚持要由蜀王挂帅,史将军作行军长史,或者是次总管,效仿上次平灭南陈的故事,结果被高仆射跟杨仆射二人合作起来,翻出了前面的那几件蜀王的恶行,惹得陛下很是不高兴,直接就把这个提议否决了。” “但是那元胄,显然也是有备而来,虽然这个提议给否决,但他又紧跟着提出,说是如果大军全部从关中出发,劳师远征,消耗巨大,而且北兵往往不习,宁州的地理气候,去了以后即使不考虑疫病的情况,也会水土不服,就象当年韦洸带到岭南的部队一样,无法作战的。” “于是他又建议从蜀中,就地抽调两万蜀兵,配合关中出来的主力部队一起行动,必可保全胜,而粮草后勤,则由坐镇成都的蜀王杨秀负责供应,由于这个提议,在表面上没有任何能挑出毛病的地方,所以高仆射和杨仆射二人也只能赞同了此事。” “最后就是这个作为主帅的人选,杨仆射提议的是赋闲在家的于仲文,苏纳言提议的是,现在正担任寿州总管的宇文述将军,左屯卫大将军元旻提议的是贺若弼将军,这几个人选都没有让陛下满意,一直沉默不表态,一直到最后,高仆射才提出了史万岁将军,陛下当即拍板同意,并且由史将军,除了你韩世谔这个副帅,领导的四名都尉之外,自行在从长安城中的仪同到上开府将军中,挑选六名都尉将军,士兵则是直接从城外的府兵军营里,挑选出一万精锐,并且全是步兵,五天后就开拔,前往宁州。” 韩世谔闻言,突然又想到了那个力挺杨秀的右屯卫大将军元胄,这位仁兄就是当年在大义公主的老爹,北周赵王宇文招的家里,舍命救驾,保了隋文帝杨坚一条命的那位,当时宇文招在家中伏下甲士,准备席间掷瓜为号,杀掉已经当上丞相的杨坚,多亏了身为前北魏宗室的元胄忠心耿耿,一直盯着宇文招,他一拿西瓜就站到宇文招的身边,根本不给他摔瓜的机会。 在最后隋文帝杨坚,借着酒醉离席的时候,元胄还孤身挡住大门,横眉冷对从屏风后蜂涌而出的甲士们,因此在隋文帝杨坚登基之后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就长期让其掌管长安城外的右屯卫大军,虽然右屯卫大将军的官位,不过是正三品,但由于其直接掌握番上大军的兵符,因此重要性不言而喻。 只是这一回,元将军似乎不像,上次保护隋文帝杨坚之时,那么的有眼光,因为他站错了队,选择了和那个不成器的蜀王杨秀交朋友,想到这里,韩世谔有些无法理解,摇了摇头,叹道:“杨将军!我就是想不明白,象元大将军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会去帮着杨秀!” 杨义臣闻言,却是笑了笑,回道:“世谔你有所不知啊,正所谓一笔写不出两个元字,元胄和泾州刺史,北魏皇族元孝矩是同族,元孝矩的女儿,正是现任太子殿下的前正妃元氏,当年元妃死得不明不白,就连独孤皇后,也认定是太子殿下和云昭训所为。” “所以元氏一族,自此就恨上了太子殿下,由于同样身为元氏族人的重臣元岩,这时候正在当蜀王杨秀的长史,所以整个北魏宗室元氏一族,都倒向了蜀王杨秀,毕竟那时候蜀王只是个年轻人,他们以为有元岩管着,以后也不至于太不成器,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元岩在开皇十三年的时候,就卒于蜀地,蜀王殿下因为没人管束,越发地不成器,可是元氏一族的命运已经牢牢地绑在了蜀王身上了,这时候想改换门庭也不可能,只有咬牙硬挺了,就算争不到太子之位,以后要保持一个蜀王的强藩地位,也是必须的。” 韩世谔看了一眼杨义臣,在内心思考了一阵,问道:“杨将军!今天您要把这些,本朝的核心秘密说给末将听?这些可都是些犯忌讳的事情啊。” 杨义臣收起了笑容,眼中的精光一闪,正色道:“世谔!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别冲昏了头脑,到了蜀地之后,被那蜀王给威逼利诱,真的改投到他那里去了,储君之争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除去秦王杨俊外,已经是四龙争霸,每一位都会不遗余力地拉拢朝臣站队,我不想看到你将来跟着某个王爷一起完蛋,所以劝你不要掺和进这些事情!。” 韩世谔的心中突然一热,他在朝堂之中,一直都是在都是勾心斗角,当他在杨义臣手下做事的时候,他就知道杨义臣是一个堂堂的君子,即使在战场上行诡道,也只是兵法使然,其本心绝对不恶,刚才他说的那些,决对是他的心声,因为这样的话,光是说出来,也要很大的勇气。 韩世谔的心中有些感动,他点了点头,真心谢道:“末将谢谢将军,您的提醒,将军的话,末将记下了。” 杨义臣看着他,冷冷地说道:“世谔!我跟你爹是好友,而且你这个人才华满腹,你以前的事情我也多少听说过一些,确实有些急功近利,可是你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何况你虽是勋贵子弟,可是你们韩家根基还浅,栽一个跟头,就能让你摔得爬不起来,而你小小年纪就能平步青云,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眼红你的人不知凡几,你若是还不知足,不知进退,我只怕你以后会吃大亏。” 第241章 朝堂局试七 韩世谔真心谢道:“多谢杨将军的栽培!末将日后,一定会更加的小心谨慎!” 杨义臣微微一笑,又道:“世谔!你也别误会,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你一下,我是怕你会在这次平南时一时冲动,抱上杨秀这根大腿,我今天把你叫过来,再告诉你杨秀的一些所作所为,就是要你明白,他的这根大腿是不能抱的。” 韩世谔没有立即接这个话碴,而是小心的看了一眼门外,低声道:“将军!那您是准备,站在哪位亲王、或者是太子那边?” 让韩世谔没有想道的,却是杨义臣冷冷地说道:“对我而言,现在的储君就是太子,虽然陛下现在对太子不甚满意,但是也没有任何消息,说陛下有易储之举,你我身为臣子,就应该守臣道,陛下想让谁即位,那是他的家事,我们要做的,就是忠于陛下,忠于国家,将来陛下百年之后,我们在向合法继位的新君继续效忠,仅此而已。” 韩世谔听着杨义臣的话语,便紧跟着问道:“将军!那为什么元氏,己经全部倒向了蜀王,而其他几位王爷,也各自都有一帮自己的势力?” 杨义臣正色应道:“世谔!他们怎么选是他们的事情,我就只能做好我自己,世谔!你也是自幼熟读史书,当知上意如水,天威难测,现在抱大腿的,就等于赌场里,已经买定离手的人,只不过这赌注是他们全族的命运,而我杨义臣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平平安安,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现如今大多数世家子弟,都是我现在的想法,而且有高仆射在,太子现在还是有绝对的优势,其他各位皇子,没有一个真正重量级的人物支持,世谔!你还是断了这方面的念头为好。” 韩世谔的眼中绿光一闪,换了个话题,问道:“将军!这次出征南方,你刚才说末将能亲自挑选,四名都尉级别将领随军出征,那么末将就在右军,调四个营去吧。” 杨义臣闻言,笑了笑,应道:“让他们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对他们也是一件好事,不过,这次平定南蛮不是大战,也不太可能收获太高的军功,你我都清楚,以后我朝跟突厥会有决战,那时候才是我辈建立霍去病,陈汤这样不世之功的时候,所以你可千万要保重自己,别因为别的事情把自己扯了进去,弄得连将军都没的做了。” 韩世谔也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是将军!” ······ 从杨义臣那里回来之后,韩世谔又回到了,自己的那张椅子上,微微闭起了双眼,飞快地盘算起了现在的局势。 隋朝分化瓦解突厥战力的办法,已见成效,一、两年前听说隋朝不愿出兵的时候,******的都蓝可汗,气得把报信的信使都当场杀了,咬牙切齿地发誓要报此仇,可是从战争一但开始,可不是他想停,就能停的。 东、西突厥在这两年的战斗之中,虽然也各损失了很多武士,但是并没有得到隋朝大臣,预料中的那种的效果,这一点上,隋朝的大臣都有些失算了,因为******的都蓝可汗,在帐下军士死伤惨重之后,便是大玩悲情牌,四处在各个部落里,诉说隋人想要让我们自相残杀,我们要是还战斗在一起,那么就是背叛我们整个突厥民族,而隋人多年来一直对突厥两面三刀。 而且这次把许诺给突厥两国提供武器、粮草,摆明了就是要突厥人之间自相残杀,想我突厥,乃是草原上的天之骄子,土门可汗,木杆可汗是何等的英雄,意气风发,现在却被这些阴险的隋人,跟达头这样的人,给弄成了这副光景,我们死后又有何面目去见我们的祖先呢? 都蓝可汗的这一手悲情攻势果然起了作用,因为突厥人骨子里的刚烈和血性,这次都是显现了出来,加上隋朝自从上次边市里的物品,是他们用自己的马匹跟牛羊换过来的,让他们这些打劫成性的人,怎么也舒服不了。 而都蓝可汗为了保全实力,只能跟打了十多年的西突厥达头可汗,商议退兵,虽然双方没有正式结盟,但是私底下的小动作已经不断。 现如今长孙晟出使西域,正是想作出外交努力,至少让达头可汗在都蓝可汗,岀兵大隋的时候,不要站在他这一边,从长孙晟这半年都没有回来可以看出,谈判进行得极为不顺,要是达头可汗,真的是铁了心与大隋为敌,这位老将军能不能活着回来,都要打一个大问号。 韩世谔摇了摇头,又开始想云南的事情,要知道史万岁可是朝中大将,更是高熲一力举荐的爱将,和杨素不同,这位史万岁是个纯粹的军人,当年他牵涉谋反,被发配敦煌当小兵后,是高熲给了他机会。 开皇三年反击突厥的大战中,史万岁单挑阿波可汗手下第一突厥勇士胜出,高熲大笔一挥,直接把他从个待罪小兵升成了正五品的上仪同,兼车骑将军,以后在灭南陈之战中又跟着混到了上开府将军,可谓一路平步青云,而高熲对他的格外照顾与提拔尽人皆知。 与举荐杨素这种声名在外的名臣不同,高熲举荐史万岁这种有谋反前科的人,是要冒巨大风险的,所以史万岁对高熲感恩戴德,大隋上下没有比他更忠于高熲的了,杨素与高熲的分道扬镳,迫使高熲需要重新在军中,找到一个主帅级别的重量级支持者,而贺若弼和虞庆则私心太重,自家老爷子韩擒虎,也是多年来都不愿意,直接参与到夺储之争中,所以史万岁看起来是现在最合适的。 由于史万岁一直没有掌握京城附近的部队,高熲应该没有把他拉进现在的太子集团,但是这次让他出任进军西南的主帅,而不是象以前那样在别人帐下为将,这显然是要为他捞足够的资本,以后与突厥大战也准备让他独当一面,成为朝廷重将,在未来的夺储之争中,在军中拉到一个重要的支持者。 第242章 史万岁来访一 这次隋文帝杨坚,也是命令让自己领军前往西南,以这些南蛮的军力,显然无法与大隋的正规军对抗,而且还有史万岁这员,无数次在战场上证明过自己的名将在,并不需要自己多插手什么。 想到这里,韩世谔摇了摇头,想道,现如今关陇的军功世家们多是胡人,或者是胡化汉人,对北方一带的风土人情,山川险要了如指掌,他也不可能变出多少花样出来,而能以北方人的身份熟悉,南朝地理人情的人却是凤毛麟角,仅有的几人,如杨素,如王世积,如贺若弼,如老爹韩擒虎等,无不是在北朝诸将中,也赫赫有名的一代名将,自己想要学习与超越的对象,也正是这些已经威震天下,青史留名的传奇将领。 今天韩世谔,因为被隋文帝杨坚亲口点了将,这个消息过了中午后,就传得整个左侯卫人尽皆知,杨义臣特意后来又派人来通知,说允许韩世谔下午提前回家准备。 韩世谔这才依依不舍地,带着那张南中地图,还有一些文库送过来的南宁州方面的资料,回到了府中。 当韩世谔回到自己府门外时,发现停着一辆上好的马车,还有十余名虎背熊腰,身着便服,仆役模样的人守在府门下,韩世谔一看,就知道他们一定是某人的部曲。 韩世谔刚进自己将军府的大门,韩单就迎了上来,对韩世谔低声道:“少爷!史万岁、史将军,已经在正堂里等了你半天了,杨德大哥一直在陪着他,那好象史将军,等得都有些不耐烦啦!” 韩世谔心中一惊,他没有料到史万岁,竟然会亲自前来自己这里,当即就撩起前襟,快步向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史将军是几时来的,你们为何不通报?” 韩单也是亦步亦趋地,跟在韩世谔的身后,气喘吁吁地说道:“少爷!史将军是半个时辰前来的,当时我们就派人进左侯卫给您报信了,可能他们是路上,跟您错过了吧。” 韩世谔想起今天自己,也算是提前下值了,错过报信也正常,他一边走一边想道:史万岁今天上午,才被点了南征主帅,中午就来到自己的庄园,却又不来左侯卫右军的营地和自己相商,这点很奇怪,难不成他还有什么,不便为外人道的事情,需要秘商吗? 想到这里,韩世谔停下了脚步,对韩单吩咐道:“你一会儿正堂附近的人,都离得远一点,因为我要跟史将军要谈军国大事,可是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韩单点了点头,应道:“谨遵少爷的吩咐,只是今天史将军今天是便服简从而来,看起来不太象商量正事的样子。” 韩世谔闻言心中一动,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看起来史万岁这样来找自己,想必是有些私人的事情需要与自己相商,自从几年前平定江南叛乱之时,跟史万岁有过几次帐中相议后,这几年来几乎都没怎么和史万岁打过交道,他也从来没来过自己府中,显然是看不上自己这个小毛孩, 可是这次的平南将帅,只宣布了两个,一个是作为主帅的史万岁,另一个就是自己了,他此时不去四处挑选别的手下,而是直接来了自己这里,显然是有非同一般的事情要和自己商量。 韩世谔一边思索着,一边走到了正堂附近,这时,一个为首的红脸壮汉,就走了过来,冲着韩世谔行了个标准的军礼,之后又道:“韩将军!我家将军已经恭候您多时了。” 韩世谔看着他依稀记得,当年跟史万岁平定江南之时,这个红脸汉子就是他身边寸步不离的一个亲兵,现在看起来也是在史府上做事,只是自己明明是这里的主人,却给史万岁这么一搞,弄得反成了客人,实在让他笑不出来。 韩世谔点了点头,就走进正堂,他一近入正堂,就看到史万岁,大马金刀地坐在自己的那张大椅子上,面沉如水,而杨德则垂首恭立在一边,小心地陪着笑。 两人也听到正堂门外的响动,都不约而同地向着这里望过来,杨德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抹了抹额上细细的汗珠,急忙走过来,说道:“少爷!你可回来了。” 韩世谔对着杨德点了点头,又换了一副笑脸,冲着史万岁就是说道:“史将军,恭喜恭喜!下官正准备到府上去道贺呢。” 史万岁站起身,也是笑呵呵地问道:“韩将军!你也是同喜啊!只是我听说皇上特地恩诏,让南征的将帅下午不用当值,直接回府,所以我才径直来了府上,可不知王员外为何拖到现在才回来呢?” 韩世谔微微一笑,应道:“下官是在左侯卫的时候,才听到消息的,本身消息来得就慢了点,而且下官对宁州那里几乎一无所知,想着不能误军国大事,就找了些宁州的舆图与资料,您看,我这正带回家想要研究呢。”韩世谔说着,就把夹在胳膊里的舆图拿出来,放在了一边的文案之上。 史万岁点了点头,又是应道:“韩将军!你一心为国,忠心可嘉,史某佩服,这次史某不速而来,也是为了和你商量一下这南征之事。”他说着此话,看了一眼在一旁站着的杨德和门口的两个韩家亲卫。 韩世谔也是冲着杨德使了个眼色,杨德低头一个万福,就带着那两个亲卫,出门而去。 等到三人的脚步声消失不见后,史万岁才又说道:“一般的官员家里的管事,都是些年长的老仆,韩将军你却是反其道行之,用了个这么一个年轻人当管事,哈哈哈哈。”史万岁说着就笑了起来,笑声中透出一丝鄙夷之意。 韩世谔也不生气,因为他来到隋朝这么长的时间,就见多了史万岁的这种狂妄嚣张的将军,因为身为当世名将,关陇大帅,要是没这点豪气也压不住人,像杨素、贺若弼这些将军,莫不如此,差不多也都是这个德性。 第243章 史万岁来访二 等到史万岁笑完后,韩世谔这才淡淡地笑道:“史大人!那些用老管家的,往往都是好几代的世家大族,因为那些老管家们,大多也都是上代家主,留给下代的传家之宝,这杨德也是我韩府老管家的儿子,更是父亲给我的,他这些年来做事,还算靠谱管事了,这几年他管得还算不错,也亏了他,下官才能安心为朝廷办事。” 史万岁讨了个没趣,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换了个话题又道:“韩将军!咱们直接说正题吧,我们这次平定宁州,不知你有什么高见?” 韩世谔这几年在长安城,失去了父亲韩擒虎的保护,但是随着官场历练的增多,他越来越清楚一件事,那就是锋芒毕露,可不是好事。 而且史万岁也是当世名将,肯定早早地对平定宁州的战法、战术有了研究,这会儿明着问自己,明显只是故作姿态罢了,因为他这次来自己的将军府,肯定也不会是为了这个公事,要不然直接来左侯卫右军大营来问就行。 于是韩世谔也是恭声回道:“下官一直就职于左侯卫右军大营里,对于宁州的地理人情,实在不是不熟,因为兵者,国之大事,下官不敢信口开河,刚才在军营里,看了一些地图和资料,但是也没个具体的思路,只能说我大军平蛮,效仿当年诸葛武候的故事,沿其平定南中的路线进军,想来不会有错的。” 史万岁闻言,得意地摆了摆手,傲然道:“韩将军!本将军已经看过了,我们大军进宁州的道路,差不多就只有一条,就是当年诸葛亮开辟的,我等率一万关中将士入蜀,与当地的两万蜀兵会合后,越蜻蜓岭,沿路扫荡叛军的村寨峒子,当可无虞!”说道一半,他又是看了看韩世谔,问道:“韩将军!你当年在江南平叛时可是智计百出,奇思妙想层出不穷,这回怎么这样中规中矩,毫无新意啊?” 韩世谔闻言,心中暗道:新意?我真要有了新意,你还会高兴吗?我拍你马屁,你还这么矫情。 韩世谔的心里在发着怒火,但他的表情,却变得更加谦恭的回道:“下官上次平定江南的那半年里,下官也是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对叛军和江南的情况,人文,地理一清二楚,而且江南平叛,贵在速战速决,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正面堂堂之战,旷日持久,也不利于当时的形势,叛军势大,我军需要速胜,就得想想别的办法,所以下官就斗胆出了些点子,也只是供杨大帅参考罢了。” 顿了顿,又道:“但这次平定宁州,和当年平定江南完全不一样,叛军实力不强,只是仗着天高路远,欺我大隋天军无法深入,这才敢扯旗造反,而且这次我军,只是出动了一万关中的番上部队,加上两万蜀兵,人数不是太多,对国家的消耗也不大,是完全可以稳扎稳打,以堂堂王师一路推进,也显我大隋的天威,震慑这帮不服王化的蛮夷。” 史万岁也是哈哈笑道:“韩将军言之有理,去宁州都没有什么大道,多是山间小路,我们军队后勤的补给,可比正面的作战更加重要,上次本将军平定闽越时,曾率二千人转战千里,三个月时间与大部队失联系,从小路攻克婺州,但是那次是以奇兵直插敌军腹地,不适合我大军如此行动,而且当时我军中有不少闽越的向导,不至于迷路,而这次去宁州却是完全不一样,都是深山老林,人迹罕至,走大路尚且要小心,这分兵走小道的战法,完全不可行。” “所以!我决定这一次作战,一定要稳扎稳打,前方大军一路攻峒拔寨,后方留下民夫和老弱残军,建设一些沿途的寨子,屯积后方转运过来的粮草,以作为后勤的补给点,顺便接收前方的伤病员,韩将军你看如何?”韩世谔心中暗叹,这史万岁果然了得,后世的这种兵站和补给制度,居然让他想了出来,名将二字,当之无愧,这回他倒是由衷地佩服道:“史将军所言极是,您的这个法子,真是高明,实在是高明啊!” 史万岁闻言面有得色,拿起手边的一杯茶水,就喝了一大口,史万岁的眉头皱了皱,放下了茶杯,又是问道:“韩将军,不是我说你,咱们当兵打仗,刀头舔血,要的就是壮怀激烈,男儿情怀,需要的就是对酒当歌,千杯不醉,你弄这些文人调调儿,嘴里淡出个鸟儿的东西来,象个啥样啊?反正本将是喝不惯的,真是的。” 韩世谔也是连连点头,应道:“史将军教训得是,要是在军中,自然不会有这东西,只是这里是下官的府上,下官也就只能在府上,尝尝这种清茶了。” 史万岁哈哈一笑,又道:“就是,韩将军,你怎么说也是上过战场打过仗,杀过人的,可不能真把自己当成文官了,咱大隋还称不上太平,国家还是要南征北伐,需要我们这些人领兵作战的,可别忘了自己的本份啊。” 韩世谔连忙应道:“史将军所言极是,这弓马驰射之道,是我等武人的本份,任何时候也不能忘的。”史万岁闻言点了点头,应道:“韩将军!我们这些武人家族,可都是以军功论天下的。”史万岁踱了两步,笑道:“韩将!我们这些武将世家都是从北朝一直到现在,几百年的老交情了,你是后起之秀,老实说。在我们这些武将的圈子里,称赞你的人为数不少。咱们这些军人,都是认实打实的功绩,你三次出征立下的功劳,大家都清楚,你看,这回连陛下都举荐你呢。” 韩世谔也是向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拜道:“下官也是多谢陛下的隆恩!” 第244章 史万岁来访三 史万岁点了点头,应道:“陛下可是明君,对于立过大功或者才能出众的臣子,都是印象深刻,这回既然陛下和高仆射点了我们两个的名,我们就应该好好在宁州做出番事业出来,以报君恩才是。” 韩世谔也是心中一动,在他看来,这史万岁铺垫了这么多,终于要进入正题了,于是也是慷慨激昂地回道:“那是自然,陛下对我等有天高地厚之恩,我等虽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亦不能报,这次南征宁州,下官已经做好了马革裹尸的打算。” 不料,史万岁摆了摆手,回道:“韩世侄!这个倒是不必,就是征个小小的宁州而已,牛刀杀鸡耳,韩世侄,这么大好的战功机会,你不打算趁机也为自己谋点利益吗?”韩世谔闻言,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因为史万岁要做的,就是利用南征的主帅权限,为自己的幕府里征召一些猛士。 那些个都尉将军的指标,足以交好几家关陇贵族了,而趁此机会,可以大肆地合法扩充自己的军府,培养自己的部曲私兵,只是这一切,都需要钱。韩世谔闻言心下雪亮,但是脸上仍然是不动声色的问道:“史将军,您也知道,小侄从军的时候,就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实在不知道如何才能借着这种为国征战的机会给自己,也谋取一些私人好处,还请世叔教我。” 史万岁闻言,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解的神色,仔细打量了韩世谔两眼,疑道:“韩世侄,你也从军四、五年了,难道对这些当真一无所知?现在的你,可是一位从三品的右位将军,这次陛下又是亲自点了你的将,你是可以挑选一些自己看好的亲信部曲,跟着你一起参战的,最后立了战功,也可以把他们一起上报,这样能得到更多的封赏,明白吗?”韩世谔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是喜色上脸,高兴道:“那可太好了!世叔!小侄很是羡慕世叔您啊,部曲亲兵个个都是虎贲之士!” 史万岁满意地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世侄!你也是聪明人,应该也是知道这次南征,我也需要提拔和招收一些猛士加入我的麾下,就跟上次王柱国灭南陈一样,这些都是我史万岁自己的部曲,战胜后报功是可以的!”史万岁说完,又是带头坐回了那张大椅之上,韩世谔反而就像个客人一般,坐到了史万岁的身边,就象学堂里的学童向着先生请教那样,一脸的谦恭,这态度让史万岁很受用。 史万岁开口又道:“世侄,你可知道,我们这些军功世家控制和提拔这些部曲亲兵,让他们世世代代为你的家族效力,靠的是什么?”韩世谔闻言,就想起老爹韩擒虎的虎卫营、跟自己的黑旗卫,于是他开口道:“好象是这些亲兵部曲们立了功,得了官后,东家再帮他们购房买地,这些人没有高级武职,下一代还是会继续为原来的东家效力,世叔!不知小侄说的对不对?” 史万岁微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道:“世侄还是懂一些的吗,但是并不完全,因为购地置业,以安部曲人心是一回事,但让其立有军功,得到一个武将的职位,也是必须的,不然只是为了钱,人家不一定要跟你,去当文官的护院或者保镖,也许赚的钱更多,但是那些人拿你一天的钱,就做一天的事,如果真有象南征陈国,或者是与突厥开战这样的全面大战,陛下要在全国大规模地征召壮士和英杰的话,那你信不信,即使有人开再高的价,这些人也会从军报国去的。” 韩世谔闻言笑道:“这个是自然,男儿沙场建功,搏个官身,以后可以封妻荫子,这是正常人的想法。”史万岁收起了笑容,压低声音道:“今天冲着韩世侄你这么客气的份上,本将也就跟你说实话吧,因为控制这些亲兵部曲的奥义,就在于要让他们立功,得官,但是千万不能让他们袭爵。” 韩世谔脸色微微一变,急忙问道:“世叔!这又是为何?”史万岁看了看周围,又是说道:“很明显的事情,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得了官,那只能保自己一世的富贵,除非是灭掉南陈,突厥这种大国的决战,一般的这种部曲,是不可能立下得爵的大功,象这次征伐宁州,混个六七品的中低级武官可以,但要想得到个县男爵,那基本上不用想的,这些人要是以为自己得了个武官就想着独立出去,不依附原来的主家,那到了儿子这辈,还不是只能当平头百姓吗?而且得罪了这些大将,以后想当兵立功这条路也给卡死了。” 韩世谔这下子算是真的明白了这其中的奥秘了,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是问道:“原来是这样啊,只是那些亲兵部曲也不傻,犯得着这样给这些大将,世世代代地控制吗?”史万岁闻言却是笑了笑,又道:“这就第二个奥义了,就在于我们这些关陇大将,也不是一成不变,从北朝开始,总有些大将会卷入谋反,叛乱之类的大案,给举家灭族的,就好比当年西魏的八大柱国家族,其中的赵家,候莫家就因为反对当时的西魏大权臣宇文护,给灭了族,就连独孤家也是如此,名将独孤信和赵贵一起策划推翻宇文护,结果也被斩杀,全家流放蜀中,独孤皇后当年也是少年时被流放到了那里呢。” 韩世谔也听说过此事,所以对此事心知肚明,杨坚当年即使是这样,也对独孤伽罗不离不弃,这对夫妻的感情还真的是情逾金坚,这也是因此,杨坚才在少年时就得到了一个重信守义,有担当男子汉的好名声,取得了关陇军功贵族的一边倒支持。 第245章 史万岁来访四 史万岁自顾自地,又是继续说道:“所以嘛,隔个几年,总会有几个军功贵族家族被清除,而也一直会有一些新人冒出来,这些亲兵部曲,如果一代代地打好基础,虽然不能袭爵,但要是上一代做到个五品的仪同,甚至是上仪同,那儿子再出来,就可以直接从帐下都督,甚至是大都督干起,立点小功就可以到都尉或者是仪同了,运气好的话进皇宫站岗成为千牛卫也是有可能的,这样下来累积奋斗个两三代人,不是没有成为中高级将领,进而获得爵位的可能。 比如上柱国王世积原来的一个手下,名叫皇甫孝谐的,他家在王家已经干了三代了,到他这代的时候终于混到了开府,还给了个县男爵的爵位,下一代就可以脱离王家自立了,这就是这些部曲亲兵们效忠主家,向上奋斗的动力,明白了吗?”韩世谔心中一动,也是举列问道:“世叔!这么说来的话,那皇甫孝谐,现在就可以离开王世积自立了,以后也不用再听那王世积的话了吧?” 史万岁冷笑得摆了摆手,又道:“也没这么简单的,即使独立出去,仍然是要倚仗着原来主家的势力,至少一两代人内都是如此,不要说皇甫孝谐,就是当朝的高仆射,位极人臣了,见到独孤信还是直呼他独孤公,就是因为当年高仆射在独孤信的家里当过一阵子门客,更不用说在王家当了三代部曲的皇甫孝谐了,若是皇甫孝谐真的以为自己有官有爵,就不尊敬王世积,那他在整个军界也是混不下去的。” 韩世谔现在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个可怕的关陇军功贵族,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能形成如此强大的势力,控制整个军界,虽然每一家的诉求都不一定相同,也不是每家都象当年独孤信与赵贵那样敢于直接反抗宇文护这样的大权臣,但大家同为军人,战场上有血染过命的交情,同伴被诛杀甚至是灭族,总会有兔死狐悲之感。也正因此,当年北周武帝宇文邕诛杀宇文护的时候,得到了这些关陇军功贵族一边倒的支持,清除宇文护余党也毫无压力。 同样的道理,隋文帝杨坚也是在得到了,关陇军功贵族作为一个整体的支持,尤其是象韦家、韩家、杨家、高家、李家这些家族的支持,才能顺利地剿灭根基在关东,得到了不少山东大族支持的尉迟迥,一统天下,从史万岁的话看来,自己这个集团是非常强大的,也有自己的潜规则。韩世谔闻言,叹了口气,又道:“世叔!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啊。” 史万岁也是笑道:“韩世侄,你现在的情况,让我们这些老将们,都很是看好你,而且将来,你也就将成为关陇大将韩族的家主,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本将也不会今天主动来找你说这些,老夫可是把你当成自己人了啊。”韩世谔感激地,点了点头,恭敬回道:“小侄多谢世叔的抬爱了,从今以后,但凡有用得着小侄的地方,您老就请尽管开口,力所能及的事情,一定在所不辞。”史万岁沉吟了一下,又是问道:“韩世侄!世叔我有件事情一直不太明白,按说这些话,我不该问,但是我不问,我的心里总有那么一层疙瘩,还请世侄方便的话,能实言相告。” 韩世叔见史万岁的表情,竟然如此严肃,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会很关系,于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应道:“还请世叔明言?”史万岁一动不动地盯着韩世叔,表情严肃的问道:“世侄啊!你是韩擒虎那老小子的麒麟儿,你又这么有才能,他应该不遗余力地提拔你才是,但好象他也从没有在关陇老将的圈子里,为你说过话,反倒是你二叔几次三番地称赞你的前途不可限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世侄闻言,他的脸上,充满笑意的回道:“世叔!按照我爹的意思,就是让我在长安,平平安安的呆下去,所以并不愿意利用家族的力量,所以在长安城里,只有我二叔支持我!” 史万岁得知原因之后,话题一转又道:“韩世侄!那你这一次,手下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这次跟我们从军出征的?我来安排。” 韩世侄想了想之后,说道:“世叔!小侄这一次调兵去宁州,准备将龙兴营的韩豹、兴武营的刘云、红机营的卢伟、厚土营的单龙,由他们四位将军,率领的四府兵马,这一次一定能够派上用场的。” 史万岁点了点头,应道:“他们这四府兵马,武艺也都是相当了得,这些人都没问题,我回去后就下调令,你带领他们办好交接之后,就骑快马来与大军会合!”韩世叔笑了笑,又道:“刚才那五个都是仪同以上的将军,他们一定不会让世叔失望的!” 韩世谔想了想,又道:“世叔!我听说宁洲那里,可是有着许多的金银珠宝,我们将它们奉献给陛下,可也是大功一件啊!”史万岁的双眼里,快速闪过一丝神光,他连忙问道:“世侄!你说什么?南宁州这种不毛之地,还会有大量的金银财宝?”韩世侄闻言,却是向他回问道:“世叔!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前西宁州刺史,现大理卿的梁毗,当年在宁州拒金的廉政故事吗?” 史万岁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回道:“那种御史、文官,我史万岁一向看不上,跟他们从无什么往来,究竟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史万岁说着说着,他的眼里,已经开始放出光来。 韩世谔也是向他娓娓道来:“世叔!这梁毗字景和,乃是西北的安定乌氏(在今甘肃中部)人,北周时代就入朝为官,做到了并州别驾,北周灭北齐时,也做到了分路行军总管长史的中级官职。” 第246章 史万岁来访五 “他在我们大隋建立之后,由于他一直耿直坦率,不畏权贵的名声,陛下就让他做了大兴令,进位侯爵。”“然而!正是因为这个梁毗执法刚正不阿,所以才得罪了不少权贵,于是便被人打击,外放到了西宁州(在今云南)这个偏僻荒凉的地方当了刺史。” “而且!当时的西宁州,还处于未开化的蛮荒阶段,原住民们还是原始部落,全是一帮战斗原始人。”“而且此地更是出产黄金,各部落的都有收藏黄金的习俗,而部落的酋长之间,也以黄金的多少来显示自己的地位与力量,于是互相间战斗摩擦不断。” “那个梁毗到任之后,曾明文公告各个部落,不许再为黄金而私斗,可各个部落都置若罔闻,毕竟人家为了这东西,都打了几百上千年了,岂是一个新任刺史说改就能改的?”“于是那个梁毗,就召集了各位酋长,参加自己的宴会,这些酋长们,还以为这个梁毗,也是跟以前那些在此地大捞特捞的贪官污吏们一样,便带了许多的金子来参加宴会,他们都想取得梁毗的支持,最好能借到一些隋兵来打仗,好让自己在这一块称王称霸。” “等到大家喝得酒酣耳热的时候,梁毗命人把这些酋长们献的金子全都抬了出来,酋长们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梁毗此举是何意。更有人问起来是不是嫌他们给的金子太少?”“结果梁毗,却是当场对着金子大哭,边哭边说:这东西饿了不能当饭吃,冷了不能当衣服穿。你们这些人却为了这东西互相攻杀,现在你们把这东西给了我,我也有金子了,将来你们是不是也要来攻杀我了?” “这些酋长们闻言,一下子都是慌了神,全都跪倒在地,赌咒发誓说绝无此意。”“于是梁毗把这些金子,又全都还给了酋长们,所以这些人敬佩梁毗的人品,叹服他所说的道理,果然不再为了金子而厮杀了,梁毗在西宁州一呆四年,把整个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与少数民族间的关系也处理得非常恰当,那个现在造反的昆州刺史爨翫,在梁毗当西宁州刺史的时候,根本不敢动造反的歪心思。” “当陛下听说了梁毗,在西宁州的作为,就把他征调回朝,接替杨远当了散骑常侍,大理卿(相当于现在的最高人民法院),专门负责刑狱终审之事。”“不料,当梁毗走后,时任南宁州总管的韦世冲,因为没了人制约,就开始纵兵抢劫当地蛮夷的黄金和女子,激化了当地的矛盾,但当时韦世冲有大军驻扎,所以南蛮虽然愤怒,倒也不敢造次。” “直到去年,开皇十五年的时候,陛下召回韦世冲,裁撤掉南宁州行军总管府,当地没有了强大的大隋军队坐镇,再加上那爨翫以为,中原大军来一趟不容易,这才敢扯旗造反,世叔!可见这南宁州其实是有不少黄金财宝的。”史万岁听得这番话,就一直在那连连点头,哈哈一笑,又道:“太好了,那地方居然有黄金,看来我们这次平叛之余,也足够让我们的将士们发笔财了。” 韩世谔闻言,低声劝道:“世叔!陛下如果没有明确的旨意,让我等对当地的黄金财宝,予取予求的话,我看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做得太过份的好,毕竟宁州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当年诸葛武候平定南蛮,也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抢了点小钱,和当地的人离心离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也不利于我大隋在当地建立稳固的统治。” 史万岁闻言,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摆了摆手,无所谓的回道:“世侄!这你就不知道了,主帅出征,就需要用各种手段调动下面人的积极性,尤其是这次深入蛮荒,不毛地带,大家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背景离乡,去家万里,你只发那点军饷,还指望人拼命,这又怎么可能呢?”顿了顿,又道:“你也是带兵打过仗的,我听说当时你可是打开城里的库房,直接给大家分钱的,为什么你可以这样做,我就不行了呢?” 韩世侄叹了口气,继续劝道:“世叔!江南的情况和宁州不一样,江南那里有着大片的平地,也有很多像金凌城那样的坚城,我们在当地还是有我们汉人的统治机构的,也有一定的驻军,可是宁州的情况,可是完全不一样的,那里完全就是深山老林,连路都没有,也没什么我们汉人的城池,当年梁毗所在的西宁州治所,也只不过是个不过三百步的小寨子,早已经废弃,即使我们这次平叛成功了,也不太可能在当地长期驻扎,到时候还是得依靠当地的蛮夷来治理各个部落。” “世叔!你可知道,当年蜀汉的诸葛武候,为什么要七擒孟获呢?就是因为军事上解决宁州容易,但要长治久安,让这些蛮夷真心归服,那可就难上加难了,所以象爨氏这样的汉人,到了当地也只能蛮夷化,变成蛮夷的头领,而不是能让蛮夷们毁林种田,建造城市。”“所以我们的这次南征,也不能结怨当地人,诛除首恶即可,要是纵兵大抢黄金,那我们大军一走,蛮夷还是会反叛的。” 韩世叔说着说着,突然就有些后悔,把宁州出产黄金之事,跟史万岁透露了。虽然韩世谔说了这么多话,可是史万岁,却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制止道:“世侄!我是这次平定叛乱的大将,我的任务就是抓到爨翫,消灭带头叛乱的几个部落,至于我走之后,这些蛮夷是否会继续作乱,那就不是我需要管的事情,世侄!你的意思我明白,但那是高仆射,杨仆射这些宰相们考虑的事情!” “而且!这次我没有接到护送地方官员上任的命令,显然朝廷只需要杀一儆百,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不是我负责的了,至于你跟我说的那什么,诸葛亮七擒孟获的事,却是没有任何意义,因为诸葛亮平南只是为了安定南方,然后北伐中原,所以他需要的是让南边的蛮夷不闹起来,自然要攻心,可我们这回的任务就是平叛,而且这次我挑选的将领和亲兵部曲们,都要从此战中得到好处,要不然下次再有战事,他们就不会追随我了。” 第247章 出佂一 韩世谔闻言,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小心翼翼的又道:“世叔!小侄认为您说得很有道理,因为士兵们,只有在重利的刺激下,上了战场后才能成为虎狼,只是我们这次按圣谕,我们这次出征的三万大军里,可是有两万人是蜀地军队,这些人只怕和我们不会是一条心的,您看到时候分战利品还要带他们吗?” 史万岁听到这话时,他的眉头顿时就舒展了不少,但脸上还是愁云浮现,只听他叹了口气,才开口道:“世侄!我现在也是在为这件事情烦心,只有关中这一万部队和十员部将是这次我准备分钱的,那些蜀地的军士,很多都是蜀王杨秀的人,也不是我们关陇一系,我并不想给他们什么好处,世侄!你一向足智多谋,可有什么好办法?” 韩世谔也是早有准备的接口又道:“刚才世叔!您不是也说了嘛,这南征路上,保证后勤是首要之事,真正作战,有个一万左右的关中精锐就行了,所以一路之上的这些后勤补给点,就让那两万蜀军分散把守,而蜀王殿下派来的将领,也都分别率领这些蜀军负责后勤,最后总攻南蛮的老巢时,保证没有这些外人参与,就可以啦。” 史万岁闻言面带喜色,才连连点头,夸道:“世侄!你的这个法子真不错,只是我们这样只留蜀兵在后面看守,会不会也太明显了一点,会招致蜀王殿下的怨言?”韩世谔又是笑道:“世叔!这个事情嘛,其实也好办,到时候蜀王殿下,想必会派一两位心腹率亲军过来的,您到时候把这些人伺候好就行了,分得的金银,还有攻占敌巢的战功分他们一份,想必这些人回去对蜀王殿下建言的时候,就不会把世叔的行为向上报告了。” 史万岁的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他又狠狠拍了拍韩世谔的肩头:“世侄!你果然精明过人,这个法子好,就听你的。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韩世谔微微一笑,回道:“小侄的人马,就是那四府兵马,我们这些人,还要麻烦世叔!您多多费心了。” 史万岁也是大手一挥,客气道:“世侄!这个没问题,你怎么说,也是这次陛下亲点的出征副将,这件事我会帮你罩着的,你就放心吧。”韩世谔点了点头,又行了个礼,回道:“那就有劳世叔了。” 史万岁也是笑着回道:“韩世侄!不必如此,我们叔侄二人同朝为官,这次又是一起出征,世侄都准备要调兵了,我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接下来的几天我还要挑选其他的将领,还要去挑选右屯卫大营中的出征部队,我要忙的事,也是挺多的啊。说到一半,顿了顿,又道:“你那里的四个将领的调令,我会发出,其他的事情,世侄你可以自己看着办,三天后我们点将台见,到时候我可就要该叫你韩将军了。” 韩世谔神情肃穆,以拳按胸,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沉声道:“是,史元帅。”片刻之后,韩世谔将史万岁送出府,看着史万岁志得意满地钻回到他的那辆车里,然后放下帘子,在那十几名身穿便服,却是背弓持剑的护卫的警戒下,向着太阳最后的光芒而去。和煦的春风,正在吹拂着韩世谔的须发,而他的思绪也在飞快地旋转着,想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那入神的思考,就连他已经慢慢走回正堂时,自己都没他发觉。 这样过了小半个时辰后,韩世谔差不多理清了思路,伸了一个懒腰,一转身,只看到王洛浅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这才环顾四周,开口笑道:“琴儿,你怎么站我一旁,也不打个招呼呢?” 王洛琴虽然现在还没有与韩世谔同房,可她现在依然也相当是,韩世谔的这座将军府的女主人,只见她顽皮地眨了下眼睛,笑莹莹的开口道:“公子!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这种出神思考,专心致志地做事的样子,你这个样子最有魅力。”韩世谔心中一动,也是笑道:“我也是最喜欢你这样安安静静地的样子,因为你这个样子最美。” 王洛琴脸上的笑容,也是一闪而没,转而幽幽地叹道:“公子!,今天的事情,我能猜个大概,是不是朝廷又要征战了?不然史万岁将军,这样的大将为什么会来找你?” 韩世谔抻手捧着她的脸,直视她那双美丽的眸子,点了点头:“不错,前几天西南那里的宁州叛乱,消息传到京城,朝廷准备派军队去平叛,史将军就是这支军队的主帅,而我也被陛下想起,给点为副将,三天后就要出发,琴儿!我这一去可能要半年多,我二叔跟二妽,就得多麻烦你操心了。” 王洛琴却是有些意外,只见她秀眉微蹙:“宁州?就是你们汉人三国时那个大丞相诸葛亮七擒蛮王孟获的地方吗?怎么这次是去那里?” 王洛琴在长安城的空闲的时候,也是恶补了不少史书,这一两年,基本上都是读经看史,对春秋以来的历史也算了解个七七八八了,就是她爱不释手的一卷史书。韩世谔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是的,这次朝廷对付南蛮的叛乱,不准备出动大军,只从关中调一万精锐的军队,加上蜀地的两万本地士兵,一共三万人,去平定宁州的叛乱,难度不是太大,就是路程遥远,来回怕是要大半年的时间了。” 王洛琴也是笑了笑,她的嘴边露出一个小酒窝,高兴道:“公子!你可是给陛下亲自点的将,回来后想必会有升职吧。”韩世谔突然想到了,刚才史万岁的话,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他坐回到了那张大椅之上,靠着背,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喃喃道:“这次可是很难说,因为我隐隐地感觉到,我的这个世叔!这一回可能要出事了。” 第248章 出征二 王洛琴闻言,她的脸色,却是一下子就变了,急忙上前一步,抓住了韩世谔的手,声音都在发抖的问道:“公子!出事?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说这仗有可能会输吗?”韩世谔睁开眼,摇了摇头,沉声又道:“不,我们隋军在战场上是不会输的,但是这史万岁把这仗,给看成了发财的好机会,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跟我通一下气罢了,刚才我说漏了嘴,把宁州盛产黄金珍宝的事情告诉他了,只怕他在打胜之后,会让人纵兵抢劫,这样一来事情就会变得严重了。” 王洛琴听到这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嘴角笑道:“公子!只要不是战阵上有危险,那就不会有事,再说了,打赢了以后放手让士兵们去抢劫战利品,不是各个军队都在做的事情吗?为了作战的目的,要让士兵卖力作战,战利品的抢劫或者说分配就是必须的。” 韩世谔摆了摆手,又道:“那可不一样,因为那宁州并非化内之地,那种地方,我们既然打下来,也是守不住的,所以我觉得两位仆射大人和陛下的意思,一定是要恩威并施,严惩叛乱元凶,然后再派出得力能臣到那里驻守,以保宁州的长治久安,可是史万岁要是那么一搞,宁州的人心必定会尽失,我们隋人以后,只怕也很是难在那统治了。” 王洛琴爱慕的看着韩世谔,轻笑道:“那么陛下这次派了官员跟你们一路过去,战胜后就地上任吗?”韩世谔闻言,微微一愣,摇了摇头,说道:“这倒是没听说过,毕竟上午的廷议,才决定了南征的主帅,现在除了史万岁和我二人外,其他六名将军,还没有定下来,三天后就要开拔,看这架式,也不会有行政官员随军安抚和上任的。” 王洛琴点了点头,又道:“这就是了,既然不会保护官员上任,那就是我们的陛下只打算平叛,没太多考虑战后的事情,要是连陛下和两位仆射,都没有考虑这些,你又凭什么让史将军这样的将领来考虑这种军国大事呢?” 韩世谔突然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只听他哈哈笑道:“琴儿!你想的毕竟太简单了,这个事情还牵涉到蜀王杨秀,没这么容易的,我的那位便宜世叔!他就想着靠打仗升官发财,可问题是有这想法的不止他一个啊,那个杨秀更是个贪婪残忍之人,这回又有他的两万蜀兵随军出征,要是史万岁到时候只顾自己发财,不把杨秀喂饱了,到时候宁州一乱,那陛下就会追究起这些事情来了。” 王洛琴的凤目之中眼波流转,沉思了一下,抬头道:“公子!你的意思是,只要史万岁跟那杨秀能分赃均匀,不互相揭发,就不会有问题吗?” 韩世谔叹了口气又道:“琴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平叛过后,宁州能持久安定,不再出乱子,那即使史万岁在当地大肆掳掠,皇上也不会怪罪,杨秀十有**,也是不敢上报的。但反过来,即使史万岁军纪严明,但是只靠军事手段铁血镇压,不能让蛮夷心服,等大军走后复叛。那也是要给皇上治罪的。” 王洛琴的心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在她看来,眼前的男子,虽然年龄不大,可是已经成为了他的一座大山,于是急问道:“公子!那可怎么办,这趟远征看起来不是得功的好事,还会给自己招来祸端,公子,要不想想办法,这回你就不去了?”韩世谔看着她,苦笑道:“这可是陛下在金殿上,亲自点的名,我又怎么能不去?现在我正为这个事头疼呢,能有什么办法在保证军事剿灭的同时,也能保证政治上宁州的安定呢?琴儿,老实说,这次我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王洛琴已经急得额头上,快要开沁出一些细细的汗珠,她本就是个有些见识的奇女子,很少有这种方寸大乱的时候,这时候,也是急得有些口不择言了,急道:“你好好想想,你想办法将在突厥人身上用的记,用在宁州那边,我好象听说宁州的蛮人也分成东西两部,是不是可以在这方面想想办法?就象你们汉人对东、西突厥那样,打一个,扶一个听话的,至少保几年太平总可以吧。” 韩世谔闻言,想了一会,又是摇了摇头,说道:“宁州和突厥两国不一样,因为突厥的东西两国,分裂已经有近百年了,到了都蓝可汗这一辈,都已经是土门可汗的第三,第四代子孙了,按我们汉人的标准,跟西突厥的室点密可汗(突厥始祖土门可汗的弟弟,西突厥的创立者)一系都已经出了五服,不再是一家人了,两边的感情也因为分隔了大几十年而变得很淡,可是宁州的东西二爨,他们可是刚刚分家的兄弟,而且一向感情都不错,至少到现在从没有翻过脸,这次西爨的首领,昆州刺史爨翫公然反叛,另一个东爨的首领爨震却是根本没有任何表示,完全没有帮着朝廷平叛的意思,我看他也是暗中在支持爨翫,要是朝廷真的无力清剿爨翫,他也会趁机自立。甚至不排除他直接带兵参战,加入叛军的可能。” 韩世谔说到这里,突然心中一动,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的脑子在飞快地旋转,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办法,而脸上也渐渐地露出了一丝喜色。王洛琴一看自家公子的这个样子,就意识到了他可能想到了一个好的点子,识趣地闭上了嘴,轻轻地走到一边坐下,看着韩世谔默不作声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韩世谔走了十几个来回后,突然就停下了脚步,低下头,再把刚才的所想仔细地过了一遍,这才抬起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着王洛琴笑道:“琴儿!多亏你的提醒,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办法了。”王洛琴微微一笑,她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漂亮的月牙,夸道:“公子!我就知道你总会有办法的,快说来听听,琴儿也帮公子好好参谋一下。” 第249章 出佂三 韩世谔点了点头,正色道:“琴儿!你知不知道那些突厥部落的大汗们,他们一般都是要向一些不太顺服,难以控制,而又比较强大的小部落收取人质,至少要嫡子或者是重要的王子之类,以让这些部落不敢背叛自己!” 王洛琴也是笑道:“公子!我也听说过,不过那好像也不是那些突厥人的规矩了,似乎是从匈奴开始,草原上都是这样,不过那招不太管用,因为这些送来的人质,往往都是找几个牧民的儿子来冒充王子,就算送来的是正宗的王子,但是草原上的大小可汗们,都能生十几个,几十个儿子,死掉一个也不希奇,公子!你是想让东西二爨送来人质,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复叛吗?” 韩世谔看着她,并没有直接回答,继续商量着问道:“琴儿!你说除了送人质以外,能不能直接把部落的可汗给抓走,或者是以作客啊,参观啊,考察啊,或者是出外打猎之类的名议扣住,然后派人去掌控他原来的部落,或者是让这个可汗的儿子继续掌管,这样可以吗?能不能让这个部落听话?” 王洛琴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反驳道:“公子!这样好象不行,因为在突厥那里,除非是征战,或者是可汗一年一度的分配生活品的大集会,这些首领们很少会亲自来的,要来也是大家一起来,除非可汗把他们全抓了,不然想只抓一个,就会让其他人恐惧,不服的,只会失掉人心,所以这种大会上抓人,扣人,甚至是杀人也不是没有过,但必须要有足够的理由才行,公子!至于你说的抓了人后派人去接管人家的部落,在突厥的草原上,应该是行不通的,因为就算是在小的部落,也是不可能让突厥的大汗本部派来的人治理,所以他们就算是宁可反抗,拼着一死,也不能这样没有气节。” 韩世谔闻言,看着面前的王洛琴,他已经感觉到,这个王洛琴的身世应该不简单,点了点头又道:“因为他们草原上的部落,是有反抗的资本的,那些大汗的本部军力,也不可能完全压制各个中小部落,但是我们可要知道,宁州的那些蛮夷,可没有反抗我大隋的实力,他们唯一能倚仗的,只是路途遥远,疾疫横行,我大军出动一次不容易,想要长期驻扎更加困难。” 说完,顿了顿,韩世谔又是说道:“要是我们隋军能捉到爨氏的首领,不杀他们,将带回来当人质,扶持一些亲近我们大隋的头人当首领,再让他的儿子来我大隋做官,实际上变相当人质,你觉得这样可好?” 王洛琴闻言微微一笑,回道:“公子!在草原上面的话,如果有个部落,敢公然地起兵反叛突厥的大汗,是一定要消灭的,我想至少那个部落的首领是必须诛杀掉,不然怎么能让其他人服气?你既然说了要让其他的头人去继任这大首领,那原来的叛乱首领还留了做什么?” 韩世谔哈哈一笑,应道:“琴儿!这就是以蛮制蛮的精华所在了,那些新立的头人,也未必会听我们的话,这是由他的地位所决定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当了首领,自然不想再被约束,所以如果他听话,那自然最好,如果他不听话再反叛,我们就把关押的那个叛军首领放回去,让他们狗咬狗去,最后再选个听话的,这招又是如何?” 王洛琴闻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久久,才冒出一句,只听她夸道:“这个你也能想得到,公子!你真行!” 韩世谔摇了摇头,脸上却没有多少得意的表情,应道:“琴儿!这也是无奈的办法,谁让我们隋人无法在那里,长久统治呢,宁州那里全是原始森林,连刀耕火种的阶段都没有达到,完全是一片蛮荒的化外之地,我们在岭南那里,还可以大规模移民,过去屯田种地,筑城久守,在宁州是根本不可能,除非慢慢地在那里一边伐木造田,一边同化当地的蛮夷,诱他们走出山林,这件事非几百年不可,我们这辈子是想都不用想了,琴儿!我也不想瞒你,其实朝廷这次之所以要如此急着出兵,甚至不考虑战后统治的事情,就是在于北边的情况已经时不我待,突厥两国那里的战云已经密布,一触即发,上一次我们隋朝没有支持他们******,所以让他们大为脑火,他们两国在这两年的战争之中,也是损失了十几万精锐勇士,所以******的都蓝可汉,就跟西突厥的达头可汉商量停战,休养几年,就可能会与我们隋朝,正式翻脸成仇。” “那都蓝可汗已经绝了对我朝的朝贡,算得上是正式宣战了,这几个月来几次企图袭击我边关要地,因为我们隋朝边关的将士有所防备,突厥骑兵看我们严阵以待,才只能悻悻而退,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最多一两年的时间,******的都蓝可汗,一定会大举与我朝全面开战的。” 王洛琴点了点头,也是应道:“公子!你的意思是,一旦两个突厥王国的可汗达成了协议,正式联合了,那一定会联手犯边,正式攻击我大隋,对不对?” 韩世谔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不错,这些应该都在两位仆射大人的计划之内,我大隋需要趁他们在草原决战的时候,完成全国总动员,征发几十万大军,全线反击,我想这次就是对突厥的决战,和我刚才的宁州攻略一样,既要消灭都蓝可汗和达头可汗这两个大隋之敌,又不能让他们当中的任何一国这么轻易地成为草原霸主,以后反过来成为心腹之患,所以要等他们打到精疲力尽,伤亡惨重的时候,我朝就会出兵。” 王洛琴叹了口气,又道:“你们这些阴险歹毒的招数,是真的厉害啊!难怪那么多勇武剽悍的突厥人,总是受制于我们隋人,公子!我知道跟突厥的一战不可避免,但你能不能想办法不去参与?咱们平平安安地好不好?” 第250章 出征四 韩世谔看着王洛琴,叹了一声才道:“琴儿!我们大隋与突厥的这一战,很有可能是最好捞军功的一战了,错过这次机会,我很有可能都不会在有得军功的机会了,你为什么要我放弃?” 王洛琴的表情,变得伤感起来,哭器道:“不,不,公子你不要误会,我只是不想你有危险,因为那些突厥人,和你以前打过的任何一个对手都不一样,那些突厥人剽悍迅捷,来去如风,你去跟突厥作战,是真的有危险的,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好吗?” 韩世谔哈哈一笑,安慰道:“琴儿!富贵险中求嘛,这个险,在我看来,还是值得冒的。”王洛琴嘤咛一声,看着自己的公子!一脸的幸福。良久,韩世谔才柔声又道:“琴儿!我有点饿了,你让人去弄饭吧,我想在这里一个人呆会儿。”王洛琴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走出正厅,韩世谔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不见,他脸上的柔情渐渐地消散,转身走回了外面的围栏那里,看着远处西下的残阳,继续开始沉思起来。刚才跟王洛琴在一起的时候,他并也没有把自己的计划和担心全盘托出,因为史万岁真正会惹上麻烦的,还是会得罪杨秀这一条,虽然自己对杨秀知之不多,但从今天大将军的话来看,此人心胸狭窄。 这回又靠着元胄死乞白赖地争了一个能出兵两万的机会,一定不会甘心只在后面给史万岁打下手做兵站的,肯定会想尽办法报复史万岁。 虽然史万岁打赢这仗,不会有什么悬念,还处于原始社会和奴隶社会阶段的南蛮,是根本不可能对身经百战的隋军精锐构成威胁的,因为这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较量,但史万岁的贪婪今天已经尽显无疑,纵兵大掠是必然的事。 自己今天虽然跟他提了分杨秀的亲信一份的计策,但两万大军显然不可能只分几百个人,纸里包不住火,这事迟早会张扬出去,到时候若是宁州再叛,那杨秀势必会向杨坚告状,史万岁要是倒了霉,自己也很难脱得了干系。 至于刚才想的那个,抓了叛军首领当人质的办法,是不是能行得通,自己也实在没有把握,就算抓了爨翫,宁州地区还是离不开爨氏,到时候东边的爨震会不会趁机兼并西爨,还很难说,要真的那样的话,爨震的实力大增,生出不臣之心,再次反叛的可能性极高,而爨震叛乱之时,就是史万岁被杨坚问责之日,自己要想不跟着倒霉,看来只有想办法和史万岁早早地划清界线了。 想到这里,韩世谔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神情,自言自语道:“史将军!希望你这次能够长点心,不作死就不会死,否则,到时候,我韩世谔就只能对不起了。” 当晚,韩世谔很早就睡下了,因为明天还要早起,调兵遣将,所以得养足精神和体力。 可是他刚躺下没多久,突然房门就被拍响,只听杨德急喊道:“少爷,宫里来人传你了!快起床啊!” “什么?那我马上来!”韩世谔闻言,匆忙起身更衣,心想这会儿,怎么突然来叫我了,难不成是因为宁洲的事?片刻之后,韩世谔就来到前堂正厅,见一名宦官正在那里等着他。 韩世谔对他还有些印象,所以认得他,因为他是隋文帝杨坚的贴身近侍之一,姓高。韩世谔上前问道:“高公公,陛下何事招我啊?”“韩将军,还不跟我快快进宫!莫要让陛下久等!”“我马上就动身!”韩世谔抽身便动,往后院走。“韩将军!你为何还往回走?车马已备,请随小人进宫啊!”韩世谔闻言,停下脚步,又道:“那就有劳高公公了!” 韩世谔跟他出了门,就直接骑上了马匹,风驰电掣般的往宫城而去。 夜深人静,长安城里人烟稀少,韩世谔他们就一路急驰,很快到了皇宫玄武门。 此刻宫门已闭,此等地方戒备相当之森严,就算是宰相大将军这时候来闯宫,若无隋文帝帝手令,也只能吃闭门羹。 但守城军校一看是韩世谔他们,就急忙打开宫门将他放了进来,都没有任何的盘问。 当韩世谔他们走到御书房外之时,那高公公就已经轻声喊道:“陛下!韩将军已经到了!” 韩世谔也是一抬脚,就迈进了御书房里。 “微臣韩世谔,叩见陛下!”韩世谔施礼道。 杨坚看了看他,突然摆摆手,所有的宫女侍婢,也都识趣的退出去。 杨坚又是传下令,御书房三十步内不得有人。 韩世谔就这样,一直静静的站在书桌前,感觉这房间里的气氛就像是凝滞了一样,空气中隐约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杨坚也沉默了许久,仿佛是在打理自己的心情和思路,终于,他开口说话道:“世谔!这一次去宁洲,可有什么计划?” 韩世谔镇定的,拱手拜言道:“陛下,微臣并没有计划。” 韩世谔是一个非常自信的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在他所接触的人当中,只有少数几人,有这样强大的压迫感的。 其中的一个,就是隋文帝杨坚,虽然杨坚现在表情很平静,说话也不露锋芒。 可韩世谔分明感觉到一股杀机,在自己的身边开始弥散。就如同一盘棋,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暗藏杀招。 又如同两个江湖高手在对决,谁都没有动,可谁都不敢在这时候露出任何的破绽,否则对方出手一击必杀,自己必败。 伴君如伴虎,诚然! “陛下要问此事的计划,微臣无德无能,想不出什么妙计,能替陛下分忧。”韩世谔思忖再三,在次说道,“但微臣有一个最笨又最直接的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第251章 出征五 隋文帝杨坚,疑惑的问道:“快讲。” 韩世湂一抱拳,平静的说道:“陛下!那就是杀光他们那些高层人员,令他们以后成为一盘散沙。” 杨坚闻言,他的眉毛,终于耸动了一下,表情微变,怒吼道:“韩世谔!你的这个法子,可是要朕杀你?” 韩世谔连忙跪下回道,“陛下!闻臣有罪,因此,陛下处死微臣,也是正当其所。” 听完这一席话,杨坚半晌没做声,他龙目如炬眼神如刀,直直的盯着韩世谔。 半晌后,杨坚方才说道:“世谔!朕记得高颖曾说过,君臣之间,相互协助,义同一体,如果不讲秉公办事,只讲远避嫌疑,那么国家兴亡,或未可知,他请求朕要使他作良臣,而不要作忠臣,朕当时便询问他,忠臣和良臣有何区别?他当时答道,臣子使自己身获美名,使君主成为明君,子孙相继,福禄无疆,是为良臣;使自己身受杀戮,使君主沦为暴君,家国并丧,空有其名,是为忠臣。” 说罢,杨坚顿了一顿:“朕要是杀你,就会成全你舍生取义忠君爱国之名,却要让朕沦为暴君、昏君吗?” 韩世谔低头拱手称罪,又道:“这这实非微臣所愿,只是微臣鲁钝,实在想不出别的好法子了。” 杨坚背剪着手,从御书桌边走出来,踱了几步来到韩世谔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又道:“世谔!你很能干,年轻才俊风流潇洒,以后可要小心回话,莫要胡言乱语。” 韩世谔闻言,重重的抱拳,回道:“吾皇圣明!” 杨坚大笑了几声,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朕知道你是个难得的人才,宁洲的事情,我们暂且就不要讨论了,朕现在问你另一件事情。” “请陛下示下。” 杨坚看着他,问道:“宇文化及这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回陛下!宇文将军他做微臣的副手的时候,办事能力比较出众,在军士当中也比较有威信,而且他出身名门结交广泛,在军中很有号召力,而且他本身的能力也不错,博学多才、武艺不俗。” 韩世谔嘴中是如此的说道,可他的心中却是在想:隋文帝大概是宇文化及有了不满,问我对他的看法与态度,这种时候,我当然不能落井下石乱说坏话了,要是被隋文帝所看不起的话,那不是断自己的后路吗?而且我以前还是他的长官,在隋文帝面前打属下的小报告,本身也是一种无能和心胸狭隘的表现。 杨坚闻言,面带微笑的问道:“如此说来,那宇文化及在你看来,倒是个德才兼备的青年才俊,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韩世谔如实回道:“的确如此!虽然微臣曾与他有过小的摩擦,但那只是私下里的一点不愉快,无足轻重,在军队里在公事上,我们还是和睦相处通力合作的。总的来说,微臣认为宇文化及,就是一个很称职的将官,假以时日,他一定更加能干。” 杨坚闻言,冷笑一声,说道:“是嘛?可是朕却不这么认为,宇文化及这个人,他或许是有点小聪明,打小也跟着家中的武师也了一些武艺,从此就自命不凡了,朕观他浮于表面华而不实,心胸狭隘不能容物,而且品行远不如他父亲那样端正优良,这样的人长期留在朕的身边、留在给事营里,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朕决定,将宇文化及革出百骑,调往别的军队里去任职,你意下如何?” 隋文帝杨坚,突然在这个时候,说起开除宇文化及的事情,让韩世谔颇有些猝不及防,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虽然不是怎么明白,此事原由,韩世谔向杨坚回道:“陛下有旨,微臣自然只能遵从,但是微臣如今早己不是给事营的都尉了,微臣也是管不着他的啊﹗” 杨坚闻言,他面带微笑,轻松的说道:“朕之所以问你,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嘛!畅所欲言、集思广益,一直是朕的纳谏方略,再加上你怎么着也是给事营,第一任的都尉,所以,你当然最有发言权了。” 韩世谔拱手道:“微臣再无多言!微臣谨遵圣命。” 杨坚看着他,也是笑道:“呵呵!世谔!朕就是喜欢你这种,负责又认真的办事态度,还有,你有一个为将者的胸怀,你与宇文化及之间的矛盾摩擦,朕一直都是心知肚明的,他是屡屡刁难中伤于你,你却能在这时候不停的为他说好话,足以见得你是一个品貌端正又有豁达气度的人。朕一直都认为,开国立邦平定天下,有一技之长可供发挥即可用之;但是守成开拓护国安民,则要德行俱佳才行,太平盛世里,就需要你这种品行端正又有能力的人才,为朕分忧为国出力,两相对比,宇文化及差你实在是太远哪!” “陛下谬赞了!”韩世谔就差额角,划出黑线滴冷汗了,心道:还好我反应够快够机灵,没有在这时候落井下石,说他的坏话,或是大力支持,甚至是怂恿隋文帝开除宇文化及,不然,自己甚至会有更加不好的后果了。 韩世谔听隋文帝这话的意思,大概是我经过了他的品德测试,他应该能相信我,不是一个轻佻乱来的人。 好险!真是伴君如伴虎,步步杀机! 好在自己现在不在宫里上任,否则干得也太劳心劳力、又有风险了。 杨坚此时笑容可掬的,拍了拍韩世谔的肩膀,说道,“明天还要去军营调兵,如此,你且先退下吧。” 韩世谔叹了口气,恭声行礼道:“微臣告退!” 走出寝宫,当晚,韩世谔就趁着夜色就悄然离开了皇宫,回到自己的家里。 第二天一大早,韩世谔就赶去韩憎寿的侍郎府里,此时侍郎府中,韩憎寿已经起来了,他看到是韩世谔来时,就唤道:“是小四来了么?” 第252章 出征六 韩世谔急忙上前,行礼道:“二叔!是我,天色还早,小侄是来给二叔问安的。” “你先进房来吧。” 叔侄二人一进了屋,韩世谔就站在韩憎寿身边,他的心中感觉有些不妙。 因为看情形,韩憎寿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是太好,因为他的脸色很沉峻。 韩憎寿喝了茶水,轻语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会过来。” 韩世谔也是惊讶的,问道:“二叔!不知你是如何得知的?” 韩憎寿瞥了韩世谔一眼,淡淡道:“你二叔跟随陛下这么多年,也不是白跟的,对他的脾性和习惯多少有些了解,他任命你为征讨宁洲的副将军,按列也会将你调近宫中的。” 韩憎寿应了声之后,便将宇文化及的事情,对韩憎寿说了。 韩憎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看来这两年下来日子里,你也是长劲不少,没白跟着陛下!陛下是明君,是圣主,他有着敏锐的眼光和独特的主见,谁想用谗言诬蔑去向陛下告状,那非但是没有效果,反而会给自己惹祸上身,你做得极对,陛下就是这样的性格,你以后可要牢记了。” 韩世谔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是!这段时间,小侄也是深有体会,小侄感觉陛下,几乎是手眼通天,而且似乎能看穿他人的心思一样,我想起了在进入皇宫之前,我父亲对我说的话,当时他老人家说,让我永远不要忘记,陛下现在才是掌控一切的人,在皇宫当差,凡事都要将他考虑进去,任何时间也不可忽略了他,现在看来,父亲的教诲是无比正确的!” 韩憎寿看着他说道:“什么时候醒悟,都不算太晚,你就老老实实的去宁洲跟史万岁,一起平叛吧!我们遇上这样的帝主,身为世家的我们,既是福份也是悲哀。” 韩憎寿似乎陷入了无尽的回忆,悠然又道:“所以,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恃宠而骄,认为自己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犯过这种错误的人已经不少,引以为戒吧!” ······ 韩世谔带人回到军营里,几乎是彻底忙碌,中午之时才算完事,四营人马都已整装待发,韩世谔让大家休息一个时辰在动身。 其实韩世谔没有忙乎什么,一些杂事都有下属打理,他偷空眯了一会儿打个盹,又回了一趟府里,跟家人告别。 稍后韩世谔领着他们四千人,到了史万岁的大营里,众人已经在吃过饭,不久便整装待发。 韩世谔披挂上马,与史万岁走在最前,率领万余人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开出军营,走上了长安城外。 而长安的市民百姓们,远远看到了这一支装备精良的队伍时,都是纷纷翘首观望。 史万岁身着一身正式的明光铠,容姿焕发风流潇洒走在最前,韩世谔则是全副披挂赤红色的明光铠,腰悬宝刀,手上还提着那柄长八尺、重数十斤的马槊,威风凛然煞是夺目。 在他们二人身后,则是二人军队的战旗,除了二人身边,百十名骑着清一色的高头大马的亲兵之外,其余的军士全是歩兵。 可是,就算如此,这样一队人马走在大街上,想不拉风也都很难。 远远看到他们走来,城外市民们自觉的闪道两旁围观,人群中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的议论。 “那个好像是韩将军吧?都有好长日子,没见他出兵了,隐伏了若长的时间,这一回是要去哪里呢?” “该是奉旨出行办差吧,否则不会如此张扬。” “你们说的什么屁话!人家韩将军,靠自己立下了那么多的功劳,你们能吗?” “就是,人家现在可是左侯卫的将军!那可是大官啊!我家的二小子,能有那一天就好了!” “就你家那二小子,我说李大哥,你就别在做梦想屁吃了!” “那可不一定!” 一行人走得并不快,虽说是在长安城外走,可也是招摇过市,刻意风光了一把。 韩世谔开囗说道:“主帅!军情如火,我们还是速速启行吧!” “好,传帅令,急驰宁州,前进!” ······ 两个月后,成都城内的益州总管府也同时是蜀王府内,金璧辉煌的王府大殿上,正在摆着一份独特的宴席,蜀王杨秀稳坐在大殿正中的上座,对着分居左侧的一众平南将领们,频频举杯致意,而坐在右侧的一众蜀王府的文官和武将们,也是对着坐在对面的将军们觥筹交错,宴上气氛热烈,但总透着一股难言的诡异气氛。 杨秀年约二十五六,眉清目秀,但是眉宇间却是有一股子难言的桀傲之气,笑起来的时候,一双大眼睛会变得有点三角化,让人看了挺不舒服,他这会儿身着紫色的锦袍,头戴紫金冠,正冲着坐在左手边首席的史万岁敬酒:“史将军,这回平定南蛮,路途遥远,还要多多辛苦你了,来,本王再敬你一杯。” 史万岁今天是全身戎装,大铠将袍,而那绕了一圈虎皮的镏金头盔,正放在座边的蒲团上,听了杨秀的话,他也哈哈一笑,端起酒杯,回敬道:“为国出力,份内之事,前方作战还需依赖大王在后方转运粮草,应该是大王辛苦才是。”言罢将爵中的酒一饮而尽。 同样穿了一身明光铠的韩世谔,就坐在史万岁身边一个位置上,今天的这个宴席是严格按照了古礼而进行,座位都是汉时的那种低矮的小榻,人都要跪坐在小榻上,每人面前都摆着一个小几,上面放着一个牛头,一只烤全羊,还有一只烤乳猪、再加两盘小菜,而除了这几个主菜外,每人的面前还放着一个青铜酒缸,一个美貌的婢女跪坐在客人的身边,不停地为贵客们把盏(斟酒)。 今天的酒和大隋别的地方的烧酒不太一样,乃是蜀地特产的绵竹烧春酒,也就是后世有名的剑南春。 第253章 蜀王杨秀一 剑南这个名号,是后世唐朝时期,对巴蜀之地的行政区分,在隋朝还没有流行,但是绵竹烧酒的历史,在这之前就已经有数百年了,今天这杨秀拿出来招待大家的,也正是绵竹乃至整个蜀地最有名的天益老号古黄泥烧春酒,灌进青铜酒缸的时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那种黄泥封口的老坛酒。 绵竹烧春酒酿酒用水,全部取自城西的中国名泉之一的玉妃泉,后又以高梁、大米、糯米、小麦、玉米,五粮为原料,产自川西千里沃野。饮山泉,沐霜雪,上得四时造化之美,下汲神景地府之精。数百年酿酒秘技精工锤炼,荟萃五粮精华,玉液澜波,香思刻骨。 而韩世谔刚才喝了几杯,也是觉得此酒香气幽雅、醇厚谐调、绵甜爽净、回味悠长,风格典雅独特,酒体丰满完美,自古浓香独秀,风华绝世,和自己想方设法,酿造出来的烧酒,口味完全不一样,诚为天工开物、琼浆玉液、国色天香。 只是韩世谔看到了面前的这猪、牛、羊三牲宴,又是在心里,暗自摇了摇头, 因为自春秋以来,一直有着太牢宴的说法,所谓太牢,乃是猪、牛、羊。这三种祭祀用的主牲畜,一般只有帝王才有资格设这太牢宴;而诸候大臣的祭祀,则只能用猪和羊,是不能牛,称为少牢,普通官员和百姓,只能在这种宴会上吃整头猪,称之为牢。 韩世谔现在心中暗想,今天是蜀王杨秀,今日为征南的众将士,设下的接风之宴,按说是应该和祭祀八竿子也打不着,可是在这宴会上,却是直接就上了帝王,才能有资格的太牢宴,不知道这个杨秀意欲何为。 韩世谔看了看四周,心道:幸亏这里,没有什么礼部官员和御史,不然只凭今天上的菜,就可以弹劾杨秀逾越礼制了,而史万岁这个便宜世叔!也是一个粗人,不懂这些礼仪,来了就大喇喇地坐下来喝酒吃肉,自己连劝他的机会都没有,现在也只能跟着享用了。 就在韩世谔在那胡思乱想的当口时,那杨秀和史万岁又干了两杯酒,这会儿也算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因为这种烧春酒的后劲不小,在座的一些人已经脸上微微见红了,杨秀突然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故作后悔的说道:“可惜可叹啊!这次孤没有机会,和史将军、韩将军一起出征宁州,建立诸葛武候,那种不世之功的机会了,真是遗憾得很啊。” 史万岁闻言,笑着回道:“大王不必懊恼,宁州的南蛮实在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用不着牛刀杀鸡,大王只管坐镇蜀中,听我大军捷报就是。” 韩世谔在旁,也是跟着帮腔道:“是啊,大王,比起宁州的那些蛮夷,这巴蜀之地才是西南重镇,朝廷要地,这里可是千万乱不得的,有您坐镇这里,蜀地这些年没出过乱子,这可比什么远征宁州的功劳大多了,这才是真正的不世之功呢。” 杨秀听了这些客套话,他的脸色稍稍舒缓了一些,哈哈一笑又道:“本王久闻韩将军足智多谋、南征北伐、屡建奇功,今天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来,韩将军,本王敬你一杯。” 韩世谔哪好推辞,就连忙站起身,端起面前的酒爵,一饮而尽,完事后抹了抹嘴,也是笑道:“末将不过是跟着各位大帅,建过一些微末的功劳罢了,实在是提不上这些,大王居然能记得末将,真的让末将是受宠若惊啊。” 杨秀闻言笑了笑,又指着右首第三名的一个三十多岁,脸型瘦削,一脸精明的绸服白面男子,对史万岁跟韩世谔介绍道:“两位将军,此人名叫万智光,在本王自幼时,就跟着本王了,他是个长随,也读过些兵书,蜀地的獠人作乱之时,也跟着去平定过几次叛乱,还算有些本事,这次父皇下令,要我蜀地出兵二万,协助两位将军的大军平叛,本王有意让智光带兵,跟着两位将军学学兵法,不知两位将军意下如何?” 杨秀说完之后,就向着万智光使了个眼色,那万智光连忙长身而起,越席而出,脸上挂着一丝谦恭的笑意,冲着史万岁深深地一鞠躬,双手端着酒杯,声音尖细的说道:“史将军的虎名,在下也是如雷贯耳,万某这回要多承,两位将军的指教了。” 史万岁上下打量了那万智光两眼,这人身形瘦弱,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走,说话也是一股娘娘腔,怎么看都不象个军人,心中顿生厌恶,随即他就放下了酒杯,沉声道:“指教二字不敢当,请问万将军,现在在军中居何职?” 万智光的脸色,微微一变,也是恭身回道:“史将军,万某一直是跟着大王左右的,现在还只是白身,并无军职。” 史万岁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没有理会万智光,而是转向了杨秀:“大王,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我朝有军制,白身者不得从军为将,更不能统领一军,您应该不至于不清楚这点吧。” 杨秀闻言,他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因为史万岁刚才的话,让他觉得很没面子,他随即就把酒杯,往面前的案上重重一顿,酒水四溅,沉声问道:“史将军,凡事都可以变通,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本王没说要让武通统领大军,只说让他跟在史将军的身边,学学兵法,这个难道也不行吗?” 史万岁应了一声,反问道:“可是本将刚才听到大王金口玉言,是要这位万、万先生带兵跟着本将,不知道是不是本将听错了。” 杨秀闻言,他的脸上顿时就一阵红一阵白,他这么也没想有到,这个史万岁如此教条,他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些,高声问道:“史将军!领兵之人自然会是朝廷的将领,刚才本王一时酒后兴起,可能说得不是太严密,史将军这是要较真吗?” 史万岁听了杨秀的话,也是连忙起身,拱手道:“不敢、不敢,本将失言,唐突之处,还请大王见谅。” 第254章 蜀王杨秀二 杨秀闻言,咬了咬牙,又是说道:“既然史将军说了,没有军职的人不能带兵,那本王现在就以蜀王,加上柱国的身份,征调万智光入我蜀王府行营,授开府将军之职,掌兵两万,随史将军南征,史将军,这回你可满意了?” 韩世谔闻言,他的心里猛得又格登一下,尽管他早就知道这个杨秀,是个不按常理出牌、又是凶猛暴虐之徒,但是他这么也没有想到,他能够嚣张到了这种程度,得理不饶人,无理争三分,韩世谔知道,以史万岁的这个性格,只怕又是要当堂发作了。 果然,史万岁己经气得长须无风自飘,朗声道:“大王,按我朝军制,您作为上柱国,有开府之权,但是这可不代表,您可以私相授受五品以上的将军之职,即使您要保举这位万,万先生当将军,也应该上书兵部,得到陛下的批准和兵部的任命之后才可以,哪能在这种酒宴上,就直接就给个开府将军的职务,让一个小小的内侍,独掌两万大军?这种事情传出去,我大隋的军威何在?” 杨秀也是冷笑一声,怒吼道:“哼哼,史将军,我大隋的军威,来自于我大隋的铁军,天底下能打仗的,可不是只有你一个史将军,就是我的这个内侍万智光,也曾经在巴蜀平过叛,打过仗,怎么就不能带兵出征了?你刚才口口声声说的蜀汉丞相诸葛亮,也不过是个标准的文人,骑不得马,只能坐四轮小车,这样的人还不是照样能带兵深入南中,七擒孟获,有一种人叫做儒将,你难道不明白吗?” 史万岁被这番话,给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愤愤地说道:“就算这位万先生熟读兵书,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毕竟我朝有法度,非大将者不得领兵,大王要是让他当个中兵参军,参议军机是没有问题,但要说作为两万大军的主将。这个实在不合我朝军制,陛下也是不会答应的,还是请您收回成命。” 不料,杨秀却是傲然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况且本王裂土封疆,父皇也曾授本王在蜀地便宜行事,独断专行之权,史将军,你的讨伐大军是父皇派出的,孤虽然管不了,但是孤的这两万蜀地部队,本王愿意让谁当主将,愿意给他什么官职,都是孤的事,你可听明白了?” 韩世谔一看这气氛不对,心中也是暗暗叫苦,因为这次南征,他早就不报着建功立业的想法了,他而是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一看这接风宴上,杨秀和史万岁就这样子杠上了,以后的情况八成也好不了。 因为这杨秀,毕竟还负责了他们大军,后方的粮草和后勤转运的事情,他万一要是在后面做点手脚,那前线的一万大军,可就只能在深山老林里摘野果子吃啦。 于是韩世谔,就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对史万岁笑道:“史将军,今天是蜀王殿下,为我等特地设下的接风之宴,不谈公事、不谈公事。”说完,他又是迅速地站起身,对杨秀说道:“蜀王殿下!为了感谢您今天的盛情款待,末将敬您一杯。”言罢,猛得就将自己面前的一杯酒,给一饮而尽。 而坐在右首边的一些杨秀的属下,也都是纷纷站出来打圆场,向着史万岁敬酒,杨秀和史万岁二人的心中,虽然还是心中恨恨不平,但也多少清醒了一些,连着干了几杯酒后,也都各自坐回了座位。只是再也无眼神和言语的交流,而那个万智光,讨了个没趣之后,还是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一场本来,还算宾主尽欢的酒宴,就此便失了气氛,杨秀接着又饮了几杯之后,就推说自己身体不适,便离席而去,益州总管府的长史元文,也都出来代替杨秀,继续招待史万岁等人。 史万岁等人也不多说话,低头只顾喝酒吃肉,磨蹭了小半个时辰后,便以军务繁忙的理由,跟韩世谔一起带着一众平南的将帅,离开了益州总管府。 回到了城外五里处的大营之中,史万岁的一路之上,都是气得都没有说话,进了中军帐后就往帅位上一坐,面沉如水,刘全、冯孝慈、韩豹、刘云、卢伟、单龙等一众这次征南的将军,个个也都是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许久,史万岁才缓缓开了口,问道:“今日之事,各位将军,可有何看法?” 这些人当中,就属这刘全最为暴躁,只见他站了出来,他的大嗓门一下子就响起来了,只听他喊道:“史大帅,依末将看,蜀王殿下,实在是太不把,咱们关中军人放在眼里了,那个姓万的小子,一看就是个娘娘腔,只会溜须拍马之辈,这种人怎么可以领军为将,当个参军都不够格,您今天说得对,咱们不听他的,干脆就率这一万将士,现在就拔营出征。” 其余众将,也都的应声叫好。 史万岁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将领冯孝慈,说道:“冯将军,您对此有何高见?” 冯孝慈身形中等,黑脸长须,他是关中华阴人,性情刚毅,弓马娴熟,在北周时就是镇守边关的左武卫大将军了,入隋之后,多次在甘州,岷州一带任行军总管,与叛乱的羌人和吐谷浑作战,威震一方。 可是冯孝慈也面临李广难封的那种局面,因为羌人后来畏服他,不敢闹事,而灭南陈,平江南,战突厥这些大战他又没捞到参与,所以二十年下来,他还是在将军的位置上原地踏步。 史万岁跟此人也是自幼交好,所以这次平定宁州,史万岁也特地请旨,把冯孝慈给调了过来,本来是准备接掌那二万蜀兵担任主帅的。 冯孝慈想了想,开口应道:“末将以为,这次平定宁州,后勤补给是关键,蜀王殿下看来已经下了决心,要把这蜀兵的指挥权,交给那个万智光了,我们要是这时候跟蜀王殿下起了冲突,非但于事无补,反而可能会让他怀恨在心,这后勤补给之事上他要是做些手脚,或者怠个工什么的,那我们大军在前面可就麻烦了!” 第255章 蜀王杨秀三 冯孝慈顿了顿,又看了看他们,又道:“所以末将以为,在这种时候,我们还是不宜跟蜀王殿下他们直接翻脸交恶,所以我们可以作出一点让步,比如让那万智光以参军之职,行指挥蜀兵之权,参议军机时也带上他,这样给蜀王殿下一个台阶下,想必他为了自己的这两万将士,也会尽心竭力,确保后勤,至于其他的僭越违规之事,史元帅可以回朝后,再向陛下禀报。” 史万岁这个时候,他的气也消了一些,点了点头,又道:“冯将军所言甚是,那么就依你的意思办,一会儿我会派人到益州总管府上,向蜀王殿下致歉,并把这个意思转达。”说完,他看了一眼韩世谔,在次说道:“今天的宴会,我们大家都喝了不少,就先各自回营休息,整理装备,明天和那些蜀军汇合后,大军就开始拔营出征。” 在场众将,都是齐声拱手道:“是!将军!” 史万岁的目光看了看他们,又转向韩世谔说道:“韩将军,你留一下,我还有事找你商量。” 韩世谔在史万岁,刚才看自己的时候,他就能猜到这点,于是微微一笑,站在原地,目送各位将军们纷纷出帐,史万岁又把自己的几个亲兵,也打发了出去,很快,帐内只剩下史万岁和韩世谔二人了。 史万岁此时叹了口气,说道:“世侄!你说得果然没错,南征最麻烦的事情不是蛮夷,而是蜀王,刚才你不发一言,应该是有了主意,依你所看,这事该如何解决?” 韩世谔在刚才,一路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到了一个主意,他看了一眼帐外,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世叔!末将愿意这回主动留在后面,以保证大军的后勤运输,之前咱们在大兴商量的那个办法,可能行不通了。” 史万岁闻言有些惊讶,良久,他才看了一眼韩世谔,问道:“世侄!怎么就行不通了?” 韩世谔叹了口气,又道:“世叔!现在的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蜀王他想要的是,在这次平定宁州的作战中有所作为,他和我们要的不一样,所以现在他自己,虽然去不了宁洲,但就是要把那个亲信万智光给派过来当监军,史元帅要是还想着让,这两万蜀军拖在后面当运输队,只怕会惹怒蜀王他们,到时候会使出无数小伎俩,来对付咱们的大军。” 史万岁的脸色一变,他现在已经将蜀王一行人,都给恨得牙痒痒,怒吼道:“他敢!要是坏了朝廷平叛的大事,就算他贵为王子,陛下也是不会徇私情的,当年秦王杨俊在扬州把事搞砸了,最后是个什么下场,大家可都知道。” 韩世谔摆了摆手,眼中光芒一闪,回道:“世叔!我们犯不着跟蜀王这种人置气,事后陛下怎么处罚他,那都是以后的事,我们要是跟他继续杠下去,吃亏的可是咱们自己啊,再说了咱们打这仗,主要是为了发财,其实跟他要军功是不冲突的,何不双赢呢?” 史万岁闻言,“哦”了一声之后,反问道:“世侄!怎么个双赢?那个姓万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让他一路跟着咱们,咱们一路发财的事情,只怕会给他知道,你觉得这个人,是会给我们用些黄金,就能够收买得了吗?再说了,就算我们两个主将不要军功,可是那些跟我们来的,关中的将领们还要呢,我帐下的六名字将军,暂且不说,就是你帐下的那四名将军,你看他们,是那种不想要军功的样子吗?” 韩世谔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又道:“世叔!其实这件事也好办,军功嘛,是可以分的,这次最大的军功,就是那个带头叛乱的西爨首领爨翫,最后消灭他的部落时,我们就把斩俘算给各位将军,而那个爨翫本人,则交给那个万智光,蜀王的人得了擒获敌首的大功,而各位将军则有斩俘数,也可以回去论功升官,大家皆大欢喜,岂不是双赢?” 史万岁低下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反问道:“宁州的蛮夷能有多少?这次可不是你们上次平定江南时,那种整个江南震动的局面,因为那爨翫的手下不过几万户,还分散在几千里内,我大军这次行动迅速,这才两个月的时间就在成都这里完成了集结,只怕爨翫也来不及召集各峒各寨,给我们一网打尽的机会吧,我们双方帐下的十员将领,都要分这些军功,只怕分到每个人的头上,还能有多少剩不下呢。” 韩世谔看了看四周,低声又道:“所以我们这次要杀个回马枪,一开始大张旗鼓地进军,爨翫无非两种选择,要么召集各部,甚至是想办法取得他哥哥,东爨的首领爨震的支持,在昆州与我军决战,要么就是遁入山林,防守各峒,跟我们打游击,要是前一种办法,那倒是省事了,一战可以搞定,要是后一种办法,就会很麻烦,需要一个个地剿灭这些寨子,很耗时间,不如派使者分别安抚这些寨子的首领,授予他们虚职,表示既往不咎,然后作作样子就假装班师,却留下精锐部队,这些蛮夷得知我大军返还,一定会聚在一起把酒庆功,到时候我们用奇兵突袭,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获得全胜!” 史万岁一直都在很仔细地听着,听的也是连连点头,听到最后时,他才抚须深思了一下,开口又道:“这办法倒是可以速决,只是这样一来,战果不大,这点何解?” 韩世谔低声又道:“世叔!所以这仗是攻心之战,陛下和两位仆射大人的本意,也是宁州能永远安宁下来,在取得军功的同时,能让南蛮顺服,那就不能大开杀戒,当年诸葛亮渡泸水时,碰到瘴疠横行,当时巫者说这是战死的蜀军鬼魂作怪,要杀南蛮俘虏,以首级祭奠才能前行。” 第256章 蜀王杨秀四 “结果诸葛亮用白面作馍,做成人头状,里面塞肉,称为馒(蛮)头,扔进泸水,这才使大军重新得已前行,加上七擒孟获的事情,让整个南中地区终蜀汉一世,没有再发生叛乱,我们大隋的皇上,还有高仆射想要的也是这样的结果。” “所以末将以为,我们在此战中斩首,不一定要太多,只要俘虏多点就行了,到时候我们扣住那些蛮夷的首领,跟他们约定,让他们举族投降,把全峒全寨的人数,都算成是俘虏,然后就地释放,这样俘虏人数足够多,回去后向陛下交代时,也只说是顾念着陛下的仁德,把俘虏就地释放,让他们感恩戴德,从此忠于我大隋,只带着几个首领回京,再把抓到爨翫的功劳分给蜀王,我想这样方方面面也能交代过去了。” 史万岁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满意的神情,他再次摸了摸胡子,笑道:“这办法确实不错,只是那金银财宝的事情?怎么办?” 韩世谔低声又道:“到时候世叔也可以,私下里跟这些蛮夷约定,让他们交出足够的金银财宝,以作为不杀他们首领的保证,还可以让爨翫的子侄,继续统领西爨,反正有他们的老爹扣在手上,估计那些儿子也不敢反,真要反了,就把那爨翫放回来,收拾这些个不孝子,只要宁州以后不出事,皇上和两位仆射大人,都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史万岁的眉宇之间,终于舒缓了开来,开口笑道:“韩世侄!还是你小子有办法,就按你说的办,只是这样一来,你完全可以随大军行动啊,为何你要拖在后面?” 韩世谔闻言,心中暗道:我能告诉你,这是因为我想离你远点,以免给你牵连到吗?但韩世谔的脸上,却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双手一摊,又道:“世叔!这也就是做做姿态给蜀王的人看看罢了,不然把他们全部打发在后面当运输队,只怕这万智光也会有意见,但要是我带着帐下的四名将军,带个四千人拖在后面,这样那些蜀兵,也就没话可说了。” 史万岁闻言,哈哈笑道:“世侄!我实在是弄不明白你的想法了,你费这心思把他们五个给弄来,却又跟着自己在后面看粮道,且不说你南征能得到什么,就是他们四个,他们能答应吗?” 韩世谔正色回道:“世叔!到时候等世叔!凯旋归来之时,把这些俘虏的账,分给我们一部分就是,大军远征,粮道要紧,想必其他将军也不会有太多意见,而且我这样也是以防万一,蜀王就是真的想在后面搞什么鬼,有小侄在这里盯着,也不会逃过小侄的眼睛,这样可确保世叔在前方作战无虞。” 史万岁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回踱起步来,走了几个来回后,他转头看向韩世谔,双眼中精光一闪,又道:“韩世侄!你的提议我接受,但我也不能把你放得太靠后,你们还是跟我先走一段再说吧!象刘云、卢伟、单龙他们三个营,先留在后面,隔个百余里,就让他们筑寨而守,在放上几千名蜀兵驻守,再把我们的关中兵也放上两三百,这样混编,蜀王也没有话说,毕竟这次蜀兵是有兵无将,也需要我的这些将领来节制的。” 韩世谔闻言,心中暗叫一声:苦也,但是他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笑容,行了个军礼,说道:“谨遵大帅军令。” 从中军帅帐中出来之后,韩世谔就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低头进帐后刚一抬头,就发现韩豹等四人,都盘膝坐在自己的帐中,一个个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呢。 他们一见到自己主将的到来,心急的单龙,便就嚷嚷道:“将军!有消息了吗?这回我等担当什么任务?” 韩世谔却是不动声色地,看了四个人一眼,发现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脸的期待,眼神中尽是急切之色,他坐回到了自己的那张行军胡床上,平静地说道:“为何诸位将军,不在帅帐之中,亲自去问史元帅原因,而在此问本将?” 满脸横肉的卢伟应了一声,反问道:“将军!你就别跟我等绕弯子啦,这次南征,咱们哥几个可都是冲着您来的,这些年来,我们在左侯卫里大营,成天站岗放哨,啥军功都没有,眼看着其他将军们个个都升了官,我们却还是原地不动,这个心急啊,多亏得这回将军你记得我们,把我们弄了出来,能不能进一步,就全看这次啦!是不是呀?诸位。” 其余三人都是瞪了卢伟一眼,似乎都是不太满意他,在将军的面前,把自己几人的底细都说出来,但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都是只能转向韩世谔,点了点头,单龙开囗道:“将军!卢兄弟说的是事实,我们一般是没有出来,征战得功的机会,这次能不能向上动一动,就全指望宁州之战啦。” 韩世谔的脸上,依旧还是平静如故的说道:“诸位将军!即然你们问到了,接下来任务的事情,我在这里也跟大家透露一下,大家千万不要外传啊。” 韩世谔扫了一眼,那四张已经写满了期待,屏着呼吸的脸,看了一眼门口,低声道:“今天大家也都能看出来吧,蜀王殿下也是有意出来抢功的。” 红机营都尉卢伟,也是恨恨地说道:“那个蜀王也真是的,派了个什么鸟人啊,我看那个姓万的哪能上战场,八成是他的娈童吧。” 兴武营都尉刘云,连忙捅了卢伟一下,低声道:“老九,慎言!” 卢伟闻言,这才收住了嘴,下面更难听的话没有说出来。 刘云看着韩世谔,说道:“将军!这个事我们大家都看得出,刚才只怕史元帅留你下来,也是为了商量这事吧,你刚才可是劝史元帅跟蜀王搞好关系呢?” 韩世谔闻言,笑了笑,问道:“刘将军,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257章 蜀王杨秀五 刘云叹了口气,开口又道:“将军!您一向都是识大体顾大局的,您要是不这样做,倒是反而奇怪了,前几天我们几个,一直商量这次平南的时候,大家还想着打先锋,战阵上立功得爵,将军!这回是不是,要为了让那蜀王满意,得让我们左侯卫改打后卫了?” 韩世谔此时的内心,雪亮无比,他知道,在自己这些手下的将领当中,只有这刘云的脑子最好使,堪称将帅之才,想必也是这刘云,怕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功劳,给分给别人,这才拉上众人一起,来自己的帐中问自己的,所以自己接下来的解释需要小心谨慎,至少要让这四人满意才行。 于是韩世谔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点了点头,回道:“具体的还没定,但以前那种让蜀兵负责粮道和后勤,我关中大军一路征战的策略,显然是没法执行下去了,不然要是蜀王在后面使坏,扣发我们的军粮,那么,我们前方的大军没了粮食,可是会全部崩溃的。” 刘云也是紧跟着说道:“那就是准备用蜀兵去平叛,让我们这些关中精锐在后面守粮道?既然如此,我等还跑这里做什么,就地征发蜀兵就是,还用得着我们的大军千里而来吗?”这话一出,其他的三人,都是面色凝重,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自己的将军。 韩世谔站起身,走到门口,对守在门外的韩单说道:“韩单!我要和几位将军有要事相商,你将护卫们都撒得远点,三十步外,也不要让别人接近。” 韩单闻言,随即便领命而去。 韩世谔走回了帐内,又坐回了那张胡床上,看着刘云的双眼,说道:“其实我现在认为,这种情况下我们守粮道,倒不一定是坏事。” 刘云的眼中,也是闪过一丝惊讶,旋即问道:“将军!此话何解?” 韩世谔看着眼前的四名下属,平静地说道:“今天的晚宴上,史元帅和蜀王殿下已经算得上是公开翻脸了,由于我军的后勤补给和粮道转运,全都要依赖于蜀王,可以说他掌握着我军的生命线,要是想使点坏,扣发军粮,那我们全得饿死在宁州的深山老林里,刚才我和史大帅商量过,不能象原来那样让蜀兵守粮道,关中军打头阵,而是实行混编,蜀兵是有兵无将的,而我们军中的低层将领,到时候要分散到各军,每个人担任行军的子总管,带一些军士。” “至于那个万智光,只怕要和史大帅一起走到最后了,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蜀王不至于在后面做手脚,他要的是那个万智光得到军功,这就相当于他自己得了军功,冲着这功劳,他也不会害我们的。” 刘云也是点了点头,回道:“这个我们能理解,只是这次守粮道的是谁?就是我们这些人吗?将军!您是我们的主将,要是让我们这次,在后面看守粮道的话,那我们还不如不来了呢,混编我们没意见,但不能只让我们四个守粮道,这件事还希望将军!能出头帮我们,向史大帅争取一下啊。” 韩世谔闻言,也是笑道:“放心吧!我是不会让大家吃亏的,我们这次的宁州之战,取胜是没有悬念的,但为了那点功劳你争我夺,结怨蜀王,以至于给他抓到把柄告我们一状,那就得不偿失了,各位可能有所不知,宁州是有黄金矿的,那些蛮夷也一直为了争夺金子互相攻杀,还曾经用金子行贿过时任西宁州刺史,现任大理卿的梁毗,我军取胜之后,一定会有许多金子,到时候史元帅想必,是不会把这些金子上交国库的,要是私分了这些金子,就会落下把柄,到时候有可能会给蜀王告上一状,那我们别说得功升官,就是连现在的职务都未必能保住,最起码以后的前程要受影响。” 众人都没有料到,还有这一层意思,一下子都傻了眼,默然不语,良久,韩豹这才长叹一口气,怒道:“娘的,怎么这次打仗,还要碰这种狗皮倒灶的事情,真他娘的烦人。” 韩世谔也跟着长叹一声,应道:“要是我们都只是小兵,只用听长官的命令,鸣鼓而进,闻金则退,人头和俘虏算军功,简单直接,那倒也省事了,只是我等现在既然到了这个位置,已经回不去当小兵了,这次南征宁州,陛下不让蜀王当大元帅,而是另派了史元帅过来,其实从一开始就决定了,我们这些中高层将领就得夹在中间当受气包啦,当时我没料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就把各位牵扯了进来,大家真的要怪,就怪我吧,我韩某人给各位赔罪了。” 韩世谔说着说着,己经站起身来,向着众人郑重其事地作了一个揖,示意他的歉意。 卢伟这时猛地一拍大腿,说道:“将军!这事怎么能怪你呢,咱们几个都知道你是好心想提携我们,谁又能想到来这里后又是这结果呢,我现在就只听你的,你让我做啥我就做啥,守粮道就守粮道好了。” 韩豹也跟着站起了身,哈哈一笑道:“将军!其实守粮道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担心给饿死,他们要斗就让他们斗去,我韩豹能平平安安地,回老家抱老婆就行了,哈!哈!” 韩豹和刘云对视一眼,也都是站了起来,刘云对着韩世谔一抱拳,恭敬的说道:“将军!我刘云早就把命,交给你老弟了,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的。” 单龙摇了摇头,也是站起身来,对着韩世谔说道:“将军!我们来了就是把命给了你,你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绝不会有什么异议的,只是你这样把我们四个营的人马,都留在后面守粮道,这个置身事外的用意是不是太明显了点,会不会两头都不讨好,到头来无论哪方不满意,都会把我们当出气桶呢?” 第258章 岭南反叛一 韩世谔微然一笑,回道:“他们抢他们的功,争他们的钱,我们不去掺和,又会得罪谁呢?刚才我向史元帅进过言了,他也没什么意见,在说了,这一次,我们还是一路上,都跟着史元帅,为他出谋划策,等到史元帅觉得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就找机会留下来看守粮道,到时候还有赖各位的鼎力支持。” 刘云在次点了点头,回应道:“那就辛苦将军了,只是我们这次的行军路线,还是按原来的吗?” 韩世谔眼中精光一闪,从一边的行军床下,拿出了那张从大兴带出来的舆图,摊在了帐内的小案上,四人不约而同地围了过来,只听韩世谔低声说道:“我们还是按之前的军议,大军明日开拔,出蜻蛉川,过弄栋,经小勃弄,大勃弄,入南宁州,这一路的行军要在原始森林里走上一个月左右,由我们关中军打头阵,遇到蛮夷的反抗就地粉碎,为后面的打军打开通道,这一路上我军要大张旗鼓,宣扬王化,声势越大越好,以震慑蛮夷,让他们集中部队与我军决战,这样可以毕其功于一役。” 众人的脸上,都是不约而同地露出喜色,卢伟爽郎的笑道:“要是这种打法的话,能一战击破蛮夷的主力,那也不用守什么粮道了,直接就平叛了嘛。” 韩世谔摇了摇头,反驳道:“没有这么乐观,如今宁州这边的情况,很是严峻,因为这爨氏一族在这里,己经经营了近四百年,比我们南北朝的时间还要长,而且这里的部落,无论大小几乎都是爨氏的分支,想要击败爨翫之后,在驱使其他部落去剿灭爨翫,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最可能的事情是粉碎了爨翫拼凑的各部联军后,这些蛮夷也纷纷作鸟兽散,就象当年的孟获一样,要么逃回峒中死守,要么四处去找救兵,到时候剿起来可就头疼得多了,所以我想我们在和爨翫决战取胜之后,大家就分头留下来守粮道,而我也会找机会脱离史元帅和万智光的,史元帅用兵太狠,当年平江南时带着两千人转战千里还攻下了敌军的老巢,成就了他的名将传奇,这次在宁州也会穷追残寇不止的,到时候我们保证给他的后勤供应即可。” 韩豹四人的脸上,都是显出叹服的神色,敬畏道:“将军!你可真是运筹帷幄,太厉害了吧。” “就是,我们早就知道将军之才能,所以才会这样跟着你混的,听你这么一说,决战取胜也有足够的军功了,至于那个追击战,我们就交给史大帅吧!” “老韩,你小子最能跑了,要不这回你带些跑得快的健卒,到时候打赢了以后,你就直接盯着那爨翫追,也省得史大帅他们,再玩一次千里追击啦。” “嘿嘿,要是在平地上,十个爨翫我也能捉回来,只是到了那深山密林,我只怕会地形不熟,两眼一摸黑,那可就追不上了,弄不好还把自己这条命给搭了进去,这种高难度的任务还是交给史元帅吧,我啊!自知不是那块料。” 众人又是相互嘻嘻哈哈了一阵,原来帐内有些沉闷压抑的气氛,也是变得舒缓了许多。 韩世谔这时长身而起,说道:“时间不早了,各位将军!还是先回营休息,明天一早还要两军会合,混编,然后誓师出征呢。” 众人闻言,识趣的纷纷告辞,韩世谔又回到了那张小案前,出神地盯着舆图,尤其是看着昆州的治所味县(今曲靖十五里三岔)一带,那里倒是地势平缓,有一片方圆数十里的草场,也是为数不多的南宁州西南马(这种西南马,身材矮小,但耐力不错,可作驮马)产地,在这个西爨的老巢,想必会有一场决战吧。 韩世谔正在入神思考的时候,韩单的声音,突然在帐外响起,只听他喊道:“公子!史元帅那里有要事,请你速去相商。” 韩世谔闻言微微一愣,因为这会儿已经夜深,哪还会有什么要事呢?但是史万岁既然传唤了自己,他自然也是不敢怠慢,连忙收起了地图,出帐向着史万岁的帅帐走去,待进得帐中,却发现史万岁正衣不解甲,举着一顶油灯,正出神地看着案上的一幅地图,而他的身边,却是站了一名,将校打扮的雄壮武夫。 韩世谔心中暗想道:一定是这个便宜世叔!又有了什么新的战术,要招自己过来合议一下,可是奇怪的是,为什么平时一起议事的司马,这会儿也不在呢。 韩世谔走上前去,正要行礼,可他的眼睛,却不经意地向那地图上一扫,突然发现那张不是宁州的地图,而是有些陌生的岭南地图,脸色微微一变。 史万岁的头依然没有抬起来,他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沉重之意的淡淡道:“韩将军,我刚刚接到军报,岭南桂州俚人大首领李光仕于月前反叛,叛乱波及二十个州郡,皇上已经紧急命令,上柱国王世积征岭北兵平叛,上开府将军周法尚征岭南兵先行出发,看来我们这里的动作,还要再快点,因为我们绝对不能输给王世积,那老小子!” 韩世谔点了点头,就是问道:“大帅!岭南那里?” 史万岁闻言叹了口气,对身边站着的,那名虎背熊腰的黑脸壮汉说道:“明度,你就来说说吧。” 韩世谔这才看向了史万岁的身旁,只见一位全身披挂,威风凛凛,身长八尺的大将冲着史万岁,站了出来,此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丹凤眼,卧蚕眉,颌下三缕长须飘飘,高鼻阔口,眼如鹰隼,若不是生了副黑脸膛,活脱脱象是关公在世,韩世谔乍见此人,心下暗赞一声,端地是条好汉。 黑脸关公冲着韩世谔一拱手,说道:“韩将军,卑职乃左骑卫帐下都督杨明度,这次奉了兵部的急令,八百里加急从大兴过来,将岭南叛乱之事,告知史元帅与韩将军,还好,能在大军出征前赶到,总算是不辱使命。” 第259章 岭南反叛二 韩世谔在大兴时,也听过一些对于这位杨明度的名号,此人乃是杨氏族人,但他弱冠从军,征讨南陈,平定江南之时,都是立过军功,他并没有依靠家族的力量,只是靠自己的努力,从兵士转成了军官,后来在部队大比武当中,名列当年的冠军,由于他力大无穷,勇武过人,又时得家族高师传授武艺和兵法,是一员真正的万人敌之将,这次奉了兵部的调令过来传信,显然也是要就地留在军中,在这次宁州征伐中建功立业。 韩世谔飞快地,回顾了一下这杨明度的背景,点了点头,不过现在的他,更关心的还是岭南的情况,于是问道:“杨都督,你先详细说一下岭南的情况,怎么说反就反了?” 杨明度闻言,微微一笑应道:“两位大人!请容卑职跟您们细细说来。” 杨明度紧接着,就把岭南这些年的情况,作了个概述: 原来当年隋军将领,平定岭南之后,还是一切按原定计划实施,那冼太夫人,还亲自陪同着朝廷,派来的巡抚大使,一路巡抚岭南各州郡,宣诏岭南的各族酋长与洞主们前来参见巡抚大人,以示效忠。 南海首领高千里、苍梧首领陈坦、冈州首领冯岑翁、梁化酋长邓马头、藤州酋长李光略、罗州酋首庞靖、桂州首领李光仕等二十多州的,当地民族界头面人物和地方武装头目,他们都在洗太夫人带领下,都表示拥护隋朝。 这些人虽然多多少少,曾经都是参与过那次王仲宣的谋反,但在冼太夫人的担保下,巡抚大使对其也只是一番教育和抚慰后,就放他们回去,仍让其统领自己的部落,于是岭南终于被彻底平定,几年来再没有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至于李光仕,带着那些叛乱的部落,去剿灭了为首的王仲宣等三个部落后,由于其是来自于桂州的外来户,实力最弱的他,却又被巡抚大使,给刻意地抬到了很高的位置,李光仕本人,又是在那次平叛过程中,拿着鸡毛当令箭,颐指气使,引起了其他那些土著部落的嫉妒与不满。 当巡抚大使离开岭南之后,新任的番州刺史赵讷上任,那李光仕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在王仲宣部落的故地上站稳脚跟,不惜大肆用搜刮来的财物贿赂赵讷,当年李光仕只是一个几千户人的小部落首领,但在靠着在剿灭叛乱三部的过程中大肆膨胀,手下有十余万户,桂州老家和南海新领地加起来有上千里的领地,连冼太夫人也渐渐地不放在他眼里了。 这个赵讷在朝中又是个巨贪的姓子,现在又仗着天高皇帝远,自己在岭南大权独揽,便与李光仕沆瀣一气,支持和指使李光仕,在岭南大力发展自己的势力,几年下来,不仅岭南那些参与过叛乱的部落不堪其苦,连冼太夫人的本部,也多被李光仕,给留在桂州看老家的狗腿子们侵扰。 结果这个冼太夫人,就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派府中长史,亲赴大兴向朝廷上书,告发赵讷在番州贪赃枉法,结交渠帅,图谋不轨的事情,隋文帝杨坚得知之后,第一时间就派御史来查,结果发现那个冼太夫人的所奏一一属实。 因为他们从赵讷的总管府中,搜出了大批赃银,气得杨坚当即下令,将这个赵讷就地正法,并全权委托冼太夫人追查李光仕勾结贪官,占地夺人之事。 而那个李光仕因为失了靠山,也就知道他的大祸将至,惶惶不可终日,连夜裹胁着番禺一带,新领地的人口部族(多是以前那三个反叛部落的遗民),便带人逃回到桂州老家,又听说朝廷的新任广州总管令狐熙,即将带兵走马上任,而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来捉拿自己,于是他索性牙一咬、心一横,就让人去了背靠着交州地区,已经独立几十年的反叛首领李佛子,意图跟他一起举兵造反。 可是令他没有想道的就是,在上次岭南王仲宣的叛乱当中,那个上蹿下跳的那个狗头军师任瑰,这几年在岭南的大地上,如同丧家之犬,东躲西藏,由于岭南各部上次都给隋军打怕了,所以没人敢收留他,结果这个任瑰,在不得已之下,只好躲到交州的李佛子那里,正好碰到李光仕派人来求救,于是计上心来,带着亲信绑了这个使者,逃到冼太夫人那里,向隋朝投降,并且上报了李光仕的谋反计划。 由于任瑰报信很及时,隋文帝杨坚,便开恩赦免了他的罪过,并且星夜派出王世积,周法尚这两员虎将,急赴湘州和番州,就地募集和调动当地驻军,合兵一处准备平叛。 韩世谔在听完这一切,忍不住长叹一声,朗朗道:“世事真是变化无常,当年我们隋朝,在平定王仲宣的时候,李光仕还是我们朝廷的功臣,而任瑰则是通缉的罪犯,短短几年,任瑰倒是将功赎罪,得到赦免了,而李光仕却成了另一个叛军头子,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不过?岭南那里的叛乱,跟我们平定宁州又有何关系?为何要杨都督特地来报信呢?” 杨明度还没有回话,一边的史万岁就开囗笑道:“明度这小子,是本帅在出征之前,就特地留在兵部的,当时岭南冼太夫人的密奏,已经到了朝廷,陛下龙颜大怒,就派御史前往查证,无论冼太夫人的举报是否属实,岭南那里都有可能会发生叛乱,要么是李光仕,要么是冼太夫人,所以高仆射就让本帅,留下得力之人在大兴听消息,一有岭南的军报就火速通知本帅。” 杨明度接话又道:“不错,两个月前,史元帅在出发之前,就命卑职在兵部的兵部司候命了,桂州之地与黔中一带的爨震相连,又靠着独立数十年,一直在蚕食侵吞岭南之地的交州贼人李佛子,所以陛下的意思,可能就是不能让这三股势力勾结到一起,到时候就会在南方形成尾大不掉之势,弄得不好,可能会引起宁州、黔中、岭南、交州这四处地方,几千里地,上百万人的超级叛乱,整个南方都会震动,如果不能迅速平定的话,那是一定会影响对突厥的作战。” 第260章 往事一 韩世谔闻言,他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因为就在前几天的晚上,他接到自己帐下黑旗卫的密报,******的都蓝可汗已经和西突厥的达头可汗达成了协议,他们两国已经停战有一些时候了,韩世谔知道隋朝与突厥的决战,也已经迫在眉睫,两线作战向来是兵家大忌,朝廷在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同时打一场南方大战的。 韩世谔思绪了一会,开口道:“这么说,我们也不是在和那两位将军争功,而是要速战速决,迅速平定这次宁州之乱,把这场可能到来的大联合叛乱,给扼杀在萌芽状态?” 史万岁点了点头,应道:“正是如此,爨翫虽反,他哥爨震到现在,也还没有公开扯旗,应该是在观望东边的李光仕和西边的爨翫,若是他们的叛乱能得手,那么这个爨震也会加入,把两个叛乱团伙连到一起,再加上交州的贼帅李佛子,事情就会变得有点麻烦了,这也是本次朝廷平叛,没有用冼太夫人的本部兵马,而是在湘州和衡州一带募汉兵南下的原因,当年征讨岭南的将领,率三千士卒平定岭南,战后这些人多数就地安家,而此次周法尚和王世积平定李光仕,这些人就是前部先锋,第一批加入战斗的部队,从这点上说,我们大隋上一次政策,真是功不可没啊,没有那些岭南的老部队,和这几年新建的道路,只怕平叛军也没有那么快能投入战斗。” 韩世谔想起,当年那个为平定岭南的将士们功劳,陛下就让他们在岭南之地,有了五倍于关中的田地,当时陛下的这个政策,也是吸引了几万户汉家百姓,举家迁涉到岭南一带,在从东衡州,始兴这两处门户,到番禺的主要州郡分地而居。 这几年下来,岭南的汉人也有几十万了,虽然在当地,还是赶不上俚人和侗人这些土著居民,但也有了依城而守,坚持待援的实力了。 象刚才所说的那个大将军周法尚,这回就可以直接从岭南的各州郡征召汉人府兵入伍,而这些长居岭南的汉人,基本上不用在担心,岭北人初入岭南之时,碰到的那种瘴疫毒气造成的非战斗减员,可以迅速投入战斗。 韩世谔突然意识到,现在他是得让史万岁,加快行军速度了,听他这个样子,好象也有这方面的意思,连忙顺着说道:“元帅!岭南和宁州同时反叛,朝廷也几乎同时派出了大将出征,相互间肯定也是有个竞争的关系的,我们为将者建功立业之心都是一样的,这个道理,想必史元帅比末将更清楚。” 史万岁闻言,哈哈大笑道:“韩将军,你说话真是滴水不漏啊,明明就是希望本帅尽快出兵,不要落于他们两位之后,却跟我拐弯抹角地说这么一大堆,本帅听着都累啊!依本帅看来,这次征讨岭南,更可能建功的不是王柱国,而是另一位周将军。” 韩世谔微微一愣,他在左侯卫的这几年,也是结交了不少,关陇一系的军功贵族,但这周法尚乃是南陈降将,而且长年出镇在外,对此人实在是不太熟悉,于是摇了摇头,问道:“史万岁!那个周法尚是何许人也,末将实在不清楚啊。” 史万岁闻言,他的眉毛动了动,又是说道:“韩世侄!你要是想在军界寻求发展,除了我们这些关陇将领外,外地的名帅悍将,也是需要多了解一些的,你不一定要结交,但至少要知道这些人的事迹,这个周法尚虽是降将,却是悍将一员,要不是当年给陈朝逼得投靠我大隋,你爹他们平定南陈,只怕还要多费不少周折呢。” 周法尚出生将门世家,他的祖父周灵起,历任梁朝直阁将军、义阳太守、庐桂二州刺史等职,而他的父亲周炅历,也是任为定州刺史、平北将军,周法尚虽不是长子,但少年时便武艺高强,是个标准的军人,好读兵书。 周法尚十八岁时,就为南陈始兴王中兵参军,寻加伏波将军,他的父亲周炅去世后,周法尚监定州事,督率其父本部兵将。后因屡立战功,迁使持节、贞毅将军、散骑常侍,领齐昌郡(在今山东,当时是北周的地盘,遥领)事,封山阴县侯,邑五千户,以其兄武昌县公周法僧代其为定州刺史,周法尚则率部在庐江一带的前线驻守。 陈宣帝(陈叔宝的父亲)时期,周法尚得罪了陈叔宝的弟弟,长沙王陈叔坚,这个著名的跋扈的王子,便向着他的父皇,诬告周法尚谋反,周法尚的左右,知道此事之后,都是劝周法尚赶快逃亡北周(当时南北朝时期,两边的文官武将被指挥谋反时,往往都是逃亡敌国,原则上都是降一级,但还是继续当官)。 那周法尚一开始还犹豫不决,直到陈宣帝把他的兄长周法僧给抓了起来,还派兵准备讨伐周法尚所部,周法尚才率着自己的亲兵部曲,和忠于自己的其他部下逃亡北周。 北周宣帝见周法尚来降,也是十分高兴,当场就给予优待,拜开府、顺州刺史、封归义县公、邑千户,还赐良马五匹、女妓五人、彩物五百段、加以金带。 而同时,南陈的皇帝,却是把周法尚在南朝的族人,自其兄周法僧以下,尽数诛杀,从此周法尚便与南陈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加上北周到隋朝对其一向厚加抚恤,他也跟那王颁一样,成了灭陈的急先锋,镇守江陵附近的顺州附近的前线,与陈朝的湘州诸将来回拉锯攻杀。 北周末年,陈朝大将樊猛曾率军渡江北伐,目的就是消灭周法尚这个叛徒,结果周法尚先是派一个部下诈降樊猛,骗他说周法尚的部下在北朝都过得不好,个个都心存弃暗投明,归还故国之志,如果大军前往,一定会阵前倒戈的。 于是樊猛轻信了这话,尽起大军深入顺州一带,周法尚先是派弱兵挑战,佯装水战不敌,向着顺州城逃跑,还安排了一些士兵阵前诈降,樊猛不知是计,率所有部队登陆追击,而周法尚诱敌进入预设的地区后,伏兵四起,将樊猛军斩头去尾,一顿痛击。 第261章 往事二 樊猛的军队大败,待他们逃到江边时,却发现原来留在江岸边的船队,早就被那些诈降的降军士兵们夺取了,此时的他们己经换上了北周的旗号,于是全军的士气,顿时就崩溃了,那樊猛也是只身抢了一条小船,才努力的逃回南岸,但是他帐下所部,二万余南陈精锐大部投降,少部被屠戮。 周法尚此战虽然大胜,但是没过一年,隋文帝杨坚,就当上了丞相,随即就是大权独揽,时任北周荆州总管的重臣司马消难,出于对北周的忠诚,或者说是对儿时玩伴杨坚的妒嫉,公然起兵反抗杨坚,与相州总管尉迟迥形成呼应。等杨坚消灭了尉迟迥后,司马消难知道不是对手,随即就逃往南陈,走之前,还派帐下的部将,围攻周法尚所在的顺州城。 而周法尚当时的主力部队,都在江岸驻营防备陈国,城中部队很少,无法固守,只得带少数亲信逃出顺州,而城中的舅舅和三百多家人全部被司马消难俘虏,司马消难居然把这些人,全部献给了陈朝作为见面礼,而这些人也在陈国当了十来年的奴隶,吃尽了苦头。 大概是隋文帝杨坚,也觉得对周法尚有些抱歉,于是在事后对其厚加抚恤,迁衡州总管四州诸军事,改封谯郡公,邑二千户,后来还特地在巡幸洛阳时召见了周法尚,并赐金钿酒钟一双,彩五百段,良马十五匹,奴婢三百口,给鼓吹一部,说是要天下都知道,他隋文帝杨坚,极其宠幸这位有大功于隋的功臣。 从此周法尚,就是更加死心踏地为隋朝卖命,还接受了杨坚的密旨,担任黄州总管,让其经略江南,观察南朝的动静。 隋灭南陈之战时,周法尚在杨俊的麾下效力,率舟师三万兵进樊口,攻克陈朝的城州并俘虏刺史熊门超,接下来与南陈的良将周罗喉在庐江一带相持,未能形成突破。 直到陈亡之后。周法尚才作为韦洸的援军,率三千五百黄州兵,第二批进入岭南,经略桂州这种岭南西部,一路之上,南陈的守将不是投降,就是被周法尚军击斩,一直打到了桂州,与前来接应的冼太夫人所部会师,才凯旋而归,也正是因为这支部队离开了岭南,王仲宣等人才敢发动叛乱。 此后的几年,周法尚由于其在南陈的江州和荆湘地区有强大的影响力,又有过叛变的前科,所以就被杨坚暗中防备,借故将他调回大兴,以本官担任宫中的宿卫一职,把他与自己的旧部隔离开来,周法尚对此也心知肚明,反正陈朝已灭,自己大仇得报,也不象贺若弼那样成天怨言牢骚满腹。 只是这次李光仕,再次据桂州作乱,杨坚这时候又想起了周法尚,当年平定桂州的往事,又命其担任桂州道行军副总管,作为王世积的副手,先行到岭南的东衡州与始兴一带募兵,与王世积会合后,就作为他的前部先锋去平叛。 史万岁一口气,把周法尚的背景介绍了一遍,韩世谔当下心中雪亮,开口笑道:“怪不得世叔!要说那周法尚不一定会等王世积,原来这位是这么个情况,当年平定过桂州,多年又未立军功,这次一旦给他单独募兵作先锋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不自己独抢大功呢?” 史万岁也是哈哈笑道:“不错,韩世侄!我们军人,在外有了自行独当一面,自行募兵的权力,十有**不会等什么后面的大军和主帅的,这次既然陛下派了这位周将军,直接到岭南募兵,其实就是想让他独自建功。” 韩世谔点了点头,应道:“世叔!那么既然如此,为何又要让王世积、王柱国,在岭北率大军跟进呢?让周将军独自搞定,不就完了?” 史万岁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杨明度,杨明度也是心领神会,行了个礼后退出帅帐,顺便把门口两个卫兵,也给带得远远的。 史万岁这才低声回道:“韩世侄!那个周法尚毕竟是南陈降将,再加上其旧部子侄遍布南方,如果真的对其不加约束,这人到了岭南后不排除割据作乱的可能,所以让他为前锋平叛,王世积将军,亲率大军在后也是监视,使其不敢生出二心,这是其一。 桂州的李光仕,有勾结相邻的黔中爨震,和西南部的交州李佛子的可能,这次那个任瑰是从交州过来的,李光仕已经遣使求救了,想必爨震那里也会派出使者,要是这三股势力勾结在一起,只凭周法尚的几千岭南兵,未必能应付得了,也需要王世积的大军作为后盾,这是其二。 这次派王世积出征岭南当大将,本就是一种安抚,即使再次被周法尚抢了功,也不能象上次那样,直接半道就回去,至少到岭南出行一圈,显示一下大隋正规军的威力,也是必要的,如果北边的情况不紧急,就是顺道灭了爨震或者是交州,也不是不可能,这是其三。” 韩世谔的心中雪亮,他的心中也知道,史万岁没有说出口的更深用意是,高熲这次让王世积为主帅,已经不是象以前那样单纯为了国事了,而是要在夺储之争中拉拢王世积,也正是基于同样的原因,高熲也把史万岁派到了宁州,在杨素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情况下,只有向杨坚显示这些关陇大将都站在自己一边拥护太子,才可能保住杨勇,也是保住自己的相位,冲着这一点,这次也不可能让王世积再次无功而返。 韩世谔看着一脸严肃的史万岁,也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既然如此,世叔!今天深夜召末将前来,有何要事相商?是要改变这次出征的打法了吗?” 史万岁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低声道:“不错,如果没有岭南那件事,我们可以按原来的打法,混编部队,然后稳扎稳打,一路大张旗鼓地进军。可是现在不行了,兵贵神速,再这样慢腾腾地,要协调考虑多方的关系,那只怕我们到了爨翫的老巢时,没准周法尚也打到那里了,你可要知道,这家伙可是要八年没打仗了,有多饥渴你应该想得到。” 第262章 爨氏叛军一 韩世谔心中暗叹,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将军的建功立业之心,武将本就是热血沸腾,更何况这次还有战略竞争呢,自己经历过的几次战役莫不如此,这次也不例外。 韩世谔咬了咬牙,抬起头说道:“史元帅,那么,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由我们一万关中军打先锋,那些蜀兵让他们缓行,保证后勤,这一路上带着那个万智光,最后得功给他一份就是,而关中军的部队,必须要保证精兵强将。” 史万岁闻言点了点头,回道:“那爨翫毕竟也有六七万人,我军一路攻到他老巢的时候,想必他也能集中所有能调集的部队来应战,到时候也就是一战定胜负了,你的提议,我准了,决战之时,就由你帐下的兵马,任大军前部先锋。” 韩世谔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军礼,正色回道:“末将得令!” ······ 一个月后的昆州治所味县。 以前这里,不过是一个内地下级县规模的城寨,甚至连城墙都没有,只不过是个五六百步见方的寨子,外面挖了条半丈左右宽的护城沟渠,里面连水也没有,只是放了些削尖了的木桩子,寨子的四周栅栏处,隔着十几步立着三丈左右岗楼,断发纹身,满身都是人体彩绘的蛮兵们,也在上面来回巡视着。 寨子里面到处是那种高脚木屋,这是居住在森林中的蛮夷们的特性,由于地上的蛇蚁毒虫极多,所以这些森林中的原始人都居住在这种高脚屋中,由于宁州之地气候炎热,这里的蛮夷们比起岭南那些能走出大山,半农耕半渔猎的俚人和侗人们更加落后,完全是靠着采集野果和打猎而生。 在味县最大的一个高脚屋里,几十个打扮得五颜六色,身上到处插满了羽毛,裹着各种兽皮的蛮部酋长们济济一堂,每个人都开动了大嗓门,争得面红耳赤。 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的脸上画满了各种符咒和图形,戴了一只黄金制成的贝壳眼罩,身形魁梧的独眼龙,他正是昆州刺史,宁州白蛮部大酋长爨翫。 此时的他,正在一脸怒容地,看着这些酋长们吵来吵去,因为他们已经争了两个时辰了,都没有一个结果,这些酋长们,平时互相为了抢地盘和争夺金矿,也都打得不可开交,这次若不是听说隋军大军压境,也根本不会集中到一起商议军机。 爨翫再也忍不住了,于是大吼一声,怒骂道:“吵他奶奶个熊啊,靠吵就能把隋朝人吵回去了吗?哪个要是再不闭嘴,老子就先宰了他,再带人去平了他的寨子,然后把这次起事的责任,全推他一个人身上,拿他的头去向隋朝人谢罪。” 此话一出,果然有效果,这爨翫多年以来,一直是白蛮地区的大首领,虽然管不住这些小部落间的相互攻伐,但威望还是有的,大家全都闭上了嘴,都乖乖地不说话了。 爨翫看了看他们,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舒缓了一些,缓缓道:“昨天我就接到前面的军报,隋军已经过了小勃弄有十天了,我们前面十余个寨子据险要的固守之地,己经全被一路击破,今天早晨的最新军报说,隋军已经过了黄皮岭,离这里不到八十里了,估计明后天就会到味县,这次大家都是带兵前来,我们加起来也有七万多人,是在这里跟隋人决战,还是按以前孟获大首领的老办法,分散撤回各峒,跟隋人一直磨下去,大家尽快商量个主意,这样吵有个屁用啊。” 左边坐的第一个小个子的干瘦老头,他乃是白蛮大鬼部落的大鬼主爨进,宁州这里的一大特点,就是因为爨氏独霸此地近四百年,几乎所有的部落都是爨氏,只不过早就出了五服,所以他们除了还是一个姓以外,就早没了多少血缘亲情关系,这个大鬼部落是宁州这里出祭司的部落,部落首领也身兼宁州大鬼主,每年一度的爨氏祭祖大典,都由其主持,他部落的实力,也是仅次于身为白蛮首领的爨翫部落。 只见他爨进清了清嗓子,说道:“大酋长啊,您当初发兵起事的时候,我就劝过您,隋人不是南陈,也不是北周,他们有充足的军力来我们这里反复进剿,您当时不听,这不,从我们起事到现在,隋人三个月就兵临这里了,速度比当年诸葛亮进军南中还要快,这不得不说是大酋长您考虑不周啊。” 爨翫却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好了好了,你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你们要是以为把我交出去,就能平定这次的祸事,那可就是在做梦,大家都想想,前几年那个韦世冲的侄子韦伯仁,是怎么欺负咱们爨氏各族的,在座的各位,有哪个寨子没给他抢过,有哪家的姑娘甚至是酋长的夫人和女儿,没给隋人糟蹋过,当初起兵的时候,攻杀这里的隋朝官吏,可是人人有份,大家也喝过这些隋人的血酒,要是背盟,那死后祖先们也不会放过你的。” 在座的酋长们给说到了伤心事,有些人都开始低头哭出声来。 爨进舔了舔嘴唇,见军心己定,又是说道:“这些大家都清楚,反都反了,再回头也是不可能,今天大家来这里,都是想齐心协力躲过这次祸事的,往年我们南中之民,反抗中原地区的大军,最能倚仗的就是我们这里的山川险要,瘴疫毒气,可这回隋人好象有了对付的办法,这一路进军神速,完全没有受这些影响,这半个月来我天天向祖先祈祷,想让祖先们降灾祸疫病给隋军,可是一点用也没有啊。” 爨进对面的一个三十多岁壮汉嚷了起来:“大鬼主,你那些巫术既然已经不管用了,那还是用我们手上的刀箭来说话吧,现在大酋长问的是打仗的问题,你在这里说什么祭祀有啥用啊。大酋长,依我看,反正逃也逃不了,在这里集中所有人,跟隋人拼了,我爨归愿意打前锋!”说话的正是一向以勇武著称的南平部落首领爨归,此话一出,不少年轻的酋长们也都跟着嚷了起来。 第263章 爨氏叛军二 只见那爨进,摇了摇头,无奈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不象话,动不动就是喊打喊杀的,你们是没有见识过,那些来自中原的军队的可怕,那些个中原军人,全都是包裹在铁甲里,他们的弓弩能射出两百步,就是他们的弓箭,也都能射出一百步,还有那种比我们人还要高的战马,连战马也都是全身披甲,上面还挂着虎皮,那些骑士全都戴着恶鬼面具,给他们撞倒的人,一转眼就是给踩成一堆肉泥,惨得连尸首都无法辯认!” 爨进的话,对在大厅之中的人们,都是如头一盆兜头的冷水,浇得刚刚燃起一点战意的主战派们的心里,都是变得拔凉拔凉的,不少人又低下了头,连爨归也胀得满脸通红,却是说不出话来。 爨翫一看情况不妙,随即便就厉声道:“大鬼主,你什么意思,我们这里正在议事,你倒好,把敌军吹上了天,是要大家不战而降,等死吗?” 爨进摆了摆手,只能继续说道:“降是不能降的,投降了的话,只会我们的全族,都给那些隋人当奴隶,但打是更不能打的,我们要是在这里,把手底的老本全拼光了,那我们连打游击的本钱都没了。” 那爨归不服气地,在次反驳道:“隋人的先锋,也就一万人马左右,可是光是我们这里,就有将近八万大军呢,而且乌蛮的爨震大酋长,还是我们爨翫大酋长的亲哥哥,也一定会发兵相助的,这两三天就会到,有什么不能打的?” 那爨进闻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是说道:“大酋长让人去找乌蛮的援军,可是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们这七八万人虽然多,但根本没象中原的军队那样打过仗,我们大家常年累月也就是几百人,了不起上千人规模的打打群架,在这平原之上,如何能跟敌军的堂堂之阵营较量,到时候前面能接上阵的,也就是一万对一两万,后面的人根本打不到人,只能干瞪眼,人数多是没有用的。” 此时的爨翫,己经面沉如水,忍不住沉声问道:“那么大鬼主的意思,就是不能打了?既然不能打,那我们怎么办?” 听闻此言,那爨进浑浊的眼中,突然精光一闪,说道:“办法就是,我们大家现在连夜散归各部,回各自的峒子,遁入山林,跟隋军慢慢拖,拖到他们在这里呆不下去,撤军为止。” 爨进此话一出,如同在沸水里丢了一块巨石,让在座的各部首领们,一个个又都嚷嚷了开来,爨翫一看势头又不对,赶紧出声把还没有起来的议论又给压了下去,沉声反问道:“大鬼主,可是现在的问题就是,各位首领都已经带兵来了这里,而隋军离这里不过一两天的路程,现在这个寨子里,还有各地逃难进来的十几万人,你要我们现在撤,怎么撤,往哪儿撤?” 爨翫的话掷地有声,配合着他严厉的表情和凛然的气势,震得众人哑口无言,而爨进吞了一口口水,喉结一动,颤颤巍巍的说道:“这个么,自然是我们的战士们主动出击,在这平原上是没法跟隋军的铁甲大军正面对抗的,只有按我们南人的老习惯,进山林,到处伏击他们,这才有希望。” 爨翫闻言,又是冷笑道:“伏击?你以为那些隋军,跟你一样,都是傻子吗,这次他们的带兵大将,可是打过突厥,平过江南的名将史万岁,他深通兵法,大概大鬼主还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行军的吧,来,蒙首领,你来跟大家说说前两天的伏击战里,你亲眼见到的隋军。” 此时,一个身材高大,肤色黝黑,在一众矮小的酋长们面前,显得鹤立鸡群,他包着头巾,穿了一身短袖布衣,肌肉发达,嘴上两抹勾须的中年人站了出来,他正是大理一带,蒙舍川的蒙诏部落首领蒙舍龙。 在宁州各地,散布着大大小小的蛮夷部落,以曲靖和滇池一带为核心的西爨白蛮,还有以曲靖和州,弥勒川为中心的东爨乌蛮,白蛮和乌蛮是以穿的衣服来划分,乌蛮妇人著黑色衣,衣长曳地;白蛮妇人著白色衣,长不过膝。 乌蛮多有牛羊,无布帛,男女都用牛羊皮作衣服,无拜跪的礼节,有些语言要经过四次翻译,才与汉语相通。 乌蛮是以牧畜为业、不知耕织、很少同汉人接触的落后族,白蛮大姓爨氏,自蜀汉以来,历朝有人作本地长官,白蛮文字与汉族同,语言相近,耕田养蚕,也同汉人。 自从爨震接掌了乌蛮为主的东爨地区后,东西两爨的分化,就变得更加明显,这次爨翫作乱被围攻,到目前为止身为亲兄弟的爨震都没有派兵援救。 倒是处于西洱河(今********)一带的六诏部落,却是帮爨翫当了第一波替死鬼,从蜻蛉川到大小勃弄一带,这六个部落的战士据寨凭险死守,被打得惨不忍睹,而这蒙舍龙,就是其中的一个蒙诏部的部落首领。 蒙诏部落本是在哀牢(今云南保山)一带,在当地与本地部落相互攻杀,混不下去之后,才举族迁移到了西洱河的蒙舍川定居,成为这里六诏(诏是部落联盟的意思)的一员,由于其在六诏里的最南边一个,又被称为南诏部落。 这六诏部落跟爨氏的本部离得远,倒是离汉人的地区最近,这次史万岁进军,这六部也是首当其冲,虽然沿途一路顽抗,但根本无法抵挡史万岁军进军的步伐,蒙舍龙昨天夜里刚来味县,就是来求救兵的。 那蒙舍龙刚站出列,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大酋长,您是我们整个白族的大酋长,可不能扔下我们六诏部落不管啊,你们现在可以遁入山林,可是我们的部落已经全给隋军占了,我们的寨子给隋军烧了,我们的族人正在给隋人做牛做马,要是大家不联合起来打一仗,那我们六诏部落,可就完啦!” 第264章 爨氏叛军三 蒙舍龙说完,顿了顿又道:“而且我们大家今天,还都能坐在这里议事,就是因为我们六诏部落,一路沿途的抵抗,这才延缓了隋人进军的速度,现在也是你们回报我们的时候了,还请看在我们同族的份上,我蒙舍龙求求大家发兵一战吧!” 这个蒙舍龙说着说着,自己都热泪盈眶,连连地向爨翫磕头不止。 爨翫还未开口,那爨进倒是抢先问道:“蒙首领,你说你们一路抵抗,请问你们是如何抵抗的,那些隋军从成都开拔,到这里才一个月的时间,我觉得你们好象,是一点也没有挡住人家的行军脚步啊。” 蒙舍龙的脸微微一红,又是回道:“隋军凶猛,我们一路之上,都是在险要之处扎寨防守,两边的树林里也有伏兵,可是隋军根本不上来和我们肉搏,全是离寨子有一百步的距离就开始放箭,他们把大车挡在两边,竖上盾牌以防我们两边树林中的伏兵,还有戟士持槊防守两侧,而正面则派出弓手和弩手对着我们的寨子猛射,我们的吹箭只能射十几步,他们可以在我们的射程之外放箭,我们根本没法守啊,只要我们栅栏边的战士,一向后撤,他们的长槊兵,就在刀牌手的掩护下,上前把我们的栅栏给推倒,然后继续前进,我们的战士几次想冲上去肉搏,离人还有几十步就全给射得死伤惨重,只能退回。” 爨进的眉头,皱了皱,怀疑的问道:“这一路又不是平坦的大道,你们就算险要处的寨子无法防守,就不能用些东西堵住道路,或者是夜袭敌营吗?我不相信这些隋人可以晚上都不睡觉的。” 只见蒙舍龙哭丧着脸,说道:“隋军每天晚上都是扎营,用辎重车把四周围住,上面有哨兵卫士值勤,营内遍布火把,把周围照得一片通明,而且那些隋人都是很坏,因为他们在扎营的时候,都是把四周方圆两百步内的树木全部砍光,我们的战士根本无法接近,我们蒙嶲诏的诏主蒙巴萨,就是六天前的夜袭时战死的,大鬼主,你是没有跟他们交过手,不知道这些隋人的厉害啊,我们的战士们不是不拼命,但给他们的弩矢箭雨一轮攻击,几百人能冲到他们车阵前的不到几十,再给他们的长槊一刺,几乎杀不到人就全死了。” 爨进叹了口气,又是问道:“现在已经到七月了,这么热的天,那些隋军又是在密林中扎营,难道你们就不能想想什么火攻,在水中放毒,这些手段不是我们南人,对付中原军队的传统招数吗?” 蒙舍龙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道:“那些隋人对这些防范十分严密,而且他们虽然是用木头扎营立栅,但是大车外都用沾了水的熟牛皮套着,我们也丢过火把,可是根本不能着火,至于水源,他们都是用车搭着占领过地方的水向前进,那些水是干净的,而我们下了毒的泉眼,他们也都处理过,因为都是活泉眼,两三天后水又都可以用了,隋人一路之上每隔几十里的泉眼处就会分兵守护后路,一处留个千余人,我们也试着袭击过这些地方,同样是无法攻下。” 蒙舍龙的这些话,比刚才爨进的那些话还要吓人,前方那可怕的战况,随着他的话,轻稀的浮现在了每个人的眼前,那些象爨进一样,本就不太想打的首领们,已经开始纷纷交头结耳,开始商量着怎么撤退了,而即使刚才也跟着爨归一起喊打喊杀的主战派们,也都纷纷默然不语,毕竟爨氏白蛮地区,跟中原军队已经有几百年没正式打过了,和自己同根同源的西洱河六诏给打得如此之惨,换了自己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爨翫一看势头不对,摆了摆手,急忙说道:“蒙诏主,那依你看来,我们该怎么办,你们这些天来损失多少人了?现在来这里的还有多少战士?” 蒙舍龙连忙说道:“这次我们六诏部落,一共战死了三个诏主,还有两个也是重伤,就我一个是好的,加起来六千多战士,死了两千多,伤了两千多,还能作战的有一千多人,全都撤到这里了,现在我们白族,在这里有也七八万人,依我看来,也不用在丛林里,跟那些隋军捉迷藏了,就在这里正面打一仗,人多了总能赢的。” 就在此时,一道粗浑的声音,大咧咧地从门外响起,只听他喊道:“大家不用担心,有我在,管教那些隋军有来无回!” 蛮部的酋长们闻言,全都望向了门口,只见一个浑身上下裹着老虎皮,两只胳膊粗得能有不少酋长大腿粗,一脸络腮大胡子的壮汉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和这屋子里几乎清一色身上裹着白布的酋长们不同,这位的身上穿的,却是拖到地上的黑袍。 爨翫一下子站了起来,只见他满脸都笑开了花,激动地上前两步,张开双臂,喜道:“大哥,怎么你也亲自来了?” 来人正是东边的乌蛮部大酋长,东爨首领爨震,他和爨翫乃是亲兄弟,只是因为母亲的地位,不如爨翫的生母,所以算是庶长子,所幸这宁州地区没有完全开化,对于庶子嫡子的地位没有中原地区这么看重。 加上爨震乃是部落里的第一勇士,多年来一直为了部落冲锋陷阵,整个乌蛮东爨地区的几乎每个部落都给他打过,所以他们的父亲爨瓒在死前立下遗嘱,把宁州地区一分为二,东边的乌蛮地区划给了爨震,而爨氏传统根据地的滇池一带西爨白蛮地区则归了爨翫。 东爨地区虽然在经济和开化程度上比起西爨地区要落后许多,但是乌蛮人强悍善战,又多从事畜牧业,打战的本事倒是反过来强过西爨地区的白蛮不少,有点类似于汉人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间的关系,所以这次隋军入侵,爨翫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找他的哥哥帮忙。 第265章 爨氏叛军四 只是因为这些隋军的进军速度太快,爨震都没来得及回信,隋人就兵临城下了。 爨翫自己当年也到过韦世冲的南宁州总管大营,他也是亲眼见识过,那些隋军的训练,知道就凭自己手上,这些各打算盘的酋长们,就是再多几万人也不可能打得过隋军,但是一有了他哥爨震的部下,还有那些战马和巨象,有了他们的支持,爨翫的底气,一下子就足了许多,也难怪他一看到自己的哥哥,就象看到了大救星。 两兄弟热烈相拥后,爨翫才激动地说道:“大哥,我们可把你给盼来了,那些隋军选择离这里,已经不到百里,这一两天内就会杀到,你若是不来,可能我们都只有撤了,这一条路了。” 那爨震闻言,他的脸色一变,沉声道:“撤?怎么能撤呢?阿爸当年留下的基业。可不是让我们拱手送人的,一战不打就撤,有脸去见阿爸,去见我们的祖先们吗?” 爨震的声音粗浑雄壮,就象打雷一样,震得每个在座的人都耳膜鼓荡,那些刚才都议论着要跑路的酋长们,都吓得不说话了,而爨归等热血的主战派们,又都是一个个喜形于色,纷纷得意起来。 爨进见此情形,他的眉头皱了皱,站起身,以手按心口,向着爨震行了个礼,拆台道:“尊敬的乌族大酋长,对于您对率部落勇士来这里,援助我们白族各部,我仅代表我们大鬼部落,向您表示最诚挚的谢意,不过那些隋军将至,不知您有多少把握,能打退这些隋人呢?” 爨震闻言微皱眉头,他在刚才进门之前,就听到这爨进一直主张逃跑,他是战士,天生对这种神神鬼鬼的祭司巫师有种本能的反感,但仍然向其回了个礼,淡淡地回道:“这次我带来了五千乌族战士,就是为了打赢这仗的,当年隋朝南宁州总管的军营我也去过,虽然他们的作战方式和我们不一样,但我是有信心胜过他们的。” 此言一出,又是引起一阵在座酋长们的议论纷纷,就连热血主战派的那几个部落首领,也觉得爨震有些言过其实了,毕竟隋人很少见,乌族天天见,也没觉得比自己强那么多啊。 爨翫也觉得自己这大哥可能是在吹牛,连忙打起了圆场说道:“来,大哥你一路辛苦,坐下来再说。”言罢就要把爨震向自己的主座去引,那里一直摆着一把虎皮交椅,就是特地为爨震准备的。 不料,这个爨进却不依不饶地说道:“乌族大酋长且慢,我看各位首领都对您的说法有点怀疑,我们乌族和白族多少年都相互知根知底,虽然乌族勇士要更强悍一些,但毕竟我们不象隋人那样铁盔铁甲,强弓硬弩,您说一定能打赢此战,我想大家都有兴趣知道如何能赢下来。” 爨翫也是回头,厉声喝问道:“大鬼主,我大哥既然领兵前来,又说了有打胜的办法,那就不会有错,你一再苦苦相逼,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以为隋人会放过你的大鬼部吗?我们白族和乌族是一个整体,世代都生活在这南中地区,隋人来了也不会有你好果子吃,现在六诏部落都陷在隋人手上,这些都是我们的同族兄弟,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吗?” 爨进闻言,他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也梗着脖子叫道:“大酋长,我们都是部落的首领,要对自己整个部落的子民负责,今天在这里要是打输了,那我们可能一个都跑不掉,相当于,就是给隋人一个机会,让他们把我们一锅端啦。” 爨翫的眼神冷厉如电,紧紧地盯着爨进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大鬼主,你如果不想打,可以现在就带着你的人滚回你的部落打游击去,只是别在这里扰乱军心。” 说完,他转头四顾,目光从眼前一个个酋长们的脸上扫过,才冷漠的说道:“大家都应该清楚,我大哥,他可是是我们整个南中地区的头号战神,他说能赢,就一定能赢,这里是我们祖辈世代生活的地方,别说是那个史万岁挂帅,就是隋文帝杨坚亲临,我们也能灭了他们。” 爨进的脸挂不住了,这回连脖子也胀红了,怒吼道:“那好,既然两位大酋长这么有把握,那看来我们在这里也是多余,恕我直言,这几天我的占卜都不吉利,而且现在我也看不出有什么能赢的希望,总不能说乌族大酋长两句话就能灭了隋军,现在我得带我们的战士回自己的部落了,对不住大家啦!” 爨进说完,转身欲走,而一向与他交好的,那十几个部落酋长也纷纷起身,只听这时候爨震的大嗓门,又是响起道:“大鬼主,你就不想听听,为什么我有信心打赢吗?” 爨进闻言,他的身子微微一震,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一脸惊愕的说道:“乌族大酋长,你鼓舞大家的士气可以理解,但不会真的以为你有本事能赢吧,这可是隋朝从北方调来的正规军,还不是那些蜀地的兵士!” 爨震冷冷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他们是隋军的正规军,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有信心战而胜之,大鬼主,现在敌人离我们很近了,我们时间不多,你听我说完后,再决定去留,如何?” 爨进的眉毛动了动,还是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说道:“洗耳恭听!” 而那十几个部落酋长,见此情形,也都是纷纷坐了回去。 爨震清了清嗓子,又道:“这第一吗,就是那些隋军,他们强就强在用铁骑冲杀,这山地丛林作战,他们的高头大马无法来回突击,蒙诏主,你和他们交过手,可曾见过他们有大批的骑兵?尤其是那种人马俱甲的重装骑兵?” 那蒙舍龙闻言,他的眼睛顿时一亮,马上回道:“还真没有,就连那种两丈长的马槊也没有,他们的步兵持的多是削短了的戟,而不是那些长槊。” 第266章 决战一 爨震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是了,那些隋军最强的无非就是骑兵,在我们这里不能用,这就威力去了一大半,再说第二,他们如果列步阵而战,那么除了强弓硬弩,就是长槊方阵,因为我们这里山高林密,那种两丈长的骑槊给截短了,这就给我们以大刀盾牌为主的近战士兵增加了机会,只要能躲过他们的箭雨,冲到面前近战,就有胜利的可能!” 爨震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这些一个个已经脸上舒展开,眼睛里散发出战斗渴望的酋长们,又是“嘿嘿”一笑道:“这第三嘛,这次我除了带来五千骑兵,可以乘我们西南战马突击外,更是有一样秘密武器,到时候可以让隋人的嘴巴都掉到地上的!” 一天之后,在味县城外的那块方圆十余里的平原上,隋军和乌白两族的蛮夷部落,都已经各自安营扎寨,两军之间的营地间,只是隔开了七八里,不停地有骑着矮脚西南马的两军斥候来回打探,时不时地两边的隋军侦察骑兵们,还会用弓箭对射一番,隋军的那些仅有的一些骑手们,显然是占了上风,只见他们屡屡将敌军的斥候,给射落马下,然后冲上去割下首级,挂在自己的马脖子下面,然后牵着敌军的马匹,打着唿哨得意地奔回。 韩世谔此时也是正站在大营栅栏边的岗楼上,此时的他面沉如水,看着对面数十里的连营,以及一队队蛮兵士兵,在他们的营前,耀武扬威式的挑衅举动,若有所思。 隋朝的大军是今天清晨到达这里的,八月流火,这宁州的夏天格外地炎热,隋军先头部队的这一万关中兵,这一路可是吃了不少苦,中暑昏迷的也为数不少,幸亏韩世谔这一路上,也是早有准备,一路上备足了水,又用上了后世的制冰之法。 而在这一路上,都是三千余精锐,隋军府兵在前开路,五千蜀兵跟进拓宽道路,从密林中砍出一条大道,而七千府兵主力,择是在后面带着辎重跟进,昼伏夜出,白天炎热时,则找林荫处休息,并把冰块桶埋在地下的临时地洞中,而夜晚则抓紧赶路,并用冰块为前方中暑的士兵们去暑降温。 韩世谔的这些得力的举措,己经把部队的非战斗减员降到了最少,在这一个月来的战斗,隋军兵锋极锐,士气高昂,因为每攻破一个蛮部,史万岁便把所有掳获的女子,任由隋军的军士们歼-银,而所有被捉到的两族族人,也全部被计算成俘虏,平均分配给每个前锋营的士兵,至于那些六诏部落的黄金和牲畜,更是被拿出来一半,犒赏了先锋部队的将士,另一半让后面铺路的蜀兵们均分。 这种举措大大地刺激了,前锋部队和开路部队的积极姓,一万关中部队,个个都是抢着要到前锋营去,建功立业的事情太遥远,选择有女人玩,有金子分,这可是眼前实打实的好处,为了这些,士兵们都保持着野兽一样的饥渴和战斗力,一切挡着自己发财建功道路的蛮人,通通都是管杀不管埋,而史万岁也是恰到好处地,三天一次前锋营轮换,也让关中将士们人人有立功发财的份,至于抢多抢少,那就看自己本事了。 韩世谔这次跟着史万岁,才知道为什么他被称为名将,跟自己前几次朝廷征讨江南叛乱时,那支还算得上仁义之师的部队相比,史万岁这个人用兵既狠又毒,但他不象杨素那样对自己人狠,使过不使功,而是大方地给部下们各种好处,却又把黄金记在每个人名下后,在交给后军统一保管。 这就杜绝了有的士兵拿了钱后就不想出力,想要保命取钱的念头,只有不停地前进,战斗,最后凯旋而归时,这些钱才会给每个士兵拿到,至于现在,只是看上去美好而已。 在这宁州的化外之地,史万岁用最原始的**驱使着士兵,让他们暴发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战斗力,就连那些瘦弱矮小的蜀兵,此时也个个都是跟山老虎一样,矫健勇猛,比起刚出征时那种一步三停磨洋工的样子,要强了太多。 韩世谔最早见到,史万岁这种用兵时,还劝过他要行仁义,却被史万岁冷冷的一句为将者,保护自己将士们的生命,打赢战争才是最大的仁义,至于叛军,这就是他们要付出的代价!给顶回,原先韩世谔还担心,史万岁的这种行动,会给那万智光抓小辫子,可是这一路下来,他也把那万智光也喂得挺饱,前后加起来有十几斤的黄金了,足够让他两眼放金光。 隋军沿途的补给点,史万岁都是留下那些蜀兵来守卫,每隔三五十里的泉水处,就留下千余蜀兵筑寨而守,前方的伤兵和病员,都会运向后方的补给站,而那些实在站不起身的士兵们,都给用大车运回时,表情都象是死了老子娘一样地痛苦,深深地为自己错过这次发财的好机会而懊恼。 一个月下来,从大渡河,蜻蛉川过来,已经深入蛮荒七百多里,大小战斗数十次,据险而守的六诏等部落,被击破了有上百个,斩首三千,俘虏三四万人,这已经是个不小的胜利了,只是这些之前的胜利,比起消灭现在对面那十余万白蛮黑蛮联军,实在是不值一提。 老实说,韩世谔今天刚刚看到对方这阵势时,也小小地吃了一惊,他没有料到这些蛮兵在屡败之余,还能凑出这么多部队来,而且敌军的前方大营中的部队,看起来明显和这一路之上碰到的白蛮部队不太一样,几乎是衣不蔽体,肌肉发达,满身都是刺青,透出一股原始的血姓与剽悍。 韩世谔的脚下,突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只听他喊道:“韩将军,史大帅升帐议事了,请你现在过去。” 第267章 决战二 韩世谔闻声,低头一看,正是那个杨明度,在这一路上,此人倒是个另类,因为他领着一个三百人的小队,轻装利刃,皮甲防身,专门在大军两侧的草丛和树林里,搜索敌军的伏兵,此人外表粗犷,但心思极细,蛮人的那些伏兵,无一次能逃脱他的眼睛,正面作战被杀的蛮兵,其实并不算多,往往都是一触即溃,但是当他们逃散之后,躲起来打伏击的倒是有不少,被这杨明度的小队,擒杀的就有七八百人。 而且这个杨明度为人周正,治军严明,严禁自己的部下,跟别的部队一样,去歼-银那些俘获的蛮族女人,虽然这一点让他帐下的人,对他颇有微词,但冲着跟着他,有着远远高于其他部队的斩获数,还是没有人傻到,会退出这支扫荡部队,毕竟爽了下半身只是一时,人头数才是自己回去论功时,能够升官发财的最直接依据。 韩世谔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这次出征宁州,他一路上也抛弃了,那件沉重的明光铠甲,而是换上了普通轻便的锁子甲,即使这样,他也是汗出如浆,不停地需要喝水,来保证体内的水份,好在这次全军一路带了充足的水,前方又派出精锐的斥候打探,只是看这架式,明天就会决战了,到时候还是得把那件铠甲穿起来,毕竟上了战场,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韩世谔又看了一眼,对面的蛮兵连营,心中一动,问道:“杨都督,你看蛮兵这个营地,跟这些士兵战意如何,这些天你跟他们多次交手,应该清楚吧。” 杨明度闻言,仔细地看了两眼,摇了摇头,骄傲的回道:“这些士兵,并不是我最近碰到的那些蛮兵,他们的战斗力,要强上那些蛮兵许多,因为那些白蛮士兵,已经见我军士兵即胆寒,看到就要逃,而这些人的眼里,却是战意满满,斗志高昂,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和我军,交过手的原因吧。” 韩世谔也是笑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人不是白蛮,而是乌蛮士兵吗?” 杨明度又是仔细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又道:“不错,他们应该是乌蛮无疑,这些人赤膊纹身,不穿衣服,没有护甲,连盾牌和吹箭也没有,都是挥舞这种双手大刀,椎髫跣足,显然比我们前一阵碰到的白蛮士兵,要野蛮强悍许多,当是乌蛮士兵无疑。” 韩世谔叹了口气,问道:“这么说来,那个爨震己经带兵,来救他的弟弟了,怪不得这些贼军有如此声势,杨都督,这次军议也是为了此事吗?” 杨明度也是微微一笑,回道:“是的,刚到这里之时,我军就己经一边扎营,元帅一边还派了刘云将军,带人查探敌情去了,刚才刘云将军已经回来,然后大帅就下令升帐议事,韩将军,我们还是快去吧,史大帅军法极严,去晚了可是要吃罚的。” 韩世谔也是点了点头,向着帅帐的方向走去,回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史大帅那里吧!” 待韩世谔走进帅帐的时候,大家已经到得差不多了,韩豹、刘云、卢伟、单龙四人,这次都跟着主力部队一起行动,除了这四人外,其他六人,加上能独立指挥一个小分队的杨明度,就是这次决战时的将领,万智光那个娘娘腔,只是勉强挂了一身的皮甲皮盔,也在右首边第一个站着,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水。 史万岁今天是全副武装,明光大铠,大红将袍,头顶金盔,尽显主帅的威严与气度,看到韩世谔进来之后,沉声喝道:“韩将军,你怎么现在才来?” 韩世谔也是不敢怠慢,一拱手,正色回道:“回史将军!末将在营前的箭楼上,观察敌军的虚实,多看了两眼,故而来迟。” 史万岁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韩世谔就站回到了,自己左首第一个的位置,站在那冯将军的身边,一路行来,韩世谔左首第一,万智光地位非凡,右首第一,其他的将领,则是官阶相当,往往都是随便站。 只听史万岁威严的声音,在次响起道:“各位将军!想必也都探查过敌军的情况了,但是敌军摆在外面连营里的部队,其实只是冰山一角,刘云将军,你来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刘云一脸严肃地站了出来,行了个军礼,朗声道:“这次我们去探查了他们,在两侧密林里的情况,老实说,出乎我们的意料,现在我军的正面是三里宽的平原,而平原的边上则是隔着半里左右的密林,依我的侦察,密林里的敌军加起来足有三四万人,不过他们当中,大多都是白蛮士兵。” 立刻就有一名将领,哈哈大笑道:“那些白蛮士兵的战斗力不行,这些天我们见识了不少,就算是埋伏,也不足为惧,我们还是老战术,用辎重车连在一起,掩护侧翼,正面则靠着强弓硬弩和铁甲步兵推进,不停这些蛮子能挡得住。 刘云闻言,他的眉毛皱了皱,摇了摇头,又道:“张将军,只怕情况没有这么乐观,因为前些天的那些俘虏交代过,和我们作战的白蛮士兵,不过是西洱河那里的六诏部落,并非白蛮的主力精锐,他们的几个大部落,如爨翫的本部,还有大鬼主爨进的部落,可是一直没有投入战斗,而且这次我在侦察中还发现,乌蛮部落的援军也到了,这点只怕不少将军也都发现了吧。” 在场的不少人,都是跟着纷纷点头,韩世谔也是说道:“是的,我也观察到,在我军正前方的那些敌军,打扮和白蛮士兵完全不一样,看起来凶悍异常,甚至还有不少骑兵,应该就是刘将军,所说的那些乌蛮援军。” 刘云闻言,继续说道:“在两侧的密林里,我们并没有发现乌蛮士兵,但那些白蛮兵士们都带着藤制盾牌,而且身上也穿着那种,像是老藤编制的盔甲,远非前一阵,我们碰到的那些,六诏部落的白蛮士兵强大,只怕我们不能大意。” 第268章 决战三 那万智光也是笑了起来,说道:“那些藤甲能管什么用,哪比得上我们大军的铁盔钢甲呢?到时候还不是一射就穿,一捅就破,大家都不用担心!” 韩世谔这时,突然想到了后世,看过的那本三国演义,里面蛮王孟获出战时,就用过刀枪不入的藤甲兵,虽然演义里肯定是有所夸大,但这藤甲兵作为南中地区的特色兵种,还是不容小视的,于是连忙说道:“大家不可轻敌,我看过古兵书里说过,这藤甲兵乃是宁州一绝,不是用普通的藤条编制,而是取百年老藤,放入油里浸泡,然后再在日光下曝晒,再放到阴凉的山洞里三年,三年后再取出,就能产出强度韧度极佳的藤甲,号称可以刀枪不入。” 在这个时代,三国演义还没有问世,而在野史三国志里,可从没有提什么藤甲兵,所以韩世谔的这话一出,就连史万岁也微微一愣,问道:“韩将军,什么藤甲兵?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韩世谔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泄露天机了,这些人肯定不可能知道后世的三国演义,更不可能玩过后世的三国游戏,于是回答道:“我以前曾在家中的一本古书里,看到过这个藤甲兵,说这些西南蛮夷成天要打猎,经常面对虎豹猛兽,所以也需要护甲防身,由于西南之地产铁不多,打不出铁盔铁甲,而犀皮这种东西又是极难获得,所以就想出这种编藤甲作战的办法,据说用这种办法制得的藤甲,有非常强的防护力,连虎豹的爪击牙咬也能抵挡,就是不知道,对上我们的钢刀铁槊,是否还能挡得住。” 史万岁略一沉吟,反问道:“既然那些蛮夷们,有这种厉害的兵器,为何不早早拿出来用呢?” 韩世谔闻言,摇了摇头,回道:“这个嘛,末将猜测,一来可能这藤甲的防护力,可能没传说中的那么神,二来这个可能是爨翫本部的看家装备,不会给六诏这种小部落使用,就像草原上的突厥可汗本部,才有铁甲和铁箭头,而仆从部落只有皮甲和骨制箭头,都是一个道理。” 众将闻言,均觉得言之有理,连连点头称是。 史万岁继续问道:“那依韩将军所见,这些藤甲兵,埋伏在我军两侧的密林里,意欲何为?我军又该如何应付?” 韩世谔微微一笑,应道:“末将也不相信,他们真的能象传说中那样刀枪不入,要不然早就正面攻过来了,也不用伏击,但是这些藤甲兵的防护能力,可以强过,前一阶段那些无甲防身的六诏部落的白蛮士兵,却是肯定的,我料敌军的策略是用凶悍的乌蛮士兵强攻我军正面,甚至派出那些骑着西南马的骑兵打头阵,掩护后面的步兵跟进,打到激烈的时候,在出动林中埋伏的藤甲兵,夹击我军的侧翼和后方,企图一战全歼我军。” 万智光闻言,他的头上己经开始冒汗,这个杨秀的近侍,根本没有任何军事才能,一路之上看着隋军斩瓜切菜,一般地击破六诏的白蛮士兵,还以为打仗真的是如此的容易,一听韩世谔的话,又吓得魂不附体,连声问道:“韩将军,你说怎么办呀,要不我们在这里固守待援,等我们蜀王派后续部队?” 史万岁鄙夷不屑地,看了万智光一眼,沉声道:“万参军,还请稍安勿躁,我军毕竟战力强悍,除去看守后路的一万多蜀兵外,现在还有一万关中劲旅,八千蜀兵,完全可以一战,不用灭自家的威风。” 万智光给史万岁这样一说,不敢多言,闭上了嘴巴。 史万岁看着韩世谔,正色说道:“韩将军,依本帅看来,敌军如果要用这种打法,对于两侧的藤甲兵,需要严加防备,大车之上要多布弓箭手,尤其是要有穿透力强的强弩手,等他们离开密林,大规模攻击的时候,到时候强弓硬弩全速发射,万箭齐发,射他们个尸横遍野。” 韩世谔点了点头,应道:“理当如此,侧翼的保护一定要加强,而且那些藤甲,是在桐油中浸泡,到时候火攻也用得上。只是现在时值八月,骄阳似火,在这密林中又很少有风,我怕也会烧到我军自己,到时候这招要慎用。” 史万岁闻言,又道:“那么现在我军的侧翼,应该是安全无忧了,只是我想问一下,你们认为那些乌蛮士兵,会如何来冲击我军的正面?” 刘云本能地回道:“他们有骑兵,但没有强弓硬弩,应该是骑马突击,掩护后面的步兵跟进吧。” 史万岁摇了摇头:“刘将军,你觉得像乌蛮士兵那样,连护甲都没有的,能如何突击呢?他们即使有马,也不可能冲到我军的正面,这个冲击距离他们,如何能保证不至于中途给射崩?” 刘云闻言,没有在说话,就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史万岁看向了韩世谔,再次问道:“王将军,你觉得呢,如果你是敌军的主帅,这些乌蛮兵又能如何与我军正面接阵?” 韩世谔想了想,开口应道:“也许是穿藤甲,也许是推大车加木板前进,战马突击我也觉得不太可能,那西南马矮小结实,适合驮运货物,但不适合短途冲刺,这片平原之上空空荡荡,敌军没有任何掩护,所以我如果是敌军主帅,宁可把这些骑兵埋伏在密林里,而不是在正面突击。” 史万岁也是点了点头,应道:“应该如你所说,本帅现在也拿不准敌军,能用什么办法从正面强突,但我军必须要作好万全的准备,现在众将听令!” 韩世谔也是站回了自己的位置,跟着所有人一起,拱手应命。 史万岁此时,沉声喝道:“敌军的战书已下,我们就明日决战,各营今夜三更造饭,四更饭毕,五更时出营列阵,蜀军五千人为第一阵,列五十队,正面排出十队,战队驻队相连,密集阵形应战,加起来共二十五排,由钱可将军为前军主帅,张伟将军,司马将军为副,两侧以各两百辆蒙板大车,首尾相连为掩护,每辆车上布弩手两名,弓箭手一名,战车外侧蒙上湿牛皮以防火,随前军前进,不得有误。” 第269章 决战四 被点到名的三名将领,都是立即站出队列,齐声道:“得令!”然后就上前接令在手,退回原位。 史万岁接着又拿起几根令箭,双目炯炯有神的又道:“关中兵马三千人,为第二阵,距离前军相去二百步,纯长槊兵,不要驻队,队与队之间相去二十步,若前军有失,放本军溃兵通过,随即就堵住敌军追杀!由刘云将军为主将,韩豹将军辅之。” 韩豹的脸上,随即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上前接过了军令。 史万岁稍微沉思了一下,在次说道:“关中府兵主力五千人,为第三阵,距离前军一百步,前三排皆为弓弩手和弩机,前方作战时以弓弩支援,若第二阵难以抵挡,则全体换刀斧枪棒上前奋击,由本帅亲自坐镇此阵,冯将军,刘将军为左右。” 冯孝慈和刘全,也都意识到,这支队伍才是作战的核心阵容,于是都面带喜色,上前接过了大令。 史万岁的目光,最后终于落到了韩世谔的身上,良久才道:“韩将军,你率领我们两千关中刀盾兵,跟三百骑兵,夜晚之时悄悄从营后出营,隐藏于大营后方的密林里,见我信号行事,趁机杀出,冲击敌军,我帐下大都督杨明度所部与你一起行事,许你便宜行事之机。” 韩世谔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支部队,是大军的总预备队,决战时的杀手锏,责任重大,战场之上情况千变万化,有时候未必有时间,能等到主帅的命令,而史万岁给了自己便宜行事之权,就是让自己视情况率军出击,甚至不用等他的号令,这显然是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了。 在一片嫉妒的目光中,韩世谔平静地站出列,走到前方接过令箭,高高地拿在手上,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史万岁最后才有空,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万智光,笑道:“万参军,我们大营的防守就交给你了,你领三千蜀兵防守大营,尤其是要守好两侧和后路,万一我军前方战败,你部还需要调集弓箭手射住阵脚,掩护我军撤退。” 万智光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道:“你们可能打输么。”然后也是上前接过了令箭。 分配已毕,史万岁也是长身而起,抽出了手中的宝剑,高声喊道:“诸位将军!我等离家千里,来到这地方,就是为了明日之战,能不能复制当年诸葛亮的丰功伟绩,就看各位的奋战了。” 众将都是热血沸腾地,齐声应道:“威武!” 五更时分,韩世谔已经带着两千府兵,跟不到三百名骑兵到了小树林里,杨明度也骑了马,全身披挂地立于他的身边,今天的杨明度提着一把厚逾门板的宽背大砍刀,而马鞍上的副武器钩上则挂着两柄利斧,由于是潜伏埋伏,部队都没有举火把,在已经西下的下弦月光的照样下,斧头上冷冽的寒光闪闪。 韩世谔看着远方的营寨里号角一片,隋军和对面的蛮军都已经开始行动了,第一阵的五千蜀兵已经列阵完毕,正踏步驱车向前,前两排的士兵们持着长度比正常长度短了两尺的矛槊,高唱着战歌和号子,在各自的伙长与队正的带领向,稳步向前。 在他们的身后,第二阵和第三阵的关中军士,正在有条不紊地出发,一切都按照原定的计划在执行,而为了迷惑敌军,隋军将士们都是一人打着两只火把,远远看去,至少有三万人的规模。 此时,对面的蛮军大营里,也开始动了起来,乱哄哄的梆子声和铜锣声响成一片,与隋军有节奏的战鼓声不同,蛮军的锣声是东一片,西一片,杂乱无章,显然和之前的那些俚人们一样,都是以村寨和峒子为单位集中起来,而各自的渠帅和头人就是战时的队长,这些人不知道正规军队闻鼓而进,鸣锣而退的战术,打仗时只凭人多一涌而上,对付起来实在不是难事。 韩世谔的嘴角边,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因为他发现两侧的密林里,也开始变得热闹起来,毕竟是蛮夷,即使想打伏击,也不可能让每个普通士兵们都令行禁止,眼见隋军出动,密林中的蛮夷们都是一阵骚动,虽然没有象大营里的蛮夷那里响梆子敲锣什么的,但是也是惊得一片鸟飞兽走,树摇草动,有经验的将领一看就知道林中有大批伏兵了。 韩世谔自嘲式地笑了笑,也许自己把困难想得太多了,这些蛮夷毕竟和中原地区,征战千年的职业化军队,完全没的比,他们见识过最多的,还是部族间的那种小打小闹,根本不知真正的战争为何物,自诸葛亮南征以来,这里有近四百年没有打过这种规模的大战了,而今天,战争的结果应该不会有什么悬念。 韩世谔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杨明度,发现他双目炯炯,正盯着前方的敌军大营,一动不动,表情却是异常严肃,韩世谔笑问道:“杨都督,放轻松点,敌军应该很容易对付,连伏兵都藏不好,又能有何战斗力可言呢?还有,平时看你是用矛槊的啊,今天为什么换成这种砍刀了?你的副武器也不用铁鞭铜锤,用两把大斧作什么呢?” 杨明度闻言,摇了摇头,回道:“卑职总觉得,今天这仗没这么容易对付,因为那些蛮兵的数量,毕竟是我军十倍,而且看起来他们士气高昂,似乎很有信心,卑职不觉得这是仅仅是有个藤甲,或者是因为乌蛮来援,导致人数增加而有的,为将者,未虑胜当先虑败,史元帅应该也是抱有这种想法,才让我等以精锐兵马作为预备队,在这里隐藏不动。” 杨明度的话音未落,远处的味县城寨里,也是响起了一阵沉重的铜号声,在这清晨的薄雾中显得格外的刺耳,似乎预示着什么。 第270章 决战五 韩世谔也是跟着点了点头:“杨都督,你现在虽然官职不高,但真的是有大将风度,这次南征结束后,你的前途应该不可限量,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太轻敌,还是好好观察战况的好,在几个时辰后,今天这一战,就会见分晓的。” 韩世谔的脸色突然一变,因为他发现味县城寨后面的山林里,腾起了一阵浓重的雾气,渐渐地把远方的敌军大营也掩盖住,而远处似乎有什么动静,蛮军那里响起一大片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十万蛮兵们都发出一片似猿啼豹吼的吼叫声,拼命地敲锣打梆,跺脚跳跃,连整个大地都在微微地晃动。 韩世谔的心中,浮过一阵巨大的阴云,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因为他能感觉到大地,在有节奏地晃动着,而对面这十万人应该不太可能有这么大的声势。 韩世谔转头看了一眼神情严肃,双目神光闪闪的杨明度,说道:“杨都督,你说的对,敌军可能有什么秘密武器,我等还得小心应付才是,现在大雾弥漫,我们看不清敌军的虚实,这会给此战增加变数,这宁州的清晨,往往都会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浓雾,其间一切都可能发生,我们要随时作好出击的准备。” 杨明度也是哈哈笑道:“韩将军!我们就是干这个的,你就放心吧。” 让他们二人没有料到的却是,只听一阵巨大的兽鸣声,从远方的浓雾中传来,与这个月在宁州,听惯了的虎啸豹吼不一样,这个声音听起来更加宏亮,而且显然不止一只,听起来最少有数十只在齐声嘶鸣,即使隔了六七里远,仍然震得人心头气血浮动,一阵心悸。 韩世谔听了出来,他的脸色一下子大变,失声叫道:“不好,是战象!” 杨明度显然没有听过这东西,于是他看向了韩世谔,问道:“韩将军!什么战象?” 韩世谔连忙说道:“战象是一种高大的巨兽,他们大概有两丈高,全身重达几千斤,皮粗肉厚,只产于这南方的蛮荒之地,当年听说诸葛亮南征孟获时,也曾有蛮夷首领率战象助阵,当时也给蜀军造成了极大的麻烦,没有想到今天这些蛮夷,居然又找来了这种巨兽。” 杨明度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急忙问道:“韩将军!这可如何是好,我军前军乃是战斗力一般的蜀地士兵,能挡住这战象的冲击吗?听你所言,这战象应该不至于跑得太快吧。毕竟是血肉之躯,我军用强弓硬弩射击,是否可以阻止?” 韩世谔闻言,摇了摇头回道:“说实话,我不知道,因为此物只在传说中出现,我也没有真正和他们交过手,只是这些东西皮粗肉厚,若是挂上藤甲,只怕我军的弓箭未必能阻止,那些前军,看这架式只怕难以抵挡,因为发了疯的战象,会在战场上东奔西突,踩到人就成为肉泥,就是不知道,我们第二阵,由精锐府兵组成的长槊手,是否能挡得住。” 而在二人的说话之间,那阵地动山摇的动静,伴随着巨象的怒吼,已经接近了隋军前军那里,随着隋军的战鼓越来越密,越来越响,弩机击发的声音不断,显然是前军的蜀军,在各自都督的指挥下,纷纷以传统套路应对,只是听起来效果,远不如射击敌军步兵时那么明显,浓雾中传出一些悲嘶与巨大物体倒地的声音,一些蛮兵的惨叫声也此起彼伏,但更多更大的声音却是进一步地接近前军的阵列,听起来达到一百步以内了。 此时的空中,快速闪过片片箭雨,那是前军的弓箭手们开始轮番吊射,伴随着后方士兵们的欢呼与呐喊,蜀地弓箭手们麻利地把一**的箭雨,倾向那浓雾中未知的敌军,从韩世谔这里看去,蛮兵们的阵列中,是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声,一大波闪着火光的人海,发出震人心魄的战吼,如同一片燃烧的浪潮,飞快地向着隋军的阵线袭来。 浓雾之中传出阵阵喊杀之声,蜀兵的弩手们在射出了第三支弩矢后,就连忙开始后退,而后排的长戟士们,迅速地压上,终于,他们看到了对面浓雾中闪出来的那些可怕而巨大的猛兽,许多人竟然在惊愕之中,也是忘记了将手中的长戟放平。 这些足有三人高的巨大战象,头部绑着藤甲,护住要紧的额头部分,两只象牙上绑着钢刀,不少战象的身上腿上已经插着密密麻麻的弩矢和羽箭,负痛的巨象两眼血红,摇头晃脑,想要把面前所有看得见的障碍通通一扫而空。 战象的背上,都是用劳固的绳索缚着座椅,往往是六七名蛮兵坐在上面,一人驾驶,其他人则是向着下方放箭,时不时地有些巨象,因为脑袋摆动的幅度太大,而把背上的蛮兵们,给生生甩了出去。 可是隋军的前军阵营的情况,就是更加的糟糕了,由于隋军今天是摆出进攻的阵势,自己也在不断前进,因此在正前方没有挖壕或者设障阻挡,被这几十头巨象直接踩了进来,大树粗的象腿踏过,好几个人都会被踩成肉泥,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而指挥这些蜀兵的都督们,也是从未见过这种巨兽,往往都吓傻了,也不知道如何指挥,等到反应过来时,才大声嚷嚷着指挥部下们,用长戟去刺和桶大象的腿。 此时蜀兵的阵线,己经开始慢慢地松动,包裹着铁甲的血肉之躯,毕竟无法与这些皮粗肉厚,重几千斤的可怕怪兽正面对抗,战象的那两只绑着钢刀铁矛的象牙,成了最致命的武器,一个摇头晃脑,就能甩得几个士兵,惨叫着变成空中飞人,更是有几头战象,象牙上挂着尸体,继续在人群当中横冲直撞,即使被刺得无法站立而轰然倒下,也能在死之前压死十余个蜀军士兵。 也就小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蜀军前军就有两千多人战死,原本用于防守两翼,站在战车上的弓箭手们,也都跳下来投入了战斗,那些将领们,都是分别指挥着自己的部下们,声嘶力竭地要他们顶住,不许后退,可仍然阻止不住防线的一点点向后松动。 第271章 决战六 韩世谔面沉如水,早晨的浓雾已经变得有些稀了,他能看到前方两里左右的前军战况,蛮兵这次投入了七十多头战象,有十多头倒在了冲锋的路上,也幸亏这些巨兽的巨大躯体阻挡,让后方跟进的那些乌蛮士兵们没有一下子冲到前方砍杀,不然这会儿前军已经必垮无疑。 此时,正在前军阵营里,横冲直撞的战象,还剩有十多头,虽然它们也被隋军给刺倒、刺死了三十多只,但剩下的这十几只,却是如同发了狂似的,在隋军前阵的人群中,疯狂地践踏着,象背上的骑手和弓箭手们,也是早已经被战象甩得不知飞到哪里了,巨象现在完全是靠着野兽的本能,在人群中不分敌我地肆虐。 韩世谔见此情形眉头一皱,因为他己经看到远往乌蛮士兵的火光,开始渐渐地向前涌动了,想来是正在搬开战场上的战象尸体,为大部队的冲击留出空间,而自己前阵的蜀军,已经伤亡过半,又全部投入了肉搏,再加上没有了弓箭的支持,根本无法抵挡数量众多的蛮兵冲击。 韩世谔迅速地,判断了一下形式,对杨明度下令道:“杨都督,带你的部队支援前军,最快速度杀掉那剩下的十余头巨象,记住,他们的弱点在鼻子和腿,而且它们的肚子也是软的。” 杨明度闻言,大吼一声,喊道:“儿郎们,我们立功的时候,己经到了,跟我冲啊!”言罢,杨明度就猛得一夹坐骑的肚子,直接冲了出去,那几百多名刀牌手们,也都是呐喊着,跟着杨明度狂奔而出。 加上隋军战士们日夜操练的娴熟战技,两三人之间,往往都能形成很好的策应与配合,只小半个时辰不到,这些锐士们的身边,就倒下了不下两千多具,乌蛮士兵的尸体,而自己的损失不过三十余人,刚才还来势汹汹的乌蛮士兵们的攻势,也为之一滞。 此时已到巳时,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了天空中,天光渐渐地大亮,宁州特有的晨雾,这会儿已经散得干干净净,双方都能看清楚对方的阵势与行动。 只见茫茫多的乌蛮士兵,都遍布了整个战场,足有三万多人,他们也是如同潮水般地,向着隋军的这五百多名跳荡兵涌来,而这五百锐士,则也是死死地,顶在原来隋军前军蜀兵们的位置,两翼都是连在一起的大车,侧翼非常安全,他们现在所需要应对的,只是与正面冲上来的数千乌蛮士兵们交手,高达两万的乌蛮兵们,只能在后面挤得水泄不通,却挨不到前面,只能干瞪眼。 一直居于后方高台之上的史万岁,他也己经看了个真切,前军的两千多名蜀军幸存者们,这会儿已经顺着次阵的长槊兵队列间留的那二十多步的通道撤回了阵后,那些蜀军将领们,刚才都是亲自上阵与战象搏斗,也都受了点小伤,他们这会儿,在经过了本方的长槊兵防线后,终于支持不住,跟本方的士兵们一起,躺了个七七八八。 史万岁见此情形,皱了皱眉头,一挥手,早已经在阵后大营待命的那些看家辅兵们,都是纷纷抬着担架,从本阵的间隙处冲出,把前军的伤病员们抬上担架,再迅速地运回大营,前军还能自己行走的千余名士兵,也是都打起精神,绕过本阵,向自己后方的营寨中撤去。 与此同时,在史万岁的命令下,第二阵的长槊手们,也开始向前移动,本阵的弓箭手们,都是迅速地越过第二阵的长槊手,奔进了前军的车阵里,迅速地向着前方战线前的敌军后援部队,倾泻起充满他们怒火的箭雨来。 这些关中部队,都是各地番上的精锐之士,战斗能力远远强过普通的郡兵,就是关中那些弓箭手们的射速,也比普通的士兵要快出许多,也就两三分钟时间,就向前射出了十轮箭雨,又凶又狠地覆盖了乌蛮士兵们,那密集的人群之中。 这些乌蛮士兵虽然凶悍,但毕竟是血肉之躯,加上人又密集,在隋军这连续的箭雨打击下,一片片地被扫倒,瞬间就倒下了两三千人,而那些正在第一线厮杀的蛮兵们,听着“嗖嗖”的箭雨声,听着后方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与仆地声音。 即使是那些凶悍野蛮的乌蛮士兵们,也都是开始在心里打鼓,加上对面的那些隋军士兵们,个个都跟杀神一样,前方本军的尸体也都堆得到处都是,这些乌蛮勇士们,以前也没有见过如此惨裂的杀戳,有些人已经开始渐渐地后退了。 只见杨明度狠狠地一斧挥出,把当面一个戴着狼骨面具的敌方小队长的脑袋,给砍得飞出去十几步,而那人临死前的搏命一刀,也是劈在他的胸前盔甲上,震得杨明度一阵气血翻涌,他飞起一脚,把那人还站在原地不动的尸体踹翻在地,左手的大斧再次一个力劈华山,把侧面准备偷袭自己的一个蛮兵直接开了膛,五个对面的蛮兵,都给吓得腿肚子直抖,惨叫一声就向后跑去。 杨明度狠狠地,向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刚才是他今天杀的四十五和第四十六个人了,那三头战象除外,而自己的身上也给砍了有两三刀,幸亏自己运气护体,加上这身明光铠甲,实在是够坚固,所以他并没有受到大的伤害,只是在刀伤处,还是有些火辣辣的疼。 面前的乌蛮兵们足有三千多,半月形地围着自己这四百多人,却已经没多少人有胆量再继续上前,刚才后方弓箭手的那阵子箭雨袭着实给力,乌蛮兵的后援已经离开前方的这三千多人足有两百步,以避开那可怕的箭雨。 杨明度又重新晃了晃,自己手中的两柄大斧,刚才这一通厮杀,即使没有看到他之前屠杀战象那壮举的乌蛮士兵,也都个个对眼前的这尊杀神心存畏惧,看着他把那两只沾满了鲜血和脑浆的战斧横架在自己的肩头,而浑身上下被血染得通红,那种一夫当关,万无莫开的气势,吓得这些也算悍勇的乌蛮战士,再无一人敢上前一步。 第272章 决战七 杨明度也是哈哈一笑,刚才那一刀,虽然也是让他的胸口疼了好一阵,一口气半天也没接上,若不是他此时满脸鲜血,早就让人看出他刚才的脸色有些发白了,但在敌前,露出哪怕是一点痛苦的表情,都会刺激敌人的杀意,只有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才能有效地吓阻对方,就这一会儿,他把呼吸调整了过来,双臂又重新有了力量,他抡了抡膀子,重新抓起大斧,向前迈开一步,准备继续进行新一轮的厮杀。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阵紧密的锣声,杨明度意识到,这应该是撤兵的信号,他虽然嗜血善战,但其实是个极其优秀的指挥官,刚才即使在作战中,也一直在观察周围的情况,因为他没有让人出车阵一步,这也最大程度地避免了,他自己帐下这五百来号人,因为失去车阵的掩护,而把侧翼暴露出来,被敌人围攻。 杨明度很清楚,他们现在依然是敌众我寡的形式,尽管自己这一通逆袭,遏制了敌军的攻势,但短兵相接依然不是本方的优势,如何能把现在这四百多个兄弟,安全地撤回本方的后排,让长槊手们顶到前排,这是他现在作为一个主将应该考虑和做到的。 只见杨明度向前踏出几步,逼得那些蛮兵们,再次向后撤出几步,只见他仰天长啸一声,负手于手,却是悄悄向着自己身后的士兵们,作了一个后撤的手势,这些隋军老兵们,都是心领神会,最后两排的百余名士兵,也开始悄悄地调头向后撤去。 只见杨明度长啸完之后,突然变得面目狰狞,高高地举起大斧,作势欲冲,而对面这些已经吓破胆的蛮兵们,也都是一阵骚动,几十个最前面的人,纷纷转头向后欲跑,却无一人敢再扑上来。 可就是这一瞬间,杨明度大吼一声道:“兄弟们!撤呼!” 在他身后的士兵们,也都是齐刷刷地掉头就跑,而杨明度狠狠地把左手的大斧向前掷出,然后抱着右手的大斧,也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向后奔去。 这时候乌蛮士兵们,也才如梦方醒,几个带头的头人们一声呼喊,三千人哗啦啦地又向前涌去,而后方隔得远远的那些后续的蛮兵,见前面开始动了,也都争先恐后地再次向前冲锋。 跑了没几步的杨明度,突然停下了脚步,大吼一声:“丢!” 然后,他就是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身,回头就是把右手的那把大斧,也给凶狠地掷了出去,而在他前面的两百多名士兵,也都瞬间回头,把手中的钢刀战斧等兵器,冲着离自己不到三十步的追兵们全力掷出。 这一阵刀斧乱扔,砸得冲在前方几百名乌蛮士兵们一片鬼哭狼嚎,有几十个机灵点家伙,看到前面飞过来一波兵器,吓得立马趴倒在地,而后面跟着冲的人就没这么好运气了,直接给飞斧飞刀砸死了一大堆,然后尸体又压到前面趴着的人,再把后面收不住脚步的同伴绊个大跟头,场面一片混乱。 趁着这功夫,杨明度等人,已经从密集的长槊手之间,留出的两条缝隙里穿过,一直跑到了长枪手们的后方,随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阵后,那条几步宽的缝隙又被合上,当乌蛮士兵们好不容易重新整好了队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夹在一里多宽,两边都是大车的一块平地中,而正在自己前方的,却是一排排闪着寒光的长槊。 中军守阵大将刘云,此时他骑在马上,他的双眼己经闪着,嗜血的光芒,因为他们在后面,已经憋得太久了,眼看着前军的将士,与那些战象搏斗,却没有得到出击的命令,无法让自己手下的这些长槊兵上前助战,后来更是看着,那个杨明度率着手下的军士大发神威,出尽风头,心中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此时的他,只能不停地竖着耳朵,细心的听着后面的进军鼓号,可是直到前方的战事平稳后,史万岁这个主帅才下达了,他们上前接应前军败兵的命令,而且传的是徐进掩护的命令,而不是让他们急进冲锋。 刘云跟韩豹几人,终于等到了前方的蜀军,和杨明度的跳荡兵们,全部撤回后方,可以由他们自己独当一面了。 刘云看着眼前的,这些不着片甲的乌蛮士兵,就象看着几千个唾手可得的人头,却又可望而不可及,但他没有傻到,在战场上违抗军令的程度,因此只能恨恨地下令道:“传令,以枪阵缓步前进,威逼敌军!” 钢铁森林一般的隋军枪阵,只见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推进,那些乌蛮的士兵们,从没有见过这样,让他们决得无懈可击的枪林槊海,加之前面被杨明度的跳荡队,给杀得已经人人胆寒,这会儿他们根本不会傻到、或者是勇敢到,以他们的血肉之躯,来硬抗这座枪阵,随着隋军的进逼,纷纷不断地后退,片刻之后,便退到了车阵之外,隋军的长枪兵和乌蛮士兵们之间,仅仅隔了一百多步,就己经形成了对峙的状态。 刘云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不能出车阵,因为一旦失去了两翼的大车防护,侧翼就会被敌军树林里的伏兵冲击,前军已失,后面本阵的弓弩手们并没有跟得很近,而长槊兵的枪阵却是需要一直用矛尖对着对手,两翼的转向笨重而缓慢,加之人数只有三千,只有在车阵中作战才能发挥威力,这点,刘云还是心知肚明的。 只见史万岁的令旗一挥,本阵的弓弩手们纷纷上前,顶在枪兵方阵的后方,羽箭都已经上弦,弓如满月,只待敌军再次冲击,便万箭齐发,为长槊兵的枪阵提供火力支援,战场上暂时形成了沉默的对峙。 蛮兵的后方,也是响起一阵急促的梆子声,不少前排的蛮夷脸色一变,纷纷扭头向后看去,有些悍勇之徒恨恨地跺了跺脚,心有不甘地开始向后倒退,最后方的上万蛮兵们,闹哄哄地在各自头人们的带领下,转身向回跑去,而前排的士兵们还是面对着隋军,一边把双手大刀在空中乱舞,一边缓缓地倒退而行。 第273章 决战八 隋军主将史万岁,看着敌军的撤退,面沉如水,一边的冯孝慈忍不住问道:“大帅,敌军在撤,我们要不要追出去?那些蛮夷没有纪律可言,我军趁机冲杀,一定可以大破敌军的。” 不料,史万岁却是摇了摇头,回道:“现在不可,因为敌军两翼的伏兵未动,现在又是主动撤掉当面的部队,必然有诈,而我军一线的是长枪兵,用于防守尚可,追杀敌军则是笨重缓慢,一旦散开阵型去追杀,给敌军三面夹击,就麻烦了。今天我军遭遇敌军的那种巨大猛兽攻击,出乎意料之外,前军几乎崩溃,能维持现在一个平手局面,已是不易,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收兵回营,明日再战。” 偏将卫宁也是跟着说道:“不错,元帅所言极是,这些蛮兵中似有高人指点,现在在败象未露的时候主动撤军,应该是诱我军主动出击,他们很清楚现在这种情况下,无法正面攻破我军的槊阵,主要就是无法突破我军两翼的大车,所以就用这种办法,而且那些巨大猛兽,那些蛮兵应该还有,也可能会趁我军,离开坚固阵地时冲击,我们今天还是小心的好,回营后总结一下,要如何对付蛮兵的这种巨兽,他们应该也没有别的秘密武器了,不然早就在今天用上啦,只要想出破解此兽的办法,来日再战,当可大胜!” 史万岁闻言,看了一眼前方的战场,沉声喝道:“传我将令,长槊兵缓步后撤,弓弩手压住阵脚,辅兵待长槊兵撤回营前上去拉回大车,全军撤回大营,韩将军所部将士,就从大营后门撤回,回营之后,由各营的录事参军们清点伤亡情况,众将升帐议事!” ······ 两个时辰之后,在隋军中军大营的帅帐中,气氛压抑沉重,平南众将分列左右,但个个面色凝重,主帅史万岁,正在低头看着一份录事参军刚刚上报的战况统计,眉头深锁,一言不发。 韩世谔此时也站在自己的位置,飞快地盘算着今天的战况,他在林中对前方的战况看得倒是很清楚,今天基本上前军尽没,伤亡在三千以上,剩余的战士也已经肝胆俱裂,下一战无法使用,虽然敌军的损失在一万以上,但打成这种不胜不败的局面,本方已经算是小挫一阵,现在还不知道敌军的战象还剩多少,而克制战象的办法,他正在绞尽脑汁地想,但两个多时辰下来,仍然没有一个非常好的办法。 过了良久之后,史万岁这才放下了战报,轻轻地叹了口气,悠然道:“这一仗,我军一共战死两千四百八十七人,伤五百四十四人,今天由于未能完全控制战场,无法统计斩首数,目测我们也杀敌一万一千余,只是今天的战况,各位将军都已经看到,只能说是个平手之局,考虑到敌军有十余万之众,我军不到两万,这样的交换比还是有点亏的,明日再战的话,有何良策可以破敌?” 韩世谔帐下的刘云,又是大喇喇地站了出来,洪亮的声音就象打雷一般,高声回凛道:“史元帅,依我看敌军的最大武器,也就是我家将军,刚才说的那些什么战象,但是今天杨都督,也是给我们指出了,对付这些猛兽的办法,只要让我们的长枪兵顶在前面,刺他们的腿,让这些猛兽冲不起来,就可将之消灭。” 杨明度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在次说道:“刘将军,敌军的策略不止是这些战象冲阵,而是后面会跟进乌蛮士兵,今天是靠了强弩射倒了一些战象,挡住了敌军的冲锋路线,减缓了他们跟进的速度,加上敌军在雾中可能不辯方向,影响了冲击,这才给了我们喘息之机,而我们明天再战,若是按你说的打法,一来前方没有弓弩手,得由我们长槊手的血肉之躯,硬顶那些巨大战象,二来即使消灭了这些战象,我军的枪阵也会给冲得七零八落,到时候敌军的战士冲上前近身,麻烦可就大了。” 杨明度的一席下,令刘云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他也知道,不能拿士兵的生命来赌气,想想杨明度的话也有理,还是摇了摇头,退回自己的位置。 史万岁看着韩世谔,开口问道:“韩将军,不知你有何良策?” 韩世谔也是当即回禀道:“回元帅!我们可以在军阵的前方,遍布鹿砦和拒马,或者干脆推着大车前进,但是大军的两翼,还是要用大车掩护,缓缓推进,总之就是要想办法,挡住敌军战象的正面冲击,发挥我军弓强弩硬的优势,至于那些战象,他们乃是猛兽,全无人的智慧,下次再战,敌军应该还是以这些畜生打头阵,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来吓得这些畜生后退或者是逃跑,这样反过来能踩到他们自己后面的步兵,我军趁势冲杀,当可大胜。” 韩世谔的此言一出,显然让在场的不少将领,都是点头认同,于是纷纷点头抚须。可站在下首的张须陀却是和王世充仅有的两个没有表态的人。 史万岁也显然注意到了这点,他看向了杨明度,又是问道:“杨都督,今天你立下大功,又是跟战象打交道最多的人,依你看来,韩将军这个办法是否可行?” 杨明度当即站出列,朗声回道:“卑职以为,以韩将军之战法,定能获胜,但若想一战而击溃,甚至消灭这十余万蛮夷,此法只怕不可,因为那些蛮军势大,我军如果这样排出车队缓缓前行,只怕无法一直以战车掩护两翼,只能每天向前推进,然后这样把大营前移,还要防备蛮兵在建立营寨时的袭扰与对后路的干扰,万一蛮兵趁我军的大营离开这片粮道的路上,断我后路,那我军就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史万岁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问题他刚才也考虑到了,于是他紧紧地盯着杨明度,又是问道:“杨都督,那你又有何破敌良策呢?” 第274章 决战九 杨明度的眼中,光芒闪闪,果断地说道:“那些畜生往往怕火,我军可以一边在前面设些路障,迟缓一下战象的冲击,一边堆几十个柴堆,上面浇着火油,战象靠近时则以火箭引火,然后再敲锣打鼓,想必可以把战象给吓退。” 此话一出,众将都是脸色一变,议论纷纷。 史万岁的眉头稍缓了一些,但脸上还是见不到任何喜悦之情,他看着杨明度,沉声喝道:“杨都督,军无戏言,那些战象的疯狂与嗜血你也看到,发了狂的野兽在我军之中横冲直撞,它只要乱跑,就能踩死我们很多人,绝非儿戏,你能有什么办法能吓得这些战象,在与我军接触之前就转身逃跑,转踩他们的士兵呢?” 说完顿了顿,又是问道:“杨都督,你是今天一战中与这些畜生最接近,也最了解他们的,本帅看到的是你跟这些畜生肉搏的时候,它们可是疯狂得很,你能确保这办法就能管用?野兽虽然多数怕火,但这战象不是一般野兽,万一这办法阻止不了他们,麻烦可就大了,再说了,那些敌军如果看到前面有柴堆,还会让战象这样向前冲吗?” 韩豹此时,突然灵机一动,行了个军礼,说道:“大帅,我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让战象冲不起来。” 史万岁看向了韩豹,也是同样的问道:“韩豹将军,军中无戏言,你可要想好了再说,兵凶战危,万一这点子不行,可是要军法从事的。” 韩豹看了看自家的公子,见他正在看着自己,只见他微微一笑,因为刚才杨明道的话启发了他,他也是有了充分的把握后才敢出声献策的,只听他不慌不忙地说道:“末将在史书中,见过当年诸葛丞相对付这战象的办法,此等巨兽,不能让它接近我军,不然即使能用长槊和弓箭伤到它,也会让它变得嗜血而狂暴,极难制住,只有让他在离我军一定距离处掉头才行,我们将军的设想,是对的。” 史万岁闻言面沉如水,反驳道:“可是韩将军,你敢确定你们将军的办法,一定能行得通吗?只怕就是连他自己不敢打保票吧。” 韩世谔的脸微微一红,拱手行了个礼,退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韩豹也是依然神情自若的回道:“史元帅,当年诸葛丞相他们是用战马披上虎皮,然后头上绑上两只角,这样就能吓到那些战象,其实就跟这些乌蛮士兵们脸上涂抹油彩,戴上兽骨是一样的道理,都是为了能吓到自己的对手,今天杨都督大发神威,浑身是血的那种样子,也当场把几头发了狂的巨象,吓得一时忘了继续肆虐,可见这畜生虽然凶暴,但还是有所畏惧的,而那些老虎可是丛林之王,即使是战象,对其也是心有畏惧,这次我军出征,如果末将没有记错的话,我们装备用的虎皮,也有数十张,到时候让战马披上,就能让这些巨兽心生畏惧,止步不前啦。” 史万岁的眼中,光芒一闪,反问道:“韩豹将军!当年的诸葛亮真的是这样,才战胜了战象吗?韩将军,你看的是什么兵书,为什么本帅从未见过?” 韩豹的嘴上仍然回道:“大帅!末将也是在凉洲时,看到一本兵书的残本,那是三国蜀汉时期的竹简,上面说了诸葛武候用战马披虎皮,外加引火的办法吓退了这些巨兽,末将以为,这种办法是可行的,如果想要再加个保险,那就在战场上的柴堆附近,多挖一些小坑,而那些战象又是极其笨重,会陷到这些小坑里,我们再用强弩射之,加上火堆和虎皮战马,一定能吓得这些战象掉头回跑的。” 众将听得都是双眼发亮,连连点头,只有史万岁仍然不动声色,问道:“韩豹将军,我们在战场上如何能又是挖坑,又是放柴堆,而不引起敌军的注意呢?你的办法虽然不错,但这个问题如何解决?敌军也是不傻子,会给我们在这一片平地上挖坑和放柴堆的机会。” 韩豹还没有回话,韩世谔却是微微一笑,回应道:“大帅!末将有一计,可以让敌军心甘情愿地,主动冲击我军布好的阵地。” ······ 三天之后,两军之间的那片战场平地,前几天血战时留下的尸体,都已经被各自的士兵收回去掩埋,而血迹仍然留在草尖上,不少被战象踩成肉泥的血块凝结在地上,东一堆西一堆,引来一群群的蚊蝇,腐肉的气味让人闻之作呕。 爨翫和爨震今天,都是各骑了一匹西南战马,全身犀皮甲,立于阵前,在他们的身后,竟然是多达一百多头战象,还有四五万密密麻麻,手持藤盾铁刀,身穿藤甲的白蛮战士与赤膊上阵,双手挥舞着大刀的乌蛮战士。 爨翫今天的心情显然很好,因为上一次的战斗,让他摇眉吐气,这几天在爨进这些老家伙们面前都是扬眉吐气,他指着对方的营地,笑着对身边的哥哥说道:“大哥,看来那些隋人们已经胆寒,这几天我们连番挑战,他们都只能缩在这营地里不出,哈哈,想不到我们南中勇士,也能把中原的军队,打得这样闻风丧胆,这些可全是大哥你的功劳啊。” 爨震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悠然自得的应道:“兄弟,老实说,要不是交州的李首领,借给了我这两百头战象,这仗也打不成这样,隋人不知道这战象的厉害,那天又是大雾,给了我们战象最大发挥的余地,所以才能一战而破其前军,只恨我军同样在大雾中冲击受了影响,不然那天就能大败隋军了。不过现在他们这样凭着营寨固守,也是麻烦,看起来他们是想在这里等待援军了。” 爨翫也是摆了摆手,笑道:“大哥!这里可是我们的地方,不怕拖,而隋军远道而来,粮道千里,我们只需要在这里一直跟他们对峙,隋军必不能持久,等到师老兵疲,我们再纵兵追杀,一定可以大获全胜。” 第275章 反击一 爨震又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隋军营地,若有所思,他摇了摇头:“我看隋军不象是想固守待援,而是准备要溜了,战象在此,他们又没有大量的铁甲骑兵,在平原上无法与我们正面抗衡,二弟,侦察敌军后路的爨归他们,现在回来了没有,要是这些隋军开始撤军,我们就用战象开路,强行撞开他们的营寨护栏,然后杀进营去,将这些隋人们,给杀个片甲不得还!” 爨翫闻言,是哈哈一笑,正待开口,爨归的声音,突然从他的后面响起,只听一人喊道:“大酋长,大酋长,快发兵吧,那些隋人正在逃跑!” 爨翫的脸色一变,扭头看向身后,只见爨进正在满头大汗,跑得气喘吁吁,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爨翫闻言,疑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只见爨归,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兴奋地说道:“回大酋长!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那些隋军已经在向后转移,他们的那些伤员和蜀地士兵了,我亲眼所见,从他们大营后面的大道,退向后方的足足有六七千人,这会儿留在他们营中的,恐怕只有万余隋军北方兵士,大酋长,您快下令吧,把这些北兵消灭了,那些蜀人一定会全部崩溃的。” 爨翫哈哈大笑,转头对着爨震,也是说道:“大哥,你也听到了吧,一定是那些胆小的蜀军,不敢再跟我们作战了,那天史万岁,让这些蜀军打头阵,结果他们前军几乎尽没,所以现在蜀兵已经开溜了,敌军内部不和,我军士气如虹,正是一股作气全歼北兵的好机会,大哥,现在就看我们兄弟的啦!” 那爨震也是拔出了,在他背后插着的大刀,向着三里外隋军大营一指,高声大吼道:“战象出击!步兵跟进,以隋人之血,沃我大地!” 南蛮的战象开始向前突进,而三四万蛮族士兵们,则在距离战象后面一百步左右的距离跟进,这些由林邑国王,通过交州叛军首领李佛子,特地支援给爨震他们助战的战象,当初也着实把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蛮夷们吓得不轻。 可是自从那一天,亲眼目睹了这些战象,是如何践踏隋军的铁甲方阵后,这些蛮夷们突然有了胜利的信心,即使是战前随时准备开溜的大鬼主爨进他们一行人,这两天也都是主动请战,想让自己的部众打头阵,却被爨翫不留情面地当场拒绝,这种跟进收割人头的好事,怎么会让给爨进这个老滑头呢? 当即,爨归就指挥着两万多的白蛮战士,他们全身藤甲,持刀握刀,跟在战象身后,这些巨大的猛兽,把前面的视野挡了个七七八八,随着距离敌军的大营越来越近,爨归的心跳也开始加快,毕竟他知道隋人的弓强弩硬,而一万关中军士,现在应该还是在大营之中,能不能靠着战象一举冲营,他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跟在爨归身边的蒙舍龙,他的眼里则也是闪着兴奋的光芒,这会儿已经接近咬牙切齿的程度了,一想着自己失陷在隋军手中的族人们,又有了夺回来的可能,他就两眼放光,恨不得飞到战象身上,骑着这些巨大的猛兽,狠狠地把这些隋军踩成肉泥。 想象中的箭雨没有出现,离隋军营寨不到一百步了,爨归抬头看了一眼那些营寨上的箭楼,发现上面居然空无一人,平时来往巡逻的隋军士兵们,一个个连个影子也不见了,如今只有插在楼上和营前的那些旗子,正在无精打彩地垂着,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这是一座空营,想必隋军那一万关中军,也在今天的清晨偷偷逃跑啦。 于是爨归当即大吼一声,吼道:“隋军全跑啦,大家冲啊,追上去,杀光他们!”言罢,就是率先冲了上去,完全不顾需要离战象一百步的安全距离了,而他身后的蛮族士兵们,也都是如同潮水一般,迈开大步,向前跑去,很快就紧紧地贴到战象们的屁股后面了,只等这些战象一拱倒隋军的营寨护栏,就冲进去。杀掉他们能见到的每一个隋兵。 战象似乎也受到了这个情绪的感染,发出阵阵嘶吼,脚踏鼻撞,隋军大营那些给牢牢地锲在地里的木制栅栏,就象小孩子的玩具一样,给这些巨兽弄得一片狼籍,还有不少的战象,直接用鼻子卷了木桩,高高地抛在空中,然后粗暴地用巨大的身躯把面前的缺口挤爆,再从那扩大了的缺口处涌进去,战象身后的南蛮士兵们,无论是白蛮还是乌蛮,也都争先恐后地冲了进去,有些胆大的甚至还跑到了战象的身前。 爨归跑到了战象的前面,发现在他们的面前,是一片空空荡荡的营寨,密密麻麻的白色帐蓬里,空无一人。所有的帐蓬看起来都很凌乱,甚至有些皮甲兵器都扔得到处都是,看起来隋军是匆匆撤离的,甚至连兵器都来不及收拾和带走了。 爨归也是再无疑虑,他哈哈一笑,喊道:“隋人全跑了,大家都追啊!”言罢,却是自己带头向着前方冲去,而他的身后,连人带战象,一大波蛮兵都闹哄哄地向着涌着,仿佛一**黑白相间的浪潮,就要将这方圆十余里的隋军大营全面淹没。 隋军的大营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威严的鼓号,离爨归等人两百多步的地方,几百个营帐几乎在一瞬间全部被放倒,数千名顶盔贯甲,全副武装的隋军一下子从营帐中现身,快速的对列成了一个矛槊如林的方阵,而方阵的最前方,则竖着百余面一人多高的大盾牌,隋军的战士们个个戴着恶鬼面当,不动如山,但安静的军阵中透出一股难言的杀气。 爨归等人先是一惊,转而大笑起来,良久,才又喊道:“大家不要怕,隋军不过几千人,踩也把他们踩死了,兄弟们后撤一点,让那些战象上,快!” 随着他的话说出,蛮夷士兵们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而那百余头战象,则在身上驭手的驾驶下,加快脚步,向着前方的隋军方阵冲去。 第276章 反击二 没跑出二十步,最前面的二十几头战象前腿突然一弯,身子矮下去一截,有几头大象甚至直接把背上的骑手们给摔到了地上,落地的几个骑手还没来得及从地上起身,甚至来不及发出叫喊,就给后面跟进的战象踩成了肉泥,很快,一半以上的战象,都踩到了地上的小坑,只见它们一个个前腿陷入,动弹不得,只有两三头战象还能继续向前走,但已经无复刚才那种百象齐奔的威势。 隋军的阵后是一面临时搭起的高台,此时的史万岁全身甲胄,立于高台之上,在他的身后手捧令旗的亲兵,站在史万岁的身边,向着史万岁一行礼,转过身来,就把令旗狠狠地向下一挥。 隋军的大盾后面,突然闪出来几百名弓箭手,与往常不同的是,他们手上的都是燃烧着的火箭,瞬间,几百支火鸟划破了整个天际,精准地落在战象们陷着的这些小坑,附近的一些看起来杂乱无章的木堆之上。 淋满了桐油的柴堆一遇到火,立刻燃起了熊熊的火光,几十头战象一下子陷入了火焰之中,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而战象远比人类要高昂的分贝数,更是让这种惨叫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只见隋军的枪阵,突然从中间散开,里面跑出了上百匹蒙着虎皮的西南马,由于西南马矮小结实,蒙着虎皮的他们看起来,倒真象是丛林之王的猛虎,而骑在这些猛虎之上的则是百余名弩手,拿着手上的强弩,对着陷于陷阱和火海中的战象就是一阵猛射,只一刹那间,密集的弩矢便穿透了火场,钉得战象们的身上腿上到处都是。 此时这些在战象们发红的眼睛之中,闪现出了深深的恐惧,对面的那些猛虎还会让自己的身上到处是伤,而周围的熊熊烈火,更是把这种痛苦与恐惧无限地放大,它们再也顾不得背上骑手们的驾驭,甚至是他们手中的矛刺,纷纷跳出小坑,转头就向后狂奔。 跟在战象后面的那些南蛮士兵们,这一下,可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因为他们刚才涌进来的时候,是那么的争先恐后,现在足足有四五万战士,塞满了从本方的大阵到这隋军大营之间的这三四里路,都准备跟着战象的冲击而放手大杀呢,却没想到现在这百余头战象,全部掉头向着自己踩过来,由于人都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连逃命的空间都没有,就直接给踩成了肉泥。 那爨归因为离战象群离得最近,所以就是第一个就被踩死,紧接着,失去了指挥的蛮兵们,就像没头苍蝇一样地到处乱跑,溃不成军,而那些战象们早就红了双眼,一边吼叫着,一边拼命地挣扎,摇晃,先是把背上的骑手们全给甩下象背,然后再践踏和碾压一路之上,挡住自己去路的每一样生物,那些惊恐失措的蛮兵们,成片地被这些巨兽撞倒,踩死,化成了地上的滩滩血泥,其状惨不忍睹。 史万岁的嘴边,挂着一丝阴冷的笑意,让令旗再挥,隋军的方阵,又是开始缓缓前行,今天他们为了让火势不至于失控,那些堆在陷阱边的柴堆只有十几个,这会儿火势已经比刚才小了许多,隋军的前军士兵们端着长槊,踏着方步,唱着战歌,缓缓前行,而队例的间隙中,弩兵和弓箭手们一边跟进,一边射弩放箭,一直跟着战象的屁股后面,这样驱赶,把这些巨兽们赶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快。 营寨中的蛮兵们,几乎没有几个逃出大营,全部被这些战象或踩死,或撞倒,由于营寨的栅栏没有被完全摧毁,有限的几十个小口子,无法让陷在营中的数万蛮兵们全跑出去,很多小口子处都绊倒了不少人,反而堵住了后面逃命的人流,受惊而发狂的战象踩了一路的蛮夷士兵后,最后又挤垮了那些栅栏,继续向着外面平原上的蛮夷士兵们一路冲去。 爨震他们停在在离开隋军大营,不到三里处的地方,两眼都要滴出血来,和他身边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兄弟一样,这个打击来得太快太突然,眼看着战象和数万战士冲进了隋军的营地,眼看他们已经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却几乎是在一瞬间,本方的战象就淹没在了烈焰与箭雨之中,继而转回头疯狂地践踏与碾压本方的步兵,天堂与地狱,只是一步之遥,人生从大喜到大悲,真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爨翫还是先回过了神,看着这些可怕的巨兽,已经开始撞破栅栏,向着平原上的本方部队冲过来,而前方的士兵们已经纷纷扔下兵器,脱掉腾甲,以最快的速度向后,向两侧的树林里逃跑,他突然意识到兵败如山倒,先保一条命比什么都重要,连忙对着爨震吼道:“大哥,快跑啊,再不跑的话,我们可就得要死在这里啦!” 爨震闻言,也是一下子就回过了神,一张口,就“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抚胸大哭道:“我的战象啊,我的战士啊!怎么会这样,神真的抛弃我们了吗?” 不料这个爨翫,却是一边拨转马头,一边叫道:“神抛不抛弃我们不知道,现在再不走,那就是自已抛弃自己啦!” 爨震心中虽有万千不甘,但还是跟着自己的兄弟一起拨转了马,扔掉自己头上的华丽羽饰,趴在马背上,混在一堆惊慌失措的败兵中,如潮水般地向后狂奔。 战场之上,隋军已经散开了方阵,完全进入了散兵追杀的状态,战象们这一路奔跑,践踏。 再被隋军的那些弓弩手们,不停地跟在后面射,不少战象精疲力竭,奔出营寨五六百步后,便纷纷倒地身亡。 但是隋军的一、两千骑兵,已经接管了战象驱赶和追杀逃敌的任务,从早已经埋伏着的寨边密林里杀出,如一阵风似地卷向整个战场上拼命逃窜的敌军溃兵。 第277章 反击三 此时的大营内外,在隋军府兵们的马踏、槊刺之下,那些逃得慢的蛮兵士兵们,纷纷倒下,一阵死亡的铁骑旋风过后,留下的是遍地的尸体,追杀战中的伤亡,永远会大于面对面的厮杀,这个古今战阵中的真理,在这一刻再次得到了验证。 杨明度也是率领的帐下的那些跳荡兵们,今天他们特地,全部换装了轻便的皮甲,和三千多扔下弓弩,操起横刀战斧的弓箭手们一起,他们也就成了出营追击的第一批轻兵锐士,他们都来不及收割,在地上到处都是的敌军尸体上的首级,他们只是一路之上,把还在挣扎着,还没有断气的敌军伤兵,给一刀一个解决掉,然后就飞快地向前追击下一个目标。 史万岁看着眼前这场,胜负已定的大战,也是长呼出一口气,多日来一直深锁不动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来,只见他哈哈一笑,对着韩世谔等左右将官们,说道:“各位将军,今天我们的所做所为,定将永载史册,让我们欢呼胜利吧。” 周围的士兵们,都是立即暴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史万岁将他的目光落在了韩世谔的身上,夸奖道:“韩将军,今天多亏你出此奇计,才能有如此大胜,现在本帅要去追击爨翫和爨震,这两个敌军首领了,你就和众位将军打扫一下战场,那刘云将军应该也按原计划,去攻下那些蛮军的味县寨子了,我料敌首不敢进寨防守,一定会向东逃窜,你们就在这里防守味县,然后分兵扫荡四周的蛮兵村寨。有投降的蛮部,一定要让其首领出来做人质,全部集中在这味县寨子里,本帅走后,这里就交由你负责了。” 韩世谔在战前,并没有听过史万岁的这个作战计划,更不知道他这回,居然准备亲自去带兵追击敌首,微微一愣,问道:“大帅,您不是开玩笑吧,您身为一军主帅,这样带着几千战士,穷追敌寇,这恐怕不太安全,还是您亲自坐镇味县寨子,遣一良将领兵追击得好。” 不料史万岁,却是摆了摆手,回道:“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敌军所有可战之兵都在这里,已经被我们一举击溃,而对面的爨翫和爨震这两族的首领,都是只带了少数亲兵逃跑,他们现在就连自己的味县,这个大本营都不要了,我们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本帅可不想学诸葛亮,花个几年时间,在这里再慢慢地给他们一次次收拾残兵,引来外援再战的机会,现在本帅就是要亲自追击这两个贼首,不管他们逃到哪里,都要生擒活捉,然后献俘大兴,这才算完成了陛下对我的重托。” 一边的韩世谔的眉头一皱,再次问道:“史元帅,您只准备带那两千骑兵过去追击吗?” 史万岁点了点头,应道:“本帅早就安排好了,两千骑兵,还有杨明度将军,那四百五十名骑马的跳荡兵,有两千多人追击,足矣!爨翫和爨震连老婆孩子都顾不上了,哪还有余力,我正好一路追过去,把不肯归顺的蛮夷部落一并消灭了,这个味县大寨,就作为我军的大营,你们在这里稍事休息,打扫战场之后,留五千人防守,剩下的人也都沿着我追击的线路跟进,这一路上我会派斥候指示我的行踪的。” 史万岁说完,也不等他们应答,就直接走下了高台,换上了一匹早已经准备好的战马,在几十名剽悍的亲兵护卫的簇拥下,向着远处奔去。 韩世谔看到此事,忍不住的摇了摇头,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史世叔!他今天不仅是要争功,更是要抢钱,在出征时他就从自己这里打听到,这些宁州的蛮部有许多黄金,现在敌军有组织的抵抗,在今天几乎都被彻底粉碎了。 韩世谔向外粗略一看,今天自己这一方的杀敌,应该已经超过五万,剩余的敌军残兵败将,也都是已经肝胆俱裂,无再战的勇气,趁着这机会抓住几个叛乱的首领,逼他们交出部落的黄金,这才是史大帅现在最想要做的事情,而这等见不得人的事,自然是参与的人越少越好,除了他自己的那一方杨明度以外,史万岁甚至没有带,任何一个仪同将军以上的人参与此事。 韩世谔正在出神地想着,只听到韩豹高声说道:“将军!你看,远处的味县城寨已经起火,想必是昨天夜里绕道到敌后的刘云将军他们已经得手了,哈!哈!哈!哈!” 韩世谔看了看,也是高声喝道:“大家现在就各自整顿所部,我们在味县的寨子里升帐议事吧。” ······ 一、两个多时辰后,味县城寨里,原来作为爨翫议事大堂的那座规模最大的高脚屋,这会儿已经成了隋军的临时中军大营,门口的几个隋军士兵,正在挂着一面南宁州行军总管府的牌匾,而韩世谔则坐在,原来爨翫所坐的那个位置,面前摆了张临时的帅案,韩豹等一干将校纷纷坐在两侧,看着军中的录事参军,正在汇报刚刚统计出的战果。 只见这名年约四十,看起来沉稳干练的白面参军,正对着自己手中的一绢帛书读道:“回各位将军!本战,我军在战场上,共杀敌五万四千三百一十七人,俘虏三万四千三百一十五人,敌军部落头人以上的,自爨归以下被斩杀达一百四十六人,俘虏二百一十七人,叛首爨翫的妻妾子侄,除其长子爨宏达随其一起逃跑外,尽数被我军俘获,而以大鬼部落大鬼爨进为首的二百多名部落首领,则纷纷表示无力对抗天军,愿投降乞命,已被我军集中看管收押。” “本战我军战死十七人,伤三十三人,史元帅已经率两千五百精锐,追击贼首爨翫与爨震了,后续的战果,稍后会有跟进统计。” 第278章 抢功 坐在右首的万智光,却是不高兴地歪了歪嘴,不满的说道:“韩将军!你们这仗都是一个个杀敌得功,我带着的蜀兵将士们,这一次为了配合,你们主力的行动,假装撤出大营,这战没捞到战功,这对我太不公平了,如今史元帅不在,你可是这里的最高长官,你必须要给我个说法才行。” 隋军临时的最高指挥韩世谔,看了一眼万智光,微微一笑,应道:“万参军,稍安勿躁,这战大胜,我们史元帅临行前交代过了,一万首级,计在万参军的名下,不知这样可否让你满意?” 万智光闻言,他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又撅起了嘴,那副不男不***阳怪气的声音,显得和整个中军大营中,充斥的男性荷尔蒙格格不入,他摇了摇头,反驳道:“才一万个人头,也太少了,我们蜀兵这回可是出兵两万,占了近七成的兵力,但斩获却只分到了一万个人头,韩小将军,若是我们蜀王殿下听到了,肯定不会高兴的。” 韩世谔见此人如此不识趣,也是脸色也是一沉,冷冷地说道:“万参军,我提醒你注意一下,这里只有陛下的兵马,不分什么蜀兵,跟关中府兵,而且这两天的战事,你们的蜀兵,也不是没有作为先锋过,可结果如何大家都看到了,几乎是前军尽没,差点没有引发全军的崩溃。” 说完,又看了看那张恶心的脸,韩世谔才又道:“若非我们杨明度、杨将军他们奋力死战,史元帅的处置得当,我们现在也无法在这里论功,如果万参军一定要多分战功,只怕会让其他的将军不高兴,到时候这次的战事详情捅出去,只怕陛下也会不高兴的,蜀王殿下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万智光闻言,转头看着其他众将,射向自己的那股带有强烈愤怒的眼神,他也是知道众怒难犯,因为这回几乎是全靠了,关中府兵的那强悍战力,他们才能翻盘取胜,在这时候想白分战功,实在是说不过去,现在不是自己仗着蜀王的势力说了算的时候,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但万智光更加清楚,这次他们之所以要出兵,根本原因就是蜀王杨秀,全仗着他们蜀军的战功,给自己增加夺位的本钱,若是就带着这么点战绩空手而回,只怕蜀王那里首先就饶不了自己,于是他咬咬牙,抬起头,抗声又道:“韩将军,这个首级数的事情,我们就暂时不谈了,可是那史元帅,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带着骑兵去追击敌酋了,这恐怕不太合适吧,我们的蜀王殿下,在临行前也希望能由更擅长山地丛林作战的蜀地士兵,能在这场追击战中发挥更大作用,这一点也是史元帅和你韩将军,当时可都是答应过的,现在怎么就不认了?” 韩世谔看了一眼韩豹,韩豹跟韩世谔认识多长时间了,于是他就意识到,该是自己出面打个圆场了,于是韩豹哈哈一笑,越班而出,对着万智光笑道:“万参军!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本来我们的计划是直接在战场上击毙,或者擒获爨翫和爨震这两个贼首的,可是他们逃得快,一转眼就不见了,为了不让这两个叛乱首领回去后重整旗鼓,继续与我们朝廷大军对抗,史元帅顾不上清点战果,才直接带了骑兵追击。这两个反贼和他们的亲兵护卫都有马,跑得快,若是等蜀地士兵们追击,只怕早就逃出几十里外了。” 万智光闻言梗着脖子,看向韩豹的眼光中,却是充满了不屑与傲慢的问道:“韩豹将军,我跟你主子韩将军说话,可没有问你的意见,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话。” 韩豹闻言,虽然内心恨不得拔刀将这个人给砍了,但是他的脸上,却还摆出一副可掬的笑容,谦卑应道:“万参军可能是误会了,之所以本将出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当时史元帅追击和下令的时候,本将也就在史元帅身边,所以对此事一清二楚,史元帅可是一直把蜀军兄弟们,和你万参军放在心上的,一直叮嘱我们要好生安置万参军,千万不要让万参军有什么意见。” 万智光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傲慢道:“还是你们的史元帅识大体,要让我没意见,要让蜀王殿下没意见也简单,现在我就领五千蜀军精锐,跟在史元帅的后面追击贼人,你们看如何?” 韩世谔也是笑了起来,应道:“万参军,我们的史元帅说过,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办呢,由于我关中兵马人少,这战的俘虏就有三万多,还有四五万敌军弃甲而逃,各自奔回了本部,这些都是不安定的因素,大胜之后,安抚人心,建立我朝的恩德,比战场之上杀敌数万更重要。而这一切,非你万参军不可!” 万智光闻言,眨了眨眼睛,恼羞成怒道:“韩将军,你是不是把我万某,当成傻子笨蛋了?这种善后之事,一向都是由辎重兵,或者是老弱伤残来做,我们蜀地士兵,就是给留下来做这事的?” 韩世谔哈哈一笑,打断他的话,回道:“万参军此言差矣,这次陛下有圣旨,一定平叛之后,关中的部队就要撤回,此地留守是要以蜀地士兵为主,这正是吸取了当年韦将军在南宁州时欺压本地蛮夷,引发叛乱的教训,中原离这里万里之遥,士兵驻守换防也是极为不易,只有靠了离此地最近的蜀地士兵长驻于此,才能稳定南宁州,所以这回安抚战败各部的首领,让他们不敢再生事的重任,就交给你万参军了,而且我们史元帅有言在先,一旦安抚成功,这些部落重新归降我们大隋,献上人口田册,册籍上的人数一律算成俘虏,由万参军独占!” 第279章 蜀王参战的原因一 万智光的眼中,立刻就开始放光,他飞快地估算了一下,现在俘虏的各部首领就有二百多人,南蛮各部再怎么也会有千余人乃至上万人的,这些头人们掌管的人口怎么说也有二三十万人,这么大的数量若是全算了自己的俘虏,按隋朝军制俘虏二人算斩首一人,那也有了十万以上的斩首数了,足以为杨秀挣足了资本。 想到这里,万智光哈哈一笑,又道:“韩将军!史元帅真的这样吩咐了吗?那我又怎么好意思呢。” 韩世谔看着这个万智光,心中不由冷笑,这万智光果然是个不通军机的笨蛋,他们几人这么忽悠,也能这么轻易的上当,要知道爨翫和爨震,他们二人随便哪一个的人头,就顶得上这两百个头人,因为这才是平定这次南宁州叛乱的根本标志,远非几万个首级或者几十万个俘虏可比。 但是韩世谔的脸上笑容,却是更加灿烂,只听他又是说道:“万参军,虽然敌军已经被我军的天威震慑,这些头人也都纷纷被俘或者投降,但这些蛮夷生性狡诈,未必不会存着等我大军一走,再度反叛的心思,所以万参军在接见他们的过程中,还是要一定恩威并施,那些逃离战场,不肯归顺的蛮夷们,一定要继续派兵征剿,杀一儆百,而那些肯归降的头人,也别忘了要他们送出质子,立下誓书才是。” 万智光闻言,点了点头,附何道:“韩将军所言极是,这几年万某在蜀中时,也曾随军镇压过,不少山中獠人的叛乱,对于剿抚并用这一点和朝廷对于这些蛮夷的政策,万某非常清楚,你就瞧好吧。” 韩世谔和韩豹几人互换了一个眼神,韩世谔就从帅案上,拿出了一枚令箭,递给万智光,隆重的说道:“万参军,那安抚或者是剿灭这南宁州蛮夷部落的事情,就全权委托你了,此事我们关中将领完全不插手,这也是史元帅临走时的军令。” 万智光的心里,也是早以乐开了花,这种时候就是逼着这些蛮夷们,交出金银财宝和奴隶美女的好机会,这种借打仗敲诈勒索蛮夷的好事,万智光在蜀中时早就驾轻就熟,而蜀王杨秀本人也是非常喜欢,那些给抓来后阉割掉,送入王府中充当奴仆的獠人少年,而且那些山妹子,也都是野性十足,很对杨秀的胃口。 至于万智光自己,则也是早就听说了南宁州这里盛产黄金,他是绝对不会对不起自己的,想到这里,万智光的眼中似乎都绽放出金色的光芒,仿佛一座金山就摆在自己的面前。 韩世谔一看万智光这副德性,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他现在很清楚,虽然可以唬得了万智光一时,但杨秀并不傻,他应该很清楚这样的战功,不足以让他在夺储之争中,占据有利位置,所以逼万智光继续进军是肯定的事情,甚至可能再派出一个近侍取而代之。 韩世谔看着万智光,心中又是想到:现在味县这里离成都虽有两千里,但交通一直畅通无阻,军报送到那杨秀手上,也就是四五天的事情,若是史万岁不能在,这个月内擒获爨翫或者爨震,那杨秀派出援军,或者是威逼这个万智光,自行追击爨翫,可是板上钉钉的事。 杨秀和史万岁在此次南征上翻脸,基本上是无法逆转了,而且由于史万岁现在是孤军深入,吉凶难测,自己决不能把所有的宝全压在他身上,而且这次高熲为史万岁争来了南征的帅位,某种程度上也是把史万岁和太子杨勇捆到了一起,而这正是自己和自己的韩家极力避免的,现在胜利在望,杨秀和史万岁为了抢夺胜利的果实,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而如何避免卷入这两方的争斗,这才是自己当下需要考虑的事情。 只见万智光欢天喜地地接过了令箭后,下去找了个另外的大屋子中,逐个审查起那些投降的头人来,以大鬼主爨进为首的头人们,开始一个个地过堂审讯。 而韩世谔也是回到了,自己在城外的营帐之中,很快,刘云、韩豹等四将,就接踵而至。 韩世谔一边洗脸,一边指着帐内,早就摆好的四张随军胡床,说道:“坐吧,大家今天都累坏了吧,好好歇歇。” 可是四将的脸上,都没有胜利者那种兴奋与喜悦,相反一个个都是愤愤不平,性子急的卢伟抢着说道:“将军!我等万里而来,苦战获胜,却几乎一无所获,您能受得了这气吗?” 韩世谔擦干净了脸,把手中的布巾放回了盆中,不动声色地说道:“何气之有呢?卢大哥!你不觉得,其实我们都应该庆幸吗?” 卢伟又是不满地,嚷嚷道:“庆幸?将军!我们今天的这场大胜,我们每个人帐下的斩首数,都不超过三千,俘虏全归了万智光那小子,最重头的追击敌首也没捞到,如果只是这点功劳。我们还吃这苦来这鬼地方做啥呢?”其他三人,听得也都是连连点头。 单龙也是说道:“将军!卢大哥他说得对,这次我们全都是冲着功劳来的,前面你说我们不要卷入蜀王殿下和史元帅的争斗,我们都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可今天这战场上可是堂堂正正的战功,难道我们连这个也不能争取了吗?” 韩世谔闻言,却是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四名将领,叹了口气,反问道:“你们几人是不是觉得,那个万智光得了一个安抚各部蛮夷头人的差事,蜀王殿下就能善罢甘休了?” 单龙闻言,他的眉毛一动,又道:“娘的,这小子今天在后面看家,连一个人头都没有收到,已经分了他一万个首级了,我们五个每人都给分去了几百个,他还不知足?太不要脸了吧!” 刘云重重地一拳,打在面前的小桌上,怒吼道:“娘的,太欺负人了,再这样不要脸,老子就是不穿军服了,也要教训他一顿。” 韩豹的脸色,却是一变,看着韩世谔,又是问道:“将军!你的意思是,那个蜀王殿下不会满意这样的结果,对吗?” 第280章 爨氏兄弟的选择 韩世谔点了点头,看着他们,问道:“蜀王殿下看重的,只有生擒爨翫或者爨震这样的功劳,至少也要是蜀兵作为主力,在战场上大破敌军,今天杨将军的那个军令,骗骗万智光可以,那个蜀王殿下是绝对不会买账的,他只会记恨史元帅,如果史元帅不能及时擒获爨翫,那蜀王就一定会颠倒黑白,向陛下反告史元帅一状的。” 韩豹闻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怒道:“奶奶的,还有没有天理了,将军!是史元帅跟将军您带领我们,才打赢了这场可以载入史册的大战,全军几万将士都可以做证。” 韩世谔闻言,又是叹了口气:“大豹哥,如今陛下人在京城,离此地万里,哪可能对具体的事情一清二楚呢,史元帅此战大胜是不假,但爨翫和爨震这两个叛军头子还是跑了,只要这两个人一天不给抓到或者是杀死,这场叛乱就一天没有结束,蜀王完全可以颠倒黑白,说史元帅纵敌逃跑,甚至我们这五万多个斩首,都可以被他说是杀良冒功。” 众人原来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个个听得目瞪口呆,沉默为语,最后,还是刘云打破了沉默,开口道:“韩将军!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就此收手,最好是尽早撤回去,以免和史元帅牵连到一起,对吗?” 韩世谔摇了摇头,才道:“蜀王殿下我们是不能得罪的,所谓疏不间亲,再怎么他也是陛下的嫡子,史元帅为了争军功跟他撕破了脸,是因为他的背后有高仆射,我们这些人,可都没有学他的资本。” 说完,看了看他们,又是说道:“但另一方面,史元帅也是我们不能得罪的,如果我们没有得到他的帅令,就擅自退兵,他完全可以斩了我们,所以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在此观望,这味县是南宁州的首府,周围的蛮夷部落林立,我们要在这里牢牢地守住,必要时还要出兵配合万智光的部队,扫荡那些不肯投降的蛮部,这些才是我们现在要做的份内之事,至于最后站在哪一边,要看史万岁追击的结果了。” 众人闻言,他们的脸上纷纷释然,单龙向着韩世谔拱手道:“将军!还是你聪明,咱哥几个,可就全靠你啦!” 韩世谔闻言笑了笑,而他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桌上的那张舆图上,喃喃自语道:“史元帅,杨将军,但愿你们的动作能快一点,否则。” ······ 十天之后,牂牁(在今贵州,云南一带,主要是贵州的大部)郡的七星关处,爨翫和爨震两兄弟,带着不足百名的骑兵护卫,无精打彩地路过这里,十天来,他们一直被隋军在后面追着屁股,本来一两千人到现在死的死,散的散,现在只剩这么些人了,昨天夜里又被隋军追上,亏了一个护卫队长穿上爨翫的衣甲,带了二十多人舍命引开隋军追兵,这才让他们逃过一劫。 一夜的奔波之后,爨翫和爨震这会儿,终于确认摆脱了隋军追击,爨翫此时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从马鞍上翻滚而下,在路边大口地呕吐起来,他的儿子爨宏达连忙跟在他后面,一阵子捶胸抚背,而一边的爨震,也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下了马,在一边默然无语。 爨翫吐完之后,抬起头,满脸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连日来的亡命天涯,被人象兔子一样赶来赶去,早已经把他当初割据自立,独霸宁州的雄心壮志击得粉碎,现在,如何能活下来,才是他和自己的哥哥首先要考虑的事。 只见爨翫长叹一声,问道:“大哥,难道我们真的就这么完了吗?这样不停地逃亡,每天都在恐惧与奔波中渡过,何时才是个头啊?” 爨震也是咬牙道:“想不到隋人这次是真的想赶尽杀绝,不仅已经完全占据了你的西爨,连我这里的东爨乌蛮部,他们也是深入境内,穷追不舍,就我们进入东爨这六七天,已经有三个掩护我们的寨子给隋军攻破了,他们就是不给我们回自己的本部,重整旗鼓的机会!” 不到二十岁,看起来还有些稚嫩,眉宇间有七八分,象他父亲的爨宏达,也是问道:“大伯,为何我们不直接回您的本部呢,隋军虽然凶悍,但追兵好象也就两三千人,只要回了本部,集中全部落的拼命一战,未尝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打掉隋军的这些追兵,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再说您不是还有战象吗?” 爨震闻言,却是苦笑道:“那些战象又不是我们东爨的,而是林邑国王,借给我用来对抗隋人的,本来如果我们这里打了胜仗,而桂州那里的李光仕又能撑住的话,那我们宁州和岭南就能连成一片,以林邑国为后盾,合力攻下交州后可以跟隋军的大军对抗,最后就能象林邑那样形成独立。” 说道一半,爨震的眼神就变得十分黯淡,而声音也明显低了下去,又道:“我实在没有想到,就这一战,我们的全部战象都报销了,这下搞得我连林邑王的面都不太好见啦,兵败去投,给他一怒之下斩了,或者是献给隋人报功,都是很有可能的事。” 爨翫喘着粗气,双眼通红的怒吼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大哥!我们这是去投奔林邑国,还是去桂州找李光仕,这个七星关可是向南和向东的岔路口,到底怎么选择,现在就得拿个办法了。” 爨震咬了咬牙,最终决定道:“我们还是先去找李光仕吧,他现在己经扯旗造反,也没有退路,先找个安身之所,到时候万一再不行,我们就向隋人投降吧,不过再怎么说,也得先留住这条命,只要我们还活着,宁州各部落就有个主心骨,就会不停地跟着隋军斗下去,而这些才是我们跟隋人谈判的条件。” 第281章 名将的思想一 此时,从他们的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道拖长了音调的急促声音,只听那人喊道:“大头人!大头人!不好啦,那些隋人又追上来了,他们现在离我们,仅仅不到三里地啦!” 所有人闻言,都像是根弹簧一样,几乎都是条件反射式地,翻身上了马,那爨震是高声喊道:“我们现在向东,往桂州方向,快走!” 小半个时辰过后,史万岁和杨明度就站在,刚才爨翫呕吐的地方,史万岁紧紧地盯着地上那一沱呕吐物,若有所思。 杨明度的眉毛微微一动,轻声说道:“大帅,这堆秽物还有热气,依末将推断,他们一行人走了,应该还不到半个时辰,现在我们追上去,是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的。” 史万岁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马鞭一指爨翫吐出来的那堆东西,随即笑道:“明度啊!你能看出这是何人所吐,你能从这堆东西里,推断出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 杨明度捏着鼻子,俯下身细细查看了这堆东西,过了一会,才站起身,笑道:“大帅英明,是末将刚才忽略了,这堆呕吐物里还真有不少信息呢,如果末将猜得不错的话,吐这堆东西的,想必不是爨翫,就是那爨震。” 史万岁“哦”了一声,笑问道:“何以见得呢?” 杨明度指着这堆呕吐物里的几根羽毛,在次回道:“很显然,他们已经被我们追得来不及生火做饭了,连干粮也吃得精光,呕吐者是现吃一只鸟,毛都没拔干净就下肚子了,能在这时候还吃到飞鸟的,只有他们的首领,所以不是爨翫就是爨震。” 史万岁点了点头,又道:“可见他们是真的穷途末路了,这里向南是通向林邑国的,向东可以进入桂州,跟叛匪李光仕会合,明度!你能分析一下他们,为什么没有向南,而是向东呢?” 杨明度想了想,正色回道:“兵败而投强邻,取死之道也,而且那林邑国,现在还没有正式和我大隋翻脸,那些战象虽然很可能出自林邑,但现在也没有证据表明,就是林邑国王送来的,所以林邑王如果见势不妙,有可能直接把爨翫和爨震送过来,作为和我大隋友好的证明,爨翫兄弟现在已没了与我们正面对抗的实力,也没有跟林邑王讨价还价的本钱,换了是末将,也不会在这时候直接投奔林邑王。” 史万岁闻言,他眼中精光一闪,轻笑问道:“那么那个李光仕呢,他的情况不比爨翫兄弟好到哪里,今天早晨接到的军报,周法尚部已经深入桂州,大破李光仕了,只怕他的完蛋也就是朝夕之间,为何爨翫兄弟还要去找他?” 杨明度微微一笑,再次回道:“现在这爨翫两兄弟,可是在逃命之中,对外部的情况可能并不知道,我想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李光仕大败的消息,如果知道了,也不会走这条路,不过话说回来,即使他们在这东爨的深山密林里到处打转,如果我们不能把他们拿下,只怕这东爨的蛮夷部落还是会持续造反,我军毕竟兵力不足,难以全面控制这里,时间一长,还是无法持续,只能退兵。” 史万岁点了点头,抚须道:“明度所言极是,我们要是不捉住,这两个叛贼头子,那么这次宁州征伐,就谈不上大获全胜,所以我们必须还得加把劲才是。” 杨明度闻言动了动嘴,还想要说再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还是收了回去。 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史万岁却是给看得清清楚楚,史万岁微微一笑,问道:“明度!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们,明明有好几次,可以抓住爨翫兄弟的机会,本帅却又故意把他们放走了呢?” 杨明度愕然的点了点头,应道:“既然大帅自己说了,那明度也不讳言,我们一行人这十天来,起码有三次,我们是可以直接抓住他们的,尤其是昨天夜袭的那一次,敌军明显是有人诱开我们,逃跑的方向和人数完全不对,连明度自己都能看出来,可大帅却要率全军,去追那个小分队,甚至没有分兵,继续咬住敌兵的大队人马,这点明度实在想不通。” 史万岁闻言,也不气脑,只是微微一笑,反问道:“明度!你可知那诸葛武候,当年为何要七擒孟获呢?” 杨明度闻言,他的双眼顿时一亮,回应道:“那么大帅的意思是,我们要让这爨翫兄弟,一个个地去投奔这些部落,然后我们跟着就把这些蛮夷部落,给纷纷击破以绝后患吗?” 史万岁满意地,拍了拍杨明度的肩膀,欣慰道:“正是如此,因为宁州这里,地方足有三千里,部落更是有着数百个,而我们隋军人马,在味县一战,只是集中了几乎所有西爨的可战之兵,那一战后,白蛮的西爨不足为虑,最起码在几十年内,都无法对我们大隋构成威胁了,可是这东爨之地,除了那爨震的本部兵马外,还有着大小上百个部落,他们上一战中,几乎没有受到致命的打击,仍然是不安定的力量,两爨之中,乌蛮更加落后,却也更加野蛮凶悍,加之东爨之地出产战马,又能通过桂州和交州与林邑国相连,历来都难得安定,自诸葛亮南征之后,这里三百多年都不服王化,想要这里的乌蛮心服,必须象赶鸭子一样,赶得那个爨震,不断地投奔这些部落,然后我们尾随而至,将这些部落一个个击破,这样才能树立我们隋军的军威,即使撤军后,这些乌蛮部落也能安分很多年。” 杨明度也是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离自己足有二十步远的亲兵护卫们,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帅,可是您这次本来是不想管这些后患,直接抓了爨翫兄弟就算完事啊,为何现在又要顾虑起战后之事呢,甚至放过到手的大功?” 第282章 名将的思想二 史万岁闻言,也是叹了口气,无奈道:“世事无常啊!还不是因为蜀王殿下的事,我们上次的味县一战,我几乎没有分万智光大功,想必那韩世谔也不会给他多少人头,这次追击敌酋又不能带上他,想必蜀王会想尽办法,在事后找我的麻烦,所以我只有把宁州这里彻底平定了,才能不留后患。” 杨明度闻言,低声急道:“大帅!可是现在那个爨震兄弟,可是已经朝着桂州那里逃了,他们万一逃进李光仕的地界,被周法尚将军拿下,那我们一行人可就前功尽弃了。” 不料,史万岁却是哈哈一笑,再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豪迈与自信,傲然道:“放心吧!一切本帅的掌握之中,明度!我们在追击的同时,早已经四处派出游骑斥候,宁州与桂州两地的情况,本帅都了如指掌,放心,这爨翫兄弟现在离桂州还有六百多里,路上还会经过十几个寨子,我会在他们进入桂州之前把他们抓住的。” 史万岁在说完后,就回头对着传令兵,高声喊道:“传我帅令,全体上马,准备追击。” 杨明度回了个军礼,正要转身上马,突然看到路边草丛里的一块石碑,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上前两步,用随身的横刀,挑开了已经盖满石碑的杂草,上面赫然是一行汉字,杨明度喃喃读道:“万岁之后,胜我者过此!大汉丞相诸葛亮立”。 史万岁此时也走了过来,看着这面已经长满了青苔,足有几百年的石碑,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天意!真是天意!诸葛亮的丰功伟绩在这里就是终点,而我史万岁今天已经超越了他,左右,把石碑倒转,立于路中,我要让所有人看到,胜过诸葛亮的不是万年之后的人,而是我大隋将军史万岁!” ······ 一个月后,味县城寨外的隋军大营中,韩世谔和帐下四营的将领,正聚在自己的临时营帐中,谈笑风生,大家的心情都很好,因为他们刚刚接到了前线的军报,他们的主帅史万岁已经大获全胜,擒下东西两爨的首领爨翫与爨震,大军这两天就会凯旋回师。 这一个多月来,韩世谔因为史万岁的离开,所以他就成了这里,名义上这里的最高将领,而他除了让士兵们每天正常当值之外,就一直住在城外的军营中,明里说是要维持附近的治安和军营的纪律,实际上就是不想掺和蜀王杨秀与史万岁,这两位已经越来越明显的争斗,半个月前,杨秀的第二批援军三万人也已经开到,带队的大将乃是杨秀的蜀王府司马源师。 而那万智光,虽然从审讯那些头人的过程中捞足了好处,但与援军合流后,很明显也领会了杨秀的最新意图,开始天天缠着自己,要求带兵给史万岁作后援,好不容易被自己婉拒,后续派去防守,那些被史万岁一路攻破的村寨的,还是那些关中部队,如今只有韩世谔帐下的四个营,还留在城外的军营中。 就在前天一早,另一个副将杨武通,也是带着最后剩下的三、四千的关中军士,踏上了东征之途。 不过相比韩世谔所部还算严明的军纪,万智光和源师的部下,已经变成了一帮彻头彻尾的兵匪,没了战场建功的指望,唯一能做到的,只有在这里洗劫蛮夷各部了,这些蜀地士兵们,每天都会几千人一股地出动,以搜查残匪为名,扫荡附近已经投降的各个蛮族部落。 如果这个部落交的黄金,不能让万智光满意的话,则加以攻击和剿灭,由于隋军在味县的一战,令各个部落的精壮男丁多数战死,现在他们的部落里,只剩下些老弱妇孺,根本无力对抗这些蜀地士兵。 韩世谔他们四营关中军,每天都能看到这些人,带着几十个人头和上百名青年男女的俘虏,象打了胜仗似地回到各自的营中。 刘云、韩豹等人对这种杀良冒功的行为,都是极其鄙视,严令帐下的军士,更是不愿意和这帮披着军装的土匪共事,因此这些天一直找自家将军喝酒解闷,但韩世谔的心里却很明白,这种做法虽然不人道,却也可以严重地削弱宁州各部的实力。 经此打击,这些部落想要恢复元气,只怕至少要四五十年了,倒是西洱河那里的六诏部落,那个南诏部落首领蒙舍龙当天在战场上投降,事后第一个交出了南诏部落所有的人口田册,私下里也分了万智光最多的黄金,被万智光作为归顺朝廷的典型大力宣扬,甚至送了他两三万被剿灭部落的俘虏。 如此一来,南诏部落的实力,反而在西爨白蛮各部,普遍严重削弱的情况下得到了增强,隐然有脱离爨氏控制,自成一系的趋势。 只是这些话,韩世谔没有跟任何人提过,在他内心的深处,爨氏在宁州一家独大,并不是什么好事,有一两个部落能与其势均力敌,长期争斗,也许在隋朝无法长期驻军这里,只能通过羁麼方式来间接统治宁州的情况下,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那个蒙舍龙,却让韩世谔不自觉地就能想道,他的谦恭的外表下,一定隐藏着一种无法驯服的野性,韩世谔百分之八十地肯定,这个蒙舍龙一旦有了条件,还是会坐大的,南诏部落会成为比爨氏更难对付的对手,甚至这宁州在几十年后如果再次反叛,挑头的想必也是南诏部落。 韩世谔想到这里,却是嘲式地笑了笑,现在对他来说,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杨秀与史万岁,这两个已经半公开化的争功夺利,这才是保身之道,几十年后的事情,操那么多心做什么呢?这次南征,他也自问上无愧国家,下无愧家族,方方面面都做得够可以了,史万岁已经抓住了爨翫和爨震,现在要考虑的,是班师之事。 帐中的众将,显然也受了这情绪的感染,一个月来压抑沉闷的心情得到了释放,韩世谔这些天甚至特地开了酒禁,允许全营士兵们饮宴一天,这会儿除了当值的哨兵外,从兵到将,几乎人人都在开怀畅饮。 第283章 名将的思想三 现在帐中众人喝的雕梅酒,乃是这西爨地区六诏部落,所在的西洱河一带特产,宁州这里的深山密林,盛产各种野果,而青梅更是随处可见,当地人的蛮人,就发明了一种独特的酿酒办法,以青梅为原料,先是用石灰水浸泡,再取出晾干,然后用小刀在梅子身上刻出连续的花纹,把梅核从这些花纹中挤出,然后把这种去核梅肉压成梅饼,呈菊花状,锯齿型。 这些梅饼之后,又会被放入清水盆中,撒入少许食盐,以去梅子的酸味,最后放入砂罐,里面加入上等红糖,蜂蜜等,密封罐子,放到背阴处的树洞中让其自然发酵,数月之后,青梅变成金黄色时,就可以取出食用,而罐子里剩下的就是这种酸甜爽口的雕梅酒。 由于雕梅酒,取自土生土长的青梅,不仅度数不高,清甜爽口,更是可以祛暑防瘴,南宁州的蛮夷们常年饮用此酒,基本上就不畏此地的湿热之毒。从口感上说,这种酸酸甜甜的酒度数不高,喝了后不容易冲头上脑,在这宁州长年久月的酷暑天气中,实在是清凉解毒的绝佳饮品。 韩豹呷了一大口雕梅酒,顿感清凉入喉,说不出的舒服,放下手中的木质酒杯,开口笑道:“将军!待我们回关中以后,还得把这酿酒的方子给留下,夏天有了这东西,就连酸梅饮子也不用啦。” 卢伟闻言,跟着说道:“就是,我们大兴城的酸梅饮子,也没这东西好喝,对了,将军!我们啥时候才能回大兴啊,都出来四个月了,俺有点想俺家老婆娃儿了。” 单龙也是“嘿嘿”的笑问道:“老卢!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大家伙儿哪个不是扔下老婆娃儿出来的,就你说这个,最近那么多蛮子妞儿,还没让你爽够吗?” 卢伟闻言,却是摆了摆手,苦笑道:“这些个山妹子,又悍又野,娘的,她们个个都是如狼似虎啊,俺是无福消受了,你看俺这几天都瘦了一圈了,在这鬼地方呆上两年,俺非死在这里不可。” 众人又是一阵子哄笑,刘云看着低头沉思的韩世谔,不解道:“将军!我们这回各个部落送来****的白蛮女人,我们哥儿几个都享用过了,就将军您从来不要,为啥呀?该不会毛还没长齐吧!哈哈。” 韩世谔也不生气,笑着摆了摆手,应道:“我是怕得病,这宁州到处都是毒虫猛兽,没准那些女人身上,也都有这个病那个邪的,我实在是嫌脏,你们反正不怕,就给你们好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哄笑,过后,刘云才看着韩世谔,问道:“将军!说正经的,这两天史元帅就要班师了吧,等他一回来后,我们是不是该一起回大兴了,撤军的事情,是不是也该着手进行了?” 韩世谔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看了看帐下,才应道:“这撤军一事,我们还是要听史元帅的安排,不过我琢磨着没这么容易,因为这回史元帅擒获了叛乱首领,按规矩是要向朝廷遣使报捷的,传信的军士已经直接向成都出发了,只是最后报给朝廷的时候,擒获叛首的大功,是史元帅自己得,还是让给蜀王殿下,这就有大文章了。” 众人一下子都是面面相觑,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刘云皱了皱眉头,颇为不服的反驳道:“将军!史将军千里追敌,甚至还越过了,武候诸葛亮的南征纪功碑,此事全军上下人尽皆知,蜀王他们要抢功,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吧。” 韩世谔脸色一变,叹了口气,回道:“如果是明着抢功,蜀王当然是抢不下来的,他想要的,是史元帅主动把这功劳让给他,如果史元帅不给他这个面子,那他就会搜集这次南征中,所有史元帅的把柄,到时候给陛下打小报告,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陛下远在在万里之外,军中又没有随军的监军,到时候你说陛下他会信谁?” 韩世谔的话音刚落,急脾气的单龙,忍不住怒骂道:“奶奶的,这也太欺负人了,先是派了个娘娘腔的万智光,后来在战场上,寸功未立又要抢功,然后又是借着受降大肆敲诈这些蛮夷部落,这些我们都忍了,现在还要抢史元帅千里追敌的不世之功,就算他是蜀王,也不能这样没脸没皮吧,他要真敢使坏,我们几个联名为史元帅作保,怎么样!” 刘云和卢伟都是血性汉子,直接附和,而韩豹却是低头不语,他的眉毛微微一动,对韩世谔问道:“将军!那你有什么打算?” 韩世谔看着手下的四将,冷默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不要意气用事,蜀王的所作所为确实不象话,但他毕竟是陛下的嫡子,史元帅这次排挤他,也确实是狠了一点,令他的五万蜀军,几乎是毫无作为,功劳全是给我们这一万关中士兵占了,就连我们这些看守大营的,每个人帐下也都有几千斩首,上万俘虏,回去后虽不至于封候,但至少也能官升一级,也难怪蜀王殿下咽不下这口气。” 单龙闻言摇了摇头,反驳道:“将军!你这话我不爱听,我们都是军人,战场上的功劳,都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我们这仗也从没有靠别人的施舍,相反我们的帐下还给那万智光,白抢了几百个人头,你说要顾全大局,不得罪蜀王,这些我们也认了,可现在连擒获敌首的大功他都要占,要是我们不给史元帅作证,只怕我们以后在军中,也是无法立足的。” 韩世谔也是叹了口气,又道:“我说的只是最坏的打算,如果史元帅,不给那蜀王留机会抓什么小辫子,不留什么把柄,我想蜀王也是不敢贪天大功的,只是史元帅如果在大胜之余得意忘形,做出什么纵兵大掠或者是贪污受贿,再或者是与敌国有私下来往的事情,那可就给蜀王机会了。” 第284章 争吵一 韩世谔看了看他们,又道:“实话跟各位说吧,在来宁州之前,史元帅曾经找过我,谈及宁州征伐的事情,从当时他的话来看,似乎是想在大胜之余,也给自己也捞点好处,当然,破国擒王的同时给自己赚点外快,每个军人都会这样想,可是这回史元帅被蜀王盯上了,如果这方面出点问题,宁州这里再次出事的话,那就会变得很麻烦。弄得不好连我们都可能受牵连,所以这次我连追击都不想掺和,就是为了保你们大家一个平安。” 众人听后,久久无语,最后还是单龙说道:“将军!你看的想的,总是比我们这些人更深,我们能在你的帐下,实在是我们的福气,那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韩世谔的眼中光芒一闪,淡然道:“老样子,静观其变,大家先收拾好行李,撤退时一定要有序,千万不能在这时候出什么乱子,防务移交给蜀地士兵,他们爱怎么折腾都不要管,战后宁州的防守是蜀王的事情,我们左侯卫的兵马,就不要指手划脚了。” 在他们说话之间,帐外的布帘一闪,只见韩单满身大汗地跑了进来,嘴里说道:“公子!史元帅他们已经回来了,请您和四位将军,马上到他的帐中议事!” 韩世谔五人却都是微微一愣,随即愕然道:“韩单!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还要过两天吗?而且如果是大军凯旋归来,为什么会如此平静,一点锣鼓声都听不到。” 韩单摇了摇头,回道:“不知道,好像是大帅下的密令,现在我们整个军营中,只有您和四位将军知道此事,而蜀兵的万参军和源司马都没有通知,史元帅特地吩咐,只有从关中过来的将军们,才要到味县城外,我们关中军驻地的行辕议事。” 韩世谔闻言,他的心中猛地闪过,一丝不安的阴云,点了点头应道:“好,我们这就准备。” 待五人出帐的时候,韩世谔看了一眼天空,今天上午还晴空万里,这会儿已经阴云密布了,令他的心中不由暗暗地想道:老天保佑,千万别横生什么枝节,出什么幺蛾子。 ······ 半个时辰过后,在味县城外的关中军大营里的中军帅帐之中,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史万岁,正坐在帅位上,而一众从关中就跟过来的将校们分列两旁,从他们衣服上的灰土,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哪些人跟着史万岁追击,而哪些人留守大营。 一个半月不见,史万岁明显黑瘦了许多,眼眶也深深地陷了下去,眼中遍布血丝,不仅是他,其他的杨明度、杨武通等参加追击战的将领们,也都是满身征尘,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激动。 韩世谔五人站出行列,都是向着史万岁,行了个军礼,韩世谔恭唯道:“恭喜史元帅擒得敌首,胜利归来,爨翫和爨震就擒,宁州叛乱也算是落下帷幕,此役我军大胜,史元帅也将以超越诸葛武候的丰功伟绩载入史册。” 史万岁闻言,他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夸赞道:“韩将军,本帅听了这么多溢美之辞,也就属你说的最好,怪不得要多读文章,哈哈,还有这次,你不跟我去追击敌首,可真是遗憾呢。” 韩世谔也是笑了笑,回道:“总得有人留守大营嘛,您不在的这段时间,蜀地士兵们在这里,可是折腾得够呛,若是我们四个营也都离开这里,那么后方生出什么事情,您在前线的追击作战,也就没这么顺利啦。” 史万岁闻言,也是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问道:“此事我已有耳闻,我之所以带着爨翫和爨震,这两个俘虏提前回来,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思,这两个人应该如何处置。” 韩世谔闻言,微微一愣,疑惑道:“史元帅!我们对叛乱敌首的处理,朝廷不是早有定制么,生擒之后,就押解回京,到时候要太庙献俘,游街示众,然后再由陛下决定他们的命运,不过那就不是我们需要管的了,史元帅的意思,是要安排好押送的任务,这次跟着大军一起带他们回京吗?” 史万岁的眼中,冷厉的寒芒一闪,摆了摆手,又道:“韩将军,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本帅是想问问各位,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把爨翫与爨震就地释放,又可以对上有个交代。” 史万岁的话如同天雷滚滚,震得韩世谔眼前一阵发黑,令他的身子晃了两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了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或者是史万岁没有发疯,韩世谔定了定神,再次小心地问道:“史元帅,刚才末将没有听清楚,您可以再说一遍吗?” 史万岁的嘴角勾了勾,随即大声喝道:“本帅是在问,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即能把爨翫和爨震就地释放,又能对陛下又能有个交代?” 韩世谔这回是真急了,他知道今天是军议,如果自己再不表态,那史万岁可真就这么做了,于是也顾不得给史万岁留主帅的面子,直接嚷喊了起来,说道:“大帅,万万不可啊!我们要是这么做了,可这是私纵敌酋,要是给陛下他们知道了,那可是杀头的罪,要是放了他们二人,那我们前面所有的功劳,加起来也保不了我们这些人命!” 史万岁见韩世谔如此没大没小,于是的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韩将军!你告诉本帅,怎么就是杀头的罪了?” 韩世谔急得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他觉得史万岁一定是中邪了,余光扫处,只见杨明度等人也都是黑着脸,一言不发,显然他们也不同意史万岁的做法,于是韩世谔理了理思路,用尽量平静的语调说道:“大帅,陛下给我们的命令是平定叛乱,擒获或者击毙敌酋,您也很清楚,那爨翫兄弟一日不擒或者不杀,就一日不算平定了叛乱,因为他们是这些叛乱蛮夷的精神领袖,只要不给抓住,这些人就有希望。” 史万岁面无表情,声音冰冷的应道:“继续说下去。” 第285章 争吵二 韩世谔看了看在场的众将,拱手继续道:“回大帅!现在贼首已擒,全军上下都知道了这事,就是连蜀王也不可能瞒住的,如果您这时候放了他们,只要蜀王殿下他们一方,一向陛下打个小报告,说您私自纵敌,这个罪名是根本无法推卸的,大帅,您一定要三思啊!” 史万岁闻言,却是突然笑了起来,摸着自己的胡子,摇了摇头反驳道:“韩将军,你可能太多虑了,我放掉爨翫和爨震兄弟,不是别的原因,正是因为只有放了他们,才可能稳定宁州的局势,你这么聪明的人,还会看不出来吗?” 韩世谔却是没有给他面子,仍是摇了摇头,反驳道:“请恕末将愚钝,末将实在看不出,为何放了他们,才能稳定宁州的局势,这些人叛了一次,就会叛第二次,就算他们嘴上再赌咒发誓,回去后一有机会还是会反叛的,大帅,我们千万不要上了他们的当啊。” 韩世谔的眉头一皱,不满的挥了挥手,下令道:“你们都先下去,本帅跟韩将军有事商量一下。” 两侧的将校们,纷纷摇着头、叹着气的退出了营帐,韩世谔可以看出,几乎所有人都不同意史万岁的这个决定,而说服史万岁的唯一希望,就落在了韩世谔的身上了,必竟韩世谔也是身为这支军队的副将。 众人退出帅帐后,帐中一下子变得空空当当,这回史万岁连亲兵护卫也没留,守门口的士兵,也被他给打发得远远的,就是为了和韩世谔密谈,等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后,史万岁才叹了一口气:“韩世侄,我本以为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思,是和我站在一起的,可我没想到,居然连你也不帮我说话。” 韩世谔眉毛一动,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帅,那爨翫给了你多少好处?咱们叔侄也不是外人,您就直说吧?” 只见史万岁,神秘地伸出了五个手指头,神秘道:“足足有五十箱黄金和珠宝,不然我为啥同意。” 韩世谔闻言,他的心中忍不住开始骂娘了,这史万岁确实是当世名将,但是贪财在这一点上,迟早会毁了他,甚至会害了他,因为这五十箱黄金珠宝,对他而言绝对不是好东西,更有可能会是对他的催命符。 但是韩世谔根本不敢把,自己心中对史万岁的鄙夷写在脸上,而是继续一脸恳挚地说道:“世叔!若是这次是您独自掌控,这样也就罢了,可是那个蜀王殿下一行人,还在一边盯着呢,您这次打仗没有分他们大功,这次追击敌首又不带蜀兵过去,而且现在您还要把爨翫和爨震给放了,您觉得蜀王一行人,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 史万岁却是摆了摆手,脸上闪着自信的笑容,高傲的回道:“本帅不怕他告黑状,因为当今陛下看的是最后结果,我们这次大破蛮部,斩首累积也有六七万,俘虏的人数更是足有数十万,东西两爨这一次经此打击,依我看来,几十年内决对不再有反抗的实力,加上还有蜀王的兵马在这里,一定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再说了,这次西爨算是完了,东爨也在我们这次追击战中损失惨重,即使爨翫和爨震有心反叛,他们也没有起事的实力了,韩世侄,你的担心未免多余,以我行军打仗多年的经验,还看不出他们有没有造反的本钱吗?” 说到一半,顿了顿,史万岁傲然又道:“韩世侄!实话跟你说吧,我们这一次追击爨翫和爨震兄弟两,之所以用了这么久,我就是要把爨震赶到东爨的那些还有实力接纳他,保护他的部落里,然后跟进剿灭。爨震本部的实力,在味县一战中几乎损失殆尽,所以他连自己的部落都不敢回,一路投靠的都是人数上万的大部落,在乌蛮那里算得上一方豪强了,结果怎么样?一路之上我连灭十七个这样的大部落,乌蛮人现在已经看到我们隋军的旗号都要发抖,韩世侄!这次我是在东爨和桂州的边界上把他们抓到的,听爨翫和爨震的招供,就连桂州的李光仕,也不敢再接纳他们,为自己招祸了,我军的军威已经随着这次的追击战,传遍了宁州的每个角落,再也不用担心这些南蛮还有一战之力啦。” 韩世谔却是摇了摇头,反驳道:“世叔!不是小侄给你泼冷水,造不造反跟是不是有实力,其实没有必然的关系,哪怕这些蛮夷连把菜刀也没有,给欺负惨了照样会起来闹事,秦汉时陈胜吴广起兵的时候,不也就是揭杆而起,斩木为兵吗?你看看蜀王留在这里的那些蜀地士兵,就是帮穿着军装的土匪,他们早晚会把这里逼得再一次反叛的,到时候陛下如果追究起来,您怎么办?” 史万岁的眉头动了动,理所当然的应道:“这个不怕,我把爨翫和爨震放回去,再留下他们的儿子当人质,谅他们也不敢造反,虽然他们自己的部落已经没了实力,但其他有实力的部落也都受到重创,所以利用这些人来维持当地的秩序,还是可以的,蜀地的士兵在这里的所做所为与我无关,我走了以后他们就算逼反当地人,也是蜀王的责任,陛下只会看到我史万岁平定宁州的功劳,后事总不可能追究我责任的。” 韩世谔叹了口气,继续苦口婆心的劝道:“世叔!如果小侄是您的话,绝对不会为了区区五十箱黄金珠宝做这种事,蜀王现在都一直盯着你哪,你这样主动授人以柄,不是正中他下怀吗?” 史万岁摇了摇头,轻笑道:“蜀王的斤两,我还不知道吗?他奈何不了我,世侄不用担心他,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事情给压下来,五十箱黄金珠宝的事情,让我们关中的将军们都知道了,我这次之所以秘密先回来,就是想找你商量一下,这些宝贝我们打仗的将军们分分就得了,别让其他人知道,只要此事不泄露,那蜀王也就只能干瞪眼罢了。” 第286章 争吵三 韩世谔心中暗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金钱能让史万岁疯狂,也能让别人疯狂,现在这么多人都知道了此事,史万岁又不可能,大方到把这钱拿出来平分,肯定会有人心理不平衡,把此事主动捅出去,到时候宁州这里只要叛乱再起,蜀王杨秀必定会上奏举报此事,而史万岁的脑袋到时候能不能保住,就很难说了。 但是韩世谔现在也很清楚,现在自己的这个便宜世叔的脑子里,恐怕就只剩下了万两黄金,一切忠言劝告都听不进去了,一箱黄金大概能值一百万钱,按隋朝五铢钱一千枚一吊算来,五十箱就是足足五万吊的巨款,即使分个二三十箱出去,史万岁自己起码也能得个两三万贯,对于他这种并无经商本事的军人来说,这是几辈子都吃不完的了,要知道自家老爹和贺若弼他们击破南陈,擒获敌国君主的大功也才赏钱一千吊,而史大将军来宁州剿个蛮子,就能有几万吊入账,也难怪他会见钱眼开。 只是自己绝对不能,因为史万岁的贪婪,而给陷进去,除此之外,还要尽量保护自己带来的四营将士,还有杨明度这个良将,才是现在首要之事,韩世谔眼珠子一转,于是说道:“世叔!你是打算给将军们都分了这钱,到时候能让他们守口如瓶?” 史万岁见韩世谔开了翘,点了点头,故作大度的说道:“这次世侄!也花了不少钱,按我们来宁州之前在你的将军里说的,我拿二十箱,你拿十箱,剩下的二十员将领一人一箱,你看如何?” 韩世谔闻言,他的心中更是暗骂,这史万岁连分钱都不会,照这么分,不出一个时辰万智光,就会知道他受贿的事了,韩世谔想了想,才又说道:“世叔!小侄跟帐下的四营将士,就不用分了,因为小侄有产业,并不缺这钱,这次你要打点的人多,只怕少了不够分。多出这十五箱财宝,史大帅可以给其他的将军们,每人多分个一箱半箱的,也让他们对您更加忠心耿耿。” 史万岁闻言,他的脸猛地就沉了下来,怒道:“韩将军!你不要这钱,难道是想把自己洗得干净,以后跟着蜀王殿下一起,举报我史万岁吗?” 韩世谔也是急忙摇了摇头,劝道:“大帅哪里的话,小侄纯粹只是为了世叔着想,小侄这次出征,其实立不立功,得不得我,并不是小侄看重的,小侄看重的是能结交一些,象世叔这样的关陇大将,以后能对我在官场和军界有帮助,您老在将军府时跟小侄说过,关陇军功将领们,都有自己的圈子,谁要是真的动了歪心思,以后在这个圈子里是混不下去的,所以不管小侄拿不拿这钱,跟您老都是一辆战车上,怎么可能出卖您呢!” 听了这话,史万岁脸上的表情,才舒缓了一些,点了点头,又道:“韩世侄!我相信你是不会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只是就算你有产业,不缺这钱,你帐下的那四名将领也愿意吗?人家可是万里迢迢而来,可不是为了千把个首级这种小功劳的,要是看了别的将军有整箱的黄金可拿,自己却是两手空空,他们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韩世谔闻言,非但不解释,只是笑了笑,反问道:“世叔!只怕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小侄一人吧,据小侄刚才的观察,杨将军他们似乎,也都不太想拿这钱啊。” 史万岁的瞳孔,紧紧地收缩了一下,他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气,骂道:“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尤其是明度,我对他这次可是一路栽培,可他却坚决不肯要这钱,世侄!难道这钱就真的这么烫手吗,还是他们连我也信不过?” 韩世谔只是摇了摇头,解释道:“看个人喜好吧,象世叔您这样,可以开自己的军府,要招收大量的精兵猛将为自己的部曲,开销自然也大,而杨将军只不过原来是个都尉一级的中下级军官。还没有开府的权限。所以也不能理解史元帅您的苦衷,等以后他到了您这个位置后,自然也知道您的难处,我看杨将军乃是忠义之人,断不会出卖您的。” 史万岁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又道:“还是世侄你看得准,明度此人确实智勇双全,老实说,我史万岁从军多年。象他这样优秀的将领,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不仅深通兵法,更是武艺高强,是不折不扣的万人敌猛将,即使是我史万岁壮年时,也未必能胜得过他,唉!我本来是真心想好好栽培他的,只是看他连跟我一起收个钱都不肯,看来他还不知道为将之道,世侄!这次平南结束后,只怕我们很快就要面临对突厥的大战了。希望到时候我们还会有继续合作的机会。” 韩世谔心中暗自想道,只怕史将军你自己,是没有出征突厥的机会啦,这可是你自己作死的,可怪不了别人,但是韩世谔嘴上,却是应道:“一定一定,如果世叔!到时候再次挂帅出征,小侄愿为您持戟开路。” 史万岁哈哈一笑,再次问道:“好,那我们到时候再合作,世侄!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和你帐下四个将军的黄金,真的都不要了吗?”。 韩世谔眉头微微一皱,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做最后的一次努力,劝劝史万岁,于是又道:“世叔!那些钱小侄就不要了,世叔!小侄最后能劝您一句,就算收了钱,也可以不放那两个叛贼头子,只要他们两个人在我们手上,回京后以陛下一向的仁德作风,多半也不会要他们的命,我估计很可能是在大兴给个虚职让他们住下,这样也算是个人质,然后让他们的儿子回宁州来管理,大帅,这样你也不算失信于他们啊。” 史万岁的脸,猛地就沉了下来,义正言辞的说道:“韩世侄!我史万岁一辈子都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爨翫和爨震是跟我谈好了保命的条件,那是二十箱黄金,走到半路上爨翫,又说他这一辈子没有离开过故土,到了大兴后又怕水土不服会死在那里,所以又加了三十箱黄金要我把他留在这里,我若是收了钱还把他带走,那只怕爨翫的族人会把这事大肆宣扬,到时候我才会惹上麻烦。” 韩世谔不由暗叹一口气,知道自己再劝也是无用,自己这个便宜世叔,这回八成是要把自己给玩死了,而捅他最后一刀的,一定是这个人财两空的爨翫,于是他点了点头,不在好言相劝,只是应道:“好吧,那一切都依世叔!小侄这会儿就去安抚一下刘云他们四人,世叔!那你准备何时释放爨翫和爨震?还有我们大军何时班师?万智光和源师那里,又如何去说?” 第287章 内忧外患一 史万岁闻言微微一笑,兴奋道:“那爨翫和爨震二人,正由我的亲兵护卫看管,在离此十里处的我大军军营里,既然世侄也同意了我的方案,那我马上就下令放人,反正他们的黄金在昨天已经如数运到了,娘的,怪不得这帮蛮子成天在这地方打来打去,那些可都是真金玛瑙啊,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至于班师的事情,我今天晚上连夜回军营,明天率军归来,然后正式升帐,下达撤军的命令,万智光和源师两人,我会留一个下来防守,另一个跟着大军一起班师,对了,韩世侄!你看我要不要分万智光一箱黄金,让他闭嘴?” 韩世谔却是断然拒绝道:“万万不可,万智光这些天借着审讯和甄别,己经在那些西爨投降的白蛮头人,已经赚了十几箱黄金了,他是绝对不会因为一箱黄金,而帮着您隐瞒此事的,只会把这一箱黄金作为证据交给蜀王献功,世叔!甚至我觉得您不能在这里就开始分金子,万一哪位将军在这里嫌钱少,埋怨个几句,到时候这消息传了出去后,蜀王殿下不敢查您,但查我们这样的偏将是有足够权限的,若是人赃并获,那您就是浑身是嘴也无法说清楚了。” 史万岁听得也是连连点头,接连又道:“世侄啊!还是你想得周到,是我疏忽了,差点给自己留下安全隐患,这样吧,所有的金子我先自己留下,等大军班师离开蜀境后,我再点将分钱,你看这样如何?” 韩世谔的心中,也是暗道,史世叔!我可是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帮你了,要是你还是露出破绽,那可怪不得我啦,但是他脸上,却还是笑容可掬的应道:“世叔英明!” ······ 在离开史万岁的中军帅帐后,韩世谔就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帐中,韩豹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韩世谔并没有跟他们解释太多,只是说史元帅出于稳定宁州人心的需要,在宁州蛮夷已经被严重削弱,无力再次掀起叛乱的情况下,临时让爨翫和爨震兄弟,在蜀地军队的看管下代行管喇职,直到朝廷正式委派的行政长官来此地上任,由于史元帅有便宜行事,临阵决断之权,自己也无法多说什么。 韩豹、单龙二人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玄机,但他们都是典型的军人,知道军令如山,史万岁留下韩世谔一通商量之后,韩世谔还是选择了和史万岁统一口径,他们自然也没有多少话好说,至于刘云、卢伟二人的眼中,还是有一丝迷茫,但都是收住了嘴,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毕竟他们现在对韩世谔已经是非常服气,并不会质疑他的任何一个决定,更不会怀疑韩世谔会损害他们的利益。 史万岁当天晚上就带着杨明度,杨武通等将领回去,他这一趟回营乃是秘密行为,韩世谔又安排得滴水不漏,从迎接到安保全部是让韩豹等黑旗卫负责,那些蜀地士兵们,早早地被打发去了别处,是以史万岁回过营的消息,被保存得很好,直到第二天史万岁大张旗鼓地带着一万关中士兵,锣鼓喧天地得胜而归时,万智光和源师还蒙在鼓里呢。 只是在味县城中的征南都督行辕里,当史万岁把放爨翫,爨震兄弟回各自部落,各带他们的一个儿子作为人质返京的决议公布后,万智光和源师也炸了锅。 源师和万智光两人,在堂上跟着史万岁,己经红着脖子吵了半天,韩世谔在旁一直保持沉默,一言不发,最后还是史万岁发了将威,强行以便宜行事之权乾纲独断,还把一直跟他当面顶撞的源师留下,带两万蜀兵留守。 不过从源师和万智光两人,愤愤不平地接过将令时的那种眼神,韩世谔更确信了一件事,只要这两个家伙不是傻子,也能猜到史万岁是为啥,才放那两个叛贼头子的,史万岁留下源师在这里,算是给自己的棺材上,钉上了最后一根钉子。 源师这家伙在史万岁大军走后,要是不把这受贿纵敌的事情,查个底朝天才怪,可以预料的是,史大将军这收钱的密报,只怕比大军能更快地回到京师,而在大兴城外迎接史大将军的,恐怕不是夹道欢迎的人群,而是一辆冰冷的囚车。 第二天一早,隋朝的大军就从味县开始班师,根据前一天的军议,史万岁留下了源师,率领一万蜀军坐镇,而自己则带着一万关中军和三万蜀军,押着几百个各部落送上的人质,得意洋洋地踏上了归途,史大将军把那五十口大铁箱子全部装了车,让他的亲兵护卫混在辎重车队里一起运行,只是那几辆远远超过其他车子上货物重量的运金大车,可是那比起其他车子,至少要深一寸的车轮印子,己经完全出卖了它们。 韩世谔这些天,经常看到几个鬼鬼崇崇的家伙,似乎是万智光的亲兵护卫,一直有意无意地,围着史万岁的辎重车队转悠,而那几双贼溜溜的眼睛,更是不停地盯着几辆明显比其他车轮印更深的大车。 这发生的一切,令韩世谔的心中暗暗叫苦,若是论行贿受贿,这万智光可以当史万岁的师父了,而如何隐藏这些不义之财,万智光更是可以当史万岁的祖师爷,看起来史大将军的宝贝,已经尽收万智光的眼底,曝光也是迟早的事了。 这一天,隋朝大军行到泸水在今天的云南省、傈傈族自治州的南边,也是怒江的一个支流,这里乃是巴蜀地区和宁州南蛮地区的分界线,渡过泸水后,就算进入巴蜀地界了。 韩世谔骑在一匹西南马上,在泸水河畔的山侧大峡谷极目远眺,头顶是蔚蓝的天空,淡淡的白云如棉花糖似地悠悠而过,泸水水流湍急,一百多步宽的河面上,半个高的浪头时时可见。顺着滚滚的怒流奔腾而下。后世的怒江之名恰到好处。 第288章 内忧外患二 而在泸水两岸,都是高达几千米的高黎贡山,山高林密,尤其是在宁州这一侧。岸边白花飘香,山腰处的原始森林郁郁葱葱,而山顶被冰雪覆盖,远远看去,万绿丛中一点白,端地是景色如画,宛如仙境。 可是韩世谔现在的心中,却是没有心思欣赏这难得的美景,大军已经在河边扎营,由于河流湍急,看样子想要过泸水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今天史万岁已经派人到上游和下游,去寻找水势稍缓的过河处了。 韩世谔也是飞快地想起,武神诸葛亮当年南征时的逸事,除了七擒孟获的美谈外,就是渡泸水的传奇了,千古名相在出师表里有五月渡泸,深入不毛的不朽名句,这也是中原有史以来,第一次有完整的征服南中的记录,自己这回就是追随着诸葛亮的足迹征服了宁州,只是这个有着巨大安全隐患的胜利,不知道史万岁的受贿纵敌之举,会不会在史书中让它失色。 而现在这泸水奔腾而下的样子,更是让韩世谔头疼,传说中当年诸葛亮班师的时候,也是在这里被湍急的江水所阻,已经归顺了的孟获说这是泸水的源猖神为祸,需要四十九个南蛮人头,加上黑牛白羊一起扔到水里做祭品,才能让水神满意,平静下来。 结果诸葛亮否定了,这种杀人为祭的提议,派随军厨师和起白面,宰杀牛羊,做成白面假人头,上面还捏得有鼻子有眼睛,就象人头状,里面填了牛羊肉,号为“馒头”,把四十九个这种“馒头”扔进泸水,果然风平浪静,大军顺利班师。 来自后世的韩世谔,显然是不信这种传说的,在他看来,这里应该是汛期的原因,导致河水暴涨,流速加快,要想顺利渡河,只怕还需要在这河上架起浮桥,或者在河中填充一些沙包灰袋,减缓河水的流速,这才能安然渡过。 韩世谔正对着湍急的河水发愣,却听到后面有人在叫自己,只听那人喊道:“韩将军,对着这滔滔大河,作何感慨呢?” 韩世谔闻声一回头,正是黑脸长须的杨明度,此时的他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站在自己的身后,全身披挂,神情严肃,而头盔则挂在马钩上。 韩世谔这些天,都没有时间和杨明度单独说上话,其实他很有心结交这位智谋过人,忠勇无双的当世猛将,只是在史万岁的事情结束前,他也要和这次南征的将领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但今天是杨明度来主动找自己,看来有事与自己商量,这种送上门来的机会,岂可放过? 于是韩世谔微微一笑,应道:“杨将军!过了这泸水,我们就算是回到巴蜀了,南宁州毕竟与中土气候与风俗迥异,一如异邦之地,呆了几个月,还是不习惯,杨将军,你说呢?” 杨明度点了点头,还是不苟言笑:“不错,我是关中人,尤其是刚来的那阵子,真是连觉也睡不好,连铠甲里都生了虫子,只是征战几个月下来,对这里倒是生出了些感情,毕竟在这里立了功,现在真要渡过泸水回中原了,反而有些舍不得,韩将军!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 韩世谔闻言笑了笑,回应道:“可能这是杨将军,第一次在战场上,作为将领独当一面,建立自己的功业吧,我从五年前征西突厥以来,打过的仗也不算少了,可能是因为去过的地方多了,所以反而更怀念自己的家人,毕竟现在在我看来,什么功名利禄都是虚的,只有家人,才是实实在在的。” 杨明度微微一笑,义正言辞的回道:“想不到韩将军还是如此顾家之人,在我等刀头舔血的男儿中,倒是真的少见。韩将军!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这次我们班师后,是福还是祸呢?” 韩世谔闻言微微一愣,他也是意识到杨明度,今天来找自己绝对是有话想说,韩世谔左右看了看,不动声色地问道:“杨将军!我军这次大获全胜,千里平叛,现在宁州的蛮夷已经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反抗我大隋,我们回朝之后,史帅自然是居功至伟,我们想必也能得到封赏,何祸之有呢?” 杨明度闻言,他的眼中闪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叹了口气轻声道:“韩将军!今天我特地来此找你,就是想找一个你我二人独处的机会,此处上不着天,下不落地,有什么出得我口,入得你耳,烂在你心,你韩将军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哪怕是地位不如自己的人,能不得罪的话,也绝不会当面得罪,更不用说史元帅了,可是那天在军中内部议事的时候,你居然当然顶撞史元帅的意见,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你的本意,也是不想让史元帅放掉爨翫兄弟吗,我们提前回来就是找你商量那件事的,我们本以为你会全力阻止,可是想不到你却也同意了他的做法,为何你现在还是装傻充愣,置若罔闻呢!” 韩世谔这下,基本上是确定杨明度不是来试探自己的,史万岁也没有这个必要,让他再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于是他再次环视四周,确认了附近百步之内再无他人后,微微一笑说道:“杨将军,你是史元帅的爱将,这次又是一路跟随他千里追敌,连你都无法劝住他,我一个又怎么可能,阻止史元帅呢?” 杨明度的双眼炯炯有神,上前一步,低声道:“我虽然也因战功,被临时提拔成仪同将军,可是毕竟跟史元帅是上下级的关系,而韩将军的意见,史元帅是非常重视的,要不然也不会赶回来,特意取得你的支持后才行事,要知道,在此事上,除了两位另两位将军赞成之外,我和杨武通杨将军都不赞成。” 韩世谔也是平静地回道:“杨将军,我看你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史元帅根本不是来找我商量的,而是直接来问这些黄金如何分配,实不相瞒,出征前史元帅就知道了宁州盛产黄金的事情,也早有在战胜后给自己捞一票的打算,因为他毕竟位高权重,开府的权限让他在拥有大批精兵猛将作私兵的同时,也要负担这么多部曲的军饷开支,用钱的地方比我们这些人多得多,杨将军,你从军多年,难道连这些道理也不清楚吗?” 第289章 内忧外患三 杨明度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喃喃道:“这个道理我当然明白,但这钱拿得太危险了,蜀王殿下和史元帅的关系,你不是不知道,他现在正找着机会抓史元帅的把柄呢,这钱是现在万万不能拿的,韩将军!你这样聪明的人,难道还会不知道吗?” 韩世谔闻言摇了摇头,他的脑子里,还在飞快地思索着,因为现在显然还不是,完全向他交底的时候,还要进一步弄清楚他的来意,他是来发发牢骚呢,还是想要改换门庭转投自己呢,或者是想拉上自己再向史万岁建言?这也是韩世谔现在想弄明白的事,如果能趁此机会搞好和张须陀的关系,让他以后成为自己的盟友,那就是这次南征的最大收获了。 韩世谔看着他,又是说道:“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明白,也不是没和史元帅说过,但他却是自信满满,说什么只要宁州不在他回大兴的这段时间内出事,那陛下就不会追究他的责任,还说陛下对大将们,最不放心的是拥兵自重,对权力有兴趣,如果只是贪点钱,是不会多在意的,我现在无法说服他,所以只能劝他多防着点蜀王派来的万智光和源师二人,另外就是黄金别急着分,等出了蜀境后再说,杨将军!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去劝史元帅了,现在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祈祷,祈祷宁州千万别在我们回军的这段时间里出事。” 杨明度闻言半晌无语,良久,才悠悠叹道:“看来是末将错怪了韩将军,末将原以为韩将军重财贪利,所以挑唆史元帅收受贿赂,私放敌帅,想不到韩将军也是和我一样劝过史元帅,末将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末将向您赔罪!”说完,杨明度正式向着韩世谔一个长揖及腰。 韩世谔也是哈哈一笑,连忙扶起了杨明度,叹了口气又道:“将军决胜,又岂在疆场,在战场上的敌人是看得见的,就在前方,下了战场后,敌人可能就会变成最亲密的战友,这就是无奈的事情,现在史元帅也碰到这种情况了,老实说,我韩世谔在凉洲一带经营的产业,还算有点钱,并不需要象他那样,还需要借着战事,来给自己挣一些养私兵的费用,所以这次分钱的事情,我才拒绝了他,杨将军,今天你既然来找我,足见你的诚意,不妨跟你说句实话,我觉得即使我们能平安离开蜀境,到达关中,这烫手的钱,你最好也别要。” 杨明度也是接话说道:“韩将军,这钱我不会要的,而且我希望史元帅也别要,现在我们还没有渡过泸水,如果一过了泸水,进入到巴蜀之境,那想弥补也不可能了,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想看看你的态度,既然你也反对史元帅收钱纵敌,那我们就一起去劝谏史元帅,请他收回成命,重新捉拿爨翫兄弟,就算爨震人在东爨,不好擒获,可是爨翫人就是味县,把他拿下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料,韩世谔只是摇了摇头,否决道:“杨将军,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史元帅费了这么大的劲,终于得到了这钱,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钱打了水漂?要是能劝的话,当天他就会听我话了,还会等到现在吗?再说了,如果现在大军回师,只怕听到了风声的爨翫会逃跑,就算退一万步,我们能重新抓住爨翫兄弟,那他们的族人也一定会把史元帅收钱放过他们的事情捅出去,到时候给那万智光和源师听到,蜀王殿下一样会拿此事作文章,这叫主动授人以柄!” 韩世谔的一番话,令杨明度无言以对,他低下头想了想,不死心的问道:“韩将军,那么照你这么说,我今天来找你,是多此一举了?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挽回现在的局势了吗?” 韩世谔闻言,顿时心中一动,再次环视了一眼四周后,随即走到杨明度的身边,低声又道:“不,其实我也正在为此事发愁,那万智光显然已经盯上了史元帅,史元帅装金子的那五十口箱子太重,虽然混在辎重车上,可是明显比其他车子的车轮印要深很多,只怕万智光已经知道了,是哪几辆车上有金子,待我们一入巴蜀地界,我想他就会找人查这车上的黄金,到时候就叫人赃并获,史元帅根本无法辩解。” 韩世谔的一席话,令杨明度急得声音,都高了几度,连忙问道:“竟有此事?这可怎么办?!”此时他的额头,已经隐隐地看到大颗的汗珠,显然是真心为自己恩帅的处境着急了。 韩世谔此时也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有些话自己说史万岁未必会听,但是杨明度去说的效果,就会完全不一样,于是韩世谔微微一笑,低声道:“其实有一个好办法,就要看杨将军你是不是肯向史元帅建言了。” 杨明度顿时,就是精神一振,连忙问道:“还有什么好办法?” 韩世谔随即一指眼前的泸水,笑道:“其实也简单,只要我们把这些金子沉入这泸水,就再也不怕别人查到了。” 杨明度闻言先是脸上一喜,转而又是愁云满脸的无奈道:“可是要史元帅主动沉金于泸水,这也太困难了吧,现在全是史元帅的亲兵护卫们守着那些金子,若是我们自己做手脚,肯定是瞒不过他的。” 韩世谔哈哈一笑,又道:“只要有杨将军肯帮忙,我自有妙计!” ······ 当天傍晚,隋军的右军大营,万智光的营帐中,油头粉面的万智光正在伏案疾书,写着一份密奏,一边写一边还轻轻地念出声:“大王钧鉴,现已查明,史万岁私受叛军首领,蛮王爨翫和爨震兄弟的贿赂,私自将两名贼首放掉,而其收受的贿赂大约有数十箱的金银财宝,全部由史万岁的亲兵护卫把守,混在辎重车队之中,那几辆大车明显车轮印比别的车要深,请大王务必细···。” 在他写到这里时,外面突然传来一个亲兵护卫的声音:“万参军,从四品直阁将军刘云、刘将军求见。” 第290章 内忧外患四 万智光闻言微微一愣,停下了手中正在写的这张密奏,顺手把这张纸塞进了案头的一堆公文当中,沉声道:“快快有请!” 刘云此时全身戎装,走进了军帐之中,万智光也是起身相迎,远远地拱手道:“刘将军,这是哪阵风把您吹到这里了呀。” 刘云也是拱手回礼道:“万参军,这么晚了还忙于公事,真是辛苦啊。” 万智光微微摇了摇头,回道:“我们都是为国效力嘛,我的情况你也知道,蜀王殿下为我争取一个出征指标,可是很不容易,这次宁州征伐又没立到大功,实在是愧对大王,也只能在这里上表请罪啦。”他一边说,一边冲着帐中文案下的胡床,作了一个请刘云坐的手势。 刘云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坐下,分宾主落座之后,刘云随即开口道:“这次征伐,万参军可是斩首上万,俘虏数十万,怎么能叫没立到大功呢?” 万智光闻言恨恨地说道:“我那是上当了,后来还是源司马才提醒了我,斩首上万那也是事实,但俘虏数十万这种事情,陛下又不傻,一看就知道这不是战场所获,非战场上的俘虏,在皇上那里是不认账的,刘将军,你们的韩将军可不够意思啊,当时也不提醒我此事,哼!” 刘云的脸上,露出一阵诡异的笑容,陪笑道:“万参军,不是那样的话,让投降的各部头人,一个个过堂审问的好差事,也落不到你头上啊,其实你看看史元帅他们,千里追击。最后也没收获多少人头,抓到爨翫和爨震还给放了,哪有你的实惠来得多呢?” 万智光闻言脸色一变,发怒道:“刘将军,你还说是什么好差事?想我万智光为国出力,连日来天天审讯这些叛乱的头人。苦不堪言,就是现在还在查阅他们的供词和誓书,生怕出一点点问题,听你这意思,好象是说我万智光从中得了什么好处了?” 刘云也是微微一笑,应道:“万参军,我虽个武人,可我也不傻,这中间的小九九不用瞒我,大家这回南征宁州,有人取功,有人取利,有人两样都要,你万参军就是其中之一。” 万智光闻言,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激动起来,激动道:“刘将军,你无凭无据可不能血口喷人,这可是是军中,军中无戏言!” 刘云也是“哦”了一声,回道:“万参军如果是这态度的话,看来刘某今天来错了,告辞!”他说完起手行了个礼,转身欲走。 万智光给刘云的一番话,弄得有些晕头转向,但他也知道这个刘云,今天来找自己,上来就单刀直入,肯定是有目的的,于是他连忙招手说道:“刘将军且慢!有话好好说!” 刘云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平静地说道:“万参军,明天就过泸水了,过了泸水就进入巴蜀地界,在宁州我们可以为所欲为,进了巴蜀后事情就会变得麻烦,刘某今天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我们都不过是办事的小卒子,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今天刘某前来,就是想和万参军共同想个,即能保身又能保钱的好法子。” 万智光闻言反问道:“我军这次讨伐大获全胜,回去后只要等着封赏就行了,何来保身保钱一说?” 刘云闻言,哈哈一笑,再次问道:“万参军好生健忘啊,刚才你还说要上表向蜀王请罪呢,这会儿怎么又说等着封赏呢?” 万智光的白脸微微一红,岔开话题问道:“是你们韩将军和史元帅立了大功,史元帅更是千里擒贼,而我万智光寸功未立,连那一万个人头都是各位将军分的,仗打成这样,不要请罪吗?” 刘云笑着摇了摇头,笑问道:“所以万参军所有的希望,都是用在抓史元帅的小辫子身上,对不对?” 万智光惊得站了起来,对着刘云沉声喝道:“刘将军,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刘云神情自若地,看了帐外一眼,郎声道:“还请万参军摒退左右!” 万智光的眉头微微一皱,对着帐外的卫士们,尖声叫道:“帐外卫士,退到三十步外,没我命令,不得接近!” 门口传来了两声回应,接着就是脚步声和甲叶碰撞的声音,渐行渐远。 刘云这时也把胡床,搬到了万智光的大案边上,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行了,万参军,当着明人不说暗话,这些天我已经留意很久了,你的亲兵一直在观察着,史元帅亲兵守护的那些辎重大车,想必史元帅那几车重量异于常车的宝贝,也是早早地入了您的法眼,这会儿您在写的,只怕也不是什么请罪表,而是向蜀王殿下举报史元帅的密函吧。” 万智光一下子给刘云说中了心思,神情变得有些慌乱,他定了定神,紧紧地盯着刘云,郑重的问道:“刘将军!是史万岁,还是那韩世谔叫你来的?” 刘云却是摇了摇头,淡然道:“如果是史元帅让我来找你的麻烦,那直接派人起出你留在味县,源师的南宁州刺史府中那二十箱黄金就行了,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那些黄金,就是万智光这些天来,搜刮宁州酋长们的不义之财,他这次回巴蜀自己不敢带着,都存在了源师的刺史府中,说好二一添作五,以后源师回归后再平分,本以为这事做得天衣无缝,却想不到被这刘云,给查得一清二楚。 所以万智光的脸,一下子就给吓得面如土色,不自觉地发起抖来,颤颤巍巍的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云笑了笑,回应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啊,万参军,你榨那些蛮子榨得太狠了点,有些人交了钱后难免抱怨了几句,正好传到了我家将军的耳朵里,当然,我家将军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本意,也没有往外传,而我也是一向很尊重万参军的,这些话我也是不会让它,传到史元帅的耳朵里。” 第291章 釜底抽薪一 万智光松了一口气,这下他就能确认这个刘云,不是来害自己的了,但他对此人的意图仍然不清楚,于是警惕地问道:“刘将军,实不相瞒,那些黄金是准备献给蜀王的,这次我们蜀地出兵先后达五万,军资消耗甚多,从叛乱的蛮部那里取一些战争赔偿也是理所当然,再说了,宁州还需要驻扎大军防止再次叛乱,驻军的军饷用这些黄金就地支付,也很方便。” 刘云闻言,摇了摇头,断决道:“万参军,我说过当着明人不用说暗话,今天我深夜来访,就是为了开诚布公地,跟您找一条保身之道的,您现在还跟我不着边际,那刘某只好告辞了,知道你黄金秘密的不止我一个,你告史元帅的同时也会断其他人的财路,到时候别人举报你,可别怪我刘云没提醒过,告辞!”刘云说着说着就站起身,拂袖欲走。 万智光见此情形,连忙起身拉住了刘云,赔笑说道:“是万某失言,还请刘将军勿怪!好吧,万某承认那黄金是万某的一点私心,刘将军!此事还有谁知道?” 刘云闻言冷笑道:“别的人知不知道这件事,我不知道,但是,至少史元帅是知道的,因为那爨翫在花钱买命的同时,也把你敲诈勒索其他部落的事情,告诉了史元帅,万参军,若是你这回主动举报史元帅,到时候他反告你一状,那你的下场会比他要惨很多。” 万智光的头上,己经开始冒汗,他咬了咬牙,低吼道:“刘将军,你就给个痛快话吧,你要如何?” 刘云的脸上,依旧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对着万智光又是说道:“其实万参军应该也知道我们的韩将军,因为我们将军有钱,所以我们四个也不指望着靠打仗发财,我们之所以过来,就是想能立下战功升官,这是我从军征南的主要目的,只是史元帅这一次分功的时候,又没我们四个什么事,连追击爨翫的事情,也不带上我们,实在让我们失望,所以万参军的那种不满与愤怒,我也是深有体会。” 万智光闻言点了点头,但是他的脸上,仍是有着三分不信的神情,只见他再次问道:“刘将军,你这样的聪明人,不会因为这种不平就跟我成为朋友吧,不然为啥在味县这么多天,你从来不找我说这件事呢?” 刘云摇了摇头,回应道:“那是因为当时我虽然不爽史万岁的安排,可是也不想因为此事跟我们将军翻脸,这次南征我本不想来,但是却是我们将军在沙场上点了我的名,所以我不得不来,看到蜀王殿下和史万岁的争持后,我们将军更是让我们四个,抱着无过即是功的想法,只想着能平安渡过,味县一战我也有些战功,回去后应该够升官了,所以对是不是捞到追击敌首的事情,并没有万参军这么迫切。” 万智光的脸上,还是疑云重重的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你现在又来找我?” 刘云闻言,故意叹了口气,诉苦道:“还不是因为史大岁收受贿赂,私放敌帅的事情,他不分我功劳我可以忍,但要是给他的贪婪牵连,我就不能忍了,总不能说我辛苦来宁州一趟,最后还要给姓史的害得丢官免职吧。” 万智光点了点头,但心中还是有几分不信,再次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向你们的韩将军,或者是当今陛下上书揭发史万岁,而是要找我呢?如果我告诉蜀王殿下,你一样脱不了干系的,再说了,你也很清楚,我已经查实史万岁受贿的事情,现在才来我这里报信,是不是晚了点?” 刘云故意作出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压低了声音的说道:“万参军!刚才我就说过,其实你也不是没有把柄在史万岁的手上,如果你真的告了他的黑状,当场查出他的金子,只怕也未必有你的好果子吃,我们的韩将军就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那我还说了干什么,至于我们的陛下,你可能还不太了解,他对于为国立功的大将重臣,是不会计较小节的,只要宁州不再出事,史万岁受贿纵敌的事情,他也不会去追究,就像我们韩将军的父亲韩擒虎,当年他在灭陈的时候,韩大将军也是搬空了陈国皇宫的内库,还纵兵****陈国宫女,这样的大罪,只是因为韩将军破国擒君的大功,最后陛下只是没有给他加公爵。其他的赏赐与贺若弼贺若将军完全一样,不知万参军可曾听说?” 当年灭陈后韩擒虎、贺若弼,这两大将军在国宴上争功的事情,天下妇孺皆知,万智光自然也听说过,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很可能就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于是他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了。 刘云看到了万智光的表情,知道这家伙已经开始上钩,顿时心中一阵兴奋,想了想韩世谔今天让他做的事,于是嘴上继续说道:“我知道万参军对蜀王殿下是大大的忠心。为了让蜀王出一口气,扳倒史万岁,不惜冒着得罪史万岁的危险,收集他的罪证,可是你要知道,史万岁毕竟是国家大将,这次又立下了平南大功,就算真的抓到他受贿纵敌的事情,只要宁州不再次发生叛乱,陛下是不会拿他怎么样的,到时候还会累得蜀王殿下,得罪整个关陇一系的将军们,对他的大事可没有好处。” 刘云的一番话,将万智光吓得失声道:“大事?我们家大王,能有什么大事?!” 刘云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蜀王殿下的心思,大家都清楚,皇上对太子早就不满意了,常有易储之举,若非与太子结亲的高仆射极力反对,只怕此事早已经成行,这次高仆射力荐史万岁来征伐宁州,就是想结好那史万岁,以后多拉一员大将站在太子一边,此中玄机,想必万参军和蜀王也一清二楚吧。” 第292章 釜底抽薪二 万智光闻言,低声问道:“刘将军,你既然说破此事,那么请问你在这场夺储之争中,立场是如何?” 刘云闻言摇了摇头,推辞道:“圣意难测,此事上刘某不持立场,陛下决定由谁继任,那刘某就效忠哪位王子,这也是我们大兴现在多数官员的态度,所以刘某并无插手,蜀王千秋大业的意思,这点还请万参军见谅。” 万智光突然觉得自己,一直被这个刘云牵着鼻子走,甚至有点像个傻瓜,于是有点生气地,说道:“既然刘将军不想效忠蜀王殿下,又跟我说这么没用的做什么,是想要耍我开心吗?刘将军,你虽然聪明过人,但也别以为我万智光就是个木头脑袋。” 刘云摆了摆手,看着他不气恼,继续说道:“万参军,稍安勿躁,如果你要是个笨人,我也不用来找你商量军国大事了,对不对?现在的情况很清楚,你自己并不干净,现在就贸然举报史万岁的话,很可能是打蛇不死,反被蛇咬,所以我想帮你想一个既能举报史万岁,又能让自己平安的办法。” 万智光双眼一亮,忍不住问道:“不知刘将军有什么好办法?快说呀。” 刘云再次微微一笑,轻声道:“其实也简单,你自己不要出面去指证史万岁,而是给蜀王写密信,说明其中利害,让他派一个使者直接向史万岁要金子,史万岁如果给钱,那就是向蜀王服软,以后夺储之争中,也会成为可以利用的盟友,如果他不给钱,那就让使者自己去史万岁的车子上找黄金,这样史万岁就是恨也是恨那个使者,而怪不到你万参军的头上,你说是不是呢?” 万智光听得心花怒放,因为这个办法听起来,完全没有破绽,既能向杨秀表了忠心,又不至于自己顶在前面得罪史万岁,他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应道:“刘将军,你的这个办法可真好,真是帮了我大忙。” 但是万智光忽然又想到了些什么,收起了笑容,又道:“只是刘将军,如此一来,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你既然不想投靠蜀王殿下,那么扳倒史万岁,对你似乎没有任何利益呀。” 刘云的眼中光芒一闪,继续说道:“刚才我说得清楚,如果我不这样做,迟早会给史万岁牵连到,陛下可能不会为难史将军这样的大将,但未必不会找我这种,毫无根无基的小角色麻烦,而且史万岁如果把收受贿赂的事情,推到我的身上,那我可就麻烦了,毕竟我不是他的嫡系,万参军,我的行为主要是自保,你明白了吗?” 万智光一想,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再次问道:“可你让使者过来,抓史万岁一个现行,不也一样无法自保吗,他照样可以赖到你的身上,对不对?” 刘云微微一笑,否决道:“不一样的,如果是你举报的他,就凭我留在味县一个月,跟你有着无数次接触的机会,他一定会怀疑是我泄的密,所以会转而报复我,但如果是蜀王派来的使者,在大军班师的途中找他,那他就不会恨上你,更不会拿我出气,万参军,所以你在密信里,一定要让蜀王不要提及具体的黄金数目,只说听说宁州盛产黄金,想必这次有颇多战利品,希望史元帅能如实上交国库,这样给足史万岁面子,让他也不至于怀疑到你。” 万智光闻言,这下彻底安了心,他相信眼前的这个刘云,一定是为了给自己避祸,才找上自己的,于是他轻声笑了起来,回应道:“刘将军!你对蜀王殿下的忠心,万某一定会在书信中言明的,而且此事,绝对不会给你造成任何损失,敬请放心吧。” 刘云也是笑着站起身,拱手低声道:“万参军,此事就全拜托你啦,帮你就是帮自己,该怎么说怎么写,你最清楚,我只提醒一点,一定要快,今天夜里最好就派人夜渡泸水,最好能在大军渡河之前,就让蜀王派使者过来。” 万智光也是点了点头,随即应道:“那我现在就写,今夜就送出去!你就等好消息吧。” 三个时辰后,已过丑时,万智光的军营中钻出了一个不起眼的黑影,也不骑马,出了营地,匆匆地向着西北方向水势稍缓的古松渡口奔去,就在这个黑影离开灯火通明的大营之后,不到片刻,就有十几条更加矫健精壮的身影,也都紧紧地跟在那条黑影后,一路尾行。 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史万岁的中军大帐里,四周的哨兵已经被远远地支开,几百名亲兵护卫,把这个中军帅帐的五十步外围得水泄不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如临大敌,但营地外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常规巡逻,外松内紧,看起来与平常无异。 史万岁此时将袍大铠,眉如墨染,如锋似刀,正一脸怒气地看着手中的一封帛书,脸已经胀得通红,连手都在微微地发抖,帐内只有张须陀和韩世谔两人,这会儿也都是全副武装,神情严肃,但是韩世谔的心中,却是如一颗大石头落了地,因为他们设计的计划,已经成功了百分之九十,就看最后史万岁是否能作出正常的判断了。 当史万岁的目光,落到了信中最后的几句,只见上面写道:“大王宜派出使者,直接要求史万岁交出宁州征伐时的战利品,若他不交,则由使者检查辎重车队,史万岁的黄金就在其中,由其亲卫看管,此所谓先礼后兵是也,若史万岁不从,大王可派使者出示皇上所赐尚方宝剑,逼其就范。” 史万岁再也忍不住了,狠狠地把这帛书掷到脚下,还不解气,重重地踩了两脚,怒吼道:“先礼后兵?逼我就范!娘的!老子辛苦打仗累死累活。还要受这奸贼的鸟气!还有没有天理了!” 第293章 釜底抽薪三 韩世谔弯腰把地上的帛书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土,细心的把那个脚印擦去,平静地说道:“大帅,您千万不要激动,这封书信非常重要,目前对我们还有用。” 史万岁喝了一口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头看向了杨明道,向他问道:“明度!那个信使现在何在?哪里抓到的?确认没有惊动万智光吗?” 杨明度拱手回道:“我们是在西北三里处的古松渡口拿下的,当时他正准备游过河去,现在的水这么急,这小子为了送信连命也不要了,也算是条汉子。” 史万岁闻言,不满的皱了皱眉头,转向韩世谔,再次感叹道:“世侄!今天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和明度打探到了万智光的阴谋,只怕我真要着了这奸贼的道儿,只是你说这信不能毁,信使也不能杀,这又是为何?” 韩世谔闻言笑道:“大帅,我们还得将计就计才是,今天我让帐下的刘云将军,假意投靠万智光,让他写信给蜀王,派使者过来查这黄金,就是给大帅充分的时间,用来处理掉黄金,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清楚,这些黄金已经被人盯上,是祸不是福,如果大帅还贪着这点小利,必将祸及自身。” 史万岁到现在,还是有点舍不得,只见他微微沉吟了一下,再次不服的说道:“其实就算蜀王知道了黄金的事,他又能如何?我只说这些是搜查宁州的叛匪各部时的缴获,就算是陛下亲自追问起来,大不了我上交国库,若是风平浪静,我们还是按原来的计划分,蜀王又能奈我何?” 韩世谔看了看史万岁,摇了摇头,否决道:“大帅,如果你不是放了那爨翫兄弟,那你这个做法一点事也没有,可是你收金纵敌在先,若是宁州出了事,那你这些本来算不上大事的行为,就会给抓住把柄,陛下上次能原谅我父亲韩擒虎洗劫陈朝内库,那是因为陈朝灭亡,江南安定,但若是宁州再叛,陛下又知道您收黄金放爨翫的事,那么可就麻烦了。” 史万岁却是傲然应道:“宁州这次经过本帅的清洗,各部男丁损失大半,哪有反抗之力,我们手上还有各部的几百个人质,都是各部头人的亲儿子,再说那源师还带了一万蜀兵坐镇,谅他们也反不起来。” 韩世谔叹了口气,见他还是这么玩固,劝道:“大帅,我实在是觉得您过于乐观了,您不是不知道蜀兵从将到兵,打仗不行,敲榨勒索那可是不遗余力,就您追击爨翫那一个月,万智光和源师这两人,都能生生地从那些小部落,竞刮出二十箱黄金,现在没了人管源师,他还不挖地三尺啊,再说爨翫和那些头人,他们确实没了扯旗造反的实力,但若是躲进深山,不奉王化,跟朝廷打起游击战来,那跟谋反又有何异呢?到时候陛下一样会追究你的责任的,爨翫和爨震都是些心如虎狼的家伙,才不会为了一个儿子就投鼠忌器。” 史万岁听得头上开始冒汗,他开始后悔起自己过于自信,对危机估计不足,还不如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人看得透彻,于是史万岁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这么说,只有把这些黄金沉到江里,来个抵死不认了?” 韩世谔点了点头,回道:“我们现在回去再抓爨翫他们,已经是不可能了,现在只有毁掉物证,蜀王如果抓不到大帅的黄金,那也无法向陛下上奏说您收钱的事,即使宁州再叛,也不关大帅的事,到时候您只需要说自己是一心为国,放走爨翫和爨震,也是为了宣扬我大隋的恩德,有利于收拾当地的人心,就行了。” 史万岁又看了一眼杨明度:“明度!你一向忠正,也有智谋,你看韩将军的这个办法,你觉得可行不?” 杨明度与韩世谔对视一眼,正色道:“如果按韩将军的意思,当初在宁州您就不应该收钱放人,现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因为韩将军的办法,几乎是我们现在唯一的补救措施了,大帅,当断不断,必受其害,不能再抱侥幸心理啦!” 史万岁眼中精光一闪,疑问的说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信使被我们擒下,信也被截获,我们现在是杀掉这个信使,然后再换人去送信吗?”。 韩世谔想了想,摇了摇头,回道:“不用,信使也是人,他被我们擒获,本来就是死罪,若是我们原封不动地把信还给他,还是让他送信回去,并答应帮他隐瞒此事,想必他是乐得和我们合作的,毕竟信确实是原封不动地交给蜀王,事后万智光就和和蜀王查对,也不会出破绽。” 史万岁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韩世谔的肩膀,感激道:“世侄!这次宁州之战有你相助,实在是太好了,你帮我的忙,我史万岁记在心里,以后一定会有所回报的。” 韩世谔也是笑着,拱手回道:“为世叔效力,小侄乐意之至。” ······ 从这一天开始,原本准备找渡口过河的隋军,就开始四处伐木,建造渡船,大军足足在这泸水南岸拖了十五天,打造了三四百条足可容纳三十人的宽底大肚船,全部推下了水,而史万岁也是率领营中所有的将领,煞有介事地搞了一把祭祀泸水水神的仪式,再把那四十九个馒头扔下了泸水。 让人没有想道的却是,隋军的这一招果然起了作用,随着四十九个白花花的大肉馒头下了水,泸水神似乎也很满意,连日来一直奔腾不息的泸水,从那天起变得和缓了很多。 而随行的韩世谔,看着全无喜色,象是丢了几千万钱的史万岁,他的心中却是最清楚不过,让泸水变缓的不是什么馒头,而恐怕是那天夜里,史万岁派杨明度带人偷偷沉到河里的那五十箱黄金,这可真叫打了水漂。 第294章 釜底抽薪四 就在史万岁传令全军,三更造饭,五更拔营,明天拂晓开始渡河的同时,一个眼尖的传令兵,却对着祭台上的史万岁高声喊道:“大帅,泸水北岸有一条小舟过来,他们打着的是蜀王的旗号,看起来是蜀王的使者。” 史万岁闻言“哦”了一声,仿佛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身边正一脸兴奋的万智光,眼神中突然透出一丝杀气,万智光给这凌厉的眼神一刺,连忙低下了头,但心中却在偷着乐,心道:史万岁,再让你得意一时,呆会使者一到,就是你完蛋的时候啦! 韩世谔冷冷地看着,这个万智光脸上的表情,随着他心里的想法一变再变,这是一个不会掩饰自己心中想法的人,心中的喜怒哀乐,会明白无误地显示在脸上,物以类聚,可见蜀王杨秀也不是个城府很深,精于算计的家伙,夺储之争中能笑到最后的,绝对不是他。 至于史万岁这位跋扈将军,因为他昨天夜里,狠下心来,沉掉了那五十箱黄金,所以,今天一整个上午脸都是黑的,韩世谔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愤怒,一会儿到了反击打脸的时候,想必他会狠狠地暴发一把。 正在韩世谔思索之间,那叶小舟已经靠上了岸边的渡口,一个全身红衣的使者持着节杖,身后的随从捧着一把宝剑,一行人骑马而至,由于渡口离这祭台不过一里之遥,很快这一行人就奔到了眼前。 韩世谔看得真切,那个红衣使者是个白面无须,面容俊俏,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万智光的脸色却微微一变,嘴角略微上扬,眼神中透出一丝不屑。 待那红衣使者奔到了台下,离祭坛还有一百多步之时,就被守坛的军士们拦下,几个人下了马,一路走到祭坛下,在祭坛上担任值守的杨明度手捧令旗,高声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姓名!军机重地,未经许可不得接近!违者杀无赦!” 红衣使者闻言,便就开了口,只听他的声音比起万智光,还要尖细三分,显然是个阉人,此时他高声道:“奴婢李保儿,乃是伺候蜀王殿下的内侍,蜀王殿下听说史元帅大军凯旋,特命奴婢前来****。” 史万岁走到台边,看了一眼李保儿,沉声道:“李公公!你说你是奉蜀王殿下的命令前来****的,可为何只有你这四五个人前来?这****的牛羊或者是钱财,莫非给你私吞了不成?” 李保儿的脸色猛地一变,抬起头对着高台上的史万岁说道:“蜀王殿下有密旨,着奴婢与史元帅面议,史元帅,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容许奴婢登上此台,再由元帅摒退左右,然后面议呢?” 史万岁却是冷冷地,说道:“此乃军营,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蜀王殿下劳的是整个征讨大军,那就没什么左右需要摒退,李公公,有什么话你上台当着所有将军的面说,若是不然,就请你回去吧。” 李保儿也没有料到,这个史万岁是这个态度,于是微微一愣,追问道:“史元帅,我家大王一再吩咐。兹事体大,一定要和史元帅好好商量,史元帅,当众公布的话,对你可实在没有什么好处啊。” 史万岁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李公公,我史万岁身为大军主帅,堂堂正正,有什么事情需要背着我的将军们商量的?休要多言,有话直说好了!” 李保儿咬了咬牙,说道:“好,那奴婢就依史元帅所言。” 于是他一撩衣服前摆,带着身后的几个随从,就走上了祭坛,而史万岁则将袍一扬,潇洒地一个转身,一边的亲兵早早地摆上了胡床,史万岁大马金刀地端坐其上,两边的将校们就象在中军帐议事般地自动分立,个个军容严整,神情严肃,祭坛上的将帅们,无形中透出一股威武之师的杀气。 李保儿上得台来,也被这扑面而来的凛然气势,惊得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还微微地发起抖来,万智光见了他这模样,冷冷地说道:“李公公,你今天没吃早饭吗?蜀王殿下叫你来是宣旨的,我不知道你有啥好害怕。” 李保儿被万智光这样一挖苦,反而胆气壮了些,他一挺腰,左手捧着那道旨书,走上前去,对着万智光,就开始宣读起来,郎声道:“本王闻得史元帅征宁州大获全胜,甚感欣慰,大军已至泸水,即将进入我蜀境,按理应由本王尽地主之谊,犒赏三军,奈何征宁州一战,我巴蜀之地出钱出兵,消耗甚巨,本王自己亦素食半月,与前方将士同甘共苦,与我蜀地百姓共担国事,今闻得史元帅于宁州缴获叛军各部黄金甚多,退请史元帅按朝廷律令,将其一部收入国库,一部犒赏众将士,则国家幸甚,史元帅之美名,亦将随元帅之大功流芳百世矣!肺腑之言,望史元帅三思!” 史万岁仍是面无表情地,听着李保儿把整个旨书读完,两边的将校们却是个个对着李保儿怒目而视,史万岁站起身,盯着李保儿的双眼,突然闪出一道凌厉的光芒,刺得李保儿心中一慌,之后就问道:“李公公,请问蜀王殿下,是从哪里听到本帅在宁州,缴获了甚多的叛军黄金?本帅在经蜀王殿下转交朝廷的军报中,可并没有提过此事!” 李保儿定了定神,就按照预定的方案,说道:“蜀王殿下知道宁州盛产黄金,以前那些蛮夷们,就一直为了那些黄金而相互攻杀,甚至还企图行贿当年的西宁州刺史,现御史大夫梁毗,这次史元帅平定叛乱,想必那些蛮夷叛首为了保命,会拿出部落里的黄金来平息朝廷的愤怒,而史元帅作为大军主帅,一定有很多黄金吧。” 只见史万岁叮着他,厉声喝道:“李保儿,你的意思是,本帅借战胜之机,趁机搜刮,对不对?” 史万岁的这一下舌绽春雷,震得李保儿一阵心惊肉跳,只见李保儿咬了咬牙,辯道:“奴婢不敢,这些都是我家大王的意思,历次中原大军进宁州,都会带回大量的黄金,此事已成惯例,史元帅违背朝廷的命令,私自放走叛乱首领爨翫与爨震,想必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吧!” 第295章 打脸一 史万岁闻言,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此时的他声如洪钟,在这高高的祭台上,震得每个人耳膜鼓荡,笑毕,史万岁双目如电,直视着李保儿,厉声喝道:“李保儿,你今天公然在这里,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就污蔑朝廷大将,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这可是在我史万岁的军营里,你就不怕掉脑袋吗?” 李保儿给史万岁的气势,震得有些心虚,但是一想到蜀王给自己下的死命令,硬着头皮说道:“史元帅,刚才这些话本是蜀王希望奴婢私下和元帅交流的,您坚持要奴婢在众位将军面前直说,奴婢也只有斗胆相告,这些话都是蜀王殿下的原话,奴婢并不敢妄加半个字,还请元帅明鉴!” 史万岁的话中,隐约透出一股子杀气,缓缓说道:“李保儿,这里是本帅的军营,念你是为蜀王传旨,留你一命,既然你没有带****的牛羊或者是钱财,那请你现在就回成都,若是再在这里大放厥词,体怪本帅军法无情!” 李保儿此时与那万智光对视一眼,把心一横,从身后的那名随从手中,接过了尚方宝剑,随即厉声道:“史元帅,请看看这是何物?” 史万岁看了一眼那尚方宝剑,脸色突然一变,之后恭敬地站起身,对着宝剑跪拜下去,而周围的两列将校,也都跟着跑下,见尚方宝剑如见皇帝亲临,这个道理大家还是知道的,杨秀可以不跪,但对他老子杨坚,在场的众人,没人有这个胆子。 李保儿见此情形,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于是高声又道:“蜀王殿下这回请出陛下亲赐的尚方宝剑,就是为了让史元帅见剑从命,蜀王殿下说了,若是史元帅抗命不从,那就只好由奴婢执此剑搜查军营了!” 史万岁抬起头,他一双眼睛,已经变得血红,似是不服的回道:“李公公,你手上有尚方宝剑,可以在我军营中任意行事,只是请你想清楚后果,若是查不出你所说的黄金,本帅也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李保儿这会儿也没了退路,他看了一眼跪在一边的万智光,厉声道:“史元帅,奴婢有命在身,得罪了,若是查不到黄金,甘当军法!来人,随我前往史元帅中军辎重车队!” 随着李保儿的转身向后,那几个随从也都一路跟了过去,史万岁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神情轻松自如,而嘴角边却挂着一丝冷笑,一旁的杨武通并不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凑到史万岁身边,低声道:“元帅,就让他这么查?只怕万一!” 史万岁那凌厉的眼神,一下子看向了杨武通,疑问道:“万一什么?” 杨武通闻言,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应道:“这厮有备而来,应该是接到了消息,不然他这样一个奴婢,借他十个胆也不敢在这里公然损害元帅的清誉,末将是怕万一他查到些什么,元帅可就被动了。” 史万岁哈哈一笑,声音大得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甚至让正在向祭坛下走的李保儿等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只听史万岁,朗声说道:“我史万岁一心为国,行得端坐得正,有些小人以为能抓住我史万岁的把柄,那是做梦!今天本帅就让他在这里查个够,若是查不出什么,哼哼!待会让你们知道本帅不是好欺负的!” 李保儿的脚步,也是略微停了一下,但他还是继续向前,史万岁一挥手,杨明度就带着守卫祭坛的百余名亲兵护卫,迅速地跟了上去,而史万岁则镇定自若地坐回到马扎上,杨武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也是退回到自己的行列。 在场的将军们,个个都是沉默不语,面色凝重,心中各打小算盘,象杨武通那些跟随史万岁,追击过爨翫兄弟的将军们,都知道史万岁受贿纵敌的事情,他们在给史万岁捏着一把汗的同时,也开始盘算起一会儿若是给查出金子,自己该用什么说法把自己洗清了。 而万智光则是一直得意洋洋地抬着头,这些天来他也每天,偷偷地派人去观察中军辎重车队里的那些大铁箱子,他很清楚,史万岁每天都会把那些大铁箱子搬来搬去,换车运送,可是那些铁箱子份量沉重,不管搬到哪辆车上,都会留下深深的车印子,刚才他在李保儿的随从里,看到了捧尚方宝剑的那名随从,正是自己派去送密信的杨小四,这说明密信一定是准确地误地送到了蜀王的手里。 万智光在信中说得清清楚楚,那些装了黄金铁箱的大车,明显比其他车子要沉重许多,一定能通过检测车轮印的方法,来查出那些装黄金的箱子,虽然这几年李保儿一直在和自己争宠,可是现在查出这些黄金才是头等大事,事后论起功来,举报黄金的自己,肯定是要比按自己密信中的办法,查出黄金的李保儿功劳更大。 万智光此时在心中,打着自己的小九九,而他脸上的表情,也是渐渐地开始得意起来,甚至没有注意到众将有意无意射向自己的那些愤怒的目光,史万岁倒是稳如泰山,从在胡床之上,也不看万智光一眼,微闭双目,似是胸有成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日头也从李保儿等人刚来时的那九十点钟的巳时位置,移到了下午两三点钟时未时末的位置,万智光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查几个铁箱子怎么会要这么长时间?该不会是史万岁恼羞成怒,让那个亲信杨明度直接杀人灭口了吧,万智光想着想着,他的额头上,己经开始渐渐地冒汗,开始想起脱身之计了。 史万岁突然睁开了双眼,看向了已经汗出如浆的万智光,冷笑着问道:“万参军,今天很热吗?怎么出这么多汗?” 万智光闻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擦着满头的汗水,一边心不在焉地回道:“这宁州气候又闷又热,末将极不适应,还让史元帅见笑了!” 第296章 打脸二 史万岁微微一笑,又是问道:“哦?可是我们所处的祭坛是在泸水边上,并不是在到处是瘴毒酷疠的深山密林里,在水边还是有着水气,并没有那么闷热,你看各位将军都不象你这样出汗呀,还是万参军有什么事情比较着急呢?” 万智光此时只能强颜笑道:“史元帅,您也知道末将是蜀王殿下派来的,可是南征以来,一直奉元帅的军令行事,并未有扰乱大军之事,而那李保儿一向仗着蜀王殿下的宠信,目中无人,即使在成都的蜀王府内也是嚣张得紧,这回得了蜀王的密令,更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此人的所做所为,与末将实无关系,还请史元帅明鉴啊!” 万智光现在更加地确定,那个李保儿可能是查出了黄金后,给那杨明度一行人灭了,现在先把自己洗干净,保命要紧,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史万岁冷冷地“哼”了一声,怒吼道:“那李保儿当众污蔑本帅趁着打仗中饱私囊,为示本帅的清白,本帅开放军营,任其搜索,若是查不出黄金,那本帅也会按军法行事!万参军,你也是蜀王殿下派来的,到时候还请你作个见证!” 史万岁的一席话,令万智光的脑子一下子“轰”地一响,心道:不会吧,难道史万岁他们连夜转移了那些黄金?不可能啊!自己的人可是天天都盯着那些箱子搬来搬去,怎么可能会出错呢? 正当万智光还在眼珠子乱转,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听到祭坛之下一阵脚步声,扭头一看,却只见杨明度一手扶剑,抬头挺胸,英气勃勃地昂首阔步地走上台来,而在他身后低着头,象个做错事的仆役一样亦步亦趋跟着的,则是几个时辰前还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李保儿,他身后的几个随从也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只见杨明度一撩大红战袍,走到史万岁的面前,抱拳朗声道:“回大帅,末将护卫蜀王殿下使者搜查了整个大营,现在特回来向您复命!” 史万岁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向了在一边低头不语的李保儿,笑问道:“李公公,你在史某的军营之中,可曾查出些什么没有?” 李保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叹息道:“奴婢在史元帅的军中,并无查找到传言中所说的黄金!” 史万岁的脸色,突然一沉,义正言辞的怒吼道:“李保儿,你仗着尚方宝剑,在我军中当着将士的面,污蔑本帅私吞黄金,当时本帅就说过,如果查不到黄金,你就一定要付出代价,现在尚方宝剑也救不了你!来人,给我把此人拿下,就地正法!” 杨明度闻言一挥手,早已经守候在一边的几十个剽悍卫士纷纷上前,把李保儿一行人按住了双臂,象抓小鸡儿似地摁倒在地,这一下吓得李保儿三魂出窍,于是高声叫道:“史元帅,奴婢只是奉命行事,不关奴婢的事啊!” 史万岁怒吼道:“奉命行事?李保儿,你向蜀王殿下进馋言,诬蔑本帅私吞黄金,骗来陛下的尚方宝剑,来搜查本帅的大营,你这侮辱的不是本帅一个人,而是我征南的全体将士,不斩你难懈我全体将士之恨!” 一边的众将士们闻言,也都是齐声喝道:“枭!” 李保儿如今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于是大叫道:“史元帅,千万别误会,奴婢真是奉命行事,密告蜀王殿下,说是您军中有黄金的,正是参军万智光!而给蜀王殿下传信的,就是小人的随从杨小四!大帅若是不信,一问便知!” 史万岁的嘴角勾了勾,转向了呆立一边,早已经面无人色的万智光,冷漠的问道:“万参军,此人所言,是否属实?” 还不待万智光答话,李保儿身后的杨小四,就给吓得“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呐喊道:“史元帅饶命,奴婢乃是万参军的亲信护卫,密信就是万参军要小人交给蜀王的,信中所言何事小人不清楚,但送信之事乃是事实!” 史万岁的眼神冷厉如寒芒,指着杨小四,对一边在不停发抖的万智光,厉声问道:“万参军,你刚才还说在本帅军中,严守军法,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此时万智光额头上,开始不断的沁出豆大的汗珠,已经汇成一条条小溪,顺着他的鬓角流下,他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再去追究杨小四和李保儿的背叛,抬起头,对着史万岁说道:“史元帅,蜀王殿下派万某来大军时,也暗中给万某下了监视大军,免生意外的密令,您的一举一动,万某都需要向蜀王殿下回报,万某在军中的时候听到过您收受黄金,私放敌酋的流言,所以不得不如实向蜀王殿下汇报,职责所在,还请大帅谅解!” 史万岁闻言重重地“哼”了一声,高声问道:“谅解?你他娘的听风就是雨,现在本帅问你,你密报的黄金何在?本帅还听到传言说你万智光是个阉人,你是不是现在也给大家脱裤子,好让我们验明正身?” 两列的将校们,都是忍不住暴发出一阵哄笑,这个流言在军中传得尽人皆知,大家早就看这不男不女的万智光不顺眼了,今天史万岁也算帮大家出了口恶气。 万智光这下子脸胀得通红,却根本不敢发作,结结巴巴地说道:“史元帅,倒也不完全是流言,万某一直观察你的中军辎重,有几辆车载着大铁箱子,明显比别的车要沉重许多,所以万某就向蜀王禀报了这个流言,蜀王殿下派了李保儿过来查证一下,这不也是还了大帅您的清白吗?” 史万岁闻言“霍”地一下,腾身而起,怒吼道:“清白?万智光,你这狗东西捕风捉影,拿着没有证实的事情,来诬陷本帅跟诸位将军,现在还有脸提还本帅清白?我来问你,你说的那几辆比其他车更沉的车上,载的究竟是什么?” 第297章 打脸三 万智光此时不敢回话,抬头看了一眼李保儿,只见那李保儿哭丧着脸,说道:“五十口大铁箱,里面装的全是南蛮各部落献上的石碑,上面刻着永远恭顺我大隋朝廷,再不敢生反叛之心的誓书!” 万智光的脑袋“轰”地一下,只感觉眼前金星直冒,史万岁冷冷的话语,却在他的耳边,不断的回荡道:“万智光,现在你知道了吧,那些都是南蛮各部向朝廷投降的证据,这样的石碑都打造了两块,每个部落立着一块,上面涂了血,以示这次的教训再不敢忘,而另一块石碑则由我带回,作为这次南征大胜的证物,给陛下过目,你这狗东西居然说,这是本帅收的黄金贿赂,你是何居心?” 史万岁的一席话,将万智光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的讨饶道:“史元帅,您大人有大量,小的有眼无珠,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才犯此大错,求您看在小人这一路千里相随的份上,饶小人一命吧!” 史万岁转头对着杨明度,高声问道:“杨将军,你在军中执掌军令,似万智光这种捏造事实,捕风捉影,诬陷上司的罪过,该当何罪?” 杨明度也是识趣的高声回道:“回大帅!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万智光不仅是挑拨士卒间关系,更是直接向蜀王殿下捏造事实,诬陷一军主帅,罪加一等!当处以腰斩之刑!” 万智光闻言,这下子更是彻底蔫了,整个人就像是突然给抽去了骨头一样,没了元气,眼泪鼻涕全跟着流了下来,哭道:“大帅饶命,大帅饶命啊!” 韩世谔这时候,也是越班而出,这一切早在他和史万岁的计划之中,现在是由他出来打圆场了,他向着史万岁一拱手,劝解道:“大帅,末将以为,万智光其行可诛,但他毕竟是蜀王殿下派来的随军参军,这一次宁州征伐也算有苦劳,如果现在依律将其诛杀,只怕会让蜀王殿下不高兴,出于大局的考虑,还请大帅法外开恩,留他一命!” 史万岁闻言,冷冷地“哼”了一声,怒吼道:“此人如此恶行,不杀难以安定军心!” 韩世谔点了点头,又道:“此人虽其行可诛,但现在留他一命,也是给蜀王殿下一个面子,这次南征宁州,蜀王殿下在后方的支持非常重要,此人挑拨大帅和蜀王的关系,想必蜀王殿下也会以军法处置,我们把人送还给蜀王,也是表示对蜀王殿下的尊重,大胜之余,免生枝节方为首要之事,还请史元帅三思!” 为了配合着韩世谔的话,其帐下的四名将领,也都是站了出来,表示附议,而杨明度等人也都站出列附议,最后连杨武通等几个不太情愿的将领,看到大家都站了出来,也都只能一起附议了。 史万岁此时又是沉吟了一下,似乎很不爽的,再次说道:“也罢,这回就看着蜀王殿下的面子,饶万智光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此人挑拨大将与王爷的关系,在军中又犯了死罪,拖下去重打八十军棍,然后和李保儿一起放回蜀王那里!” 于是他的眼光,又落在了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一下的杨小四身上,厉声喝道:“亲兵护卫杨小四,未得本帅许可,擅出军营,向外传递消息,按律当斩!左右,给我拿下,就地斩首!” 那杨小四闻言,刚抬起头想要申辩什么,马上就被杨明度,带着几个士兵用黑布套上头,又把他们的嘴巴堵上,拖了下去,只听到台下一通鼓响,很快,一个袒露着半个胸脯,红巾包头,全身大红衣裤的刽子手,便提着杨小四血淋淋的人头,上台复命! 韩世谔看了看那个人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寒芒,他来到这隋王朝也有六七年了,目前他的心,也己经变硬了,而这杨小四作为信使,曾经落在自己手上的事情,是必须保密的,不然事后蜀王杨秀和万智光一深查,没准这家伙会反水,现在以军法杀了此人,也能让史万岁多少出一口,丢了五十箱黄金的恶气。 至于那万智光,如果史万岁今天在这里真的杀了他,那就是和杨秀彻底结了怨,现在毕竟宁州还在杨秀部下的手上,万一他真的豁出去,在宁州再次挑动叛乱,最后史万岁收黄金的事情还是有曝光的可能,毕竟爨翫反了一次就可能反第二次,因为畏威而不怀德,就是这种人最真实的写照。 万智光这下子如逢大赦,他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正在冒着寒气,生与死真的只有一线之间,抬起头,看向韩世谔的眼神中,已经尽是感激之色,这时有几个军士,过来把万智光扔在场中,两只军棍交叉着定住他的脖子,而四只军棍开始轮番向着万智光的屁股上招呼,这些行刑的军士,都是史万岁的亲兵,恼恨万智光诬蔑史万岁,下手都用了全力,才十几棍就打得万智光皮开肉绽,杀猪般地嚎叫,四十棍不到,人就象死猪一样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史万岁此时勾了勾嘴角,摆了摆手,轻蔑地说道:“这厮还真不经打,罢了,免得打死了让蜀王殿下不高兴,李公公,你有尚方宝剑,这回本帅就不治你的罪,现在带着万智光,马上回去见蜀王吧,本帅大军过泸水之后,蜀地士兵由各自的行军司马与录事参军带队,回成都向蜀王复命,而这一万关中军士,本帅直接带回关中,蜀王殿下既然说了蜀地百姓负担重,那本帅这一路就不叨扰蜀地百姓了,我军带有三月军需,足够回大兴,请代本帅向蜀王殿下问安!” 李保儿闻言,微微一愣,疑问道:“史元帅不来成都,与我们蜀王殿下会面吗?我们的蜀王殿下,可是安排好了庆功宴,专候史元帅等将军们呢。” 史万岁看了看他,冷冷地说道:“本帅看就没这个必要了,现在宁州叛乱已平,本帅需要尽快要陛下复命!蜀地民生多艰,希望蜀王的心思能多用在为一方百姓造福上,那庆功宴就请蜀王自己享用吧,他也吃了几个月的素食了,应该好好补补!” 史万岁说完,他也不看李保儿脸上,那一阵青一阵白的尴尬表情,随即站起身,威严地下令道:“传令,全军即刻渡泸水,我们回家!” 第298章 论功一 一个半月后,在韩憎寿的侍朗府里,韩世谔两眼微微眯着,躺在那张大椅上,迎栏独坐,吹着熟悉的秋日晚风,风中带着炸胡饼和羊肉饱馍的味道,柳林酒的香气淡淡地飘来,这才是熟悉的家的味道。 宁州那阴暗的丛林,让人窒息的闷热,不见天日的羊肠小道,肆虐的毒虫猛兽,可怕的战象,疯狂的战斗原始人,还有史万岁和蜀王杨秀,那贯穿始终的明争暗斗,这些该死的东西终于可以从脑子里彻底释放了。 晚间,韩憎寿也是回到了府中,他一回到府中,就让人请韩世谔去他的书房。 待韩世谔到了书房,就向韩憎寿行了一礼,韩憎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坐了一个免礼的手势,宾主各自落座,就有两个小童献上了茶点,低头退下。 韩世谔抬头看着韩憎寿,半年多不见,韩憎寿明显苍老了许多,本来只有几根白丝的头发,现在至少三分之一已经是如霜染过,而额头眼角的皱纹也平添了许多,看得韩世谔也有些心酸,说道:“二叔为国辛劳,还是要保重身体才是啊。” 韩憎寿微微一笑,应道:“小四!你为国奔波劳累,万里赴戎机,为国辛劳的是你,而老夫不过是在朝堂上尽本份而已!” 此时只听韩憎寿,笑着说到:“小四!我们韩家,要不是因为你,我们韩家的这生意,也不可能越做越大,越做越好,现在从凉洲到关中,再到东都,再到江南三吴一带,我们韩家商行的几百家店铺,都已经在运转之中了,如今每年的茶叶、丝绸、烧酒、本桌生意,带来的净利润就不下百万钱,小四,这些可都是靠了你,撑起的一片天啊。” 说完,韩憎寿又是问道:“我听说这次征伐宁州,陛下的本意是要把叛乱的首领,那两个爨氏兄弟给抓回来,甚至还专门派了信使,特地追到大军,要求把这两个人带回来,只是我看昨天献俘的时候,却只有一堆各个部落的人质,叛乱的首领一个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啊?” 韩憎寿睁开了眼,看了看门口,韩憎寿见此情形,笑道:“放心吧,小院的人全在外面守着呢,这里只有你我叔侄二人。” 韩憎寿微微一笑,笑着回应道:“还是二叔想得周到,我们这次宁州征伐,战事还算顺利,但是背后的多方博弈,实在是出人意料。” 韩世谔接下来,就把从蜀王夜宴时开始,到泸水沉金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听得韩憎寿接连叹息,暗然无语。 听完之后,韩憎寿这才长叹一声,说道:“想不到这看似顺利的宁州征伐,背后还有这么多曲折,那史万岁又是如何能瞒过万智光的眼睛,把那些装了黄金的箱子给沉到江里呢,那箱子里又怎么会多出这么多的石碑?” 韩世谔也是平静地回道:“这就是为什么大军,要在泸水边上一呆就是十几天的原因了,史万岁秘密派遣军中可靠的石匠,连夜打造了那些石碑,然后又做了五十口一模一样的大铁箱子,把石碑放入其中,每天白天的时候把那五十口黄金箱子搬来运去的,而车上都有夹层,换箱子时暗做手脚,就把黄金箱子放到夹层之中,把本来藏好的石碑箱子取出来,这样一倒腾,万智光的耳目们就看不出来了。” 韩憎寿闻言,看着韩世谔,问道:“原来是这样偷梁换柱之计,想必是出自小四之手吧。” 韩世谔摇了摇头,否决道:“错了,这个计策是杨明度提出来的,此人文武双全,有霸王之勇,更难得的是心思缜密,深通兵法,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个人我一定会全力结交。” 韩憎寿点了点头,又道:“可他好象对史万岁很忠心吧,毕竟是史万岁一手提拔上来的,听你一说,这个人也很会知恩图报,我只怕史万岁还在的时候,杨明度跟你是不可能做到死心踏地的,只能是泛泛之交。” 韩世谔眼中的光芒一闪,喃喃道:“比起他的文武双全,他的忠义才是我更看重的,慢慢来吧,我总感觉史万岁这回还是留下了隐患,以后有可能就会栽在这件事上。” 韩憎寿闻言,再次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说说吧!” 韩世谔叹了口气,应道:“二叔!世事无常,爨氏兄弟毕竟给放了回去,以后就是大大的隐患,大军刚过泸水后没五天,朝廷的使者也赶到军中,要史万岁把爨氏兄弟为首的叛乱首领都带回大兴,当时史万岁说是为了稳定宁州的局势,显示朝廷的恩德,所以已经把爨氏兄弟放归部落了,我估计蜀王杨秀就是从这事中能猜到皇上对史万岁肯定有所不满,所以才趁机派信使进京密告。” 韩憎寿看着他,又道:“那杨秀勒索不成,又给史万岁整成那样,还敢继续纠缠吗?” 韩世谔闻言,恭敬回道道:“一定会的,这次宁州征伐,杨秀才是输得最惨的人,唯一一次建功立业的机会,就从他的指尖溜过,他想结交史万岁,以后引为外援的企图也没有实现,他不想办法报复才有鬼呢,再加上陛下派信使索要俘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对史万岁的行为有所不满,而杨秀只需要在密报中语气模棱两可,也不用明说史万岁受贿纵敌,只需含糊地说句史万岁所部在宁州分散剿匪,大肆搜捕,那陛下自然心知肚明,宁州不出事还好,万一爨氏兄弟再叛,那么史万岁就要倒霉了。” 韩憎寿闻言,疑问道:“那么爨氏兄弟这次输成这样,他们还会再叛吗?” 韩世谔摇了摇头,回应道:“一切都不好说,中原大军去宁州一次不容易,万一那杨秀使点心思,让留守宁州的蜀兵们纵兵大掠,或者是干脆以换防之名撤军回蜀地,那爨氏兄弟未必不会再动歪心思。这次史万岁和周法尚几乎是同时出兵平叛,周法尚干净利落地大败李光仕,一个月不到就将其击斩,甚至没有给王世积留下抢军功的时间,相比之下史万岁虽然功劳盖过诸葛亮,但战场之外实在是留下了太多的后患,未来如何,尚不可知。” 韩憎寿看着他,问道:“小四!你觉得史万岁的事情,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第299章 论功二 只见韩憎寿微微一笑,又道:“小四!你们这次为国奔波劳累,万里赴戎机,为国辛劳的是你们,而老夫不过是在朝堂上尽本份而已,不过,你可知为何老夫,今天要唤你前来呢?” 韩世谔闻言正色应道:“二叔!应该是明天的朝会上,要正式公布宁州征伐的封赏了吧,只是这次征伐,如何封赏,陛下他们的意见,现在还未统一,小侄妄加揣测,还请二叔指教。” 韩憎寿的表情平静,眼神也不复以前的犀利,现在的他更象是个慈详的老者,只见他抬了抬手,说道:“小四何出此言呢,说说你的判断吧。” 韩憎寿微微一笑,郎朗道:“以往大军班师,朝廷的赏赐和对有功人员的晋升,一两天内就完成了,因为根据大军的军报,按朝廷的相应制度,作出恩赏是明明白白的事情,就连同一时期的周法尚将军平定桂州李光仕之役,周将军现在还未回京呢,赏赐却已经直接到了京中,所以小侄斗胆猜测,这次朝廷对史元帅如何评判,现在还没有一个统一的看法。” 只见韩憎寿赞许地点了点头,笑问道:“小四!那你觉得这次朝廷,应该给史元帅何种封赏呢?” 韩世谔闻言,也是不假思索地说道:“以其功,当晋爵一级,进位上柱国。” 韩憎寿的脸色微微一变,再次问道:“小四!这个回答,真的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韩世谔惊讶的看着自己的二叔,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回应道:“史元帅此战身先士卒,大破蛮军,转战万里,功逾诸葛,生擒叛首,以此大功,这样的赏赐实在不算过分。” 韩憎寿叹了口气,低声道:“可是他私受黄金,放虎归山的事情,又怎么算?” 韩世谔闻言,坦然回道:“二叔!这事就得两说了,我们现在,一是要看宁州的后续发展,一是要看陛下对此事的态度。” 韩憎寿闻言“哦”了一声,示意韩世谔品茶,只见他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疑问的说道:“小四!怎么个两说法?” 韩世谔闻言,也是喝了小半杯茶,才正色回道:“二叔!现在宁州毕竟没有再起叛乱,史元帅纵敌的后果也没有显现,以只是处于无形中的后果来否定史元帅现在的功劳,小侄以为有失偏颇,更为重要的是,蜀王殿下并没有当场查获史元帅的黄金,所谓受贿纵敌之说法并不成立,而陛下一向圣明,也不可能只凭蜀王的一面之词,就治史元帅的罪吧。” 韩憎寿看着面前侄子的双眼,摇了摇头,回应道:“此事已经上达天听,陛下在军中另有自己的眼线,你给史元帅出的黄金沉江之策虽然不错,但并没有瞒过陛下的耳目,此事并非你二叔我能隐瞒和包庇的,不过,你说得不错,这几天陛下正为如何处置史万岁而犯难,你可不要再惹陛下的底线。” 韩世谔对这件事比较意外,只见他脸色一变,急切问道:“二叔!陛下连是小侄出的主意,也都知道了吗?” 韩憎寿点了点头,理所应当的回道:“小四!陛下以丞相之位得登大宝,对于情报的掌控,也是无时不刻的,大将远征,更是早早地安插眼线,甚至在于军中,都有很多陛下的眼线,不过,由于你在陛下那里是过了关的,所以陛下挺欣赏你这次的一心为国,也私下说过如果他处在你的位置上,不一定能有更好选择,今天我让你过来,就是想听听你对史万岁的看法,现在的你,还是坚持刚才的意见吗?” 韩世谔闻言,他的心中也是暗地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仍是坚定地说道:“二叔!小侄还是坚持认为,史元帅此为国立有大功,虽然收受黄金,放纵敌首,但也是因为史元帅判断宁州已经无力再叛,贼首即使回归山林,也不可能掀起大浪,黄金之事查无实据,所谓捉贼拿赃,如果没有直接抓到史元帅受贿的证据,按照国法,是不能对其加以治罪的,只能按律封赏,再说了,史元帅一人受贿,全军将士可是没有得到丝毫好处,大家万里征战,人不解甲,深入蛮荒,出生入死,而且我们毕竟建立了如此大功,仅因为史元帅的关系,而让三军将士的功劳不得赏赐,小侄也认为是不合适的。” 韩憎寿看着韩世谔的双眼,声音变得有些冰冷的问道:“小四!难道你真的觉得身为一军之主将,征战时全然不顾国家,只为个人私利,也是可以封赏的?此风一开,以后领兵作战的大将个个中饱私囊,也是合适的吗?” 韩世谔并没有顾忌,自己二叔的脸色,仍是朗声应道:“二叔!小侄以为,功是功,过是过,二者不能混为一谈,史万岁南征有功,晋爵和升官是他应得的封赏,至于他受贿纵敌的过错,朝廷如果公事公办,可以派御史去查,若是宁州那里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史万岁受了贿,那自然可以另案查办,但这和战功封赏是两回事。” 韩憎寿闻言,他的表情也是松驰下来,满意地点了点头,夸奖道:“小四!看来这几年的历练,让你也变得成熟了许多了,你的观点和老夫一致,功是功,过是过,不可混为一谈,更不能因为史万岁一个人的决定,而剥夺全军将士的荣誉,这几天朝堂上的众臣,也是为了此事和陛下意见有所分歧,所以赏赐之事,一直没有决定。” 韩世谔闻言,疑问道:“二叔!难道陛下是执意,要处罚史万岁吗?这和他宽待大将的一贯作法,不太符合啊。” 韩憎寿也是长叹一声,反问道:“小四!这次你们征伐宁州,对另一路桂州讨伐的事情,可能不甚了了,朝廷也一直在隐瞒此事的处理,你可知桂州讨伐战的主帅是何人?” 第300章 黑暗的朝堂一 韩世谔这次回京后的这两天,还没有回左侯卫述职,所以对于另一路的事情,还真是不怎么清楚,只听韩单的消息报告过,似乎是那周法尚已经讨灭李光仕,于是他摇了摇头,疑问道:“二叔!主帅不是王世积吗?” 韩憎寿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过和伤心,之后才回应道:“最早的主帅不是王世积,他也是临时接手的,第一个挂帅出征的主帅,是前尚书右仆射,上柱国虞庆则!” 韩世谔闻言,奇怪的问道:“二叔!怎么会是虞柱国?那他现在己经出事了吗?” 韩憎寿点了点头,十分沉痛地说道:“虞大哥已经被秘密逮捕下狱,陛下认为他其罪当死,可能处刑就在这几天。” 韩世谔这下子,就给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因为前大隋王朝的副相,尊贵无以复加的虞庆则,怎么就这么说完蛋就完蛋了呢?他一时有些接受不能,脑袋里却飞快地回想起有关虞庆则的背景。 虞庆则本姓赫连,乃是匈奴铁弗部,祖上是大名鼎鼎的胡夏大王,曾经称霸关中陇西的赫连勃勃,这个赫连也是被创造出的姓氏,因为赫连勃勃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赫然与天相连,所以给自己的王族宗室都取了此姓,代替了原来的刘姓。 只是赫连勃勃虽然狡诈残忍,堪称五胡十六国时代的兵法大师,却因为刻薄寡恩,残忍嗜杀,到他儿子那代时就被新兴的北魏灭亡,从此赫连氏与慕容氏一样,王族宗室散落民间,但由于其宗族势力颇强,又都骁勇善战,在北朝一向也算是军事贵族,直到虞庆则的父亲这辈时,官居郡守,举家迁到大兴,顺应北周当时的改姓风潮,也把赫连这个极具胡味的姓改成了鱼姓,后又改成虞姓。 虞庆则出身将门,世代豪强,但自幼很喜欢读书,不仅精通鲜卑语,汉语也说得非常溜,由于在北魏一朝二百多年,虞家也早已经被汉化,身上虽然保留着匈奴人精于骑射的基因,但从里到外都是个标准的汉人了,虞庆则在北周时就做到了大将军,袭爵沁阳县公,跟时任北周越王宇文盛的内史下大夫高熲多次合作,讨伐过胡人的叛乱,不仅建功立业,也跟高熲等一干将领,都是建立了极好的私人关系。 隋朝建立后,掌握了实权的高熲,就向隋文帝杨坚举荐了文武双全的虞庆则,从此虞庆则开始平步青云,先是帮着杨坚诛灭了宇文氏的不少手握实权的宗室亲王,然后在开国时历任京兆尹首都大兴市长,吏部尚书等要职,可见此时杨坚也是对其的信赖,他更是还一手主持了大兴城的改建。 开皇三年反击突厥的大战中,虞庆则挂帅出征,率大军出灵州,原州道,从陇西一带反击突厥,他碰上了突厥沙钵略可汗的主力,打得非常艰苦,那次著名的隋朝大将达奚长儒,亲率两千步卒血战突厥的壮举,就是在他的指挥下进行的,靠着达奚长儒的死战,虞庆则作为主帅也立下大功,战后官至尚书右仆射,成为帝国仅次于高熲的二号人物。 开皇六年沙钵略可汗求和的那次,虞庆则就作为隋朝的大使出使突厥,强逼沙钵略可汗对着使节杖下跪,孤身入虎穴还能逼迫可汗折腰下跪,虞庆则的胆气与强硬从此载入史册。 但就是在这次出使过程中,虞庆则收了沙钵略可汗的赠礼良马千匹,还为自己的儿子娶了沙钵略可汗的女儿,事后杨坚虽然没有追究,还晋他爵为上柱国,可是从这一刻起,隋文帝杨坚的内心里,就已经对虞庆则起了猜忌。 平陈之战,虞庆则没有捞到出场的机会,紧接着尚书右仆射一职,也被苏威取代,带着一个上柱国的虚衔回家闲居,前几年杨坚到晋王府上做客时大宴群臣,久不得志的虞庆则,更是在席间公然与朝廷亲贵杨素吵架,当着杨坚的面互相揭短,最后还借着酒劲,要求杨坚把在场的御史梁毗赶走,当时杨坚虽然笑着满足了他的愿望,并在酒席上说道:“愿朕的子孙与诸公的子孙常如今曰,共守富贵”,但是在那一刻起,也许虞庆则的杀身之祸就已经埋下。 此后的虞庆则一直被授予闲职,前几年出任凉州总管后也被很快召回,在韩世谔这些年的记忆里,他虽然被杨坚猜忌、防范,但是杀身之祸应该和他还不至于扯上关系,听自己二叔一说,这虞庆则马上要掉脑袋了,所以他在第一时间人都有点发蒙。 韩憎寿看到自己侄子此时的样子,也知道他一时无法理解此事,于是微微地叹了口气,又是说道:“这次桂州李光仕谋反,陛下本来是希望虞大哥领兵平叛的,当时王世积,贺若弼等人,都是主动请命希望出征,可是陛下却是召见了虞大哥,面责他身为宰相,位居上柱国,国家有叛,却不主动请命,于是虞大哥只能面露恐惧之色,谢罪的同时表态愿意领军出征,可这次虞大哥却毁在了他的内弟赵什柱的手上,现在已经查明,赵什柱和虞庆则的爱妾私通,常常害怕自己的姐夫知道此事,诛杀自己,因此找机会陷害虞大哥,这次虞大哥带上了赵什柱出征,任为参军,他却不知道自己就死在了这个内弟的手上。” 韩世谔闻言,心中一动,疑问道:“二叔!难道是那赵什柱告发虞柱国谋反?” 韩憎寿点了点头,他的言语中,也尽是痛惜之意,恨声道:“正是如此,在虞大哥行军至潭州时,观察四周地形,对左右说此地四面环山,盆地内土地肥沃,粮食充足,极易形成割据,朝廷最好派一得力将领镇守,以免成为乱党据守作乱之地,他还特地派了赵什柱回京向皇上汇报此事,结果这个赵什柱回京之后,就向陛下诬告,说虞大哥想要据潭州作乱谋反,所以陛下连夜用王世积换回虞大哥,回京后就派人审查虞大哥,前天已经定了他的死罪,斩首就在明天了,至于那个赵什柱,则被拜为柱国将军。” 第301章 黑暗的朝堂二 韩世谔听得,心中也是愤愤不平,急道:“二叔!虞将军死得也太冤了,他如果真想谋反,还用得着派那姓赵的,回来提醒朝廷派人守备潭州吗?再退一步,他手上有兵,如果真有反意,还会被王世积就这么换回来?怎么着也要拼一下啊。” 韩僧寿闻言,也是叹了口气,无奈说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虞庆则位高权重,又对陛下有失恭顺,有今天的下场虽然意外,但也是在情理之中,小四!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史万岁受贿纵敌,陛下还会象以前那样厚待功臣,大加赏赐吗?” 韩世谔这回,也是说不出话了,确实,隋文帝杨坚这几年,也变得越发地猜忌,虞庆则算是第一个倒霉的,第二个会不会轮到史万岁呢?这下他也不敢打保票了。 想了一会,韩世谔才咬了咬牙,说道:“二叔!那以您的意思,是让陛下自己做决定,即使是您们,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便开口劝谏吗?” 韩僧寿闻言,摇了摇头,无奈道:“在虞庆则的事情上,我也帮不上忙,因为那赵什柱串通了虞庆则的爱妾,捏造了许多所谓虞庆则谋反的证据,而虞庆则作为将领,有自己的部曲私兵,当年在凉州也收受过姑臧商人的金钱贿赂,这些都成了他的死罪,当年虞庆则是高颖、高大人一力举荐的,我区区一个侍郎,不好为他多辩解什么,但是史万岁是刚刚平叛归来,而且接下来与突厥的大战,史万岁这样的良将还是不可或缺的,他和虞庆则不一样,并没有在朝堂上当过高官,陛下对他的防范之心,应该不象对虞庆则那样强烈,所以对于他,我们还是可以力保的。” 韩世谔点了点头,再次问道:“二叔!后来王世积王柱国,接替了他的指挥,只是为什么最后建功立业的却成了周法尚?” 韩僧寿此时也是己经恢复过来,只见他的嘴角勾了勾,品了一口,笑着说道:“周法尚当年曾经率偏师进军岭南,还当过桂州总管,对那里的地形很熟悉,所以李光仕叛乱后,他一接到朝廷让他出任先锋的命令,就独自上任岭南,就地招募岭南各处的府兵,组成了讨伐军的先锋,本来虞庆则是大军主帅,他需要等虞庆则到任之后再行动,但因为虞庆则因为谋反之事被取代,王世积重新整军还需要时间,所以周法尚就独自进军,叛军也探知了大军易帅之事,本来还放松了戒备,被周法尚军抄小路奇袭,一战大败,李光仕狼狈逃命,率精锐退保白龙洞,而他的弟弟李光略,李光度都当了俘虏。” 韩世谔点了点头,应道:“这个我在宁州的时候,也听到战报里说过,周将军千里奇袭,确实厉害,只是那李光仕我也见过,其人狡猾,也有几把刷子,加上在岭南的时候,吞并了以前王仲宣和陈佛智的部落,实力不弱,虽然被周将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也不至于一战败亡,怎么就这么快完蛋了呢?” 韩僧寿又是回道:“小四!这就是周法尚将军的本事了,他奇袭成功之后,就俘虏了大批叛军家属,本来李光仕新败,逃进深山之中,官军兵力不足,也难以剿灭,结果周法尚就驻军于山外,只要有叛军前来主动投降的,就释放其家属,并不追究其罪行,靠这办法,几日之内,叛军前来投降的足有近万人。 而那李光仕一看情况不妙,又发现周法尚所部不过三千多人,便集中所有兵力,出山一战,可是周法尚熟悉当地的地形,决战之日,自率精兵埋伏于密林之中,而让其他部队列阵挑战,李光仕一看有胜的机会,倾巢而出,两军战到激烈之时,周法尚率精锐杀出,直接端了李光仕的大营。 而那些叛军一看后营火起,随即全部溃散,李光仕此战大败,想要逃去交州投奔贼首李佛子,却被周法尚率骑兵追斩,至此桂州叛乱全部平定,从周法尚到岭南,到击斩李光仕,只用了不到两个月,比起你们平叛的速度还要快一些呢,王世积的大军甚至没有过五岭,战事就结束了。” 韩世谔也是笑道:“二叔!那周将军真厉害,韩信背水一战,奇袭大营的招数,他用得可真好,改天周将军凯旋时,小侄还要跟他讨教切磋一下兵法呢。” 韩僧寿闻言,情绪又是一变,悠然道:“小四!那你可得抓紧了,听说周将军回朝领赏之后,就会被派到巴蜀之地了,看来你们那里的叛乱,还没有完全平定,不仅是周将军,杨武通杨将军也接到了调令,明天就会正式宣布,这二位将会一同被派到蜀中,归蜀王指挥。” 韩世谔知道史万岁,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朝庭如此安排也只怕是未雨绸缪之举,不过现在他对此事,已经没有太大兴趣了,因为北边的事情才是他真正关心的,随即问道:“二叔!那么突厥那里呢?达头可汗和都蓝可汗,最近有何异动?” 韩僧寿的笑容,一下子就从脸上彻底消失,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回道:“小四!北边的情况,现在非常严重,据各方消息的汇总,达头可汗和都蓝可汗已经正式联手,双方的使节来往不停,听说已经约定明年秋高马肥之时,就将联手攻击我们大隋跟那那染干的部落,所以,我们如今在突厥两地的边市上,只换粮草。” 韩世谔的表情,也是变得凝重,他想到了达头可汗和都蓝可汗联手的可能,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急问道:“二叔!那么朝廷有何应对之法?” 韩僧寿闻言,摇了摇头,又道:“如今并没有任何备战的迹象、或者是命令,边关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今年刚刚连续在南方用兵,虽然只是牛刀杀鸡,但也征调了部分府兵,加上劳师远征,荆湘和巴蜀的负担都不轻,这时候如果为了突厥只是传说中的动向就大举兴兵,陛下是不会同意这样的提议的。” 第302章 突厥合作 韩世谔知道这个染干,只不过最近几年才从******分离,如今的他,更是长孙晟放在塞外,引诱达头可汗和都蓝可汗上钩的一块大肥肉,因为朝廷是不会为了,染干这枚旗子的死活,而提前出兵的,只有等到染干和其他两个可汗大战一场之后,才会考虑与突厥决战的事,这一切早在隋文帝杨坚他们的算计之中,唯一让他有些意外的,还是达头可汉和都蓝可汉的联合如此之快。 韩世谔眨了眨眼睛,又是说道:“二叔!小侄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达头可汗和都蓝可汗乃是世仇,当年都蓝之父沙钵略可汗,差点死在达头可汗的手里,而东-突厥的前任莫何可汗,也是在征讨达头时被杀,如此大仇,都蓝可汗怎么可能轻易放下呢?其实以他的实力,对付染干是足足有余,用不着再去借达头可汗的力量。” 韩僧寿也是笑道:“小四!这话不太象是你说的啊,都蓝可汗对付染干当然是没有问题,但是那染干现在娶了我朝公主,又靠近我们的边塞,都蓝如果攻击染干,就得做好与我朝边军直接对抗的准备,要是不搞好和达头可汗的关系,万一达头可汗趁着都蓝可汗与我军作战之时,穿越大漠去偷袭都蓝的老家,那都蓝就完蛋了,所以他一定要在动手之前,和达头可汗搞好关系才行。” 韩世谔闻言,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反问道:“二叔!可是这么做,对那达头可汗又有什么好处呢?都蓝消灭了染干后,一统东方大草原,还是整个突厥的霸主,而那达头可汗的根基就是在西域,为他人火中取栗的事情,他为何要干?” 韩僧寿的眼中,也是神光一闪,悠然道:“听说这次都蓝可汗表示,如果消灭了叛徒染干,他愿意奉达头可汗为整个突厥的大可汗,连名头都已经定了,以后就叫步迦可汗。” 这番话,将韩世谔给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那天他们在论及突厥形势时,曾作过这样的猜测,但就连他自己也不信,******的都蓝可汗,居然会真的把大可汗的头衔相让,可没想到也就过了两年,这一幕居然成真,而他的心中隐约地浮起一丝不安,达头可汗和都蓝可汗都是心高气傲,见识短浅之辈,并没有居于人下,为他人作嫁衣的想法,能让他们串联到一起的,一定还有一股神秘的力量。 韩世谔突然想到了,长孙晟那对深遂的眼睛,不知为何,强烈的直觉告诉他,此事没有这么简单,因为在大隋,只有长孙晟一人能自由来往于东西两个突厥之间,促成此事,只是长孙晟有何动机做这样的事情呢?想着想着,韩世谔不自觉地出了神。 韩僧寿看到自己侄子的这个样子,知道他又开始思考了,于是开口笑道:“小四!不用多想了,在我这里,你就是想破了头也不会猜到什么,改天你去见到长孙晟的时候,就问他们吧!他们对于此事,知道得肯定比我要多得多。” 韩世谔闻言回过了神,想了想,又是问道:“二叔!先不管东西两个突厥是如何联合的,那个他们已经商定,明年秋天再出兵攻击染干的消息,又是哪里得到的?可靠吗?如果连他们的作战计划都已经弄到,那想必朝廷也应该作充分的应对了吧,就算不全国总动员,起码从陇西到关中,从并州到幽州的北方各州郡兵马,也要提前征发了吧,与突厥可是大战,没有充足的粮草和训练有素的大军,是赢不了的。” 韩僧寿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的两道剑眉之间,己经拧成了一个川字,只见他摇了摇头,疑惑道:“这就是最奇怪的一点了,军报中都提到了突厥的出兵时机,可是我们现在没有接到任何备战的命令,北边的州郡甚至没有任何征调府兵的举动,至于攻击染干的消息,是长孙将军亲自探查来的,绝对不会有错。” 韩世谔沉默不语,他知道长孙晟和高熲,一定是要染干的那个部落,拖住都蓝可汗和达头可汗的大军,如果隋军提前边关总动员,听到风声的达头可汗和都蓝可汗,有可能就会放弃攻击,而如果突厥不抢先动手,那隋军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剿灭都蓝和达头这两个,己经损失惨重的心腹大患,看起来高熲和长孙晟已经成竹在胸,不仅要引诱两个可汗攻击染干,还要把看似不设防的北边边关暴露在突厥的铁蹄之下,让他们无所顾忌地大举入侵,然后在一场决战中把两个突厥彻底击垮。 韩世谔也想到了,凉洲那一带的人,多数都是民风强悍,再加上又是汉胡混居的边关要地,最典型的就是薛举的金城了,象是金城,姑臧,代州这样的边关要地,就算不用作战争动员,当地的那些原住民,在薛举这样的豪强之士号召下,一两天就可以组成一支凶悍的军队,即使是突厥骑兵,也很难占到上风,撑个十天半月,内地征发的大军一到,只怕突厥骑兵也只能一溃千里了。 韩世谔想到这里,他的心也是稍稍地安了一些,对着韩僧寿笑道:“二叔!不用担心,小侄想在此事上,高仆射和长孙将军,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也更有把握?” 韩僧寿看了看韩世谔,问道:“小四!天己经晚了,如今宁州征伐,比你们想象的还要麻烦,现在朝廷的封赏未下,所以想先找你问问情况。” 韩世谔这时,也是应道:“二叔!其实我知道这次征伐,没有杀死或者是俘虏叛乱的兄弟两,小侄就知道要坏事了。” 韩僧寿闻言叹了口气,忽然像是想道了什么,笑着说道:“小四!我们国家现在四周都不太平,有的是战机,你总有出头之日的,对了,如果辉煌的大胜之后,你为何不跟着史万岁追击敌首呢?史万岁的为人我知道,这个功劳他不会拉下你的,可是我看军报里,却没有提到捉住敌首时,你有份参与啊。” 第303章 要命的觐见一 韩世谔闻言,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这史万岁在开皇四年时,就曾经卷入过梁师彦谋反之事,差点丢了命,算是有前科的家伙,杨坚杀虞庆则其实也是在警告高熲,不要过度地参与储君之争,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认清形势,跟着高熲和史万岁一条路走到黑,没准自己的脑袋都不保。 半刻之后,只见韩世谔微微一笑,应道:“二叔!那种大功人人眼红,史元帅还要考虑到各位将军的功劳,还要考虑到平衡蜀王殿下在此役中的作用,当然,也要考虑到味县那里的善后之事,所以我就主动请命留下来了。” 韩僧寿紧紧地盯着韩世谔,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小院,才转头看着韩世谔,低声又道:“小四!如果陛下问你宁州的事情,你千万不能这么回答,不然你自己可能会给牵连进去。” 韩世谔惊讶的“哦”了一声,说道:“二叔!小侄说的是实话,并未欺瞒陛下,史元帅追击敌首时,小侄正率军留守味县大营,所谓的收金纵敌之事,小侄确实不知。” 韩僧寿,摆了摆手,再次说道:“小四!可是你帐下的刘云将军夜会万智光,你也劝说史万岁沉金于江这些事情,你也难否认吗?陛下在万智光和史万岁的身边,可都是有眼线的,这些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 韩世谔闻言,微微一笑,笑着回道:“二叔!可是小侄跟史将军商量事情不假,却并没有参与他收黄金的事情,这种密商本就是出得我口,入得他耳,那些眼线应该是混在史万岁和万智光的亲兵护卫里,他们只知道最后是史万岁下令沉金的,至于小侄参与到何种程度,他们并不知晓,小侄仍然可以推说并不知此事。” 韩世谔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二叔,正色低声道:“二叔!如今陛下所担心的,只是领兵的大将暗地里结党营私,或者是企图掌控军队,其实小侄觉得,像史万岁这样只是贪财的,陛下倒未必会真的起了杀心,除非他把宁州弄得不可收拾,需要大军再次出动,不然我觉得陛下,是不会像对虞庆则那样对付他的。” 韩僧寿此时,冷冷地说道:“小四!你的分析不错,史万岁应该可以过关,即使是宁州叛乱再起,他也不至于丢了姓命,最多只是免官回家罢了,可是依你这个脾气,要是遇到这种情况,就不一定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韩世谔的心,猛地一沉,良久,才站起身,向着韩僧寿正色行了个礼:“小侄谨记二叔教诲!” ······ 两人又谈一小会,才都笑着长身而起,只见韩僧寿把韩世谔送出了门,韩僧寿看着头顶那轮明月,对着着在门边的韩世谔说道:“小四!这几天朝中可能会有大事发生,你记着千万要明哲保身,不要轻易地卷进去,撑过这一轮,以后才有征战沙场的机会。” 韩世谔闻言,也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应道:“二叔!您也多多珍重身体。” 待从韩僧寿府上离开后,韩世谔径自回了自己的将军府,山雨欲来,大战将至。 当晚韩世谔并没有去琴儿的香闺,而是在正院的小楼独坐一夜,思考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和自己的应对之策,不知不觉,月已西垂,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了。 一大早,韩世谔洗漱过后,便焚香沐浴,在热腾腾的大澡盆里,他把昨天的思路再次理了一遍,浑身的清爽让他的思维也变得敏捷起来,王咯琴亲手为他换上了一身大红的从三品将服,戴上了头盔,今天是韩世谔战胜归来后,第一次正式回左侯卫右军办公,未知的命运在前方等着他,韩世谔看着自己这一身得体的将服,心中暗想,不知道今天晚上回家时,是不是还能把这一身将服穿在身上呢。 一路行到玄武门一带,待到左侯卫大营之时,韩世谔刚一下马,就看到了一张阴沉的脸,只听那名宦官喊道:“韩将军!你可终于来了啊,跟我走吧,陛下要见你!” 韩世谔虽然作好了,今天会被隋文帝杨坚召见的心理准备,但是被这宦官守在左侯卫带走,还是有些意外,但他还是跟在这宦官的后面,向着皇城的方向行去。 待到玄武门前,那宦官就独自行在前面,韩世谔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那宦官走在前面,面容冷峻,一言不发,两个人这一路都没有交流,走到大兴宫城外,冲着守皇城的卫士出示了身上的金(银)鱼袋里的鲤鱼官符,验明了自己的身份后,一路护卫二人的兵部卫兵们,也都留在了宫城外,只剩下这名宦官和韩世谔两人,绕过大兴宫的正殿,向着两仪殿走去。 二人走过了太极门,穿过了几条甬道,便进入了隋我帝杨坚单独召见臣子,以及平时批阅奏折时所在的两仪殿。 韩世谔跟着这宦官走进了殿内,又有一个内侍领着他一路向里,这座宫殿看起来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好好修缮了,木制柱子上都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一路边走边想,那名走在前面的内侍,猛地拖长了声调的尖细声音,把韩世谔拉回到了现实,只听他喊道:“启禀陛下!左侯卫将军韩世谔觐见!” 过了一会,隋文帝杨坚那威严沉稳的声音,就从被布幔遮盖的正殿中传出道:“让他进来吧!” 韩世谔随即正了正自己的将服,就快步走进殿中,随即抬头一看,只见杨素,高熲,苏威这三大宰相,还有元旻,元胄两位左右卫大将军,都已经朝服正装站在这里,而隋文帝杨坚则面色凝重,坐在一张大案后面,案上堆满了奏折与公文,而杨坚正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批阅着奏折。 韩世谔立即跪了下来,郑重地行了叩首礼道:“臣韩世谔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隋文帝杨坚从堆得高高的奏折堆里抬起了头,看着面前跪着的韩世谔,平静地说道:“韩爱卿平身吧。” 第304章 要命的觐见二 “微臣领旨!”韩世谔闻言,随即就站起了身。 隋文帝杨坚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郎声道:“真是后生可畏啊,韩爱卿这些年为国南征北战,想必韩老将军也会为此骄傲的,韩爱卿!这次你征战宁州,再立新功,朕自登基以来,再未上过战场,只看军报不够过瘾,今天就想听你说说宁州平叛的情况,希望你能再现当时的细节。” 韩世谔闻言,心中不由一紧,但他仍是抿了抿嘴唇,借着这个动作他迅速地整理了一下思路,对着隋文帝杨坚行了个礼,问道:“不知陛下是想听哪一段的细节?” 杨坚闻言,他的眉毛微微一挑,尤豫一下,说道:“那就从味县之战,开始说起吧。” 随即,韩世谔就开始绘声绘色地,把那场在蛮荒之地的大战再次重现,与巨兽的搏斗,与蛮兵的血战,杨明度的力挽狂澜,火攻之后战象反踩时的惨烈,都顺着韩世谔说书人般的表演,让在场的众人个个如身临其境,就连隋文帝杨坚本人,也是听得几度动容,唏嘘不已。一直到最后胜负已分,蛮军全线溃败时,杨坚才长舒了一口气,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的拳头,脸上也露出会心的笑容。 韩世谔昨天晚上就在,他二叔那里做了试讲,回去后又反复地整理着自己的言词,称得上是字斟句酌,今天他的表现可谓声情并茂,让自己也很满意。 杨坚对着众位重臣们,也是笑道:“原来这宁州之战,还有这么精彩的故事,这可多亏了韩爱卿的叙述,不然只从军报上,哪能知道会是这样呢?” 杨素在一边趁机说道:“多亏了陛下洪福齐天,三军将士用命,这才打败南蛮,大获全胜。” 不料杨坚却是摆了摆手,应道:“这可跟朕可没什么关系,完全是靠了将士们的奋战,韩爱卿你刚才说到叛军首领眼见败局已定,就带着少数护卫仓促逃命了,那么后来呢?” 韩世谔的心中暗暗叫苦,这场精彩的大胜,仍然不是主要的,看起来隋文帝杨坚更关心的,还是史万岁后面的行为,可他的表情却仍然平静如常的说道:“回禀陛下!史元帅当时带着两千多骑兵,也不顾追杀战场上敌军的逃兵,直接就奔着两个贼首去了,而把战场的指挥权,留给了微臣,也嘱咐由微臣全权接掌大军的指挥,在打扫完战场后,要迅速派兵接应他。” 隋文帝杨坚,闻言皱了皱眉头,问道:“身为一军主帅,理当稳如泰山,坚如磐石,史元帅为何就这样离开了帅位?韩爱卿!不知你有何解释?” 韩世谔闻言,朗声回道:“微臣以为。史元帅当时的眼里只有敌酋,我们平叛大军的每个人都很清楚,只有捉住了两个敌军首领,这场叛乱才算真正被平定,史元帅不仅指挥大军时如使臂膊,指挥这种两三千人的小队追击也是其所长,当年平定江南叛乱时,史元帅就曾亲率二千锐卒,转战千里,以奇兵攻陷婺州,平定了汪文进的叛乱,这次的追击,微臣以为史元帅,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隋文帝杨坚闻言,显然不是太满意韩世谔的回答,只见他的语调,稍微变得高了一些,再次问道:“韩爱卿!按你的说法,史元帅是一心为国的忠臣良将了?那你又如何解释他后来私放敌酋的行为呢?” 韩世谔也是不假思索地回道:“回禀陛下,微臣当时身在军中,只能尽自己的职责,史元帅追击千里,微臣并不知前方的战况,听到史元帅终于在宁州与桂州的交界处擒获敌首时,微臣也是兴奋地夜不能寐,至于后来史元帅突然秘密回到大营,召开了临时军议,声称要把两个贼首给放了,微臣当时也是大吃一惊,进而极力劝谏,在微臣看来,这就是功亏一篑之举。” 杨坚闻言,脸色一喜,继续问道:“那你知道不知道,史元帅为什么要把那两个贼首给放了呢?军议上有没有提过原因?” 韩世谔闻言,朗声应道:“回禀陛下!在军议上,史元帅说,经此大战,宁州各部损失损重,东西两蛮部已经见我隋军大旗而丧胆,再无叛乱的实力,当此情形下,稳定宁州局势,收服南蛮人心方为首要之事,当年诸葛亮七擒孟获后,仍然让其为南中之王,保证了南中在蜀汉一代几十年都未再生事,他有意效仿先贤,所以放了爨翫兄弟。” 隋文帝杨坚,冷冷地说道:“史万岁在奏折上,也是这样跟朕说的,只是朕当时下的命令,可是必须擒获或者击杀敌首,如果擒获的话就要带回京城,这个命令你们这些随军将领也是知道的,难道就不去劝谏史万岁吗?” 韩世谔闻言,挺直了腰板,毫不迟疑地说道:“启禀陛下,当时正是考虑到了这条命令,微臣在军议上才一力劝谏史元帅,史元帅无法说服微臣,还特意让其他将军先退出,然后留下微臣单独商议,他说朝廷即将在北方用兵,面对强大的突厥,这种时候在南方不宜生事,如果我们把爨翫带回大兴,献俘太庙,宁州的蛮人会恨我们大隋入骨,毕竟爨氏在宁州已经经营几百年,贸然如此会失南蛮人心。” 杨坚稍微沉吟了一下,再次问道:“韩爱卿!就没有别的原因了吗?” 韩世谔也是正色应道:“回禀陛下!南宁州的蛮夷们,为了表示对我们大隋的恭敬,赔偿这次叛乱中国家的损失和军费,还拿出了大批黄金给史元帅,此事大概也是史元帅放归爨翫兄弟的一个重要原因。”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很多******都是猛地一变,其中一人双眼圆睁,厉声道:“韩世谔,在陛下面前,不可无端造谣!史万岁给兵部的军报里,并未提及收金之事,而蜀王给朝廷的上书,也没有提及此事,你说这话可有何凭据?” 韩世谔闻言,摇了摇头,郎朗说道:“此事乃微臣亲眼所见,史元帅称这些黄金,乃是宁州的蛮夷,为了表示恭顺而付出的赔偿,足见他们的诚意,至于军报中为何没有提及此事,微臣实在不知,如果陛下对此事不信的话,可以派御史调查,包括对宁州的各蛮夷部落进行调查,一问便知。” 第305章 要命的觐见三 韩世谔偷偷的瞧了那人一眼,隐约想起此人是苏家的人,好像是叫苏度。 正在韩世谔思考之间,只见那苏度的脸涨得通红,他那雪白的胡子无风自飘,眼睛几乎都要从眼眶中瞪出来,怒吼道:“韩世谔!你无凭无据地诬陷朝廷大将,还在陛下面前诳语,就不怕触动天威吗?” 韩世谔在今天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选择,说出真相会得罪,一部分关陇军功集团的大将们,比如苏度这样的******,但至少不会当着杨坚的面欺骗他,也不会得罪高熲和杨素二人,但如果帮着史万岁和他背后的人公然撒谎,那很可能今天就不会活着走出大兴宫,就算能走岀大兴宫,自己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势力,也是一定会彻底的土崩瓦解。 这一次自己没有和稀泥,当老好人的空间,所以这种艰难痛苦的选择,是必须要做出的。 于是,只见韩世谔冷冷地对着苏度说道:“苏尚书,当着陛下的面,下官不敢有一字虚言,不仅是史元帅,就连蜀王派去宁州的万参军,源司马,他们都是借着审讯当地部落头人的机会,大肆地搜刮当地黄金,种种行径,一查便知,下官愿以人头担保,所言若有半句不实,甘愿伏诛!” 苏度的怒气,如同火山迸发一样,如果现在不是在皇宫大内的话,估计早就想上来揍韩世谔一顿了,但是隋文帝杨坚的话,却是如同一盆冷水迎头浇下,让他一下子头脑清醒了不少,因为杨坚刚刚说道:“苏爱卿,韩爱卿所见所闻如实向朕汇报,这是他的职责,至于是否属实,朕自然有办法查实,你为何不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呢?” 苏度闻言,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顺着自己的后背向上渗透,而且杨坚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完全没了平时的那种谦和慈善,而是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帝王威严,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表现得过于激动了,连忙下跪谢罪道:“微臣一时失态,微臣死罪!” 杨坚却是摆了摆手,声音中仍透着一股冰冷的说道:“苏尚书,你也是朝廷老臣了,居然连一点起码的礼仪也不懂,朕当初让你以兵部尚书之官,兼任太子东宫左卫率,是希望你这样的重臣,能教会太子为臣之道,可以你今天的表现,朕非常怀疑你是否还能胜任。” 说道一半,杨坚转头看向苏威,威言道,“传旨,兵部尚书,东宫左卫率苏度即日出京,以兵部尚书衔出任淅州刺史,即刻上任,不得有误!” 苏度闻言,他的两眼闪着泪花,这位从西魏到北周再到大隋的三朝元老,见惯了你死我活的朝堂争斗,只是从没有想到,今天自己也会落到这一步,在他看来,隋文帝杨坚的意图再明白不过,在大战之前看来要对偏向太子的集团,作一次清洗了,而虞庆则跟自己,还有接下来的史万岁,就会是第一批倒霉蛋。 可是陛下显然圣意已决,辩解无用,求情亦是无用,现在在场的这几位帝国的核心重臣,从高熲到杨素,再到元旻和元胄,一点给自己说情的意思也没有,显然这几位已经吃准了陛下的意图,不会陪着自己犯天颜了,此时苏度长叹一口气,跪在地上,叩首于地,悲伤道:“臣!领旨谢恩!” 说完,苏度就失魂落魄的站起身,转身向后走去,突然听道隋文帝杨坚说道:“苏爱卿等等!” 苏度闻言,他的心里突然一阵惊喜,是啊,陛下还是念旧情的,刚才一时气愤下了那样的命令,现在一定是改变主意了,现如今太子的位置己经岌岌可危,这个时候,自己可千万不能离开京城! 于是,苏度转过了身,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耳边却传来杨坚,那冰霜一般寒冷的话语,命令道:“今天所议之事,乃是国家机密,出得此殿,不得有半句传出,明白了吗?” 苏度闻言他的心中,浮过一阵巨大的悲伤,身形晃了两晃,喉头一甜,一口血涌到嗓子眼,差点没有晕倒,一时说不出话,直到杨坚再次问道:“苏刺史,你听清楚了吗?” 苏度这回知道,此生自己只怕再无生入大兴的机会了,只见他强忍着泪水,跪倒在地,重重地叩了三个头,回道:“陛下,老臣去了,您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言罢,苏度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向着殿外走去,那背影活象苍老了十岁,全然不复入殿时,那种老当益状的大将军风范。 隋文帝杨坚也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苏度的身影,消失在大殿的拐角处,最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对着一边垂首而立的三相二将们问道:“各位爱卿,你们说朕这么对待苏度,是不是太无情了?” 高熲拱手回道:“陛下!苏度目无君上,在陛下面前公然阻止臣子的进谏,按礼法已经属于大不敬了,陛下没有罢他的官,而是让他出任刺史,已经算是大大的恩典啦!” 杨素的浓眉一扬,也是说道:“苏度这次确实太不象话了,微臣刚才在一边看得,也都想参他一本了,看来虞庆则伏诛,他的心里颇有不平啊。” 而苏家的苏威,只见他那瘦小的身形,也是凑了上前来,白眉一动,说道:“陛下,苏度如此维护史万岁,臣以为这其中必有原因,是不是派人详细查查?” 隋文帝杨坚,看了看他们,摆了摆手又道:“不必了,苏度身为宿将,和这些大将有些走动往来,是很正常的事,朕也相信他这样在朕的面前力保史万岁,也是想维护这些将领们,整体的利益和尊严,而不是跟史万岁个人有什么往来,刚才朕对苏度说过的话,对你们几位也同样适用,今天所议之事,出了殿后,半个字不得向外泄露,否则的话!” 第306章 要命的觐见四 隋文帝杨坚最后这句话,说得威气十足,又隐隐地透出一股杀意,包括韩世谔在内的六人,哪里还敢有二话,都是齐刷刷地拱手称是。 隋文帝杨坚转向了韩世谔,微微一笑,如同一位慈详的老者,再次问道:“韩爱卿!现在不会有人阻止你说话了,你还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尽可直说。” 韩世谔也从刚才杨坚,罢免苏度的举动上,就知道隋文帝杨坚,对这次史万岁收金纵敌的事情,肯定是要一查到底,绝对不会放过了,自己若是稍有隐瞒,最后必然也是跟着一块儿倒霉。 于是韩世谔咬了咬牙,大声说道:“回禀陛下!微臣虽然知道史元帅未经朝廷许可,收受这些黄金不太好,但史元帅是大军主帅,有独断专行之权,微臣也不好干涉他的将令,挑战他的权威,只能表示同意,但同时也向史元帅提出,微臣和微臣帐下的四位将军,就不参与这些黄金的分配了。” 杨坚闻言,似乎是笑了起来,和蔼着问道:“韩爱卿!这是为何?” 韩世谔闻言抬起头,他的脸上摆出一副忠义的表情,回道:“陛下!微臣以为,雷霆雨露,尽是天恩,但是史元帅这次,借着打仗的机会,威逼宁州各部交出的黄金,这些不是朝廷授权的范围,而且微臣窃以为,此举有失南蛮人心,一时的武力威服,并不能换取这些南蛮的忠心顺服,只怕这些死了人、又给抢了钱的蛮夷们,等到我们的大军一撤,就会再起叛乱!微臣既然不能劝服史元帅,也只好独善其身了。” 杨坚点了点头,又是问:“韩爱卿!可是此事,为何你不主动向朝廷上报?” 韩世谔深吸一口气,朗声回道:“陛下!微臣没有史元帅直接收金的任何证据,而且微臣与史元帅一起远征万里,在史元帅的行为还没有酿成大祸之前,暗中举报,那么让世人如何看待我韩世谔?” 杨坚闻言,突然笑了起来,反问道:“韩爱卿!可是你今天在这里,却把此事和盘托出,就不怕世人的非议了吗?” 韩世谔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应道:“不,今天陛下说过了,此事只限于此殿中的各位知道,在这里商谈的是国事,对于国事,微臣不敢对陛下有任何隐瞒,陛下的心中装的是大隋的整个天下,考虑的也不会仅仅是几十箱黄金这么简单,所以在陛下面前,微臣不会有半点隐瞒,惟愿陛下圣裁!” 杨坚愣了一下,哈哈笑道:“韩爱卿!你小子果然忠心,好,朕很欣赏你的忠心,也很钦佩你的义气,现在朕问你最后一件事,那些黄金最后去向如何?” 韩世谔不假思索地回道:“回陛下!所有的黄金,都己被史元帅沉入泸水了。” 杨坚的脸色,微微一变,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史万岁费尽心机,甚至冒着欺君之罪取得的黄金,就这么给沉入泸水了?” 韩世谔闻言,点了点头,回道:“不错,因为随军的蜀王殿下,派到军中的参军万智光,对于在宁州之战中,并没有捞到大的军功,而怀恨在心,一直在死死盯着史元帅,他听到了史元帅得到了黄金的风声,就在暗中查探,想要把此事密报给蜀王殿下,可是史元帅在军中留有眼线,听说此事后,就抢先一步把所有的黄金都沉于泸水,还在蜀王的使者前来索金之时,狠狠地反击了一下,杖责万智光,斩了那个传信的信使,也正因此,蜀王也吃了个暗亏,不敢再在军报中,提及史元帅收金之事了。” 韩世谔的一席话,就杨坚顿时就给气得一拍文案,“啪”地一声,震得两份奏折直接落下了案,怒道:“这个不孝子,朕让他镇守一方,他却做出这等事来!元胄,这可是你做的好事!” 这次推荐杨秀参与平定宁州的,正是右卫大将军元胄,元叟被杨坚给骂到头上,他连忙摘下头盔,跪倒在地,连称死罪。 高熲也是站出来,打圆场道:“陛下,元将军当时是一心为国,何况此事蜀王,也多是受手下人的蒙蔽,还请陛下息怒啊!” 杨坚并没有接高熲的话头,他看着韩世谔,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两本奏折,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对韩世谔说道:“韩爱卿!这是今天才接到的军报,蜀中的獠人作乱,蜀王杨秀上了奏折,说是蜀地兵力不足,已经把镇守宁州的两万士兵全部撤回了,韩爱卿!你现在还认为宁州能稳定吗?” 韩世谔这一下子,彻底的愣住了,他想到过杨秀会使绊子,倒没想到这绊子会使得这么无耻,这么快,蜀地的士兵绝对不至于,连永不停息的山獠叛乱都对付不了,还要把镇守宁州的那二万人撤掉,这明摆着就是要让宁州再叛,逼着朝廷调查史万岁私放敌酋的事。 但韩世谔瞬间又明白了,隋文帝杨坚为何今天一早要把自己叫来,看来宁州的叛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最后确认一下史万岁在此事中的真实表现,以此来决定后续对史万岁的处罚,这才是隋文帝杨坚今天叫自己前来,罢免苏度的真实目的。 韩世谔想了想,正色道:“刚才微臣已经说过,如果蜀地没有了镇守的兵力,只怕叛乱为时不远,还请陛下尽快传诏,阻止蜀地士兵的撤回,再派得力将领飞驰宁州镇守。如果实在来不及的话,也需要在蜀地重新征发军队,由大将率领,再次出征平叛。” 杨坚点了点头,反问道:“那依韩爱卿所见,该派何人前往呢?” 韩世谔突然意识到,高熲和杨素等人一直沉默不语,这些当朝一品不说话,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纵论国事,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于是他低下了头,拱手回道:“陛下!此等国家大事,应由陛下跟高仆射,杨仆射,苏纳言这样的重臣合议,微臣位卑人轻,岂可妄议!” 第307章 要命的觐见五 高颖此时在一边阴冷地说道:“韩将军!陛下问的是你的意见,你就应该先说出自己的看法,不用考虑我们几个。” 杨素也是跟着说道:“高仆射所言极是,韩将军!你就大胆说吧。” 韩世谔闻言,更是摇了摇头,回应道:“朝廷有朝廷的礼制,涉及这种征战一方的军机大事,微臣不能妄议,陛下!此等决断,您应该和几位重臣共同决定,微臣见识浅薄,不能干扰您的决策。” 隋文帝杨坚看着韩世谔,却是笑了起来,郎朗说道:“韩爱卿!你说的对,刚才朕要苏度守臣子之道,守国家的法度,对你其实也是一样,好吧,朕也不勉强你了,你回左侯卫办公去吧,这两天朝廷会正式封赏平定宁州的有功将士,你们做好准备吧。” 韩世谔闻言,就是一个长揖及腰,行礼谢恩之后,就准备退出这两仪殿,可是他正要转身走时。 只见元晟对隋文帝杨坚,行礼道:“陛下,刚才陛下免了兵部尚书苏度的职,不知下一任兵部尚书人选是?” 隋文帝杨坚闻言,他抬起头,眼光从高熲和杨素的身上扫过,说道:“不知几位爱卿,都有何适当人选呢?” 此时此刻,就连韩世谔都是非常清楚,隋文帝杨坚这样只是做做样子,罢免苏度绝对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斩虞庆则,贬苏度,还有接下来对史万岁的处罚,这一系列针对支持太子的太子集团的组合拳,绝对不是无的放矢,继任兵部尚书的人选,杨坚应该早就决定了,这时候问高熲和杨素,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看看他们的反应而已。 果然,高熲和杨素几人,都是不约而同地拱手弯腰,恭声道:“惟愿陛下圣裁。” 隋文帝杨坚似乎对他们几人的这个态度很满意,转头对那苏威又道:“苏纳言,拟旨,升开府,现任给事营都尉,兵部侍郎柳述为兵部尚书,给事营的职务即日卸下,全职在兵部署理公事。” 韩世谔的心中一动,他有些惊讶为何会是让纯文人的柳述,来任这个兵部尚书,此人虽然文才不错,出身名门,又身为杨坚最宠爱的兰陵公主的东床驸马,但毕竟没上过战场打过仗,在武风强烈的隋朝,是否能让那些关陇宿将们服气,实在是件难说的事。 当韩世谔的眼光扫了高熲一眼,发现他的脸色也微微一变,显然这个任命也出乎了他的意料,韩世谔突然反应过来,柳述长期挂着个兵部侍郎的空衔,却一直是以给事营的身份,充当隋文帝杨坚的保安队长,私下里更是充当了通过兰陵公主这个,杨坚夫妇最宠爱的小女儿,在宫中二圣面前找机会说好话,保住杨勇的太子之位的桥梁角色。 现在让柳述判兵部尚书,看上去给了高熲一个面子,可实际上却是对高熲的三重打击,隋文帝杨坚的用意不可谓不深远,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杨素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韩世谔甚至能看出他的嘴角勾了勾,眉头也舒缓了开来,看来这个人选让他非常满意,看起来二人的明争暗斗,早就已经开始了。 而且高熲这一两年,一直把杨素举荐的一些亲信,调离重要实权部门,而杨素也是通过其弟弟杨约,暗中通过宇文述的引见和杨广搭上了关系,这些都已经是朝中公开的秘密了,杨勇和杨广兄弟两的明争暗斗,已经到了朝中的每一个角落,而最明显的表现,就是高熲和杨素这对昔日战友的反目成仇。 正当韩世谔思索之时,杨素却开口道:“陛下英明,臣附议!” 苏威也是紧跟着附议,高熲也只能跟着说道:“臣附议!”但是他的声音明显比杨素要低了不少,韩世谔也能读出他心中的一万个不情愿。 隋文帝杨坚对这一切,似乎早在意料之中,他哈哈一笑,对韩世谔说道:“韩爱卿!你先下去吧,朕跟他们还有要是相商。” ······ 韩世谔在这一路之上,他都在想着刚才的那个任命,韩世谔的脚步,就和他的思路一样,在飞快地运转着,隋文帝杨坚这回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高熲和他身后的关陇军功集团,曾经一直是尾大不掉之势,也阻止了杨坚几次更换储君的尝试,可是现在杨素和宇文述为首的一批关陇贵族却站到了杨广一边,加上杨广在文人中本来就很高的人气,已经完全形成了与太子集团分庭抗礼之势,这也是这回杨坚除掉虞庆则,罢免苏度的根本原因。 由此看来,隋文帝杨坚只怕废太子杨勇的决心已下,这次的事情已经是对高熲的一个严重警告,还好高熲识时务,这次忍了,而不识时务的太子集团,二号人物苏度却落得了个罢官出外的下场,接下来对史万岁的处罚也可以预期,若是高熲仍然坚持拥护杨勇的太子之位,只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这位近二十年一直把持朝政的当朝名相了。 ····· 接下来的几天里,一切都如韩世谔所设想的那样,一条条命令根据隋文帝杨坚已经定下的方针,开始高效而迅速地执行。 首先就是对征伐宁州及桂州将士的封赏,在韩世谔面圣后的第二天,就己经正式下达了。 宁州平叛军主帅,柱国将军史万岁,征讨有功,转战千里,擒获敌酋,功逾诸葛,以其功,特进为太平郡公,上柱国,赏钱十万,赐物二千段。 宁州征讨军副将,岷州刺史杨武通,讨贼有功,升为左武卫大将军(上大将军),加闻喜县公,赏钱三万,赐物五百段。 宁州征讨军副将,左侯卫将军韩世谔,讨贼有功,运筹帷幄,忠勇可嘉,以其功,官职不变,赏钱三万,赐物三百段。 宁州征讨军参军,前骁果军奉车都尉杨明度,陷阵死战,味县居功第一,追击战中亲手擒获敌酋,所部跳荡营斩首一万三千,南蛮闻之丧胆,以其功,特晋为上仪同,赏钱三万,赐物三百段。 第308章 要命的觐见六 以下韩豹、刘云等人也都是以钱物封赏,并没有升官。 至于桂州那路,周法尚以其大功,被授予上开府将军之职,赐奴婢五十口,黄金一百五十两,银一百五十斤。 这个封赏决定,完全是在韩世谔的意料之中,因为现在宁州叛乱的消息,还没有传来,对史万岁的赏赐,完全是基于他在此战中的功劳而作出的,看着史万岁在朝堂上兴高采烈的样子,韩世谔突然有些可惜起这个率直鲁莽,贪财好利的纯粹军人了,因为他并没有什么政治野心,出色的将才世所罕见,可惜脑子里塞满了钱,现在他的所做所为已经完全被隋文帝杨坚掌握,而他却不知大祸将至。 至于自己在此战中,并没有能官升一级,也算是理所当然了,本战中除了杨武通、杨明度小升一级之外,其余都是差不多的。 至于那王世积在此战中由于动作缓慢,完全没有捞到战功,因此封赏时也几乎是一无所获,只是象征性的给了一万钱,一百段绢帛的安慰奖,算是对他一路到岭南的辛苦费。 封赏之后,几人欢喜几人愁,韩豹、刘云四人,这次既没有升到官,也没发到大财,情绪明显不高,韩世谔将他们召过来,每个人给了三十吊钱一吊就是一千钱,这才让四人转而高兴起来,满心欢喜地回了各自的营地。 紧接的几天,一系列后续的命令开始下达,杨武通在封赏后的第二天就接到旨意,即刻到巴蜀之地,领军平定山獠的叛乱,韩世谔很清楚,杨将军真正要平定的不是山獠,而是很快就要到来的宁州复叛。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月,转眼间秋去冬来,已至岁末。就在除夕前的三天,宁州那里终于传来了消息,爨翫再次起兵造反,自称南中王,联合其兄爨震,以及交州叛乱的贼首李佛子,杀掉了隋朝留在宁州的驻守官吏,以及象征性的两百名守兵,传首各部,一时间宁州的各蛮部纷纷响应,东西二爨之地再次不复为隋朝所有。 韩世谔这一、两个月一直表现得小心谨慎,在左侯卫右军的军营里,他每天按时点卯办公。 这一天宁洲叛乱的消息,终于传来时,韩世谔听到了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终于忍不住了,长叹一声,喃喃道:“唉,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杨武通深通兵法,上次又亲身参与了平叛的全过程,这次手上有现成的征剿山獠的部队,可以随时进军宁州,爨翫毕竟消息不通,只是以为大军返回后再来一趟不容易,这才敢扯旗造反,估计不用一个月,捷报就会传来了。” 韩世谔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眉头一皱,向着门口望去,却是见到一身宦官,在几个护卫的伴随下,匆匆而来。 那宦官进门之后,韩世谔赶紧站起身行礼,那宦官也是摆了摆手,平时一向注重礼仪的他们,进来之后,却是直接说道:“陛下有旨!要韩将军到两仪殿去一下。” 韩世谔闻言,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可知这次,所为何事?” 那宦官看了看韩世谔,尖着嗓子地说道:“宁州复叛,陛下龙颜大怒,除了召集三位宰相入两仪殿议事外,还把前任宁州征伐军主帅,上柱国史万岁也一并召入两仪殿奏对,韩将军!你也亲历了宁州之战,除了你以外,骁果军上仪同杨明度也被一并叫去,我料想陛下是想详细向你们询问当时的情况,你们可要小心回答!” 韩世谔心中暗自叹息,正如二叔所说的,该来的迟早要来,史万岁得意了两个月,可谓意气风发,每天都在府上大会宾客,这回终于是乐极生悲了,嗅到了风声的王世积,很聪明地辞官自保,而史大将军还做着,下场大战突厥时能再受重用,统领大军的美梦,也不知道今天对他的最后处罚会是如何。 ······ 两仪殿的内间大殿,今天的气氛格外地压抑,一贯节俭的隋文帝杨坚,这一次一反常态地命令内侍们,把所有殿内的油灯在大白天点亮,摇摇晃晃的烛火映出每个人的脸上的表情,尽收杨坚的眼底。 和上次议事相比,高熲,杨素,苏威这三位宰相都在,而元旻和元胄这两位大将军今天却是缺席,韩世谔和杨明度地位最低,站在一边,史万岁则换了一身朝服,立于殿中。 只是这会儿韩世谔的头,都没有敢抬起来,因为隋文帝杨坚的愤怒,如同火山一般正在暴发,他冲着史万岁沉声道:“史柱国,上次你给朕的奏折里说,宁州的贼首已经表示降伏,宁州也不再有反叛的实力,以后可以长治久安,可为何这才过了两个月,宁州的叛乱又再起了呢?” 史万岁跪在殿上,低着头,声音中透出一丝惶恐:“是臣大意了,没有想到朝廷的恩德,也无法感化这些蛮夷,臣愿意再次领兵出征,将这些背信弃义的蛮贼统统剿灭!” 隋文帝杨坚的眉毛倒竖,双眼圆睁,“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来,拿起案上的一份奏折,重重地掷到史万岁的面前,大声道:“你好好看看,这是蜀王杨秀上的奏折,里面清楚地说你史万岁,是收了黄金才私放敌酋的,还说你史万岁枉受国恩,不思报国,更是毫无大臣气节,怎么,你现在想要否认吗?” 史万岁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他捧起了地上的奏折,仔细看了两眼,便大声呼道:“陛下,冤枉啊!微臣身受国恩,执掌讨伐大军,不辞劳苦,千里追击。终于擒获敌酋,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事,最后之所以放走爨翫兄弟,完全是考虑到宁州人心不附,还是留下统治宁州数百年的爨翫兄弟,这样有助于团结当地人,这次爨翫再次反叛,一定是蜀王留在当地的士兵们军纪败坏,到处***掳掠,抢劫当地人的财物。后来又以平定巴蜀獠人作乱之名撤掉守军,还请陛下明察啊!” 杨坚闻言,更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怒吼道:“朕明明下过旨意。还派了使者加急传信,一定要你把爨翫和爨震这两个贼首带回京城,你是怎么做的?大军出征宁州,朕顾念将士们暴露于深山荒野的艰苦,食不甘味,寝不安枕,你史万岁却因为那点黄金,把几万将士浴血苦战的结果毁于一旦,你配得上国家对你的厚恩吗?” 第309章 高句丽的以往一 史万岁闻言连忙抬起头,此时他的脸色惨白,但他还是辩解道:“陛下,微臣真的是出于一片公心,一直到微臣渡过泸水,陛下的诏书才到,这时候微臣已经把爨翫兄弟放归部落了,总不可能再回去抓人吧,微臣真的没有收南蛮的黄金,陛下可千万不要听信,那些无凭无据的一面之词啊!” 隋文帝杨坚闻言,给气得一拍大案,怒吼道:“朕以为你史万岁是个忠良之人,即使你上次有过谋反前科,还是原谅了你,还让你官至上柱国,却没想到你居然死不悔改,事到如今还在这里欺骗于朕,你的问题,朕早就派人查得一清二楚了,你以为你沉金泸水的事情,朕还不知道吗?史万岁,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子!” 杨坚说着说着,他的胡须也是无风自飘,扭头对一边的杨素,高声命令道:“明天就给朕处斩了史万岁!” 杨素还没有回话,只见史万岁如同吓得三魂丢了二魂,此时的他,再也顾不得给自己辩解了,磕头如倒蒜的求饶道:“陛下,微臣服罪,微臣确实是收了爨翫的黄金才私自纵敌,都怪微臣一时起了贪意,这才招致大祸,还请陛下念及臣以往为国征战的功劳,饶微臣一命吧!” 高熲一看史万岁服了罪,也就马上开口劝道:“陛下,史万岁其行虽然是死罪,但他毕竟雄略过人,行军作战之时,每每身先士卒,有了好处也愿意和将士们一起分,就连这次他私自受贿,那些黄金也没有独吞,而是想要分了大半给将士们,所以将士们也乐意为其效死力,虽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啊,现在国家征战四方还需要人材,还请陛下法外开恩,留他一命吧!” 高熲说着,也是一撩前摆,随即跪了下来,苏威也紧跟着下跪求情,韩世谔和杨明度二人,也是连忙跟着下跪,最后杨素见此情形,也是不情不愿地跟着下跪,而史万岁更是脑袋一刻不停地,跟地面做着亲密接触,额头也都磕出血来了。 隋文帝杨坚坐回了自己的座椅,他的怒气稍稍地退了一些,但仍然恨恨地喘着粗气,好一阵子说不出话,半晌,才长叹一声,无奈道:“唉,算了,史万岁虽然可恶,但朕已经杀了虞庆则了,要是再杀一位大将,确实是于国不利,苏纳言,传旨,削去史万岁所有官职,只保留他太平郡公的爵位。” 史万岁闻言长出了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低声感激道:“微臣谢陛下不杀之恩!微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说完,他就站起身来,转过头看了看韩世谔和杨明度一眼,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摇了摇头,就退出了两仪殿。 韩世谔到现在,还是一直觉得挺奇怪,他本以为隋文帝杨坚,会当众问他史万岁收金受贿之事的,可是结果却完全没有派上用场,史万岁就给吓得自己就认罪了,大概也是因为这些重臣大将,都知道杨坚情报网的厉害,而史万岁本来心中就有鬼,看到自己和杨明度都在这里,想必也以为这二人都已经招拱了,所以根本就不敢再多辩解,这样一来,有了张须陀分担自己的压力,想必史万岁也不会多恨自己的,而自己最担心的事,是此事与******的大将集团,反目成仇的可能,也己经不复存在。 韩世谔想到这里,也是行了一礼,准备跟着杨明度一起退下,伴君如伴虎的这句话,韩世谔现在已经有了深刻的理解与体会,现在他突然有些佩服起高熲和杨素他们,这些成天跟隋文帝杨坚在一起的重臣,每天都要小心翼翼的,一句话说错,也许就是杀身之祸,刚才若不是高熲求情,也许这会儿史万岁的脑袋就已经搬家了。 让他没有想道的是,杨坚突然开口道:“韩爱卿!杨仪同!你们两不必急着退下,朕还有事要问你们。” 韩世谔的心中闪过一丝疑云,但他还是收住了脚步,和同样脸色微微一变的杨明度一起垂手恭立。 杨坚的情绪,似乎已经完全平复了过来,他对着杨明度问道:“杨仪同!听说你学贯古今,对我大隋周边的各国各族都是了如指掌,可否属实?” 韩世谔也是转头望向杨明度,只见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随即拱手回道:“微臣不敢称了如指掌,但是一般的情况,还是多少了解一二的。” 杨坚闻言,笑了笑问道:“好,那请请杨仪同说说你所了解的高句丽吧。” 杨坚说着说着,又是一挥手,早有准备的内侍抬上了一个三尺见宽,一人高的大型军事舆图架,上面挂着的正是大隋的山川地理图,韩世谔也看到东北方向的幽州之外,高句丽的地域被重点用红色标明,显然隋文帝杨坚是早有准备,看样子大隋王朝,下一个动手的对象就是这高句丽了。 此时只听杨明度缓缓地开了口,就从高句丽的神话时代,开始仔细说起来了。 朝鲜半岛乃至辽东地区,最早的一个国家是檀君朝鲜,根据《北史》里对这个民族的来源记载,早在中国神话传说中的尧帝时期,天帝降了一个大神,名叫桓雄,下凡来到了人间。 这个桓雄乃是天帝的庶子,估计在天庭过得不算如意,于是想到人间潇洒走一回,这一走就到了朝鲜半岛。 当时有一熊一虎共居于一个山洞,成天对着一颗大树向天神祷告,都是想变成人,结为夫妻。 结果这个桓雄大神被其感动,留下了一些大蒜头之类的神物,告诉这一熊一虎吃下去后,要在黑暗里过一百天,不能见天光,就可以变成人。 熊虎把这些神物分而食之,那头熊足足忍了一百天的黑暗,最后终于变成了一个女人,而虎却中途跑出去见了光,结果变不**,也和熊做不了夫妻了。 苦逼的熊女,每天跑到当初许愿的一颗大树下祷告,希望自己的虎哥能变成男人,完成当初的心愿。 第310章 高句丽的以往二 可是天道无情终有情,那桓雄大神看了以后有些于心不忍,便自己化成老虎的形状,在熊女面前变成了人,与之结、合,最后与这熊女生下了一个叫檀君的孩子。 由于这檀君有神的血统,所以接下来很快就成了当地部落的首领,在尧帝即位后五十年,于平壤建立了国家,号称檀君朝鲜,而半神檀君则一直活了下来,足足活了快两千年。 后来中原大地王朝更迭,到了周朝灭商的时候,商朝贵族,与比干齐名的贤人萁子逃到了朝鲜。檀君看这个人很有才,于是就把王位让给了萁子,自己则跑到了今天朝鲜中部开城一带的阿斯达山里当了山神。 从此萁子朝鲜从神话时代进入了信史时代,萁子朝鲜被周朝封为一个伯爵国,属于周朝天下的八百家诸候之一,在整个周朝的八百年时间里,保持着对周朝中央朝廷名义上的尊奉和朝贡,而其势力也逐渐地从辽东发展到了朝鲜半岛,一直到了汉江流域一带。 到了战国时期,由于作为战国七雄之一的燕国崛起,萁子朝鲜无力对抗,开始不断地东迁。 在我们关中秦汉相交之际,卢绾被一代雄才大略的汉高祖刘邦封为故燕地诸侯王,在刘邦建立汉朝后,卢绾起兵反叛,失败后逃向匈奴,而他手下的大将卫满,则带了一千多残兵败将,东渡鸭绿江,逃到了萁子朝鲜的境内。 可能是因为当时萁子朝鲜的整体发展水平,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都还停留在商周的阶段,远远不能和中原经历了几百年战争后的军队相比。 卫满带的这一千多人在朝鲜人面前,个个的武力如同外星来客,很快就攻下了首都王险城,灭亡了萁子朝鲜。 萁子朝鲜的末代国王萁准,连忙向南逃到了汉江以南,他打不过中原的军队,但欺负一下当地的原始部落,还是足足有余的,最后他在当地建立了马韩,而另一部分宗室贵族,则向北方逃到了更加蛮荒的扶余国,与当地人通婚,定居下来。 至于那位鸠占雀巢的卫满,则自己在萁子朝鲜的故地当起了国王,这个国家被称为卫氏朝鲜,基本上就是从鸭绿江到汉江之间,今天北朝鲜的区域。 由于当时汉朝初立,北边又有匈奴这个心腹大患,无力收拾卫氏朝鲜,于是辽东太守约定卫满为外臣,为汉朝守边,勿使蛮夷犯境。 到了卫满的孙子卫右渠时,由于三代的经营,觉得自己有了些家底和资本,开始逐渐地不把汉朝放在眼里,不仅断绝了对汉朝的进贡,还大肆接纳中原的逃犯,倒霉的是他碰到了一代雄才大略的汉武大帝。 汉武大帝的事迹不消多说,基本上就是一句话概括:我看到的和我听到的地方都要去征服;不听我话的一律灭国。 在汉武大帝打趴匈奴十年之后的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汉武大帝派了个使者,涉何去卫氏朝鲜交涉,要求朝鲜恢复对汉朝的进贡,并不得再接纳中原的逃犯。 结果涉何没有让卫右渠服软,由于畏惧回国后办事不力的处罚,涉何居然在鸭绿江上把送行的一个朝鲜亲王给刺杀了,竟然还向汉武帝谎称杀了一个朝鲜将军。 汉武帝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封了涉何当辽东郡校尉,而卫右渠则咽不下这口气,出兵攻打辽东郡,杀掉了涉何,这就给了汉武帝开战的最好理由。 汉武帝再一次祭出了**犯大军这个杀手锏,出动五万大军,从水陆两路夹击卫氏朝鲜,卫氏朝鲜虽然经过数十年的发展,也算得上是东北一个小强,但哪比得过中原来的正规军,苦撑了几年后,最终被汉朝消灭。 汉武帝在卫氏朝鲜的故地上设了乐浪、玄菟、真番和临屯四个郡,这也是中原王朝第一次在朝鲜境内,设置正式的郡县机构,其中玄菟郡的郡治所在就叫高句骊县,这也是高句丽第一次正式见诸于史册。 由于朝鲜四郡地广人稀,大批的小部落存在于高山峻岭或是茫茫草原中,过着渔猎或者是游牧的生活,很难象普通的农耕式汉族区域那样进行管理。 加之朝鲜离汉朝的中心区域太远,因此只能采用类似隋朝对岭南地区的统治方式,即羁縻制度,汉朝官民只居住在郡县的城池中,而城外广大的区域则通过对当地的部落首领许以官职,实施间接的管理,所以汉朝对朝鲜四郡的统治力,是非常薄弱的。 在卫氏朝鲜之北,还有一个国家叫扶余国,建立于中国的战国末期,西接鲜卑,南临朝鲜,国人是《论语》里说的东边九夷中的凫臾人,看到卫氏朝鲜灭国的惨状后,吓得主动向汉朝进贡,才躲过了一劫。 扶余国传到第三任君主以后,由于没有儿子,王位让给了他的弟弟解于娄,结果有个叫高豆莫的人,是在扶余国避难多年的前萁子朝鲜王族后裔,一看到机会来了,便起兵与之相争,最终赶走了解于娄,占了扶余国的一大块地盘,称为卒本扶余,而原扶余国的宰相在剩下的国土上建立了北扶余国。 至于斗败了的解于娄则一路向东逃,一直逃到今天朝鲜东海岸处的迦叶原,建立了东扶余国。 西汉中后期的时候,东扶余国金蛙王有个庶子叫[府阿],因为在国内不受待见,便向南跑到了属于卒本扶余的玄菟郡高句骊县一带,娶了卒本扶余末代国王的女儿,成功地兼并了老丈人的国家,并在这里慢慢地发展 [府阿]用了包括比箭赌地盘在内的各种手段,恩威并施,吞并了一大堆周围还处于原始部落阶段的小部落,渐渐地发展壮大起来,最后正式在原卒本扶余的故地建立了高句丽国,名义上仍归玄菟郡所管辖。 [府阿]早先在东扶余国的时候,就有老婆礼氏和儿子类利,他跑出国时并没有带着老婆孩子,后来在高句丽又娶了原卒本夫余国国君的女儿,生了两个儿子沸流与温祚。 第311章 高句丽的以往三 等到[府阿]后来发达了,成了一国之君后,原来在东扶余国的老婆孩子也被他接了回来,类利被立为太子,而另两个儿子知道以后在高句丽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就带着自己的部众一路向南,跑到汉江一带。 [府阿]的小儿子温祚最后建立了百济,并顺便把两百年前萁子朝鲜的那个残余马韩国给吞并了,因此从血缘上来说,百济和高句丽可以说是同根同源。 高句丽国自从建立之初,就表现了极强烈的侵略姓和扩张姓,不停地向着东扶余国、北扶余国,和其他周边的小部落发动兼并战争。 到了西汉末年,王莽篡位的时候,高句丽已经发展成一个横跨鸭绿江两岸,地方数千里的庞大国家,并趁着汉朝内乱,把魔爪伸向了汉朝的正式统治区域。 东汉光武年间,高句丽王曾经出兵,主动攻击汉朝的乐浪郡真番临屯二郡在设立了不到二十年后就并入了乐浪郡与玄菟郡,一举摆脱了汉朝的统治。 汉光武帝扫平乱世,建立东汉后,派兵收复了乐浪郡,又与高句丽约定朝鲜半岛上的萨水清川江以南区域属于汉土,高句丽不许染指,却同时默许了高句丽可以攻略萨水以北,鸭绿江以南的这片广大区域。 这是中原王朝与高句丽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汉朝取得了军事上的胜利,却没有打消高句丽的扩张野心。 到了东汉末年乃至中原的三国时期,汉朝的辽东区域被土豪公孙家族控制,从公孙度到公孙渊,祖孙三代世代为辽东太守,事实上形成了割据自立,不再遵从中原王朝的号令。 公孙家族在几十年的时间内,屡次攻击高句丽国,并且一直占据上风,一直到曹魏的大将司马懿率军征辽东扫平公孙渊时,高句丽王一看有机会翻身,赶忙与司马懿结盟,共同攻打公孙渊。 司马懿顺利地消灭了公孙氏,辽东郡又重归中原王朝之手,魏军一退兵后,高句丽看着原来公孙氏的辽东故地,就如同一个饿汉盯着块大肥肉,心动不已,终于忍不住主动发兵攻击辽东,这一背盟行为遭到了曹魏大将毌丘俭的报复。 时任幽州刺史的毌丘俭,亲自率领步骑兵数万,出辽东攻击高句丽,连公孙渊都打不过的高句丽如何能抵挡来自中原的雄兵,几战下来,精锐尽丧,连首都丸都城在今吉林集安南边的丸都山上也被攻陷。 当时高句丽的东川王,就象是被狗追着撵的兔子的一样,一路从辽东被追到了朝鲜的东海,后来又逃到了位于今天俄罗斯滨海区的肃慎一带,那可是彻头彻尾的蛮荒之地,最后东川王在逃亡的过程中郁闷地死去。 毌丘俭一直追到海边,才刻石纪功而还。此后的五十多年时间内,高句丽都不敢再对辽东有任何非份之想了,高句丽的第二次与中原王朝的碰撞,以差点灭国的惨败收场。 毌丘俭攻破丸都城,又听到了东川王的死讯后,还以为高句丽已经灭亡了,就撤回了国内。 高句丽在默默地恢复与发展了七十年后,又重建了丸都山城,并且那个时候,东方不亮西方亮,他们在朝鲜半岛势力扩展到汉江一带,与此时半岛南部开始崛起的的百济与新罗交战。 当时高句丽的美川王,还趁着晋末五胡乱华,中原大乱,朝廷无力再管辖辽东一带的机会,一举吞并了乐浪与玄菟郡,控制了半个辽东。 正当美川王志得意满,想要进一步控制整个辽东,进而图谋中原的时候,却遭到了当头一击,这回他们碰到的对手是剽悍的前燕帝国的鲜卑慕容氏。 慕容氏的历史无需多说,世人皆知他们后来一度入主中原,建立了庞大的前燕帝国,可是此时的鲜卑慕容氏也不过是一个发迹于辽东一带的游牧部落,但实力仍然远远强过了自认为很强悍的高句丽。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高句丽在二十多年的时间,与慕容鲜卑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铁了心地要向辽东渗透。 美川王死了以后,他的儿子故国原王继承了高句丽历代国王那种打不死的小强精神,不断地继续搔扰着辽东,指望鲜卑人也能和汉人一样,最后能不厌其烦,举族离去。 慕容鲜卑在成功地打趴了,同为鲜卑部落的段氏和宇文氏之后,也面临了一个发展方向的问题,是向南进入中原加入争霸的行列,还是向东灭掉高句丽割据一方,这成为摆在当时慕容鲜卑的首领慕容俊面前的难题。 最后心高气傲的鲜卑人,还是选择了南下,但在这之前,他们为了确保后方的安宁,对高句丽发动了一场决定姓的攻势。 慕容鲜卑兵分两路,一路在鸭绿江一带与高句丽的主力相持,另一路则由此时只有十四岁的名将慕容垂率领,兵行小路,奇袭高句丽的都城平壤丸都被攻破后就迁到这里了,把美川王此时已死的尸体,和高句丽的太后周氏都俘虏了,一路大摇大摆地回到了辽东。 高句丽遭到了堪比上次差点灭国的那种打击,更是受了连前国王尸体和太后都无法保护的奇耻大辱,屋漏偏逢连夜雨,百济听说高句丽被前燕一阵暴打后,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痛打落水狗精神,倾全国之兵北上,包围了平壤城。 这次高句丽已经无力对抗百济大军,只能退保都城,故国原王也在出城战斗时中箭身亡,但部下受到国王战死的激励,奋起一战,最终打退了百济的大军,可是此战后,朝鲜半岛上百济成了第一强国,高句丽也只能名义上臣服于百济。 此后的高句丽便忍气吞声,一连两代高句丽王,都只能暗中积蓄力量,在蜇伏了数十年后,终于迎来了一代英明君主好太王(又名广开土大王,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家伙是个缩水版的汉武大帝),此人也称得上是一代雄主,上台之后就积极整军备战,准备一雪前耻。 第312章 高句丽的以往四 好太王先是跟慕容鲜卑的后燕帝国交好、称臣,稳定了西方后全力对南边的百济开战,经过十几年的战争,终于打败了百济,重新夺回了朝鲜半岛的霸主权,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辽东。 当年慕容垂建立的后燕帝国传到慕容宝之手,多次与好太王交战,胜少败多,但总体上双方也只是在辽水一带拉锯,最后好太王占据了辽水以东的辽东,而后燕则稳稳地控制着辽西。 此后好太王在占据了辽东之后,转而继续向南征服百济与新罗,当时日本的前身倭国,也是开始对朝鲜半岛有了想法,在这一时期大规模地渡海攻击百济,强行把百济变成了自己的殖民地与属国。 好太王几次与倭军大战,终于驱逐了倭军,成为了百济和新罗的宗主国,名义上一统朝鲜半岛。 好太王终于完成了几百年来,历代高句丽君主想要达成的心愿,而好太王广开土大王也无疑成为了高句丽,历史上最伟大的一代大帝,在三十九岁之时英年早逝,后来开始在朝鲜流传起来的跆拳道有三十九招,就是为了纪念这位伟大而传奇的一代帝王。 在好太王死后,他的儿子长寿王高琏,知道自己没有老爹的本事,于是把目光转向了巩固内政,经营朝鲜半岛上,还把都城从辽东的丸都迁回了平壤。 公元409年,后燕被北魏击破后,辽西一带的慕容鲜卑故土由燕国宗室慕容熙建立起了北燕这个小国家,建都龙城,后来北燕的实权被作为权臣的汉人冯跋篡夺岭南冯盎的祖先。 北魏立国之初,一代大帝拓跋焘征伐四方,北燕不能抵挡,末代皇帝冯弘率三四万户军民,渡过辽水迁入高句丽,北燕灭亡。 冯弘到了高句丽后还不安份,想重复当年卫满入朝鲜时,鸠占雀巢的历史,一方面派人冯盎的伯祖父到南朝刘宋去寻求支持,另一方面准备靠着手里的人篡夺高句丽的王位。 可是现在的高句丽,已经不是当年落后弱小的萁子朝鲜可比,冯弘最终自己掉了脑袋,白白地送给高句丽几万户来自中原的人口,也让长寿王时期的高句丽人口增加到了九万户,从此高句丽的可战之兵,终于可以出动到几万人的数量了,比起以前几千人规模的那种村长打架级别,那是提高得不知到哪里去。 出使南朝的冯盎祖父,因此变成了南漂一族,最后被打发到岭南与蛮夷为伍,高句丽却也趁此良机,吞并了整个辽东半岛。 长寿王很清楚北魏的强大,没有冲动到和新生的北魏政权,一较高下的地步,转而继续向南方收拾百济,经过长期的战争夺取了百济最重要的汉江流域一带,百济的势力退缩到了沿海地区,自此成为朝鲜半岛三国中最弱的一方。 在长寿王去世以后,高句丽的这轮扩张告一段落,这次扩张中,高句丽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利用了中原大乱的良机,一举夺取了整个辽东半岛,向南也控制了朝鲜半岛上的汉江流域,成为了东北地区无可争议的一大强国。 当时的中原,无论南朝还是北朝,都向高句丽派出使者,承认了他们对于辽东和朝鲜半岛的统治权。 可惜花无百日红,在长寿王之后,一连几任的高句丽王都是无能之辈,国家后来还陷入了内乱之中,甚至连名义上臣服于高句丽的百济与新罗,也是开始蠢蠢欲动,结成了同盟,共同对付高句丽,想要夺回了汉江流域。 可是这一过程,就相当于朝鲜版的三国演义,百济在战争中出力最多,结果汉江流域却反而落到了新罗这个刘备之手。 百济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新百联盟破裂,三国之间连年混战,总体上来说,高句丽仍然是瘦死骆驼比马大,是朝鲜三国中最强的一极,占据着萨水以北,辽水以东的广大地区,连强悍的游牧民族契丹和靺鞨女真人的前身,音勿吉也都是高句丽的仆从部落,有战事时都要派兵助战。 一直到了开皇十年的时候,高句丽的婴阳王高元继位,此人也就是现在的高丽国王,自隋朝建立以来,历代高句丽王都是继续奉行,对我们隋朝的恭顺政策,每年进贡的使者从来没有断过,两国间的友好关系,一直持续到隋朝开皇九年的灭陈之战。 婴阳王高元刚继位之时,就目睹了强大的南陈在隋军的全线攻击下,是如何地不堪一击,迅速崩溃的。 让他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憾,于是他就开始广积粮草,扩充军队,准备抵御隋军的入侵,而隋朝派向高句丽回访的使者,都被高句丽人安排在空无一人的馆舍里,不让他们上街察看高句丽的风土人情,象防贼一样地防着,每次一递完国书就匆匆地把使者打发回去。 不仅如此,两个月前,高句丽的边将更是向着隋朝的营州辽西一带发动了试探性的攻击,虽然这次攻击被营州刺史韦世冲曾任南宁州总管的那位,也是个打仗有两把刷子,但喜欢纵兵掳掠的主儿很轻松地击退,但高句丽敢于越国辽水,主动进攻隋朝,却是几百年来的第一次。 杨明度一口讲到这里,韩世谔的心中,也是开始渐渐地明白,高句丽只怕也是听到了什么,隋朝即将与突厥全面大战的风声,纵观这个国家的发家史,一向是趁着中原内乱,或者是与北方的游牧帝国大战,无力分兵东顾的时候,趁机蚕食山海关外的地盘,这一次看起来又是想故伎重演了。 杨坚应该是从这个,看似寻常的边境冲突中,看出了高句丽的野心,决心在与突厥决战前,想要先狠狠地收拾一下这个东北小强,让它在与突厥的大战中,不敢打什么歪心思,一言以蔽之,这是一着保障侧翼的战略布局。 第313章 高杨论战一 隋文帝杨坚一边听着,一边不停地抚着自己的胡子,而高熲等人也是目中光芒闪烁不定,看得出他们也是在利用这个时机,对隋文帝杨坚的心思进行着揣测,等到杨明度说完后,杨坚才点了点头,夸赞道:“杨仪同!你可知道现在高句丽的实力如何?” 韩世谔闻言,也是迅速地在心里计算了一下。 而在一旁的杨明度,却是立即开口回道:“回陛下!长寿王高琏时期的九万户,是他们近两百年前的人口了,这两百年来高句丽一直占据着辽东半岛,又夺取了汉江流域,国内也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或者是灾荒,微臣听说高句丽现在的人口,应该已有四五十万户,顶得上我朝的一个大州了,带甲之士也不下十万,若是全面总动员的话,加上契丹和靺鞨前来助战的骑兵,可以出动步骑二十万,再也不是汉武帝时期,那个随便征个五万刑徒,就能灭的软杮子。” 杨坚闻言,转向了高熲,再次问道:“高仆射,以你打听的情报,杨仪同说的是否准确呢?” 只见高熲神情严肃的回道:“陛下,不仅如此,从辽西的营州出发,渡辽水,出柳城,过白狼塞,进入高句丽的腹地,一直到辽东城下,足有一千余里,基本上没有道路,全是在荒野之中,若逢雨季,则会变成大片泽国,后勤补给会出大问题,如果东莱出发,渡海攻击高句丽的话,海上风急浪大,十有**会遇上风暴,片板不还,所以臣以为,高句丽实力强大,非三十万大军征伐不可,而且后勤的补给会出大问题,还是威逼高句丽王遣使称臣的好,勿要轻动刀兵。” 隋文帝杨坚的脸上,隐约闪过一丝不悦,正要开口,杨素却是高声应道:“臣以为,高仆射的看法似有不妥,高句丽是必须要狠狠教训一顿的。” 杨坚闻言,却是“哦”了一声,不平不淡的问道:“杨爱卿请说说你理由。” 杨素也是不慌不忙地说道:“说到底了还是生活方式的原因,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逐水草而生,除非想要入主中原,不然就是占了汉人的耕地,也不能拿来放牧,最后还是得退回,就算他们想入主中原,也会象原来的鲜卑人一样,最终被我们汉人同化,反过来我们汉人,也很难去占领北方的草原,同样是因为生活方式的原因,就算象长孙晟将军一直提议的那样建城开田,一步步地把长城外推到大漠一线,那也需要上百年的不断经营,没那么容易的。” “所以对付北方的草原狼,其实现在这种以夷制夷,扶持一下听我们话的首领。这种羁縻策略是最好的,成本也最低,但是高句丽却不一样,因为他们同样是用中原的制度,是农耕为本的。” “陛下,刚才杨仪同说得很好,只要我们中原一出乱子,他们就会趁机蚕食汉土,与草原狼那种抢了人口之后,就退回大漠的强盗打法不一样,他们不仅要人,还要土地,辽东之地就是这样逐渐给他们吞下去的,所以对我们汉人来说,无论是匈奴、鲜卑还是突厥都是可以控制的癣芥之患,而这高句丽是想稳扎稳打,一举灭我华夏的心腹大患,绝对不能让他们发展起来,就算是我们今天的汉家天下,当年也不过是从中原河南和关中一带慢慢发展起来的,从夏到周,几千年的时间不断地吞并周围的弱小部落,将之融合,才成了我们今天这么大的国家。” “这次他们进攻辽西就是一次试探,时机也正好选在我朝准备大战突厥的时候,如果现在我朝的反应软弱了,或者是将来败于突厥之手,那高句丽就很可能会真的起大军,趁机夺取辽西的土地。一旦营州失守,高句丽就象对辽东那样,对此地大批移民,我朝再想夺回来就费力了。” 高熲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不满的问道:“杨仆射,刚才你说的不错,高句丽确实是野心勃勃的危险敌国,如果有条件的话是应该好好教训一下,可是现在国家的局势你也清楚,岭南和宁州刚刚进行了两次征伐,现在又要再度征伐宁州,蜀中和岭南的军资储备消耗一空,现在还要准备跟北边突厥即将到来的大战,这种情况之下,我们能拿出多少兵力远征高句丽?刚才我们分析得也很清楚,高句丽的作战部队不下二十万,我军的战斗部队至少要有三十万才有把握夺取辽东,非如此规模的大军不足以震慑高句丽人,这三十万大军和与之配合的几十万民夫,从哪里出?如果全国总动员的话,还有多少精力应付突厥?” 杨素闻言,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冷的寒芒,只见他的嘴角勾了勾,慨然道:“汉王杨谅,身兼并州总管,统领北齐故地,手下冀,青,幽,并这四个大州的府兵加起来不下三十万,均是能征贯战的老兵,对付突厥的话只需要用关中和陇右的部队就行,征讨高句丽,正好可以让汉王出兵,最多不动用代州,朔州,马邑这几个靠近东-突厥的边关要镇的部队就是。” 高熲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气得大袖一拂,大隋首辅的气场,随着他这一拂袖尽显无疑,反问道:“杨仆射,你也知道可能秋高马肥之时,东西两个突厥的大军就要打过来了,染干的部落根本无力抵挡,到时候只有靠我军出兵支援,如果这时候把这四州的军队都调空了,从并州到幽州,四五千里的漫长战线,由谁来防守?” 杨素也是冷笑回道:“调兵遣将之事,就应该是由高仆射来安排了,汉王部下拿出三十万人之后,还会有二十万精锐,防守是足足有余了,再说还可以调中原,荆襄和江南的军队作后援呢,如果辽东之战进展顺利,两三个月就攻下辽东城。把高句丽人压回鸭绿水以东,那突厥敢不敢动手还要打个问号呢!” 第314章 高杨论战二 高熲闻言,也是恨恨地一跺脚,低声怒道:“杨仆射,你这并非谋国之言,把国运赌在这一战上,太冒失了,陛下!臣还是坚持刚才的看法,派一使者去严责高句丽王,在边境整军备战,做做样子就可以了,千万不能真的出兵。至少,不能在和突厥大战前出兵。” 让在场众人都没有想道的,却是杨坚突然笑了起来,对着高熲和声细语地说道:“高仆射,那你有何良策,能让高句丽放弃对辽西之地,乃至对中原的野心呢?你敢不敢保证若是我朝与突厥大战的时候,高句丽不会起大兵来争夺辽西?” 隋文帝杨坚的话,虽然听起来很和气,但是在高熲,甚至在韩世谔听来,却无异于催命的铃声,史万岁刚刚因为收金纵敌,导致宁州叛乱而丢了官职,捡了一条命都算是运气了,而高熲现在又面临着同样的情况,只要说一个不字,那以后高句丽那里出任何事情,都可以成为他的罪证了。 只见高熲咬了咬牙,拱手又道:“微臣愿即刻出征,领兵征讨高句丽。” 隋文帝杨坚的眉头,也是舒展了开来,满意地点了点头:“独孤公啊,距离你上次出征平南,也过了有八年了,希望你这回可以再立新功,王世积不是一直想立功吗,这次让他跟你一起去,至于从东莱水路渡海攻击高句丽的水师主帅,我看南陈名将周罗睺挺合适,独孤公你对平定高句丽有何妙法?” 高熲现在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只见他眼中绿芒一闪,正色道:“微臣以为,我朝的上上策,乃是效仿当年吴国分三军轮流袭楚,让楚国疲于奔命之法。” 隋文帝杨坚的眼睛一亮,也是坐起了身,沉声道:“说具体点!” 高颖见隋文帝杨坚,似乎动了心,点了点头又道:“陛下!朝庭真想灭高句丽的话,那么一方面,就要与百济和新罗通好,约定他们一起攻击;另一方面,可以在幽州和营州两地,每年出动两三万人的偏师,骚扰攻击高句丽的辽东一带,攻击其边城,掳掠其人口,占了便宜后就退回,不与高句丽的主力大军正面对抗。” 杨坚的两眼开始放光,追问道:“高仆射!那若是高句丽不堪其烦,起大军来攻,那么又当如何应对?” 高颖闻言,也是微微一笑,回道:“陛下!那样的话,劳师远征,师老兵疲的就成了高句丽了,高句丽不是草原的游特民族,可以全民皆兵,随时出战,他们的百姓平时也是务农,除非战争动员,不然不会征召为士兵,所以只要每次在农忙时出动两三万人,把声势弄得足一点,号称十万,就足以让高句丽紧张起来,那样至少高句丽的整个辽东地区会进行总动员,时间一长,辽东一带农田的收成就会受影响,军队师老兵疲,军粮储备也会大大地减少了,这个办法当年贺若弼将军在灭南陈前的几年一直在使用,效果非常好。” 杨坚眯着眼睛,思绪了一会说道:“这样做,确实可以经过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折腾,慢慢地把高句丽拖垮拖瘦,到时候只要时机成熟,再起大兵攻击,高句丽可一战而灭。” 说到这里,杨坚的眼神变得舒展起来,命令道:“那么此事,就交由独孤公安排” 高颎闻言,拱手回道:“微臣接旨!” 杨坚看了看在场的众人,转头对着一旁的苏威说道:“苏纳言,拟旨,辽东郡公,高丽国王元,不服王化,窥探中原,有不臣之心,近来更是兵犯我营州,即刻废高元一切官职头衔,贬为庶人,我天朝将起幽、营两州起大军十万,由汉王杨谅为帅,大将军周法尚为副将,明年正月,进行这挠敌之策!” 隋文帝杨坚转头看了一眼韩世谔和杨明度,继续说道:“左侯卫将军将军韩世谔,上仪同杨明度,共领五千府兵精骑,为前军,此战随周法尚一起行动!” 韩世谔从没有去过东北也就是高句丽,但是君命已下,不容自己有哪怕半分的犹豫和迟疑,他拱起手,和杨明度一起朗声道:“微臣遵旨!” 傍晚,韩世谔岀了左侯卫军营之后,就被韩僧寿召到了他的府中,跟他们夫妻二人,一起府中用过晚餐之后。 这会儿的韩世谔,就座在经常座着的位置上,看着韩僧寿靠在那张高背椅子上,现在的他并没有戴乌纱,而他满头大半花白的头发,闭着眼睛,在思考着什么。 韩世谔自进来,到现在已经有一柱香了,韩僧寿就一直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也不睁眼,也不说话,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互着说,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侄子的存在,可韩世谔也清楚,现在自己二叔的心中,一定是波澜起伏,心绪难平。 韩僧寿还是闭着眼睛,缓缓地开了口,问道:“小四!对于这次征伐,你有何想说的?” 韩世谔闻言,思绪一会,开口道:“小侄以为,高句丽确实应该讨伐,但是此时出兵,并不合适,十多万大军的出征,一句话就定了,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如果战事稍有不顺,突厥以大兵进犯关东之地,麻烦就大了。” 韩僧寿皱了皱眉头,又道:“小四!那高句丽虽然国力不如南陈,但内部还算团结,君臣一心,离我国路途遥远,大军补给不易,军力也并不弱小,还有游牧民族契丹和靺鞨以为外援,甚至突厥也可能在关键时刻主动出击,帮高句丽袭击我军的侧后,现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象汉朝灭亡卫氏朝鲜那样消灭高句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以奇兵攻破敌都,逼其停战求和,让出辽东,就是能达到的最好结果了。” 韩世谔在仔细地听完后,叹了口气,回道:“高句丽就是前线再吃紧,都城总会有个两三万守军,而且从登陆地到平壤,如果不能以骑兵迅速突击,十天内兵临城下的话,一旦高句丽把各地的守军集中到京城勤王,那就更攻不下了。” 韩僧寿皱了皱眉头:“小四!那可否只带两万精锐骑兵,完全不用步兵呢?” 韩世谔还是摇了摇头,再次否决道:“不可,骑兵胜在野战和速度,机动姓,但攻城并非其所长,平壤城高池深,必须要有步兵配合,还要有工程兵在附近伐木造攻城器械,这才能一举而下,当年慕容氏是以骑兵立国的,但攻克平壤的那路奇兵同样是步骑混合,步兵为主的部队,就是这个原因。” 第315章 叔侄密议一 韩僧寿眼中光芒一闪,疑惑道:“小四!你的意思,是要以骑兵先攻下平壤的城下,切断平壤和外地的联系,阻止敌军各路援军的回援,逼敌军只能固守城池,然后步兵跟进,造出攻城的器械,再一举攻城,对吗?” 韩世谔也是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可是现在这个计划看起来很难施行了,今日,我就一直在想进攻的办法,本来按我们现在的实力,最好是与高句丽的宿敌百济和新罗取得联系,在他们的支援下,慢慢蚕食高句丽的周边城镇,威胁平壤的侧翼,逼高句丽的主力大军不能尽数前往辽东,为主力大军在辽东的胜利创造条件,二叔!你看看这张图,如果百济和新罗同时出兵,分别进攻高句丽的西南和东南边境,我们大隋也是同时近功,那高句丽是抽不出大量的军队支援辽东的,这个打法虽然没有你刚才说的那个讨巧,但稳定姓要高出许多,以我们大隋府兵的战力,最起码但是扎营固守是没有问题的,高句丽就是出动十几万大军,也很难将我们这十、一万人消灭干净。” 韩僧寿闻言,皱了皱眉头,也是叹道:“可是同样是事情仓促,百济和新罗现在还联系上,到时候也不一定到时候会正式出兵,他们也许还会以为我军是假道高句丽,要消灭相对弱小的他们呢,就算他们肯出兵配合,全国的动员军队也需要时间,短期内是指望不上的,只能靠着你们自力更生,现在主要的问题还是在出辽东的陆军上,这支部队的素质和战斗力很差,钦天监回报,六七月份的时候辽东似乎也会有暴雨,到时候道路泥泞,补给会出大问题,别说攻下辽东,只怕走到辽水时,军粮就供应不上了。” 说到一半,韩僧寿看了自己的侄子,又是说道:“高仆射现在要考虑的事情很多,这次准备仓促,兵力不足,这是其一;师出无名,路途遥远,这是其二;敌国内部团结,军力不弱,这是其三,但最重要的一点,是突厥那里已经动起来了,西突厥的达头可汗已经集结了二十万大军,正在穿越大漠,即将与******的都蓝可汗会师,九月份就会合攻靠近边塞的染干部落。” 韩世谔闻言心中一凛,他没料到突厥的动作会如此之快,随即问道:“二叔!此话当真?” 韩僧寿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说话,而是拿起笔和纸,写道:依长孙晟的情报,千真万确,达头可汗这次有了大可汗的头衔,兴致比谁都要高,他的本部精锐基本上是倾巢出动,为了不在西域留下足以威胁到他本部的势力,他威逼着十几个西突厥最强大的仆从部落也是举族跟他迁移。 这回西突厥一家出兵就超过二十万,而且俱是各部精锐,甲骑俱装的铁骑就有五万以上,实力非常强大,加上都蓝手下的十几万精骑。声势不在开皇三年时突厥三大可汗连兵四十万南下的那次之下。 韩世谔闻言,他的嘴角下意识的勾了勾,也是写道:看来这回突厥是拼了老本了,将他们仅剩的精锐全部出动,目的绝不只是染干,而是要跟我大隋决战,既然如此,北部边境现在是不是要进入全面动员状态了? 韩僧寿将案上的油灯,拿了过来,把前面已经写满了一页的纸放在灯上烧掉,直到这张上好的宣纸变成了片片黑絮,灰飞烟灭后。他才继续在新的一张纸上写道:小四!如今北部边境,现在没有接到动员的命令,陛下和几位大人,已经计划好了,现在不能提前大举征兵,让突厥人听到风声。 韩世谔的眉头一皱,也是换了张纸写道:二叔!可是突厥的四十万大军一旦集结,我军到时候再想征调各地的府兵就晚了。 韩僧寿的表情愈发地冷峻,又是写道:这也是陛下他们的有意为之,并州是******进入中原的咽喉要地,这里的守备绝对不能放松,汉王杨谅这次听说有征伐高句丽的机会,一定会跟蜀王杨秀一样,上赶着想要建功立业,所以他这次一定把王府卫队的三万精骑都调了出来,跟他一起带到涿郡。 韩世谔当下默然,他知道现在除了秦王杨俊已经命在旦夕,失去了争储的资格外,杨广,杨秀和杨谅这三位亲王,都已经瞄上了东宫的位子,杨秀在宁州征伐搞砸了,这回杨谅的机会来了,又被陛下御口钦点为行军元帅,怎么可能放过这次机会? 韩僧寿沉吟了一会儿,又是写道:蜀王杨秀因为上次在宁州的糟糕表现,基本上已经失去了夺储的资格,汉王为人冲动,轻浮,年纪又是最轻,不足为虑,倒是晋王,一直不动如山。 他不提掌兵出征的事,却在私下里开始和大批的关陇将领们交好,如杨素,宇文述,于仲文,郭衍,这样的重臣大将,都已经是他的人了。 现在太子一党担心的,应该是在接下来的大战突厥中,晋王殿下挂帅出征,再度立功,这样一来以灭南陈,平突厥的丰功伟绩,加上在文臣中的人望,晋王的声势就会盖过太子,那太子的东宫之位就真的非常危险了。 韩世谔微微一笑:在纸上写道:突厥那里的情况,陛下他们难道真的稳如泰山,突厥如此规模的大军集结,他们也不调兵应对? 韩僧寿想了想正色写道:其实是外松内紧,留在京中的越国公和高仆射,在此事上一直在保持联系,并州一带边关的守将、代州刺史杨义臣、朔州刺史李景、还有你爹凉洲总管韩擒虎,都已经增派了援军,暗中命其作好战备,以这四洲的坚固城防,加上他们也都是名将,当不至于出事。 至于关中和陇右一带,各地虽然没有发出集结调兵的号令,但是来自中原的大量粮草,已经开始通过渭水运往关中,再将关中永济仓中的粮草向陇西一带转运。 第316章 叔侄密议二 小四!你应该懂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关中陇西一带历来是精兵锐卒的产地,各州郡御马监中的战马也高达十万匹以上,武库中军械精良,只要敌军来袭,随时可以武装出二十万以上的虎狼之师投入作战,所以并不用太担心。 韩世谔闻言摇了摇头:只是这样一来,自保有余,想要全力反击突厥,兵力还是不足,如果是与突厥的全面决战,至少兵力不能在平定南陈之下,而且是要以骑兵为主,这种大战是倾国力决战,没你说的这么轻松的。 ······ 写到这里时,韩僧寿对韩世谔说道:“小四!好好干,这次征高句丽结束后,很快就要大战突厥了,到时候你一定会得到重用的。” 韩世谔点了点头,向着韩僧寿正式行了个礼,拜道:“那就一切拜托二叔了。” 从韩僧寿的府中,回来之后,韩世谔就在房中来回踱步,此时他的思绪如潮,一阵阵地汹涌澎湃,今天二叔跟自己说了这么多以前一直没有透露的秘辛,看来朝中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要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隋文帝杨坚对太子的不满是写得明明白白的,之所以迟迟没有废太子杨勇,完全就是因为高熲的坚决反对,以前因为高熲在军国大事上的不可替代,加上关陇军功集团,几乎是一边倒地站在高熲这一边,因此隋文帝杨坚和独孤皇后,也是无法强行做决定,废立之事,从开皇十三年开始,一直拖到今天,也没有成行。 可是这一年多来风云突变,最重要的一个变化,就是越国公杨素彻底倒向了晋王杨广,站在了杨广的一边,甚至还带动了一大批关陇贵族从太子阵营中倒戈,两大巨头的反目成仇,在这件事上,韩世谔想来真是感慨万千。 但韩世谔马上就意识到,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隋文帝杨坚今天针对高颖在先,又派了汉王杨谅亲自领军出征在后,又以周法尚这样的大将相随,显然已经开始想要架空高熲,以前的那种信任与重托,不复存在。 所以这次讨伐高句丽,如果打胜,一定会增加杨谅的砝码,没准象王世积这样的墙头草会倒向汉王杨谅,进一步弱化太子集团的实力,但是当他想到隋文帝杨坚,斩杀虞庆则时的冷血无情,还有那天当堂威逼高熲挂帅,领军出征时的那种帝王气度,心中一下子雪亮,这次的征伐,只怕隋文帝杨坚想打的并不是高句丽,而是要针对高熲。 高颖作为大隋建立以来,实际的全军主帅,那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名头,以及在军中的威望,如果高熲这回无功而返,势必会让一直以来靠着一次次的战事,而赏功封爵的关陇贵族们心生不满。 这些大将们的立身之道,就是不断地征战,不断地胜利,不断地得功赏爵,在过去的二十年时间里,高熲深谙此道,一场场的军事胜利的背后,是关陇军功集团的兴旺发达,而这种利益的交换,也是高熲能控制诸多关陇将领,进而威逼杨坚,使其不能动摇太子之位的源动力所在。 可是这一回,征伐高句丽看起来,必定是无功而返了,那种二十年来积累的只要高大帅一出马,兄弟们都能有肉吃,有汤喝的思维定式也将被打破,紧接着,会有更多对高熲不满的人从关陇集团中动摇,不说转投杨素,至少也不会在夺储之争时那么坚定地支持高熲了,失去了这一支持的高熲,就失去了跟杨坚叫板的筹码,罢相之曰,为时不远。 韩世谔的眼前,又是浮现出杨素那张威严又阴沉的脸,这回他的手也伸到了周法尚的头上,他更是派了其侄封伦。 如果周法尚奇袭平壤成功,自然会感激越国公杨素,就算失败,也会恨上高熲,不给自己建功立业的机会,考虑到他现在作为南朝降将顶梁柱的地位,也许这个微妙的变化会影响将来整个天下的大势。 韩世谔的眼中精芒一闪,这一刻,他作出了决定,保住自己跟自己的兄弟们。 两天之后,兵部就给韩世谔下了文,派给他五千名关中精锐骑兵,以及粮草及器械等。 五千名精锐关中骑兵,本来是不算少了,可是对于高句丽这样,可能面对大战役的环境来说,即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不过,韩世谔可没打算将就过了,这五千骑兵,他要亲自到军队里去挑选,务必要精益求精。 于是韩世谔又花了三天的时间,和杨明度一起在镇戍长安的府兵当中,捡好的仔细挑了一阵,几天下来,韩世谔十分苛刻的,挑选了五千名精锐越骑,让许多十五卫的将领,都狠狠的肉疼了一阵,只把他们军中最牛x的一批军人都给挑走了。 这些天下来,韩世谔都十分忙碌,奔波于长安城外的军营和左侯卫营地,以及兵部阁部这些地方,也没了什么时间来陪王洛琴。 终于已经准备妥当了,这一天,韩世谔独自一人,来到了停放兵器铠甲的甲武械房里,取来了油、水和布巾等物,将铠甲兵器马鞍弓箭等物取出来,独自坐在房中细心的擦拭。 这些武具,都异常的珍贵,平常练习韩世谔都不会拿出来用的,如今这铠甲,还是第一次参选给事营都尉成功时,隋文帝杨坚亲自赐予的黄金明光甲,虽然韩世谔在左侯卫军队里,高居要职弄一副好铠甲并不困难,可是一般的所谓“好铠甲”,也难以和御贡的极品黄金甲相比。 尤其是弓箭,长槊、这些东西,如今韩世谔使用起来,也是更加的方便,而且准确度大大提升。 这些东西都被韩世谔,给擦拭得相当仔细认真,而且一点也不嫌烦更不愿意假手他人。 因为对一名上阵搏杀的军人来说,兵器铠甲战马这些东西,就是与自己的性命息息相关的。 现在,韩世谔有点期待早日离开长安,赶往高句丽奔赴沙场了,诚然长安是个温柔乡安乐窝,中原内地繁花似锦国泰民安,至从从宁州奉旨回京之后,接二连三发生了许多意料之外的大事。几经沉浮,身边有的人走了有的人来了,有的人发达了,有的人万劫不复。 看多了悲欢离合,厌倦了勾心斗角,韩世谔反而觉得军营里沙场上,简简单单的男儿热血烈马长枪,要来得爽快舒服得多!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一名亲卫在外面低声道:“少主,有客来访。” 第317章 后脉 韩世谔闻言,他的手也是停顿了一下,有些不耐烦说道:“我不是说了,今日我谁都不见吗?为何还来打扰我。” 那亲卫闻言,急忙说道:“少主恕罪,我本也不敢来打扰的,可是来的人,是琴儿姑娘。” 韩世谔怔了一怔,又是问道:“琴儿?她来干嘛?罢了!你将她请到这里来好了。” “诺!” 韩世谔依旧坐在小屋里,擦拭兵器甲械,心中寻思道:我就要走了,琴儿应该是来与我道别的吧!唉!本来不想离别之时与她,难舍难分儿女情长,因此而特意避着她,没成想她还是过来了,罢了,来了就来了吧!毕竟,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何时何地了。 少时过后,王洛琴就过来了,只见她站在门口轻声的唤道:“公子!” 韩世谔闻言,呵呵的笑道:“怎么了,进来呀!好像一下跟我生疏了许多似的,以往,你可没这么客气。” 王洛琴也是微微一笑,就走了进来,在他身边坐下,一起静默无语的看着他擦拭手中的黑色马槊。 “公子!让琴儿来帮你吧。”王洛琴说着说着,就伸手来接韩世谔手中的抹布。 韩世谔见此情形,也是说道:“不用!这种事情,我从不假手他人的。” 王洛琴闻言,也是微笑反驳道:“我也是他人么?” 韩世谔也是无奈的笑了一笑,接着说道:“那好吧,给你,记着,马槊的枪头需用油,油不可多,多了太滑与别人兵器相交时,一砍滑过容易失手;也不可过少,少了捅进别人的铠甲衣袍一下拔不出来,枪身一半以上需沾少许油,以便血能流下;一半以下切不可见油,否则我自己的手一滑,那就什么事情都说不好了。” 王洛琴的眉头一拧手一抖,又把抹布给回给韩世谔,忧心道:“公子!还是你自己来吧!这半点闪失我也承受不起的,你就知道吓我,明知道我担心你,还说得这么恐怖!” 韩世谔也是笑道:“呵呵!那你明知道分别之时最是难受,那你怎么还来?” 王洛琴听了这话,他的脸上也是现出忧戚之色,沉默不语。 韩世谔见气氛不对,也是故作轻松的说道:“好啦!好啦!别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我也不是第一次离开长安出征在外了。” 王洛琴面露难色的抿了抿嘴,轻声说道:“公子!我知道,你希望我听话,懂事,乖乖呆在长安,照顾、伺候好二叔!二绅他们,我也很想这么做,可是可是我更想跟你一起去军营,好么?” 韩世谔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嘴角微上扬,沉默不语。 王洛琴轻叹了一声,扭过头去,低声喃喃道:“好吧,当我没说!” 韩世谔见此情形,微微一笑,也是开口劝道:“琴儿!谢谢你!我们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多余的话,我们不必说。总之,我会完好无损的回来,你也的、乖乖的呆在长安,不要让我牵挂。” “嗯!”王洛琴轻轻的点了点头,也是不再言语。 韩世谔摇头而笑,笑者说道:“琴儿!你可是我韩世谔命里的福星,也是我的贤内助,你就放心吧。” 王洛琴闻言,也是偷笑了起来,此时他们二人离别的愁绪,总算是淡去不少。 韩世谔看着王洛琴的笑容狠着心,下了逐客令,说道:“琴儿!天色不早了,你就早些回去歇息吧!我还有一副铠甲要擦拭,弄完了也会早点睡觉,明日卯时便要到长安城外的军营里点将起兵,我得黎明即起很早就出门了。” 王洛琴沉默的站起身来,用她那两颗晶亮的眸子,死死的看着他,轻声道:“公子!那我走了!” “嗯!”韩世谔轻轻应了一声,也没有抬头看她的背影,只能听到她们沙沙的脚步声轻巧的走远。 “呼!”韩世谔轻吁了一口气,暗自道:温柔乡,英雄冢我虽不是什么大英雄,但不想因为儿女牵挂而让我分心烦忧,她能理解么? 这时,又有一串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韩世谔不禁皱了下眉头:去而复返? 在一起这么久了,王洛琴的脚步声,韩世谔再熟悉不过。 “公子!”王洛琴果然回来了,只见她像只狸猫一样窜进房内,一下扑到了韩世谔背上抱住他的脖子。 韩世谔也没有管她,只是笑问道:“琴儿你这是干嘛啊?” 只见王洛琴咬着韩世谔的耳朵,羞涩的说道:“公子!今晚我要给你生个儿子!” 韩世谔闻言,惊讶的看着她,似乎已经呆滞在那,良久,随即说道:“生不生儿子这事倒是不急,我只知道,今天晚上你可要惨了!” 翌日黎明,韩世谔从温柔乡的好被窝里钻出来,王洛琴却是己经起来了,只见她正在小心细致的替他整理衣甲铠袍。 韩世谔一时心动,拿起珍藏在箱柜里的披风穿上。 王洛琴见了也是好不异讶,兴奋的说道:“公子,你这披风真是威风,走起路来一摇一摇的,不过还蛮好看的,配你。” 韩世谔笑了一笑,也是说道:“琴儿!你家公子一会儿要校场誓师点兵,身为领兵主将,显眼一点也没什么,你没见过吧?一般只在出征誓师的时候主将才戴这东西,上阵肯定不会戴的,都戴赤红色的盔甲。” 王洛琴也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中也是想道,万千人中要显露出主帅的特殊,是不容易,披这样一幅披风,兴许就是这个用意吧! 韩世谔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现在自己要出征了,母亲、父亲他们都不在,披上这副披风,也算是一个惦念吧! 不多时,由一百名黑旗卫的军士与雄阔海兄弟以及韩卫志都来了。 众人在一起吃过了准备的早餐,就出门往校场而去。 第318章 帅帐争斗一 韩世谔跨上自己的红风战马,将一串叮咛与牵挂抛在了身后,带着一百名卫士,出了长安城直奔校场。 此时五千名铁甲精锐骑兵,已经集结完毕,大校场上也搭好了点将台与祭祀台,由高颖亲自主持祭礼,也来了很多的文武要员也来了。 这五千人分别是五个府的编制,分别由齐思、卢志、叶立、白安、以即自己左侯卫帐下的飞豹营都尉朗伟。 祭祀罢后,高颖宣份皇帝的制诰袭文,并赐予韩世谔将旗,一来是当众明确主将身份给予权威,二来也是鼓舞三军士气。 韩世谔接过将旗,随即来到军阵前,扫视一眼军阵,整整齐齐,仿佛用尺子划出来似的,每一个兵士,雄赳赳,气昂昂,威武不凡。 韩世谔心中也是大是满意,以最大的声音吼道:“弟兄们,陛下派我们去北地,杀逆贼!” “去北地!杀逆贼!”一声又一声怒吼声,响彻云霄,震得地面都在抖动。 杀贼立功,一直是大隋府兵的心愿,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如今,终于等到这机会了,他们没有任何惧怕之心,唯有沸腾的热血,无不是攘臂高呼! “律律!”在兵士的怒吼声中,夹杂着战马阵阵嘶鸣,好一派战场肃杀之气。 在祭礼及壮军等一些仪式,进行了约有一个时辰,天色大亮吉时已到,五千大军终于开拔。 韩世谔方才骑上马,一队队大隋骑兵开了出来,只见盔明甲亮,刀枪耀眼,行列整齐,杀气腾腾,好象一条长龙,滚滚北去。 从长安赶去北地,不需要经过灞上,东出函谷关,从河东郡北上。 韩世谔一边策马,一边观瞧这在沿途的风景,他是越看越震憾,到最后的怜惜,因为如今是开皇盛事,再过七八年,就都会物是人非。 在这一路上,士兵们谈得最多的就是杀贼立功了,赞扬得最多的,还是破陈灭突厥的那几战,那几战,让人历历在目,身临其境一般,韩世谔听着兵士们的议论,也别有一番热血上心头。 在大道上行军,一日可行军两百里,日出而行,天黑则宿,不到两月余日,他们就己经赶到了辽东,辽水边上的通定镇渡口。 通定渡口是隋朝在北方的军事重镇,这里驻有大军镇守。 要知道,这大营帐下的兵马,三分之一的兵力是骑兵,他们骑**熟,行动如风,快捷不在突厥人之下,无论高句丽选择哪种方式都会遭到杨谅帐下兵马的攻击,汉王杨谅选在这里驻扎,摆明了是要与大战一场。 这是眼前是无穷无尽的辽河,一阵风吹过,沙沙作响,泛起阵阵浪花,翻腾远去,好不壮阔。 此时在这辽水边上的通定镇渡口边,十数万大军连营十几里,旌旗满天,人喊马嘶,喧嚣的声浪在五十里之外,都能感受得到,营地里,大隋的士兵们排成整齐的阵列,人人顶盔贯甲,气势如虹,杀气腾腾,一连数日,他们除了训练,当值,没有什么事情,日子过得轻松惬意。 宽阔的辽水似乎也被这支规模巨大的军队所震惊,奔腾的速度都比往年的八月要慢了不少,水上已经架起了上百座浮桥,只待辽水西边的主帅一声令下,十万大军就将杀过辽水,以不可阻挡之势将高句丽的辽东之地淹没。 在这百里的连营里,设在通定镇边的一座大营,却是显得格外的气派,不仅方圆三里,比寻常的兵营要大上了一圈,而且骑着高头大马,披甲蒙面的龙骑禁卫在营地四周逡巡,营地四周星罗棋布的岗楼上,肩膀明显比普通士兵们宽出许多的神箭手们警惕地注视着远方,而在营地正中的一面大帐边,一杆七八丈高的旗杆上,四五尺见方的大旗迎风飘扬,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帅字。 这个大营正是汉王杨谅的行营所在,也是这次征讨高句丽的辽东军的大营,与营帐外热火朝天的情形不同,营帐里却只有五六个高级将领和幕僚在,而这帮人正分成两拨,面红耳赤,七嘴八舌地争吵着,营帐里不象是议事的场所,但象是一个菜市场。 站在左手边谋士行列里第一位的乃是一个四十多岁,花白头发,脸上的皱纹密布,双目如电的文官,中等身材,一袭青衫,神容平静,正是当今汉王杨谅的首席谋臣,汉王府谘议参军王頍。 而站在王身边的,则是一位须眉如雪,身材魁梧,全身披挂的红脸老将,岁月的风霜已经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刀刀印记,他双眼看天,眉宇间尽是一股桀骜不驯之色,正是传说中的南朝第一猛将,萧摩诃,今年已经六十有六了。 还有一人,却是这次的东征,杨素特意把时任内史侍郎的封伦,加了一个参军的军职,派到杨谅的军中。就是希望他能在这支奇兵中建功立业,今天的军议,他也是穿了一身明光铠,听到这话时,他站出列,拱手道:“末将以为,我们的兵力断不可少,尤其是骑兵,因为打的就是个出其不意,敌都平壤离我们也有数百里之遥,只靠步兵,难以达成突然性,所以骑兵是一定要带的。” 站在右首第一位的正是半年前大破岭南的英雄周法尚,周法尚年约四十,看起来沉稳干练。 周法尚的眉头一皱,站出来说道:“封参军,现在以我们的实力,如果按你所说,那只能领带三万骑兵了,你觉得这种兵力可以攻下平壤?” 封伦摇了摇头,反驳道:“周将军,为什么只能带三万骑兵?而不是我们全部兵力呢?” 周法尚闻言微微一愣,反驳道:“封参军,你什么意思?我们可是只有十余万兵马,而且陛下只是让我们挠敌,你是想让我们的这些人,全部陪你违反圣意,从而导致全部深陷敌阵当中吗?” 封伦微微一笑,也不气恼,反驳道:“周将军,请你注意,如果我们只带三个月的口粮,以我们十余万的这个兵力,应该足够在敌国的各路援军勤王前,攻克平壤了吧。” 第319章 帅帐争斗二 周法尚闻言先是一惊,转而怒容满脸的责问道:“封参军,这可是正式军议,就算可以敞所欲言,也不可以拿着大隋几万将士的性命当儿戏,照你这种打法,几万大军只带着两个月的口粮,在遥远陌生的敌国作战,一旦突击不成,被迫转入防守,那可是连一个月都撑不过去,到时候你是想看着全军覆没吗?” 封伦却是不屑地“哼”了一声,狂言道:“当初项羽破釜沉舟,韩信背水一战,士有必死之心,将无偷生之志,只有这样,才能暴发出最强的战斗力,加上我隋军骑兵的高度机动性,半个月内,就可以扑到平壤城下,敌军措手不及,我军可一战而下,大局定矣!” 韩世谔闻言,猛地高声喝道:“末将以为,封参军此计不可行!” 顿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在了,站在右首第五位的韩世谔身上。 那封伦闻言,他的嘴角抽了一下,沉声道:“韩将军!本将此计怎么就不可行了?” 此时,一身戎装的韩世谔站出列,先是向着主位上的汉王杨谅行了一礼,随即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从容地说道:“末将以为,此议有三不可行。第一,此次出征,陛下的公文上说得清楚,我们十余万人,主要起的就是在高句丽境内压迫他们,使其主力不可大规模,调往辽东的战略牵制作用,若是按封参军的这种打法,是要变次为主,反过来要辽东大军来为我军清后,这一点,陛下是不会答应的,朝中诸位大人也是不会答应的。” 封伦闻言摇了摇头,缓缓说道:“韩将军!谁说了我军一定就只能让高句丽不得安稳?凡兵法,以正合,以奇胜,我军大多数都是骑兵,这本就是奇兵,这时候我军要是突然出现在平壤城下,不是正好可以破国擒君吗?” 韩世谔闻言,也是微微一笑,又道:“封参军,可这一切的前提是我军可以破国擒君,你可有充分的把握,一定可以靠着四万骑兵的突袭攻下平壤?万一突袭不成,我军只能顿兵于坚城之下,远离朝庭的补给,到时候恐怕还得指望,朝庭的大军能来救咱们了,如果到了那一步,陛下跟高、杨两位仆射,必定会治我们违背军令之罪,对不对?” 封伦动了动嘴,但是也没有敢接话,他也确实不敢打能攻克平壤的保票。 韩世谔见这封伦没说话,于是继续说道:“这第二,就算我军突入高句丽境内,遭遇高句丽伏军的话,我军还可以通过,各兵种之间的配合从容化解,可若全是骑兵,遇到这种风险,不知道封参军要如何规避?” 封伦闻言,却是冷笑道:“奇兵突袭,本就是要抱了九死一生之心,瞻前顾后,怕这怕那,还上什么战场?真要是碰到风暴,那只能自认倒霉,你当就算是全兵种,遇到高句丽的伏军,你还能建功立业吗?” 韩世谔的眼中光芒一闪,紧紧地盯着封伦,厉声道:“封参军,我们为将者,未虑胜时,就得先虑败,我们必须对十万将士的生命负责,全兵种的军队碰到这种情况,至少可以通过互相和做,中途折回,最少,也不至于全部损失,若是按你这打法,真要碰到高句丽的伏军,到时候这数万骑兵,只怕是一人不回,这责任你也能负得起吗?” 封伦毫不示弱地回道:“带军远征,深入敌国,本就不能抱着生还的打算,一往无前者可以死中求生,犹豫不前者只能一足无间,封某既然来了军中,就要随军远征,真要碰到高句丽的伏军,葬身战场了,也就认命,想那么多干嘛!韩将军!我记得你爹韩擒虎也很有胆色,怎么他的嫡子,却是这么没有胆色?难不成真是虎入犬子。” 韩世谔闻言,气急反笑道:“封参军,你自己可以不要命,却也得问问在场几万将士,是不是也都象你这样想的,大丈夫建功沙场,封候赏爵,自然是我们大家来这里的原因,但如果把命都搭进去了,那没有几个人愿意。” 韩世谔的一席话,说得在场的一众武将们连连点头,汉王杨谅没有说话,微眯着双眼,抚须道:“韩将军,你继续说吧。” 韩世谔闻言,继续说道:“这第三嘛,如果是纯骑兵部队,高句丽国多崇山峻岭,并非北方的大草原,可以让骑兵一往无前,如果我们一切顺利,能在相对地形平坦,适合大部队展开的登陆,那要穿越六七道关口才能打到平壤,至少需要一个月,到时候高句丽人就是动作再慢,也至少能做好防守平壤城的准备,我想请问封参军,我们骑着马该如何攻城?” 封伦嘴角勾了勾,看了看在场的诸将,开口说道:“这还不容易?我们有了骑兵,野战对付高句丽军不在话下,无论是平壤城中的敌守军还是来勤王的部队,都可以轻松地在野外击溃,到时候围住平壤,就地伐木,制造攻城器材,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攻下来了。” 韩世谔冷笑一声,提醒道:“可是封参军好象忘了,你只带了三个月的军粮,在路上最快也要用半个月左右,奔袭平壤也要半个月以上,伐木造攻城器材,怎么着也得半个月,请问若是在一个半月内攻城不克,你到时候让我们的军士们吃啥喝啥?” 此刻封伦的额头上,也是开始冒汗,但他仍是强自镇定地说道:“我们在奔袭平壤的一路之上,攻州破郡,高句丽的城池里,总是有粮食可吃的,再说了,最不济到时候高句丽田地里的粮食,也该成熟了,不是正好可以收割吗。” 韩世谔摇了摇头,似乎是要跟这封伦杆上一般,反驳道:“封参军,你可知坚壁清野么?那些高句丽人,也都不是傻子,如果我大军入侵高句丽,那么他们一定会抢收粮食,哪怕是烧掉,也不会给我军留下足够的粮草。至于你说的攻州破郡,这就跟你刚才计划的骑兵突袭,绕过沿途的州县,直趁平壤城下的打法不符合了,如果你要一路平推,稳扎稳打,那需要骑兵做什么,带上四万步兵慢慢来就是了。” 第320章 帅帐争斗三 此时封伦身上的汗越出越多,他急忙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沉声道:“韩将军!战场上的情况,可谓是瞬息万变,当然是首先以骑兵突袭平壤,如果能一击得手,当然最好,如果久攻不下,就分兵攻掠附近的各个州郡,怎么可以现在就把打法和战术固定死了呢?你也算是久经沙场了,不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吧。” 韩世谔却是叹了口气,反驳道:“封参军,你这办法就是抱着侥幸心里投机取巧罢了,说得难听点,这就是拿几万将士的性命赌博,赌成了能攻下平壤,赌不成的话,顿兵坚城之下,将陷入敌军的铁壁合围,一路之上的敌军州县,看到我军骑兵直奔平壤而去,一定会派军尾随袭扰,同时加紧收割粮食,屯于城中的仓库,你就算到时候分兵攻取州郡,这些城池在破城之前,也一定会烧掉所有的粮食,不会留给我们的,到时候不出三月,我军骑兵皆会饿死,到时只能成为异国之鬼。” 封伦给韩世谔说得目瞪口呆,却是找不出一句话反驳,嘴里鼓着气,看起来象是个皮球,拳头紧紧地握着,恨不得韩世谔现在就在他的掌中,能让他一下子捏死这个讨厌的家伙。 此时,汉王杨谅的双眼慢慢地睁开,看向了韩世谔,神态平和的问道:“韩将军!你都说完了吗?” 韩世谔点了点头,十分恭敬的拱手回道:“暂时想到的就是这三条不可行,一点拙见,还请元帅多指教。”说完,他的脸上微笑,向着封伦行了个军礼,说道:“也请封参军多多指点,在下仓促之间考虑不周,刚才言语也多有冒犯,还请不要见怪。” 封伦被韩世谔的一番话,气得牙痒痒,脸色铁青,于是封伦重重地“哼”了一声,转向汉王杨谅又道:“大王,这时候就是看咱们的决心了,朝廷组织这十万大军,是何等地不易,我们从涿郡出发,千里而来,都到了辽水边上了,却因为一点小小困难,就想着打退堂鼓,这样怎谈立功?” 汉王杨谅的首席参谋王頍,也是痛心疾首地摇着头,说道:“是啊,大王,这次陛下以兵权相授,就是对您的信任与支持,想当年灭南陈之战,我大隋上下筹划数年,最后也不过出动五十万人,这次征高句丽,几月的时间,咱们就调出了十多万大军,要是寸功未进,不要说对不起陛下,就连这十数万将士,我们也是无颜面对啊!” 汉王杨谅看了看他们,怒吼道:“都给我闭嘴?” 这一下吼起了点作用,在场众人的头脑,稍稍清醒了点,各自行礼退下。 汉王杨谅威严地环视了一眼帐内,又是问道:“各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在场的众将,个个都是面面相觑,因为他们想要说的话,跟不敢说的话,基本上都给韩世谔和封伦说完了,于是全都摇头不语。 汉王杨谅等到所有人说完后,对着韩世谔说道:“那么以韩将军看来,我军这次远征,是不是只能老老实实地,在高句丽小打小闹,不能率军直接大规模拼杀?” 韩世谔闻言心中一凛,因为汉王杨谅的这番话,果然暴露出了他的真实想法,他沉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建功立业的火热的心,这位掌管十数万大军汉王殿下,己经沉寂多年,也许这是他可以建立功勋,入主东宫的机会了,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了,自己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这一点。 但是韩世谔顾不得多想,连忙拱手回道:“回禀元帅,我军既然独当一路,有了机会自然不要放过,若是真的在高句丽境内,发现敌军守备空虚,我军可以长驱直入的话,破国擒君的大功当然不能放过,但是末将以为,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军还是按照陛下的计划,稳扎稳打的好,所以以末将愚见,我们可以带三万五千骑兵、六万步兵,再带五个月左右的兵粮补给,这样进入高句丽境内,如果有战机,可以让两万骑兵急袭平壤,逼敌守城,切断敌军与外界的联系,步兵则一路跟进,沿途攻克城池,夺取补给,万一敌军势大,也可有能力固守阵地,实在坚持不下去,也可合作撤回,这样方是万全之策!” 汉王杨谅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反驳道:“韩将军!你这办法只不过是取了个折衷,按你这打法,即使出了战机,也不可能在最短时间内攻下平壤,因为两万骑兵,根本不可能切断平壤与外界的联系,更不可能制作出攻城器械,若是按这个打法,即使出了战机也不可能破国擒君的,平壤是高句丽的国都,即使守军只有最低程度的万人,即使没有充分的准备,想要攻克平壤,也至少需要二万人,也就是说,如果选择奇袭的打法,那骑兵不能少于五万,而且必须是战斗部队,俱是精锐才可。” 说到此处,杨谅哈哈一笑,又道:“韩将军!你和封参军的眼里只有平壤,却没有想到高句丽其他的城池,如果我军突袭平壤不成,也不必顿兵平壤坚城之下,而是挥军南下,趁着高句丽各路援军回来之前,攻陷高句丽南部的重镇冬忽城,这里是以前汉朝带方郡的郡治所在,南边就靠着百济与新罗所据有的汉江平原,一旦我军攻克冬忽城,由于这里有着数万户人口,不可能象其他小城池那样烧掉粮仓,就算他们烧掉粮食,我军也可以向南与百济和新罗两国取得联系,以他们两国和高句丽的敌对关系,见到我天朝大军后,自会奉上军粮,到时候我军以冬忽城为根据地,可进可退,如果高句丽北方的主力大军返回,则固守待援,如果高句丽北方大军不返,则在得到了充足的粮食补给后,北上围攻平壤,这样的打法可以与辽东的主力大军形成响应,使高句丽南北不可兼顾,一战可以破国!” 此言一出,所有帐内的人,都是脸色一变,武将们个个开始兴奋地交头结耳,两眼都在放光,而身为参军的谋士们,则一个个都是低头不语,细细地品味起汉王杨谅所说的战法来。 第321章 帅帐争斗四 此时,杨明度也是站了出来,拱手道:“元帅,我军奉了陛下跟两位仆射的旨意,就是要在这一带扎营固守,顺便拖住高句丽的人力物力为上,您这样直接绕路去打高句丽南边的冬忽城,那可是完全不在这个作战内,要是缺少良草的话,那可能还要让陛下他们救援,只怕陛下他们,也是不会同意的。” 汉王杨谅闻言的脸色一沉,又是说道:“杨参军!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既然执掌全军,就得为全军十万多将士生命负责,刚才韩将军说得很有道理,不顾一切地攻击平壤,是以所有人的性命为赌注的搏命之举,能成功固然最好,可一旦失败,我大军内无粮草,外有强敌,顿兵坚城之下,连援军都是指望不上的,要么全部饿死,要么就是拼死一搏,所以本帅思前想后,我们有机会的话就攻击平壤,没机会的话虚晃一枪,转而攻掠高句丽南部重镇冬忽城,打通新罗和百济的联系,可保万全,而且父皇让我进军平壤,就是为了牵制敌军的力量,让高句丽境内不得安宁,可是我军如果攻取冬忽城,在高句丽的南方长期立足,也能达到同样,甚至更好的效果,只要控制从高句丽买召忽城到冬忽城一线,那样我们大隋就算是在高句丽境内,拥有一个据点,而我们大隋的援军,也可以从陆地跟海上源源不断而来,在高句丽的南部站住了脚后,随时可以北上攻击平壤,甚至向南攻击百济和新罗两国,那也是一种选择。” 说到此处,汉王杨谅再次冷冷环视诸将,语气森然道:“父皇几年前命本王戍守代洲,为的便是守卫我大隋疆土,不使一分一寸有失,如今高句丽的叛军,意图大举南下,侵我大隋边江,屠戮我大隋百姓,攻占城池,我等身为大隋之将,久沐皇恩,身负百姓子民生死大事,怎能坐视叛军张狂至此?” 汉王杨谅狠狠一拍身前桌子,嘶声大吼道:“本王戍边这几年,向来是我打别人,何曾被人打到家门口来了?这是奇耻大辱!诸将谁为本王洗刷它?” 在场众多将领,顿时群情激愤,同时起身抱拳,大喝道:“末将请战!” 汉王杨谅瞪着血红的眼睛,一股凌厉的杀机倾泄而出,语气冷若冰霜,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本王要你们把这些叛军!全部杀光、一个不剩!记住,是一个不剩!” “是!”众将齐喝,场中随着轰然的盔甲铁叶作响,而变得杀气冲天,场中诸将的脸上,布满了浓郁的激愤之色,一个个瞪着双眼,像一只只在笼中不耐游走的怒兽,急待出笼一口咬断敌人的脖子。 周法尚、韩世谔与杨明度三人,都是冷眼旁观,表面虽一片平静,心中却被汉王杨谅帐下诸将的冲天战意,给深深震撼住了。 由将而知兵,杨谅帐下的诸将,都能如此骁勇剽悍,那么旗下的军士们,想必也差不到哪去,他们现在是打高句丽,将来如果有一天汉王杨谅手中令旗一挥,命他们南下攻打朝廷,他们若也如今曰这般激昂高亢,那么朝廷大军如何抵挡? 韩世谔的心中虽在思考,却不敢表现在脸上,他仍旧一副微笑的神情,仿佛事不关己一般,静静看着汉王诸将,向汉王杨谅慷慨激昂的请战。 汉王杨谅待众将情绪高涨,战意盎然之后,这才放缓了语气,冷冷道:“诸将肃静!现在本王下军令,诸将既有杀敌报国之心,那么本王军令一下,任何人都不得推搪军令,军中无戏言,违令者斩!” 众将闻言,纷纷齐声抱拳道:“末将誓效死力!” 汉王杨谅有意无意的扫了周法尚、韩世谔、杨明度三人一眼,眼中的神色颇为阴冷。 似乎汉王杨谅的心中,己对战事布置早有安排,毫不犹豫道:“萧摩诃听令!” 浑身披挂的萧摩诃往堂中一站,抱拳喝道:“末将在!” “命你领大营精骑兵五千、步兵两万,为左军大将,领兵杀敌,倘若若败,本王必斩你项上人头!” “末将遵令!” “侯能听令!” 一名长得粗壮魁梧的,微微有些发胖的中年汉子站出来,抱拳大喝道:“末将在!” “命你领大营精骑兵五千、步兵两万,为右军大将,领兵杀敌,倘若若败,本王必斩你项上人头!” “末将遵令!” “周法尚听令!” “末将在!” “命你率五千骑兵,两万歩兵为前军,为我们大军打开通道,倘若若败,本王必斩你项上人头! 周法尚闻言,咬了咬牙,回道:“末将遵令!” “丘福听令” “末将在!” 带兵五千押赴粮草,跟随周法尚大军之后,万万不准让本王麾下的儿郎们饿着!若有懈怠,斩!” 一道道军令下达,汉王杨谅的诸多将领到各自的任务,神色大多兴奋不已,纷纷露出了笑容,不过那笑容却狰狞可怖,如同死神即将收割人命一般残酷,这就是大隋府兵的骄傲。 韩世谔跟杨明度相视一眼,都是默然不语,静静观察着将领们的表情,和汉王杨谅的一道道命令布置,心中细细品位着汉王杨谅打仗的风格,他发现汉王杨谅作战很直接,都是迎敌而上,没有过多的花巧和迂回,指挥之时招数大开大阖,沉稳大气,颇有朝中将领的套路之风。 而一个不怎么施展计谋,只知硬打硬冲的将领,自然不是好将领,但汉王杨谅敢这般下令,多半也是对麾下将士的战力有着充分的自信,他相信自己的将士不会比高句丽人差,所以他敢打硬仗,自信,往往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 “韩世谔、杨明度二人听令!”冷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韩世谔二人领声,同时回道:“末将听令!” 神色一肃,汉王杨谅冷冷说道:“命你们二人领兵,为斥候军,遭遇叛军大股人马之时,就将叛军引往我军之处,分而围之。” 韩世谔闻言暗怒,孤师诱敌,傻子都知道是最危险的差事,汉王杨谅倒真好意思开这个口,这不是摆明了要他死无葬身之地吗? 韩世谔忍住气,沉声道:“不知大帅拨付给末将多少兵马?” 汉王杨谅冷冷道:“韩将军!你们这次奉旨来这里,手下不是带着五千关中铁骑吗?他们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精锐之师呀!” 第322章 帅帐争斗五 说完,汉王杨谅扫视了一眼众人,沉声道:“众将听令,十五出征,其余众将由本帅亲自率领为中军,五千骑兵由韩、杨两位将军率领,领先三天为前军斥候,直趋平壤,无果的话,我们就拐道冬忽城目标冬比忽城!” 此令一出,如同在沸水中丢了一块大石,掀起千层浪,所有人一下子不顾军议时不得私自议论的军令,开始交头结耳地议论起来,而杨明度之前闻言,已是脸色大变,这次更是直接越班而出,拱手道:“元帅,请问您下这条军令,是如何考虑的?” 汉王杨谅冷笑一声,朗声道:“杨将军!本帅刚才思考了一下,这破国擒君的头功,就应该给你们二人,这五千精骑归于你的指挥,带三个月的军粮出发,正好乘了你们的心,如了你们的愿啊。” 杨明度也不顾这是在军帐之中了,又道:“元帅,你如果想让我们二人送死,直说便是,何必派那五千将士陪葬?” 汉王杨谅脸色一沉,喝道:“放肆!帅帐之中,大放厥词,你就不怕军法吗?你且说来,我怎么就让你们二人送死了?” 杨明度重重地“哼”了一声,怒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你给我们五千骑兵,就算个个都是天兵天将,也不可能靠这点兵力攻克平壤,高句丽可不是岭南那些不经战阵的蛮夷,他们从建国以来就不停地在打仗,带甲数十万,地方三千里,要是能给我们五千骑兵就能灭了,那我朝还用得着出动十万大军征讨吗?” 汉王杨谅还没有说话,那封论却是哈哈一笑,朗声道:“杨将军,你怎么能这样灭自己的志气,涨他人的威风呢,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大隋将士破釜沉舟,一往无前,士有必死之心,将无偷生之念,难不成杨将军怕死不成。” 杨明度本就不善言语,的脖子都涨得通红,叫道:“有勇气不代表着要鸡蛋碰石头,如果有几万铁骑,自然可以突袭平壤,就这五千人,想一路从南浦打到平壤,除非是高句丽王把自己的御林军也全调到前线,还有那么一丝可能,还请大帅三思啊?” 只见汉王杨谅沉声喝道:“杨明度,本帅念在你是越国公的子侄的份上,对你平日以礼相待,也希望你能为大军献策,以实际行动报国立功,可是今天你却在这帅帐之中,哪还有一点将领的样子?我杨谅治军一向赏罚分明,在我的军中,只有军人,没有什么特殊人物。来人,给我把杨明度推出去斩了!” 汉王杨谅的亲卫头领暴诺一声,就带着几个剽悍的军士,架着杨明度就要向外走,他这下突然意识到脖子上凉嗖嗖的,自己刚才一时失态,确实犯了军法,要是真的给这样砍了,那可就冤死了。 韩世谔看得心中不忍,第一个站出来,拱手道:“元帅!刚才是杨将军一时激动,杨将军虽然出言无状,但念在他也是一心为国的份上,这次还请从轻发落,饶他一命吧!末将二人愿意领军出战!” 这次跟着汉王杨谅一起出征的侯能,也是说道:“大帅!杨将军虽然其行可诛,可是大军出征之前,擅杀将领,似乎不太吉利,不如这次就放他一回,以观后效吧。” 王頍的嘴角边,也是浮起一丝微笑,随即站出来拱手道:“元帅,杨将军的出言无状,可能是天这么热,又面临大战,难免情绪会失控,依我看这回还是饶他一次,让他戴罪立功吧。” 汉王杨谅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他点了点头,怒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杨明度在帅帐之中拒不从命,公然顶撞主帅,无端置疑同僚,本当斩首示众,念在众将求情,又有大战来临,三十大板暂且不打,就将他降为伙长,随五千骑军一起行动,其副将之位,就由羊翔将军暂代。” 在场众将一听,心里一下子都是一紧,而韩世谔更是拔凉拔凉的,因为这位羊翔,当年就是接应隋军过江的带路党一号,本身是大草包一个,但就是因为当了带路党的典型,才被隋文帝杨坚特意提拔成开府将军,给江南竖立一个典型,当年还曾因为投降时位列周罗睺之上,还被自己父亲韩擒虎,当成嘲笑周罗睺的话柄。 可是羊翔的草包无能,天下皆知,本来隋文帝杨坚,也以为羊翔是南梁名将羊侃之后,多少也有那么两下子,所以入隋之后把他放在江南让其镇守京口,结果想不到江南叛乱一起,羊翔居然被几千农民军打得丢盔弃甲,让城而逃,战后也论罪被削官。 羊翔后来靠了行贿皇甫绩,才在杨素大军平定江南时,跟着以庶人身份从军,混了点军功,又爬回了仪同将军之位,但羊翔的无能从此不仅连江南人知道,就连隋人也看得一清二楚了,此后多年一直把他当个摆设放着,有战事时再也不调他。 这次羊翔听说有远征的机会,又托了关系找上了杨素,杨素看着那一点关系,也就勉强把他留下,只是在场的将帅们都心知肚明,让这位仁兄当主将去打仗,若是还能打胜,那老母猪都能上树了。 可是杨明度旋转哪还能说半个不字,只能叩首道:“多谢元帅不杀之恩!” 随即他就站起身,也不理会一脸得意,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多大便宜的羊翔,看了韩世谔一眼,在亲卫等人的监视下,出帐离去。 两日后的西郊大营之中。 韩世谔跟杨明度,从长安带出来的五千骑兵排着整齐的队伍,静静伫立于校场一角。 此时,众将士都是骑在马上,手里抓着缰绳,一动不动,五千人如一人,沉稳如泰山,岿然巍峨。 校场之上,黄沙漫天,风尘滚滚,大风夹杂着沙尘,狠狠打在众将士的脸上,如刀刮一般生疼。 韩世谔和那羊翔负手立于点将台上,望着麾下将士们一张张年轻活力的脸庞,韩世谔的心中,不由生出许多不忍。 因为,这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这次跟着他出关深入高句丽,活着回来的能有几人?都是爹生娘养的汉子,谁不心疼? 想到这里,韩世谔自己也禁不住,浑身微微颤抖起来,这是战争,残酷无情的战争,出征之后他能活着回来吗?家里琴儿跟凉洲的父母,正曰思夜盼的等着自己回去,而此刻,他却要领着将士们奔赴未知的北方,前途莫测,吉凶未卜。 韩世谔狠狠咬了咬舌尖,努力忍住心中似快要喷薄的恐惧感。 因为这是国战!抗击高句丽是隋人的义务,况且,要是这次能把高句丽打残了,那么大隋的百姓,也许就不会在再受苦受难了。 第323章 初遇敌军一 韩世谔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念想,迎着凛冽的黄尘大风,暴烈喝道:“将士们!我们现在就要上战场了,你们怕不怕死!” 五千将士神情凛然,沉肃大喝道:“不怕!” 韩世谔看了看他们,又是高声喝道:“说句心里话,我有些怕死,可是抗击外敌,是我们每个隋人都有责任去做的事情!因为在我们的身后,是奉养我们的百姓,我们的乡亲!我们的家人,我们要是不战,他们就会被外敌杀戮歼银,你们说,我们怎么办!” 五千将士闻言,先是一愣,之后高声喊道:“杀!杀!杀!” 韩世谔顿时百感交集,望着眼前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忽然放缓了声调,含泪笑道:“我们也许都会死,但是我们一定死的值,你们怕吗?” 五千将士齐声喝道:“我们不怕!” 韩世谔神情一肃,大声道:“你们放心!因为,就算是死,我也会陪你们一起死!” 这句话仿佛,将在场所有将士的热血点燃了,因为一位爵尊位高的权贵公子,愿意陪他们这些苦哈哈的大兵一起死,于愿足矣! 五千将士感动得胸中血气荡漾,纷纷振臂高呼。 “杀!杀!杀!” 韩世谔刚才的寥寥数语,就已经点燃了,大隋府兵将士们的心中,那一团炽热的火。 韩世谔看着他们,大声喝道:“敌人若胆敢拦阻我们,他们的下场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杀!杀!杀!” “大军开拔!” ······ 韩世谔领着五千前军斥候,向北开拔而去,奔向前途未知,吉凶未卜的高句丽。 汉王杨谅的大帐内,杨谅跟王頍闻知韩世谔已率部出发,心里同时喜了一下。 因为一张囊括了立主东宫的大网,己经缓缓拉开,汉王杨谅这次的决心很坚定,因为这一场大功劳,他是势在必得的,因为这是国战,汉王杨谅纵有大的野心,但是他老子的命令,却是不敢稍忘,打伤、打疼,甚至是扫除高句丽境内的力量,是他杨谅的使命,在他心里也是占据着一定的位置。 至于让韩世谔他们,五千人为斥候营,同样的,韩世谔背后存在的韩擒虎,也是成了汉王杨谅入主东宫的障碍,如今施展巧计,将这韩世谔给除掉的话,杨谅的心里感觉特别的畅快。 汉王杨谅坚信,如果他这能歼灭高句丽的有生力量,导致高句丽元气大伤,那么就为他将来的,入主东宫铺平了道路,他也坚信,韩世谔他们五千人出战,活下来的机会,一定很是渺茫,怎么说高句丽,也有几十万带甲之士,一定能让他们吃一个大亏。 现在韩世谔他们这些斥候营,己经出发了,过几天汉王杨谅他们也要出发了,因为他也必须汇合大军主力,然后一路前行,一路在辽东的土地上,布下坚不可破的阵势,等待高句丽挥兵来攻,那么这一战,将彻底改变大隋和他杨谅的国运! 关外,辽东的开阔的土地上,遍布高低起伏的丘陵山包,就如同一幅天然雕琢而成的美妙画卷,在韩世谔的眼前铺展延伸。 骑在马上,韩世谔稳如泰山,看了看地形,杨明度在他一旁策马上前,愤愤不平说道:“韩将军!汉王杨谅把咱们挤兑到前面去送死,让他在后面悠闲从容的布阵迎敌,胜了,是他汉王运筹帷幄有功,败了,是我们这斥候军,没按他的计划诱敌,反正好处都是他的,责任全是我们的,照我说,我们根本就不该答应他!” 杨明度现在被降为一名伙长,韩世谔就利用职权,将他跟调到自己的近卫营里。 韩世谔看了看在不远处的羊翔,冷哼道:“我不答应他行吗?当时诸将都在跟前,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我是再若怯战避战,搞不好,还会更惨!” 杨明叹了口气,无奈道:“韩将军!难道咱们真的跑到高句丽的城池那里去送死?老子这辈子还没打过,如此窝囊的仗!” 韩世谔闻言,看了看天色,已是中午时分,心道:如今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韩世谔没敢奢求过什么战无不胜,可最起码要了解敌人,尽量多,必须多的了解。 所以,就在前不久,他己派了二十支,十人的斥候小队分散到四周,韩世谔随即让帐下的军士们体整,此次的他抱起装酒的皮囊,猛地灌了一大口酒,然后又将两块牛肉放在篝火上烘烤起来,他望了一下不远处的杨明度,发现他那目光充满了急不可耐的神色。 这时,韩世谔站起来,走向了他的身边,将皮囊递给了他,淡淡一笑道:“杨将军!喝一口,我们现在急也没有什么用,走一步算一步吧!” 而在另一边的斥候小队上,十名着隋军打扮的年轻汉子,牵着马从树丛中鱼贯而出。 “小四!你们几个还有多的烈酒没有?匀点给我行不”为首的一名隋军轻声问道,他的身材十分粗壮,长着一张大饼脸,那人似乎是小队的伙长。 不料他的话音未落,却听“嘣”的一声弓弦响动,只见眼前亮光一闪,然后便觉脑中一阵剧痛,随即便哼也未哼一声,倒地死去。 在树林中,有人刚才射出了利箭,箭头从此人左眼射入,穿透了其后脑,立刻便让他当场毙命。 其余的府兵成员,见此情形,大喊了一声道:“有敌人!大家快动手!”然后就是左手再搭上一支箭,就开弓射出。 箭如寒光一般闪过,就射倒了名来者。 此时在树林里,也有几名敌人也叫了起来,喊道:“上啊!杀了他们!” 不过他们说的是高丽话,几人大部分都听不懂。但也猜得到必然是叫动手了。 树林中立刻又窜出近二十名敌人,个个都是手持大刀和长枪,显然是早已准备就绪,想等接近之后就暴起杀人。 剩下的几名斥候,都知道本能的杀敌自保,眼见敌人的人数,多了自己一倍以上,也被激发了血性,或手持长枪,或手持大刀和利剑,冲了过去,和敌人杀成一团。 此刻,此时隋军的那名弓箭手,则是搭上两箭,左右开弓飞速射出。 眼见两名敌人惨叫一声,胸膛中箭倒下。 第324章 初遇敌军二 而这时,那几名隋军士兵,也是已经挥起刀盾,杀了几名敌人。 高丽人的斥候,显然也是没想到这伙隋军斥候,不但没有惊慌失措,还能如此凶猛。 虽然他们人数要多出一倍,但被这些隋人一阵疯狂砍杀,霎时便有七八人丧命,而隋人这方仅有两人轻伤、一人死忙,这让他们不禁胆寒,自己是遇到了一队什么隋军斥候啊? 让让更为惊慌的就是,那名隋人弓箭手,不但能一次发两箭,而且他的每一箭,都能必中一名敌人,而且不是射穿咽喉就是眼睛、胸膛等要害部位,可谓箭箭毙命。 此时,高丽人的首领,已被射死,余者开始全凭一腔热血,以为己方人多,一拥而上便能全歼敌人,替首领报仇血恨。 可是这几个回合拼下来,对方隋人的武功和箭术高得出奇,特别是站在最后面的那名弓箭手,几乎是箭无虚发,每一箭射出,己方便有一人毙命。 虽然他们也有弓箭手,但却箭矢还未拔出,便被眼尖的对方先行射死,可自己的近战人员,却因对方另外几名士兵的阻隔,始终无法贴近。 约莫一柱香功夫,高丽人二十人,便只剩下了三人,余者已全被杀,那三人这时心已胆寒,相互对视了一眼后,撒腿便向后面的树林跑去。 他们清楚,只要进了树林深处,对方的神箭手,便难以射中他们了。 不过,他们却是小看了,那隋人弓箭手的追击速度,只见那弓箭手左足一点,身形如鬼魅般向高丽人追去,不过盏茶功夫便已追上。 “啊!啊!”两声惨叫之后,两名高丽人,就己被隋军那名弓箭手给杀死,而最后一名敌人也很快被那弓箭手截住。 “高明,别杀了他,抓个活口给将军!”另一名斥候忙叫道。 这个高明虽然年纪不大,作战经验却是丰富,他砍伤了那人的左腿,让其无法再逃,然后将其在众人的面前重重一摔,厉声喝道:“跪下!” 只见那名高丽人双目赤红,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却被快速赶到的隋军老兵,各按住他的一条胳膊,根本动弹不得。 这时,那名高丽人却是恶狠狠地,瞪着面前的高明,嘴里用高丽话骂骂咧咧着。 “混蛋,竟敢骂我们!”高明虽然听懂了他的高丽话,但是大概也能猜道,当即抡起手掌,狠狠掴了他两个耳光,打得他嘴角流血。 “咦?高明原来你会高丽话啊?”小队里的一人,惊讶的问道。 高明这时抓住那俘虏的衣领,见他死活不在说话了,于是面露狰狞之色道:“是的!我原本就是琢郡人,时常有高丽人来我们这里做生意,便学会了高丽话,刘头,即然他不肯说,那我们就把这家伙杀了吧,为伙长报仇!” 那刘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伙长,点了点头,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满是高丽人的尸体,现场一片狼籍,于是问道:“大家有没有受伤?” “刘头!伙长跟小七死了!”另一名隋人此时含着热血,又抱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士兵尸体,奔到了他面前。 那刘头吃了一惊,望着眼前的尸体,亦是心中一痛,这名士兵叫韩小七,是他们这队人中,最年轻的一个,可现在竟然就变成了一具尸体,这实在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那刘头当即便道:“大家噤声!四下搜索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敌人!” 九人于是便纷纷散开,小心翼翼地开始查探起来,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你刘头身后,就传来高明的声音,只听他喊道:“刘头,你过来一下!我发现线索了!” 刘头连忙跟着他,走向森林深处钻了进去,他这时已经可以肯定,他们己经离高丽人相当近了,只不知道是高丽军的大部队还是斥候部队。 他们立刻便顺着山麓奋力向山峰顶攀去,他们所处的这座山,并不高,但却走起来十分艰难,因为山上到处都覆盖着冰雪,而且山路也很崎岖,一不小心就会摔落下去。 高明走在最前面,刘头却是紧跟其后。 这时,夜幕已经开始降临了,黑夜之中,他们又不敢打起火把,自是攀登更为不易,不过谁也没有说话和抱怨,反而有些紧张和兴奋。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他们便攀到了山顶,举目望去,只见山峰的另一边是一个巨大的山谷,谷内繁星点点,到处是篝火和火把,几乎占据了半边山坳。 那刘头粗略观察了一下,从火把和营地的范围看,此大营内的军队人数,至少也在四千以上,甚至有可能上五千,那么前来偷袭的自己部队的,应该是在五千人左右。 虽然已经确定了敌人的位置,但是刘头等人却并没有马上撤走,因为他们作为前军的斥候,他们的任务并不仅仅是要找到敌人主力在哪里。 还要侦查敌军的武器装备、士气状况,马匹及粮草等。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还要抓一个活口,拷问一番好得到更详尽的情报。 不过,如今在已是深夜,无法探查这一切,他们只有等待天亮。 两人此时也不好再下山去,而是缩在山顶的一块巨石后,用毛毯把身体裹了起来,然后依偎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了,刘头就己第一个醒来,发现高明正在一边,轻声喊道:“起来吧!天都亮了!” 这时,“叮铃铃!”一阵鸣金声在山谷中响了起来,高句丽的大营内,便开始喧闹起来。 这时,灰色的雾气已经渐渐消散,让他们可以看清楚山谷中高丽军大营内的情形。 只见一顶顶的浅灰色的帐篷密密麻麻排列,布满了半个山谷,约莫有四百多顶。 高丽士兵们在铃声响起后,便纷纷出帐,一个个顶盔披甲,穿戴齐整,足见其训练有素。 他们正轮流在数十口大锅面前排队,似乎在领取早饭。 那刘头凝望了一会儿后,沉声说道:“这些帐蓬都是小型帐蓬,每顶一般能睡十个人!” “那如此说来,这营内便有四千多人了?”高明心算了片刻,也是很快便得出了敌人军的总人数。 第325章 初遇敌军三 高明微微一颔首,回道:“嗯,其他人应该是派出去了!正如我们之前遇到的那队高丽斥候,便是其中的一队!” 做为一名合格的斥候,在查探了敌军的人数后,便是查看敌人的马匹和装备,这便能得出这营敌人是否精锐,战斗力大致有几许。这也是斥候重要的一项任务,这支来袭的高丽军,应该是一支精锐部队,而高明现在他们要作的,只不过是进一步确认而已。 比如高丽军士兵,大部分都是穿的皮甲,穿金属铠甲的人不多。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高丽才从游牧民族,转为农耕民族没多久,而且一直偏居东北,发达程度虽然比它南面的新罗和百济强,却是和中原王朝没法比,不可能做到人人都披金属铠甲。但他们最精锐的部队却绝对是人人穿着铁甲,这点他们了解的高丽军的情报中,也是知道一二。 而如今他们看到的,眼前的高丽军士兵,却是几乎一半的人,都穿着金属铠甲,虽然看上去有些粗糙和简陋,但也说明了这支部队,在高句丽的大军里,也绝对算是一支精锐之师。 高明又看了一眼刘头,只见他流露出了一种兴奋的神情,他也知道,对于一名斥候来说,发现敌军主力位置,可是一件大功。 这时,高明方才轻轻碰了碰刘头,问道:“刘头,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整理情报传回去了!” 刘头闻言点了点头,就拍了拍他,对高明说道:“走吧!我们现在就下山,把其他人先集合起来!” 然后二人就转身向山下走去,他们现在需要这份功劳,发现敌军主力位置的功劳,足以让他得到军屯之田二十亩,这将大大改善他家的贫困状况。 两人下山之后,将自己这一伙的另外七人也聚集起来,不过,他们让其中一人将情报送走之后,中午他们八人才刚刚吃完饭,高明就率先发现了敌军的异动,在一队百余人的高丽骑兵,回到大营后不久,营中便响起了一阵“呜――呜――”的号角声。 随着这急促的号角声,高丽士兵们纷纷出帐,便开始拆除帐蓬,同时将睡觉盖身体的毛毯、大衣等物裹了起来,然后打捆放在栓在一旁的马背上,看他们的样子,是准备拔营行军了。 那刘头在得到禀报后,亦是心神微凛,目光闪烁的说道:“不好!敌军这么快就迁移了,在今天早上时,敌人还一切表现正常,并没有要迁移的打算。而是在中午那队骑兵回来后,才发生的异动。看来,十有**是敌人发现了将军他们,所以才准备前去突袭!” 高明轻轻撩拔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头发,也是说道:“嗯!从他们要将帐蓬、粮食这些东西,带上的情形看,我们的兵马离这里的距离,定然要在百里以上,所以他们才不得,不把这些东西都搬走。” 刘头闻言,当即便拍板决定道:“我军的行军路线早已确定,大致可以算出我军的行进位置,现在我们马上就往大道去,提前告知将军他们,让他们作好防范!” 九人立刻上马,然后飞快向南方而去,他们人少,带的物资也少,是可以抢在高丽军之前,先一步和韩世谔他们汇合的。 刘头等人南行了两个多时辰,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落日的余辉洒在辽西的大地上,将白色的荒原染上了一层金纱。 而这时,在他们的眼前,却终于出现了长长的骑队,绵延近两里。 “什么人!报上名来!不然就放箭了!”隋军的斥候见八名来历不明的骑兵靠近,都立刻张弓搭箭,一脸警惕地厉声喝道。 “我们是斥候团的,刚刚发现有五千高丽军,正向这里突袭而来!”刘头闻言忙回答道,他这时又反问道:“快带我们见你们将军,快啊!” 那十名隋军斥候,一听有高丽军杀过来,也是吓了一大跳,连忙回去禀报,片刻之后,一名将领方骑着一匹骏马飞驰了过来。 此人正是虎骑营的齐思,此时他也是孤身一人,飞快的赶了过来。 这几名斥候,虽然不识得这将领,但都感受得到这将领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气势,知道他绝非常人。 “将军!我是飞豹营斥候团,第十队第十伙的副伙长刘兵,我们在离此地一百二十里处,发现了高丽军,他们人数约有五千人,他们应是专门攻击,我们小股人马的偷袭部队。” 刘兵简要的介绍了一下自己之后,又马上说道:“这支高丽军,目前正在向我们这个方向奔袭而来,我怀疑我们这支人马,已经被他们发现了,将军得及早防备才是!” 齐思闻言,也是拱手作了一辑道:“我姓齐,单名一个思字,现任左翎卫虎骑营的将领,按规矩,还请你们说一下口令!” 齐思显然有些不太相信,高丽军在隋军大兵压境之时,还敢调动五千兵马,主动进攻大隋五千精锐府兵。 刘兵也是连忙说出了口令,然后又掏出了自己队长,那面飞豹营斥候团伙长的身份腰牌。 齐思和站在他身旁的,另一名将领一起查验了片刻后,方点了点头,确认无误,才将腰牌还给了刘兵。 “齐将军,我们现在情况紧急,敌人也全是骑兵,他们应该会在一个时辰内,就会赶到此地,我们回报韩将军他们才是啊?”那刘兵在收回令牌后,方才问道。 齐思看着他们,大手一挥笑道:“我们得道消息之后,就己经报给韩将军了,如今他们应该也己经过来了吧!尔等先下去休整一下吧!” 刘兵他们闻言,也就只好回自己的营里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韩世谔他们也是带人赶了过来,清风瑟瑟,韩世谔地眼睛,逐渐眯成了一条细缝,因为在旷野地尽头,那一条条淡淡地黑线正在向着己方飞奔而来。 第326章 拼杀一 而韩世谔地骑兵阵营,却是恍如来自地狱地索命鬼魂使者,行军间,夹杂地是天崩地裂,席卷地是山河倒流!金戈铁马,狼烟弥漫河南、中原、奔腾浩荡地河水,照地是恒古未变地惊涛! 高句丽前军地一匹骏马之上,高句丽将领渊田身披宝甲握长剑,此时他的目光,正炽热地充斥着他地双目,因为只要今天他攻破眼前的隋军骑兵,那么他就能或取很大的权势,正可谓富贵险中求。 韩世谔望着气势骇人地高句丽大军,他却是忽然地微笑起来,因为此时的他,似是稳稳伫立在天地之间,不论迎面而来地是漫天地黄土,还是汹涌地伴烟马蹄,都无法撼动他们分毫!因为同等兵力,大隋府兵、何惧之有! 烟尘四动,黑压压的一眼,两边的人马,似乎都是望不到边,伫立在双方大军一千多米的时候,两军都是齐齐停住,韩世谔冷然的观望着,远处的高句丽大军,一字一顿道:“竖我军大旗!” 而那边的高句丽将领渊田,也是一般吩咐手下道:“列我们旗号!”隋军阵营、高句丽军中,两面炽烈的气质,皆是缓缓的立于数丈之高的当空旗上,秋风瑟瑟,只见高句丽将领渊田,缓缓的拔出了宝剑,接着猛然向着远处的隋军阵遥遥一指:“儿郎们,都给我奋勇杀贼!” “杀!”漫天当空,扬起了高句丽大军的如雷轰鸣,滚滚如江的铁骑,踏着漫天烟尘,如同滔天巨浪一般的冲向了对面的隋军阵营,声势铺天盖地宛若魔神降临,面对如此声势,隋军阵营似是有些骚动,眼见越来越近的高句丽骑兵先步,忽见韩世谔中军令旗一挥,五名都尉将军对视一眼,齐声喊道:“放箭!” 千步之外,漫天长箭好似下雨一般,飞快的射向高句丽大军,千余步外的骑卒击杀而去,高句丽前部骑兵防御不及,一时措手不及纷纷大乱,顿时空了一大片。 高句丽将领渊田手下的人马,也是一拥而上,迎面就对着隋军来了一轮箭雨。 一轮弓射过后,隋军最前面的骑兵,顿时也有上百人落马!已经被激怒了的隋军前阵,虎骑营跟飞虎营骑兵们,也是加速冲了上去!高句丽将领骑兵将领,也是朝着前面迎过来的隋军杀了过去。 隋军后阵的三个营,也是飞快的又射出了两轮箭雨,两轮箭雨过后,双方的人马纠缠在一起,刀光血影! 只见一个高句丽的士兵,被隋军骑兵给迎头一刀斩落,那刀还在半空中的时候,接着一转又是一刀,又有一个高句丽士兵中刀,可是在他刀还在半空之时,一名出手更快的高句丽士兵,已经一枪在他的胸口上戳了一个窟窿。 那高句丽军士兵从敌人身体上拔出长枪,转身就要迎战下一个敌人,谁知那隋军竟然凶悍,被那枪刺的身子向后倒在了马背上竟然一时没死,挣扎着做起来翻身一刀看在那高句丽军的后脑上! 两个人一交错的功夫,竟然是两败俱死的结果! 出击的隋军骑兵,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员偏将,此人的兵器,竟然是一柄突厥人才习惯用的弯刀!弯刀相比于长矛,长刀要短小的多,马战对敌一开始就处于不利的位置上。可是此人马战的刀法竟然精奇凶猛,往后一仰身子让过了迎面而来的一杆长矛,侧身一刀砍在那高句丽士兵的胸膛上! 突厥人之所以将习惯将刀打造成弧形,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因为刀身弯曲,增加了刀刃的长度,这样一来砍在敌人身上的时候会加大刀子,在敌人身体上的接触时间,从而创造深且长的伤口!很多时候弯刀并不能一刀杀人,而伤者往往是因为伤口过大流血而死的! 这一名隋军偏将,一刀将那高句丽士兵的皮甲豁开,血肉顿时炸现!一道长长的几乎贯穿上身的伤口,出现在那高句丽士兵的身上,顿时一股血花就迸发了出来,杀了一个高句丽士兵,那名偏将就继续往前冲去! 那隋军在马上搏斗的功夫十分了得,在连续斩杀了五六名高句丽士兵之后,与一名高句丽将领战在一处。 那高句丽将领使一条大枪,足有三米,舞动起来虎虎生风。因为兵器上的悬殊差距,那世军偏将一时竟然不能近身。 两个人打了足足十几个回合,那世军偏将一咬牙,看对方长枪刺来,只是微微的一闪身,让过胸口要害,那枪从他的身侧刺了过去,将他的甲胄挑开,在他的肋部豁开了深深的一道口子!他受了伤却并不停顿,反而加快速度冲上来! 伤口上的剧痛让他皱眉,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 两个人一近身,那世军偏将的弯刀,就划出一抹弧线,正砍在那高句丽将领的脖子上!噗的一声,一股血箭从高句丽将领的脖子上射了出来!那高句丽将领脖子一歪,眼看着只还有一层皮连着肩膀,扑通一声栽倒在马下死了。 这名隋军偏将刚松了一口气,噗的一声,一柄长枪从他的身后刺中,枪头从他的胸口直接穿透了过来!这隋军偏将一声大吼,反手一刀将那枪身斩断,再一刀将身后的高句丽士兵砍死,随即仰天一声大吼! “天佑大隋!隋军威武!”噗的一口鲜血喷出,他的身子一晃,便从马上栽倒了下来! 此时五千多高句丽大军,仅剩三千多人,在他们刚想后撤之时,隋军另外的三个营,也是快速的押了上去,将他们阻拦了下来! 领兵的高句丽将领渊田知道中计,但是此时却只能向前别无他路了,若是孤军撤退,难保不会还有隋军的埋伏,反正也是死路一条,多杀一人便是一人吧! 这高句丽将领渊田将心一横,兵锋一指前面隋军的方向,大声吼道:“给我杀!我们就算是战死!也要奋力向前,斩杀了隋军的骑兵!杀!” 第327章 拼杀二 “杀啊!”被围困的高句丽人,都是一齐发喊,如同一群被群狼围困住,厮杀红了眼睛的豹子。 这些高句丽的军士,虽然武器跟盔甲比不上隋军,但是他们气势,却是丝毫不弱,因为这高句丽将领渊田手下的,这五千骑兵,他们也都是高句丽骑兵的精锐,此时的他们已经完全抛却了生死,此刻搏命一击,却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能量! 一个一个的士兵,从马背上掉了下去,不管是隋军还是高句丽战兵,几乎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一道一道的血箭在半空中激荡,连空气中都充斥着一股血腥的味道!不管是隋军还是高句丽战兵,此时已经完全被激发出了杀气,一个个如同没有了理智的野兽,只知道不停的杀戮! 一千多人的高句丽兵马,硬是以那他们的渊田将军为箭头,将隋军的包围圈撕开了一条口子,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去!这一场激战,双方共死亡了足有三四千多人!高句丽精锐的骑兵,在这一刻也是爆发出了巨大的威力,以死伤三千多人的代价,杀死了隋军一千多人,可是这些隋军,竟然是杀了他们死亡人数的三倍多! 而这时,后面前来支援的隋军飞豹营,在朗伟将军的带领下,也是已经冲了过来!朗伟也是知道此战的目的,一咬牙吼道:“兄弟们!我们兄弟们,正在前方拼杀,敌人现在想要从我们这里过去,那么就要先把我们杀光!就算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打出咱们左侯卫飞豹营的威风,打出咱们韩将军的血性来!” “杀!” “大隋威武!” “大隋万岁!” 在领兵将领朗伟的带领下,后方的一千左右的隋军骑兵,呼啸着朝着高句丽的队伍冲了过去!双方离着百步左右,隋军的箭雨就己飞出,一片一片的高句丽士兵,从马上栽落了下来。 后来的高句丽骑兵,没想到这些隋军,竟然有这样的血性,一时间竟然有些胆寒! ······ 而此时,为了保证胜利,不能输掉了士气韩世谔,也是亲自带领剩下的三千多人马,也是接应了过来!远远的就听见前面杀声震天,尘土飞扬。 韩世谔、杨明度他们,连忙催促人马加快速度赶去解围。 等后续的隋军骑兵赶到这里的时候,顿时被眼前惨烈的场景吓的呆住了,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在不断悲哀的嘶鸣,地上的残肢断臂,甚至遮挡住了大地的颜色!血色充斥在这片天地之间,血液如同河流一样在大地上尸体间流淌! 朗伟所带领的一千本部人马,此时还活着的已经不足五百人! 反观那高句丽的一千多骑兵,除了己经远去的百十人之外,就是全军战死,无一人活命! 看着遍地的死尸,韩世谔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同样的高句丽士兵,怎么前后的差别如此巨大!他们这一路上遇到的那些城池里的高句丽士兵,甚至都不敢和大隋的军队一战!而同一只部队,却在这一刻表现出了可怕的战斗力! 高句丽国力弱小,士兵们无论是衣甲,武器装备,还是战马都不如隋军精良,然而,就是这样一支队伍,五千人马,硬是拼死了,自己帐下的一千多大隋府兵!若是之前隋军包围,这些高句丽骑兵的时候,这个高句丽将军渊田,手下的骑兵,竞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 而阻挡这些高句丽骑兵,前进脚步的隋军士兵们,同样爆发出了悍不畏死的勇气! 而高句丽渊田将军,带来的这五千本部人马,除了一百多名亲卫保护他,一直向外冲岀之外,其余士兵全部战死,无一人生还!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阻挡住了隋军的支援部队,更是拼死将五千人的隋军精锐骑兵,给杀了个一千多人! 或许在他们看来,长途奔袭,连番大战,敌人的武器盔甲超过了自己,这些不利条件通通都不在乎了,此时只有一股保家卫国的勇气,一股作为军人的血性在沸腾!生为军人,死为军魂! 韩世谔看着一地残缺不全的尸体,又看了看己经远离此地的百十名高句丽士兵,他的心在不住的颤抖着!他征战多年,到现在才明白战争的真谛,战场上只有死亡,只有一个一个的生命,在快速的消失!不管是任何一方战胜,胜利的道路都是累累白骨铺就的!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现在韩世谔终于体会到了这种悲凉,他之前的血气方刚,冲锋陷阵不计生死,现在才发现,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的战争的都是罪恶的,都是不可原谅的,而为了达到某一种目的,就要有无数的士兵去送死,这本身就是一种残忍的悲哀! 只是,他身为一名将领,又能怎么样呢?他有心保护帐下士兵的性命,尽最大的努力避免伤亡,而现在,为了国家的体面,为了陛下的尊严,又有一千余年轻的将士,与敌人同归于尽!他感到了一种深切的无力,也感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悲哀。 鲜血还在大地上冒着泡,还带着身体的温度,战马的嘶鸣,带着无尽的悲凉,插在尸体上的箭矢还在颤抖着,残破折断的兵器还在痛苦的呻吟着,双方加在一起超过六千的冤魂,正在地狱中悲鸣! 然而,此时的韩世谔,却是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带着帐下的军士继续前进,继续去厮杀! 郎伟此时浑身是血,正顺着他的铠甲滑落,他整个人都变成了红色,甚至连坐下的战马都被鲜血染红!他的身上布满了伤痕,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液和敌人喷溅在他的身上的血液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他这一生也是经历过数十次战斗,唯有今天的一战,让他体会到了从没有体会过的恐惧,因为那群高句丽的士兵,没有以往的懦弱、胆怯,他们似乎是一群被斗志和血性燃烧了灵魂的战神,宁死也不退后一步,不管是领兵的将军,还是普通的士兵,他们没有一个人退却,为了让他们的将军逃离此地,高喊着高句丽的口号,前赴后继的冲上来,与他帐下的隋军撕杀。 第328章 夜论高句丽一 朗伟的横刀,此时已经被高句丽军士兵的骨头,给崩出了无数的缺口,在这一战他至少杀了,二、三十个高句丽的士兵,而他在死去高句丽士兵的眼睛里,却是没有看到一丝对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是深深的仇恨! 拥有这样的士兵,这样的将领,高句丽真的那么容易就能灭国吗? 虽然是敌人,但是在朗伟他们的心里,对死去的高句丽的将士们,隋军士兵们也都有着深深的崇敬!因为这是一群可敬可佩的战士,是一群真正的战士! 韩世谔看着提马,走到自己身前的失魂落魄的朗伟,叹了口气说道:“朗将军!这就是战争的无奈,你我几人别无选择,为了我们身后的家乡父老,我们必须杀!” 朗伟点了点头,只说了三个字。 “我明白!”他的语气,透露出一丝苍凉。 “就地休整,检查伤员,稍后出发!” “是!将军!”朗伟、齐思几人闻言,都是应了声,就让人去寻找伤员,寻找一些好的武器跟粮食。 此时的渊田领着几百残兵,一路疾奔,从后面渐渐稀疏的喊杀声,他知道自己家族的队伍完了,自己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五千好儿郎,还活着的只有跟在自己身边这百十余人了,死去的将士都是渊氏家族,最优秀的子民,他们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死,死的重于泰山! 而高句丽将领渊田,他饶是在身经百战,一时间也是无计可施,因为隋军的实力,实在是太强了,渊田沉思了片刻之后,喃喃道:“我就算拼着这把老骨头,也要回去向家族请罪。” 说罢,他便传令下去,向辽东城方向撤军,此刻,他手下的的军士们,也是快速的赶了上去。 渊田他催动着骏马,眼泪从他的脸上滑落,和骏马身上流出的血一样的汗水融合在一起,此马正是大名鼎鼎的汗血宝马。 在他身边的百十名亲卫,此时也都被仇恨激发出了滔天的杀意,他们在跑,要不是为了保护好家族的二老爷,他们或许会毫不犹豫的转身冲回去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随着渊田率领百十名,家族的亲卫狼狈逃窜,而他们耳边的喊杀声,也是渐渐的远去。 夜晚的山谷中,凉风习习,得胜归来的隋军官兵,都是聚在一座山谷之中,虽然韩世谔帐下的五千人,经此一战,也是死伤了一千多人,但是今天的胜利依然很大,因为他们今天,不仅阵斩不到五千的高句丽精锐官兵,他们还在高名丽军的阵地里,不仅找到了大量的钱财,还缴获了上万斤肉食,韩世谔下令全军大吃一番,明天午后乘胜而进,直取路上的高句丽的军民,所以除了值勤的数百斥候之外,几乎所有隋军军士,都加入了这场美餐之中,喧闹之声震天,就连几里外都能听得一些。 可是在那大营的一处大帐之中,韩世谔却是心事重重地,看着东方平壤城的方向,杨明度也是站在韩世谔的身旁,一言不发。 韩世谔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地说道:“杨兄,好像你一点也不担忧啊,难道你跟那些无谋的军士们一样,真的认为今天大胜了吗?” 杨明度淡然一笑,说道:“高句丽的五千精锐骑兵的首级,这会儿都在营寨前堆成了山,如此大胜,我们不值得庆祝吗?” 韩世谔摇了摇头,又道:“杨兄!不用跟我说这种话了,你明知道我们今天未竞全功,没有彻底消灭掉高句丽军士,还让那百十多人跑了,这些人会在以后,给我们带来巨大的麻烦。” 杨明度的眼中,神光闪闪的说道:“韩将军!我很难理解陛下,为什么要这样费力地打高句丽,难道是真的要灭了高句丽吗?恕我直言,毫无必要!” 韩世谔闻言,轻轻地“哦”了一声,反问道:“杨将军!你真的觉得进攻高句丽的,毫无必要吗?” 杨明度看了看帐外,发现那些亲卫都在远处守卫,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的问道:“韩将军!陛下还真是存了,灭高句丽之心吗?” 韩世谔点了点头:“不错,因为这次辽东征伐,越是与高句丽交战,我就越是觉得这个对手非常可怕,超过了突厥和吐谷浑对于我们中原的威胁,如果要和突厥交战的话,我们隋朝一定要想办法,把他们给提前灭掉,或者是大伤元气,使之不得染指中原的纷争。” 杨明度闻言,摇了摇头,又道:“韩将军!高句丽军士虽然顽强善战,但毕竟是和中原一样的农耕民族,战士需要临时征发,并非常备,论装备也与隋军相去甚远,最主要的一条是战马稀缺,隋军要穿越千里的辽东荒原来打他们,后勤的压力巨大,但反过来高句丽若是想进攻大隋的营州与幽州,也要出师千里,您觉得他们有这个能力?” 韩世谔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原来我觉得他们没这个能力,但现在觉得,以高句丽这只有中原差不多一州之地的力量,定能动员几十万大军,而我们今天遇到的那些高句丽的骑兵,于我们关中的骑兵,竟是不相上下,那么到时他们趁着我们中原战乱,他们趁机出兵营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大隋如果统一强盛,他们自然没这个胆量和本事,但若是于突厥两国交战,狼烟四起,他们就会打别的心思了,别的不说,就是他们这辽东之地,不也是趁乱夺取汉朝的辽东之地了吗?” 杨明度的嘴角勾了勾,又道:“可是营州情况不一样,那是辽西之地,紧靠着关内,我们大隋幽州之兵,可以随时支援,离中原很近,而离高句丽远,再说高句丽的辽东是个独立王国,渊太祚现在一人掌控着辽东,连高句丽国王都无法插手,韩将军觉得他以后,会反攻我们大隋吗?” 第329章 夜论高句丽二 韩世谔闻言,摇了摇头,反驳道:“杨兄!高句丽的耐力,比你我想象中的要强,白日一战,虽然我军也是大胜,但消灭了五千多高句丽骑兵,自己的损失也在一千左右,并没有占什么优势,接下来高句丽各城,定会据城固守,隋军只有十万人,可是暗中却在较劲,将帅失和,想要迅速取胜,难于登天。” 杨明度也是微微一笑,又道:“韩将军!你现在还有心思,关心辽东城的那边战事?” 韩世谔点了点头,应道:“不错,我不觉得汉王这回,想要能拿下征高句丽的头功,现在我们的主力大军,也是初战大胜,直逼平壤,可是到时候大军未克敌坚城,粮道受影响,却是要孤军深入千里之外的敌军腹地,极有可能中了敌军的埋伏,一战而败亡啊。” 杨明度的脸色一变,否决道:“韩将军!不会这么惨吧,高句丽的骑军被我们给整的焦头烂额,哪还有余力再去伏击汉王的大军呢?这一次他们骑兵的损失如此之大,所有的力量只怕守各处城池都不够了,更别说去伏击汉王大军了。” 韩世谔摇了摇头,说道:“不,杨兄!你忘了高句丽也有强大的仆从骑兵吗,这些骑兵到现在连影子也没见过,高句丽人绝对不会用这些骑兵守城,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乙支文德与渊太诈,也能想到这一点,就是把这支骑兵作为战略后备,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杨明度死死的看着韩世谔,轻笑道:“韩将军!那么主依你的意思,是想要攻克平壤周边的城池,逼高句丽的主将,把这最后的部队给提前使出来吗?” 韩世谔点了点头,正色道:“正是,如果我们将平壤周边给打得无法防守,那乙支文德与渊太诈就是再有想法,也架不住高句丽国王高元的命令,要把这支部队投入对凉王军的反击之中,这样他们就是真正地没了余力,到时我们的部队,也可以说完全起到了战略作用,即使打不下平壤,也能调动高句丽的主力,坚持到凉王军来会合,到时候两军合一,凉王军的补给充足,我们也可以从凉王军这里取,合击平壤,当有六成胜算,就算打不了,也可以去东忽城一带。” 说完,顿了一下,微微一笑又道:“我们的这计,要是成了的话,高句丽要是被我们灭国,那婴阳王高元作为国王,以及他的宗室被消灭或者俘虏,高句丽就无主了,以后即使各地的抵抗不断,但没有一个共主,即使我们隋军退去,他们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内,也无法成为一个统一国家,更不可能趁着我们隋军与突厥两国大战时加入,也成为一股争对我们隋朝势力了。” 杨明度摇了摇头,再次问道:“那韩将军担心高句丽,就不担心突厥、吐谷浑和吐藩三国吗?” 韩世谔沉吟了一下,又是说道:“杨兄!东、西突厥两国的实力,虽然强大,但是毕竟还没有恢复到,以前木杆可汗时期一统大漠南北的地步,始毕可汗带着几十万骑兵攻击边塞,到处抢劫是可以,但象以前北魏那样举族迁入中原,建立王朝却是不可能,除非他能把漠北漠南的各部落给先统一了,所以突厥不足为虑。而吐谷浑的实力很强,充其量在河湟一带复国,也不可能对我们隋朝有太大的压力。” 说到这里,韩世谔顿了顿,眼中光芒一闪,轻声道:“至于吐蕃嘛!吐蕃倒是有这个野心,也有这个能力,但他们到现在还没有一统雪域高原,而那个邦赛色在这一年多来,到处在打探我们中原的山川地势,风土人情,嘴上说是要做生意通商,实际上也是在找进兵的通道,可他们想要下高原很难,北边给吐谷浑挡着,南边下山的通道虽可达蜀中,却是崎岖难行,短期内不太可能通行大部队。” “所以思来想去,这个高句丽虽是弹丸小国,反而可能在以后,成为我们大隋四夷里最大的威胁,而且高句丽人是农耕民族,依托城池,善于防守,如果给他们趁机蚕食了辽西之后,想夺回就难了!所以按陛下他们的意思,就是在此次将高句丽打残,让他们没有胆量跟那个实力,于我们大隋做对!” 杨明度静静地听着,直到韩世谔说完,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原来陛下他们早已经打定主意了,那又何必问我呢?” 韩世谔摇了摇头,说道:“人的考虑都是会有局限性的,即使是陛下他们也不例外,而我的这些考虑,也未必是周全,如果杨兄你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合适,我需要你大胆地指出,在这个大营里,能做岀决策只有你、我二人!至于那个羊将军,哼!。” 杨明度叹了口气,说道:“韩将军!其实即使是现在,我也不完全认同你的想法,我不觉得高句丽人能掀起什么风浪,或者说在未来能对我们大隋起到什么影响,比起高句丽跟突厥人,我其实更担心的还是吐蕃。” 韩世谔微微一笑,笑道:“怎么,在杨兄看来,吐蕃比突厥还要难对付吗?” 杨明度点了点头,正色道:“不错,突厥人本质上就是一伙没有大志的强盗,到处打劫,不愿意给人束缚,却也并没有入主中原的想法,他们在势力最强大的时候,也只是挑动北齐和北周互斗,而没有趁着中原分裂的时候大举进入,足见其对于中原的农耕地区没有兴趣可言,即使换了那个始毕可汗,所图的也是建立草原上的霸权。而不是象北魏那样,成为中原的王者。” “可是吐蕃不一样,他们的扩张野心非常强,我看了他们的历史,也和那邦赛色则聊过不少,深深地感觉到这个民族的可怕,听刘将军说过他们,是如何地灭掉苏毗女国的事情,这心机,这手段,完全不逊色于,玩了一辈子权谋的中原人,而且这个新兴的民族扩张性很强,现在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一统雪域高原,还有象雄这样的国家在拖着他们,一旦他们一统高原,那势必要向外扩张。到时候北边的吐谷浑固然是首当其冲,但在我看来,向南边进入巴蜀的松州地区,还有宁州地区,也会是一个必然的选择。” 第330章 夜论高句丽三 韩世谔一听就来了兴趣,沉声道:“杨兄!你是说吐蕃人会直出巴蜀?” 杨明度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忧虑的说道:“其实在这一年多以来,吐蕃的不少商人,探子,频繁地出现在巴蜀和南宁州一带,他们显然不可能,是从北边的吐谷浑那里绕过来的,而是应该找到了一条从雪域高原的南方,直接进入到巴蜀和南宁州一带的通道,通道的出口,应该就是在我们曾经去过的泸水一带。” 韩世谔闻言,就回想起去年跟着史万岁,杨明度南征南宁州的事情,一恍差不多一年过去了,往事却还是历历在目,韩世谔不仅唏嘘一阵,说道:“那这些吐藩商人,也是来探路的吗?” 杨明度的表情,又是变得气愤不已,说道:“不,他们不止是做贸易、探路,好像也和南宁州的南诏部落也打得火热,当年史万岁将军远征南宁州,消灭了东西两爨,在南宁州一带出现了权力真空,原来还弱小的南诏部落趁机崛起,填补了这个真空,如今才过一年,竟然隐然已经成为天南一霸了,要不是还有杨秀在那,那么西南一带,定会存在巨大的危机。” 韩世谔以前,通过黑旗卫,也多少听过一些这些情况,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的心里,西南夷除了象兵和毒箭让他还有些印象外,此外都不值一提,但一听到那个南诏部落,他马上又警觉了起来,急道:“可是在那滇池西边,放牧养马的六诏部落里的南诏?” 杨明度闻言,笑道:“韩将军!真是好记性,连这么个小部落都还记得,正是他们那些人。” 韩世谔的眉头深锁,说道:“要是他们的话,倒是有些麻烦,南宁州的蛮夷多是擅长丛林作战,要么就是骑大象,这些都无法深入中原,甚至巴蜀地区,但这南诏部落却是养马,西南马虽然不如河西马与突厥马剽悍迅速,但在南方也算是难得了,上次我们很轻松地打败了两爨,可是那南诏部落的游击战,却让我军颇为头疼,可见他们还懂一些中原的兵法,若是这个部落跟吐蕃合流,引吐蕃从南宁州方向向北入巴蜀,或者是穿越黔中地区,进入岭南和交州,那就麻烦了。” 杨明度点了点头,说道:“依我看来,我们大隋需要提防吐藩人,趁机在西南站住脚,甚至是取得巴蜀,若是他们有了落脚点,再想赶走,就麻烦了,比起我们大隋一向重兵镇守的幽州,营州地区,在那西南一带,除了蜀王的几万兵马,几乎就是不设防的。” 韩世谔看了看杨明度,又看了看眼前的灯火,他的思绪也在闪动着。 韩世谔与杨明度又商议了一会,在他们的帐外的军士们。 他们今天下晚,在各营军官的催促下,没有人有不满消极的情绪,大家都是卯足了力气,在加强着大营的防御,挖壕沟,树尖桩,在大营外的空地上挖防骑兵的小坑,因为他们都知道,做的越认真,起的做用就越好,大家都是干的热火朝天,不少的粗壮汉子更是直接脱了外衣,光着膀子借着火把的光线卖力的干着。 如今五个骑兵营的军士们,除了必要的守卫,都己经在开始休整,在他们看来,宝贵险中求,他们这次一下子就立下了一大功吗?回家之后哪怕到时就是得到个一、二十亩良田的奖赏,那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啊,十亩地,这可是能让一家数口人吃饱饭的依赖啊。 现在的他们就这篝火,拿根木头叉子烤着大饼,虽然今夜有敌情不能饮酒,大家呆一块却也聊的十分开心。 最小的刘青笑着说道:“王哥!等咱凯旋回到庄子里,你说到时毛伯,发现咱们立了大功,你说到时会不会把毛伯吓一跳。” 那王哥正在一边啃着烤的香喷喷的饼子,一边笑道,“毛伯惊喜不惊喜我不知道,我知道庄头的牛老汉,肯定得高兴死,牛老汉祖宗十几代,都是地里刨食的庄里人,如今一下子出了一个从七品的女婿,这可是和大老爷一个级别的大官啊,老头这辈子县令都还没见过呢,一下子却成了从七品大官的老丈人,我敢说他肯定晕过去。” 刘青自小就和庄头牛老汉的闺女牛二丫情投意合,不过牛老汉过去一直不大愿意答应,牛老汉总是想着,要是有一天有个地主员外看中了自家闺女,哪怕是收去做个小,那今后闺女和他牛老汉的日子,也比嫁给刘青这么个小家丁强的多啊。 大家都轰然而笑,连周围的军士们,也都是张着嘴乐呵呵的笑着。 山林中的夜依然凉风习习,但是此时整个夜晚却不再寂静,随着那到处燃起的篝火,在这山林之中,好似平白的就被神仙以神力,移来了一座大营。 夜风依然习习,可是却连栖息在此的鸟兽们,都全避的远远的,整个山下火星点点,热闹却又带着一种肃杀。 相比于普通军士们的一些隐隐的担心,韩世谔等一众五营的将领们,却并不是太担心,此地虽然是高句丽,但是对于大隋精锐府兵来说,他们不怕和那些高句丽的蛮夷们野战,怕的就是对方坚守不出,只要对方敢出来野战,那么纵横中原及突厥草原的,这些百战精兵们,定是将无所畏惧。 特别是对于韩世谔来说,不管是离新城还是平壤城下大营,骑兵快马赶来,都只有一天不到的路途。哪怕就真的是渊太祚、己支文德这两位高句丽的战神来了,他们依然无所畏惧,因为只要他们坚持一、两日,凭借着大营中的这数千精锐骑兵,于他们身上充实的器械,他相信大隋府兵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说不定,到时他们还能和凉王大军合作,对来袭的高句丽大军来次反包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简直就是上天送来的功劳了,韩世谔他们这些人,还真不怕功劳太多,现在的他还不过是个从四品将军,再立几个大功,都不用担心无功可赏。 第331章 夜论一 在大营之中,韩世谔等人,一边看着地图,坐在那里等着斥候的消息,一边却也在心中隐隐期待着,能有一股骑兵,过来让他们立功。 一群将校,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此时营帐,却是被人猛的掀了起来,一个满身甲胄的男人,带着几个同样顶盔贯甲的大汉闯了进来。 “韩将军!我刚才好像听人说,会有高句丽的大军追上来,是吗?” 韩世谔眉头皱了皱,他们这一众军官在商议军务,居然有人就这么闯了进来,这让他心里十分的不爽,正想看下是哪个这么的不开眼,准备拿出去练练,顺变强调下军纪,一抬眼却看到来人,却正是那羊翔。 虽然这羊翔也是这支骑军的副将,可是他在关中府兵之中,却是毫无根基,虽然杨明度已经被降为伙长,可是其在军中,也是有着一些威式,再加上韩世谔这个主将,在中不持有什么立场,从而导致这羊翔,现如今只是帐下两百来人的一名校尉。 韩世谔对于这羊翔,也是不好责难,在怎么说,此人也是军营中的副将,只好如实相告道:“羊将军那只是外面人的谣传,我们的游哨在不远处,只是发现了有骑兵的踪迹,看上去像是高句丽人的小股探马,我们已经让人去查看了。羊将军不必惊慌,你回去继续睡吧,有我们虎豹营在,不管是不是真的有高句丽军队来了,都是无关紧要,想打我们这队人的主意,对方也得有这个好牙口才行。” 羊翔原本正在帐中休息,结果却听到了营中的乱糟糟的响动,刚才他来时还以为,不过是营中乱传的流言,本来打算过来确认下,就回去继续享受这难得安宁,可是等此刻从韩世谔的口中,真的听到了高句丽人,出现在附近的消息时,他一时感觉傻眼了。 在他看来,这个山谷之中,虽有几千骑兵,又有一些防御公事,可是如果真的是来高句丽的大军,那可怎么办?这里可是荒郊野外的,既没有坚城可守,也没有大军可恃,他羊翔可也是出身军事贵族世家,大好的前程富贵还等着他呢,他怎么愿意就这样的,被人给堵在了这个小山谷之下。 慌乱之中,羊翔脸色都有些苍白了,急忙说道:“韩将军!我等现在只有不到四千虎豹骑兵,对上那些高句丽人,肯定是没有胜算的,我看我们不如,速回凉王大军那里搬救兵,到时我们定能将高句丽人,杀个落花流水,韩将军!我的计策不错吧,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快走吧。” 韩世谔听着开始时说的还有些结巴,到了最后却越说越溜的羊翔,他当然不相信,这个此时腿都还在打着抖的人的计策,因为这哪是什么计策,不过是这个家伙怕死,想跑了,又怕他带着那两百人,回不到凉王大军那里,就想拉着自己给当保镖护送他到主力大军那里,最后又担心,到时凉王他们,怪罪自己这一行人弃营逃跑,所以就想出个美其名日搬救兵的计策。 韩世谔的心里,不由暗暗的鄙视了一下这位羊翔,不过韩世谔却也还有些佩服,这个家伙的小聪明,因为这样的时刻,他居然还能这么快的,想到这么一条逃命的办法,看来他老爹对他的教育也没白费。 韩世谔用眼神,悄悄的和帐中诸将做了个示意,让他们不要出声,之后微微笑着,走到羊翔身边,轻声说道:“羊将军!您这计策确实不错,不过我们要是现在撤退,到时我们一不小心闯进人家的套中,搞不好就会全营。” 羊翔此时,他哪还肯陪着在这里等死,在他看来,此时最好是有多远,马上就离这有多远才最安全,听到韩世谔担心近入高句丽的埋伏之中,忙低头在他身边轻声说道;“韩将军!我们留在这里太危险了,只要回到了主力大军之后,我们就不用担心了,我们还是快走吧,再迟,万一他们追来了,我们就跑不掉了。” “羊将军!此时敌我情况未明,我等就这样急着跑出去,就算是没有埋伏,万一到时只是几个高句丽的溃兵,我们又该怎么办?那不成了大家的笑柄了吗?万一真如羊将军所料的一样,来的是高句丽的精锐大军,那你们这点人没搞清楚对方情况之前,我们盲目的跑出去,那不是更加的危险吗,所以还请羊将军不要惊慌,我已经派了两队人马,向凉王他们一行人求援了,如今只要我们坚守大营,不出三天,我们的援兵必到,再说我们的营中,还有这么多的军资器械,我们呆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羊将军尽管放心,短短三天的时间,我们还是很有把握,将这个大营给守住的。” 韩世谔简要的,说明了一下,擅自出营的危险性。当然,这些话,也不过是他吓这羊翔的,因为真要让他带着四千虎豹营的骑兵,丢下这大营的话,哪怕对方再强,光是逃跑的话,他还是有很大的把握跑掉的。 不过韩世谔可不会跑,不管如何,他明白这大营的辎重战马的重要性,一个摆明了没什么危险性的事情,干嘛要搞的那么复杂,一个立功的机会,他才不会去丢掉,转而当一个逃跑将军。 在说了,以汉王杨凉的脾性,他们要是逃跑了,虽然不会被杀,但是苦头是肯定会有的,所以,对自己以后的计划,那也是死活不能退。 羊翔听韩世谔这么一说,这想先跑也不成了,一时间真是害怕不已,一张脸白的和纸一样,抓着韩世谔的手,不停的说道:“韩将军!我们就这么点人,真的能坚守三天吗?万一来的是那乙文支德与渊太诈呢?对上那两个蛮夷,我们能坚守到援军的到来吗?” 虽然再三得到了韩世谔的保证,哪怕来的是乙文支德、渊太祚二人,他们也能保证坚守到援兵到来之时,不过就算如此,早已经吓破胆的羊翔,却是依然不肯回到自己的帐蓬中去。 第332章 夜论二 在羊翔看来,既然暂时走不了了,那么这整个大营中最安全的地方,自然就是韩世谔等这些将校们身边了。 到时万一真被高句丽人,冲破了大营的防御,自己也好跟在韩世谔等人身边逃命的,所以虽然他对于一群大老爷们,大半夜的坐在帐蓬中不谈风月,也不饮美酒,感觉十分的无趣,不过他依然死皮赖脸的坐在帐蓬中不走。 对于这位羊副将,众人自然不可能赶他走的,他要坐,也就随着他去了,大家只是在商讨着,可能既将要面对的情况,商议着各种应当变化之策,大家似乎也就把这个副将,给完全当做了空气,就当没那么个人。 距第一次发现敌踪的消息,足有近一个时辰后,在场众人都以为又是虚惊一场时,几骑轰鸣的马蹄声,一直驶到了韩世谔等人,商议军情的营帐附近,不等几人出去查看,只见雄阔海,掀开营帐进来,就连忙说道:“将军!我们第一小队的人回来了,他们带来了一道消息。” 韩世谔一听,随即马上丢下手中的地图,带着一众将校连忙从帐中走出。一出来,正好那几位骑兵,刚刚下马喝了几大口同袍递上的水,平复了下急喘的气息。 韩世谔有些焦急的,对着火光中,那名浑身早已经被汗水湿透的斥候问道:“你们发现什么情况了?快速速道来。” 那名骑兵,看年纪也就是一位三十来岁的汉子,他的后面还跟着两名,同样汗水湿透了衣襟的年青骑兵,估计那队长派他们回来的时候被截住了,所以一下子派了三个回来。 那名骑兵,顺了口气,说道:“回将军,俺们就是最先发现,敌人骑兵踪迹的那一队游骑哨,俺们伙长在派人回来报了信后,俺们就一直循着那踪迹追了过去,没多久我们就追上了,对方也只是十来骑,俺们一直跟着往南数十里,才发现他们进了一个山谷,俺们偷偷跟过去看了一下,在那山谷里,大约有着三千骑兵左右,他们没有步兵,但是还不能确定,那到底是高句丽人的先锋部队,还是他们所有的兵力,所以俺们伙长让俺们三个人,先回来报告给将军大人,他们几人还继续留在那里,监视着高句丽骑兵的动静。” 韩世谔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才道:“好样的,你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闻言,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激动的回道:“将军,俺是原飞豹营第一团第二旅第一队的,现在是十二团第二旅第一队的,俺们以前的伙长,不过己经走了,俺们现在的伙长叫刘兵,不过俺们都叫他刘头,俺叫高明,这两个跟俺一起回来的兄弟,叫刘大和刘二,他们两个是兄弟两。” 韩世谔看着他们,夸奖道:“你们都是好样的,这次你们发现的情报,对我们十分重要,原飞豹营第一团第二旅第一队的所有人,都将会记大功一件,你们好好干,到时也让你们的家里,光耀门楣一回,至于你原来伙长的仇,我们也一定会报的,你们也这么累了,先下去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一会马上派人去接替你几位兄弟他们。”说完,韩世谔又对着刘大、刘二,这两位年青的兄弟,也表扬了几句,让几人都下去休息去了。 等他们三人都走了之后,韩世谔他们才回到帐中,雄阔海马上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大咧咧道:“将军,既然已经我们斥候,已经发现高句丽军队,在那山谷之中隐藏,我们为何不趁机杀他个不备,将他们来个瓮中捉鳖呢。” 雄阔海的一番话,刚一出口,在场的几位都尉,也都有些心动,因为他们眼神里,都冒出了一种渴望的光芒,最近跟着韩世谔后,他们以五千人骑兵对高句丽五千名精锐的野战,他们死伤了一千多,却是杀了高句丽的五千精锐,战果差不多完胜,这不由得大大的刺激着他们的**,所以一听说敌军才三千人时,他们马上来精神了,如果真的如高明所说的那般,对方只有三千人,而且还是躲藏在山谷之中,并没有设制营门等一些障碍之时,那么他们如果趁夜空袭,说不定真能取得大胜,至少这些虎豹营的军官们,如今早已经不觉得,四千人对三千人的对上高句丽骑兵,会有什么难度。 如果是黑夜袭营,那么已方的四千人,甚至根本不会有太大的伤亡,就能拿下这三千高句丽骑兵,这可是大功一件啊,说不定在场的每人,还能官升一级,哪怕是升不了,那么赏赐也是绝不会少的,面对着这样的诱惑,那些从底层一步步艰难升上来的军官们,不禁都有些心动起来。 韩世谔将在场所有人的心思看在眼中,虽然他也有十成的把握,将那支隐藏在山谷中的骑兵吃掉,但是不用考虑,他已经否决了这个诱人的想法,因为自己如今是一军主将,不是一位伙长、队长,自己做出的每个决定,都得考虑更多。 韩世谔摇了摇头,对着在场众人说道:“我们到现在,也只是暂时察探到了这支人马,我们根本还不知道,是不是另有其它人马在附近隐藏,更何况,我们如今最主要的目标,就是稳守大营,见小利而不顾身,这是每位为将者,都应当要避免的情况,如果一个不好,我们就有可能中了敌人的埋伏,但是只要我们稳守大营,等到援军一到,到时我们自可以再和对方在战场上一较高下。” 韩世谔说完,又看了看那些还有些意动的众位军官,历声喝道:“传我命令,未得我令,虎豹营上下严禁私自行动,胆敢有犯者,我定严处不怠,大家都散了吧,一到十团今晚先警戒,十一至二十团的将士们,先行休息养精蓄锐。” 待一行人各自散了后,韩世谔也是到处,巡视了一下大营的加强防守工作,最后干脆拉着杨明度、雄阔海二人,如今的部下大将们,都是看着那些,靠着营地的一处篝火聊起了天的军士们。 韩世谔的目光,也是缓和的了很多,自己一定要将这些可爱的将士们,平平安安的带回家! 第333章 前幕一 反观那渊田等人,狂奔几个时辰之后,就己经草木皆兵地跑到平壤城下时,看到平壤城上的高句丽旗帜之后,他们总算放下了心,现在是安全了,可他又怎么去面对家族的责备?怎么跟婴阳王解释呢? 渊田一想到此事,心中便又是一阵恐慌袭来,因为从拼杀的山谷到平壤城,不过两三百里路程,守关的高句丽将领,见渊田将军惨败而归,他们也是心中惊恐不已,生怕隋军趁势来攻,于是连忙下令加强警戒,连值夜的士兵也翻了一倍多。 当渊田带着百十名亲卫,安排在府里的时候,他就亲自哭丧着脸,到了家族的渊太祚府内,向渊太诈等人,说明了骑兵失利的消息。 那渊太祚听闻,此战因隋军的骑兵来到境内,而自己的胞弟渊田,却是遭到惨败,家族派给他精心培养的五千骑兵,江仅仅剩下不到一百人回归之时,手中的毛笔顿时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渊太祚红着眼睛,向渊田问道:“渊田!那一战,你究竟是怎么败的?你快给我们详细说来!” 渊田闻言,也是忙将战斗的经过,又给说了一遍,当然,他自然是将困难夸大了许多,又将隋军战斗力,也给提升了一截。 渊太祚听闻之后,看了看他,良久,方长叹道:“二弟,听你这么一说,败北倒也在所难免,不过你恐怕还不知道,那由隋朝皇子带领的隋军,也是在往这平壤城的方向开近!” 渊田闻言,不由大吃一惊的慌道:“什么?隋朝的大军也来了,那我们怎么办!” 渊太祚对着眼前的渊田看了看,不耐烦的责备道:“慌什么,你带你的人马,先下去休息!之前那一战,也不能全怪你!我会去跟陛下说的,你去大军再领五千人,充做大军,准备开战吧!” 渊田听闻之后大喜过望,他原本还担心,他的军权会被自己的大哥给剥夺呢,但是现在他却闻知,自己的大哥不但不枪,还给他再补充兵力呢,于是,他连忙向渊太祚回道:“末将!多谢大将军的宽宏大量!” 说罢,便躬身退出了房门,然后转身离去。 待渊田走后,渊太祚的屏风后,却是钻出了一人,轻声叹道:“不知父亲,为何要放他一马,我们为何不能,趁现在的机会,抢了他在家族里的力量,让他那一系人,永远不能与我嫡系相争!” 渊太祚听闻之后,却是微微摇了摇头道:“苏文,我们现在要抢、或者是杀了这渊田,也并不难,只是如今我们高句丽,战况新败,更是丢了我们家族,一半以上的骑兵,而我们能精善战的将军,又是大多战败身死,现在平壤里正缺大将,如果我们现在再将渊田的兵权抢了,恐怕会让的城里跟家族里的武将们,更加是人心惶惶,毕竟对上隋朝的十万精锐大军,就我们一脉,恐怕无法能与之抵挡!” 原来,这人就是渊太祚的嫡子渊盖苏文,如今的他,便是己经帮渊太祚处理军事,而渊田求见之时,他也没有回避,因此,渊田的一番话,让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渊盖苏文也是连忙点头称是,然后方才告辞,返回自己的住处,准备思考平壤之事了。 而在高句丽的平壤城的主事大厅里, 渊太祚直接说道:“各位大人,如今我们局势日益危急,本官提议,马上召集各军,即刻迎击扺抗隋朝的大军。”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一声沉重的冷笑声,却见那已支文德冷笑一声,反驳道:“事起仓促,我们要怎么行军?怎么也得先拿出个章程来才行。” 要说已支文德不愿意迎击,却不是实情,因为已支文德所掌握的地盘,就是在平壤城的附近。 已支文德如今四十多岁,皮肤略黑,他的眼睛不太大,大饼脸,颧骨高高地突出,挤得那双眼睛显得更小了,颌下三缕及胸长须飘飘,端地是器宇不凡,别有一股慑人的气场, 渊太祚的脸色一变,横了已支文德一眼,冷笑道:“救急如救火,眼下隋军的骑兵,正在平壤的附近,我们当然是得马上调兵赶去,在他们的主力大军,没有赶来的时候,趁机消灭他们,还请文德兄,能领帐下一万本部兵马,再从城内在领两万大军赶往那处,击败隋军的骑兵。” “那么,你有几成打握?”已支文德闻言,也是来了精神了,如果这次有机会打赢那些隋军,再让他领两万大军,他当然是赞成的了。 渊太祚见已支文德己经上钩,于是肯定的道:“文德兄!万事都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是不打赢的话,我们高句丽的高层人员,定是必死无疑!” 在场的另外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感到了一丝心动,他们顿时感觉有了不少的信心。 ······ 待韩世谔他们帐内,都散了之后,羊翔也是带着几个心腹,回到了他的营帐,坐在熊皮垫子上的他,犹自还有些心神不定。接过一旁亲卫捧上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却并没有能减轻半分的恐慌。 见他有些不耐烦的,赶开那一旁的亲卫,羊翔像是终于拿出了决心,长身而起,由于起的太快,连身旁的小茶几都给带翻了。 而在韩世谔他们一行人,在一处火堆烤着火,雄阔海看着韩世谔的神情,笑着说道:“将军!多大点事啊!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只是几千骑兵而言,不如将军回去休息一下,这么点小事就交给我们几个就行了,呵呵!” 齐思几人,这时也是忙上前道,“大人,我愿带一队人马前去查探,定将那些不知道死活的高句丽蛮子生擒活捉。” 两人的话音刚落,就被数道目光鄙视了下,韩世谔叹息了一声,这些从五品的勇武郎将,冲杀这些他们确实做的不差,但是他到现在,却依然还是没有,适应一个将军的角色,做事都不经过大脑,这样的人来带兵,这让陈克复有些无奈。 韩世谔看着他们这些,己经大隋府兵的名头,给洗脑的人,悠然道:“你们怎么不用点计策呢,我军现在在明,敌军在暗,我们如今连对方是谁,来了多少人都不知道,我们现在只有四千多骑兵,其中还有几百名伤兵,现在情报不明的情况下,我们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紧守大营,切不能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只要我们守住了大营,那么不管敌人来了多少,我们也能凭着这大营和敌人坚守抗衡,甚至还能与汉王的主力大军会合,来个反包围。” 第334章 前幕二 雄阔海被韩世谔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也依然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把韩世谔的批评当回事,依旧是大大咧咧的说道:“将军!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坐在这里干等吧?那不成了被动挨打了?” 韩世谔也对雄阔海的这个脾气,没有丝毫的办法,再次回道:“当然也不是说,我们什么事情也不做,我们大营里的所有人,也都要做好准备,万一到时真有高句丽人袭营,我们也是豪无惧意,我们不是己经派了两队骑兵,向汉王的大营报告,让他们跟我们来个里应外合。” 有了韩世谔的安排的话语,那么他们就将立于不败之地了,按韩世谔的猜测,就算那一支高句丽兵马隐藏在暗处,那也不会太多,因为如今高句丽人的大军,大多都在各个山城之中,剩下的部队,只能是从高句丽的腹心之地调来了,而平壤城现在还将面临着汉王大军的进攻,所以他们就算抽调,也不可能抽调出太多的人马,来袭击他们,只要他们步步为营,那么他们现在拥有众多粮草的队伍,就不会太过于担心对方的袭击。 反观羊翔那里,只见他在帐中,惊恐万分说道:“你们马上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过一会,就动身离开这里,我是一会也呆不下去了,我们现在虽然知道高句丽人,只有三千骑兵隐藏在山谷之中,鬼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我们还是先走我们的,晚了说不定就来不急了,既然他韩世谔一行人不愿意走,那我们就自己走。” 羊翔身边的几人闻言,都开始转身准备通知下去,趁着高句丽人还没来时,赶快离开这里,等到其它人都离开了的时候,羊翔却发现帐中还有一人,站在帐中并没有离开,此人却正是,韩世谔调给他的三百人队伍的校尉高亮。 对于这位小小的校尉,羊翔原本是不大看的上眼的,不过这回,他要偷偷的先跑回去,而自己的亲兵跟家奴,却是只有五百多人,所以为了自己小命的安全,也得靠他的力量护卫自己,所以语气一时也和气了不少,只听羊翔轻声说道:“高校尉你这还不去准备下,我们要走就得马上走,在这一路上还得仰仗高校尉,您也快点准备吧。” 高亮此人长的五大三粗的,不但个头很高,起码一米八多的个子,更关健的是那个大块头,看起来最少也要有两百斤,那一脸的横肉,加上那比常人大上那么一号的手脚,要不是身上的那身隋军盔甲,大都会以为这是一个杀猪贩肉的屠夫。 高亮也是位老兵了,他在左翊卫中拼博了七八多年,终于混到了如今的这校尉位置,以前他一直对自己的官运,他都是十分并且自豪得意,因为三十出头就混上正六品的将领可不多,为此他十分得意,但是比起韩世谔,那如同流星般划过的升迁速度,却是让他十分郁闷,在他看来,自己升到如今的位置,那都是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而那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却是凭着世家子弟的名头,跟好的运气,在区区几年时间,转眼间就成了从三品的当朝大员了,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十分的不服气。 从韩世谔那边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心里独自愤恨着,以至于刚才都没有注意到羊翔的话,当他此时听到,这羊翔贪生怕死想要跑路,他的脑中却突然闪过一道光亮,这个突然升起的想法,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激动了起来。 因为在他看来,这韩世谔在几年时间,能连升好几级到了从三品,不就是因为军功吗?在战争年代,要想升官发财,又有什么比的上这军功,来的更快的呢。 而眼下在他看来,却是有着一个十分好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本来这个机会,也摆在韩世谔那个小白脸的面前,不过他却不愿意珍惜,那么自己就不能再错过了,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他都不知道要哪一天才会有这样的好机会。 此时高句丽人三千兵马,就隐藏在不远的山谷中,这情报他们都知道了,可是高句丽人却还不知道,如果他现在领兵杀过去,有很大把握将这三千高句丽人拿下,攻城战他这骑兵将领,没有多少表现的机会,可是如果野战他自认为自己这个十多年的老兵,绝对会比那个世家公子强的太多。 如今他以羊翔的五百人,在加上自己的三千人,八百精锐对三千人,还是在敌人完全没有防备、夜袭的情况下,他相信他带了多年的兵马的验,绝对能完成这次任务,如此一来,他也能立下一个大功,越想,高亮就越激动,整个眼中都是那种兴奋的神采。 高亮也是明白,如今的他只有三百人马,但是真要想按自己的想法行动,就绝跳不过羊翔帐下的五百家奴,要是去突袭那支高句丽骑兵,他必须得有羊翔的支持,于是开口劝道:“羊将军!小将有一事不知道当不当说,说出来也许有些冒昧,不过这事对您,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羊翔虽然急着走,不过大家收拾东西,准备也还要点时间,这个时候也只好听他说说是什么事情,于是开口说道:“高将军请说。” 高亮为了自己的野心,这个时候也是拼命的向羊翔鼓吹着,说道:“羊将军!令尊乃是军武世家,令祖上几代人那都是以军功起家,如今公子虽然依靠祖上的圣眷,坐享荣华富贵,不过总是比不了,令尊在时,那等军功者的荣耀。如今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摆在羊将军您眼前,如果您抓住了,立下这等军功,那么他日,不管是陛下还是朝堂里的众臣,都会无不将对您刮目相看,有了军功,以后您还不是能和令尊在时一样,继续羊氏家族的辉煌。” 第335章 前幕三 那个时候羊翔的家族,在江南也是有着很大的威望,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弟弟,特别是他的弟弟,还是南陈陈后主的驸马,当时,就算在他羊翔,并不是最得宠的那一个,也还算的权贵之家,他当然知道从皇帝到他老头子,甚至坊间都对他这样的纨绔公子,都是十分的不屑,不过他虽然也想认真的干点事情出来,可却也总是志大才疏,没一次干成件什么像样的事情。到最后,他自己都放纵自己了,反正以羊氏家族的权势,哪怕就是做个纨绔也能一辈子永享富贵。 可是自从他父亲死了之后,他们羊氏一族的嫡系族人,也是被陈后主,给差点拉去斩掉了脑袋,虽然最后还是看在众大臣的面子上,最后饶了他们兄弟俩,可是却也被抹除了,他们家族大部分的权势,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帮助杨广他们,攻入南陈都城的原因。 虽然羊翔此人,并没有多少能力,不过这并不表示,他就对于权势这些东西不热衷了,刚才羊翔被高亮这么一挑拨,他那颗本已沉寂的心,也不由得跳了几下,眼皮一抬,看着高亮,疑惑的问道:“高将军此话又是何意?可否细说与本将军听听?如果真的如高将军所言一般,本将军到时,也不会忘记了高将军的那一份功劳。” 高亮一听这话,他的心里,也是高兴不已,心道:看来事情有戏了,随即开口劝道:“羊将军,刚才在韩将军那边您也听说了,高句丽人的三千骑兵,就藏在几十里外的一处山谷之中,现在韩将军他们胆小,要守着大营不敢出战,白白浪费了此等的好机会,如果羊将军您率领,咱们的八百骑兵趁夜突袭高句丽人,这事完全没有问题,到时我们可就是大功一件啊,要是我等事成,到时凭着羊将军家族的权势声望,怎么也不会受到的赏赐少吧?到时,还有何人敢小看羊将军您呢?” 羊翔听着也有些心动,不过他是一位贵族浪荡公子,平生也从没怎么上过战场,虽然在南陈时亲征过几次,不过那也是在隋朝数十万大军中做一看客,这如今要让他新自披挂上阵,他却不由得担心起来,这战场之上刀兵无眼,要是一不小心,到时可就完了。 想到此处,羊翔摇了摇头,反驳道:“高校尉!可惜我等只有八百来人,对上那三千高句丽人,并没有几分胜算,这委实太过于冒险了,我觉得我们还是趁早,回到汉王殿下的大营里去的好,这富贵虽有,那也得有命享才行啊。” 高亮如今怎么可能放弃这样的机会,权力就如同吸食毒品的瘾,只要一旦沾染上了,想要戒掉就难了,如今高亮就如同已经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既然他已经看到了里面,让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拒绝的东西,他又怎么可能就此罢休呢。 “羊将军!我们帐下的这八百儿郎,那比之韩将军手下的人马,更加勇猛三分,何况这些都是我们久带之兵,再加上我们此次又乃是突袭,并不是正面决战,到时我们赶到那里,只要将谷口一堵,再派一队勇猛之骑趁着黑夜杀将进去,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羊将军!到时您尽管守在谷外,我带人进谷就行,用不了半夜,我们就能歼灭这三千高句丽人,然后明早我们就能赶到,汉王殿下的面前请功了,羊将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天予不取,反受天遣啊。” 高亮的一番话,就如同恶魔的引诱,羊翔那原本怕死的心,也不由得被那巨大的战功给摭盖了起来。 羊翔的双眼紧张兮兮,又有点期盼的盯着高亮问道:“高校尉,此事真的如你说的这般简单吗?真的不会出什么意外?我们的八百人真的能拿下,那三千高句丽骑兵吗?” 高亮闻言,顿觉有戏,于是赶忙拍着胸脯上的甲片,保证道:“羊将军!依我们现在的战斗力,再加上他们的毫无防备,我们有着九成的把握,所以这事情绝对没问题。”营帐中,高亮拍打着胸脯的甲片,令帐中呯呯作响起来。 这些响声,对羊翔而言,就是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羊翔终究是受不了这份诱惑,狠了狠心、点了点头说道:“那好,高校尉这事就交给你了,你马上去准备一下,我们一会出发,不管如何,我明天一定要赶到汉王大营那里。” ······ 一个时辰之后,风依旧在头顶呼啸,马在耳边嘶鸣,如山的枪林在身边挥舞。 高句丽人那三千骑兵隐藏之所在山谷,此时早已经成了一片地狱,高句丽人的这支三千骑兵,乃是由高句丽大将乙支文德所命,为此次四万高句丽大军,准备突袭韩世谔大营的前锋部队,傍晚他们在探到了韩世谔扎营的消息后,就隐藏在之一处山谷之中,准备等待会合大军,到时四万大军一举攻破隋军的大营,杀光那些隋人。 为了能保存体力,那前锋将领将部队,拉到这处山谷后,除了让少数人警戒外,其余人全都睡觉了,以准备半夜时分对隋军大营的突袭,按他想来,那些隋军,就只有那不到四千骑兵,不要说根本不会发现自己等人的行踪,就算知道了,他们也只能躲在营中不出,又何敢主动出击呢。 只是当在睡梦中,被喊杀声惊醒的高句丽前锋统帅盖苏定,看着那四处冲杀的骑兵,看着那一个个甚至甲都来不及披,战马都还没有找到的前锋骑兵,一个个的刚从营帐中爬出来,就被一把把长矛给刺翻在地时,他都还有些不大相信眼前的一切,隋军真的来了,难道这就是于那渊田,对阵的那个家伙来了? 不过,此时此刻他也来不及细想,他大声呼喝着手下的亲兵,匆忙间盔甲都来不及着装,只赤着上身拿着柄大刀骑着战马,不断的往来冲杀,希望能将那一从被隋军冲杀的慌乱四散的士兵们再聚拢起来,不过冷兵器时代,被一方骑兵夜袭,而且还已经成功的将那些士兵们冲杀的四分五散,再想聚集起来却是难上登天了。 第336章 前幕四 盖苏定冲杀了半天,发现身边的人不但没有多起来,反而越来越少,己经有着越来越多的隋军骑兵,盯上了他们一伙人。 反观高亮的身边,却是簇拥着数十骑,静静的坐在马上,看着那三千高句丽骑兵一个个的倒下,抹了一把之前冲杀时脸上溅落的鲜血。 高亮一张老脸,笑的如同灿如鲜花盛开,因为他的计策成功了,他终于成功了,他们八百人成功的偷袭了三千高句丽骑兵,而且他们还是完胜,根本没有付出多少伤亡,想起明日回到汉王大营,再想起将来皇帝陛下的赏赐,他不禁觉得热血沸腾起来,什么权贵子弟,不过是走了****运罢了,如他这样的猛将,不照样能立下此等大功。 这时,一位小军官骑着马,跑到高亮的身边问道:“高将军,现在有不少的高句丽士兵弃械了,我们是否俘虏他们?”。 高亮看了一下,眼前山谷中那越来越少的高句丽骑兵,摇了摇头,冰冷的下令道:“全给我杀了,一个不留,我们一会还得赶远路,带着这些人只会碍事,大家记得把高句丽人的旗帜、人头收好,还有那些战马。” 等看到那军官准备转身离开时,又连忙说道:“对了,将那个赤着身的敌酋给活捉了,这家伙好歹也算是个将军,带回去说不定能换点赏赐。” 虽然眼前是一场大捷,不过高亮也是没有得意的就忘了形,他知道这附近,说不定就还有高句丽的人马,他们现在得速战速决,越早回到主力大军就越安全,因为这立下大功,也得有命回到主力大军才行,要不那赏赐给他的东西,他又哪来的命享呢。 此时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高亮的思绪,只见黑暗中一队骑兵打着火把忙乱的向山谷中冲来,而在那后面,好似还有着更大的马蹄声翻滚而来。 瞬间,最当先的几十骑,就已经来到了高亮的身边,最为首的正是防守在谷外的羊翔,此时的羊翔,他的一张脸早已经惨白如纸,连头上的头盔也掉了,头发还披散着,说不出的狼狈。 羊翔定了定心神,大声喊道:“高将军,不好了,高句丽的大队人马杀来了,最少也有数万人马,兄弟们挡不住,已经退进山谷来了,高将军快调人堵住山谷吧,要不然今日,可就是你我等人命亡之时也。” 羊翔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要独自带着人马跑掉,只是来的高句丽人实在是太多,而且来势迅猛,等他们发现时,已经无路可逃,唯有退入谷中了。 高亮闻言,他的一张脸也是一下子变青了,这真好比瞬间就从天堂掉入了地狱,前一秒还是他们冲入山谷中,大肆吹杀着谷中的高句丽人,如今却马上时移事变,成了他们被人堵在谷中了。不过高亮虽然愣了一下,但好歹也是百战之将,立马反应了过来。 “列队,给我死死守住山谷口,弓箭手准备,骑兵下马列长矛阵,其余人给我速度肃清谷内的高句丽人,快点!再给我砍大树堵在谷口,防止敌军骑兵冲进来,唯今之计,我们只有死守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援兵来救我们的。只要我们守住了,今天的这笔歼来三千高句丽骑兵的大功,就定然跑不了各位的。” 高亮座在马上,大声的发布着命令,众多隋军骑兵,虽然也都有些慌乱,但好大大家这时也明白此时的境地,一个个都开始忙碌起来。 羊翔此时,才得空整理起他那狼狈的样子,狠狠的瞪了一下高亮,怒吼道:“高将军,你不是说此事万无一失吗?现在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高亮闻言,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却是毫无顾忌的说道:“羊将军!战场之事瞬息万变,谁也不能百分百的保证,不过还请羊将军不必惊慌,我观来敌骑兵不多,而且还是快速行军,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因为这处山谷三面环山,只有此一处出口,高句丽人除从此处攻进来之外,也是别无他法,而这些步兵,并没有多少器械,所以我等只要以巨木、弓箭死守这山谷,那高句丽人一时半会,肯定是无法攻进来的,羊将军不要忘记,不管是数十里外的韩将军的大营,还是凉王殿下所在的大营,他们离这里可都不远,所以只要我们坚守几天,等大军一到,我们就无事了,到时我们说不定还能和来援之兵,给高句丽人来个内外夹击,到时再加上我们今夜斩杀的三千高句丽骑兵,那就是大功一件啊。” 对于高亮来说,今晚这样的情景不过是个小意思。从军这么多年,遇到比这凶险百倍的事情都多了去了,他有信心凭借手中的几百人守住这山谷,对于一个将军来说,如今的情景反而让他热血沸腾。 不过羊翔此人,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将军,他只不过算是一个中年的纨绔子弟,肯来这也是觉得这是一个没有风险,一本万利的买卖,哪知道如今会身陷险地。 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这样的人,平时哪经历过如今的情景,现在他的心里对这高亮,不禁恨之万分,他的心里,已经打算只要一回到汉王大营,就要让这个高亮好看。 这个时候,他不禁觉得,还是韩家的那个小子好,要是听那个小子的,老实呆在大营之中,又怎么会有如今这种事情呢。 “高将军,我刚才已经派了一队人马,向韩将军那里突围了,只是不知道韩将军,会否会派人来救我们一行人。” 高亮听完,他的心里也是苦笑了一下,因为韩世谔如今手上的兵马,也是不过三千多人,还要守一个大营,哪里派的出人求他们,不过他的嘴上,还是附和的笑道:“韩将军他也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如今我们有难,他闻后必挥马来救的,羊将军你先到后面营帐之中休息一下吧,这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您好好睡个觉,明日醒来一切都没事了。” 第337章 前幕五 反观韩世谔他们的大营,此时经过半天的紧急加强防御,可以说已经成了一个临时的保垒一般,他们现在有着充足防守器械,将整个大营弄的固若金汤。 如今大营栅栏外是数道壕沟,然后还有着无数的防骑兵的小坑,再就是各种粗糙的拒马、鹿角,在栅栏内刚是一圈由各种物资围成的第二道防线,后面一成的就是那些战马了,不过也有一些火油,这些原本都是渊田,准备用来对付隋军的,如今却全都用来准备对付高句丽人自己了。 而那些骑兵们,则开始重新分成一队队,弓法娴熟的军士们,随即就组成弓箭手队列,准备对来袭的高句丽人进行饱和攻击,反正现在这些箭支也多的是, 至于其余的骑兵,则充做了机动部队,到时哪里吃紧,这两营骑兵就往哪里,韩世谔看着眼前的大营,也是充满着无限的自豪,现在他还巴不得那些高句丽人来攻了,只要他们肯来,那么这里就将成为高句丽人的绞肉机,而他们依靠着这样的一座大营,相信一定能给高句丽人,来一个狠狠的打击,让那些高句丽人见识一下,什么才是当世最强军队。 漆黑的夜显得是那么的漫长,忙碌了大半夜之后,依然看不到天空中有半丝发白的迹像。 韩世谔站在营中良久,并没有等来高句丽人,却是等来了一队身上还插着箭矢的骑兵,当他们冲到大营前时,几个人都已经筋疲力尽,刚一停下来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就边他们的那些马匹,也都是在口吐着白沫。 等韩世谔等人得到消息,赶到这里的时侯,那几位士兵已经在军中大夫的帮助下清醒了过来,一看到韩世谔等人,连忙上前大声道:“韩将军,我家主人和高将军二人,都被困前面二十里外的一个山谷,还请将军速救!” 韩世谔一听这话,也是不由的有些发愣,连忙问道:“你家主人是何人,怎么会在那里?” 那士兵闻言,也是连忙回道:“韩将军,我家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羊翔将军,和果毅校尉高亮大人。” 韩世谔闻言,有些惊讶的问道:“羊大人和高亮将军,不都是在我们的大营中吗?怎么会被困二十里外的山谷之中?你到底是何人,快说?” 那士卒闻言,又是喊道:“韩将军,我家主人和高将军,自从知道二十里外的山谷中,隐藏着三千高句丽人马后,就带着我们两个时辰前偷偷的出了大营,然后我们趁其不备,突袭了高句丽人山谷中的营地,只是我们刚刚歼来了那三千敌骑,不知怎么的,高句丽人的大军突然赶到,我受我家主人命令突围之时,我家主人和高将军,也已经全都退守谷中,现在那里据我看到的,有不下三万高句丽人,大多数都是步兵,韩将军,求您发兵救援吧,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韩世谔一听,也是一下子所有事情都明白了,这个该死的羊翔,不但想要偷偷的跑了,而且居然胆子大到在敌情不明的时候,就敢带着不到一千人,去袭高句丽三千人的大营,现在好了,他是吃掉了人家三千人,却是把自己也给陷进去了,己不到一千对八万,这也太危险了。 韩世谔沉吟了一下后,对着地上的那几个人,说道:“你等也一路突围也受了伤,先下去养伤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去救羊翔大人和高将军的,你们就放心养伤吧。” 待这几位士兵被带下去后,卢志也是走过来,说道:“韩将军!那羊翔和高亮,己经带着他们那不到千余的人马,果然两个时辰前就出营去了,他们是从营门出去的,那个时候是属于高亮的士兵把守的,他们走时将那里交给了一些辅兵看守,并且不让他们通知我们,韩将军!这是末将的失职,我巡营几次,居然都没有发现这个事情。” 韩世谔闻言,狠狠的瞪了一眼这卢志,因为几百人出了营,己经两个时辰了,他们居然都还不知道,万一刚才高句丽人来攻,这没有精锐士兵防守的营门,很有可能就被敌人突破了。 这该死的羊翔,他怎么就没被高句丽人万箭穿心了呢,现在困在那里,他要是不知道还好,如今他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杨明度见此情形,叹息了一声,开口说道:“韩将军!你真的要去救吗?如今我等只有这三千兵马,如果据营死守,还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如果出营,那些高句丽人,可是有着近四万大军,我们无论如何也是讨不了好的,一个不慎,我等这三千虎豹营,可能就是会倾覆于此了,将军!三思啊!此事想必到时就算汉王他们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我们不救的。” 雄阔海也是狠狠的往地上唾了一口,恶狠狠的说道:“我一看那羊翔,就很不舒服,什么玩意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将军!这种人死不足惜,我等又何必为这种人以身犯险呢。依我看,不如我等就坚守这营地不出,到时那混蛋的几百人马,肯定会被高句丽人杀光的,到时就说他们不守将军之令,偷偷出营,被高句丽人围住了,这事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来,要是大人还不放心那几个报信之人,这事就交给我好了,我包给做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在这营帐里,早已只剩下了军中的将领们,帐中的牛油大烛,将整个帐蓬都照的无比光亮,那火光清楚的照射出韩世谔,此时的犹豫不决之意,因为按大家先前商议的,此时坚守不出,是为最上策,出营去救羊翔的话,就算到时真的救出来了,可是自己这三、四千人,得付出的代价,也一定会大的让人难以丞受。 因为高句丽的士兵,目前有四万人,而自己现在只有三、四千,三、四千对四万,哪怕他是孙膑复生,这也不见得就有胜算。 第338章 前幕六 可是韩世谔他们,真的能就这样不管了吗?虽然要说,羊翔、高亮等人那是咎由自取,他们不去救,也是说的过去,不过如果那被困的,只是一普通将领的话,韩世谔他们说不定,最后可能会放弃去救,可是那人却是羊翔,毕竟大隋王朝是以世家治天下的。 先不说羊翔,他也是南陈一派的人,就说如今的羊翔,也是韩世谔一行人,这支队伍里的副将,再想想那个汉王杨谅的阴狠,那就足以让韩世谔思虑再三的了。 汉王杨谅如今在朝中,也是拥有巨大权势之人,要想知道他多有权势,其实几句话就能概括,韩世谔以他之前对这历史的了解,加上他来到这个朝代之后特意的打听了解,如今对于隋朝政治也多有了解,隋朝自立国起,朝廷中最有权势的人,其实可以划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就是隋立国之时的前三叉戟时代,就是由隋朝第一功臣高颎,及杨坚的第二谋士李德林及苏威三人,组成的前三叉戟时代,这三人和杨坚完成了开皇之治,也是朝中最有权势之人。 后来又有由高熲、苏威、杨素组成的后三叉戟时代,同样是最有权势之人。最后就是由杨素和高熲组成的双巨头时代。在杨坚的时代,他们几个人就是隋朝除了皇帝外最牛逼的人物。 在他们后面的人,就是这么些个领兵的皇子,汉王杨谅他己经将羊翔,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放入自己这些人的营中,如果他们这次不去救羊翔等人,那么就会让汉王杨谅,得到了这个理由,那么韩世谔都不敢想像,那会有什么后果,他现在甚至都能想到,只要等他们一回到大营里去。 那么到平壤城下,汉王杨谅就会让他们这支人马,去参加平壤城的攻击,面对着平壤城那种坚城,他们这几千人上去,还不够那绞肉机一天消耗的。 韩世谔可不希望,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至于雄阔海那莽汉说的那些,根本就是没有半点意义。这大营之中这么多人都见到那些报信的骑兵进营,难道他还能将所有人全杀了不成,这可是几千人啊。 韩世谔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咬了咬牙道:“大家不用说了,羊翔将军遇险,我等做为同僚一定得去救,虽然报信人说高句丽人有四万多人,不过他们慌乱中看的也不一定准确,就算有那么多人,我等也并不是就一定会失败,只要我等不要去正面冲击高句丽人,而是以骑兵不断对高句丽人侧面游击,骚扰他们对山谷的攻击,那么只要坚持一两天,汉王殿下的援军必到。” 杨明度也是一员沙场老将了,他怎么可能还会不知道,韩世谔之所以做出这样决定的无奈,于是郎声说道:“韩将军!让我去吧,我带两团人马去,我会尽量和高句丽人周旋的,如果羊翔大人他们,等不到援兵的到来,那我们也是尽力了。” 杨明度说的两团人马,不过是四百多人,这点人过去能有什么作用,估计杨明度也只是打算,带着人到战场外围去游荡一番,到时也好对朝廷也有个交代,不过韩世谔估计,如果真让杨明度去了,这个小子到时估计可能,会带着人藏在战场附近,面都不会去露一个。 韩世谔闻言,看了看在场的众人,说道:“大家都不用说了,这事我已经决定好了,这次由我亲自带一千兵马前去救援,叶将军!朗将军!你们帐下的骁骑营跟飞豹营的将士,都抽调五百人马,跟我们一起去,大营就留给杨明度将军负责守卫,齐思、卢志、白安你们负责协同杨将军守卫,大家一定要谨记,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也不能再分兵出营了,这是我的命令。” 杨明度闻言,摇了摇头,回道:“韩将军!还是让我去吧,你是一军主将岂可冒险,如果我这次死在高句丽人手上,沙场马革裹尸而还,也不枉征战一生,我和高句丽的狗贼们,已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这次杀一个够本,杀一双我赚一个,我没别的要求,只希望韩将军以后,能带着我们虎豹营的将士们,多杀几个高句丽的蛮夷,为我们这些人报仇。” 在场的所有人,都己经明白,既然出战已经无法避免,那么大家也不愿意,韩世谔亲自领兵出击,特别是韩是谔左侯卫的本部将领,这样的险境,他们怎么肯让他去呢。 只听朗伟大声喊道:“将军!你乃是一军之主,这冲锋陷阵之事,岂能由你亲往,更何况,如今韩老将军,可就只有你这么一要独苗了,难道将军想做一个,不忠不义不孝之人吗?还是让我们自己带兵去吧,也不用让几位将军一起去了,反正我老朗虽然人没啥本事,但是家中的婆娘,却也给我生了好几个小子了,我老朗是将军帐下的人,这样的事情自然要由我去了,我也没啥好担心的,反正万一我去了,家里的婆娘娃娃,也有将军帮着照顾,等他们长大了,将军记得和他们说一声,他们的老子,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等他们大了,让他们来辽东为他们老子报仇。” 看着帐中众人的表现,韩世谔心里,也是万分感动,他的眼中也不觉湿润。 因为有着一个个,连命都愿意为你舍弃的人,那么还有什么感情,是比这种更加让人感动的呢,韩世谔穿越至今,终于感觉自己不再只是孤单一人,因为他现在有着左侯卫的家人,有着右军一万多名不是兄弟,亲过兄弟的将士们。 韩世谔擦了擦泪水,忽然想起一事,就对着帐中诸将问道:“我意已决,大家不用多说了,我记得缴获的那些高句丽人的军资器械当中,不是也有一些的马铠和重甲?有谁能告诉我,具体的的数目有多少?” 第339章 甲骑具装一 立刻,就有五名仓曹参事,连忙站出来,领头的一人说道:“将军记得没错,在那些骑兵的物资当中,确实有一批这样的物资,卑职当初也问过,那些高句丽仅剩的几十名伤兵,据他们所说,这些原本都是高句丽王室,花了大代价给造出来的,至今也就造了这么多副,而且还从没有用过,原本是打算弄给一些骑兵,让他们用来对付我隋军的,没想到最后却落到了我们手中,这批物资,根据我们清点,足足有着五百副之多,由此看来,这些高句丽人确实是花了一些代价了,因为这样的五百套铠甲成本,足以制造出不到八千套的普通的明光甲了。” 韩世谔当初,只是听说有了这玩意,却忘记了具体数字,当初他是看不上这玩意的,因为他觉得这玩意并不太划算,也会有太多的限制,但是此时他却想起这个东西,五百具重铠,如果有了这玩意,那么他此行的保障又多了几分。 韩世谔对着那名仓曹参事,说道:“你现在就带我们去仓库吧,我现在就要见见那些东西,是否和传说中的可靠,如果真有那么神奇,那么我等一行人,此行可就全要靠他了。” 一众将领都对两人,有些如同打哑谜般的对话,弄的有些云里雾里的,他们不明白,不就是一些马铠和盔甲嘛,骑兵战马虽少有披甲,但还是有不少的战马会配上皮甲的,难道这批铠甲有什么不一样?大家不由得都对这东西万分好奇起来。 随着几名仓曹参事的脚步,众人没一会就来到了,大营正中堆放着,那些高句丽军士们剩下的器械之所,此时这大营中间,那一排排的临时的仓库,因为已经有了大半的武器等各种防守物资,己经被分发下去,而大多数都空空如也,不过却也还有,一小半的仓库堆的满满的。 随着这些仓曹参事们的脚步,众人最后走进了一座在帐蓬里面,这个仓库依旧是满满的,没有减少半分。 领头的仓曹参事,对着一旁几个守卫的士兵,喊道:“你们,抬一个箱子出来,打开给各位大人看看。” 几位军士闻言,连忙从中抬下一个箱子,看他们那很吃力的样子,众人也知道,这箱子中的玩意份量定是不轻了。 待这几位军士,拿出随身的横刀将木箱撬开,随着这箱子的打开,众人也终于看到了里面的东西,铠甲,全是铠甲,而且都是没有用过的崭新铠甲,不过这些铠甲却与平常铠甲不大一样,甚至看上去,还有那么一丝的陌生。 韩世谔看着眼前箱中的铠甲,也不由得有些激动起来,连忙说道:“你们将它,快快拿出来,给我们摆放好,我们要详细看看。” 几位军士连忙上前,将箱中的铠甲,给一件件的取出来,没一会,就全都分开,一一摆放在了众人面前的地上,虽然是放在地上,却也都是按着各个部件摆放的,因为韩世谔他们看上去,看起来,已经是一副十分完整的甲具了。 杨明度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颤声道:“高句丽人真是狼子野心,他们竞也造就,这么多的甲骑具装,他们真是该死。” 杨明度对于眼前的这东西,也是十分的熟悉,虽然如今在大隋军中,已经用的次数不多,但是他还是十分熟悉的,因为在大隋的边军,和京城禁卫军之中,也有不少的部队,都装备着这种甲骑具装,不过他们这次征辽,却是没有带上这些甲骑具装。 齐思也是十分激动的说道:“没错,这些就是我们大隋的甲骑具装,我大隋最具威力的重装骑兵铠甲,该死的,高句丽人怎么居然也有了,我们这些铠甲的制造方法,还好他们的财力物力不够,所以他们只造了五百余副,还好上次渊田那一行人,没有让他们的骑兵,装备上这些铠甲,要不然我们之前的那一战,说不定差点全军覆没的就是我们了。” 齐思的一番话,令在场的众人,都有一种后怕的感觉。 雄阔海也是眼睛泛光的,蹲在地上看着那些铠甲,不停的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因为这就是骑兵们的最终级装备,披上了这些铠甲,对于一个骑兵来说,那就是无敌的象征,虽然有些夸大,但对每一个骑兵来说,他们都曾幻想着进入重装骑兵部队。 不过由于这样的铠甲造价太高,而且对于重装骑兵来说,他们的投入使用限制也太高,只有在大兵团的决战之中,他们才能发挥出决定性的作用,不过隋朝连年征战,早已四海臣服,重装骑兵能出场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到现在,隋朝的重装骑兵,基本上就已经成为了,皇帝陛下的仪仗卫队,每次都是被陛下用来,在那些外蕃们的面前,展示大隋王朝的武力,真正战争中已经很难看到他们的影子了,就连这次征讨高句丽,都从没见到他们的身影。 韩世谔看着这些将军们的反应,也不由得对这重装骑兵的认识,重新做了回认定,因为在他以前的认知里,自隋以后,重装骑兵就退出了,华夏中原政权的装备序列,所以他也一直以为,这笨重的重装骑兵是早就要被淘汰的东西,因此他当初虽然知道缴获了这东西,也不过是惊讶了一下,却并没有想过其它的什么东西。 但是看着这些将军们,那一个个眼中泛光的样子,他却又是明白,重装骑兵永远是骑兵中的王者,重装骑兵一出,天下莫敢争锋啊,看来,这五百副甲骑具装,他得想办法给留下来才行,说不定哪天就能发挥大的作用。 杨明度看了看这些甲骑具装,攸攸的说道:“只要有五千名全部装备好,甲骑具装的重装骑兵,那么在正面决战时,能以五千硬撼三万到五万敌军,特别是对骑兵陈形的冲击最为有效,如果两军决战,配以重装步兵,再加上翼之轻骑兵,最后再以步兵方阵为后,那么在战场上,完全可以所向披靡,没有军队能阻挡的了这样的冲击。” 第340章 甲骑具装二 雄阔海似乎一点,也不以为意,咧着嘴,笑问道:“杨将军!那不是说重装无敌了吗?怎么现在反而越来越少了呢?” 韩世谔闻言,看了看他,笑道:“看来你确实还是有点脑子的,重装骑兵和重装步兵一样,在阵列战时有着巨大的作用,但是现在我们大隋,又有什么机会打这样的仗呢,如今我们都打的小规模的仗,就算如征辽这样,也不过是打的攻城战,这些高句丽人,根本就不怎么和我们正面决战,所以说,重装骑兵在辽东,根本上场的机会都不会有,而且重装骑兵也不是没有弱点,弱点就在于负重,这一付铠甲,马铠就有近五十多斤,士兵的铠甲也有五十多斤,加上武器等物,一匹马连人带甲得负重两三百斤,所以说重装骑兵对马,跟对士兵的要求,都是极高,而且还不能长途作战,所以这种高成本,高限制的重装骑兵,也是越来越少。” 杨明度闻言,点了点头,又道:“确实如此,对付这种重装骑兵,只要对方埋地刺,设绊马索,及用长弓对敌,又或者用重装步兵的长枪阵相对,那么重装骑兵也将无法发挥出效果了,这正是所谓的一物克一物,不过重装骑兵最大的作用还是威慑力,重装骑兵的这种冲击力太过于强悍,敌手一不小心,就会被重装骑兵的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所冲跨。” 接下来,在韩世谔的吩咐下,齐思很快就让人牵来了韩世谔的红风,红风这样的西域千里马,装备上甲骑具装完全没有问题,高句丽人的这些甲骑具装,完全和中原南北朝时代传下来的一样,整个马铠部份也是由六个部份组成,由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搭后、寄生。 当中面帘是由一块狭长的金属制的护面,上面开有眼孔,主要保护马匹面部,鸡颈其实是一副马颈部的护甲,由一些甲片缀成,前面有搭扣可以扣上,当胸马身甲,搭后就是马匹中后的大片护甲,而寄生比较有特点,是一个放在马尾部的向上翘的扫帚一样的东西,主要是保护骑兵后背的。 当红风的身上,终于完整的装备上了整个马铠后,立时从一漂亮威武的大红马,成为了一匹带着浓浓肃杀之意的钢铁巨兽,整个马甲都是黑色的,而且这副马甲是一名仓曹军事,特意从这批甲骑具装中,挑选出来的那套最华丽的,估计是特意为主将打造的,可以看的出整个马甲不但精美,而且在面帘上还有着一个个突起约一指来长的精铁尖刺,额头部位还有一根如独角兽长角般的精铁长角,这让红风看上去更是增添了几分凶气,装备上了马甲的青骓,也摇头晃脑的打了几个喷嚏,摇着头像是在适应那多出来的长角。 韩世谔抚摸着这匹宝贝身上的马甲,高兴的说道:“有此等神甲,那么如此大事可成也,各位,在我们那一千出战的将士们里,挑岀五百人,这五百人马上从军中挑选最好的马匹,一人挑两匹,一匹装备马甲,一匹不披甲,另外每位骑兵配备一把弓,一把弩,两壶箭,一把横刀,一把马槊。身上内披一件内甲,外面再披一层明光甲,一定要用最好的盔甲,剩下的五百轻骑,就是掩护重骑的两翼,速去!” 重装一出,天下骑兵谁与争锋,韩世谔今日就要在这辽东这地,再次散发出,大隋重装骑兵的光芒。 在宽阔的大营空地上,很快就聚集了五团人马,每个士兵都挑选了两匹最好的战马,在其它众多士兵的帮助下,其中的五百军士,很快就完成了甲骑具装的装备。 看着那完全武装到了牙齿的重装骑兵们,所有的隋军骑兵都散发着一种震惊的眼神,当韩世谔一人装备着甲骑具装的时候,还感觉受不出那种发自心灵的震憾,而当五百精锐的骑兵,都装备了甲骑具装后,那就是一片黑色的狂潮,特别是这一千名精锐骑兵,全都骑着了装备了马甲的战马上时,人如虎、马如龙,除了战马的小腿露在了护罩之外,整个重装骑兵,已经没有了半点破绽露在了外面。 特别是当每位骑士都装备了马槊之后,更让人有种纵横披靡,一往无前的气势,在大隋,马槊也乃是一种十分珍贵的马上武器。 因为在马槊的里边,有着非常多的讲究,槊杆根本不像步槊所用的是木杆,而是取上等韧木的主干,剥成粗细均匀的蔑,胶合而成。那韧木以做弓用的柘木为最,次以桑、柞、藤,最差也得用竹子。 再把细蔑用油反复浸泡,泡得不再变形了,不再开裂,方才完成了第一步。 而这个过程耗时将近一年,一年之后,将蔑条取出,荫凉处风干数月,后用上等的胶漆胶合为一把粗,丈八长,外层再缠绕麻绳,待麻绳干透,涂以生漆,裹以葛布,葛布上生漆,干一层裹一层,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杆发出金属之声,却不断不裂,如此才算合格。 然后去其首尾,截短到丈六左右,前装精钢槊首,后安红铜槊纂,不断调整,合格的标准是用一根麻绳吊在槊尾二尺处,整个丈八马槊可以在半空中如秤杆般两端不落不坠,这样,武将骑在马上,才能保持槊尖向前而不费丝毫力气。 如此制造出来的槊,轻、韧、结实。武将可直握了借马力冲锋,也可挥舞起来近战格斗。 只是整支马槊要耗时三年,并且成功率仅仅有四成,因此造价高得惊人,所以自西汉以来,马槊一直是世家出身将领的标志。所以在古代,看一位将领的武器,也通常能看出一位将领的出身。朝中大将一般都是马槊,而那些乱世时的起义军将领们的武器,则是五花八门刀刃剑斧什么都有。 马槊的长度短的也有两米多,而最长能够达到4米,所以也叫丈八长矛,槊的前端类似短剑,可以砍可削,刃部下通常有留情结,给战马高速冲锋的时候不至于贯穿对手,刃部下连铁杆一体锻造,铁杆外再包韧木或者竹,使用虫胶,鱼鳔胶和猪皮胶胶合,再刷以大漆封闭,保持不至于脱水开裂,外部再缠麻绳,浸入桐油,干透后涂以生漆,再裹葛布,待干透再涂生漆,通常重量在十五到二十斤左右,非猛将无法使用。 第341章 对战一 马槊是属于长兵器,也是因为杆的复合结构,战马高速冲锋的时候刺中对手。 它的力量会分散,而不像西欧骑枪那样断折,而且马槊杆身的弹性和韧性非常强,属于古代的复合材料工艺,在阻挡之后,也是很容易拔出。 隋军大将一般持槊中段,两端各两米,以护左右两侧和自己的战马,刺远处目标时,就滑把手持末端,既可以用于高速冲锋,也可以用于低速格斗。 因为历史发展,武将骑马冲锋对决的方式减少,加上材料难寻且难以制造,对持槊武将的身体素质要求也高,马槊才逐渐的退出中国的历史舞台。 从古自今,看一位将军的所持有的武器,有时也就能看出,这位将军的出身来。 如同三国时的曹操,他就是世家大族出身,所以他所使用的武器,就是一把马槊,而猛将张飞用的是一把丈八长矛,其实也就是马槊的另一个名称。 而如刘备用的的双股剑,赵云的长枪,其实都是不入流的武器,这些什么大刀、长枪这些武器,在那些将门世家的人看来是不屑一顾,在他们看来,唯有马槊才是正统武器,马槊虽贵重,可却是有着物有所值。 而如今韩世谔他们面前的,这五百名重装骑兵,他们当中的每一位骑士,都装备了一把马槊,这可是足足五百把马槊啊。 虽然高句丽人,造的这批马槊,稍微有些偷工减料,并不是那种四米长的马槊,但是也都有两米出头。 现在的隋军大营这里,就好比后世你在一个小镇上,突然看到了一百辆法拉利,停在一起一般,这让在场的每一位战士,都对那些手执马槊的骑士们羡慕不已。 因为他们五百人现在,装备的是最好的战马,最好的铠甲,最好的武器,最强的战士,这就是大隋的重装骑兵。 卢志现在,也是知道此战不能避免,但是还是不能理解,自己将军,如今这种打算硬碰硬的作法,因为哪怕要打,那也可以以轻骑兵游击敌人啊!于是开囗说道:“大人,这些重装骑兵虽然厉害,但是如今只有五百余人,又乃要奔袭二十里,而且那些高句丽人,也是有着四万大军,属下不以为将军,带领这一千没有大部队护卫的骑兵,就能击败高句丽人,将军!要不,我等全营出击,五百重装骑兵,再装备三千多骑兵,护卫其的两翼,那么与敌决战,如此或有可能一战。” 韩世谔穿上重甲,座在红风的背上,看上去依然威武不凡,气势不减半分,但是这套盔甲多达五十多斤的重量,还是让他感觉有些很沉。 韩世谔坐在红风的身上,正在不断适应着这重甲,闻言,笑了笑,否决道:“卢将军,你无须多虑,我当然知道这一千骑兵,哪怕是都装备了甲装骑具,也依然不会是四万高句丽骑兵的对手,所以我也没有异想天开的想以一千破四万,我之所以非要装备这些甲骑具装,是因为我打算以这一千人直冲敌阵,然后冲进山谷之中,羊翔他们带着几百人死守山谷,对抗几万高句丽人,实在是太过于凶险,所以我打算冲进山谷和他们一起死守,反正等到明、后天我大隋的援军就会到来,所以我等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不装备这些甲骑具装,我担心我这一千人,根本冲不破高句丽的阵形。” 韩世谔的这番话一说出口,都是在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们还真担心,自家将军一时自负起来,万一他真的以为这一千骑兵,就能突破高句丽四万大军的话,那真的就是一场灾难了。 而如果只是打算冲破敌和阵形,冲到山谷中帮助羊翔等人,死守到汉王援军的到来的话,那么这确实是最好的一个方案了,有两千精锐守一个谷口一两天,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雄阔海拉着韩世谔的盔甲,说道:“韩将军!这样冲锋陷阵之事,乃我等将校之事,这又岂是将军,您这一军统帅之所为这事,韩将军!这座大营还需要您来指挥,您就留下来守营吧。” 韩世谔不露痕迹的瞪了他一眼,之后摆了摆手,说道:“不用说了,此等重要之事,让我交给你,我有些不放心,等以后你用功多习点兵法阵略,我到时再让你独领一营,现在你还是老实的跟在我身后,再叫,你小子就留下来守营,我让其它人跟我去。” 韩世谔说完,也不在看他,转过头对着杨明度,说道:“此去,我等是不会有什么问题,最危险的反而是你们,万一到时高句丽人,再分兵来攻营,只有两千兵马的你们,可就有危险了,万一到时不可守,您就带人突围到汉王那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的根还在,相信早晚我们都是会相遇的。” 杨明度闻言,也是坚定的应道:“将军您就不用说了,虽然我只有两千多兵马,但是我们人在营在,我们都会在此等候将军你们的归来。” 夏日的微风吹过林间,吹进隋军的大营,将陈克复那一千重装骑兵中的旗帜吹的猎猎作响,飘扬在风中的大旗上,清晰的显示着一个大大的韩字,在它的后面,还有一杆更大的旗帜,上面黑色的旗帜上,绣有两个大大的虎豹二字。 此时大营的门口,早已经被清理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连被堵死的营门出重新打开,两千多留守的隋军士兵,都是聚集在营门前,默默的注视着这支铁甲骑兵。 所有的士兵,当他们看着这支骑兵的时候,他们的心里都泛起一种热血与自豪感,因为这就是大隋的铁甲骑兵,这就是无敌的大隋军队。 韩世谔将手中的马槊高高的举起,随着手中马槊的举起,黑色的披风随风飘扬,头盔上的一缕红色的盔缨轻轻飘动。 韩世谔看着他们,呐喊道:“光荣属于强者,让我们大隋重装骑兵的铁蹄,再次在辽东大地踏响,让高句丽的蛮夷们,伏地颤抖吧,光荣属于我们!大隋必胜!” 第342章 对战二 立刻便是如山的般的,呼喊声响起,只听在场的隋军将士,都是狂喊道:“光荣属于我们,大隋必胜!” 在场三四千人的呼喊声中,都是带着一种勇者的自信,那是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而那一千名虎豹营的铁甲骑兵们,他们都是伏鞍跃马,向着二十里外的高句丽四万大军滚滚而去。 而在二十里外的山谷外,这支军队的统帅乙支文德,却是十分生气的看着,又一个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将领,他刚刚率领四万高句丽大军,向着韩世谔跟渊田交战的地方赶来。 他们刚一到达这里,他们的一支哨探,就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查到了韩世谔他们现在所在地方,乙支文德一得到这样的消息,他立马就派了支三千人的先锋部队先赶过去,让他们先去查探清敌人的情况。 可更让他愤怒的事情是,当他带着大军赶来时,却正好看到一支隋军骑兵,却是已经将他的三千前锋营,给歼灭的干干净净。 一、两日之内,居然连续遭遇大败,而且这次对方,还直接吃掉了他的本部三千人马,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的。当机立下,暂时先歼灭这支隋军骑兵,然后再将那支隋军骑兵营,给斩尽杀绝。 他的计划是不错,可是转眼间差不多一个时辰了,那狭小的山谷外,已经堆了好几堆的高句丽士兵的尸体,可他们的三万多大军,却仍然被堵在山谷之外。 眼前的这个末客也就是高句丽的将领!,已经是第四支无功而退的千人队了,乙支文德恨恨的盯着这个末客,如今他的精锐部队,大多都留在了平壤一带,防备隋朝大军的突袭。 所以他这次带来的军队,大多都是些贵族们的私军,虽然平时也多次参与,对辽东诸如契丹和靺鞨等小民族的征战当中,不过比起他的直属部队还是差的太远了,因为打个顺风仗还好,可万一碰到硬骨头,这些人的气势一去,战斗力马上就会下降个一半以上,毫无斗志。 乙支文德看着他,恨恨的下令道:“来人,给我将这个胆小怯战之人,拉出去砍了,再命令下一个千人队攻上去,我要他们在一个时辰之内攻进山谷,如果再攻不进去,那么此人就是他的榜样。” 其实像这样,一个千人队接着一个千人队的进攻,也是实属无奈之举,因为纵然他有三万多大军在手,可是那山谷口却只能容下一个千人队,面对着这样的情况,他也只能是一个千人队,接着一个千人队的上,就如同如添油一般。 其实本来最好的战略,是派一支部队守住谷口,让他先带领大军,去灭了韩世谔的虎豹营,不过他做为高句丽人的数一数二的将领,他实在是无法忍受,三、四万人还不能攻破,一个由数百人把守之山谷的事实。 是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只是有的人犯的错误,不会引起太大的后果,而有的人犯错,却会造成极大的影响,甚至改变他本来的历史。 如果乙支文德知道,他一时发怒而犯下的这个过错,会让如今早已经沉寂多年的,中原隋军的重骑重出江湖,再战辽东的话,估计他一定不会犯这样的一个错误。 因为在中原王朝的历史当中,有数个朝代都拥有着甲骑具装的重装骑兵,在不久前的南北朝时期,重装骑兵更是在连年的征战中多次显露身影。 那时的重装骑兵在那一次次的著名战役中,以其可怕的冲击力和破坏力而闻名于世,常常将数倍甚至十倍于已的敌人,给冲击的七零八落,这是一个让对手提起,就会胆寒的名词,更是有着无数的名将,用重装骑兵奠定了他们名将的位置。 只是时光荏苒,往昔属于重装骑兵的峥嵘岁月已经慢慢过去,隋朝的大陆战场之上,再也难见甲骑具装的身影。 而韩世谔他们五百人身上的甲骑具装,只不过数十年前高句丽人,偶尔从流落到辽东的汉人当中,发现了几名会生产甲骑具装的工匠,他们耗费了巨资,打造了五百套甲骑具装,可是自制造成之后,却尴尬的发现英雄无用武之地。 因为高句丽是本是一个山地部落,他们的王牌是轻骑兵部队,在山地间也能往来如飞,而这重装骑兵在这样一个偏远之地,根本没有大到需要使用重装骑兵的战役。 放了数十年后,这批盔甲被守仓库的人发现上报国王,高元随手一挥,就将这些盔甲,都赏赐给了渊氏家族的渊田,在他想来,也许他还能用的着。 因为就连这个,曾经热衷和崇拜甲骑具装的国王都没了热情,认为这不过是一件被中原人,夸大的东西罢了。 不但高句丽人,就是大隋的不少统兵将领也认为,重装骑兵装备成本太高,使用的限制太多,而且现在对付重装骑兵的办法也很多,所以重装骑兵已经过时,不再是威震天下的武器。 只是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因为重装骑兵,之所以能够名震天下,就是因为他们可以在关健时候,能起到的一击必杀的决定性的重要时机。 一千名隋军虎豹营的骑兵,只用了半个时辰不到,就赶到了离高句丽大军不远的地方,那些重装骑兵,一路上他们都是骑着,那匹没有披甲的战马,而让装备了马甲的战马,却是空身上路,这也是为了能最大的保证战马一会冲锋的体力。 在漆黑的小树林中,隋军战马所有的马蹄子上,都早就裹着布,连它们的马嘴都被套着。 韩世谔盯着前面的高句丽人,远远的注视了一会,高句丽人也许是因为他们有着三、四万多人的兵力,所以不怕隋军的偷袭,所以他们此时都只是,散乱的围在山谷之外,几万多人的阵营,却是给散乱的分散在了数里地上。 他们当中有的人,已经下马扎了帐蓬,而有的人却依然坐在马上,更有的人,甚至已经生起了火,在烧着他们刚刚打到的野物。 第343章 对战三 这样的一支队伍,让韩世谔他们一行人,还以为是碰到了某位贵族出来游猎了,因为这哪里是行军,这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集体岀行。 事实上,韩世谔他们没有猜错,高句丽这支军队的统率,虽是最强的,不过其下的士兵们,却是最弱的,因为这里所有的士兵一大半以上,都是高句丽各个贵族的私兵,所以军纪这玩意根本不存在一般。 而统帅乙支文德,一来他对这些人也没有办法,二来他也觉得,连续赶了数天的路,一路上昼伏夜出的行军,确实是很辛苦了,在加上这些又都是贵族的私兵,一时也没办法要求太严,而他也不认为今夜这里,还会敢有隋军出现。 乙支文德他自认为率军之道,当在一张一驰,却没有考虑到,他带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再厉害的将军,带上一群乌合之众,打起仗来,也不一定打的过一个二流将军带的二流部队。 韩世谔看着面前的人影,低声喝道:“五百重骑换马,准备冲锋,叶立、朗伟你们二人,各领由二百五十名轻骑,组成的五队人马,护住重骑的两翼!” 顿了顿,开口又道:“阔海!一会你亲自执我虎豹营大旗,在场的所有人,都要以大旗为准,一路跟随大旗冲破敌人阵形,杀进山谷之中!” 五百人的隋军重骑兵,全都是人马俱着黑色的装甲,黑色的人甲,黑色的马甲,黑色的披风,高高的头盔上还飘扬着一绺轻轻随风飘扬的红色盔缨,他们每个人手端着黑色的马槊,在小树林外迅速的聚集成一个个的方阵,按韩世谔的吩咐,以五十人为一个冲锋队形,正好一队人马,五百人的重骑兵,分为十个冲锋阵形,以韩世谔身边的亲兵队中的大旗为准,在空地上迅速的完全了冲锋准备。 而叶立跟朗伟这两名将军,都是各领五队人马,分往重骑的两翼,小心护卫着。 夏日的夜很是漫长,但是也终于就要过去,东方的天边已经有了一丝丝的曙光,那微亮的光芒,照射在虎豹营重装骑兵们身上的那些,全副武装的铠甲上,反射出幽幽的光芒。一阵清晨的微风自林中吹来,将所有战士们头上的盔缨轻轻吹起,飘荡起一阵红、黑色的浪潮。 韩世谔排在队列的前面,他平静的看了眼前面,那漫山遍野的高句丽的兵马,在他的身边除了原来黑旗卫的二十人之外,又增加了三十人,他们五十个人,全都是韩世谔这支兵马里,最精锐的士兵之一,这些年轻的勇猛的士兵们,都为自己能入选为韩世谔的亲兵,为身平最大的荣耀,此时在场众人都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马槊,激动的护卫在韩世谔的周围。 因为出来之前,他们已经向军中的几位将军们保证过了,不死光最后一个亲兵,绝对不会让韩将军受一点伤,所有的士兵们对于韩世谔,都是无比的崇拜,他们己经将韩世谔做为他们的偶像,和奋斗的目标。 韩世谔的右手握着马槊,高高的向天一挥,身后的一千名隋军骑兵们,都得到了进攻的最后命令,每个人都用尽力气的大吼道:“光荣属于我们,大隋必胜!” 在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隋军的重装骑兵们,已经发起了冲锋。 甲骑具装,这是这个时代最强有力的冲锋,许多高句丽士兵们,才刚刚听到一阵巨响传来,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来。就已经感觉到了脚下,如同地震一般的巨大的震动。 虎豹营的一千骑兵,划分为二十个冲锋阵形,排列成一个巨大的三角箭头阵形,向着下面平原中的高句丽人冲锋而去,就犹如一阵红、黑色的浪潮,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带着如雷般的轰鸣马蹄声,向那漫山遍野的高句丽人冲去。 韩世谔带领的重装骑兵,第一个冲击到的,恰恰就是高句丽人,攻击山谷失败之后,撤退下来的那几个千人队,这几个千人队在山谷外面,就丢下了大量的阵亡士兵,撤下来被安排到这后,伤兵也战了近三成。几个千人队的士兵此时都是坐的坐,躺的躺着。就算还有些没受伤的,可是又是行军,又是强攻的,这大半天下来,也累的动都不想动弹一下。 而对着如山崩海啸一般,冲击而至的重装骑兵们,这数千高句丽士兵,就一下子成为了高句丽人当中,最先体验到中原甲骑具装的重装骑兵的威力。 此刻似乎大地,都在脚下震动,马蹄声如同雷鸣般的响起,面对着那就如同地狱中,杀出的恶魔一般的重装骑兵。 这些偏处远东的高句丽人,都是一下子傻眼了,因为他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骑兵,不但那些黑甲骑兵全身重甲,就连他们的战马,也都全身上下,都笼罩在战马之中,除了能看见战马四蹄翻飞,许多人都不大相信这些人骑的是战马,特别是那些战马的马甲之上,还描绘有大量的图案,那些全都是一些天神等图案,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许多士兵都愣住了。 此时此刻,这些高句丽人都愣住了,不过韩世谔他们这些人可没有愣住,特别是那五百名重装骑兵,也都没有愣住,那一座座如同移动小山般的重装骑兵,都是带着无可比拟的冲击力,将那些还愣在那里的高句丽士兵,给一个个冲撞的飞起,刚刚一落下,第二排的重装骑兵却又已经冲过,那些高句丽人就如同是挡车的螳螂一样,被瞬间踏成肉泥。 隋军的重装骑兵,就是一道呼啸而至的狂潮,所有企图阻止他们前进的东西,都被冲破、掀翻,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在这样的狂潮下,高句丽人的一个又一个的千人队,就被隋军由重装骑兵,所组成的利箭,给轻易冲破,恰似一支劲道极强的弩箭,力透千缟。 而那些轻骑兵们,如今在两位将军的带领下,也都是在路上,轻易的收割,这些高句丽人的生命。 第344章 对战四 而高句丽的这支军队的统帅乙支文德,也都是在隋军重装骑兵,刚一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这支骑兵的巨大冲击力,其做为一个高句丽人,争相称道的将军,他十分明白,如果不组织起一些勇士,揭制住这支部队的冲锋,任由他们这样冲杀的话,那么在这支如地狱使者般的骑兵冲击下,整个由那些贵族私兵组成的大军就会溃败,到时一旦溃败,那么他们甚至有可能帐下数万人,会被这么一支小部队追杀,这是他所绝不能允许的,于是乙支文德利用他的声望,不一会就组织聚拢起了五千多人的骑兵。 五千多人的高句丽骑兵,在乙支文德的率领下,对着汹涌而来的隋军重装骑兵来了一次正面反冲锋,这是一次骑士的较量,也是一次重装骑兵与轻骑兵的碰撞。就如同两朵浪花,狠狠的撞在了一起,瞬间有了一刹那的停顿,然后是更加激烈的碰撞。 韩世谔手里挥舞着马槊,就对着迎面而来的高句丽骑兵,猛地就是一槊砸了下去,马槊带着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那高句丽骑士给砸飞了出去。 韩世谔跨下的红风,也是同样表现不凡,虽然它也是第一次披上这具马甲,但是它却是对着一位冲到它旁边的,一名高句丽骑士,就是一甩马头,它头上的那尖锐的精铁独角,瞬间就穿进了那骑兵的腹部,在那里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那位高句丽骑兵,举着手中的长枪,却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红风,他到死也不相信,为什么他一个高句丽勇猛的战士,最后居然却是死在了,隋军的一匹战马之下,在他看来,这一定是梦,一定是幻觉,就这样,他带着最后的不甘,一头坠落马下,被隋军那红、黑色的浪潮,彻底的淹没。 乙支文德亲率的五千人马,都乃是高句丽的精锐,他们不同于,那些乌合之众般的贵族奴隶私兵,他们同样是百战的精兵,面对着隋军呼啸而至的重装骑兵,他们都是毫不畏惧,持着手中长矛跟大刀,就勇敢的冲了上来。 不过让他们郁闷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往往他们一矛刺下去,却只能溅起一阵火花,却是对那隋军骑士的装甲毫无办法,有的骑兵抽出自己锋利的马刀,对着面前的隋军战马就砍了下去,可是原以为那些战马不过是披了皮甲,可当刀砍上去后,却发出了金鸣之声,除了火花濺起,留下一道白印外,对那匹战马没有私毫伤害。 高句丽人砍不进隋军骑士,可是那些隋军骑兵装备的马槊跟横刀,却是总能轻易的刺穿他们的身体,甚至有时直接用那槊头,夹着风声将他们的脑袋砸的稀碎。 甚至还有的隋军骑士,为了省事、省力,直接就用那战马的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们从马上撞落,然后任由后面的骑兵铁蹄将他们踩死,当一个个高句丽人,怀着一个战士的勇敢,对着敌人强大的骑兵发起反冲锋时,他们是热血沸腾的。 只不过当他们一次次的冲锋,却一次次的被敌人的骑兵,给毫不留情的吞噬,踩踏时,他们的热血也开始消退,因为再冲上去,就不是勇敢、而是傻了。 因为对方的重装骑兵,似乎是根本不畏刀剑,他们这些以轻骑兵,对阵隋军的重装骑兵,不过是送死而已,只见他们一行人,反冲锋了小半天,除了送上一具具的尸体外,他们连阻滞对方的进攻节奏都做不到。 此时此刻,所有的高句丽骑兵们,终于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这支全身笼罩在盔甲之下的骑兵部队,根本就是一群怪物,他们冲上去不是勇敢、是送死。 高句丽人的士兵,一下子就崩溃了,对于未知的东西,人类一向是有着无比的恐惧,做为一个战士,没有比打不死的敌人,来的更加恐惧的了。 刚开始先是一两个骑兵退却,调头散开,接着就如同传染病一样,越来越多的骑兵开始试图避开这股洪流,他们不断的驾驶着战马向两侧奔去,一去而不回头。 乙支文德也是随着败退的高句丽骑兵,一边纵马飞奔,一边在思考者,他当然不会和那些无知的奴隶们一样,认为这些是什么鬼怪,他知道这就是中原传说中的甲骑具装的重装骑兵了。 没试过,永远不知道那些兵书史上书曾经说的,这些重装骑兵的可怕,太可怕了,他刚刚带着五千多人的轻骑兵,向那支千把人的队伍发起反冲锋,希望一举将对方冲垮,可是没有想到,最后居然是自己的队伍被击败。 乙支文德正在思考间,忽然一支破甲锥冷不丁的从他的身后飞了过来,噗得一声正中他的后背,这一箭力度奇大,竟然将乙支文德从马背上撞得翻落了下去,数百名高句丽士兵立刻勒住战马,纷纷下马去救乙支文德。 有人将其扶起,发现这一箭竟然,将自家将军给撞得昏了过去,只是乙支文德的身上,居然穿了三层皮甲,最里面内层,还藏了一块薄铁板,这一箭射穿了三层皮甲,又射穿了薄铁板依然刺进了乙支文德的肉里,只是有如此多的保护,那箭却并不深入。 就在高句丽的士兵们,忙着救乙支文德的时候,从他们侧翼斜刺里,猛地杀出一队隋军骑兵,直奔他们这边而来,看那队骑兵人数并不多,堪堪不足两百余骑,但是他们人强****,如同蛟龙出海,如猛虎下山,卷动一股尘烟风一样掠了过来。 这两百多人,正是韩世谔重骑右翼,叶立的人马,原来韩世谔他们发现,有几百人似乎护住一名将领,飞速而逃,故而让叶立领兵岀击。 “大隋骑兵!” 一个高句丽士兵,惊慌失措的喊了一声,立刻将高句丽人吓得变了脸色,乙支文德带来的其余人马,尚且还在昏头昏脑的害怕中,此时他身边只有数百人而已,若是被大隋的骑兵追上,依然是死路一条。 第345章 对战五 恰在此时,乙支文德也是悠悠转醒,正听到那士兵,高呼大隋骑兵这四个字,吓得他噌的一下子跳了起来,一边拉过一匹战马,一边大声命令道:“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之后,便猛地跳了上去。 乙支文德如今已是顾不得后背上,那还摇摇摆摆的插着一只羽箭,拍马向前冲了出去,只是他这一跑出了高句丽士兵的保护圈,七八十步外最前面,那黑甲大隋骑兵拉弓,又是一箭射了过来,那箭如一道流星般直直的飞了过去,噗的一声正中乙支文德的后背,中了箭的乙支文德,再次从马背上跌落了下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又被自己的坐骑慌乱中一脚踩在他的小腿上,咔嚓一声,竟是硬生生被那战马将小腿踩短。 远处拉弓的人,正是骁骑营都尉叶立。 先后两箭皆是自他手中而发,第一箭于一百二十步外射出,精准的射中了那名将领的后背,只是叶立没有想到的却是,这名高句丽的将领,竟然如此小心,不但穿了厚厚的皮甲,似乎还在里面藏了一块薄铁板。 因为第一箭只是震得乙支文德昏了过去,却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当乙支文德落马的时候,叶立已经一箭将离着最近的那名高句丽骑兵,给射翻了下去,他本以为乙支文德再也爬不起来,谁想到只过了片刻,乙支文德竟然快速的爬上一匹战马,奋力甩开众护卫独自奔了出去,距离七十步左右,叶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他走了? 所以他的第二箭,又是射中乙支文德的后背,己支文德那三层厚实的皮甲,又是硬生生将羽箭的攻势,给阻挡了下来,只是那里少了薄铁板的阻拦,这一箭比之前一箭,又是深入了不少。 那些高句丽士兵,见此情形,纷纷喊道:“保护将军!” 顿时,那数百高句丽骑兵,又是分出几十余人冲向乙支文德,剩余的将尽三百余骑,纷纷不怕死的调转过来,迎向叶立他们。 叶立也是率先将面甲拉了下来,大声喊道:“兄弟们!别恋战,我们杀穿过去!擒了那名高句丽的将领!” 他们这些轻骑,都是特地携带了,营中为数不多的连弩,叶立将硬弓挎在背后,两手平端连弩,瞄准迎过来的高句丽骑兵,三十步距离之外,他的手指扣动了机括。 立刻就是突突突的声音不绝于耳,二百多只连弩,在这几十步的距离发威,那些高句丽骑兵,根本就是毫无办法,只能硬挡片刻,五六百支弩箭便从弩匣中射了出去,最前面迎过来的一百多名高句丽骑兵,便被射翻了下去。 叶立他们一行人,也没有时间将连弩重新上弓弦,于是叶立随手将连弩挂好,就从后背上将横刀抽了出来,在清明的光晖下,那横刀抽出的一瞬间,带出一种幽暗的慑人魂魄般的色彩。 下一秒,这幽暗色彩中,便是添了一抹血红! 因为他的横刀,已经切开了一名高句丽骑兵的脖子,就好像切开一张白纸般轻而易举,下一秒,横刀旋过,一条握着环首刀的手臂,便是飞上了半空,此时这两百余名军士,就如战神临尘般,杀入敌阵!风卷残云,势不可挡! 二、三百多名高句丽骑兵,那仓促间列成的阵势,己经被一马当先的隋军,给杀开一个缺口,年经将领的那把的横刀,就如同有生命一样,灵活凌厉的在高句丽骑兵中,泼开了一条血路,那一柄横刀太快,快到很多被杀死的人,都没有发现那一柄横刀从什么地方来,又从自己身体的什么位置上切了出去。 一名高句丽骑兵的队正,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前的同伴,被那柄横刀切开了咽喉,刀锋出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带出一滴鲜血。 高句丽骑兵的队正,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同伴的无头尸体,就那么冲了出去,看着喷射的血液在清早的阳光下,形成了一道绮丽的彩虹,这道彩虹的其他颜色都很淡,那一抹浓烈的红刺痛了他的眼睛。 因为就在那道血虹下,那个魔鬼一样的黑甲骑士,已经猛的出现在他面前。 高句丽骑兵队正,狂叫着的一刀砍了出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刀砍在半空中的时候忽然失去了力度,他无论怎么用力都使不上劲头,他下意识的侧头去看,于是看到了自己喷血的肩膀,还有飞上了半空的胳膊。 在天空中划出一道轨迹,缓缓坠落的胳膊洒出一阵血雨,那只手里还紧紧的握着他的环首大刀。 下一秒,叶立手中的横刀,从他的胸前一扫而过,轻而易举的切开了他的胸甲,顺便也切开了他的胸膛,一朵硕大的血花在他胸前绽放,血花盛开的很快,而花谢却比昙花凋零还要迅速,血花消失的那一刻,他胸腔中顿时一空。 失去了束缚,内脏一股脑的,从被刨开的口子里涌了出来。 而他的战马,还在往前奔驰,拖着一截长长的肠子。 两马错开的时候,叶立的横刀已经精准的找到了,下一个敌人的咽喉,这是一名身穿链甲的高句丽骑兵将领,他的刀比叶立的横刀慢了半拍,所以他的刀在即将接触在叶立肩膀上的时候,叶立的横刀已经像是切豆腐一样,切开了他脖子上的薄薄的链甲,冰冷的刀锋切开了颈骨和喉管,在血涌出来之前,刀锋竟是已经抹了出去。 第346章 对战六 叶立闪身避开那柄环首大刀,单手一扯缰绳,他跨下的马匹,似乎也是明白主人的意图,向旁边跳开,几乎与此同时,一柄木杆长矛,已经擦着叶立的身子刺了过去。 叶立将横刀交在左手,右手闪电般探出,准确的抓着那柄矛杆,两马错身的一刹那,叶立的右臂,猛的一运力,竟然硬生生的将那高句丽骑兵,从马背上挑了起来,那人双手握着自己的长矛,滑稽的挂在半空中,两条腿还胡乱的蹬着试图找到令人踏实的地面。 在很多人的视线中,就是那名隋军黑甲骑士,做出的事霸气绝伦的事! 只见叶立单臂,将举着那高句丽骑兵缓缓的提高,然后猛的朝着地面砸了下去。 那高句丽士兵一声哀嚎,被叶立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后背落地的高句丽骑兵,便是砰地一声撞击在地面上,巨大的撞击力,让那人忍不住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霸气的黑甲将军,将那柄长矛向上一抛,在那长矛调转了过来之后,再次握住然后看也不看,猛的便是向下一刺,长矛狠狠的插进了,那名高句丽骑兵的小腹中,矛头从肚脐钻了进去之后,然后便从后腰上穿了出去,又深深的插进土地中,一时间还没有死去的高句丽骑兵,只能下意识的,双手抱着矛杆哀嚎着挣扎,就好像被牙签钉在地上的肉-虫子一样。 上下翻飞之间,拦在隋军前面的高句丽骑兵,根本就没有一个回合的对手,而那些身材强健的隋军士兵们,有人直接用了一把,杀人比马槊更直接有效更血腥霸气的陌刀,由于那些陌刀太过沉重,以那人的体魄一刀砍下去,竟然可以直接将对手连人带马劈成四半。 陌刀之威,人马俱裂。 拦在叶立面前的高句丽骑兵,竞用的是一柄狼牙棒,这种沉重的兵器,非身高体阔者难以运用,此人身高与那使用陌刀的人不相上下,虽然看起来比那名隋军的壮阔稍逊一筹,但也是臂力惊人之辈。 此人乃是乙支文德手下一员虎将,颇有眼力,见叶立横刀凌厉灵活,知道拼招式自己不占优势,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抱定了以力压人的打算,两马相交的一瞬间,他看准叶立横刀的走向,弯腰躲了过去,然后抡动沉重的狼牙棒,带着呼呼的风声砸向叶立跨下的黑马!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叶立的黑马,竟然如同通灵一般,就在那狼牙棒,即将砸在黑马胯部的时候,那马竟然猛的停住,前蹄支地,两条后腿突然蹬了出去。 大黑马尥蹶子,两条后腿的爆发力,何其巨大狠狠的踢在那高句丽武将的战马肚子上,他的战马哀鸣一声向一侧倒了下去,噗通一声,将那高句丽武将也压在下面。 高句丽的武将一条腿被战马压住,抽了几次都没有抽出来,而那不断挣扎的战马,还在他腿上来回碾着,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腿骨,那一声一声的断裂声。 “啊!”这名高句丽武将疯狂之际,也是狠下心,一棒砸在自己战马的头颅上,噗的一声,沉重的狼牙棒,直接将战马的脑袋,给砸成了一滩肉泥,战马不再扭动,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可是他的气并没有出完,又是一杆长槊在他的脖子上滑过,三尺长的槊锋,轻易的将他的脖子切开,还在叹气的高句丽武将头颅,随即立刻飞上半空。 杀人者,校尉洛傅。 一刀将前面的高句丽骑兵,半边肩膀卸了下来,随着那士兵从战马上翻落,叶立的眼前猛的一亮,抬头去看时才发现已经杀光了敌阵。 此时此刻,那二、三百名由高句丽骑兵,组成的阵列,己经不复存在。 叶立往前看了一眼,受伤的乙支文德,已经被他的亲兵抬起来,放在了一匹战马背上,马背上的骑兵一只手扶着乙支文德,单手扯动缰绳向前飞奔而出,几十名高句丽骑兵将他护在中间,朝着平壤城的方向退去。 叶立用手中的横刀的刀背,轻轻磕了磕黑马的屁股,明白主人心意的战马昂然叫了两声,撒开四蹄向前追去,在叶立身后,两百多人都是在他们的身后,猛然跟出。 飞奔之中,叶立将他的横刀挂在一侧,将他的硬弓取了下来,搭上一支破甲锥,可是瞄了一会儿,趴在马背上的乙支文德,己经被被高句丽骑兵,给挡着无法出手。 叶立皱紧了眉头,只能将硬弓放下,不停的催马向前,他知道那高句丽的将领,肯定带了人马来,但他们不敢靠近大隋的军营,高句丽的援兵,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在等着那名将领,若是再追不上的话,只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一支隋军的大功劳,就这么溜走。 就在这时,忽然从斜刺里,杀出一队不下千人的骑兵,叶立微微侧头看了看,竟然是高句丽的轻骑。 看到这队骑兵的时候,叶立心中一叹,因为他知道,高句丽的那名将领,得此援兵,自己这一行人,肯定是没有丝毫机会了。 而那乙支文德号称高句丽第一将领,靠的就是他的众多谋略,他在仔细的观看了一下那支隋军后,乙文支德果断的下令,大喊道:“所有的人马聚集起来,一半人持长矛列阵,剩余的骑兵缩回两翼和后阵押阵。”关健时刻,他想起以重装步兵破重装骑兵的兵书。 此刻的乙支文德,想的不是如何干掉这支部队,而是如何尽快的收拢部队,稳定军心,因为如今的他,要是再不能揭制这支隋军骑兵,那么他们不要说吃掉对方了,甚至有可能会被对手给击溃,这样的事情,他绝不允许。 而在另一面的阵地上,“列队,列队!”随着一声声呼喊,那些退到小山坡下的高句丽人,也是开始弃马持枪,列成一个个的长矛方阵。 漫长的夏夜终于过去,东方的天边透露出一抹鱼肚白,虽然太阳还没有全部出来,但是整个清晨却已经清可见物了,被隋军重装骑兵冲击到处奔逃的高句丽士兵们,终于看清了这支如同地狱使者一般的骑兵,经过这么久的冲击,这支部队却依然保持着他们那三角箭头阵形,依然保持着他们那迅猛的冲击速度。 第347章 对战七 大地还在震动,马蹄还在翻飞,隋军冲锋阵形的前头,那一杆高高黑色战旗,在这充满血色的清晨迎风飘扬。 此时,黑色军旗上面的虎豹二字清晰无比,随着那面旗帜的飘扬,所有的重装骑兵,都是完好的保持着阵形,对着那些高句丽士兵,在不断的突破、突破、继续突破。 韩世谔本人,依然保持在冲击阵形的前端,他甚至己经清晰的,看到了不远处山坡下,高句丽人也是已经在聚集结阵,他看到了对方,已经开始组成步兵长矛方阵,看着那些刚刚还被自己的铁甲骑兵,给冲击的七零八落四下惊慌溃乱的高句丽骑兵们,又开始如溪水般的汇集到山坡下时,也不禁对那高句丽的统率刮目相看。 乙支文德此时己经取出了弓箭,看了看远方的重骑,他想出了破解这些重装骑兵的方法。 韩世谔现在又如何看不出,这些长矛方阵,一但集结完成,那么凭借着他们如今的几百人,根本无法再想冲击的动这个方阵。 如果到时他们硬冲的话,只会陷入这长矛方阵之中,最后等着自己的结局,可能就是战至最后一人,流尽最后一滴血了。 韩世谔一边思考着,可是他手中的马槊,却是一槊将面前的一个骑兵,给狠狠的扫落马下。 韩世谔对着那山坡下,还在不断集结的高句丽人,挥槊一指,大喊道:“光荣属于我们,冲破高句丽人的阵形,让他们无法结阵,杀!” “光荣属于我们!杀!杀!” 再一次如同山呼般的呐喊响起,所有的重装骑兵,都是开始低伏身子,紧夹跨下的战马,从战马的右侧取下连弩,向着眼前还在奔着逃窜的高句丽人,就是一轮弩箭射击。 在高速的冲击中,解决了那些挡在冲击路上的散兵游勇,虎豹营的士兵们收起连弩,重新平端着马槊,向着那些还在慌忙结阵的高句丽人,发起了猛烈的冲锋。 在战场之上,想让数万乱军在匆忙之间结阵,特别是刚刚被冲击溃散的部队重新集结,这是一件相当难的事情。 如果是一位出色的将领,带着一群精兵,那么还是能够在短时间内完成的,不过这乙支文德此时带的,乃是一支完全被冲击得,失去了军心士气的乌合之众般的数万大军,眼看着隋军的重装骑兵,离他们越来越近,可是整个步兵方阵却还没有排好。 如果只是乙支文德的那万把精锐还好些,可是在其它被冲击的,四下而逃的高句丽贵族私兵们,像是找到了避风港一下的,也加入到了山坡下后,高句丽军虽然集结的人越来越多,可是队形却越来越乱,乙支文德明白,在隋军冲到之前,他们是无法将阵形摆好的。 乙支文德连忙,向左右聚集在他身边的一众将领喊道:“谁人敢带一队勇士,将那支隋军阻挡一下,为我们赢得布阵时间?” 在场的每位将领,都知道此时必须有人去阻挡下隋军,为他们布阵赢得时间,不过这些人大多是一些贵族们,刚才早已经被隋军给冲击的连魂都没了,此时一个个脸都还白着,哪里还有胆子敢再去主动迎战。 乙支文德那有些苍白的脸,有些失望的扫视了一眼那些将领们,那些人一见乙文支德的目光,便是全都低下了头,就是没有一个敢与他对视的。 最后大家无奈之下,只好将目光全都转向了另一个人,那就是站在乙文支德身旁的大模达金达莱,此人乃是高句丽第一勇猛之士,也是乙文支德嫡属手下最勇猛的将士,人称虎将,刚才高句丽的那支骑兵队,正是他的人马。 此人,在他年青的时候,乃是一位猎人,有次在山中打猎遇到猛虎,结果最后他竟徒手将猛虎击毙,一时间成为名震高句丽的勇士,最后被乙支文德收入军中,征战多年,也是未偿一败。 金达莱此时,也和在场大部人一样,脸色还有些发白,虽然他当年曾力博猛虎,可是刚刚那么短短的时间内,他觉得那些隋军骑兵,比他当年博杀过的猛虎,还要凶猛了百倍,让他去对上这样的一群人,他实在是没有半点底气,不过如今当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时,特别是乙支文德也将期盼的目光看着他时,便是只能怀着悲壮的心情,出列喊道:“大帅,末将愿率本部儿郎,前去迎战那支隋军。”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高句丽将领,都是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他们帐下的人马,去正面冲击那该死的可怕隋人了,乙支文德闻言,也是欣慰的大笑数声,大声下令道:“果然不愧为我高句丽第一猛士,金将军,本帅命你速率三千骑兵,却迎战这支隋军,不过你记住一点,你的任务是为大军布阵拖延一点时间,所以不必与对方硬碰硬,只要等我们大阵步好,这支可恶的隋人军队,我要让他们全部葬身于此。” 骑在马上的金达莱,此刻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感觉,心道:罢了!就当做是报达大帅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吧。 金达莱提着狼牙棒,朝天一举,大声吼道:“儿郎们,大帅已经承诺过了,此次出战的儿郎们,每人赏牛羊百头,奴隶十个,赏钱一万,如果还能砍下一个隋骑人头,那就再加赏牛羊百头,奴隶十个,儿郎们,富贵在此一博,随本将杀啊!”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金达莱的这一招,确实还是很管用的。原本还一个个畏惧不前的高句丽骑兵,这时一听有如此丰厚的赏赐时,一个个也都起了亡命之心,因为只要此次不死,那么不管到时杀没杀死隋军骑士,那赏赐的东西,都够他们安稳的过下半辈子的了。 “杀啊!”在金达莱的率领下,三千高句丽人,再次不要命的向着韩世谔他们冲来。 第348章 对战八 反观隋军的重装骑兵,对着那些迎面而来的高句丽人,也是完全毫无畏惧,他们的目标就是前面的山谷,那么他们的目标,也是只有冲锋、冲锋、再冲锋,直到将挡在面前的所有高句丽人冲破,他们才能冲进山谷之中,一旦他们被纠缠住,那么他们这些兄弟,就都将会殒落于此。 两队骑兵再次狠狠的撞在一起,不比之前被突袭时的毫无准备,这次的高句丽人终于不再惊慌,反而开始进行游击缠斗起来。 一击不中,他们往往会先躲避,然后再次开始攻击,而为了对付隋军的重甲,这次这些高句丽人,也开始装备了不少的钝器,如狼牙棒,大斧这些武器。 隋军骑兵,依然是一往无前,不过却已经开始不断的,有隋军的骑士们,倒在了高句丽人的狼牙棒、双手重斧下,特别是左翼的轻骑兵,更是死伤惨重。 韩世谔看着身边的亲卫们,也是已经倒下了数个,他的眼睛中,都快冒出了火花,因为这些军士,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一个个的死在了这里。 韩世谔在此情形,也是毫不理会,那些一击就退往两旁的高句丽骑兵,而是只死死的盯着前方山坡下的高句丽人大军,那里依然还在集结布阵,依然还未布阵完毕。 这个金达莱,也不愧为高句丽的第一勇士,因为死在他的那柄巨大的狼牙棒下的隋军士兵,已经有了好几个,基本上都是被砸碎了脑袋,他们身上的装甲再厚,也受不了那几十斤的狼牙大棒,敲击在脑袋上的巨大冲击力。 而那金达莱的身边,甚至已经开始围了不少的高句丽勇士,渐渐的将虎豹营前进的浪潮,给死死的顶住了。 那金达莱手中的那柄狼牙大棒,此时早已经染红,上面的钉头上甚至还有一些白白的脑浆,此时的他早已经没有了恐惧,有的只是那种战争中的疯狂,挥舞着手中的狼牙大棒,此时金达莱,嚣张的用他那半生不熟悉的中原话,大叫道:“来啊,我乃是高句丽第一勇士金达莱,哪个敢来与我一战?哈!哈!哈!哈!” 在混乱的交战中,金达莱那嚣张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连那些原本还对隋军重装骑兵,还有些恐惧的高句丽骑兵们,闻言,也都是一个个嚣张的大笑起来,顿时,整个高句丽的骑兵,都是士气高涨了不少。 韩世谔闻言,咬着牙齿,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的一双眼睛,早已经死死的盯住了这个嚣张的家伙,他的双腿轻轻的一碰红风,红风十分灵性的再次提速,只见它的四足,猛地一发力,向着挡在眼前的一个高句丽骑兵,就是一个直撞,将那挡在面前的高句丽骑兵,连人带马的都撞倒在了地上,随后被重重落下的马蹄踩踏。 那骑兵倒下之后,韩世谔和金达莱二人,终于是正面相对,金达莱看着又一个隋军骑兵冲到他的眼前,十分不屑的道:“又来一个送死的,哈哈哈,就让我来送你归西吧。”说完,就挥舞着,他那硕大的狼牙棒,当天就是一棒砸了下来,一棒砸下,并没有预想中的脑浆迸裂的景像,不过他只觉得身旁,还像闪过一道黑影,那隋军骑士却已经从身旁闪过。 两马交错,韩世谔平端着手中马槊,因为他要借着这巨大的冲击力,将对方直接贯穿,二马错蹬而过,金达莱一击不中,很快就有了警觉,马上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马槊,连忙就是仰而躺倒马上,让过这必杀的一击。 就当他自以为,已经躲过了这凶狠一击时,不料韩世谔胯下的红风,却是再次扬起它的脑袋,对着金达莱的坐骑的马胯,就是一个凶狠的撞击。 金达莱的坐骑,虽然也是一匹上好的战马,不过却是完全没有着甲,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一击,立时被那巨大的冲击力,给撞的站立不稳,一声悲惨的撕鸣,马翻人仰,不等金达莱摘蹬离马,一直护卫在韩世谔身边的众亲卫,早己就纵马直上,直接将这位高句丽的第一勇猛之士,给踏成了一滩肉泥。 而韩世谔一击而过,甚至都没有再去回头看那家伙一眼,对于韩世谔来说,他的目标,就是高句丽的集结之地。 因为他们要想冲进山谷,唯有不断的冲击对方的大部队,让高句丽人溃散,对方有三、四万人,就算是摆在那里让他们杀,他们这一千人,也不知道要杀到猴年马月。 所以他们唯有不断的冲击,让这些高句丽人集结不起来,直到将对方军心彻底击溃,然后他们才有可能穿透对方,直接冲到最后面的山谷之中。 战场冲锋之时,将军的个人勇武除了能激励士气之外,对于交战的结果来说并不会有太多的作用。但是如果交战之中,一方主将阵亡的话,却会对失去主将的一方造成巨大的影响。 所以古今中外,军中大将在作战之时,一般都不会亲自去冲锋陷阵,他们一般都是处于中军的保护之中。战阵之中,一军之主就和军中战旗一样,那是全军的士气关健所在。 之所以古代人战争之时,常会实行斩将夺旗这样的斩首做战模式,因为只要大将一死,战旗一倒,那么那方的士气也将跌到低谷,那方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就是兵败如山倒。 刚刚金达莱连杀数骑隋军重装骑兵,高句丽人的那三千骑兵,顿时士气大涨,不过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金达莱就已经身死阵中,他连死在谁的手中都不知道,只能是郁闷而死了。 而由于金达莱一死,高句丽骑兵刚刚强聚起的一点点勇气,也开始随之烟消云散,特别是金达莱乃是高句丽的第一勇士,在军中素有威名,如今一个回合就被对方斩落马下,这就那些高句丽人恐惧不已。 再精锐的军队,如果失去了士气,那么他们和乌合之众,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唯一的区别,也许就是他们跑起来的速度会更加的快。 第349章 对战九 来去来风的这个词语,目前很适合金达莱的这三千兵马,由于金达莱他这一死,这些高句丽骑兵,因为没有了战场上的指挥官,这些被再次击破了军心士气的高句丽骑兵,一下子就成了鸟兽散之壮,前前后后不过盏茶的功夫,这三千被乙文支德,寄予厚望的高句丽骑兵就已经败了。 此时的他们,除了恨自己的爹娘,为什么没有给他们多生几只脚外,估计就只能恨他们的座骑,当初没有给多生几只脚了。 此时的这数千,并没有损失多少的高句丽骑兵们,一个个全将目光,投向远处山坡下的高句丽大阵,他们的心里,已经将那里,给当做了最后的安全之地。 所以他们一个个,全都不要命似的向大阵冲去,对于他们来说,连高句丽第一勇士金达莱,都是一个回合就被那隋人给干掉了,那么他们更加不是对手了。 现在的他们,无论往哪跑,都感觉那些隋军,就紧紧的追在后面,在他们看来,唯有山坡下聚集的那万余人马,能给他们最后的庇护了。 近三千的高句丽骑兵,拼命的在前面跑着,后面是近千的隋军骑兵在后面追赶,就如同一群野狼在追着一群山羊。在陈克复的指挥下,重装骑兵死死的驱赶着,那数千高句丽骑兵,直接往高句丽的阵形冲击而去。 为了跑的快点,三千高句丽骑兵,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将手中的刀剑旗帜统统丢弃,此时他们恨不得连身上的铠甲,也全都解下来丢弃,为的只是能快点跑回本阵,远离后面狂飑突进的黑色狂潮。 前面的败退的情况,乙支文德也是看的清清楚楚,他原本想让这个金达莱,率三千兵马揭制住重装骑兵的速度,然后再带着集结布阵好的“步兵”长矛方阵步步推进,最后将这千余隋军重装骑兵,全都绞杀在这片荒野之中,可是此时他绝望的发现,就连他最勇猛的金达莱也靠不住了,才这么点功夫,就已经败退归来了。 更加要命的是,他发现那些溃军,已经如一股洪水般的直往本阵冲来,按这样的势头,自己刚刚地勉强集结布阵好的步后长矛方阵,第一个要应付的不是隋军的重装骑兵,而是自己最精锐的五千骑兵。 人数太多了! 就在此时,那叶立也是带着帐下的人马,从韩世谔他们的右方赶了过来,只见叶立一马当先,在其身后是数百名大隋精锐的骑兵!正在快速的杀了上来。 在他们前面的二百余骑高句丽骑兵,已经被大隋骑兵的洪流淹没,瞬间就没了踪迹。 叶立在后面对着韩世谔,遥遥大喊道:“将军!我们来也!” 韩世谔闻言哈哈一笑,丝毫没有停顿,朝着那支高句丽人马,继续追了出去,叶立等人紧随其后。 韩世谔将手中长槊向前一指,他身后的数百名大隋精骑,整齐的将马槊平端,朝着那两千余人的高句丽骑兵,狠狠的撞了过去。 数百隋军骑兵骤然发动,踏地的声响如同轰隆隆的战鼓,潮水一般涌向高句丽的骑兵阵营,于那些高句丽骑兵,距离还有一百五十步的时候,便是箭如飞蝗,铺天盖地的射了出去。 虽然有不少高句丽骑兵被羽箭射翻,但是那些高句丽人,足足有着两千余人,所以那大部分,都仍是安然无恙。 乙支文德看着这一切,一边心中在滴血,一边咬牙切齿的发布着命令,大声下令道:“命令所有败退的骑兵,都往两翼撤退,严禁冲击本阵,违者格杀勿论。” 乙支文德这次,他所带的嫡系部队只有一万余人,而这败退下来的三千兵马,正是他的精心训练的嫡系人马。 几位乙支文德的嫡系将领,纷纷开口劝解道:“大帅,我们不如放开大阵,让他们进来吧,这些可都是跟随我们,并肩做战多年的儿郎们啊,现在不放他们进来,那么这些儿郎,可就要完了。” 乙支文德闻言,心中仍在滴血,口中却是无情的说道:“不用多说了,要是放他们进来,我们就完了,严守本阵,任何敢冲阵者,直接杀。” 乙支文德心中十心明白,这步兵方阵里的人,大多都是些贵族私兵组成,本来就不可靠,如果打开大阵接应那三千骑兵入阵,到时紧随其后的隋军重装骑兵,就可能会直接杀进阵中,到时这就会是场灾难。 以现在才刚刚勉强聚集起的,不到一万多人的步兵方阵,对上那恐怖的重装骑兵,他根本没有信心,要是这些是他的直属精锐两万步兵就好了,那样他会主动放隋军进阵的。 高句丽步兵大阵前的士兵,拼命的按着自家上头的命令,对着那结溃散而至的骑兵们喊话,让他们向两翼退去。但是那些已经被杀破了胆的骑兵们,此时哪里还管的了这么多,他们现在想的只是赶快的躲进大阵之中,对于大阵的喊话的声音,他们都是听而不见,因为在他们看来,他们都是乙支文德这个大帅的嫡系部队,所以大帅肯定要放他们进去的。 所有的高句丽骑兵们,都开始向着大阵直冲而去,不少的士兵还在那里,大声的呼喝着:“你们这些该死的奴隶,快让开,让老子们进去,不然我们就杀了你们。” 乙支文德看着越来越近的自家骑兵,还有那后面正无情的追击吞噬着,一个个高句丽勇士的隋军重装骑兵,他只能闭着眼睛,无奈的下令道:“放箭,一个也不许放进来,放箭,放箭,放箭!!!” 到最后,乙支文德已经如同疯魔一样的大叫着,一位统帅大军的主帅,却对自己的的兵卒下放箭的命令,这是一件让他无比痛苦的事情。 乙支文德此时痛苦的在心中想着,轻敌了,这次自己太轻敌了,要是自己按着以往的行军方式,严格要求这些贵族私兵们,这次他三、四万大军,无论如何也不会被这千余人,给追杀的如此狼狈的,这对他而言,就是奇耻大辱。 第350章 对战十 立刻就有胆子小的高句丽士兵,松开弓弦将羽箭送了出去,那箭堪堪飞出百步远,歪歪斜斜的掉了下去,不知道是哪位士兵,最先射出了那一箭,也许他只是手抖了一下,但是这却如同信号一般,大阵中那些恐慌的贵族私兵们,开始拼命的将手中的箭支,射向了前面的己方的骑兵。 随着呼啸而至的羽箭飞到,一个个毫无准备的高句丽骑兵,都是在高句丽匆匆组成的步兵方阵几十步前纷纷倒地,这就是一场屠杀,几千士兵引弓齐发,将那两千左右的高句丽骑兵,来了个饱和式无差别攻击,漫天的箭支落下,一个个曾骁勇的高句丽骑兵们纷纷倒下,他们最终于没有死在报仇的中原人手里,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每个人倒下时,都带着不可自信以及愤怒与不甘。 而这三千人高句丽骑兵,要是让虎豹营的这一千骑兵来杀,估计也得杀上个小半天,但是让那数万高句丽人杀,却只是短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将这些轻骑们,大多都击毙阵前,除了少数的骑兵,一开始就溃逃到了其它方向,所以试图进入步兵大阵的高句丽骑兵,全都倒在那里,最少也有两千多骑兵倒在了那里。 大隋的骑兵,在冲锋中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嘲笑,虎豹营的骑兵在韩世谔的率领下,虽然一度度的将高句丽人,给冲击得四处溃散,但真正死在虎豹营手中的,高句丽人估计也就一、两千余人马,其它的不是被自己骑兵的马蹄踩死的,就是如今死在高句丽人,齐射下的两、三千余骑兵了。 韩世谔也没有想到,对面的高句丽统帅,居然能够如此狠历,居然对着自己的数千骑兵,就下达了这样的命令,这样的结果,让他这个同样身为统率的人,是完全无法接受的,韩世谔心道:该死的高句丽人,还真下的去手啊!如今高句丽这些骑兵倒下了,自己试图驱赶着高句丽骑兵,冲击他们步兵方阵的计划,也是宣告失败了。 现在面对着那些,虽然还有些散乱,但却已经越聚越多,已经有了两万多人的步兵方阵,韩世谔也是感到了进退维谷了,因为现在的情况,自己要是再去冲击对方的阵营,已经实属不智了。 一个不好,他们这一千人陷进步兵方阵中,那真的就将完全淹没在其中了,估计到时连一个逃生的人,都不可能再有了。 而如果这时放弃,那么拼杀了这么大半天的他们,也是即将无路可去了,因为不管是骑兵,还是战马,此时都已经爆发了这么半天,可以说是人疲马乏,一旦他们退却,那么这些已经慢慢集结起来的高句丽人,必将对他们衔尾急追,到时他们这一千人同样将全军尽没。 所以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高句丽人身后不远的山谷,只要他们能想办法冲进去的话,那么靠着山谷的谷口,他们还能坚守下去,等待汉王他们的援军。 而雄阔海手持的那杆黑色的虎豹战旗,虽然也是破损多处,可依然仰风招展。 韩世谔的那件黑色的罩衣,此时已经到外都是破洞,终于从身上散落,露出里面那暗黑色的铠甲,迎着慢慢升起的朝阳,而他们身上的铠甲,在朝阳的照耀下,发出的耀眼的光芒,一下子就显得份外威武,近千骑兵身着红、黑色的明光铠甲,此时迎着初升的太阳,向着高句丽方阵继续冲击,那一副副隋朝工匠精心打制的明光铠甲,全都反射出一片片眼光的明光。 那些高句丽人,都是死死的张着步兵长矛大阵,心情沉重的看着眼前这支军队,因为那一片片耀眼的明光,将他们的眼睛都耀花了。 所有人都在心里感叹,这就是中原的百胜之师吗?果然就如同天兵天将一般,让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升起了那么一股无力之感。 韩世谔此时依然平举着,已经浸染着无数鲜血的马槊,既然现在已经无路可退,那么唯有奋勇向前了,哪怕还有最后一丝希望,他也不打算放弃。 “光荣属于我们,大隋必胜,给我杀!” 声撕力竭的呼喊声,再次响起,所有隋军的士兵们都明白,这也许是他们最后的冲锋,但是他们上上下下,都没有人恐惧,因为今天他们以一千人,将敌人三万余人给冲击的到处逃窜,他们觉得十分自豪。 风在呼啸,马在咆哮,战旗飘扬,马槊平端。 乙支文德对于这支到了此时,都还死战不退的隋军,心中也是不由得敬重起来,因为英雄总是寂寞的,做为高句丽人的军神,他头一次对对面那从末能谋面的将领,涌起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心道:中原儿女多奇志,中原果然是物大地博,英雄辈出,一个如此英雄了得的将领,居然只是位千余人的统帅。 乙支文德也是知道,这支隋军骑兵最后的反扑,肯定会十分疯狂,但他并不打算退后,英雄就得有个英雄的死法,他打算以这步兵方阵,与对方正面的再来一次碰撞,让那位隋军英雄死的更加壮烈一点,因为这样的一个人物,他今天哪怕再拼着折损个数千人,也一定要将这支隋军骑兵,给全部斩杀于此。 此时的战场上,充满了肃杀之气,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了,眼前的这支来流星一般灿烂的隋军骑兵,也许注定了就是一颗流星。虽然夹杂着耀眼的星光自天空划过,可是他们却也只能是划过,虽然耀眼,却无法长留于此。 而这些高句丽将军们,也很明白,今天他们虽然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但那是一场耻辱的胜利,因为对面的隋军虽败犹荣,他们无愧为中原精锐,无愧天下第一雄军。 韩世谔此时伏在马上,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心里头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想法,也许这几年来穿越之旅,就要结束了,后悔吗?他不知道,他只觉得在大隋王朝这么久,他也和那些帐下的士兵们一样,融进了这大隋的每一土地,也让自己,再为大隋尽一份力吧! 第351章 对战十一 自己现在终究还是力量太小,对这个时代,他也是有着太多的遗憾,他不想让中原华夏的大隋王朝就此沉沦,可是他现在的实力,实在是太弱小了,要是今天他现在手中,有三千重装骑兵、七千轻骑的话,他就能完全正面硬撼,这三、四万余人的高句丽乌合之众。 如今,远处高句丽的步兵方阵,就如同是一个阻挡在前方的大坝,将隋军骑兵这股红、黑色浪潮的前路,给完守全全的挡在那里。 此时所有的那些高句丽人,都已经开始放下弓箭,从地上抬起长矛,因为对于拥有两层重甲的隋军重装骑兵来说,这些高句丽士兵,携带的轻弓,也是毫无作用,唯一的办法,就是那如林的长矛方阵。 高句丽方阵的前排士兵,将手中长矛的尾端,狠狠的插进地里,矛尖斜斜的指向前方,这样的阵势,哪怕是再牛的重装骑兵冲上来了,也将受到巨大的伤害。所有人都在等着这支恶梦般的重装骑兵的终结,他们那在恐惧中,又带着种兴奋。 望着越来越近的长矛方阵,隋军的骑兵们,也是毫无办法,因为退却只能退的了一时,却解决不了问题,而他们如今的体力,只够最后一次冲锋了,错过这次机会,他们这些勇猛的甲骑具装的重装骑兵们,只能沦为这些高句丽人,屠杀的对像。 冲锋吧,杀死一个是一个,这就是一个军人的最后冲锋了! “光荣属于我们!给我杀!” 韩世谔知道这战,他们已经胜不了了,所以最后那句大隋必胜,他没有喊出口,只是有些悲壮的喊了句,光荣属于我们,这么一句口号。 “光荣属于我们!杀!杀!杀!”所有的隋军骑兵,都有些悲壮的喊道,他们的这些声音当中,带着最后的爆发,哪怕就是尽没于此,他们也得战至最后一滴血,因为大隋的士兵是不可能有俘虏的,一个都不会有。 “呜!呜!呜!” 就在韩世谔他们所有人,都在准备着最后的撞击时,在那些高句丽人的身后,却是传来一阵呜呜的牛角声,这是进攻的声音,而且这种号角声是隋军的进攻声!乙文支德对这声音,也是有些熟悉了,他有些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会有隋军的进攻号声? 后面的阵烟尘滚起,步兵长矛方阵的后面,是那些依然还在不断汇集的高句丽兵马,这些人都是这前被隋军重装骑兵,给突袭冲击的到处溃散的贵族私兵们,现在看到这边安全了,又都纷纷重新蚁聚而起,正在各自军官的指挥下,开始各自归队,不过之前那些高句丽士兵,都是四下溃散,这个时候要想一一归建,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虽然高句丽的各个指挥官们,都在大声的呼喝着,不过形式,却依然是乱糟糟的。 原先这后阵的情况,乙支文德并没有太过在意,因为他看来,如今他们的敌人都在正面,其他三面并没有其它的敌人,所以他的后阵虽乱,他却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过这乙文支德,却是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后阵方向,并不是没有隋军,因为就在后阵后面的山谷之中,还依然有着一支隋军,只是之前他们打了那么久,也没见他们出来,此时乙文支德等高级将领,也是早就忘记了,这支孤单的隋军了。 谷中的羊翔和高亮二人,自从退入谷中之后,就开始不得不面对着,一个又一个高句丽千人队的冲击,好在他们有着谷口,这个天然的关口,让高句丽人一时,也摆不下太多人马进攻,他们虽然守的十分凶险,却也终于是守住了山谷。 到快天亮时,谷口的高句丽人开始退走,高亮他开始还以为是,要换新的部队上来攻打,可是等了好半天后,却也没有发现敌人上来,疑惑不定的他,连忙派了几个士兵出去小心查探。 等了好半天后,依然不见人回来,却只听得外面不断传来喊杀声,这让他们迟疑不定,难道是援兵来了?可是这来的也太快了吧,不管是从汉王的中军,还是前军的周法尚,都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援兵到来的。 好在他派出去的探子,也是很快回来,告诉了大家一个惊讶的消息,来的是一支甲骑具装的重装骑兵,人数可能也就千余来人左右,借着火光看到打的旗帜,是斥候营的旗帜,还看到了打了韩字的大旗,估计是虎豹营的韩世谔,亲自率领兵马来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弄到了甲骑具装,现在外面已经混战成了一团。 高亮也是一位在军中打拼多年的老将,一听高丽人被突袭后陷入了混乱,马上说道:“肯定是韩将军来救我们了,大家赶快搬开谷口的树木,准备汇合韩将军,一起突围出去。” 此时的高亮,已经忘记了他妒忌韩世谔的事情了,现在他想的,只是如何能够逃离出去。 而羊翔这个副将,此时却是早已经吓破了胆,一听要出去面对高句丽的数万大军,连忙否决道:“高将军!会不会是那些高句丽人施的诡计,想骗我们出去的,来个一网打尽?” 高亮此时十分后悔,之前要拉着这个纨绔来这里,这种人前怕狼、后怕虎的、也太没种了,虽然高亮心里鄙视他,不过嘴上,却还是笑着解释道:“羊将军!高句丽人要是真想骗我们出去,也不可能整个都乱了起来,将军,机会难得,如果我们不去接应韩将军,万一韩将军的那点人马,被高句丽人给反应过来吃掉的话,那我们真的就再无援军了。” 看着羊翔还在犹豫不决的样子,高亮干脆大声的喊道:“将军已经同意了,你们还不快准备出谷接应韩将军,除了受伤的,其余的所有人都给我上马,跟我一起杀出去。” 不过之前,为了防守高句丽人,高亮让士兵砍了大量的树木放倒在谷口,此时要想出去,却一时半会也出不去,只好焦急的忙着,先将谷口的那些树木石块给又搬开。 第352章 杀降 好在最后,他们总算还是赶上了,当高亮率着八百多隋军骑兵,出现在高句丽人的后阵的时候,高句丽人根本没有想到,这就是谷中的隋军,那些刚刚聚集起来的高句丽溃兵,还以为是隋军的大队人马赶到了,在惊慌恐惧之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隋朝大军到了,快跑啊。” 那些早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溃兵们,根本不知道,后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听到一阵阵恐怖的声音传来,带来了隋朝大军来了的消息,一时间这些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还是小命要紧,众贵族私兵们,再次向着四散而逃。 乙支文德之前,好不容易利用他的个人威望,将被韩世谔冲散的溃兵,给收集起来,此时被这流言一传,散落在数里地上的数万高句丽士兵们,马上就是风声鹤呖、草木皆兵,一个个再次开始跑路。 对于他们来说,一千隋军骑兵,就已经将他们数万人,给冲击的七零八落的,这隋朝的大军来了,他们不是更加完蛋了吗?而后阵中的那些人,此时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特别是这大多数的士兵,此时都是散乱的还没归建,连个指挥的人都没有,更加没有人能管的了,这些高句丽士兵们的再次溃散了。 后队的高句丽士兵,也是根本就没有,敢和高亮的隋军骑兵接阵,就已经溃散了,而高句丽的后阵一散,中军也开始不稳了,任由乙支文德命令,那些高句丽士兵们,都开始担忧起来。 在他想来,万一后面来的那支隋军骑兵,也是和前面的这支隋军骑兵一样,那么在他们的两面夹击之下,他们这些人,可是真的就完了。 一位高句丽大将,见此情形,也是慌忙劝解道:“大帅,现在我们的军心不稳,士兵们已经有溃散之迹像,不如我等先率兵后退二十里,等我们收拢了士兵,再重新整队与这些隋军再战,不然,再这样下去,到时军心一乱,再腹背受敌,那我等可就危矣” 其余的高句丽将领,这个时候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纷纷附议道:“大帅,请暂时先退兵,容后整军再战。” 对于他们来说,今天真不是一个好日子,与其再战下去,不如先去休整一下,再来和这些隋人决战,要不然,到时士兵跑光了,剩下他们几个光杆将军,如何敌的住对方。 乙支文德闻言,看了一眼面前的众多将军,又看了一眼,那些正在不断乱跑的士兵,再看了眼不远处,马上就要冲到的隋军重装骑兵,再看着后面的烟尘滚滚,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道:“后阵变前阵,前阵变后阵,往东后退二十里,金达明,你率一万本部精锐,掩护大家本阵撤退,严防隋军趁机冲阵。”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不在双方将领的计划之内,很显然,应对这种突然到来的厮杀,高句丽士兵远不如大隋的府兵,虽然大隋的骑兵们体力稍耗很大,但在这种情况下,却是依然展现出了惊人的战力。 战斗在小半个时辰后结束,那一万名断后高句丽步兵,被斩杀了三千余,逃跑了四千余人,剩余的高句丽士兵,几乎就是全部投降,而这,却是韩世谔等人,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因为降兵,对如今的他们而言,就是负担。 如今他们只有不到两千余人,又怎么可能看着这将近三千战俘?更别提在远处,还有着好几万高句丽的士兵在虎视眈眈。 朗伟看了韩世谔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将军!这些人,我们不能放回去!” 韩世谔闻言点了点头,他知道朗伟想的什么,因为这三千战俘,收是不能收的,如果放回去,等隋军撤退的时候,他们就会变成三千只狼,从后面狠狠的撕咬他们一口血肉,一口筋骨,而那个时候,只怕训练有素的大隋府兵,已经饿得没有力气抵抗了。 韩世谔看了看他们,淡淡下令道:“都杀了吧!” 叶立、朗伟、高亮三人拨马而回,冷声说了一个字:“杀!” 而那近三千已经放下了兵器的高句丽士兵,都是抱着头蹲在地上。 一个看起来才十四五岁的少年,已经吓得浑身颤抖,脸色惨白的不断打量着,那些骑着马来回巡视的大隋骑兵。 见他实在吓得够呛,他身边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了的高句丽老兵,轻声说道:“小子!别怕,那些隋人不会杀俘虏的,他们总是说自己是什么仁义之师,大隋的皇帝是仁义之君,放心吧,他们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要,说不定一会儿就把咱们都放回去了。” 那高句丽少年,闻言颤抖着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高句丽老兵,嘿嘿笑着说道:“我说了你别不信,以前就被隋军俘虏过,押着我走了两天,管吃管喝,最后嫌我累赘又给放了,临走的时候,我还顺手偷了他们小半袋子粮食,而那些家伙,明明看到了,居然都不管。” 高句丽少年闻言,不可置信的看着那老兵,张了张嘴,最后挤出几个字,说道:“那些隋人可真傻啊。” 那老兵也是点了点头,笑道:“那些隋人,本来就是天下最!” 后面的字,他己经说不出来了,因为有一支羽箭,精准的钻进了他的脖子里,那箭簇从后颈中穿了出去,直接切断了他的喉管,鲜血噗的一下子喷出来,溅了那高句丽少年满脸都是。 随即,那少年啊的惊叫了一声,跌倒在地上,脸色吓得惨白如纸。 而在临死前,这个高句丽老兵想到的却是,那些隋人这是怎么了? 此时,无数的羽箭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大隋的隋军骑兵,就己开始屠杀俘虏。 有人开始反抗,很快被横刀砍翻在地。有人站起来想远处狂奔,但是将后背留给了敌人的他们,又怎么可能逃得了?疯狂逃命的高句丽步兵,被大隋骑兵从后面追上然后砍死,而大部分人则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就再也站不起来。 在大隋骑兵羽箭覆盖之后,骑兵开始耙子一样来回梳理,将残余的高句丽步兵,给逐个砍翻,屠杀进行了不到一柱香,近三千人高句丽人,就被屠杀殆尽。 第353章 入谷一 大半个时辰之后,清晨战场南面的二十里地,乙支文德率军后退,在此重新扎营,并将所有军队汇集整合,在大营帅帐中,乙文支德等一众军中将领,全都听着此时一位高句丽侦骑的汇报。 “大帅,我们己经查清楚了,适才后阵中的那支隋军,乃是之前被我等,围困在山谷中的那支人马,他们的人数不过千余,现在那两支隋军已经汇合一起,他们趁机还斩杀我军,押阵的六千余人,如今他们俱都退往山谷之中去了。” 乙支文德闻言,他的一张脸,己经完全的青了起来,只听铿锵一声,他将腰中的长剑拨了出来,直接对着帐中的桌子就是一剑,那简易的木桌,直接就被这一剑,给劈成了两半。 帐中所有高句丽将领,顿时大气都不敢再出一口,每个人都感到了一阵无比压抑的气氛。 乙支文德,愤怒的看着帐中的众多将领,愤怒的说道:“耻辱,耻辱,这是我高句丽所有人的耻辱!先是我三千先锋部队被一千隋军骑兵全歼,接着我们三、四万多人,攻一个千人守的小山谷,攻了数个时辰,居然都攻不进去,最后更是被隋军的一支千人骑兵,给杀的四处溃散,最后全军还得退避二十里,让隋军两千人余人,不但杀了后阵的六千余人,更是从容不迫的,又退入了山谷之中,你们知道我全军昨夜到今天清晨,一共伤亡了多少子弟吗?” 此时,在场所有的将领,都没有敢吭声,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一般。 乙支文德见此情形,喃喃的说道:“昨夜,我军前后一共阵亡九千余人,负伤者更是多达一万四千余人,更是阵亡了我高句丽的第一勇士金达莱大模达,我高句丽立国五百余年来,从未有过此等大败,率领四万大军,被区区隋朝两千人马给击溃,伤亡达以近六成,耻辱啊,这是我等所有人的耻辱!” 乙支文德已经快要疯掉了,当年他率军两万,就让北方的那些部落国王,给吓得不敢动弹,纷纷称臣,可是如今,同样是由他率领的军队,结果他四万余人,竟被隋军两千人击败,伤亡近两万余人,还阵亡一位大将,这样的结果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此时,高句丽的一位大将,看着乙文支德已经有些疯狂了,连忙岔开话题,建议道:“大人,如今那山谷三面环山,只有一处入口,而且入口还那么险要,对我们进攻的人数,有着很大的限制,害得我们一次最多,只能派出数百人马,现如今隋军退入谷中,我等也是无可奈何啊!大帅,不如我等兵分两路,留六千人在此不间断的攻打山谷,我等派大部队,先行将那另外两千隋军的大营给破了,先将他们给灭了再说。” 在场的高句丽将领,都是齐齐点头恳求道:“大人,不报此仇、誓不罢休!” 乙支文德闻言,也是沉默了一会,随即下令道:“达金明,我命你统一万大军,速攻那隋军大营,其余伤兵及战士与我留在此处,不屠尽山谷中那两千隋军,我誓不罢休。” 乙文支德如今,已经被韩世谔给打出了真火,因为这样的战绩,让他感到了,一种深深的耻辱,在他看来,唯有谷中隋军的鲜血,才能洗刷他所受到的这些耻辱。 于高句丽大营沉甸甸的的气氛不同的是,此时韩世谔一行人的山谷中,却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隋军所有的骑兵们,原本都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可是没有想到,最后那些高句丽人,居然撤退了。 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的隋军士兵们,在两军汇合之后,更是屠杀了高句丽的好几千士兵,然后又是匆匆的将战场上,自己战死的同袍们,寻找到带上马,一起退回了山谷,当那山谷谷口重新用一棵棵树木和巨石堵死后,所有的人终于再次感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此时隋军所有的士兵们,都是拥抱在了一起,对于大家来说,这都是难以忘怀的一夜,这一夜对于大家来说,都是太漫长了。 而雄阔海手持的那杆黑色战旗,虽然也是多处破损了,但依然稳稳的持在雄阔海的手中,随着山风吹过,绣着虎豹二字的黑色战旗,在山风中不断的随风飘动。 当所有的一切,终于都停下来了之后,所有隋军的士兵,这吋才感到了一阵阵的筋疲力尽,特别是那些披着两层的重甲骑士,他们的身上,还带着两壶箭,一张弩一张弓,一把横刀,还提着一把沉重的马槊,挥舞冲杀了这么大半天,不少的士兵刚刚从马鞍上滚落下来,就是一头栽倒在地上,累得睡着了。 韩世谔等几位将军,指挥着大家做好了,一些防守计划之后,也是终于松了口气,停了下来,此时他的身上,已经全被鲜血和汗水湿透,鏖战了半天,此时他才发现他,居然幸运的没有受半点伤。 叶立、朗伟、雄阔海等一些将领,此时也是围了过来,朗伟的那一张大脸,因为兴奋而显得格外清晰,此时只听他一人,在那喋喋不休的说道:“将军,我们赢了,我们赢了,我们一千人击败了数万高句丽士兵,我们成功了。” 韩世谔看着眼前的这位猛将,身上满是鲜血,也分不清楚是高句丽人的,还是他自己身上的,他的身上也是披着的双层铠甲,此时他外面的那身铠甲,早已经多久破损,如果不是来时穿了两身铠甲,估计这位勇猛的军官,此时早已经成了战场之上的一缕幽魂了。 韩世谔看着他,喃喃道:“是的,我们赢了,我们不但赢了,而且我们还重挫了高句丽人,可惜我们英勇的骑士们,还是损伤了不少,其实他们本来不用牺牲在这里的。” 韩世谔说到这里,他的心情变得十分沉重和愤怒,因为回来的时候,他们带回了近两百多具隋军骑兵的尸体,就连他身边的亲卫,五十个最勇猛的亲兵,也是倒下了十三个,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没有一个重伤的,重伤就表示死亡。两百多个最优秀的隋军士兵,就这样倒在了这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羊翔,从没有一刻如此时般,韩世谔是那么的讨厌,这个南陈的纨绔公子。 第354章 入谷二 那些英勇的将士们,如果不倒在这里,他们就能去建立更多的功业,回家之后衣锦还乡,他们还有太长的人生道路有走,他们还有家中的亲人,自在战场上汇合,一直到此刻,韩世谔连和羊翔,打招呼的心思都没有一个。 要是可能的话,他只想一刀砍死这个该死的家伙。 叶立等人,此时看着不远处地上的,那一具具已经冰冷了的尸体,那些尸体在不久前,还跟他们在喝酒吃肉,可是现在己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他们的心情,也是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高亮和羊翔二人,此时也是慢慢的,走到了几位将领的身旁,此时他们两人的内心,也是颇为尴尬,就是因为他们,没有遵守韩世谔这个主将的命令,擅自出营,结果又是贪功,最后才导致被困在这里,要不是韩世谔他们率人来救,他们这千把人,要想守住山谷,实在是很悬。 高亮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拉开衣甲半跪地上,责悔的说道:“韩大人,是卑职等人擅自离营,才导致这次危机,实在是罪不可恕,还请大人责罚。” 高亮此时,对于这位年青的韩将军,已经是心服口服了,不但对他们偷偷离营之事没有怪罪,反而在接到了救援信息后,还马上能亲自带着一千人马,杀入高句丽数万大军中来救他们,实在是太让人感动了,特别是对于韩世谔,这一军主将,居然能亲自前来,而且还以一千人马,就冲破了高句丽人数万大军的战绩,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让人佩服万分。 那些军中的大老粗将领们,有时就是很单纯的,不但年青,而身居高位着,他们就会不服气,但是如果你拿出,实实在在的功绩来,那么他们也同样会很真心的诚服。 看着跪在眼前的这位,同样一身是血的汉子,韩世谔也不知道,此时的他要说什么,因为对于他的鲁莽,他是很生气的,但是在关键的时刻,这高亮也是带人杀了出来,将他们给带了近去。 “高校尉,你们的离营,让我们受损了这么多的将士,不过今天,最后还得多谢高校尉了,要不是高校尉,最后关头,出手救援我们,那么我们这一众人等,可就将要尽没于此了,功过相抵!高校尉还是先起来吧,待回营之后在做处罚!” 韩世谔虽然觉得这高亮,也是一个不错的血性汉子,但是对于因为他,而导致这两百多帐下将士,永远的倒在这里,他的心里,还是很是介意,不过在此对阵时刻,不宜动手,只有在回营之后,在做打算了。 此时羊翔也是讪笑着说道:“多谢韩将军能前来解救末将,今日韩将军真是大放光彩啊,以一千隋骑破高句丽人数万士兵,此真乃古之少有也,等回到凉王那里之后,末将定要向凉王殿下面前上奏此事,韩将军也不要不开心了,不过是阵亡两、三百士兵而已,等回到大营那里,由于这次你立下这么大功,到时我在去活动一下,到时肯定还能再升官的,到时你还怕没有兵吗,咱们大隋别的没有,这军士还不是多了去了,你要真想多领点兵,到时再弄几千给你,都是没有问题。” 虽然韩世谔他们的心里,都是十分不爽,甚至有种想一脚踹死羊翔的冲动,但是韩世谔仍是强自压制了下心中的怒火,打起笑脸说道:“羊将军何出此言,此次出战,本就是应该的,我也要恭贺羊将军了,以一千兵马歼敌三千骑兵,今晨又大败高句丽数万大军,这可真是赫赫之功,到时皇帝陛下论功行赏,羊将军此举当论首功。” 羊翔此时有了韩世谔带人来援,他心中的恐惧,也是已经尽去,这时听了韩世谔的话语之后,他的心里更是得意万分,竞是无耻的笑着说道:“韩将军过奖了,这头功吗?自然还是韩将军的,末将不过是立下些微末之功,到时陛下论功赞赏之时,能记得有我一份就已经不错了。” 羊翔的话里话外,都是好像他真立下了多大军功似的,好似那高句丽人的数万大军,都是他一人击退的。 在羊翔跟高亮离开之后,叶立、雄阔海等隋军将领,都是再也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在地上狠狠的呸了一口。 ······ 而对于高句丽将士们来说,这次随着乙支文德前来的任务,就是灭掉那支隋军骑兵,不过对他们而言,己经变成一个亲眼见证他们心中的偶像,战神乙支文德神话破灭的旅程,在这次最初岀兵之时,他们是怀着想再次立功的想法。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却是,不但没有见到大捷,他们反而见到了一场大败,一代高句丽军神乙支文德,遭遇到了他一生最大的失败,先是三千本部先锋被歼灭,结果最后又被隋军千余骑兵给大败,损兵折将,伤亡高达近两万余人。 等他们退后二十里,重新收整了军队后,兵分两路对隋军大营,和那两支退入山谷的隋军进行了攻击,两路攻击一直猛攻到了中午,都是没有攻破他们防线,当太阳升到正空的时候,隋军的大部援军终于到了,领兵之人正是周法尚统率的前军,最先赶到此地。 对周法尚而言,上次的岭南之战,他也是立下大功,却是被隋文帝杨坚给赏赐了一些虚职,此时带着两万五千兵马的周法尚,对上连伤兵在一起才一、两万余人的乙文支德,当然是毫不留情,率着兵马就是直接发起冲锋。 隋朝主力大军,在这一路上憋了这么久,对着那些坚墙大城,他们没办法,可是如果这样明刀明枪的野战,而且还是数倍击之,打的还是先前,已经被隋军骑兵,给击破了士气的高句丽人。 结果自然是高句丽人,兵败如山倒,直接被隋军追杀出了数十里地,最后乙支文德仅带着千余骑,仓惶逃窜渡过鸭绿水,败回了平壤城一带。 第355章 调入前军 在前军的周法尚,到韩世谔那后没多久,左军的萧摩诃,也是终于带着,帐下的近三万兵马,对着那一万正狂攻虎豹营的高句丽人,发起了一边倒的屠杀。 这一万多高句丽人,却是更加倒霉,因为他们一路败退的方向,正是今天早上的战场,不过他们没能和乙支文德汇合,因为乙支文德已经逃往了平壤,他们则是刚好碰上了前军的周法尚,给隋军这么一通砍杀,这一万多高句丽人,最后也是全都命殒此地。 而高句丽的总人口,也不过两、三百万不到的人口,全国的军队也就三十万左右,不过高句丽由于是一个半游牧政权,基本上可以做到全国举国皆兵,最多能拥有六十万大军。 不过与隋军征战以来,高句丽人如今的带甲之士,也不过是三十万左右,这次与隋军斥候对战,这乙支文德又丧师四万,可以说这对高句丽来说,是前所末有的大败,因为高句丽全国的机动力量,也不过三、四万,而这一次,基本上一举被吃掉了近三成,如今的他们,只能被动的守在各大城中。 而对于隋朝来说,第一次出征高丽,也就是一下子,就取得了不错的进展,只要隋军乘胜出击,再来一两个大捷,那么高句丽被平,就是指日可待。 在这次大捷中,韩世谔的斥候营,可以说是最、最耀眼的了,因为先是于那五千高句丽骑兵对战大捷,然后又有重装骑兵,大破乙支文德数万大军,最后斥候营还以两千骑兵,扛住了万余高句丽人的冲击,为隋军最后的大捷,立下了基础。 这样的大功,就算是汉王杨谅想压下去,也是压不住的,因为整个大军,都己知晓,所以韩世谔等人的功劳,基本上已经是板上订钉,无人能掩盖了。 对于这次大功,各个主将,都是拼命的为自己的家族,与背后的门阀捞取利益,至于这中间各大家族,进行了什么联合、什么让步,韩世谔就不知道了,当然他也不想知道。 在韩世谔将一切安顿下来,终于回到所于自己的营帐之后,才在韩单跟雄阔海的帮助下,才将韩世谔铠甲给脱了下来,这个时候,他里面的衣衫,已经被汗水夹着一丝血水给泡透了,韩单数一数,自家子身上,因为被撞击出来的口子,不下十处,幸好他身上甲足够坚固,原先己经好了差不多,可是这一天下来,又是显得有些恐怖。 韩单亲手为韩世谔上了药,一边擦拭血迹,一边皱眉的劝道:“公子!您何故如此拼命?休息几天不行么?” 韩世谔闻言,却是笑了笑,拿起一边的酒袋子摇晃了一下,却发现已经空了。 韩单从一旁的一个行囊中,取出一个酒袋递给韩世谔,缓缓说道:“公子!这可是最后一袋酒了,您可要省着点喝。” 韩世谔并没有喝酒,也没有省着,而是将那一袋子酒,一点点的倒在自己的伤口上,烈酒从伤口上流过,甚至泛起白沫子,烧得身上的伤口一阵剧痛,但是韩世谔的眼神,却好像是更明亮了一些。 韩世谔将一口酒灌进嘴里,抹了一把嘴角说道:“你小子轻一点,疼。” 韩单没阻止韩世谔用烈酒清洗伤口,听到韩世谔的话后,扭头说道:“公子!这是我爹教我的,我爹说过,越疼才好的越快,他老人家就是经常用这种办法,为家主他老人家治伤?” 韩世谔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我觉得总得做点什么,不然我的心里不踏实,只有尽了力,再做咱们应当做的事,也就没了什么扯淡的愧疚,从今天开始,咱们要做的,就是尽量多的,保住那些将士们的性命!让他们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否则他们可能一个都回不去!” 次日,汉王杨谅升帐议事,韩世谔也是参加了军事会议,第一次的时候,他只是个弃子,第二次,他却是成了主角。 而对于韩世谔得以五百重装骑兵,就将数万高句丽大军,给击破的事情,汉王杨谅倒是十分感兴趣,得知韩世谔如今帐下的兵马,只有不到三千五百余人的时候,汉王杨谅却是大手一挥,将斥候营的三千多人马,调入周法尚的前军,成为前军的副将,而前军将军周法尚,在得令之后,就将韩世谔统领的斥候营士兵,恢复为四千人,在其中的几千人当中,抽调五百精锐组建重装骑兵,其它的暂时为轻骑兵。 韩世谔在周法尚一行人,那鼓励的眼神注视下,不由默默想到,姜还是老的辣啊。 那些同袍无论真心,还是虚情假意的恭贺,都没有让韩世谔觉得飘飘然,面对那一张一张的笑容背后,或是艳羡或是妒忌的脸,韩世谔的表现都是同样的客气,然后婉拒了所有邀请他,一同喝酒庆贺饭局。 韩世谔有理由相信,今天自己还能在此,或许明天这个时候,就会好些撒进萨水中的搔黄尿一样悄然远去,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大隋的首次近军高句丽,好像是己失败告终? 韩世谔现在担心的,却是下一个陷阱,是什么时候出现,他甚至有理由相信,或许明天汉王杨谅,就会让他带着帐下的兵马,去攻打平壤城。 虽然军中、朝中各大势力,还在为这次大捷的功劳,争夺妥协着,但是韩世谔却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帐下士兵们的整合训练之中,以求在最快的时间里,将这支部队恢复,和原来斥候营一样的精锐骑兵部队。 待韩世谔回到自己的营地,他并没急着搬到属于他的新的军帐中去,而是坐在营地的一个角落的石头上,晒着太阳怔怔出神,从东方缓缓拔高的阳光,将他的影子一点一点的拖拽拉近,从侧面上看过去,他那俊美的脸,似乎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叶立向问卢志问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卢志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回道:“你可以自己去问。” 第356章 局势 叶立此时缩了缩脖子,低声低咕道:“我敢打赌,这个时候我们要是过去,打扰咱家将军,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一旁的白安闻言,却是抢先说道:“我和你赌了,你就去试试吧。” 叶立闻言一怔,刚要走过去,随即回过神来,便是使劲摇了摇头。 雄阔海此时,也是忍不住就想过去,问问自己的好兄弟,究竟是怎么了,朗伟急忙一把拉着他,说道:“阔海兄弟!你就让将军好好琢磨琢磨,咱们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过去打扰他为好。” 叶立此时,也是不解的说道:“琢磨什么?我就没见过升了官,反倒耷拉着个脸的、反倒不高兴了?” 卢志白了他一眼,示意当着朗伟的面,不要在胡说八道。 谁知道朗伟这个时候,也是幽幽的叹了口气,应道:“换做是我这个时候,被他们给升了官,我也是高兴不起来。” 齐思平时就有些看不惯,朗伟平时的样子,于是他冷哼了一声,斥骂道:“你小子懂个屁,就听到你在这叽叽喳喳的!” 朗伟闻言,也不生气,只是用一种很无奈的语气,说道:“是啊,我就是懂得个屁,但是我也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宁为鸡头,不为蛇尾的道理。” 齐思闻言一愣,也是快速的明白了朗伟的意思。 朗伟见齐思并没有如以往那样,对自己甩几个白眼,也是好心解释道:“你们都忘了吗?那些个南陈世家出身的大人物们,是不会允许,我们关中将领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地盘上的,就好像是那些南陈将领,在我们关中人马当中,也是不怎么好混,如今汉王殿下看起来是看重咱家将军,实则是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我现在最怕的就是,明天汉王殿下就会下令,让咱家将军领我们攻城去,到时候只要不下令退兵,我们三、四千人很多吗?战鼓一时不停,就得拼了命的往城墙上爬,死有时候是很快的,尤其是有人想你死的时候。” 雄阔海跟叶立二人闻言,都是大骂一声:“这些人真是卑鄙!” 朗伟撇了撇嘴,又道:“卑鄙?这算什么?这些年我在长安看着的青年才俊,虽然没有一个,能及得上咱们将军的,但是他们二十岁的年纪,做到校尉一职的,也是有着不少了,最后真正出头上去的,哪个不是关陇世家大户出身?我们百姓家里的少年郎,被他们给下套子玩死的太多了。” 朗伟说的没错,大隋朝廷是世家的朝廷,大隋军队是世家的军队,草根百姓跟那些投诚过来的南陈将领,想要融入其中,其艰难成度,无异于一步一步攀爬人世间最陡峭的那座山峰,他的每一步都是荆棘密布处处充满了危机和陷阱,就算千小心、万小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脚踩空从山上跌下去,爬得越高,跌得越重,粉身碎骨者比比皆是,当然,这座险峻的大山,并不是没有关陇门阀出身的人爬上去过,但那是在极特别情况下发生的个例,这样的幸运者,大隋数来数去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如果将朝廷比作一个池塘,那些世家大户出身的人,他们就好像天生就属于这个池塘的锦鲤,在属于它们的池子里来回游曳,而如果有一天这池子里,忽然多出来一条,黑不拉几的难看的泥鳅,就算这泥鳅不会对它们构成威胁,它们也会想方设法将那个讨厌的家伙排挤走。 是啊,军中有罗艺、周法尚这样,非关陇门阀出身的人,不是最终做到了大将军的位子吗。 可是,在他们的背后,是数不清的怀揣着功名,但在马上取这样梦想的普通家族子弟,摔得粉身碎骨,摔死的太多了,连他们尸首,可能都找不到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害咱们将军?”难得的,齐思虚心对朗伟请教一个问题。 而有些惊讶的朗伟,对齐思点了点头道:“有时候害人是有理由的,可那些非关陇世家出身的人,有时候他们害人连理由都没有,表面上看,是汉王殿下见我们的减员严重,才让我们加入前军的,可是他似乎是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们这支大军里,除了我们斥候营的人,都是大隋府兵之外,其余的几乎全是南陈将领统领的人马。” 朗伟看了远处沉思的韩世谔一眼,一脸钦佩的又道:“我现在是真佩服咱们大人了,他应该是想道了这些事,所以才领你们去救援那羊翔他们,可是让大人,没有想道的是,他们的内心,竞还是包藏如此祸心!” 朗伟越说越激动,他的脸色,都变得潮红起来,又道:“至于汉王殿下,他表面上是欣赏咱们的大人,实则却是逼着周法尚对咱们动手呢,因为从我们来,他让我们成为斥候营,让我们在他们的前几天出发,就是想让我们替他们,吸引敌人。” 齐思闻言,在周围看了看,才低声说道:“依我看,这件事,搞不好就是汉王殿下,耍的花招!” 在第二天的一大早,四千隋军骑兵,就被韩世谔给分为二十个团,此时他们以五十人为一队组成阵形训练,分为八十个小队,所有从上到下的将领,全部为老斥候营的将领们,老的斥候营的士兵在四千人中,直接占到了五分之四的数量,这是韩世谔想了一晚,才一心打造出来的真正王牌部队。 在这次与高句丽大军的对决中,让韩世谔意识到,虽然那五百重装骑兵有太多的缺点限制,但是在合适的时候,将重装骑兵投入战场所能取得的作用,也将是决定性的。这样的部队那就是战略部队啊,不出则已,一出就将取得决定战场结果的作用。对于这样的部队,他当然是花费大部分精力,来训练这十支小队的重骑兵部队。 至于其它的三千五百多轻骑兵,韩世谔也是让他们与重骑,相互配和,使其能如同一骑行驶。 第357章 危机的消失 韩世谔在营中,正要召集齐思几人前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一个亲兵,气喘吁吁的从营门外跑了进来,一直跑到韩世谔不远处的地方,说道:“将军!大将军召您速去。” 韩世谔闻言一怔,随即脸色微微一变的问道:“是哪位大将军?” 那亲兵也是连忙应道:“是前军的周法尚大将军。” 韩世谔连忙整理了一下,身上衣甲,快步骑马赶向周法尚的营门之外。 到了周法尚帐门外的时候,见前军的周法尚,正负着手看着不远处升起的炊烟,韩世谔这才发觉,原来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了,只是没有战斗的时候,每人才有那一、两碗饭,并没有肉食,觉得实在没什么滋味。 韩世谔走到周法尚的跟前,中规中矩的行了一个军礼,说道:“末将韩世谔,拜见大将军!”然后,他就肃立在一旁。 周法尚的视线,缓缓的从那袅袅炊烟上收回来,也不客气,只是嗯了一声,直接就走进了他的帐篷之中,周法尚走进帐篷里,随意在主位上坐下来,然后很不客气的指着一个矮凳,说道:“坐下说话吧。” 韩世谔对这个,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周法尚,不由的有些好奇,谦卑的说道:“谢将军。” 周法尚看着一旁的韩世谔,洒脱的向外喊道:“来人!” 随即便有一名亲兵进来,周法尚低声吩咐道:“从那些的肉食中,切一盘端进来。” 亲兵领命去了,不多时,就有一盘卤肉端了进来,周法尚从自己腰畔解下来一个酒袋子,也不招呼韩世谔,便就喝一口酒吃一口肉,自顾自吃了起来。 韩世谔看不出周法尚如此年纪,竟然饭量极大,也就五分钟,一大盘足足二斤卤牛肉,一袋子酒,就被他消灭了干干净净,韩世谔坐在一边,看着周法尚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心说这老头也挺有意思,还真是不客气。 酒足饭饱,周法尚拍了拍微微鼓起的肚子,满意的叹了口气道:“吃了一盘肉,感觉真是还!” 韩世谔也是立刻应道:“将军大度。” 周法尚白了他一眼,忽然脸色严肃下来道:“韩将军!能不能帮老夫一个忙?” 韩世谔闻言,应道:“还请大将军吩咐,末将若是能办到的,绝不推诿。” 周法尚见他答应的果断,随口问道:“怎么,你答应的如此爽利,不怕我害你?” 韩世谔闻言,随即回道:“爽利是自然的,大将军有什么事尽快吩咐,大将军还是吩咐末将,让末将知道该做什么吧。” 周法尚看着韩世谔,说道:“韩将军!你应该知道,我们前军负责,给大军开路,今早元帅找我,让我从前军调遣一军,进行拢敌,不知韩将军,如何看来?” 周法尚是想救我们吗? 韩世谔一愣,随即叹道:“末将!” 周法尚看着面前的韩世谔,哈哈笑道:“其余的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只需回答我,你是愿意去扰敌,还是愿意过几天,就带着你的兵马,去攻打平壤城?” 韩世谔也是认真的应道:“那自然是去拢敌了。” 周法尚闻言,轻笑道:“那就好,我今们早已经和元帅商议过了,自我前军中抽调一千骑兵,由我儿鹰扬郎将周能率领,从你们斥候营中再抽调三个营的兵马,一并交由你来指挥,以确保大军的计策无忧,明日一早,你便带着你那三个营的兵马,让我儿汇合你,一道出发,至于副将羊翔,就晢且留在营中。” 韩世谔闻言,一时之间彻底的怔住,没有反应的过来。 因为周法尚要救他们,没有任何的理由,而且听他的意思,汉王杨谅好像,也不想让我们,明天去送死,这是更没理由!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其中的关键,又是什么? ······ 隋军大营中军大帐中,送走了周法尚的汉王杨谅,缓缓的在胡凳上坐下来,看着那新绘的高句丽地图,目光定格在平壤城下。 此时他的嘴角微微抽动,喃喃低语道:“父皇!既然你想将那小子收为己用,那么此次,我就放过他,不过,那韩擒虎在凉洲,真得己经形成尾大不掉之式了吗?” 杨谅想起刚走的周法尚,他的眼神,又是一阵迷茫,他已经苦思了很久,也是依然没想通周法尚,为什么要帮那个该死的韩家子弟。 ······ 而在周法尚的帐篷中,吃饱了的周法尚站起来,举步往外走去,韩世谔也是随后跟上。 周法尚环过一周,看着韩世谔,低语道:“韩世谔!我想为什么让你,与我儿一道去扰敌,这你应该明白吧。” 韩世谔闻言,也是一边走一边应道:“还请大将军放心,末将定然护得少将军的安全。” 周法尚闻言,点了点头叹道:“你这一身好武艺,不错,真是不错!” 韩世谔也是笑了笑,不置可否,别的他或许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总算躲过了一劫,而接下来,他要做的则是带着三个营的兵马,汇合周法尚的那个儿子,即要保护住他们,更要让们捞点军功。 周法尚的官职,虽然只比韩世谔高一级,但是现在的韩世谔,却是他的属下,只能服从他的命令。 这次出营行动,是以韩世谔为主将,杨明度和周能二人为副将,就是要将大军的前路给打通,也是要让高句丽的那些将领,只敢守城,不敢出城偷袭,以防大军行军的时候,高句丽人将他们的前、后路给堵死。 韩世谔是第一次见到周能,让他没有想道的是,周能也是个好脾气的年轻人,此时,他们二人一路并骑,二人看起来,还算聊得来。 周能的身材十分魁梧健壮,最少也有一米八多身高,虎背猿腰,一身银甲,手中持一杆马槊,看起来当真是威风凛凛的一员虎将。 韩世谔却是在看到周能的时候,他对周能的第一印象是,就是一个和和气气少年朗啊。 第358章 智慧的眼光 周能看起来,就是一个上天宠爱的人,他虽然有些胖,可是他看起来并不丑,而且竟然很顺眼,因为他那白白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无论他笑得多虚假,看起来都是那么真诚。 韩世谔每次看到他的笑容,都会忍不住想道,如果这个小子去骗人的话,会有多少人被骗得倾家荡产?他的笑容和无论怎么看,都很纯净的眼神都是他的武器。 周能能在这个年纪,升为五品车骑将军,第一,是因为他有个好父亲,周法尚的周氏一族,虽然算不上什么顶级的世家门阀,但是他在南陈降军之中,也是有一定的地位,第二,这个人有一身好武艺,据说在前军之中,已经找不到对手。 此时的周能,即有一身好武艺,长相也不算丑,再有一个身居大将军高位的父亲,更是还在父亲的军营中任职,这人生简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韩世谔不担心周能,却并不等于轻视他,因为一个喜怒行于色,一个永远脸上,挂着最真诚的笑容,两个人谁厉害些,高下立判。 “韩将军,你对这些高句丽人,怎么看?”骑在马上的周能,忽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韩世谔闻言一怔,在他的心里,下意识的考虑周能这个问题之下,是不是隐藏着什么深意,可是当韩世谔发现,这个坐在马背上胖子,眼神飘忽在其他地方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这个问题很无聊,或许对方只是在随便,寻找一个话题和他交谈罢了,哪里有什么深意,如果有,也不是在这句话中。 即便是如此,韩世谔还是仔仔细细的,在他的脑海中过滤了一遍,然后中规中矩的回答了一句道:“他们只是一群,尚未开化的蛮夷罢了。” 韩世谔之所以这么回答,是因为大隋的军中,上至将军、下至士兵,都是对高句丽人,持有轻蔑的态度,在他们看来,这些高句丽人,就是茹毛饮血这四个字的另一个解释,从这段日子的交锋中,高句丽人表现出的战力,确实不怎么样。正面交锋中,大隋府兵一个骑兵营,区区一千人,就能轻而易举的击败高句丽人的一、两个万人队。 而且,如今这个时代的高丽句人,和自己前世的棒子国,可以说根本上没有什么关系,但韩世谔还是很难,不把以前对棒子国的厌恶代入进去。事实上,这个时代的高句丽,确实和后世的棒子国,扯不上什么关系,高元王朝的高丽和后世的棒子国,在疆域上百分之九十不重合。 所以这个时代的高丽人,就如同靺鞨人跟契丹人差不多,是一个比较强大的部族罢了。 “蛮夷?”周能将视线从沿途的乏善可陈的风景中收了回来,笑了笑之后说道:“他们确实是,一群不知礼义廉耻信为何物的蛮夷,但是不可否认,有些时候的确不能太低估他们。” 韩世谔笑了笑,回应道:“也对,没有信义,就不必讲什么规矩,没有廉耻,也就不必遵循什么道理,至于礼节,战场上本来就没有什么礼节可讲。” 周能忽然低声又道:“所以说!那些高句丽人虽然无耻,但他们却不是白痴,反而是咱们大隋军中,有些人只会做那种,令人厌恶的排除异己的白痴勾当,想想我就觉得恶心,如果不是因为这段曰子吃的实在不多,我早就大吐特吐了。” 韩世谔此时终于知道,周能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了,但是他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下去,因为周能兜了这么个圈子绕回来,无非是想对韩世谔所遭遇到的事,表示他的同情和愤慨,当然,另一个意思,就是提醒韩世谔,不要忘了是谁帮他度过这个难关的。 没错,是他们周家,是他爹周法尚帮助他,让他渡过这个难关。 韩世谔也知道周能的意思,但这个时候,随意表态,并不是什么世家子弟,更不要说是,聪明的世家子弟该做的事。 “是啊!”韩世谔也是故意将话题,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延伸下去,说道:“我们这段曰子,确实吃的不怎么样,每天都没有什么肉食,嘴里都能淡出个鸟儿来。” 最令韩世谔佩服的是,周能居然没有表现出什么,而是拍了拍他那肚子,一脸悲愤的说道:“你看看,这几天都没有吃肉,你看我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是啊!韩世谔在心中,也是叹道:你一米九的身高,二百多斤的体重,您都瘦成这个样了,这可怎么活下去啊。 韩世谔现在正在考虑着、整理着,头疼于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周能这样的骨瘦如柴,但是找了小半会,都没有说出来,只是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周能坐下那匹吭哧吭哧喷着热气的战马,那意思就好像那匹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因为不堪重负,而倒下的可能。 周能看着韩世谔的神情,也是并没有生气,而他周围的那几名亲卫,却是不满滴沽道:“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若不是将军救他们,他们一行人,早就被那几个人,给玩死了!居然一点都没有领情!” 韩世谔也是没有生气,周能闻言登了那几人一眼,然后在他的心中,低声喃喃道:“有一种人,你可以拉拢但绝对不要想着让他宣誓效忠于你,你可以尊重他,帮助他,但不要试图命令他做什么。可以像朋友那样相处,但不能像对手下那样说话,这种人不可爱,但到了关键时候,往往比那些,整曰说着忠心耿耿话的家伙要强的多,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也明白,能让韩世谔,乃至于整个韩家,都对自己的父亲,产生那么一种好感,那么也是值得的,还是那么一句话,就是莫欺少年穷。” 待他们又行军了几个时辰,到了一处地方,四千人的队伍,依次停了下来原地休整,韩世谔也是派了百十支斥候小队,外出巡逻,韩世谔又将派人将齐思几人,给招了过来,让他们好生防备。 第359章 血与火之歌一 韩世谔在安排好了,那些斥候小队与轮值的士兵之后,他才有时间,很是惬意的在帐外练了一会长槊,辽东这个时候的天气,已经带着些寒冷,尤其是晚上,比白天的温度最少低一倍,韩世谔在帐外折腾了一阵,他心里的烦闷感,也是驱除了不少。 接过一块干布,擦干净脸上的汗水,韩世谔就在帐边的石头上坐下来,仔细回想着之前朗伟的汇报,韩世谔的心里又紧了一下。 因为在他们军营的东南方向的七八里处,就己经发现了高句丽的斥候,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韩世谔之前派朗伟他们,带着帐下的兵马征查,而朗伟却是跟着那些斥候,一起巡查他负责的地区,而朗伟下令将那几个高句丽斥候,给击杀的这件事,却是做的很漂亮,让韩世谔很是欣赏朗伟这个老部下,就因为他能有这个心思。 因为他的这一招,就是打草惊蛇,朗伟也是知道,在那附近绝对不止有那么几个高句丽斥候,他下令杀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警告隐藏在暗处的高句丽人,大隋的人马已经在这里了。 朗伟做的很好,换做其他人领队的话,未见得就能想到这一层,由此可见韩世谔对朗伟的推崇,绝对不是因为这个人的马屁拍的极好,而是其心思之细,绝对不是齐思、叶立他们这样的人能比的。 或许正是因为朗伟心细,所以其想的就多些,正如韩世谔一样,因为要好好的活下去,所以难免生活的态度,与别人不太一样。 而在大营南门外的三十几里处,十几名左侯卫的隋军斥候,看着远处火光起处,那名伙长带人摸过去,观察了一下,顿时大惊失色,朗将军说的竟然是真的,真的有高句丽人前来劫营!他不敢耽搁,对着身边的几人轻声说道:“快!快回营告诉将军,这里真的近两万有高句丽人,恐怕要夜袭我们!” 那名隋军伙长轻说一声,不料,这时他们的动作,也是被那些高句丽人给发觉,只见他们快步往火光闪烁的地方喊着,在那远处的喊声中,明显夹杂着高句丽人的蛮语!随即便是有着百余骑,向他们十人冲了过来。 高句丽的军队的构成,很是复杂,因为他们并不仅仅是高句丽朝廷的人马,其中还包括重金收买过来的外族武士,比如靺鞨人和契丹人等等,另外,高句丽看起来是个完整的国家,实则各城城主,都是占地一方的诸侯,并不完全遵从高句丽王高元的命令,倒是这次大隋的征讨,也是让这些势力,意外的团结起来。 但即便如此,在指挥上高句丽的军队,也是极为混乱的,有的胆小的部族,并不敢光明正大的跟大隋军队交战,只是远远的跟着,有机会下手便如狼群一样扑上来撕咬一阵,一旦受挫,立刻蜂拥而逃,同时各城的城主,也是各自为战,列如渊太祚所在渊家,就算是那乙支文德靠着武力,取得了军事上的领导权,但依然很难做到,如同隋军这样军令统一。 妄图攻击韩世谔帐下营地的人,是一支由几个城主,带着手下兵马拼凑出来的军队,他们是奉了高句丽大将军乙支文德的命令,最近才赶到平壤城附近集结的,正巧看到隋军营地只有区区几千人,本来他们也是不想乱动的,可是当他们一想到,那些隋军士兵们的一身令人艳羡的装备,这些高句丽人,就又是舍不得退兵。 当那百余名高句丽士兵,被组织起来,他们由百余人组成的骑阵,己经将那十名隋军斥候,给团团围住,而那些隋军骑兵,试图将高句丽人的骑阵,给冲开的一道口子,但是他们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 相对于高句丽人的百余名骑兵,他们这十余人组成的阵营,就好像是一块丢进河流中的石块,很快就沉了下去。 但是,他们终究不是石块,他们是大隋战无不胜的府兵,即便是他们人少,即便面对数不清的敌人,但他们依然没有退缩,在被洪流淹没之后没多久,他们就又顽强的浮了出来,只是十余人,已经被狠狠的撕咬下去了五六个。 “向前!”知道必死的,那名隋军伙长,并没有下令撤退,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用自己的血来书写,一个大隋士兵的悍勇和无畏! 逆着洪流而上的尖刀阵,已经被那洪水,给冲刷着越来越小,当他们已经再难向前推进的时候,他们选择了和同袍背靠背进行最后的血战。 这名伙长,只见他用力猛地一刀,将对面冲过来的高句丽人,给狠狠的砍翻在地,再一刀卸去另一名高句丽士兵的半边肩膀,他大声的呼喊着,命令已经被冲散了的三、四名弟兄,朝自己的方向聚集,那几名隋军斥候,也是艰难的朝着他们伙长的方向杀去。 可是,当有人冲破重重阻碍,杀到喊声传来的地方,却发现自己伙长,已经倒在了地上,他的皮甲上最少破了十几个洞,血还在不断的向外涌出来,那是被高句丽人粗制长矛捅出来的伤口,仅仅是胸口上的血洞,就已不下六七个。 他死不瞑目,依然圆睁双眼,似乎是在不甘,又似乎是在悔恨。 剩余的几名大隋府兵,互相看了看,随即举起,已经崩出了缺口的横刀。 “左候卫!”一名隋军斥候将横刀向前一指,发出一声让敌人胆寒的高呼。 “向前!”最后的几名大隋府兵,整齐的高呼了一声,随即做出了一件,在这些高句丽人眼中,疯狂到不能理解的事,以那名斥候为箭头,几名隋军斥候,竟然组成了一个锥形攻击阵型,就好像一柄插进了水中的刀子,硬生生将水流劈开了一道口子,虽然这口子在他们身后,很快就会再次合起来,但毫无疑问,他们留下一道血一般灿烂纯粹的色彩。 第360章 血与火之歌二 在那百余名高句丽骑兵看来,这么多人围攻那十个大隋府兵,人数上占据着绝对优势的他们,竟然无法将那个小小的攻击阵型控制住,甚至不得不随着那阵型的向前而移动脚步跟上去。 这几个大隋府兵,就好像是十几头被数百只饿狼围攻的猛虎,虽然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了下去,但他们用手里的横刀,当做猛虎的獠牙,将一只又一只豺狼撕咬得支离破碎,十个大隋府兵,在重重包围中,竟然拼死了三倍于他们的高句丽人! 他们的战死,看起来只是将高句丽人的攻势,稍微阻止了那么一会儿,但这个时候,多争取一分钟的时间,对营地中毫无戒备的袍泽来说都是最大的帮助! ! 反观韩世谔此时正在想着,忽然被一道急趋的声音传来,只听那人喊道:“将军!大营的南边,有着一支高句丽的人马,快速的奔袭而来!” 韩世谔也是感觉到一丝异样,当他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只见营地外竟然隐隐有火光闪现,隔着河,隐隐能听到人的喊声。 敌袭?韩世谔的脸色微微一变,立刻吩咐道:“吹角集合!” 说完,韩世谔又是快速的跑回自己的营帐,在韩单他们的帮助下,又将自己的铠甲披挂整齐,带齐了硬弓箭壶,将马槊拿在手里,快步走向外面,军帐之外,已经有亲兵将红风牵了过来,韩世谔飞风上马之后,就往营外赶去,半路上齐思等人,也是相继赶来,韩世谔命令周能,带着他手下的一个折冲营,守护营地里的粮草,在这一刻,大隋府兵的训练有素,也是充分体现了出来,因为前后也就是二十分钟左右,各营兵马就已经集结完毕。 待韩世谔他们到达南营门外,看了看那简易的阻挡,随即下令道:“除了周能帐下虎云营之外,所有的骑兵,都跟我们出营门,杨将军你带着飞虎营的将士,不必寻找敌人交战,只要维持营地附近,观察另外几面,但凡有贼兵趁机作乱,无论是谁的手下,一律杀无赦!” 杨明度闻言,也不反驳,抱拳应道:“末将明白!” 而在他们大营的辕门外不远处,一个高句丽渠帅,伸手向前一指,大声的呼喊了几句,随即冲在最前面的高句丽人,己经离营地外面的鹿角不远了,在高句丽人的这些步兵方阵里,也并不全是高句丽人,这里还有着众多的外族,有契丹,有奚人,也有一些汉人,突厥人。一挥手,就带着三千名骑兵,率先领兵奔了出去。 韩世谔点了点头,看着那些高句丽人,大喊道:“齐思听令。” “属下在!” “我命你带领帐下的人马,一会接阵后直冲对方左翼,尽量不要陷进去了。” “叶立听令!” “属下在!” “我命你带领帐下的人马,接阵后给我从右翼杀出,一定要将他的右翼撕开。” “朗伟听令!” “属下在!” “我命你带领帐下的人马,随我正面推进,记住,在敌阵未破前保持距离,以弓弩对敌。” “遵命!” 韩世谔的命令,杨明度跟周能这两名副将听后,也都没有什么异议,因为这样的安排,已经是很正规的打法了。进行了一次简单的临时整编后,马蹄声再次响了起来,带着轰鸣声三千骑兵一路狂奔而去。 韩世谔也是一马当先,他身上的那一身铠甲,似乎是那么的夺目,远处的高句丽人的队伍就在眼前,一、两万人的高句丽步兵,也是排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外面是手持着长矛的长矛阵,在三个阵列的外面,还有着一千左右的高句丽骑兵,在护卫着大阵的两翼。 韩世谔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长槊,大声的狂喊道:“将士们!狭路相逢勇者胜!给我杀!” “杀!”隋军的骑兵,都是发出震天的吼声,马蹄如雷声,三千大隋骑兵以整齐的队列,如同汹涌波涛一般的向着高句丽人的阵形,猛地冲击而去。 万箭齐发,这样的场景十分的壮观,只见在距离高句丽人的阵列不远处,所有的隋军骑兵,也是开始张弓引箭,而且是直接面前天空四十五度仰角射击,这样的射击是覆盖性的,根本不需要箭术精准与否,关健是你射的快不快。 原本持矛严阵以待,全力防备隋军骑兵冲阵的高句丽人,也是没有想到,大隋的骑兵居然全突然来这一招,当漫天的箭雨夹着奇异的声音,从天空中落下的时候,缺少准备,又没有多少盾牌的高句丽人,一时纷纷倒地挣扎,痛苦的呼嚎声经久不息。 而隋军的三千骑兵,也是只来的及射出三轮的箭枝,他们和高句丽人的方阵,就已经越离越近了,眼看着就要冲到阵前,大隋骑兵的突击阵营,却是突然从左右各分出一队,向左、右两翼的高句丽的骑兵杀去。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越来越近的距离,让高句丽人不得不慌乱的重整队形,一层层的长矛兵,被重新排列在阵前,这是对付骑兵冲击最好的方法,那斜斜前指的长矛,尾端已经深深的插入泥土当中,只要骑兵一冲击上来,那么骑兵的战马,就会被无情的刺穿在这长矛方阵上面。 不过,隋军骑兵,在面对着这样的长矛阵,却是并没有不怕死的直冲过去,而是突然如小波浪一样的向两边分开,沿着方阵的外沿不断的有骑**良的骑兵张弓引箭,而不善射的骑兵刚手持着长矛、或者是长槊冲在最前排,他们用手中的长矛刺入步兵方阵,最外沿的高句丽士兵的身体中,有的甚至一矛下去,直接就能刺透了两个人,后面跟着的还有弯刀、长枪不断的补上,整个隋军骑兵,就这样骑着战马快速的围绕着,高句丽人的步兵方阵奔袭而去。 第361章 血与火之歌三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在做刀削面一般,随着隋军骑兵的不断进攻,一个个高句丽的战士们,就如同那不断被削落的面团,而在这疯狂的交战中,也不时的有隋军的骑兵,被高句丽的士兵,用手中的长矛给捅下马来,然后又是数个高句丽步兵,一拥而上将其杀死。 那就如同一阵风,呼啸而来,下一刻,高句丽人突然发现隋军的骑兵又远去了,还没有等他们,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远处的隋军骑兵,又是快速的又重新组成了一个阵列,呼啸着又一换上了弓箭,那自天空呼啸而至的箭雨,再一次的深深的钉在了,那些没有盾牌保护的高句丽士兵们的身上,在这些人的呼嚎声中,高句丽的步兵方阵,也是在不断的缩小、混乱。 然后隋军的骑兵,再一次开始了冲击,就如同恶梦一样,他们早已准备好的长矛阵,已是没有丝毫作用,只能看着对方的骑兵,不断的在阵外游走,带走一个个的生命。 韩世谔此时手持一杆长槊,如同毒龙一样从黑暗中钻了出来,噗的一声,将一个高句丽人给捅翻,长槊在那士兵的心口上,留下一个狭长的伤口之后,就是迅速的抽了出来,下一秒已经切开了,另一个高句丽士兵的咽喉,三尺长的槊锋开路,长槊一扫,切豆腐一样将一名高句丽人的胸口切开,又是一槊,将下一个敌人的半边肩膀斩了下来。 此时的韩世谔一人一槊,似乎是那么的势不可挡! 可是在韩世谔的对战之时,却是有着一杆长矛,凶狠的刺向韩世谔的胸口,握着长矛的人,是一个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高句丽少年,或许是因为杀戮刺激下,人姓开始扭曲,这少年的脸狰狞的,就好像一个从地下才钻出来的僵尸,只是因为激动,他的脸色酡红的,就好像刚刚喝下去三斤烈酒一样,杀人带来的刺激让他难以自持,虽然那杆长矛还没有刺入敌将的胸膛,可是在他的脑海里,却已经出现了敌人哀嚎着倒下去的画面,他期待着鲜血喷涌的场景,他忽然发现温热的血,喷在自己脸上的时候那种感觉,是如此的令人兴奋。 让他遗憾的是,他手中的长矛,终究还是没有,杀死那个隋军将领,而杀死大隋一个将军,就会奖励一百亩地,五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还有沉甸甸的一包银子,再加上一个足够他光宗耀祖的官位,但这一切,都随着那一柄黑色横刀的到来,离他越来越远。 就在那长矛,就要抵在韩世谔胸口上的时候,韩世谔身边的韩单,也是骤然出手,他跨下马匹的两个前蹄,也是狠狠的踏在那高句丽少年的胸口上,噗的一声将他的胸膛,给踏的直接塌陷了下去,而他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原本座在马上的隋军将军,已经探手捞月一般的一槊,将他的头颅给削飞了出去,那个人头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睁着眼的少年,甚至看到了自己的身躯,被那匹雄骏的战马踢飞出去的画面。 人头落地,沾满了灰尘泥土,他那赤红色的眼睛,渐渐被泥土堵住,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韩世谔看了看周围的战况,大吼道:“杀穿过去,将高句丽的兵马,从中间切开!” 韩世谔的一声大喊,在他身后的一千多名大隋轻骑,随即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杀声,他们看着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少年将军,韩世谔的所作所为,令他们自内心认为,跟在那个韩将军的身后,他们将无所不能,大隋府兵训练有素,当韩世谔一马当先,杀出去的时候,他们也是跟着他的身后,在韩世谔的身后,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锥形阵势。 韩单跟雄阔海,也是一左一右的护着韩世谔的侧翼,一千多名大隋精甲轻骑,踏着轰隆隆的战歌,逆着高句丽人的洪流,猛地杀了过去。 这一营隋军骑兵,以韩世谔为刀尖,一千多名大隋轻骑,如同刀子一样,切进了高句丽人的队伍中。因为环境的制约,高句丽人缺乏骑兵,而且他们士兵们的装备及其简陋,能有一身完整皮甲的人,都足以让他的同袍们艳羡不已。 所以他们这些人,才会眼红妒忌大隋府兵们的那一身制式装备,也正是因为如此,缺少护具的高句丽士兵,在面对大隋精锐骑兵的时候,往往都是束手无策。当他们以长矛手列成抢阵拒敌的时候,心中还多多少少有一点安全感。 因为抢阵是抵抗轻甲骑兵进攻的最佳办法,丛林一样密集的长矛向外伸着,就能将骑兵连人带马的,给穿死在阵外。 但是此时,已经都是杀红了眼的高句丽人,哪里还能组成阵型? 他们各自部族的首领,各城的城主,渠帅都已经失去了,对士兵们的控制权,杀怕了的高句丽人,完全没有战术指挥。他们只是为了杀人,而不断向前冲,砍翻一个又一个敌人,从中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 在这种混乱的杀戮下,不经意间让高丽人形成了狼群战术,韩世谔的身边,此时只有八、九百名骑兵,韩世谔打算以他为刀尖的骑兵,给风一样掠过去,横刀和马槊闪烁出的光芒下,硬生生在看不到边际黑压压的高句丽队伍中,杀开一条血路。 一个骑着战马的高句丽部族首领,碰巧拦在韩世谔他们前进的道路上,当那个身上穿着赤黑色的凯甲,又被血覆盖了一层的大隋将军,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 那人甚至惊慌失措的大喊了一声之后,便是掉头就跑,不是他太过于胆小,而是那个一身是血的家伙,在鲜血的映照下,显得那么冷酷而诡异,那一身淌血的铠甲下,或许藏着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来自地狱的嗜血恶魔。 只是,他的掉头逃跑,就是将后背,留给那个恶魔,而留给他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恶魔接引进入地狱中,永世不得翻身。 第362章 血与火之歌四 韩世谔手中的黑色马槊,就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劈出去的时候带着裂空之风,狠狠的扫在那高句丽部族首领的后背上,巨大的压力跟爆发力,竟然直接将那个身材臃肿的部族首领,从肩膀上开始劈开,然后马槊直接从腰部斜着劈了出去! 他手中的这一槊,竟然将一个穿了两层皮甲的高句丽部族首领,给直接扫成了两半! 一槊两段! “魔鬼!他是一个魔鬼!” 有些高句丽的士兵,指着韩世谔惊慌失措的喊着,因为他们看到了那面甲上,描绘着的狰狞恐怖的夜叉图案,面甲在淌血,敌人的血,所以看起来更加的可怕,青色的獠牙上血不断的往下流着,就好像那獠牙,刚刚才咬断了一个人的脖子一样。 此时那黑甲将军,带着一群从地狱中钻出来的魔鬼,疯狂的收割着高句丽人的生命。 朗伟骑着战马,跟在韩世谔的左右,这个时候看着高句丽人的阵列,终于混乱的时候,马上喊道:“大人,我们直将他们的阵列击破,然后截成一个个的小方阵,之后一点点的围杀。” 韩世谔闻言,点了点头,此时的高句丽人的长矛方阵,早已经没有了完整的防线,漏洞百出,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杀!” 带着狂啸,三个营的隋军骑兵,在韩世谔他们的率领下,再次直压敌人的步兵方阵,这次,他们没有再从陈列两侧游走,而是前排以长矛冲刺,后面弯刀跟上,直接从正面切入了敌人的方阵之内。整个方阵,对骑兵来说最难进攻的反而是最外面的几层,那全是长矛列队,真正对付骑兵的大杀器。但是当切入阵中之后,骑兵冲杀起来反而如同烧热的铁钎插入了奶油之中,一遇即化,毫无阻滞。 韩世谔看了看周围,再次喊道:“都给我杀穿过去!” 韩世谔再次大声呼喊一句,他用自己的勇武,赢得了帐下隋军骑兵尊敬的将军,这一刻换来的是士兵们的誓死跟随。 这些高句丽将领们,都是没有想到这支隋军,居然如此厉害,那些跨坐在战马上的高句丽渠帅们,也是有些惊慌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当他们听到隋军,只有五千骑兵来到此之时,他们还都以为,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吃掉这支骑兵的机会,可现在看来,如果再这样下去,这个被吃掉的将是他们。 如今他们的阵形,已经不再坚固、完整,开始有高句丽的战士掉头撤退,当然,说逃跑更加合适一些。 一开始,高句丽的军官们,会亲手将逃跑的士兵斩杀,但是这也只不过是起了一点点作用罢了。 没有一会,整个方阵都已经开始动摇起来,越来越多的高句丽士兵,开始转身向平壤周围的方向败退,甚至有的士兵为了跑的更快一点,主动放弃了手中的长矛,盾牌。 而被高句丽渠帅们,寄予厚望的那一千骑兵,已经在隋军骑兵的冲击之下,节节败退,而对这些甲具精良,装备更是优良的隋军骑兵,高句丽骑兵无奈的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韩世谔等人也不停留撕杀,而是直接率领着骑兵,将整个方阵截为两半,然后再次分成两对,对那两半继续分割,一直不断的切割,将整个方阵完全切割成一个个的小方阵。 而那些失去大方阵护持的高句丽步兵,在高速纵横的隋军骑兵的而前,再也没有了什么办法,只能如那待宰的羔羊一般,虽然也能拼命反击隋兵,但却已经于大势而补。 此时那些高句丽渠帅们,在拼了命的呼喊,甚至也是抽刀接连劈死了几个逃兵,但依然阻止不住溃败的势头,因为当恐惧已经完全笼罩在高句丽士兵的心里,他们声嘶力竭的呼喊声,根本就唤不醒已经迷失的本姓。 逃,这一刻所有的高句丽士兵们,只是想着赶紧逃离这里,远离战场,远离那些杀红了眼的狼一样的隋人骑兵。 高句丽渠帅们当中的一人,此时他手下的亲兵,也是在护着他,试图组成一道堤坝,将溃败的高句丽士兵,给拦下来,但是相对于溃兵的人数,他们这几十个亲兵组成的堤坝,显然是太单薄了一些,不少士兵在推搡中倒下来,很快他们求救的呼喊声,就被无数双脚掌踩着缓缓的沉没下去,倒下去的人再也不会站起来,用不了多久,就被他们袍泽们,给踩成了一滩肉泥。 韩世谔看在这一切,喊道:“所有骑兵,射弩箭!” 随即一声一声的命令,便是跟着发出,很快就被隋军的骑兵们,给执行了下去,在弩手们持续不断的打击下,高句丽的士兵们,在不断的倒下,顿时哭喊声便是传了过来。 韩世谔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他的心中,也是不由得一紧,不过跟在他后面,一举将高句丽人队伍,杀了个对穿的隋军士兵们,却是异常兴奋,因为敌人的血己经彻底的,将他们的斗志激发了出来,自从隋军的大队人马,赶来之时,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杀过人了,一来沿途的高句丽人,都是龟缩在比较大的城池里,不敢出来应战,再加上各军的大将军,都是一再要求不可滥杀无辜,所以他们这一、两天,根本就没打过几个像样的仗,基本上战斗一开始高句丽人就已经溃败了。 待冲到高句丽人的阵后,韩世谔勒住红风,使它调转了过来,此时他的内心,也是变得坚硬无比,因为在战场上,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结局。 雄阔海将他的面甲推上去,抹了一把从面甲缝隙里流进去,粘在脸上的血,大声的问道:“将军,接下来,我们还往哪儿杀?” 雄阔海的声音极大,所以跟在韩世谔的后面,甩了一个极漂亮的大弧线,兜回来的骑兵们都听到了,一时间所有的士兵都齐声高呼:“将军,还往哪儿杀?!” 此时,在场的所有隋军,都是斗志昂扬! 第363章 血与火之歌五 韩世谔将面甲,又给推了上去,看了看前方高句丽人的队伍,随即被中央位置上的那杆高句丽帅旗,给吸引了目光,随即他将马槊举了起来,往高句丽帅旗的方向指了指,大声问道:“将士们!敢不敢跟本将军一起,将那杆旗子砸了?” 韩世谔周围的数百名隋军骑们兵闻言,也都是放声大笑,更是有人高声说道:“有何不敢?将军的马槊指向什么地方,我们便杀向什么地方!” 韩世谔闻言,也是大笑道:“那好,就让那些高句丽的蛮子们看看,咱们大隋的骑兵,是怎么杀人的!” 叶立闻言,也都是大声说道:“对!让他们看看,谁他娘的才是杀人的祖宗!” 韩世谔将手中的马槊向前平伸,做出冲锋的手势,大喊道:“大隋府兵!向前!屠!” 韩世谔身后的数百名骑兵,也都是齐声高呼,随即跟在韩世谔的后面缓缓启动,随着他们跨下战马的脚步越来越快,轰隆隆的踏地声,再次传了出来。 而那些刚刚被杀穿了队伍的高句丽人,也是惊慌的发现,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大隋骑兵,竟然似乎还没过瘾,居然再一次杀了回来!面对高速冲过来的轻骑兵,缺少长兵器和护具的高句丽步兵,几乎没有什么有效的抵抗手段! 一个已经白了鬓角的高句丽士兵,见此情形,忍不住哀嚎一声道:“大家快跑啊!那些个黑甲魔鬼,又杀回来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身体便是转身就跑,只是他跑的再快,也跑不过隋军骏马的四条腿。 韩世谔也是一马当先的,从后面追上那名高句丽人,手中的马槊,就像是泼出去一道黑影,狠狠的砍在那人的后脑上,锋利的黑色马槊,狠狠的劈开了,那高句丽老兵的脑袋,就好像是劈开了一大块豆腐一样,显得是那么的轻而易举。 随着马槊的劈入再抽出,那还在向前狂奔的尸体,也仍是跑了几步,之后踉跄着扑倒在地,是的,在他还没有倒下之前,他的生命就已经走到了尽头,而他被劈开的脑袋,随着他惯姓下的步伐颤动着,也是将他的脑浆,给颠簸出来,白色的浆糊一团一团啪嗒啪嗒掉在地上,然后被他自己无意识的脚步踩在上面。 在这些高句丽们看来,那血马身上的黑甲魔鬼,带着手下数百名隋朝恶魔,朝着那杆高句丽帅旗,笔直的杀了过去。 隋军轻骑如风卷残云,所过之处残肢断臂乱飞。 站在帅旗下的高句丽大将,正是跟韩世谔交过手的渊田,此人十分的心狠手辣,而且一身功夫也极为出众,行事果决,杀人如麻,在高句丽军中的威望,也是颇高,在渊氏家族里,也是有着很高的威望,如今的他,乃是渊太祚的左膀右臂。 这一次,他是奉了乙支文德的命令,将高句丽各城城主手下渠帅的兵马,纠集起来组成两万联军,试图在大隋远征军到平壤城的半路上截杀,渊田得到认命,也是带着的两万多高句丽人马,急匆匆的赶在最前面,恰好在今天遇到了韩世谔一行人。 斥候探路后,就向他汇报说前方这一段,已经有隋军人马占据,看样子人数不少,渊田亲自带着人靠近观察,正在犹豫着间,却是被有着十余人的隋军斥候给发现,当传来喊杀声之时。 渊田便是知道,偷袭是不可能的了,所以立刻下令,让帐下的人马冲了过去,他甚至都在认为,今天,在他看来,他终于能够复仇了。 可是,就在他在做白日梦的时候,一队大隋骑兵就如天神下凡般,突然从隋军的军营中杀了过来,竟然强悍的将他的人马从中间一劈两半! 杀岀之后,他们又是分兵三路,另两队隋军骑兵,又是攻向他们的两翼,列阵以羽箭射杀自己两翼的兵马! 渊田见此情形,顿时大怒,正要调集人马,将中间那队大隋骑兵,给剿杀掉,却让他惊讶的是,那几百人的隋军骑兵,竟然兜了个圈子后,又是杀了回来,而且,从他们冲锋的势头上看,他们竟然将目标,定在自己中军身上。 渊田的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耻辱感,就好像突然被人扒光了衣服,捆起来丢在猪笼里羞辱一样,因为区区三千多人的骑兵,竟然敢对万军之中,处于重重护卫下的自己,发动他们冲锋! 就是这种耻辱感,让他的脸瞬间就变得惨白,顿时怒吼道:“让长矛手列阵迎上去,我就不信,区区几百隋人,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高句丽的传令兵们,呜呜的吹响了号角,上千名手持粗制长矛的高句丽人,从他们的后面涌了上来,然后在低级将校的指挥下开始列阵。 密密麻麻的长矛,就好像是平地上,突然冒出了一片丛林,快速奔跑过来的高句丽长矛手,组成了足足六列密集的枪阵,在一名部族首领的指挥下,枪阵开始缓缓的向前移动,迎着那支隋军骑兵顶了上去。 离着高句丽的枪阵,还有一百多米的时候,溃乱的高句丽人已经四散跑开,在骑兵面前空出来一片地方,而列成阵势的长矛手,已经准备好了迎接骑兵的撞击。 在距离还有一百二十步的时候,韩世谔并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只是他却将自己的马槊挂在身侧,将硬弓从背后取了下来。 一百步,一支破甲锥嗖的一声,破开空气****而出,带着些许弧线,那破甲锥精准的钻进了,那部族首领的心口里。 “放弩!” 韩世谔大喊一声之后,再次射出一箭后将硬弓挂好,从腰畔将大隋轻骑兵,配发的制式连弩,给端了起来。 在他身后的大隋骑兵,纷纷将兵器挂好,将连弩端平。 随着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当双方之间只有四十步左右的时候,韩世谔忽然一拨马,向着一侧拐了出去,紧跟在后面的轻骑兵,也都是划出一道弧线,依然紧随着韩世谔,精湛的控马技术让人叹为观止,大隋的数百名精锐轻骑,竟然在距离枪阵不足二十步远的地方,将冲击的方向扭向了一侧,队伍从直接冲向高句丽人抢阵变成和枪阵平行! “射!”在喊了一声之后,韩世谔率先扣动了连弩的机括。 第364章 血与火之歌六 掠阵而过的大隋骑兵们,用大隋工匠精制的连弩,给高句丽的枪阵,进行了一场弩箭的洗礼,数百名大隋骑兵,如同狂风一样,从高句丽枪阵的前面二十步远的地方,横向又是冲了过去,纵马飞驰之间,隋军连弩的弩箭,又是暴雨一般倾泻了出去。 高句丽的那些人,他们当中高至渠帅、低至小兵,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大隋骑兵的控马之术,竟然精湛到了这个地步,谁也没有想到,那几百人的骑兵,竟然圧跟就没有打算,撞向他们的枪阵! 在突、突、突的声音当中,数不清的弩箭,如同飞蝗一样****而出,随着大隋骑兵的掠过,第一排第二排的高句丽长矛手,便是一层一层的倒了下去,他们惊慌失措的大喊着,立刻掉头想往回逃躲避弩箭,但是他们后面的同伴,顶的实在是太过密集,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后退的余地,弩箭嗖嗖的射过来,轻而易举的击穿他们,缺少护具防御的身体。 暴雨一样的弩箭,将高句丽人无情的射杀,前面的高句丽人,就好像麦秸秆一样,一排一排的倒了下去。 在大隋骑兵疾风一样掠过之后,狠狠的将高句丽的枪阵,给撕咬下来一层! 冲过去之后的韩世谔,也是勒住战马调转过来,帐下的骑兵们,在他身后又是缓缓的再次聚集。 韩世谔看着他们,发现他们虽有些疲惫,但是眼神当中仍是炯炯有神,于是高声喊道:“将士们!再杀一次可否!” 隋军骑兵们闻言,纷纷狂喊道:“杀!杀!杀!” 韩世谔随即率先,又是冲了出去,这次他们一行人依然没有,直接冲击高句丽人的枪阵,还是用身边的连弩和羽箭,射杀列阵的高句丽长矛手,第二次在枪阵前面掠过之后,高句丽人的勇气被彻底击溃了,再也没有人敢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任凭隋人用连弩箭跟羽箭招呼他们,而只要隋人的骑兵不冲过来,他们一点还击的办法都没有。 渊田见此情形,暴怒着喊道:“弓箭手呢!弓箭手给我压上去,射死他们!” 随着渊田的命令,他身边的数百名高句丽的弓箭手,便是开始往前挤,最前方的长矛手,也是开始疯了一样的往后退,因为谁也不愿意在那前面,多待哪怕只是一刻。 可是就在高句丽人,正在变阵的时候,那些魔鬼一样的隋军骑兵,竟然也随即改变了战术! 只见韩世谔大声命令道:“换槊!” 随即,那些隋军骑兵,都是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己经空了的弩弓,朝着跟前的高句丽人掷了过去,似乎丝毫都不心疼,那些精工打造的骑弓跟弩弓。 在下一刻,所有人都是将横刀跟马槊,跟举了出来,跟在那匹韩世谔的后面,杀进了高句丽人的阵列中。 瞬间,高句丽人都是乱了起来,那些高句丽的弓箭手们,还在往前挤,前排的长矛手再往回撤,正是混乱的时候,数百骑大隋精甲风一样的卷进了他们的阵列中,隋军骑兵手中的数百柄横刀,狠狠的泼开一条血路,直直的杀向那杆高高矗立着的帅旗! 渊田此时大惊失色,在亲兵的保护下开始往后面退。 可是正在这个时候,已经重新整队的两翼隋军骑兵,也是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杀了回来! 渊田见此情形,也是一声悲呼,他也是知道大势已去,今天本来应该得到的一场大胜,就因为那些隋军骑兵的往来纵横,而生生的破碎了。 此时高句丽人的兵马已经开始溃败,有着无比勇气和信心的大隋府兵,根本不是他们能抵挡的。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血马黑甲的大隋将军,眼神很是怨毒。 “撤兵!”渊田狠狠的咬着牙下了命令,他身后家族的上百名亲兵,也是护着他爬上战马,往平壤城的方向逃去。 韩世谔一直盯着那杆帅旗,此时见帅旗移动,知道敌将要跑,也是一马当先,冲进了高句丽的人群之中,他手中的马槊在手中滴溜溜转了一个圈,猛然振臂刺击。 只听噗的一声,站在他前面的高句丽人,被锋利的槊首穿透身子,韩世谔抖手发力,尸体翻飞而出,蓬的将一名高句丽人撞翻在地。 韩世谔他们几百人的这一路上,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不过仍有一些退不下来的高句丽人马,在那些渠帅的引导下,也是开始包围过来。 韩单在马上,一刀劈翻了一名敌军,大声喊道:“公子,我们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走,恐怕会有危险。” 韩世谔此时马槊翻飞,如同出洞的怪蟒,槊首划出一道道,一条条,一溜溜光弧,他跨下红风所过之处,只杀得高句丽人是人仰马翻,在他身边,雄大海和韩单也是大开杀戒,雄大海的那两把双斧上下舞动,犹如两张阎王帖子,任凭高句丽人逼过来,却没有一个人,能挡住雄大海一击。 而韩单则是更加凶悍,他手中那柄横刀,劈斩抹刺,锋利的刀锋,带走一条条人命,此时的韩单,口中连连呼喝,长刀的劈斩越来越狠,一刀下去,足以把人劈成两半。 就在这时,从人群之中冲出一员大将。手持一杆沉甸甸,重达六十斤的长矛,镔铁甲,皂罗袍,胯下一匹大马,马脖子上还挂着四五个血淋淋的人头,如同凶神恶煞一般,冲向韩世谔。 “隋狗,休得猖狂,渊东在此!” 韩世谔也不多说,催马就迎上前去,他的马槊在手中扑棱棱一翻,宽大槊首呼的刺向了来人,马槊挂着一股劲风,快如闪电。 渊东一见,举矛相迎,铛的一声,崩开了韩世谔的马槊之后,他手中的长矛刷的在手中滑过,一招横扫千军,拦腰扫向韩世谔,韩世谔在马上也是不慌不忙,摆槊封挡,眼见槊首与铁矛相交的一刹那,手腕一翻,平槊搭在了铁矛之上,向外一引。 与此同时,红风也是陡然加速,韩世谔把马槊交换左手,趁两马错蹬之际,猛地取出马上的横刀,双脚扣在马镫上,身体陡然长起,一招犀牛望月,他手中的横刀,猛的砍在了渊东的后脑上,只打得这渊东惨叫一声,脑浆迸裂。 第365章 血与火之歌七 这一切的一切,说起来似乎是很慢,可是在此时,就像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 韩世谔却是根本不和这渊东恋战,上来就用上了李靖传授给他的绝招,这个渊东也是一下子,就被韩世谔的一刀,给切开了脑袋,可是他胯下的战马,却是不知道,继续往前走。 此时雄阔海,也是催马从渊东身边掠过,只见他的右手斧噗嗤一下子,将渊东的脑袋砍下来,他冲过去之后,韩单也是到来,他手中的横刀一扫,将渊东给连人带马的劈成两半。 那些高句丽人,先是一怔,突然间乱作一团,齐声大喊道:“渊东将军死了,大家快跑啊!” 任谁看见了韩世谔这帮人的杀人手法,都会感觉心惊肉跳,因为这帮家伙,简直就是一群杀人狂。 韩世谔闻言,也是毫不理睬,看了看雄阔海他们,大喊道:“休要恋战,随我直追那高句丽将领!”闷着头,马槊翻飞,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雄阔海闻言,也是精神一振,手中大斧翻飞,便己砍翻两名高句丽士卒,顺势和韩世谔等人汇合一处,跟着杀出了一条血路。 渊田咬着牙下了命令。上百名亲兵护着他爬上战马,往北方逃去。 韩世谔却是一直盯着那杆帅旗,见那帅旗移动,知道敌将要跑,他将手中的马槊举了起来,然后提了一下红风的缰绳,感受到主人心意的红风,啾啾叫了两声,随即两条后腿猛的一蹬地高高跃起! 在那半空之中,韩世谔擎槊在手,盯着那爬上了马背的高句丽大将,随即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右臂上,猛的将长槊掷了出去。 一百步!这一槊却是掷出了逆天之威,竟然笔直的飞了过去噗的一声,将渊田狠狠的,穿了个透胸而过!槊锋切开了渊田的后背,再从前胸刺了出去,然后又钉进了他身前战马的脖子里! 一槊击杀。 就在那些高句丽士兵们,那惶恐惊讶的目光中,红马黑甲的隋人将军,凌空飞起之后掷槊杀人,落地后疾冲上前,一片惊呼中,韩世谔手中的横刀,荡起一道雪亮波纹,劈砍在手臂粗的高句丽帅旗旗杆上,咔嚓一声,旗子居然倒了下去! 在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韩世谔统领的隋军骑兵,对着这些高句丽人,发动了功击,虽然大举来袭的高句丽人,他们的人数超过两万人,而且从战斗一开始,就占据了一定的的优势,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当大隋府兵进入他们,所熟悉的战斗程序之后,基本上高句丽人就算有三倍的兵力优势,也基本上是很难有胜算。 两个骑兵营的隋军士兵,分成两路,各功击高句丽大军的两翼,所有的隋军骑兵,都是由韩世谔率领,他们在第一时间,就将高句丽人的攻势,给狠狠的挫了一挫,之后又是利用他们的弓弩,射杀了很多的高句丽军士。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缓缓的从东方洒过来的时候,一夜激战后的大隋人马,已经开始清理战场了,此役,隋军损失人马千余骑兵,算是来到辽东之后,隋军损失人马最多的一次。 不过,值得称道的是,反击的隋军骑兵,不但让这些高句丽人,付出了近五、六倍的伤亡,而且还一举击杀了,高句丽大将渊田跟他的儿子渊东,这是大隋远征军至今为止,击毙的级别最高的高句丽将领,有此荣耀,完全可以威阵辽东。 而这荣耀的造就者,正是韩世谔。 说起来高句丽的领头羊乙支文德与渊太祚二人,一定会恨韩世谔恨到生吃其肉,都不解恨的地步,对乙支文德而言,就在几天前,韩世谔追杀乙支文德的时候,乙支文德就被韩世谔给两次射下马,甚至还被战马踩中,险些丧命,虽然没死不过留下残疾,已经是必然的结局了。 而对渊太诈而言,今天,他最信任的二弟渊田,竟被韩世谔给一槊戳死。 也不知道,当乙支文德跟渊太诈二人,再次听到韩世谔这个名字的时候,是会愤怒、是伤心,还是会自内心发起恐惧? 杀敌六千,斩敌将首级,这是一份很大的功劳,看数字,是很漂亮的战绩。 清晨的时候,来自隋军大营的支援队伍赶到,领军的正是前军主将周法尚,得到韩世谔他们营地遇袭的消息,到率军赶到,老将军几乎一刻都没有耽搁。 当得知昨天事情的始末之后,周法尚最先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只见他快步走了过去,发现他并没有受伤。 当周法尚看到韩世谔的时候,只见这个妖孽一样的少年将军,已经卸去了他的甲胄,正靠在一棵大树上,眯着眼睛休息,微微的鼾声中,因为厮杀一夜,几乎累得脱了力的少年,似乎睡的很香甜,但从他微微皱着的眉头上就能看出来,身上的伤痛,让他睡得并不踏实。 韩世谔在昨夜激战的时候,并没有身穿重甲,加上昨夜的冲杀中,不断有羽箭招呼在他身上,若不是他身上铠甲坚固,只怕他早就被人射成了刺猬,受的伤加起来,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竟然达到十六、七处,整个上半身,几乎都被包扎的满了,小腿上也有羽箭的擦伤,这是由韩单亲手给他伤口消了毒之后,然后敷药包扎,足足忙活了小半个时辰。 所以,当周法尚看到韩世谔的时候,他也是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韩世谔正在靠在大树上睡觉,他的腿上,只是盖着一层毡毯,因为擦上了药,上身的衣服还没有穿回去,却几乎没有露出一点肉的颜色,包扎的白布差不多,都能将他裹成了粽子,上面还有渗透出来的斑斑血迹。 韩世谔那清秀俊美的面容,此时正在微微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是因为睡梦中,有什么可怕的事,还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让他睡得太浅,乃至于无法安眠。 第366章 论战一 老韩家世代相传的治伤药,那效果实在是没的说,止疼的效果也是很棒,而且敷在伤口上,还有一种很清凉的感觉,连疼痛都变得极轻。 所以,韩世谔之所以,还在那皱着眉,绝对不是因为他的身上,那看起来狰狞恐怖,实则没有一处重伤的伤口,他之所以皱眉,是因为他在心疼,昨夜战死的那些大隋府兵。 韩单和雄阔海等人,见周法尚这个大将军来了,愣了一下,先是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就打算叫醒韩世谔,却被周法尚摆了摆手,示意阻止,老将军脱下自己的大氅,缓步走过去轻轻给韩世谔盖在身上,然后老将军挨着韩世谔,靠着大树坐下来,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离得远一些。 等他的亲兵和韩单等人,都离开之后,周法尚忽然叹了口气,说道:“你小子打算,装睡到什么时候?” 韩世谔闻言,也是缓缓的睁开眼,对周法尚歉意的笑了笑,说道:“将军!我从一开始就没睡着,哪里来的装睡?” 周法尚闻言,摇头苦笑道:“老夫亲自为你盖上大氅,你小子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若是你小子睡得如此发死,那才真是一件奇怪事。” 韩世谔闻言笑了笑,极其认真的说道:“卑职只是想歇歇而已!” 周法尚闻言,也是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同样认真的说道:“前几日找你的时候,让你帮忙照看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当时老夫还没有觉得,真会用得上你,只不过看不惯汉王殿下,那龌龊的伎俩,顺手能救你一次便救一次,也能给我那个儿子,保条小命,我真是没有想到,才过了这么几天,你居然真的为老夫,保住了那个小子的命。” 韩世谔闻言,也是轻声回道:“大将军,你顺手解决的事,也是救了我们几千人的小命,所以从根本上来说,我杀敌救人,和大将军一句话救人,效果都是一样,没有丝毫分别,我韩世谔受了大将军恩惠在先,怎可令周将军受伤!?” 周法尚闻言,也是摇了摇头,说道:“一句话救人的人,不一定能做到拼命救人。”说完,周法尚他又拍了拍韩世谔的肩膀,然后缓缓站起来,说道:“韩世谔!今日你这份心,老夫记下了,我们周家的人嘴巴上,都是不会说的很漂亮,但心里都知道该怎么做,我周法尚欠你一条命,日后你可以找我来讨要。” 说完,周法尚举步往前走了出去,走了两步之后忽然站住,将腰畔的酒囊,解下来丢给韩世谔,韩世谔伸手抄住笑了笑道:“谢大将军。” ······ 当天下午,在简单打扫完战场后,周法尚便让一名将领率领五千部众,押解着这些高句丽战俘,往大营的方向而去。 而在中军大营之中,汉王杨谅他们正在大帐中议事,在听道前军大捷之后,就让帐外的张倅近来,那张倅连忙上前单膝跪下道:“参见大帅!” 周法尚并没有看他,只是让他起身,问道:“前军那边,是有大捷之事吗” 张倅闻言,连忙回道:“回禀大帅!是我们前军的韩世谔将军,他们在前方时,发现了一支高句丽大军,人数约有两万余人,他们率军想要偷袭韩将军他们,却是被韩将军他们,歼灭了这支敌军的六千余人,俘虏了一万余人,还刺杀了敌军主将渊田、跟他的儿子渊东,令周将军他们大为赞赏。”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卷书信,呈给了汉王杨谅,汉王杨谅闻言,心中也是激动不已,接过书信抖开,书信是写在一幅薄薄的纱绢上,字迹非常小,而且只有寥寥数十字。 汉王杨谅看完书信,他的心中顿时大喜,他当然知道这支高句丽大军,想要在他们这一路上兴风作浪,更是忘想影响到了隋军的备战,汉王杨谅下令让右军的侯能,务必歼灭这支军队,不料却被前军的韩家小子,给抢先打光了。 那王頍闻言,也是捋须赞道:“那个小子,果然不同凡响啊!居然把渊太祚家族的,两名重要的家族成员,也给干掉了。” 在场的一员将领,当即问道:“莫非这个渊田,也是那高句丽莫离支渊子滧的儿子!” 他那军师王頍闻言,也是笑着回应道:“当然,渊子倣的长子,渊太祚,次子渊田,没想到渊太祚竟然把自己弟弟,也给派来偷袭我军,可见此人,倒是有着几分魄力。” 汉王杨谅闻言,看了看帐中正在谈沦的众人,他的眼神之中,却是闪过一丝莫名的精光。 ······ 第三日的中午,隋朝的十万主力大军,终于也是赶到了此处,在主帅大帐外的几个大帐篷里,十几名中军的文武官员,正在其间忙碌,指挥着中军的两万五千名精锐的隋军士兵。 而在前军的周法尚,正站在高句丽的一幅地图前,久久的凝视不语,因为他已经接到,大军主帅汉王杨谅的命令,令他们前军,开始向平壤进军,即然大帅的军令己下,那么自己该怎么进攻呢? 当然,周法尚已经在脑海中,考虑过无数的方案,但始终都是没有,决定一个最佳方案,令他的心中有些困惑,这时,一名军士在门口禀报道:“将军,韩将军己经来了。” 周法尚闻言,连忙说道:“让他进来吧!” 片刻,韩世谔快步走进房间,单膝跪下行礼道:”“末将韩世谔参见将军!” “韩将军快快请起”周法尚也是连忙将韩世谔扶起,之后请韩世谔坐下之后,然后笑道:“韩将军!你们斥候营士气高昂,我就考虑给你们,一个新的任务。” 韩世谔也是连忙起身抱拳道:“末将随时,都可以出发!” 周法尚闻言,笑着摆摆手,说道:“不急,让我把话,先说完,你在考虑一下不迟。” 第367章 主战主和 周法尚指着地图,对着韩世谔说道:“大帅的军队,还要休整一天,之后便是会向着平壤出发,大帅很是担心高句丽军队,会在那边的一路上,已经有了部署的军队,所以希望我们前军,派一支精锐之军,前往东石滩那一代,扎下根,配合隋军的主力,让他们能有精力攻城。” 韩世谔现在已经明白周法尚的意思了,但是他并没有说话,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周法尚把话讲完。 周法尚看了看韩世谔,见他这么淡定的看着自己,对他的耐心表示赞许,笑了笑,又继续说道:“韩将军!这次任务比较隐蔽,不能派太多军队,以免被高句丽大军发现,三千人马左右最为合适,所以我考虑由你率本部的三营人马,前往东石那一代,你们必须在明日天黑之前,完成这个任务,怎么样,韩将军现在还愿接下,这个重任吗?” 韩世谔闻言,立刻躬身施礼,说道:“末将!定然不会让将军失望!” 周法尚闻言,便是点点了头,轻笑道:“很好,你回去准备一下,今日上午就出发吧!如果这次你们能成功接应我们的主力大军,那么便是两功并赏。” 韩世谔不悲不喜的回道:“多谢周将军,体恤末将!” 周法尚笑着拍了拍韩世谔肩膀,以示鼓励,又道:“大帅他们,对你们这次的任务,很是看重,千万不要让他们失望。” 韩世谔默默点头,如今他的时间很紧张,不能再耽误,哪怕是一点时间。 周能他们一千人马,已经被周法尚以别的名头,留在了营地里。 一个时辰后,韩世谔率领帐下五营兵马,共三千士兵,便就离开了军营,秘密的向平壤方向进发,这次韩世谔的三营人马,并没有携带任何辎重,每个士兵的身上,只是携带了三天的干粮,从而使他们轻装前行。 东石滩那一带,也就是今天的朝鲜大同江一带,高句丽都城平壤就位于东石滩的北方,由于受地形的影响,东石滩也是一块兵加必争之地。 时隔两月,隋军的这一次讨伐高句丽,导致高句丽全国上下,都是一片混乱,迅速分成了主战和主和两派。 主战派的人马,是以莫离支渊太祚,和大将军乙支文德二方人马为代表,他们认为大隋周边的突厥人马动荡,导致在与突厥的边境之处,隋军调遣了五六十万大军,已是无法再支撑,两处大规模的军事进攻,隋军屯兵数十万,在他们看来,只是徒有虚表,应该全力和隋军作战,以彻底挫败隋军,再趁大隋内乱,反攻夺取辽东全境。 而主和派的人马,却是以高句丽国王高元为代表,他认为高句丽兵力,在跟隋朝的军士大战之中,消亡巨大,已是无力再抵抗隋军的进攻,况且还有百济和新罗两国,在王国的南方窥视。 即使他们拼尽全力,把这支十余万人的隋军给击败,最后却是无法抵挡,隋朝的再次调兵,或者是百济和新罗两国的进攻,因为那样,他们高句丽同样会亡国,与其耗尽最后一点实力,还不如投降认输,向大隋称臣纳贡,以保存实力对付百济和新罗两国。 虽然国王高元的求和态度,得到了他们高氏王族的支持,但是高句丽王国的实权,却还是掌握在渊太祚跟己支文德的手中,所以尽管他们求和者,这一派的人马声势浩大,但是如果渊太祚不点头,高句丽的大军,也是不会向隋军投降。 但不管是求和的婴阳王高元,还是主战的莫离支渊太祚,他们在一件事上却意见统一,那就是对东石滩的防御。 东石滩那里是平壤的后门,一旦隋军要是从后面杀进来,他们就很难会有幸运的机会了,因此在一月前,高句丽也是投下巨大的资源,在东石滩一带,打造了一条坚固的防御线。 在东石滩的大道口上,高句丽军队已经建立了完整的防御工事,他们修建一条长达五里的城墙,城墙上安装了百十架重型投石机,除了征发来操纵投石机的一万多人的民夫外,还部署了五千精锐之军。 在他们看来,即使隋军的攻城车,能侥幸逃过投石机的猛烈攻击,也是难以逃过己方那五千军队的围剿。 此时,在东石滩的城墙之上,数十名将领簇拥着,高句丽的头号实权人物渊太祚,渊太祚年约五十余岁,身材并不高,却有一种睨视万人的气度,他身穿一件紫色锦袍,头戴宽檐高帽,正眯着双眼眺望远处的地面。 一名高句丽大将看了看远方,低声问道:“大相,隋军的主力,会从东石滩这里进攻吗?” 渊太祚又回头看了一眼众人,缓缓说道:“那也不是可不可能的问题,隋军不定会从平壤城的正面进攻,只是我现在不能肯定,他们具体的进攻点,虽然隋军可能会走东城登陆,也有可能会从南面汉城登陆,但我认为从这里登陆的可能性最大,所以各位要提高警惕,严防隋军的小股人马,利用夜间突袭东石滩,另外也要防止隋军,从后面袭击防御线,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改成战时防御,明白我的意思吗?” 众多高句丽将领一起,躬身施礼道:“遵令!” 渊太祚点点头,又对主将权文寿道:“一旦隋军发动进攻,这里就会成为率先激战的几个战场之一,事关重大,你切不可掉以轻心,有什么情况要及时禀报给我!” 这个权文寿闻言,顿时就是拉长了脸,冷冷道:“卑职明白!” 渊太祚和权文寿的父亲权桓是政敌,渊太祚听出了权文寿语气中的不满,也是不由重重哼了一声,不理睬他,继续吩咐其他将领。 这时,一名高句丽的传信兵,从远处飞奔而来,单膝跪下行了一礼,说道:“禀报大相,有王上的快信!” 传信兵之后,就将一卷帛书呈上,渊太祚展开看了看,对所有的军官,又是说道:“诸位将军!我必须立刻回京,我还是那句话,现在已经进入战争,如果这道防御线丢了,你们就都自裁谢罪吧!” 第368章 定计一 渊太祚说完,便就转身大步而去,他的话,令在场的所有将领,都是吓得噤若寒蝉,深深低下了头,唯独权文寿一人在那,依旧冷笑一声,怒斥道:“要自己自裁谢罪,他渊太祚还没有那个本事!” 从隋军主力到平壤那里,大约有一百五十里左右,被延绵不断的群山阻隔,上路以后韩世谔才知道,他们接受的任务,是多么艰巨。 因为要在一天的时间内,越过重重群山,赶到东石滩的大道口,这本身就是一个异常艰巨的任务,更何况他们还要破坏高丽军的防御线,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但是好在有两名隋人向导,带领韩世谔和他的军队,穿来穿去,也是对高句丽的地形,有些熟悉起来,那两名向导,又是带领他们抄近路,赶往东石滩那里,所以队伍一路急行军,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才赶到那里,他们的这一路上,只休息了一、两个时辰。 到第二天中午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距离东石滩,约十里外的一片森林内,当主将韩世谔休息的命令,传下达时,几乎所有的隋军骑兵,都是累得瘫倒了,纷纷一头栽倒在枯枝树叶上。 韩世谔却是没有什么休息时间,尽管他也是一样地疲惫不堪,但是如今时间却是不等他了,他必须在天黑之前,完成周法尚交给他的任务,可是现在他对东石滩的防御,却是一无所知,没有一点头绪。 韩世谔连忙将几名都尉召集起来,对他们五人说道:“各位抓紧时间,让兄弟们休息,我要亲自去东石滩那里骑看一看,大家等待我的命令。” 叶立几人闻言,纷纷不同意,副将杨明度,更是开口说道:“韩将军!您就直接让斥候们去就行了,韩将军为何要亲自出马?” 韩世谔闻言,却是摆摆手,应道:“斥候不知道我需要的情报,难免会有疏漏,我亲自去查看,能迅速做出判断,大家都不用再劝了,都休息一下,等待我的命令。” 众人见韩世谔,一定要亲自前往,便是不再多劝,韩世谔又交代众人几句,这才带着一名向导,还有韩单和雄阔海二人,随即赶往东石滩那里。 约半个时辰过后,韩世谔四人,便是抵达了东石滩的北面,他一眼便看见,那绵延近十里的长墙,以及矗立在长墙上的一架架巨型投石机,距离长墙后面约两里,是一望无际的帐篷营地,足有数千顶大帐之多,这些帐篷的颜色,却是参差不齐。 跟随韩世谔一起来的韩单闻言,却是低声说道:“将军!属下有一点想法,将军能否听一听?” 韩世谔闻言,疑惑的问道:“你说,是什么想法?” 只见韩单指着那城墙上的投石机,说道:“将军!那种投石机在高句丽这里,似乎很是普遍,我听军里的老人说过,它的射程约是三百步,却是至少需要五十多人挽发,杀伤力也是很大,我推断高句丽,就是利用这种投石机,企图让我军的攻城箭楼无法靠近,如今,我们只要摧毁这些投石机,高句丽的这些军队,就定然无法阻止我们隋军攻城,将军以为如何?” 韩世谔仔细想了想,这小子的建议,发现的确不错,如今他们摧毁城墙,是绝对办不到的,那么摧毁木质的投石机,就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韩世谔想道此时,突然灵机一动,沉吟片刻,再次问道:“你是说,高句丽一架投石机,至少需要五十人,才能挽动,这是真的吗?” 韩单闻言,还没有说话,那名向导却是回应道:“回大将军!那些笨东西,最少也要五十人,才能驱动,因为高句丽的投石机,比之我们的投头机,还是比较笨重的,因为他们没有采用绞盘,如果用铁链绞盘发射,那最多二十人就足够了,所以他们全得靠人力拉拽。” 韩世谔几人闻言,都是向他看了看,然后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又转头大致目数了一下,那些投石机的数量,足有百十架之多,那么至少要六、七千人来拉拽,这些投石机,再加上高句丽的作战军队,那也要一、两万人,可是如今的问题是,高句丽真的会动用,两万军队来守这东石滩吗? 韩世谔看向那名向导,指着远处的高句丽大片营地,对着他说道:“我怀疑住在这营地内的人,并不是高句丽的军人,不知你可愿意,装扮成高句丽当地的农民,混进去看一看,给我们摸清里面的情况,这对我们十分重要。” 那名向导闻言,内心十分的愤慨,但是依旧点了点头,躬身行一礼,回道:“遵令!”之后,就是换了一身衣服,迅速向远处的营地奔去。 韩单似乎是有点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于是问道:“将军!你是觉得这些大营内的人,都是那些普通的高句丽民夫吗?” 韩世谔闻言,点点头,应道:“我觉得应该是,这两、三个月的战争打下来,高句丽的兵力损耗,也是太大,不可能再征兵了,而且眼前大营的布置,可是一点都不像军营,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些挽发投石机的人,应该都是临时征用的民夫,他们不需要太多军事训练,只需要一把力气便可,如果是这样,我倒有个很好的方案。” 韩单似乎是己经完全明白了,自家公子的意图,倒是雄阔海,还是在那挠了挠头,呆在那里不由所以,不过他们三人,也都是很期待,那名民夫的调查结果。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那名向导匆匆回来,向着韩世谔禀报道:“将军,那些大营内,确实住着的都是民夫,他们都是平壤附近的农民,他们在一个半月前才刚刚集结,参与筑城,他们现在大约,有着万余人手。” 韩世谔看着他,又是追问道:“那么高句丽的军队呢,他们又有多少人马?” 第369章 定计二 那名向导闻言,思绪了下,才缓缓说道:“回将军!具体的人数,小人也不是很清楚,因为高句丽军营的守卫,十分的严密,小人实在是进不去,但从不少民夫那里打听,数量都大同小异,应该不超过五千人马。” 韩世谔闻言,也是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幅地图,继续向那名向导问道:“这边是民夫军营,他们的横向深度,大约有多长?” 那名向导闻言,想了想,又道:“那座大营,大约有三里,东面是军营,和民夫营并列在一起,军营有营栅和哨塔,戒备倒是十分的森严。” 韩世谔在旁边,连忙又画了一座军营,仔细看了片刻,又对照实际大营处观察了一下,民夫营大约距离城墙约两里,主要是为了空出一块场地,在紧靠城墙处,还有一座大营,似乎是仓库。 韩世谔的心中,迅速的勾画出了一道方案。 就在这时,韩单指着不远处的地方,低声说道:“将军,是高句丽的巡哨来了!” 韩世谔此时,也是发现了一队高句丽骑兵,正向树林这边疾奔而至,不过从他们此时的神情来看,并不是发现了自己这一行人,而只是路过,韩世谔当即一挥手,带着几人,向密林深处迅速撤去。 ······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近黄昏,距离天黑已是不到一个时辰,现在留给韩世谔他们的时间,已经很是紧迫,韩世谔也是知道,按照周法尚的意思,隋军主力一定是在天黑之时,来到此地,所以他必须在天黑前,破坏高句丽军队的防御力量。 不禁韩世谔他们紧张,似乎高句丽的军队,也是意识到了危险将至,因为他们对外围的监控,也是格外严密起来,韩世谔他们此时,随时可以看见高句丽巡哨队伍的出现,而韩世谔他们,也是稍不留神,就会被他们发现。 如果是晚上,韩世谔和他的军队,完全可以利用夜色掩护行动,但是他们此时必须在白天行动,此时要保护行踪秘密,只能有一个办法。 此时在路边的草丛内,几百余名隋军军士手执弩箭,正耐心等待着高句丽巡哨队到来,在这些伏兵身后不远处的树林内,近两千五百名隋军士兵,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上马,奔跑杀敌。 这时,一名骑马的高句丽军官,率领一百多名高句丽巡哨兵快步走来,草丛中的五百名隋军士兵,不由的握紧了弩身,就在二十几名敌军路过埋伏地的一瞬间,韩世谔低声喝令一声,隋军士兵便是同时发射了弩箭。 密集的箭矢射向小道上的高句丽士兵,令这些高句丽士兵措不及防,顿时就被射翻大大半,骑马军官也中十七八箭,连人带马滚翻在地上,小道上响起一片惨叫声。 只射了一轮箭,五百名隋军士兵,便如猛虎般扑出,将那十、五六名未中箭的高句丽士兵,给一一包围乱刀砍死,然后就是收拾尸体、清理血迹。 时间便是能决定胜负的关键,隋军士兵刚收拾了,这些高句丽的巡哨敌军,树林内的隋军骑兵,便在韩世谔的率领下疾奔而出,向五六里之外的民夫大营奔去,巡哨士兵一般间隔一柱香一刻钟时间,这一刻钟便足以保证这些隋军,不会高句丽兵马发现。 很快,韩世谔率领三千余名隋军骑兵,就已经到了距离民夫大营,约一百步外的一片树林之中,他们可以看见大营内的情形,只见高句丽的一群群民夫,正聚在一起吃饭,喧闹声清晰可闻。 韩世谔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发现太阳已经西斜,变成了夕阳,很快就要落山了,最多半个时辰,夜幕就将降临。 此时的他们,己经是无路可退、只能拼死一搏,韩世谔把心一横,毅然下达了进攻命令,大声吼道:“隋军将士们!随本将军杀进去,血洗大营!” “杀!杀!杀!”在他身后的三千多隋军骑兵,也都是纷纷大喊道。 ······ 而在距离东石滩约十里外,十数万人的隋朝大军,在正中央的一根黑色帅旗,正在缓缓的行军着,在帅旗的身后,更是有不计其数的小黑点,此时的他们已经抵达了平壤外围的地方,正耐心等待着进攻的命令。 在汉王杨谅为首的区域,汉王杨谅正在远远眺望着平壤城的方向,尽管他们还看不见平壤城,但是汉王杨谅他们的心里,都是十分明白,高句丽人的军队,此时正在平壤内外严正以待。 在汉王杨谅领兵来到此地之前,曾令周法尚调兵,先去替大军扫清一些障碍,汉王杨谅现在十分希望,周法尚派出的军队,能在天黑前替他扫清一些对付楼车的障碍,而现在夕阳,已经坠入大地,平壌城方向,到底有没有动静? 汉王杨谅他们这些人的心中,都是如同沉甸甸的压了块巨石,他也感觉到自己给周法尚的时间太短,他派出的军队很可能无法完成这个任务。 就在这时,汉王杨谅身边的亲卫,大喊道:“大帅,有人过来了!” 汉王杨谅一行人闻言,连忙向远处望去,只见他们的眼中出现了几个小黑点,应该就是他们派出去探查情况的斥候,他们的心中,顿时充满期待,不知道他们会带什么样的消息给他? 不多时,那几名斥候,过了前军靠近他们,在他们一行人之中,除了派出去的三名斥候外,还多了一人,打扮得像普通的高句丽农民,这令汉王杨谅他们,都是微微一怔,心道:这是何人? 汉王杨谅看着那人,高声问道:“他是什么人?” “启禀大帅,他是前军我们的斥候,是韩将军派来报信的!” 汉王杨谅闻言,没有问话,其他的将领却是更加疑惑了,纷纷问道:“是哪个韩将军?” “前军的韩世谔、韩将军!” 这几人闻言,这才恍然,原来周法尚在,是派韩世谔这个小子,来执行这件任务,此时他们的心中,却是更加期待,汉王杨谅吩咐左右道:“快让他们过来!” 第370章 杀人放火一 没过一会,韩世谔派来报信的士兵,便是上前单膝跪下,回禀报:“启禀大帅,我家将军已经率军抵达东石滩,他请大帅稍安勿躁,我们斥候营,一定会铲除,针对大军楼车的进攻障碍的!” 周法尚闻言,也是欣慰地点点头,如今有了确切消息,他悬在半空中的心,也是终于得放下了,只见汉王杨谅,继续问道:“本帅如今只想知道,如果我们可以大举进攻,他怎么通知我们?” 那斥候闻言,回道:“大帅!我们韩将军说了,以烟火为信号,如果大帅看见前方出现烟火,那就表示可以大举进攻了。” 这斥候的话音未落,汉王杨谅身边的亲卫,便是指着东北方,大喊道:“大帅!有烟,那烟起来了!” 汉王杨谅一行人闻言,也是快步的走了过去,发现远方的半空,出现一股浓烟,滚滚直冲天际,汉王杨谅的军师王頍大喜道:“殿下!有烟了,信号来了!” 汉王杨谅闻言,缓缓说道:“传令下去,大军进攻!” ······ 此时高句丽的民夫大营内,己经是烈火冲天,浓烟滚滚,高句丽无数的大帐,都被点燃了,此时的火势迅速蔓延,在烈火和浓烟中,隋军骑兵也是毫不留情,疯狂的血洗这个民夫大营,此时在这大营里,到处都是被杀死的高句丽民夫,此时的他们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大营内的万余名高句丽民夫,都己是惊恐万分,纷纷都是在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四散逃命,不计其数的民夫,被韩世谔帐下的骑兵,给杀死、或者是烧死,如今这整个民夫大营,都被血腥和恐惧笼罩。 而高句丽民夫大营的警报声,也是迅速传到了高句丽军大营内,这支高句丽军队的主将权文寿,也是大惊失色,急率数千高句丽大军,向着这座民夫的大营赶来,此时他是心中,很是清楚,就算他的军营不失,但是民夫大营出事,民夫全部跑光,他们这东石滩,也是一样失去了防御的意义,还不如撤回平壤城里。 此时,整座大营,几乎都被火海吞没了,火势越烧越大,浓烟冲起数十丈高,百里外也能清晰可见,一万余名民夫死伤近半,剩下的民夫都被吓破了胆,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整座大营内,已经无法再呆人,那些该死的隋军,也是已经撤出了大营,开始迅速向外围撤退。 高句丽大将权文寿,远远看见这一支三千余人隋军骑兵正在撤退,他的眼睛,顿时都急红了,因为这么大的火势,平壤一定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一旦王上和父亲追责,他怎么交代? 权文寿在高句丽大军中,是一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他外表英俊,风流无度,却又自命不凡,但他出身高贵,是高句丽第二权臣,权桓的长子,故而在军方地位极高。 或许他自身优越感太强的缘故,故而权文寿的脾气,也是十分暴躁,对帐下的将士动辄打骂,而且他还极其刚愎自用,很少听手下大将军们的建议。 尽管渊太祚对他,是十分的不满意,但又不好换他,意外权文寿手下的军队,是归属于权桓的家族。所以渊太祚在昨天视察时,很多话并不是针对权文寿,而是在交代所有的将领。 此时的权文寿,心急如火撩,急得大声吼叫道:“快给我追上他们,务必全部歼灭,一个不留!” 此时的权文寿,己经被急昏了头,选中他一心只想着,怎么给父亲和王上一个交代,却是全然忽略了城墙的安全,他连忙率领帐下五千士兵,不顾一切地,向已经撤到数里外的隋军骑兵追杀而去。 这时,东石滩的城墙上,只有不到二百名,高句丽当值的巡哨士兵,这是正常的巡逻士兵,一旦发现地面上有异常,他们会迅速敲响警钟,通知大营内的军队上城备战。 此时高句丽的两百名士兵,也同样被城外的冲天烈火,给惊呆了,此时的他们站在城墙上,心惊胆战地望着,已经蔓延数里的火海。茫然不知所措。 火势太大,不断有熊熊燃烧的布幔,被大风给吹到空中,四散飘落,在靠近西面城墙一段,也有数百顶帐篷,被营栅包围,这里是高句丽守军的仓库,存放着大量供应高句丽军队和民夫的粮草和军械,仓库营和民夫营相隔约有一里,平时戒备森严,严防烟火。 但是覆巢之下,也难有完卵,几片燃烧的布幔,飘落进了仓库营中,点燃了仓库大营,大营内储藏的粮草,也迅速被点燃,火势延烧迅猛,炙热的热浪不断向城墙扑来,使城墙西半段已无法呆下去,城上的高句丽士兵,纷纷向东面撤退。 城头上的高句丽士兵,已径乱成一团,他们此时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支穿着同样服饰的高句丽军队,已经悄然出现在城头西面,这支军队的人数约五十人,正是由韩单和韩世谔那黑旗卫的部下,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城头上的百余架投石机。 此时城头的西段,已经没有了高句丽守军,韩单他很清楚,这种投石机,都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只见他动作十分迅速地爬上投石机,找到了长杆和支架的接头处,这用几根皮带牢牢绑缚住。 韩单拔出锋利的短刀,用刀割断了绑缚在投石机上的几根皮带,巨大的投石机,便是轰然坍塌,一根根粗大的木头四散滚落,韩单却是一个跟头,便翻出一丈多远,敏捷地闪开了,这粗木落地时的撞击。 足有两丈多高,像巨人一般的投石机,就这样轻易地被损坏了,即使要修复,也是需要十几名工匠,耗费一天的时间,不过在此时的情况,显然已经是很不现实了。 就在韩单的带领下,五十余名黑旗卫,忍受着热浪的炙烤,迅速将西面的近七十架投石机摧毁殆尽,他们继续向东破坏,一架架矗立在城墙上的投石机,很快就己消失在夜色和火光之中。 不过就在此时,只听“当!当!当!”的声音不断响起。 第371章 瓮中捉鳖一 此时城内急促的钟声,终于敲响起来,立刻就有一两百名高句丽士兵,向他们冲杀而来,和韩单跟的手下激战在一起,但高句丽的主力军队,却是己被韩世谔他们,给引到最少六里之外,在他们的中间,更是还隔着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大营,他们根本听不见城墙上的警钟声。 就在此时,在他们的另一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一大波隋朝大军,向他们驶来,在汉王的中军大营那里,己经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此时周法尚的前军的士兵,也是己经向平壤城列队奔去。 只见周法尚得了汉王的军令之后,就大步走上了帐门,他的亲兵,也是将他的战马给牵了过来,周法尚翻身上马,战刀一指,一里外的城墙,大喝道:“杀上城墙!” 数万名隋军士兵也是发出一声呐喊,随即铺天盖地,向那城墙奔涌而去,正在和韩单手下激战的一百余名高句丽士兵,也是看见了不远处密集的无数隋朝士兵,猛地向城墙杀来,他们现在己经被吓破了胆,无心再恋战,纷纷掉头向城墙东面逃去。 而在权文寿正在一路追赶,破坏他们大营防御的隋军骑兵,但是韩世谔他们,却始终不肯和他们交战,继续带领军队向北奔逃,诱引这五千高句丽军队,在他们的后面追赶,也好给韩单他们,破坏高句丽投石机的创造条件,权文寿看见了前方骑马的隋军主将,此时的他,已经将眼前的隋军,给恨得牙根直痒,就恨不住抓住隋军主将,给千刀万剐。 他们两伙人,一前一后的一路追出了十余里,这时,高句丽的两名副将,猛地一左一右,突然拉住了权文寿的战马缰绳,急声说道:“将军,这些敌军的目的,分明就是想引诱我们北上,我们不能再追了!” 权文寿闻言,也是立刻清醒过来,他重重一拍大腿,急忙大吼道:“糟糕,我们中了敌军的调虎离山之计!立刻撤退!” 但是他们想退,可是韩世谔他们,哪里会容得他们撤回,当高句丽军队刚刚调头回撤,韩世谔闻言,也是立刻率军追上来,在后面追杀回撤的敌军,权文寿此时给韩世谔他们,给气得暴跳如雷,又一次下令调头追赶眼前隋军,韩世谔的军队,再次急速后退,这一次他们却向树林中撤退,很快退得无影无踪。 权文寿此时勒住战马,在这树林前怔怔不安,在他看来,追杀眼前隋军,他们未必能追得上,但就这么退军回去,他的心中着实不甘,此时此地,竟使他有一种进退两难的无奈。 就在这时,一名逃出的高句丽士兵,飞快的骑马疾奔而至,他赶上了权文寿他们,勒住战马的缰绳,大喊道:“权将军,大事不妙,那些隋朝的主力大军,已经在另一面进攻我们,现在我们的城墙,己经失守!” 权文寿闻言,他仿佛是被雷击一般,一下子就呆住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把渊太祚的警告放在心上,但现在隋军真的在他们城墙了,他现在才意识到渊太祚的话是对的,如今自己,己经犯下了如此大错。 权文寿此时,猛地一拍自己脑袋,心道:自己真是糊涂啊!隋军这么明显的意图,都没有能看出来,如今城墙己经失守了,这下该怎么办啊? 权文寿帐下的将领,也是纷纷开口劝道:“将军!我们快撤吧!只要能保存实力,王上未必会责怪我们,若我们再不走,被敌军包围,那么可就一切都玩了。” 权文寿此时心乱如麻,完全没有了主意,如今的他,只得顺从帐下将领们的劝告,带领军队迅速向东撤退,但是让他们惊悚发现,他们现在行动已经晚了,五千高句丽的军队,沿着官道匆匆疾奔,他们刚退了不到数里,两边树林内的鼓声大作,顿时光四起,就有一支隋军伏兵杀了出来,火光中,一员老将手执大道,须发皆白,正是前军主将周法尚。 只见周法尚捋须笑道:“高句丽叛贼,留下你们的小命吧!”说完,周法尚手中的大刀一挥,大吼道:“给我杀!” 近万名隋军士士,从权文寿大军的两边掩杀而上,令高句丽的士兵,顿时大乱起来,被隋军给杀得人仰马翻,权文寿见势不妙,调转马头便逃,主将逃亡,高句丽士兵瞬间崩溃了。 全面和两边,都己被隋军包围,只有一条后路,但是那条狭窄的官道,使他们无法大量逃命,高句丽士兵互相践踏,争先恐后逃命,哭喊声、哀求声、惨叫声响彻了官道,被隋军杀得尸体堆积,走投无路,纷纷跪地投降。 周法尚却是根本没有想过,要留下高句丽人的小命,因为他们只有不到十万人,根本不能留俘虏,于是他冷冷下令道:“我们现在不接受投降,给我将他们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隋军将士闻言,顿时杀气冲天,战刀劈杀、长矛捅刺,毫不留情地向数千高句丽士兵下了杀手,狭窄的官道上,变成了无比血腥的修罗场,尽管也有少量抵抗的高句丽士兵,但很快便淹没在惨烈的杀戮之中。 权文寿他们这些高句丽的将领,纷纷惶惶向西奔逃,此时他们的后面,只跟着不到百名士兵,只奔出不到两里,权文寿忽然发现前方有异,惊得他急忙勒住了战马缰绳,只见前方官道上,呈半月形排开了,近三千余名隋军士兵,为首一名隋军大将,倒提一柄马槊,正在目光凌厉地盯着他。 他的眼神,将权文寿给吓的连连后退几步,急向左右寻找退路,他的右面是陡峭的山坡,而左面是一片茂盛的黑松林,黑松林外便是滔滔江水,权文寿他们己经走投无路,他心中有些绝望了,跟随他的百余名高句丽士兵,也是知道他们己经没有生路了,于是他们也是不再管权文寿,撒腿便松林内逃去。 第372章 瓮中捉鳖二 这时在他们的后面,也是鼓声如雷,眼见韩朝的追兵,即将杀至此地,权文寿将心心中一横,只见他将手中长枪一挥,催马向眼前的隋军将领杀去,他手中的银枪刺向韩世谔的咽喉,大喊一声道:“隋将受死吧!” 只见韩世谔不慌不忙,他将手中的马槊,向外一挥,只听当的一声巨响,权文寿被韩世谔给震得双臂酸麻,手中的长枪,也是脱手而飞,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韩世谔也是轻舒猿臂,将权文寿从战马上抓了过来,重重扔在地上。 韩世谔看着眼前的高句丽将领,大声喝令道:“把他给我绑了!”随即隋军的几名士兵,便是一拥而上,将权文寿面朝下,给按在地上,更是用牛筋绳索,将他牢牢反绑起来。 韩世谔也是知道,能在高句丽率领五千高句丽士兵的大将,绝对不会是无名之辈,他便饶了权文寿一命,将他生擒活捉。 这时,周法尚率领数千隋军追来,远远勒住了战马,周法尚大笑道:“前面可是韩将军?” 韩世谔闻言,连忙催马上前,在马上拱手施礼道:“末将韩世谔!参见将军!” 周法尚闻言点点头,夸赞道:“我们正担心,到来之时,可能会有一场恶战,却没想到你把我们的障碍,给全部扫清了,我们这次能成功进城,定然记你们斥候营首功!” “多谢将军厚爱!” 此时那高句丽民夫营地的大火,足足烧了一个多时辰才渐渐熄灭,高句丽的民夫营,己经全部被焚烧殆尽,仓库营内的物资,也是给烧毁近半。 幸运的是高句丽军营里的那些帐篷,并没有被烈火波及,都是完整地保存下来,但是军营内帐篷,原来的那些主人,却是都消失了,因为他们己经惨烈地,被现在的主人,给歼灭在另一处地方。 前军主将周法尚,并没有继续向平壤城进攻,而是在登陆的海湾驻扎下来,等待隋朝主力军队的消息。 东石滩的那一场大火,也是使平壤城内,笼罩在一种惶惶不安之中,就连城内高句丽的普通孩子,都是知道隋军在东石滩那里进攻了,而相比他们,城头上的高句丽将士,更是都提心吊胆,因为不知什么时候,隋朝的大军就会兵临城下,而等待他们的,又将会发生什么。 隋军从东石滩那里进攻,无疑是一种十分高明的战略,因为它己经牵制住了,集结在平壤一线的高句丽军队,使他们不敢在轻举妄动,无法北上迎战,汉王杨谅统领的主力大军,在某种程度上,保证了隋军的顺利来援。 此时的高句丽经过这几场战争,他们的国力己经有些疲弱,导致人口锐减,他们的军队已是不足二十多万。 而作为高句丽的都城,平壤城虽然受国力所限,占地并不大,周长只有三十里左右,但高句丽毕竟建国六百余年,在平壤定都,也是超过了两百年。 在高氏王朝这两百多年的苦心经营下,也是让这平壤城的气势,颇为壮观,在各种恢弘的建筑比比皆是,而且深受中原文化影响,各种飞檐斗拱,亭台楼阁,看起来和中原城池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平壤城北门的附近,也是有着一座,占地近百亩的大宅,这里便是高句丽另一位重臣权桓的府宅,权桓官任大对卢之职,也就是相当于中原的宰相,但是高句丽的军政大权,却是掌握在渊太祚跟己支文德的手中,所以这权桓在高句丽的朝廷之中,并无多少实权。 但权桓却还是有着很大的势力,因为他们家族世代,都被封为东部大人,平壤以东的千里之地,都是他们家族的势力范围,所以尽管权桓手中无权,却在朝廷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连渊太祚二人也不敢过于轻视他。 此时,在府宅后堂,权桓穿着一身宽大的袍服,神情紧张地听一名报信兵的汇报,他现在很是担心自己长子权文寿的生死。 “启禀大人,长公子目前,就被关押在隋军的军营内,他目前倒是平安无事,也没有受伤,他恳请大人早日,和隋军议和,这样隋军就可以将他释放了!” 说完,报信的士兵,就将一封信呈给权桓,权桓一眼便认出了信皮上的字迹,正是他儿子的手书,他摊开信匆匆看了一遍,顿时一颗心放下了,因为他的儿子真的平安无事。 权桓此时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虽然家族的五千将士,被那些隋军全歼,无一活命,但是权桓压根就不关心,这些家族将士们的死活,因为在他心中,就算十万将士,也比不上他的一个儿子重要,况且还是他的嫡长子。 他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可是这样一来,他和渊太祚的矛盾,就要彻底公开了。 就在今天上午,平壤得到一个消息,渊太祚的二弟渊田,跟侄子渊东,都是不幸在平壤城附近,被这些隋将所杀,渊太祚悲痛万分,强烈要求和隋军决战,并且扬言,朝中谁敢主和,谁就是他渊太祚的敌人。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自己儿子却是被隋军俘虏,权桓知道,要想保住儿子的性命,只有两个办法,一就是和隋军议和,第二个,就是用那些隋人的百姓,把儿子交换回来,但是那些百姓,如今都是在其他地方做苦力,更是由渊太祚掌控,渊太祚愿意给自己一部分人吗? 沉思良久,权桓还是决定进宫,先和王上谈一谈此事。 “传我的命令,立刻备车,我要去王宫!” 婴阳王高元年近四十岁,他是在隋朝灭陈次年即位,隋文帝册封其为开府仪同三司、辽东郡公、高丽王。 在十几年高句丽王上的生涯中,高元是在美酒和美人中度过,高句丽的朝政大权实际上是掌握在莫离支渊太祚手中,高元只是徒有其名的王上。 长年纸醉金迷的生活摧毁了高元的健康,他身体臃肿,起色晦暗,脸上仿佛被马蜂蜇过一般,肿得面目全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第373章 三派辨论 尽管高元本人的身体,己经显得十分疲惫,但是在他的心里,却很是明白,隋军十万大军进攻高句丽,如今兵临城下,如果再打下去,高句丽可就要真要亡国了。 而高元他们这一派人,从一开始就是极力主张向隋军求和,但是渊太祚和乙支文德二人,却是坚决主张战争,让他的呼吁失去了效果,高元的心中,己是极为不满。 在平壤城的王宫之内,高元正在听取权桓的劝说。 “王上,如今我们城中的军队,可是不足八万人,要是如果再打下去,我担心不仅是隋朝将把我们灭亡,真正居心叵测的却是新罗跟百济,他们占据了肥沃的汉江平原,野心已经开始膨胀,一旦我们实力消亡,就算隋朝最终放过我们,新罗人也一样会出兵北上,那时我们拿什么抵挡?” 此时此刻,权桓的每一句劝说之语,都是句句说在高元的心坎上,只见高元长长叹息一声,喃喃道:“孤倒是想向隋军求和,可是有人不肯啊!” 他的话音刚落,宫殿的门口,便是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只听那人喊道:“是谁想向隋军求和的?” 二人闻言,向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十几名身材魁梧的武士,簇拥着渊太祚大步走进了王宫,此时渊太祚身穿黄金细甲,外披一件猩红色斗篷,腰挎平南剑,他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高元和权桓,两人顿时都是沉默了起来。 渊太祚听到心腹禀报,说是这个权桓秘密求见高元,他便是立刻率武士,闯进了高句丽的王宫里,他绝不容许王宫里,有任何隐瞒自己的秘密存在。 此时渊太祚的野心,如同司马昭之心,高句丽路人皆知,他原本担任高句丽的大对卢,但他已经不满足做高句丽的宰相,又逼高元封自己为莫离支,也就是摄政王,他已经在为取代高氏做准备了。 高元的眼中,也是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仇恨,因为他对渊太祚的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只是他不得不忍耐,他知道自己只要表现出稍微不满,自己就会立刻死在女人肚皮上,到时便有新的高句丽王将即位,所以,高元不敢吭声。 权桓见高元有闪避的想法,却是不慌不忙说道:“所有人,昨晚都看见了,东石滩那边的浓烟滚滚,大家都知道隋军应该攻城了,难道莫离支大人,觉得我们还能有机会,击败隋军吗?” 渊太祚闻言,冷笑一声,怒斥道:“权大人是在担心自己的儿子吧!你儿子被隋军抓住了,所以你就没有了抵抗意志,就来劝说王上投降,我说得没错吧!” 权恒闻言,大怒喝道:“谁都有自己的不能失去的人,难道你就不是吗?你二弟被那些隋将所杀,所以你一心想报仇,不惜绑上我们,整个高句丽和你陪葬!” 渊太祚闻言,并没有发怒,而是转身对高元又道:“你说得没错,我的弟弟确实被隋将所杀,不过我的弟弟跟侄子,他们死得很有价值,我也并非是为他报仇,启禀王上,我今天上午收到吾弟,临死前送来的情报,这次隋将东征,并非是要大举进攻我们,他们只有十万大军进攻平壤,而其他的数十万隋军,都在他们的凉洲、并洲一带按兵不动,王上还不明白眼前的局势吗?” 高元闻言,心中一怔,连忙问道:“孤不太清楚,请莫离支大人赐教!” 渊太祚闻言,瞥了一眼旁边满脸不满的权桓,淡淡说道:“关键就在于东、西两个突厥王朝的原因,如今突厥两国的二、三十万大军,己经集结在了隋朝的边境上,隋朝防止他们,所以他们的几十万精锐大军,也是驻兵那两地,王上,隋朝这次东征,其实只有那汉王杨谅的十万大军。” 高元闻言,也是有点心动了,如果真是这样,或许他们真会有一点机会,权桓见高元已经动心,顿时大急道:“莫离支大人,你弟弟在能他死之前,还能提供这样的情报?我看是你自己拍脑袋想出来的吧!” 渊太祚闻言蓦地转身,怒视着权桓,斥道:“权大人何出此言,我的情报自有来处,我就明着告诉你,这是渤海会给我的情报,可不是我拍脑袋想出来的。” 渊太祚的一席话,令权桓哑口无言,渊太祚也是不再理睬他,又看了看高元,果断说道:“那么,就这么决定了,我们集中兵力和隋军,来个决一死战!” ······ 高句丽朝野上下,最终还是接受了渊太祚的决定,在他们看来,虽然平壤城附近,有着十来万隋军,他们可能赢不了,可是,如果一战不打便投降,那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既然己经决定一战,平壤城内便投入了积极的备战之中,一队队士兵开始挨家挨户动员,命令年轻男子从军作战,对拒不从军的男子则直接抓走,街道到处可见女人从房子里追出来,听见她们的哭喊声。 不仅是男子,年轻女人也动员起来,搬运物资,修缮城墙,给军队做饭、洗衣。 此时数百辆有钱人的牛车,它们满载着财物,拥堵在没有隋军挡着的城门口,几十名高句丽富商,在那苦苦哀求士兵开门,却遭到无情拒绝,整个平壤城内到处弥漫着一片忙碌和混乱的气氛。 此时的渊太祚,正负手站在城墙之上,冷冷地注视着城内的混乱,他表情凝重,一言不发,谁也不知道这位高句丽的实际掌权者在想什么,没有人敢打扰他的思路。 这时,大将军乙支文德,快步来到渊太祚身旁,他似乎想向渊太祚汇报什么,却被几名亲兵拦住了。 “莫离支大人,正在考虑重要事情,此时不能打扰。” 乙支文德闻言,顿时急道:“我有紧急情况禀报,一刻也不能耽误!” 渊太祚已经从沉思中恢复过来,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乙支文德,问道:“什么紧急情况?” 乙支文德闻言,连忙上前回道:“卑职刚刚得到消息,那些隋人的中军,已经攻占了汉城,汉城太守高瀚,己经投降了隋军,隋军不费一兵一卒,就占领了汉城。” 第374章 重议高句丽 渊太祚闻言,不由捏紧了拳头,低声骂道:“高氏王族的成员,都是一群软骨头!”说到此处,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比起城外,如今城内的情况,却是让我十分担忧。” 渊太祚用马鞭,一指城内混乱的大街,悠然道:“我感觉城内的很多平民,都不愿从军为国死战,这样会影响到士气,你要抓紧时间训练他们,要他们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一旦高句丽灭亡,他们就是亡国奴!” “卑职明白!” 就在此时,渊太祚的长子渊盖苏文飞奔而来,附耳对渊太祚低声说了几句,渊太祚顿时大怒,大吼道:“他竟敢临阵脱逃,乱我军心,我非杀了他不可!” 乙支文德闻言,迟疑一下,问道:“大人!是那权桓吗?” “正是此贼,他竟然敢擅自开西门出城!” 渊太祚转身怒气冲冲向城下走去,走了几步,又用马鞭一指城门处数百辆的牛车,冷冷对长子渊盖苏文,命令道:“那些人既然不愿为国效力,那他们就没必要再活下去了,他们的财物统统没收,人都抓入监狱处死!以儆效尤!” “遵命!”渊盖苏文闻言,行了一礼,便又匆匆去了,一旁的乙支文德,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道:大难将至,鸟飞离林,这是人之常情,莫离支大人又何必迁怒于他们。 此时在长安城大兴宫内,隋文帝杨坚接待了远道而来的新罗使者,使者是一名僧人,他就是新罗著名的高僧昙育法师。 隋文帝杨坚坐在书房的榻上,不露声色地听着昙育法师呈禀。 “陛下,我们王上!愿意出兵协助隋军作战,为大隋攻下平壤,教训目无君主的高元,战争结束,我们的新罗军队,便会立刻撤回金城,高句丽子女金帛,新罗绝不擅动,高句丽土地,新罗也绝不逾越一寸。” 杨坚闻言,冷冷的问道:“那朕就不明白了,你们新罗什么都不要,那你们出兵做什么?” 这昙育法师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合掌施礼,回道:“陛下!他们高句丽,一直是我新罗的大敌,我们只想除去这个劲敌,以保我国北部边境安全,别无他意。” 杨坚闻言,拾起真平王金白净送来的国书,又是看了一遍,这才说道:“这件事就让朕考虑一下,然后再回复你们,你先退下吧!” “贫僧告辞!”昙育法师闻言,合掌施了一礼,这长慢慢退了下去。 杨坚看着他的离去,沉思片刻,吩咐左右道:“速去宣高仆射来见朕!” 高颖此时就在宫城内,得到传令之后,也是赶了过来,不多时,就有宦官在门口,轻声禀报道:“陛下,高仆射来了!” “宣他进来吧!” 片刻,高颖就是匆匆走进书房,躬身行礼道:“老臣参见陛下。” 杨坚闻言,看着高颖,不动声色的说道:“正如爱卿所言,新罗王果然派人来了。” 高颖闻言,也是精神一振,应道:“他们果真来了?” 杨坚看着他的神情,点点头,又道:“坐下说吧!” 高颖也不客气,接过内卫们的登子,便就坐了下来,杨坚将新罗真平王的书信递给高颖,高颖打开看了一遍,冷笑一声道:“果然不出臣所料,他们已经急不可耐了。” 杨坚闻言,沉思片刻,又是问道:“朕在考虑,如果把高句丽灭亡,设置安东都护府,或许一样能阻止新罗北上。” 高颖却是摇了摇头,否决道:“如果陛下设置安东都护府,必然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分散大隋的精力,一旦朝廷无力控管。新罗肯定会乘虚而入,吞并整个半岛,那时我们将面临一个,更强大、更桀骜不驯的异族政权,辽东也将陷于危险之中,所以微臣认为保留高句丽的存在,宁愿要一个打烂弱小的高句丽,也不能面对一个强大的新罗。” 高颖看得很透彻,如今突厥大军来袭,大隋边界的乱局,也是将至,隋朝一旦设立安东都护府,必然会出现无力控管的局面,最终导致新罗趁虚北上,安东都护府不是不可以设立,但必须是边境无战事才行。 高颖想到此处,又道:“陛下!我们从真平王派人来表示愿意出兵助战,就可以看出他们的野心,他们是唯恐陛下接受高句丽的求和,是想趁这个机会,彻底灭亡高句丽。” 杨坚虽然一心想灭亡高句丽,建立安东都护府,但高颖战略之说,又很有远见,使杨坚最终被说服,只是他心中多少有点不甘。 高颖做为杨坚的左膀右臂,也是看出了杨坚心中的犹豫,于是笑着劝道:“臣也很愿意,我们大隋建立安东都护府,但臣认为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等陛下彻底清除突厥的动乱之时,再出兵攻打高句丽,那时不仅是高句丽,应该连新罗、百济一道灭亡,在半岛上建立郡县,视同中原,这不就是陛下所期待的吗?” 高颖的一席话,最终劝服了杨坚,因为留一个打烂的高句丽,来牵制新罗他们的野心,更加符合大隋目前的利益,他沉吟一下,说道:“朕就担心平壤那边的决战已经开始,来不及阻止谅儿了。” 高颖闻言,想了想说道:“这不用担心,御史中丞崔侯君就在汉王大营中,陛下只需派八百里加急,从水路出发,将旨意传给崔侯君,由他来向汉王殿下,宣读陛下的旨意。” 杨坚闻言,点了点头,回道:“朕立刻就拟旨!” 就在周法尚的前军,到达东石滩后的第二天,汉王杨谅也是率领八万大军,抵达了平壤城外,两支隋军在平壤城以西约十里外的原野上汇合,并修筑了坚固的板墙式营盘,与此同时,高句丽军也在城内厉兵秣马进行备战,战争阴营笼罩在平壤城上空。 第375章 两军演练一 隋军的大营的驻地,也是隋军将领们精心挑选的,因为大营的一边,有着一条宽阔的大道,直通汉城方向,两者之间的距离只有三十里不到,而且在东石滩一角的河岸边,那里也有高句丽人,修建的一座小型的内河码头。 虽然隋军的大型海船,是无法驶入这内河靠岸,但大量的小船却可以运载粮食在码头上靠岸,这便也能大大减轻了隋军粮草,及军事物资的运输困难,因为只需要再走一里路,便运抵隋军的大营。 隋军的大营,是用泥土和木材构筑而成,高一丈五尺,十分坚固耐用,周长约有十来里,俨如一座小城,隋军的十万兵马,便就驻扎在军营内。 隋军是由前军、中军、左军、右军、后军组成,平均每军两万五千多人,但是事实上每个军,都是由大营和小营组成,大营有三千人,小营只有千余人。 韩世谔和他的斥候营的三千人,便是驻扎位于军营的北面,他们由六百顶帐篷组成,那里,就是属于周法尚率领的前军。 这天下午,韩世谔正率领他的手下,在占地六百亩的训练场一角,跟他们演练骑兵阵法,决战的阵型已定,韩世谔的斥候营,被周法尚编为右翼,就是为了掩护前军,与快速反应部队,由于韩世谔帐下的人马,原来有着五个营,随着人员的减少,只剩下三个营的人马,但是五个营的都尉,却是没有减少,所以韩世谔将三千人,又给分为十五个团,这十五个团,也是他们五人,每人领三个团,也就是六百人左右,至于朗伟的三个团,便是成为了韩世谔的近卫了。 此时,韩世谔骑在战马之上,厉声吼道:“注意你们左右配合!我们在骑行时,阵型决不能出现空缺,前面战死一人,后面士兵立刻给我顶上去。” 韩世谔在那大声的呼喊着,他帐下的士兵们,也是在大声喝喊,顿时杀气冲天,韩世谔也是不由暗暗点头,他手下的这些大隋府兵,本身便是精锐,又是经历了十数次,惨烈的战斗洗礼,他们身上的杀气,明显变得浓厚了,这才是真正的沙场战士。 这时,他们的后面,只听有人大喊道:“韩将军!周将军那里的传令到了!” 韩世谔一回头,只见训练场的边上,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文职军官,正笑着向他挥了挥手,他随即翻身下马,向那人的方向快步走去,那人似乎也是难以掩饰眼中的激动,快步迎上,两人大笑着紧紧拥抱在一起,心中都充满了他乡遇见旧人的喜悦。 那人正是韩卫志,韩世谔笑着对准他肩窝,就是轻轻捶了一拳,笑道:“走!去我的大帐,就在旁边。” 韩世谔把韩卫志带到自己帐内坐下,又给他倒了一碗水,这才笑道:“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卫志闻言,也是笑道:“自从你们从长安离开之后,我也想来历练一番,我就去求我父亲!我父亲他佑不过我,便答应了,就写了一封信给周将军,让我去他军中任职。” 韩世谔点点头,又是笑问道:“现在二哥!在军中担任什么职务啊?” 韩卫志闻言,也是爽朗的笑道:“小四!我现在就在周将军的帐内,任参谋军事,属于大将军幕僚,我是今天上午才和后勤粮船,一起抵达大营,大将军刚才让我通知你,今天晚上轮到你们斥候营来训练夜战。” 夜战训练也是韩世谔期待之事,但他更关心一起训练的对手,他急问道:“二哥!那我们对手又是谁?” 韩卫志闻言笑问道:“是右军侯能将军的部下,怎么样,期待吗?” 韩世谔也不知道是期待,还是担心,他居然是和右军最精锐的军士,进行夜间训练作战,也是让他的心中,不由有点紧张起来。 韩卫志看出了韩世谔神情中的紧张,便拍了拍他肩膀,有些语重心长说道:“小四!不用紧张,和精锐之军训练,才能提高我们自己的战斗力,这是好事,你应该庆幸才对!” 韩世谔闻言默默点头,二哥说得不错,他确实应该感到庆幸才对。 韩卫志此时,也是站起身来,笑道:“小四!我得回去复命了,以后我们有时间,再细谈吧。” 韩世谔闻言,也是应道:“好吧!二哥!有时间我们再细谈!” 韩卫志也是哈哈一笑,拱拱手,便就转身扬长而去,韩世谔也是将他送出大帐,他凝视着韩卫志的背影走远,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长远的期待。 入夜,韩世谔大营内的士兵们,并没有休息,因为他们都集中在训练场上,进行期待已久的夜战强训。 一般的军队,都是并不会进行夜间作战,只要天色将晚都会鸣金收兵,但隋军和高句丽军之战,却是灭国之战,也就是你死我活的战争,不会讲什么规则。 即使到了夜间,也是不会轻易收兵,必然会血战到底,直到另一方崩溃为止,所以夜战训练,也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此时在隋军宽阔的训练场上,两支各三千余人的军队,都是列阵在南北两处,他们手执白蜡杆木矛和沉重的木刀,杀气腾腾地注视着对方。 北面是前军韩世谔率领的第斥候营,而南面却是右军于东率领的厚土营,厚土营有五千人马,今晚出战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那于东身为步将,只见他的手中,提着一支木矛,他统帅的厚土营,也是右军最精锐的队伍,是这支隋军大营里,真正的精锐之士,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马,都参与过与突厥人的战争,这个于东就是在那场战争中崛起。 此时他目光冷漠,平静地打量着数百步外的韩世谔,以及他所率领的那支大隋府兵,隋军于高句丽的大型战争,还未正式拉开,他们就已经立下了数次大功,成为前军中最耀眼的新军。 第376章 两军演练二 韩世谔也是默默的,望着远处的于东,于东此人也是精锐出身,在战场上又是摸爬打滚了十几年,此时韩世谔的心里,也是从一丝畏惧,一点点的改变成期待。 这时,马蹄隆隆,喊杀声四起,双方都是表现得气势如虹,铠甲鲜明。 在广场远处的高台上,汉王杨谅也是打量两支军队,见他们已整军就绪,点了一下头,周法尚便厉声下令道:“开始!” 训练场上顿时鼓声大作,于东和韩世谔同时下达了命令,六千名隋军士兵,都是齐声怒吼,从南北两面向训练场中奔跑而去。 这些右军的士兵,全部是步兵,人人一手拿木盾,一手拿木矛,平端着对准了前军的骑兵。 这于东知道,虽然说骑兵对上步兵,有着一定的优势,但那却是要在有充分距离,可以进行冲刺突击的情况下才行。 此时于东发现,韩世谔帐下的人,全部都是骑兵,个个都是手持木矛,背上背着木枪。 可是如今作战的地点,是在这训练场上,方圆不过三、四里,只怕骑兵才刚刚将速度提升到最高,就不得不又减速了,这样谈何冲锋? 而如果骑兵和步兵,陷入了混战之中,那优势就未必在骑兵那一边了,毕竟骑兵由于是需要骑在马上,便不可能携带很重或者很长的武器,比如说重盾、长弓、两、三丈以上的铁枪之类的兵器。 在这种情况下,于东也是认为,自己用步兵对抗前军的骑兵,恐怕获胜的希望还大些。 所以,他索性让自己的士兵,以步兵的阵型迎战。 对于这种情况,训练场周围观战的军士们,倒是看不出名堂,可是那些将领们,却是明白这个道理。 如周法尚领导的前军将领,都是不禁为韩世谔,偷偷的捏了一把汗。 不过,阵中的韩世谔,在见到右军的阵容之后,虽然有些惊异,却是并没有慌乱,显然他的心中,对于东的布置有应对之策。 这时,那于东便是一声大喝,只见三千余名右军步兵,便是开始吆喝着列阵,快速的排成了整齐的方阵。 只见他们列成了六排横队,呈半圆形的弧线排开,每排五百名士兵,人人皆是身披铠甲,左手持一面直径三尺的精钢圆盾,右手则拿着一把一丈五长的木矛,犹如一堵枪林铁墙一般。 此等布阵,真可谓坚固无比,就算被韩世谔的骑军强势冲击,也有余力反击。 而且他们两军的距离,还是如此这么近,前军军也无法将骑兵,提升到最高的冲刺速度,冲击效果将大打折扣。 而韩世谔见状,则是喝令帐下的骑兵,开始列队。 于东看到正在列队的前军骑兵,亦是不由暗自心惊,他跟侯能一起,大小战多年,也是战斗经验丰富的武将,自是看出前军的军容整齐,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真不愧身为大隋府兵。 不过,他原本就抱着与韩世谔,一较长短的心思,眼下见前军的将士果是劲敌,反倒其的心中,也是起了好胜之心,想与前军比个高下。 于东此人从不畏战,自从跟从候能以来,他一直就在战斗中渡过,可谓是百战之军。 于东此次力求能在此战一举成名,使他能够入主隋军将领的高层,此时的他双目远望,只见到转瞬间,前军的骑兵,便是已经杀到,只见兵马如潮,地动山摇。 他眉头微皱,心忖都说前军将领韩世谔,其帐下的铁骑作战勇猛,冲击力极强,甚至可能正面击溃,闻名天下的幽州铁骑,果然不同凡响。 于东在此时此刻,立刻又是发现对方骑兵的特异之处,只见在这平坦的广场上,对方的骑兵虽是迅猛疾驰中,却是阵型丝毫不乱。 前军铁骑的冲势,就如同一把尖刀,虽疾快却不乱,足见其骑兵马术之精,的确非一般已方的骑兵,可以相比的,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于东见对方,已经发起进攻了,他亦是准备还以颜色。 于东立刻命令,右军的将士们,冲上前去迎敌,而在阵中的右军的军官们,在得到于东的迎战命令后,他们当即便喝令部下,排成整齐的队列,缓缓前进。 只见右军那光滑的圆盾,在火光的照耀下闪闪反光,密集的长矛如同枪林,于东的心中暗忖,面前的前军骑兵,虽然人马皆披铁甲,防护力惊人,但也不过与自己的步兵相当而已,自己有充足的把握可以守稳阵势。 在双方都无法突破对方阵型的情况下,便会陷入一场混战之中,而在这种人挤人的混战局面,前军的骑兵,反而不占优势。 不过,于东却是不知道,韩世谔对用骑兵,突破敌人步兵的防御,早就有所安排,他于东采取这种密集阵型防御,只是给周军骑兵当靶子而已。 韩世谔骑在马上对着身边的韩单说道:“传令下去!准备开始投射!” 韩单闻言,也是立刻吹起了号角,那极有规律的呜呜号角声,顿时便就响彻全场。 此时,前军的骑兵们,在听到号角声后,立刻队形发生了变化。 在冲锋的过程中,原本是挤成一团的前军骑兵,却是突然从中间分开了,只见他们避开了右军歩兵的正面,向着他们的两翼奔去。 于东这时,也是突然生起一种危险来临的感觉,这是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这是在他经历过无数战争之后,对危险的本能反应,他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了,于是忙下令步兵暂缓前进,原地防御。 不过就在此时,前军的骑兵们,便是已经冲到了右军的队列前,右军的步兵们,个个屏气凝神,手持圆盾和木矛,满拟在对方冲上来时,就挥舞木矛,将前军的骑兵,给捅下马来。 但是韩世谔,又是怎么会让自己的骑兵,和敌人的歩兵硬碰硬?只见冲在最前面的前军军官大叫道:“大伙儿快扔木枪!” 只见这群快速奔跑中的前军骑兵们,便从背后的皮囊之中,取出了一柄,没有尖头的木枪,然后向正严阵以待的右军步兵的人群当中,猛掷了过去。 第377章 两军演练三 这些标枪,是韩世谔今天夜晚夜训的结果,由于夜训不能使用骑射,所以韩世谔就想用标枪,来作为辅助远程攻击的武器,不过在配备给部队之后,斥候营骑兵们,却发现使用标枪起来,是更加顺手,攻击力也更强劲一些。 毕竟高速冲刺中的骑兵投掷标枪,其冲击力和穿刺力可是无比巨大的,而且可以有效地,避免用在逆风环境下的劣势。 韩世谔也是暗自决定,要制造一批出来,给他们都配备一下标枪背囊。 现在,前军的骑兵们,如今使用的这些矛枪,乃是长约三尺,全部用硬木制成,矛尖很平,参加这场战斗的前军骑兵,每位的背囊的之中,都装有四柄这样的矛枪。 他们手中的矛枪,都是硬木做的,虽然看似没有什么用,可是若在高速行进中的骑兵,顺势掷出的标枪冲击力,还是相当惊人的,因为除了他们本身的投掷之力外,还加上了马匹前进的冲力。 右军的这些步兵们,虽然也是个个身披铠甲,却也是抗不住,只要被这矛枪击中,结果就是被扎个一个窟窿,随即倒下,在右军人员排列密集的地方,一、两柄矛枪的冲击力,甚至能将两人给弄倒下。 而根据夜训的要求,只要落地就算输,也就代表那人己经阵亡。 此时右军的这些步兵们,虽然都是穿着铠甲,但是在冲力如此强的矛枪面前,却也是抵挡不住,加上他们根本对前军的这种另类攻击毫无防备,因此在前军的第一波矛枪攻击下,便是阵亡了好几百人。 一时之间,训练场上惨呼声、痛喊声连绵不断,于东手下最精锐的厚土营的步兵,便是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原本整齐的阵型,立刻大乱。 因为于东最先摆出的,那个半圆形的弧形阵型,瞬间便凹陷了下去,虽然他手下的右军兵士们,并未胆怯退缩。但看到前面的人,一个个地被矛枪扎中倒下,随即离开本阵,而后面的人,却又是未能,马上补进空位来,于是阵型便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松动。 此时,在韩世谔的带领下,已经从两翼分开的前军骑兵,在他们的身边绕了一个圆圈之后,又回到了右军正面,开始再一次突袭,准备进行第二轮标枪投射。 于东见此情形,顿时大叫道:“快!儿郎们!都给我举起圆盾,格挡那些矛刺!” 前军仅剩的两千余军士,这时也都是反应了过来,只见他们立刻举起了手中的盾牌,快速的挡在自己面前。 而此刻,前军骑兵们,已经又开始冲刺,而他们手中的矛枪,也是再度掷出。 只听那“嗖、嗖、嗖、嗖!”的声音传出,无数支标枪,又是密密麻麻地,从半空中倾泻下来,直向右军的将士们射了过去。 片刻之后,只听“啊!啊!啊!”的叫声连连,站在前面的右军又纷纷被击中,从而痛苦的倒地。 于东见状,亦是大吃一惊,喃喃道:“奇怪!明明我的兵士,都是举起了手中盾牌,怎么还是有那么多被射中的?” 只见那些倒在地上的右军士兵,手中的圆盾,都是好好的,并没有破损,这就让一旁观战的众人,也都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汉王杨谅亦是惊讶的问道:“几位将军!这可可奇怪了!难道前军的矛枪,冲击力还能穿透盾牌吗?为什么右军的兵士们,举起手中的盾牌,却是依然无法抵抗?” 那王頍也是张望了一下,却是没有看出什么究竟,所以他不得不和汉王杨谅一样,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周法尚几人。 而在这时,左军主将萧摩诃,也是眯起眼睛仔细一打量,然是便是恍然大悟,连忙提醒汉王杨谅道:“大帅!右军军士们手中拿的盾牌,都是圆盾,如此一来,盾牌与盾牌之间,便是有了不小的缝隙,不能象方盾一般,可以连接无缝。” 汉王杨谅也是老奸巨滑之人,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说道:“明白了!那些矛枪,定是从这些盾牌之间的缝隙,钻近去的!” 不过他们的心中,亦都是暗自心惊,因为在那圆盾之间的缝隙,也就只有一个拳头那么大,而这些矛枪,却是有着不少,是从那缝隙中透过,足见这批前军骑兵的投掷精度极高。 ······ 而在此刻,前军的骑兵,也是已经发动了,第三轮矛枪袭击,这一次右军的军士们,已经有了前两次抵挡的经验,让前军骑兵的标枪,大多都被挡开,但亦还是有五百多人,受不了这冲击力,倒了下去。 此时,在加上前两次被矛枪,所击败的人,也是有着很多,目前右军的军士兵们,也是已经伤亡过半,而前军却是只有两人,从他们马背上摔下来,从而阵亡。 此时的于东面沉如水,他是万万没有料到,前军的那个小子的帐下,竟然有着如此利器,他在脑中思考了一下,便是大叫道:“大家不用在原地死守了,这样下去,我们的防守阵型,就要完全崩溃了,都给我冲上去杀敌吧!绝不能这样被动挨打了!” 然后他就是,率先冲了过去,那些原本已经士气低落的右军军士,见到自己的将军,亲自率先冲了过去,亦是被激发起了勇气,只见他们大吼着,端起长棍,举起圆盾,便朝着前军的骑兵阵型,冲杀了过去。 韩世谔见此情形,微微一笑,说道:“他们现在才想起主动进攻,却是已经晚了!也是领人冲了上去!” 韩世谔等的就是这一刻,如果于东真的耐心够好,让他的步兵,依旧严阵以待,那在经受了三轮矛枪射击之后,肯定还有一大半以上的人,能存活下来。 这时,韩世谔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自己利用已方兵力优势,与敌人展开硬拼,此时就只有用骑兵冲锋,用骑兵的冲击力击跨对手。 第378章 两军演练四 韩世谔帐下的那些军士们,也是再度投掷了手中的标枪。 处在奔跑中的右军士兵,却是更加无法抵挡,立刻便成了前军掷出矛枪的活靶子,又有不少右军的军士,在巨大的冲击力的之下,惨叫着如门板一般倒下。 当前军的一轮标枪投掷完后,原本一千百余名的右军军士,已经只剩下了六、七百余名,而且他们的方阵,早已不成形,出现了阵型整体混乱和松动的情形。 虽然韩世谔他很自信,以己方骑兵的实力,绝对可以冲跨,现在士气大降的右军军士,但是这样一来,前军骑兵的阵亡人数,也是将会非常的多。 还好,这个于东在接连受了三轮打击之后,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右军的将士们,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也让他的脸上,都是着实无光。 于是,于东终于选择了发动反攻,这样虽然打出了气势,但却让自己的伤亡变得更大了。 “冲啊!敌人的阵型,已经完全崩溃了!胜利就在眼前了!大家随我一起杀敌!”随着韩世谔的命令下,在队伍中的前军军官们,亦是满脸欣喜地大叫起来,然后都是身先士卒,率领两千多名前军骑兵,向着右军的军士们,发起了冲锋。 见到此幕之后,于东的心中虽惊,但心神却还未乱,只见他一咬牙,喝令队中军官们,指挥右军的士兵们,由五人一队,结阵迎战。 不过韩世谔他们,又如何可能会让他从容结阵,只见前军的骑兵们,也是猛得冲了过去。 只稍片刻,两支军队便是轰然相撞,只见他们用木刀和木矛,在激烈的厮杀起来,尽管月光皎洁,洒满了一地的银辉,但要分清敌我还是有点困难,他们唯一的区别,就是一方的胳膊上、有着红布,一方的胳膊上、有着白布。 那些前军的骑兵们,冲入右军阵形之后,见哪里的右军有聚集之势,便是就猛冲哪里,根本不给他们集合结阵的机会。 于东此时,只见对方骑兵,手中木棍落下之时,己方的步兵,少有抵抗之力,往往一棍落下,随即便是倒了下去,加上前军的数量,已在己方四倍以上,形势越来越对右军不利了。 于东和韩世谔并不参与,和帐下士兵们的激战,他们只负责各自指挥军队作战,但他们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竟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侧面的空地上,只见于东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随即一挥去头的马槊,向着韩世谔疾奔而去,在他看来,只有拿下这个前军的主将,也是能夺下几分脸面。 韩世谔见此情形,也是止住了叶立、齐思几人,随即便是大喝一声,独自催马迎战而上。 观战的所有隋军将领,都是摇了摇头,在他们看来,那个韩家的小子,如今已是胜券在握的时候,也是单枪匹马的要跟于东这个老将拼杀,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于东是右军当中,公认的第一猛将,一般将领,都是敌不过他三个回合,年纪轻轻的韩世谔,居然是要挑战于东这个猛将,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连侯能也是忍不住的,对着周法尚笑道:“德迈!你觉得那韩家小子,能抵挡多久?” 周法尚闻言,举起五根手指,悠然道:“最多五个回合!你帐下的于东必败!” “是吗?你对那韩家小子,也太自信了吧!依我看来,于东三个回合,就能差不多了结韩家的小子。” “是吗?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在右军军士们看来,这些由大隋府兵,组成的前军骑兵,他们的勇猛善战程度,还远甚于他们以前对战过的任何势力,这支军队真不愧是踏平了高句丽,威震辽东的精锐之师,让高句丽的那些敌人望风丧胆。 此时右军的士兵们,也是陷入绝境之中,却是人人打红了眼睛,只见他们手持长棍上下飞舞,也是挑翻了不少前军骑兵。 不过他们现在也只是困兽犹斗,无力回天了,如今右军军士们上上下下想的,都只是如何在失败之前,尽力保住他们右军的尊严,不让别人看轻他们右军! 在这训练场内,也是映出一幅,惨烈悲泣的沙场征战图! 此时,在场的将领们的心中,个个都是胆寒不己,他们在这夜训的战斗结果面前,总算知道了大隋府兵的可怕之处。 在他们的心中,也是纷纷暗忖起来,如果是自己率军,遇上了这样勇猛善射,武器装备又如此精良的铁骑,如何才能胜之? 周法尚知道韩世谔,很是有点本事,所以他认为韩世谔,可以打败那于东,所以他也是期待地,向训练场上的一角望去。 只见那两匹战马,越来越近,就在接近的一刹那,只见韩世谔双臂灌力于长棍之上,只见那木棍一抖,竟然出现七个棍头,这就是槊法的精华,一般是用稍软兵器才能实现,但韩世谔却是用木棍,也是舞出了七个棍头,着实很罕见。 此时连于东,也有了一些兴趣,不过一枪多头对他而言,只是雕虫小技,只听他冷笑道:“小子!居然还会此等槊法,吃我一槊!” 于东似乎毫不理会,对方的七个棍头,只见他那一百多的长槊横扫,如一阵狂风一劈向韩世谔,这就是大道化简的道理,因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花哨的招式,都毫无意义,只有用力量来对付力量。 这时韩世谔,也是意识到了此事,只见他手中的长棍,也是迅速改变了风格,顿时大喝一声,那七个棍头,便是立即消失,挺棍便向于东的长槊压去。 这却是使用马槊久了,才产生出来的精妙招式,任何兵器都会它的力量卷住,这个于东也是毫不例外,他的长槊并没有和韩世谔的长棍相碰,但是韩世谔木棍的方向,却是一下子变了,变成了向右上方劈去。 第379章 决战高句丽一 于东此时,也是脸色大变,他的轻视之心,也是随即顿收,对方居然是用此等槊法,他也是不敢再小瞧,也是大喊了一声道:“来得好!” 只见他闪身躲过韩世谔的一棍刺杀,在他们两马交错之际,他手中的长槊,也是反手向韩世谔的后脑,狠狠的拍去。 韩世谔似乎也是早已料到,于会有这一招,只见他的身体,也是迅速的俯身,于东那巨大的槊身,从他的头顶上,如疾风般扫过。 此时的于东,又是抖擞精神和韩世谔激战在一起,韩世谔也是使出浑身解数,将手中的木棍,发挥得淋漓尽致。 此时的战况,对韩世谔十分的不利,因为他手中的长棍,重量只为一、二十斤,但是的于东的长槊,却是重达八、九十斤,再加上他们两人的力量,也是相差太远,韩世谔如今,只能想方设法的不断分解,于东的力量,眨眼间他们便又是击战了,十几个回合。 在训练场的两边,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看得目瞪口呆,因为韩世谔居然和右军第一猛将,激战了十几个回合,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连周法尚他们,也都是忍不住慨然长叹,因为这个韩家的小子,竟然也和于东这名猛将,激战了十几个回合,令他们也不得不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大隋年轻猛将辈出,自己等人已经老了。 于东终于也被激怒了,他出师的这十几年,还从未遇到过,和对方激战十几个回合,而兵器还是不相碰的情形。 这时,于东似乎也是已经找到了,韩世谔槊法的漏洞,只见他大喝一声,大吼道:“小子!再接我一槊!” 在他说话之间,他手中的长槊斜劈而至,就如一片乌云飞来,力量凌厉之极,但他的目标却不是韩世谔本人,而是韩世谔跨下的战马,如果韩世谔再改变棍头方向,那么他自己就难保了,因为这一槊的角度,实在是太刁钻,韩世谔也是没有丝毫退路,只能平举手中的长槊,硬是接下来了于东的这一槊。 只听呯的一声巨响,在两马交错之间,韩世谔只觉手臂仿佛断掉一般,手中的长棍己经损毁,跨下的战马,更是被震得连退十几步,稀溜溜一声暴叫,前蹄高高扬起。 韩世谔的左手,一把抓住了缰绳,身体紧紧伏在马背上,他只觉得胸腹中,俨如翻天覆地一般,顿时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差点就要吐出来。 那于东此时,他的双臂也是被震得一阵发麻,竟然短暂失去了知觉,他心中惊讶异常,对方居然接下了自己一槊,居然有着如此强悍的力量,要不是他手中的武器,只是普通的长棍,那么,胜负还不一定。 两人此时已相距十几步,于东单臂举起槊身,一指韩世谔,冷冷问道:“你还要继续再战吗?” 这时韩世谔帐下的人马,己经将右军的人马,给全都干掉了,此时他们闻言,也都是慢慢的围了过来,韩世谔调整了胸中的气闷,他已知道自己和这于东,相差还是太远,现在不是赌气斗狠就能成功,只见他让齐思他们后退,然后轻轻的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认输。 于东又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调转马头,领着右军的将士们,也是向后阵奔去。 ······ 此时,夜渐渐深了,那些隋军的士兵们,都已经回营休息了,作为这次行动主帅,汉王杨谅的大帐内,灯光依然十分明亮,大帐内,杨谅正背着手来回踱步,他们这些将领们,也是没有入睡,他们正和御史中丞崔侯军他们,商量即将爆发的决战。 崔侯军此人年约四十余岁,身材中等,白面长须,长得文质彬彬,他作为御史中丞随军出战,实际上就是这次东征的监军。 同时崔侯军也出任中军长史,负责处理中军当中,各种政事杂务,他也是才赶到这平壤大营。 崔侯军虽然出身博陵崔氏,但他却是被杨坚所器重,一步步提拔升官,他在朝中主管外番事务,尤其这次东征高句丽,崔侯军更是全权负责和高句丽的谈判。 只是高句丽的实际掌权者渊太祚,却是不肯和谈,崔侯军也只能等待与高句丽决战,因为只有用武力彻底瓦解高句丽的斗志,才有谈判的余地。 此时,崔侯军捋须微微笑道:“我昨前几日接到了高句丽,第二权臣权桓的密信,如今高句丽内部分歧很严重,高元一心和谈,无心再战,但渊太祚却坚决主战,因为渊太祚在朝中权势太大,朝中很多主和官员都敢怒不敢言,只要我们能击败高句丽军,那么城中主和派必然占据上风,就算城中还有十几万军队,他们也不会再坚持打下去,所以关键就是这场城下之战。” 而这权桓因为,长子权文寿落到隋军手中,他已不止一次暗中和隋军接触,杨谅也是知道权桓的话,还是比较可靠。 汉王杨谅闻言,作为这次攻打高句丽的主帅,他肩上的压力极大,因为隋文帝杨坚,已经把攻下平壤的重任,交给了自己,而自己自然也是不能令他失望。 可是如今他,只有不到十万的军队,而高句丽至少还有十五到二十万军队,可见高句丽的兵马,是两倍于自己,更何况高句丽,甚至还有那么多的骑兵,如果两军对垒,自己的胜算究竟有多大? 以少胜多的战绩,毕竟还只是少数战例,以多胜少才是正常,杨谅自然也并不想,依靠侥幸而获胜,他要取得这场战役的胜利,需要做大量的准备才行,更重要是知己知彼。 而韩世谔此时,也是接到周法尚的命令,匆匆的在帅帐的方向赶去。 这时,杨谅若有所感,一回头,只见周法尚站了出来,杨谅看着他,便是问道:“周将军有什么事吗?” 周法尚也是拱手,行了一礼,便是问道:“末将听闻大帅,准备和高句丽军决战,不知时间定在何日?” 杨谅看着他,缓缓说道:“初步定在后日决战!” 第380章 决战高句丽二 周法尚闻言,看着汉王杨谅,又是问道:“那大帅!觉得我们能有几分胜势?” 杨谅闻言,心中也是一动,他曾听自己的父皇,夸奖过周法尚的军事才能,说他知兵法,善谋略,既然周法尚这样问自己,那他必然是有些想法。 杨谅看着一旁的王頍一眼,那王頍也是站起身来,连忙问道:“不知周将军!有何妙计。” 周法尚此时,当即说道:“大帅!我们如今最好尽快决战!” 正在这时,有士兵在帐门口禀报:“启禀大帅,韩将军求见!” 周法尚一拱手,便是说道:“大帅!还请让韩将军近帐!” 杨谅闻言,急忙令道:“快让他进来!” 片刻,韩世谔走进了大帐,行了一军礼,便是说道:“末将参见大帅!” 汉王杨谅看了韩世谔一眼,再次看向周法尚,追问道:“周将军!刚才你说要尽快决战,这是为何?” 周法尚闻言,他的目光看向了韩世谔,顿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看向了韩世谔。 韩世谔也是拱手,回禀道:“回大帅!由于高句丽此地的秋天多雨,他们这里的下雨天,应该会影响,我军弓弩手的发挥,而对方更是还有着七、万的高句丽骑兵,我们也能靠弓弩手来克制,可是眼看,就要进秋雨季节了,所以我们还是早点开战较好。” 韩世谔的提醒,让汉王杨谅等人,也是意识到,确实不能再久拖,便是向在场的将领的问道:“你们帐下的军队,何时才能休整好?” 另外两军的主将,想了想,便是回道:“两日足够。” 杨谅看着他们,点了点头,目光也是坚定下来,缓缓说道:“好吧,那我们就三日后决战!” ······ 三日后的平壤城以西的旷野里,大风劲吹,旌旗招展,旷野中一阵飞沙走石,尘土弥漫在空中,十八万的高句丽大军,已经扎稳了阵脚,他们其中的弓兵、弩兵、枪兵、刀盾兵,以及那些骑兵,都是依次排列着。 那五万高句丽犀利的轻骑兵,却为中军,将大军主将乙支文德,簇拥在队伍中间,乙支文德立马在一杆高句丽王旗之下,目光复杂地望着远方出现的一条黑线。 乙支文德本人,如今也是压力极大,尽管他在这些年大显身手,大败新罗、百济军,被美誉为高句丽第一名将。 但是乙支文德的心里十分清楚,他是利用了新罗军、百济军内部矛盾重重,各自为阵,所以他才能各个击破。 但这一次,他面对前方的隋军精锐,又有多大把握再塑辉煌呢?他心中着实没有一点把握。 乙支文德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平壤城墙,高高的城墙上,有着一顶青色罗伞,那是高句丽的莫离支渊太祚,此时在城墙上观战。 由于渊太祚的态度强硬,认为他们一定能战胜隋军,这多多少少,也是给了乙支文德一点信心,使他想起城内还有八万多后备军队,一旦两军处于胶着状态,后备军及时杀出,他们获胜的希望,就大得多了。 两军决战的战场,安排在距离平壤城约五里外,这里地势平坦开阔,足以摆开战场,而且城中后备军也能及时赶到,位置不远不近,对高句丽军队非常有利。 远处,一条黑线越走越近,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旌旗招展,长矛如林,隋军军士们的士气,都是十分高昂,杀气冲天。 但是让他们失望的却是,那些隋军并没有立刻出击,而是在他们前方的三里外停住了,他们似乎在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率先出击。 乙支文德见此情形,轻轻一挥手,大喊道:“擂鼓,骑兵列阵!” 在高句丽大军中的鼓声,轰隆隆敲响之时,高句丽的五万骑兵,也是缓缓出阵, 此时,隋军主帅杨谅,已是听见了远处高句丽军的阵地内,隐隐传来了鼓声,一名高台上的眺望兵大喊道:“大帅!敌军的骑兵,开始列阵了!” 杨谅看着己方的前军,又凝视着远方,此时正值上午,几道阳光从密布的乌云中透射出来,照亮了远方的旷野高地,只见乙支文德的骑兵军阵,正在一步步向前异动。他们似乎已经做好主动出击的准备。 杨谅立刻冷冷下令道:“大军立刻做好战斗准备,让前军做好迎敌的准备!” “呜——” 低沉的号角声,也是在隋军大队的上空回荡,隆隆的战鼓声敲响,前军的隋军士兵,纷纷起身备战,韩世谔也是领着前军的五千骑兵上马,只见他们勒紧了缰绳,张弓搭箭,长矛缓缓举起。 隋军前阵的宽度延绵三里,七千弓弩手列阵成三排,刷地举起了长弓和军弩,严阵以待,他们也是期待着高句丽骑兵,首先发动攻击,使他们的弓箭,能够发挥威力。 乌云再一次闭合,阳光消失了,阴沉的乌云下,隋军的前阵,列成了反方向的镰刀军阵,旌旗飘展,盔甲乌黑,长矛形成一片锐利的森林,阴沉的天地之间充满杀气,足以令任何一个对手不敢轻敌。 乙支文德并没有立刻下令,帐下的骑兵进攻,他只是想试探一下,隋军是怎么准备对付骑兵的冲击。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隋军也没有发动攻击,双方都在等待,前军主将周法尚,低声对身旁的儿子周能说道:“看见没有,敌军虽然出动骑兵,但根本就没有进攻的意思,估计他们还是害怕我们的弓弩军。” 周能闻言,也是喃喃道:“这一战关系到两国国运,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啊!”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双方对峙,谁都没有主动发起进攻,就仿佛在考验恒心和耐力,看谁先坚持不住。 高句丽骑兵首领叫做贺安,他并不是高句丽人,而是一名南陈贵族,但他的妻子,却是高句丽王族。 在五年前,高句丽用契丹急需的生铁,换回了几万匹良种战马,组建了他们最精锐的骑兵,贺安也就是在那时,加入了其中,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也是出任了,这支骑兵的统帅。 第381章 决战高句丽三 贺安此人身材魁梧,剃发染面,相貌也是十分凶狠,此时的他,手执一柄五十斤的大斧,武艺高强,在这些年里颇有勇名,他胯下战马叫做烈龙,浑身赤红,雄健强壮,也是一匹万里挑一的宝马,原是己支文德最心爱的三匹宝马之一,去年赐给了贺安。 此时贺安的心中,也是充满了期待,他在高句丽的这些年,就是等待着,与隋军再次激战的这一刻。 这时,一名高句丽的骑兵将领,忽然指着对方隋军阵营,说道:“贺将军,对方好像有动静了!” 贺安闻言,也是凝神向远处望去,只见隋军的阵脚,开始岀现了变化,一支约一千余人的隋军骑兵,离开了隋军主阵,走斜线奔至距高句丽大军,一里外的右侧面,很明显是要进攻,高句丽弓弩手的侧翼。 这是对弓弩手的巨大威胁,如果高句丽大军再不变阵,弓弩手将遭到致命的冲击,贺安霍地回头向主阵望去,只见主将乙支文德神情凝重,依旧按兵不动。 但是,贺安也是发现,已方大军的弓弩手,自己已是变阵,三千弩兵调头向东,正好对阵侧面的隋军骑兵,他的一颗心,也是缓缓的放下。 在隋军大阵的前方,周法尚也是在做最后的战争动员,跨下的骏马迎风飞驰,手中的横刀,在隋军将士的长矛上,不停的碰撞,并且高声喊道:“大隋的将士们,跟随我出征的儿郎们,今天将是我们和高句丽军队决战之日,维护我们大隋荣耀的时刻到了,要用我们的生命和热血证明,我们才是天下最强悍的军队,儿郎们,跟随我奋勇杀敌!” 隋军的将士们,也都是发岀一声呐喊,他们手中的长矛高高举起,俨如竖起一片森林,声如起伏的闷雷的吼道:“愿为大帅效死命!奋勇杀敌!” ······ 双方的对峙,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时间已渐渐到了中午,又是一阵飞沙走石,漫天的黄尘弥漫在空中,远方旷野上的隋军,己是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此时高句丽的城门,却是已经缓缓的开起,数百名盔甲鲜明的高句丽骑兵,簇拥着渊太祚父子,从平壤城内出来,他们奔上了一座小小山岗。这里距离战场更近,看得更加清晰。 渊太祚此时也是身披黄金盔甲,头戴金盔,骑在一匹雄壮油亮的乌鬃马上,手执一根长约一丈三尺的锋利长槊,威风凛凛。 如今的他,就像是一员渴望冲上战场的大将,冷冷地注视着隋军的大阵,脸上又掩饰不住,那种与隋军大战的期盼之色。 又等了小半个时候,此时渊太祚终于,是有点耐不住性子了,再拖下去,军队的士气会渐渐消失,他已全然忘记了,自己帐下的乙支文德,才是这支军队主将,回头对身边的高句丽士兵,命令道:“擂鼓催战!” 他的长子渊盖苏文,闻言吓了一跳,低声劝导自己的父亲道:“父亲还是让乙支大将军,指挥这场战斗吧!” 渊太祚眺望着隋军平静的军阵,冷冷的说道:“不!他只是军中大将,我才是这支军队主帅,给我擂鼓!” ······ 催战的战鼓声轰隆隆敲响了,乙支文德吃惊地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远处山岗上的一群骑兵,仿佛也看得了渊太祚阴冷的目光,他的心里十分明白,因为这是渊太祚,在逼他尽快出战了。 此时乙支文德的心中,也是十分无奈,尽管他知道主动出击意味着什么,但他没有了选择余地,他心中其实也很清楚,根本原因是高句丽的财力,已经无法负担这几万骑兵的巨大开支了,而这渊太祚,就是想要用这支骑兵,来画一道绚丽的晚霞。 乙支文德此时一咬牙,催马在骑兵队伍面前奔行,厉声高喊:“隋军要烧毁你们房屋,要抢夺你们的财物,要杀死你们的妻子和孩子,你们的家园只能靠自己来保护,勇士们。荣誉是属于你们,属于高句丽人,杀退隋军,将他们赶出我们的土地!” 高句丽人的民族激清,也是被乙支文德的话语,给轻松的点燃了,只见他们高举长矛,齐声呐喊道:“将这些隋人,都赶出我们土地!” 乙支文德见此情形,手中的长矛,一指隋军大阵,大吼道:“杀!” 高句丽骑兵们的攻势,终于发动了,两万多名高句丽骑兵,率先催动战马,铺天盖地地向着隋军杀去,呐喊声、吼叫声、马蹄奔腾声,响彻了原野。 隋军大阵依然保持着安静,但在一片数十步宽的阻马栅栏背后,一万多隋军弓弩手,已经准备就绪,他们分为三队,人人手执劲弩,弩箭斜指天空。 让高句丽人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在隋军弓弩手之后,还隐藏着八百多架小型投石机,每架十人操纵,用牛皮绞绳将投石机绷紧,兜袋中放着三十斤重的石块,弩箭和投石机形成了远近两道打击防线,隋军已经严阵以待。 周法尚注视着,远方千军万马席卷而来的高句丽们,这些高句丽骑兵,就如汹涌的波涛,在旷野里起伏奔腾,周法尚眼中也露出了冰冷的笑意,这一天他已等待了两月之久。 他们是第一次攻打高句丽,所以周法尚也是仔细研究了,高句丽军队优缺点,尤其是这支有着几万人的高句丽骑兵。 他知道这支骑兵,大多都是由契丹人、新罗人、百济人,所训练而成,而大隋更是和契丹骑兵,打过无数次交道,契丹骑兵作战特点,他们这些隋人将领,大多都是了如指掌,他们进攻时如山洪暴发,来势汹猛,但他们却后继乏力。 那么这支高句丽骑兵,会不会也有同样的问题,从他们不顾一切的进攻,周法尚便仿佛看见了三国骑兵的影子。 在他的不远处,韩世谔此时的心里,却是有些忐忑不安,因为他感到一些布兵细节上的一丝不妥。 第382章 决战高句丽四 因为周法尚这种驻阵防守的战术,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阻马栅栏远不像大营栅栏那般坚固,高句丽大军一旦冲上来,便很容易将它们撞飞,伤到里面的弓弩士兵,而且后面就是投石机,隋军缺乏换阵的空地,不利于防御和组织反攻。 此时,蹄声如雷,高句丽骑兵越奔越近,他们仿佛已疯狂了,每个的脸庞变得异常狰狞,战刀在他们头顶上闪亮,马蹄下黄尘滚滚,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在高句丽骑兵们的后面,也是三万多人的长矛步兵,列队跟随奔跑,他们的打算是,当高句丽骑兵,撕开隋军防线之时,这支长矛步兵,将率先杀入隋军的中军。 在前阵右翼的韩世谔,也是紧张万分,此时他的额头,也是浸出了汗珠,他现在被部署在周法尚统帅的右翼,麾下五千名骑兵,组成一个方阵,随时岀击。 韩世谔手提马槊,紧紧跟随着隋军主力,他们五千人的骑兵,在十万余人军阵中,他的方阵只是十分渺小的一个尖刺,但他们却是大阵的护卫,因为隋军能否最终取胜,就在于每个方阵的发挥,而自己的五千人,正是随时准备迎击的部队。 韩世谔也是被战场上壮烈的气氛感染,心中也是生出了,为大隋慷慨赴死的念头,只见韩世谔厉声,对身后的士兵们喊道:“我若阵亡,齐思为将,齐思阵亡,卢志接任,直到我们战至最后一人,跟我死战到底,大隋必胜!” “死战到底!大隋必胜!” 五千名隋军骑兵举槊齐声呐喊,他们的喊声,也是快速的感染了四周的军阵,周围的隋军士兵,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喊道:“死战到底!大隋必胜!” “死战到底!大隋必胜!” “死战到底!大隋必胜!” 他们的呼喊声如同山呼海啸,一片片传开,连周法尚他们,也都被感染了,只见他振臂大喊道:“隋军的将士们,今天我们绝不退缩,为国战死疆场!” 整个战场,都被两万高句丽骑兵,激起的尘土给笼罩了,战场上天空变成了昏黄色,那两万多高句丽骑兵,就如是一片五颜六色的海洋,铺天盖地杀来。 一千步、八百步、五百步、四百步,当这两万骑兵,已经渐渐逼近了隋军投石机的射程之时。 周法尚突然大吼一声道:“变阵!” 沉闷的变阵鼓声,突然敲响,只见隋军的弓弩军,迅速的后撤,那些投石机,也是快速的出现在第一排,八千名隋军士兵,也是熟练的操纵着手中投石机,绞盘吱嘎嘎地拉响了。 周法尚的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当奔驰在最前面的数千名高句丽骑兵,已经越过了一条作为标志的布带,那是二百五十步线,也是投石机的有效的杀伤距离,他当即下令道:“放!” 随着他的命令传下之时,隋军的投石机发动了,在一连串劲风响过之时,将尽两千枚石头腾空而起,在空中布成了一片密集的石雨,发出诡异的声响,呼啸着向高句丽骑兵们的头顶砸去。 巨石如雨点般砰砰落下,奔在最前面的高句丽骑兵,顿时一阵人仰马翻,被巨石砸中了头的士兵,人头瞬间被砸飞,血肉模糊,战马被砸中,惨嘶着摔倒,将马上士兵死死压在身下。 隋军的一场石雨,一下子便死伤了高句丽的三千余骑兵,使高句丽骑兵疯狂的气焰,顿时为之一挫,但是他们的进攻的脚步,却是没有停止,剩余的一万多名高句丽骑兵,也都是前赴后继,继续向隋军大阵杀来。 第二波石雨,再次袭来,黑压压的一片大石呼啸而至,不少高句丽骑兵,恐惧得惨叫起来,巨石翻滚,血肉横飞,又是一片人仰马翻,此刻,高句丽的前锋骑兵,离隋军的大阵,却也已不足两百步。 “弩箭发射,弓兵准备!”周法尚此时命令的果断有力,放箭的命令,随着鼓声沉闷,在每一个隋军士兵心中敲响。 隋军庞大的箭阵,终于发动了,第一排的两千五百具弩弓同时发射,一片密集的箭雨腾空而起,在空中形成一片长长的黑色箭云,瞬间变成了黑点,铺天盖地如同下雨一般,向着高句丽的骑兵,狠狠的迎头射去。 隋军前阵的弩军,有着四千五百人,分为三排,用三段射轮番射击,第一排射完,后退拉弦上箭,第二排的弩兵已经射出弩箭。第三排弩兵斜举军弩,箭尖呈四十五度角向上,当第三排的弩箭射出时,第一排已装箭完毕,周而复始,轮番射击。 紧接着,五千名弓箭手,也是开始跟着发射,他们是属于近程射击,他们的杀伤距离在百步之内,但隋军弓手用的是长达两尺的兵箭,箭身沉重,下坠力更强,杀伤力要大于弩箭。 那些高句丽骑兵,在快速的疾奔中,也是纷纷举盾相迎,但是隋军的弩箭雄霸天下,不仅是射程远,而且力道强劲,普通的盾牌和皮甲,根本就是抵挡不住。 尤其是从空中抛射而来的箭矢,箭矢下降之时,更带有自身的重力,使高句丽骑兵的木头盾牌,几乎成了摆设。 力道强劲而沉重的透甲弩箭和弓箭,轻轻松松的便是洞穿了,这些高句丽骑兵的盾牌,射穿了皮甲,高句丽骑兵纷纷中箭落马,惨叫声、哀嚎声遍野。 随即第二波、第三波弩箭和兵箭如雨点般呼啸而来,密集得让人透不过气,长箭嗤嗤落下,射穿了盾牌,射穿了敌军的脸庞和胸膛。 这些高句丽骑兵,就仿佛是被暴风骤雨摧残的庄稼,在一片片的倒下,血光四溅,一个个都是痛苦之中,悲惨死去。 高句丽此时的士气,也是急剧消亡,他们开始动摇了,溃退,四散奔逃,仿佛劲风吹破乌云,霎时间云开雾散,高句丽人的第一次进攻,己经快速的被隋军给轻易的瓦解了。 此时的他们,遭到了沉重的打击,隋军强大的箭阵,一连射出四轮近五万支箭,还有投石机的猛烈攻击,他们两万多参差不齐的骑兵,在短时间之内,便是减员过半,己经超过一万六千余人的人员死伤。 第383章 决战高句丽五 那骑兵统领贺安,居然也能侥幸的,从隋军的箭阵中逃出,他见帐下的骑兵,也是死伤惨重,他这些年训练的心血付之流水,心中也是大痛,急对左右的亲兵,说道:“速去禀报主将,我们必须立刻撤军,否则我们的骑兵,必将全军覆灭!” 那几名亲兵闻言,与是催马奔回了后阵,远远大喊道:“将军,我们骑兵死伤惨重,贺统领请求撤军,否则骑兵将会全军覆没!” 乙支文德闻言,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他看得很清楚,他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强劲霸道的弓弩大阵,高句丽的弓箭和隋军相比差距太大,尽管高句丽也师从中原,学习弓弩之术,但最后的杀伤效果,却还是远远比不上隋军。 因为,这不仅仅是弓弩本身,还有士兵体质、训练、阵法等等方面的综合体现,如果再冲锋下去,恐怕那两万骑兵,定将全军覆灭,想到此处,乙支文德也是不由得一阵胆寒。 乙支文德不顾渊太祚这个领导,还在他们后面观战,他仍是毅然下达了收兵的命令,大喊道:“收兵!” “当!当!当!” 收兵锣声响起,高句丽进攻的骑兵和长矛兵,都是如同潮水一般退下。 汉王杨谅却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厉声令道:“左、右两翼骑兵,弧线出击,追杀敌军!” 战鼓轰隆隆地敲响,红蓝两旗在指挥木台上翻舞,这是弧线进攻的号令,隋军骤然发动,只见三角阵势的两个底角向两边分开,形成了两条圆弧线,就仿佛盘羊的两支羊角。 将尽一万的隋军骑兵,形成了两道黑色汹涌的狂潮,各自宽达数里,在左右骑将赵孝才和韩世谔的率领下,向乙支文德的左右两翼杀去,长矛战刀密集俨如森林,战士们迎着漫天尘土奋力奔跑,气势悲壮澎湃,令天地也为之变色。 与此同时,隋军低沉的号角声响起道:‘呜! 部署在乙支文德大军左翼的一千隋军骑兵,在骑兵仪同潘长文率领下,骤然发动了进攻,他们趁敌军骑兵还未撤回的机会,向高句丽弓弩手的侧翼奔杀而去。 ······ 而在高句丽大军后方山岗上的渊太祚,此时却是面沉如水,在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恼怒之色,乙支文德竟然在骑兵,已快攻到隋军前沿阵地之时下令撤军了,那么近一大半的骑兵,不都白死了吗?而且此次进攻之令,还是自己发出,那么收兵之令,也应该由自己来决定,哪里轮到他乙支文德?渊太祚不由重重哼了一声。 旁边他的长子,渊盖苏文见此情形,也是连忙低声劝导道:“父亲!孩儿也认为应该撤军,隋军已经主动发动进攻,骑兵有更大的发挥余地。” 让渊盖苏文没有料到的,却是渊太祚的脸色,不但没有缓解,反倒更加难看,因为自己这个儿子的意思,岂不是说让骑兵伤亡过半,是自己盲目指挥造成的吗? 想到此处,渊太祚的心中,顿时恼怒万分,抬手便狠狠给了儿子渊盖苏文,一记狠狠的耳光,催马便是下了山岗,在渊氏家族数百骑兵的护卫下,向平壤城内奔去。 在山岗之上的渊盖苏文,很是不可思议的捂着脸,他的眼睛里羞愤难当,只见他忽然咬牙吼道:“大丈夫不如战死沙场,以死来报国!” 只见渊盖苏文催马提枪,向着远方的战场疾奔而去,早有人急忙赶去禀报渊太祚,渊太祚顿时大急,喝令左右道:“还不快去把那个畜生,给我拖回来!” 对渊太多祚而言,他的二弟跟侄子,都已经不幸阵亡,如果这个长子再是战死,那么他是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了。 ······ 相对于他们这一行人,在平壤城以西,长达近十里的战场之上,却是鼓声如雷,喊杀声震天,近三十万大军,还在胶逐着在一起激战。 此时汉王杨谅的心中,已是蒙上了一层阴影,因为高句丽大军,不仅数量占优,而且他们的战斗力,居然也是极强,如果要是在长时间拖下去,隋军恐怕会凶多吉少。 这时,他的军师王頍,也是看出了隋军的不利,急忙对杨谅建议道:“大将军,可令右军的兵力,拖住了敌军中军,这样其他各军的压力,就会小得多。” 这对汉王杨谅而言,却是一个极好的建议,萧摩诃右军的战斗力,可谓是极为强悍,完全可以拖住敌军中军,杨谅闻言沉思片刻,他当即取出令箭交给一名亲兵,喊道:“速令左军的萧摩诃将军,即率本部进攻敌军中军!” “遵令!”这名亲兵,接过令箭之后,便向一方奔去 一支由两万五千人组成的隋军队伍,在大将萧摩诃的率领下,悄悄出现在平壤城,以南的一片树林内,这支隋军正是由萧摩诃带领的左军,他们的任务,并不是直接参战,而是准备拦截从平壤城内,杀出来的高句丽援军。 此时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精光,因为他们的力量,都将发泄在这场战役之上,从而能让他们衣锦还乡。 此时萧摩诃的心中,略略有些遗憾,他没有能像周法尚那样拼杀,失去了参加决战的机会,尽管他此时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率领本部军队杀向战场,但军令如山,他只能羡慕地望着远处的战斗,不敢擅自离开军队。 旁边一名将领,似是看出了萧摩诃心中的渴望,便笑着劝他道:“将军我们率军杀上去吧!这边由我来统帅,一定会截住城中的军队。” 萧摩诃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又道:“没有大帅的命令,我怎能擅自上阵?此话不可再说。” 就在这时,一名隋军骑兵,从战场上疾速奔来,猛冲进了树林内,骑兵大声喊道:“萧摩诃将军在哪里?” 萧摩诃闻言,连忙催马迎了上来,问道:“什么事?” 第384章 决战高句丽六 只见那骑兵,高举手中的令箭,高声道:“大帅有令,萧摩诃将军可率本部一半军队加入战场,进攻敌军中军,其余的军队,择交给冯将军统帅。” 萧摩诃和他的副将冯升,对望一眼,心中都有点暗暗吃惊,那冯升在心中忖道:杨谅这么快就萧摩诃上阵,还把一半的指挥权交还给自己,难道隋军有点抵敌不住了吗? 萧摩诃此时也有同样的担心,他此时心急如焚,回头大喝一声道:“帐下所有骑兵,还有一到十营的弟兄们,都跟本将军上阵!” 一柱香之后,萧摩诃亲自率领,一万五千名隋军精锐,从南面杀了出来,俨如一支锋利的长矛,向着高句丽军的中军刺去。 如今隋军和高句丽军的激战,确实有一点吃力了,毕竟高句丽军队的人数上,还是占了很大优势,他们也是高句丽最后的精锐,战斗力十分强悍。 尽管高句丽骑兵,在第一波攻击时吃了大亏,但随着两**队全面投入战斗,高句丽军队在数量上的优势,便是渐渐显露出来。 韩世谔的五千骑兵,率先遭到了万余名高句丽骑兵的进攻,俨如排山倒海般的高句丽骑兵冲锋而来,数万根长矛带着战马奔腾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向韩世谔他们疾刺。 而韩世谔帐下的五千名隋军士兵,在他的率领之下,却是一点犹豫也无,义无反顾的向数倍于己的敌人,冲了过去。 韩世谔紧紧盯着,不远处快速接近的已方高句丽军队,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人和人面对面的生死相搏。 在约有百步之时,弓弦声立时响成一片,接着就有惨叫声远远传来,点点血色在战马激起的烟尘中,显得那样的微弱,但都代表着一条条生命的消逝,掉下战马的战士,是没有任何存活的可能,都毫无例外的,都是被疾驰的战马,给踏成肉泥,在双方的两拨箭雨过后,隋军的那一方,却是又抽出了弩弓,比对方多射一轮,对方立时有数百人被射落马下。 此时的隋军士兵,整齐的抽出马槊跟长矛,他们的队形,慢慢变成锋矢形状。 “轰!”一声巨浪,如惊涛骇浪相击,血光四溅,双方的数百名骑兵,都是被对方密集如林般的长矛跟马槊,狠狠的刺穿了身体,他们的身体,也都是离开了战马,被长矛高高挑在空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那百余名隋军士兵,被捅翻在地,但是他们后排的隋军士兵,也是立刻拍马上前补上。直直切入对方军中,这个时候才看出隋军的精锐,面对毫无队形可言,但却数倍于己的高句丽大军,已经不足四千多的隋军,却都是聚在一起,象一把锐利的锋刃,切进了对方的军阵当中。 隋军将士手中的那些长矛跟马槊,在隋军战士忘我的狂呼声中,大力挥出、刺入,或是碰上对方的兵刃,传出刺耳的铁器摩擦的声音,或是直接带起大蓬的鲜血,将对方斩落马下,刺眼的红色好像一团烈火,烧灼着他们的眼睛和身体,一双双本是幽深黑亮的眸子中,已经微不可见的,更都是带上了几许血丝。 奔腾的战马,挥舞的兵刃,面容狰狞的战士,喷洒出来的热血,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都深深印在韩世谔的脑海之中,在这一刻的热血澎湃的场面之后,他已经隐约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他手中的马槊,如同闪电般刺出,一尺长的枪尖毫无阻碍的穿透对方的面颊,直接从脑后伸出,没有任何的停顿,长槊横划,在将对方的脑袋搅成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之后,划开了另外一个敌人的脖颈,由于急速运动而压抑的热血,立时找到了出口,立时喷了韩世谔一脸,那人捂住脖子晃了晃,掉了下了马去。 韩世谔却是根本没有细瞧,因为也没有时间,激战只经过了一刻,但在韩世谔却是感觉,已经过了一天那般漫长,到处都是挥舞的兵器,还有战士被杀死前凄厉的惨叫声,鼻端浓烈的血腥气息。 在韩世谔那些部下们眼里,他们这位韩将军,却是悍勇的让人敬畏,一杆马槊盘旋往复,快如闪电,发如雷霆,每出都是见血而还,只这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挑了十、六七个人下马,身上的闪亮的锁链甲,都被鲜血染的通红。 可越是往里,压力越大,周围的高句丽士兵,都是亡命阻拦,奇形怪状的兵器,都是劈头盖脸的,往他们的头脸招呼,他们就象是一群狼,从四面八方扑上来,和着鲜血,一层层的剥离,聚在一起的隋军骑兵。 隋军将士虽是悍勇,拼死抵抗,但面对人数居高临下的高句丽人,却仍是力不从心,只是稍微挡了一刻,就已被对方冲开了数个缺口,潮水般的高句丽骑兵,就顺着缺口将隋军骑兵,给撕裂开来,慢慢分成几营,在这个时候,几乎就已经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韩军士兵,就像是被人给割麦子一样,一排排倒下,鲜血立即染红了这里的土地,惨叫声连成一片,刺穿苍穹,传出老远,也是组成一支长矛阵,用一种集体的力量,抵御高句丽骑兵的第一波冲击。 只听韩世谔大吼一声,他那乌黑闪亮的马槊斜劈而下,锋利的槊刃,轻轻松松的就将一名高句丽骑兵的百夫长,连人带马劈飞出去,血浆迸飞,人头滚落,刺鼻血气扑面而来。 高句丽的那些骑兵,见韩世谔凶猛无比,发出一起大喊,顿时数十名高句丽骑兵,就将他的前方团团围住,不远处的韩单也是大惊,急忙要带兵来救,韩世谔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企图,厉声喝道:“不准妄动!” 韩单闻言,顿时醒悟,长矛阵浑然一体,若是再出现缺口,就会很快被高句丽的骑兵攻破,那么他们将会必死无疑,当韩单发现韩世谔,也并没有落下风,一颗心才稍稍放下,继续在韩世谔的身边,帮助他抵御,那近百名骑兵的进攻。 第385章 决战高句丽七 此时的韩世谔抖擞精神,将手中的马槊给舞得风雨不透,力战三十余名高句丽骑兵,却是丝毫不落下风,韩世谔愈战愈勇,手中马槊的所过之处,杀得高句丽骑兵人仰马翻,瞬间就杀了进去。 只稍片刻,韩世谔身边的三十几名高句丽骑兵,便是死伤大半,剩下七八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落荒而逃。 在他们队伍的西南方向,忽然传来手下求救的喊声,响起道:“将军救我们!” 韩世谔闻声望去,只见西南角形势,己是十分危急,只见三千余名高句丽骑兵,正在围攻他们的西南方,而自己的手下,却是死伤惨重,出现了一个丈许宽的大缺口,眼看高句丽骑兵,就要攻破了那里的军阵。 韩世谔见此情形,大喝一声,便是带人催马疾冲而上,杀进了高句丽的骑兵群中,手中马槊一番横扫,只响起一片咔嚓之声,高句丽骑兵的七八根矛杆,被戟刃劈断,韩世谔右手挥槊疾扫,左手也是拔刀劈砍,瞬间便挑杀劈死了五六名高句丽骑兵。 在他们前方的数百名高句丽骑兵,顿时吓得纷纷后退,西南角的危急,也是顿时得解,如今他们这五千骑兵,己经被高句丽人,给团团围住,这里现在是齐思他们的防御阵线。 而韩世谔却没有看见齐思,回头喝问道:“齐将军何在?” 齐思帐下的校尉杜云,此时指了指身边的一处,黯然回道:“回禀将军,齐将军已不幸阵亡!” 韩世谔此,也是看见了齐思的尸体,他的心中,也是一阵难过,但现在形势危急,他无暇伤感逝者。他当即对杜云令道:“从现在起,你就是这支人马的将军,这支人马,现在就交给你负责!” 杜云闻言,也是连忙躬身行一礼,他回头大吼道:“卑职遵令!兄弟们!都立刻给我过来,补住缺口,为齐将军复仇。” 此时的他,也是快速的指挥帐下士兵们,迅速补齐了刚才出现的缺口,又重新投入战斗。 就在这时,数千名高句丽骑兵,簇拥一名手执大斧,头戴银盔的大将,从远处疾奔而至,到来这人,正是高句丽的骑兵统领贺安。 这贺安他远远的便看见韩世谔的勇烈凶猛,只见韩世谔挥槊所到之处,高句丽的骑兵们,都是吓纷纷拔马逃跑,见此情形,他的心中顿时大怒,对着左右呼喊道:“此人不死,我骑兵不宁,跟我杀了此人!” 此时,贺安一行人从韩世谔他们的侧面,催马疾奔而至,大喝一声道:“隋将受死吧!”在他的说话之间,他的双手挥动五十斤的大斧,向着韩世谔的后颈,便是猛劈而去,而他的马速,也是快如闪电,来势极为凶猛。 韩世谔闻言,也是冷笑一声,不慌不忙挥槊迎战,他的槊头猛击斧刃,只听当!的一声巨响,他的马槊和此人利斧重重相撞,那道利斧顿时就被震飞出去。 而那贺安的双臂,仿佛也是断了一般,大叫一声,转身便想逃走,韩世谔顿时大声喝道:“想走,先留下尔的性命吧! 韩世谔跨下的战马红风,速度疾快,片刻之后,便是追上了贺安,韩世谔手中的马槊,便是如同闪电般刺去,此时贺安躲闪不及,被韩世谔一槊就给刺穿了后心,只听他惨叫一声,就己当即毙命。 韩世谔在他的身边停下,就是猛的一刀砍下他的人头,更是将此人的人头,高高挑在空中,厉声向周围数千名高句丽骑兵,大声喝问道:“谁还来与我韩世谔一战?谁敢!” 此时,那万余名高句丽骑兵,已经被韩世谔帐下的人马,给杀了三千余人,在这些高句丽军士们的眼中,这个凶猛无比的隋军大将,无疑就是杀神再生,连他们的骑兵统领,居然也已死在他的马槊之下。 尽管两国的语言不通,高句丽的骑兵们,也是不知他在说什么,但是他们所有人,都己是被他给吓得胆战心寒,纷纷发出一声呐喊,四散奔逃,韩世谔他们这几千人的危局,己是化解,就是因为韩世谔的霸气,吓退了敌军几千人。 韩世谔将手中的人头,随手扔给一名士兵,“速去禀报周将军,敌军的骑兵统领,已被我们所杀死,敌军的骑兵,已是不足为虑。” 那名士兵闻言,翻身便是骑上一匹战马,向前军统帅处奔去,这时,一名士兵将那贺安的战马,牵了过来,笑道:“将军,这还是一匹宝马啊。” 韩世谔的眼睛,顿时一亮,他还没有见过如此强健的战马,比他骑的红风,还要高半个头,韩世谔摸了摸跨下的红风,立刻笑着点点头,应道:“这是我的战利品,你们就替我收下吧!” 而前阵统帅周法尚,听说韩世谔率领的右翼,竟然击败了高句丽骑兵的围攻,更是杀死了骑兵统帅,令他的心中大喜,正好前阵这里形势危急,他己实在是抽不出兵力救援。 周法尚想了想,便是抽出一支令箭,交给那名士兵,说道:“你快速去告诉韩将军,他的功劳,我已记下,现在前阵第七营的形势危急,已三次来求救,请他率本部骑兵,速去驰援。” 周法尚说到此处,一指北方,吼道:“第七营在最北面,形势危急,还不速去!” “遵令!”韩世谔的手下,赶紧上前接过令箭,催马向自己军队所在位置的奔去,周法尚望着这骑兵奔远,他心中暗暗祈祷,但愿韩世谔他们的救援,能及时挽救前阵的第七营。 而韩世谔此时,正在和手下救助伤员,他的五千余名手下,已是阵亡七百余人,伤千余人,如今能上阵搏杀者,仅剩三千余人,这令韩世谔的心中,感到一阵黯然,他率五千名大隋府兵士兵赶赴辽东,竟已伤亡差不多三、四千人,剩下的这些人,大多都是前阵的骑兵。 这时,那名士兵,也是催马飞奔回来,将那令箭递给韩世谔,说道:“启禀将军,周将军已记功,他令我们立刻去救援前阵的第七营,那第七营已三次求救,形势十分危急。” 第386章 决战高句丽八 韩世谔闻言,站起身来问道:“那第七营目前在哪个位置?” 那名士兵,也是一指北方,说道:“周将军说是在前阵的最北面!” 韩世谔闻言,便是翻身上马,打手帘向北方望去。只见最北面的战场上厮杀惨烈,一支隋军兵力不足,处境十分被动,他立刻一挥手,呼喊道:“留下齐思帐下那两个团的人马,将这些伤员,跟弟兄们的遗体,都带回去,其余人马,都跟我来!” 甚余的两千五百余名隋军士兵,也是紧紧跟随着他,穿过激烈厮杀的阵线,向着北方奔去。 前军的第七营,是来自隋军的一支弓兵劲旅,约两千五百人,由牙将高延统领,他们在第一波防御,高句丽骑兵进攻之时,便是发挥了巨大作用。 但是随着两军,进入近身白刃战,他们弓兵的优势,便己消失了,他们也转变为刀盾军,却是遭遇到了高句丽大军的,五千长矛手的进攻。 他们两军己经激战一个多时辰,可是第七营的人马,终是寡不敌众,他们已三次向左军主将周法尚求教,此时主将高延己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此时第七营的人马,也己是伤亡惨重,面对数千高句丽军队的凶猛进攻,他们拼死抵抗,苦苦支撑着,等待援军的到来。 但是他们阵脚,已被高句丽人给冲垮,他们此时的阵型十分混乱,眼看他们就要支撑不住时,在高句丽军队的背后,忽然一阵大乱,只见一支隋军骑兵从后面杀来,瞬间将高句丽大军,给狠狠的撕开一个大口子。 只见韩世谔一马当先,此时的他,浑身如同血洗一般,挥舞手中马槊,就是一顿左刺右劈上挑下砸,勇猛异常,高句丽的士兵,挨着必亡、碰着便死,被他们给杀得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在他后面的二千多隋军骑兵,也是死死的跟随着他,他们俨如一只犀利无比的拳头,硬生生地将严密的高句丽大阵,给一劈为二。 这些高句丽的士兵,此时人人都是胆寒心裂,见他挥槊又要杀至,纷纷转身逃跑。 前军第七营士兵,见自家援军的到来,顿时都是士气大振,将包围他们敌军,给杀得节节败退,分散的隋军士兵,也是迅速又聚拢起来,渐渐己是恢复了阵型。 而高句丽军队,却是一片混乱,因为高句丽主将,见隋军援兵的到来,自己一方却是损失惨重,他们此时也是无心恋战,大喊几句,率军向东面撤去。 韩世谔奔到隋军第七营士兵们的身前,高声问道:“高将军可在?” 此时,也有几名高延的亲兵,将挡在他们前方的众人分开,抬着一副担架,从人群中走出来,韩世谔也是连忙翻身下马,见高延浑身是血,甚至他的肠子,都己露出外面,原来他己身中数矛,致命伤在前胸,已经奄奄一息,韩世谔握着他的手,低声问道:“高将军,你还能坚持吗?” 让他失望的却是,高延轻轻摇头,只见他吃力指了指周围,声音极其低微的喃喃道:“麻烦韩将军!把他们都带回中原,拜托了!韩――。” 高延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己闭目而逝,周围隋军士兵无不落泪,韩世谔叹了口气,站起身对众人说道:“高将军已阵亡,愿逝者安息,但是战争还在继续,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主将,第七营的所有弟兄,都听我指挥,我会尽一切力量,让大家都能活着回去!” 第七营剩余士兵们闻言,都是齐声大喊道:“尔等愿听韩将军指挥!” 韩世谔闻言,也是点点头,立即着手整编,这第七营的军队,发现这第七营的伤亡,己是十分惨重,二千五百人已死伤一大半,剩下的人马,己是不足千人,他们当中的五名校尉,也是早己全部阵亡。 韩世谔现在,只能将这第七营整编为三个团,将三名武艺高强的旅帅,给临时提拔为校尉,补齐了各团所缺将领,将他们迅速恢复成为,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 此时整个战场之上,都是十分混乱,两军的战线拉得太长,隋军各营人马,已经渐渐的失去了,高层将领的统一指挥,都是各自为阵,和高句丽的军马厮杀。 韩世谔翻身上马,搭手帘向四周眺望,寻思下一步的作战之地,这时,他忽然发现了高句丽的主将军旗,居然距离他们此地,只有千余步,军旗矗立在半空,十分醒目,那里应该就是敌军主帅所在的驻旗兵。 此时一股巨大的勇气,在韩世谔心中燃起,他回头对帐下所有的士兵,振臂高喊道:“尔等!可愿跟我去夺旗?” 隋军的士兵们闻言,士气振奋不已,齐声大喊道:“愿誓死跟随将军!” 韩世谔闻言,一挥手中的马槊,率领三千七百余名隋军士兵,便向着高句丽军旗所在之处杀去。 此时,乙支文德的中军,本来部署了五万五千余人,其中两万五千人为骑兵,在他们的骑兵遭受重挫后,他的中军便迅速锐减为三万人。 而在一个时辰之前,萧摩诃所率领的一万五千名隋军精锐,从他们的后面向高句丽中军,发动了猛烈的进攻,由于萧摩诃的军队,杀来得非常突然,打了高句丽的中军,一个狠狠的措不及防,瞬间冲乱了高句丽中军后面的阵脚,使其中军陷入一片混乱。 此时,两支军队的决战,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战场上两军如犬牙交错,战线拉长到十五里之远,不仅隋军主帅失去了,对隋军全局的控制,此时的隋军,已经开始各自为阵和敌军激战。 而相对于隋军人马的能征善战,高句丽军队的指挥,却是更加的混乱,乙支文德现在己经,完全失去了与麾下各军的联系,他就像一支独立的军队在和隋军激战。 乙支文德此时,亲自指挥三万军队,将萧摩诃的一万五千名隋军,给团团包围,企图将他们一举歼灭,以消除自己的一身怒气。 第387章 决战高句丽九 但是萧摩诃所率领的左军士兵,他们左军的人马,毕竟是目前隋军最精锐的军队,尽管他们的兵力,是处于绝对劣势,但是他们目前,就像一颗生铁铸成的核桃,无论高句丽大军怎么猛攻,他们依然刚硬无比,用一万五千名隋军军士,便硬生生拖住了高句丽近三万中军,这也是汉王杨谅,命令萧摩诃出击的主要目的,就是让他们拖住高句丽军的中军,减轻隋军其他军队的压力,为战场局势的慢慢反转,创造有利的条件。 战场上号角声声,战鼓隆隆,金戈铁马,激战尤酣,萧摩诃率领一万五千名隋军精锐,也是组成了长矛四方大阵,第一排士兵身材高大,臂力强劲,他们单手执矛,另一手拿着盾牌,抵御高句丽士兵的弓箭射击。 高句丽军队的一次、又一次猛烈进攻,都是被他们给死死顶住,将尽三万高句丽的中军,围攻他们近一个时辰,却是依然无法击溃这支隋军。 此时乙支文德的眼睛,都己经气得杀红了,于是大声喝令道:“我们的那些骑兵呢,贺安他又在哪里?快给我调骑兵前来冲击!” 在他旁边一名高句丽将领闻言,赶紧回道:“将军!贺安将军他已经阵亡了,而他帐下的骑兵,更是被隋军杀散,无法聚拢过来!” 乙支文德闻言,猛地呆了一下,之后,就狠狠把手中的战刀,狠狠的摔在地上,气急败坏的骂道:“让我们主动进攻隋军,就是最大的失策!” 在这时刻,己支文德旁边一名亲兵,连忙给乙支文德使了个眼色,乙支文德这才醒悟过来,因为渊盖苏文,就在自己身旁,他这样骂渊太祚,确实是有些不妥。 此时渊盖苏文,也是满脸羞愧之色,只见他上前抱拳道:“将军言之有理,我们确实不该主动出击,使骑兵损失惨重,否则那两万骑兵,便是足以冲溃隋军的防御。” 乙支文德闻言,呆了呆,也是叹了口气,喃喃道:“你父亲也有他的道理,一直拖下去对我们士气不利,只是谁也想不到隋军的弓弩阵,是那么的强大,这事也不能全怪他。” 渊盖苏文闻言,也是默默点头,他忽然想起一事,连忙提醒乙支文德道:“将军,我们这样全力进攻这支隋军,军旗那边,恐怕护卫的兵力,便会不足,若被一支敌军趁虚杀来,后果恐怕很严重。” 在他的话音刚落之时,西面爆发出一片喊杀声,西面围攻隋军士兵的三万高句丽士兵,顿时就是一阵大乱,隋军是从他们背后杀来。 乙支文德此时,也是大吃一惊,因为西面是他们高句丽中军的驻旗军,而且他们军旗就在那里,隋军从西面杀来,显然是针对军旗,他顿时急对渊盖苏文,命令道:“渊将军!可是率五千骑兵,去支援西面,尔等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军旗” “遵令!”渊盖苏文得令之后,便是立刻调转马头,率领五千骑兵,就向西面杀去。 此时,那些被高句丽大军,围困的隋军也发现了西面的异常,这是有隋军杀过来了,立刻有隋军士兵禀报了,在军队中指挥作战的萧摩诃。 萧摩诃闻言,随即探首向西面眺望,只见西面如波开浪涌,一支犀利的隋军,从他们的背后,杀进了高句丽的驻旗军中,目标非常明确,就是针对敌军的军旗。 萧摩诃的目力,远超寻常人士,此时他看见一杆迅速移动的战旗上,也是绣着一个韩字,这让他的心中,不由暗忖,喃喃道:“难道这些人,都是韩家那个小子的人马吗?” 萧摩诃此人,也是知道了韩世谔的胆识,因为一般的将领,都是没有这种,进攻敌军主帅军旗的勇气,但是韩世谔此人,却是敢于发动进攻,那么这支人马的将领,一定就是那个小子。 想到此处,萧摩诃的心中,也是燃起了一种争雄的勇气,只听他高声喝令道:“将士们!我们的援军已到,继续顶住敌军进攻,等待我的命令!” 萧摩诃此时,却是并不急于改变战术,因为他需要等待韩世谔他们,这次突击的效果,因为如果韩世谔他们的兵力不足,那么他的军队,恐怕也会很快,就被淹没在高句丽大军的反攻浪潮之中。 萧摩诃的眼睛,也是慢慢眯了起来,他也很是期待,能看见韩世谔他们,砍倒高句丽军旗的那一刻。 韩世谔此时率领两千七百多名隋军士兵,从他们的西面,攻入了高句丽大军的中军阵营,他率领两千五百名隋军骑兵为先锋,战马奔腾,长矛挥刺,这些隋军骑兵,就如同一把锋利的战刀,顿时便已杀入敌军后背,令高句丽的士兵一阵大乱,纷纷向两边闪开。 韩世谔带领两千多隋军骑兵,就这么横冲直撞,如劈波斩浪般的,杀开了一条血路,令更多高句丽军队的阵脚,也是随之混乱起来,紧随其后的一千余名隋军步兵,也是呐喊着,跟随隋军的骑兵,就这么的冲进了,高句丽大军的阵型里。 韩世谔此时纵马如飞,他手中的马槊,也是拔打两边疾射而来的箭矢,前面冲来那两名敌将,各执长枪,一左一右向着韩世谔杀来。 韩世谔也不着急,只是挺槊疾刺,马槊如电,凶猛的槊尖,狠狠的刺进了一名敌将咽喉,将他从马上挑飞出去,韩世谔的战马红风一跃而起,从另一名敌将头顶越过,韩世谔在空中反手一戟,刺穿了另一名敌将的胸膛。 韩世谔率领帐下的骑兵,就如同如一群猛虎在羊群中奔驰,所过之处尸体遍地,血肉横飞,高句丽士兵都给吓得屁滚尿流,仓皇逃窜,他们距离高句丽军旗车越来越近,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大喝一声道:“隋军休得猖狂,盖苏文在此!” 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高句丽大将,领兵从斜刺里杀来,那人手执一柄大铁枪,分心便向韩世谔刺来,他的枪速迅猛,强劲有力,渊盖苏文这些年,也是号称高句丽第一名将,使一杆七十斤大铁枪,枪法出众,骁勇善战。 第388章 决战高句丽十 韩世谔之前,也是听说过这盖苏文的名头,他也是不敢大意,抖擞精神,挥动马槊,就是将那大铁枪向外挑去,在此同时,二人的槊、戟相撞,发岀当的一声巨响,两人都是被震得后退数步,韩世谔的双臂微麻,及时勒住战马,此时他的心中大怒,挺槊就向这渊盖苏文砸去。 渊盖苏文比起韩世谔,更是被震得双臂酸麻,他手中铁枪几乎脱手,他也是不由的暗暗吃惊,他没想到这名隋将,竟然如此凶猛,力量更是还远胜自己,他的心中,也是生出了一丝胆怯,于是挥枪封挡韩世谔的马槊。 两人战了不到七八个回合,渊盖苏文的力量,便是己渐渐不支,趁两马交错的机会拨马便逃,他的战马叫做玉麒麟,也是一匹万里挑一的宝马,马速快疾如电,瞬间便奔出一百余步。 韩世谔看了看他,可是他们此次的目标,并不是他,所以他们并没有追赶渊盖苏文,便是催马冲到高句丽的军旗之下。 这支军旗,也就是高句丽大将己支文德的帅旗,这大旗高达三丈,旗杆如碗口粗细。蓝色锦缎上绣着一只凶猛的东北虎,在原野上格外醒目。 这时,四周的高句丽士兵,也都是看出了这支隋军的企图,这令他们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地从四面八方杀来,隋军士兵们,也都是纷纷迎战而上,顶住了高句丽军队的疯狂反扑。 韩世谔见此情形,也是冷笑一声,挥舞马槊,便是猛地劈向旗杆,只听咔嚓!一声,锋利的黑色槊头,轻而易举的将碗口粗的旗杆,给一斩而断,高句丽的帅旗,也是随声轰然倒下,韩世谔手中马槊一挑,那帅旗被他挑在戟尖。厉声大喊道:“敌军帅旗已倒!全军出击!” 四周的隋军士兵,也都是一片欢呼,萧摩诃此时也是看见了,那高句丽军旗已倒,他激动得大声喊道:“将士们!敌人的军旗已倒,我军必胜,全军出击!” 万余名隋军士兵,顿时便是欢声雷动,士气大振,都是开始向,包围自己的高句丽大军发动反击,高句丽的士兵,见己方的帅旗倒下,高句丽大军的士气,也都是受到了影响,都是开始无心恋战。 与此同时,韩世谔他们,也是从他们的西面,率军夹攻而下,两支隋军虽然没有经过商议,但是他们仍然配合默契,将高句丽的军队,给杀得节节败退,西面的高句丽军队,也是率先崩溃。 紧接着,南面的高句丽士兵,也是抵挡不住隋军猛烈的进攻,军心瓦解,高句丽的士兵终是大败而逃。 “稳住!都给我稳住阵脚!赶后撤者,杀无赦!” 乙支文德此时,已经急得挥刀大喊,就在这时,萧摩诃张弓搭箭,百步之外,就一箭向乙支文德射来,乙支文德躲闪不及,一箭正中左肩,他大叫一声,翻身落马。 顿时,就有数十名亲兵急将,将乙支文德给救起,护卫着他向平壤城逃去,随着军旗被夺和乙支文德受伤逃走,高句丽军的中军终于崩溃了,数万高句丽士兵四散奔逃,被隋军追杀,死伤惨重,投降者不计其数。 至于高句丽那边,由于他们中军的溃败,甚至严重影响了高句丽军的全局,战场形势开始迅速扭转,高句丽军队败像已现,渐渐已支持不住了。 “浑蛋”城头上观战的渊太祚,忍下住狠狠的一拳,砸在了身边的城墙上,他原以为十八万大军,定然可以战胜对方,却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盘好棋,竟然被乙支文德给下输了,此时他的心中恨得流血,急声喝令道:“速令城里的后备军,立刻杀出去,一定要给我挽回战局!” 平壤的西城门,顿时大开,近七万高句丽的后备军,也是从平壤城内杀了出来,向七八里外的战场杀去,但是他们只奔出数里,不远处的树林内,顿时鼓声大作,一支一万人的隋军士兵,猛地从树林里杀出,来势凶猛,将城里的高句丽后备军,给一冲两段。 冯升厉声大喊道:“儿郎们,报仇的时刻来到了,都给我杀尽高句丽的敌军!” 只见,这些隋军士兵们,爆发出一片怒吼,他们带着满腔的仇恨,向着高句丽的军队,便是猛扑而去,战刀挥舞,长矛疾刺,杀得高句丽士兵哭爹叫娘,惨叫声响彻城外。 此时高句丽的后备军,也是一阵大乱,他们虽然人数众多,但是他们大多数,都是刚刚拿起武器的平民,战斗尚未开始,便被凶猛无比的隋军军士,给杀得吓破了胆,还没有来得及出城的高句丽士兵,吓得纷纷退回城内,出城不久的高句丽士兵,也是连忙调头向城内奔逃。 这时,战场上的高句丽军主力,也是终于全线崩溃,高句丽军兵败如山倒,十数万高句丽士兵,都是丢盔卸甲,没命地在旷野里狂奔逃命,隋军在后面衔尾追杀,杀得高句丽士兵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大地,无数高句丽士兵,都是吓得跪下求饶,投降者者不计其数。 而平壤的西城门,此时也是迅速关闭,任由隋军士兵,在城外追杀败亡无助的高句丽士兵,渊太祚也是给惊得目瞪口呆,良久,他才仰天长长叹息一声,悠然道:“悲哉,大势已去!” 此时的平壤城内,已是被一片凄风惨雨笼罩,人人自危,家家哭泣,大街上冷冷清清,看不见一个行人,沿街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大家恐惧之极,都是在等待着隋军破城的一刻。 几乎每家每户,都在疯狂地掘地三尺,掩埋值钱的财物,年轻妇女更是以墨涂面,自残肢体,唯恐城破后被隋军掳走。 这时,一辆马车从王宫里驶出来,数十名侍卫骑马跟随在两边,在那车窗内,露出了渊太祚那张苍白的脸庞。 就在刚才,他终于同意了婴阳王高元的决定,向隋军投降,由于决战惨败,他暂时失去了话语权,军政事务的主导权,已经被高元取代。 第389章 受降一 事实上,渊太祚本人,还是不想投降,因为在平壤城内,还有三十余万的人口,再加上高句丽各地的百万人口,他们高句丽至少,还可以再征兵二十几万,而那些隋军,由于远途征伐,未必能持久。 但是渊太祚也很明白,意外现如今高句丽的所有朝臣,都是一边倒地支持高元他们,如果自己再是坚持下去,恐怕高元可能就要发动,针对自己家族的兵变了,所以渊太祚,只得把城内的主导权,交给了高元。 片刻,他的马车慢慢的驶入了府宅,渊太祚下了马车,便快步向内堂走去,同时吩咐侍卫道:“把陈伯固给我找来!” 陈伯固原本是南陈的王子,他在南陈的时候,与人合作,企图杀了南陈皇帝陈叔宝,震动南陈与大隋两国的朝野,你他们造反失败后,陈伯固便是畏罪潜逃入高句丽,后被渊太祚所庇护。 片刻之后,身材矮小的陈伯固,便是被那侍卫,给带进了渊太祚的书房,陈伯固同样惶惶不可终日,他也知道了高句丽决战失利的消息,此事更让他感到了绝望。 他以为渊太祚他们,一定是要把自己交出去,好向隋人求和,在刚走进书房的大门时候,他便是跪下泣道:“大人是要为我送终吗?” 渊太祚闻言,沉思片刻说道:“隋军此次功击我们高句丽,用的理由,就是你在我们高句丽,如今隋军兵临城下,我们的平壤城,已经不在安全了,婴阳王他们,是想把你交出去,但我说服了他,现在只能用一个折中的办法,宣布你已畏罪自杀,再把一颗人头送给隋军,至于你本人,我会派人把你连夜送走!” 陈伯固闻言,也是磕头,哭泣道:“莫离支大人之恩,我陈伯固感激万分!” ······ 入夜,相对于高句丽王朝内忙的的上蹿下跳,隋军大营内也是灯火通明,汉王杨谅也是高兴的下令,杀猪宰羊犒赏三军,今日白天的一场决战,隋军全歼高句丽十几万精锐,杀敌十三万,俘敌四万五千人,逃走者不过数千人,隋军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此时的帅帐内热闹喧嚣,一盘盘烤得金黄喷香的羊肉,飞快的送入大帐,每个人的桌前,都是摆满了喷香流油的烤肉,令人大快朵熙。 数十名隋军将领,都是以茶代酒,纷纷敬向萧摩诃和韩世谔,他们二人都是这场大战,获胜的关键,正是他们二人,领兵击溃敌军中军,扭转了整个战局,令在场的每个将领,都是对他们充满了感激。 这时汉王杨谅,举起一碗茶,站起身来,高声说道:“大家静一静,让本王来说几句吧!” 大帐内的隋军将领们闻言,顿时立刻安静下来,杨谅此时笑道:“各位将军,因为这场战争,目前还没有结束,所以我们只能以茶代酒,等这场战争完全结束后,我们再重开酒宴,和大家好好痛饮一番。” 杨谅说完,也是看了看萧摩诃和韩世谔,缓缓又道:“这场大战,我们每个人,都是立下了功绩,本王会如实上报朝廷、上报父皇,我相信我们帐下,每一个立功的将士,都会得到封赏,这里本王尤其要表彰两位大将,一位是大将军萧摩诃,是他带兵攻克汉城,武装了我们三军那么多的投石车,这是一功,今日他统帅左军人马,杀入高句丽的中军,以一万五千人,牵制住高句丽的一万人,更是最终击败了高句丽的中军,这是二功,所以两功合一,这次东征萧将军,当记首功。” 当杨谅说完,帅帐内猛地响起一片鼓掌声,这时,所有人都是向着望去,杨谅这时,又是笑道:“而我们的韩世谔将军,在那山谷之外,先是全歼敌军五千骑兵,之后又是战胜高句丽大将军己支文德,用一千人马,将他们几万人,给打的败不成军,在前几天的东石滩那里,不但毁了那么多的投石车,又是袭击了高句丽的五千敌军,使我们能顺利在这里驻军,而在今天的大战中,更为表现神勇,不但斩杀敌军骑兵统领,更是夺取敌军军旗,和萧将军一同大败敌军中军,使我们最终能扭转战局,四功合一,这次东征,韩将军当记次功,来!我们一起敬萧将军和韩将军。” 帅帐内的众多将领,闻言都是纷纷起身,一起举起了手中大碗,吼道:“敬萧将军和韩将军!” ······ 夜已经深了,帅帐内的庆功宴,也是渐渐散去,周法尚和韩世谔二人在军营内,缓缓而行,周法尚微微笑道:“这次东征高句丽,韩将军己经立下了首功,应该有一个很好的前途了,我先恭喜将军。” 韩世谔闻言,摇了摇头,应道:“如今东、西突厥那里,正在向我们的凉洲与并洲,末将不过是为国效力,以求问心无愧罢了!” 周法尚闻言,也是斦然笑道:“如今这高句丽一战,己是渐渐平定,我们回朝,也是快要回去了吧!” 这时,在他们二人的后方,隐隐传来一阵争吵声。 韩世谔回头听声音,是乎是从帅帐那边传来,便对周法尚道:“周将军!好像帅帐那边出了什么事?” 周法尚闻言,也是却认了一下,应道:“我也听见了,好像是大帅的声音。” 韩世谔和周法尚对望一眼,于是一起向帅帐的方向,快步走去。 此时的帅帐外,已经围了数十名隋军将领,众人都是议论纷纷,都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周法尚被一名随从,给叫去了后帐,韩世谔慢慢的走到周法尚身旁,轻声问道:“周将军!是知道这是情况吗?” 周法尚看了他一眼,轻声回道:“听他们说,好像是圣意,要求大帅接受高句丽投降,大帅如今抵触很强烈。” “哦!”韩世谔闻言,也是轻轻哦了一声。 第390章 受降二 周法尚闻言,看了他一眼,奇怪的问道:“韩将军!你似乎并不奇怪?” 韩世谔笑了笑,轻回应道:“我能理解,我们大隋现在的局势,就算我们灭了高句丽,又能怎么善后?所以现在,破而不灭是最好的方案。” 周法尚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看了看周围,才又说道:“帐下很多的将领,都是告诉我,首功应该归你,但我却并不这样认为。” 韩世谔沉吟一下,说道:“就今天决战本身而言,萧将军发挥的作用,比末将更大,末将能夺旗,就是因为萧将军,领兵拖住了敌军主力,这才能使使末将,能够夺旗。” “你能这样说,足见你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以此次东征论功,你确实比不上他。”说到此处,周法尚又是微微一笑,轻声道:“如果还有下次,我希望你小子,能拿走首功,给我们前军将士争光!” 韩世谔闻言,也是笑了起来,应道:“能和周将军并肩作战,乃末将之幸也!” 周法尚对着韩世谔,又道:“希望回京后,我们能有机会,在一起喝个痛快。” 韩世谔也的欣然点头,回道:“末将也期待有这么一天!” 就在这时,汉王杨谅的亲兵队正,从大帐内走出来,对着在场的众将说道:“各位将军,这里没什么事情,大帅让大家伙,都是各自回去警戒,防止那些高句丽军马,今晚偷袭我等。” 可是令他失望的却是,众人都是没有离去,因为在场的将领们,都是能听出帅帐内出事了。 ······ 此时的帅帐内,杨谅在那满脸愤怒,负手来回踱步,他的谋臣王頍,也在一旁沉默不语,另一边长史崔侯军,却是异常的平静,此时在他的手中,正拿着一卷敕令。 就在刚才崔侯军,向汉王杨谅宣读了隋文帝杨坚的敕令,要求他接受高句丽的求降,以接受投降的方式,结束这场战争,这引起了汉王杨谅的强烈不满。 此时杨谅,回头怒视崔君肃,愤怒的问道:“你这敕令是什么时候到的,我怎么不知道?” 崔侯军闻言,却是不慌不忙的应道:“大帅!这敕令一直就在我手中,我就是为了它,才赶来这平壤城的,只是因为我们两军尚未决战,我怕影响到大帅的决策,这才没有把它拿出来。” 汉王杨谅的心中,己经十分愤怒,他眼看就要攻下平壤城,灭亡高句丽,建立不世之功,可是在这关键时刻,父皇却是下旨,要求他接受高句丽的投降,这一切的一切,令他忍无可忍。 汉王杨谅黑着脸,忿忿不平的说道:“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崔长史也不用,再说什么了,我们一定要攻下平壤城,活捉高元,本王事后再向父皇他老人家请罪!” 崔侯军此时,也是有点生气了,冷冷回道:“那样的话,大帅可就是我们大隋的罪人!” 汉王杨谅闻言蓦地转身,恶狠狠地盯着崔侯军,手也按住了剑柄,愤怒的追问道:“崔长史何出此言?” 旁边的王頍见此情形,连忙上前劝道:“大帅不妨,先听听崔长史说一说原因,圣上为什么要下这道敕令?” 杨谅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回到自己位子坐下,又道:“你说吧!本王听着便是。” 崔侯军感激的向王頍点了点头,这才走上前去,缓缓说道:“大帅!就算我们把这高句丽灭了,那么我们怎么善后,这高句丽几百万人口,我们大隋又怎么处置?押回中原吗?中原现在处于突厥来犯,到时这几百万高句丽战俘,又要往哪里放?如果不押回中原,他们又重新建国,我们该怎么办?再出兵几十万来平息?这个开支我们大隋,还承受得起吗?” 汉王杨谅闻言沉默了,他其实是想说,他可以率军长驻平壤,但这话不能说,因为说了,就是代表他有企图拥兵自立之嫌。 崔侯军说到此处,擦了擦手心的冷汗,继续说道:“大帅,在高句丽的南面,还有新罗和百济两国在虎视眈眈,尤其新罗野心极大,一旦新罗趁机吞并了高句丽,我们将面临一个更强大的敌人,那时大隋若无力征讨,辽东怎么办?” 此时王頍的心里很清楚,他做为汉王杨谅的军师,知道杨谅不能再继续,硬顶下去了,这个崔侯军即是御史中丞,又是监军,一旦他向圣上报告,汉王杨谅抗旨不尊,企图独占高句丽,拥兵自重,那么汉王杨谅,在陛下的心里的价值,定是会是大打折扣,而他王頍则是必死无疑,而且所有参加东征的将士,都必定会被此事牵连。 想到此处,王頍连忙开口劝道:“大帅,圣上深谋远虑,是从大局考虑,我们做臣子应该服从圣意,切不可违背圣上旨意啊。” 说完,王頍又是给崔侯军,递了个眼色,因为他的话,已经说到位,关键是要给杨谅一个台阶,崔侯军会意,他也不是个蠢货,便是开口笑道:“当然了!本官能理解大帅为国建功的心情,这样吧!大帅再考虑一夜,明天我再听大帅的正式决定,您看如何?” 让他们二人失望的,却是这杨谅毫不领情,只见他冷笑一声,慢慢站起身,缓缓说道:“高句丽从无信誉可言,投降只会是他们策略而已,今天投降,明天又会反复,我们只有抓住高元,我们才能彻底取得胜利,否则这场战争毫无意义,崔长史,所有后果由我来承担,明天我一定要攻下平壤,活捉高元,谁若在言,后果自负!” 王頍闻言,顿觉要出事,连忙向崔侯军看去,果然见他大怒。 而崔侯军也是没有想到,杨谅竟然如此固执,他的眼中喷着怒火,狠狠盯着杨谅,一字一句的说道:“大帅是一定要违抗圣意,自取其祸的话,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但是军中的将士们,却是不能被你牵连。” 说到此处,他便是转身大步走出帅帐,帅帐外围着近百名隋军将领,一齐向他围拢上来,崔侯军深深的吸一口气,高高举起手中的敕令。 第391章 回府一 “将士们!我作为监军御史中丞,作为军中长史,我要告诉大家一件事,那就是圣上已经下旨,要求我们停止攻打平壤城,接受高句丽王的投降,结束这场战争,但你们的大帅!却是想要抗旨不尊,一定要与圣旨对抗到底,他愿意背负拥兵自立的罪名,那你们呢?” 崔侯军的一席话,让在场所有的隋军将领,都是一片哗然,他们谁也想不到,大帅竟然已经到了抗旨不遵的程度,而且作为监军的崔侯军,竟然说出了拥兵自立,这种狠话,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代表问题严重了。 这时,汉王杨谅也是大步,从帐内走了出来,闻言,厉声大喝道:“本帅几时,说要拥兵自立,崔侯军,你休得血口喷人!” “大帅!现在的你拥兵在外,可以独占高句丽称王,圣上下敕令给你,你也毫不理睬,你自己说吧!究竟是什么企图?” “本帅!只是是为了让高句丽的王族,真正投降于我们,让他们绝没有其他念头可想!” 崔侯军闻言,缓缓摇头,又道:“那只是大帅一人所想,朝中是没有人,会相信你所说的,而且,你不能牵连别人,还是让将士们,自己来选择好了。”说道此处于,他对在场所有的将领喊道:“各位将军!谁愿意违抗圣意,跟随来大帅,攻打平壤之人,还请举手!” 大帐外的将领们听闻此言,都是变得鸦雀无声,没有一个人举手。 汉王杨谅顿时就急了,大声喊道:“将士们!攻下平壤,活捉敌酋,彻底战胜高句丽,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所有后果我来承担,和各位无关!” 这时,几名汉王军的统将,都是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但除了他们十几人,其他的将领,都是没有一人举手,汉王杨谅深深失望了,在他看来,竟然只有十几人支持自己。 这时,崔侯军又是高声喝道:“遵从圣意,接受高句丽王投降,支持我崔侯军的人,还请举手!” 慢慢地,一个又一个隋军将领,举起了他们的的手,此时所有的将领,都是保持沉默,但都是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除了那十几名汉王军的将领,此时,那十几人几乎都是,同时转身离去了。 汉王杨谅向后踉跄退了两步,仿佛是一下子,变得苍老了很多,良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发生在开皇十七年初秋的平壤之战,最终使大隋取得了高句丽战役的胜利,但此时大隋有着外患,已是无力将高句丽灭国,隋文帝杨坚,最终采纳了高颖的方案,接受了高句丽的投降。 由于平壤决战,高句丽军惨败于隋军,以渊太祚为首的主战派,己径失去了大部分城主的支持,渊太祚此时闭门不出,不再过问军政事务。 婴阳王高元夺取了主导权,他任命大对卢权桓,为高句丽的全权代表,向隋军请降,并且答应隋王朝一切条件,高句丽向大隋王朝纳土称臣。 而那些叛逃高句丽的南陈王室陈伯固一行人,已于兵败当天畏罪自杀,高句丽人,也是交出了他们的人头。 最后,汉王杨谅,也因疲劳过度而病倒,由王頍与周法尚几人同管,暂时接替他的军权,隋军在休整十天后,便正式班师回朝,至此,第一次高句丽战争结束了。 ······ 两个月后,在大兴城中的侍郎府中,韩世谔与韩憎寿二人,正在他府中的房屋里,在室里的一釜茶,已经到了三沸了,韩世谔向自己面前的茶碗里舀了一勺,拿起来轻轻地吹了口气,又把碗放下,对韩憎寿说道:“二叔!此次我们攻击高句丽,可是在最后的关头,陛下却是让我们撤军,这不是让我们白去吗?还牺牲了那么多的将士们!” 韩憎寿闻言,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又道:“小四!这次征伐高句丽,也不能说是完全失败,那高句丽王毕竟给吓到了,上表请罪,自称辽东粪土臣元,在说我军在战场上攻城略地,又逼得高句丽王称臣求和,也算是至少达到一半的目的了,皇上因为这个原因,一定还会对你加以封赏的。”。 韩世谔闻言,摇了摇头,又道:“二叔!您想得太简单了点,我们马上就要与突厥人大战,小侄在这次征讨高句丽之时,差点就不能活着见到爹娘了!” 韩憎寿闻言,先是叹了口气,之后才道:“老夫也知道这次的战况,前些天的上午,朝中接到边关急报,突厥那里风云突变,都蓝可汗与达头可汗连兵四十万,在并州北边的白狼塞外,与染干所部大战,染干大败亏输,部下非死即降,连染干的妻儿老小,都被都蓝可汗全部俘虏,他的儿子和侄子共三十多人,全被都蓝可汗所杀,只有三个儿子侥幸逃得一命,跟他带着百余名亲信流亡,现在的染干,已成丧家之犬,我大隋是得要准备和突厥的决战了。” 韩世谔闻言,也是倒吸一口冷气,与同样有些失色的韩憎寿对视一眼之后,韩世谔便是问道:“二叔!怎么会这样?!” 在韩世谔他们的心里,虽然早就预料到了染干,是难以抵挡都蓝可汗和达头可汗的联手一击,但也不曾想到染干部如此不堪一击,只一个月不到,居然就输成了光杆司令。 韩憎寿将脸色收了收,摇了摇头回道:“说到底还是人心所向,染干并无大汗之才,只是靠了我们大隋的扶持,娶了我大隋的公主,又占据了靠近我边关的漠南之地,才得以立足的,可是在突厥人的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挟隋自重的民族败类罢了,这次都蓝可汗和达头可汗连兵四十万,声势动天,染干在漠南一带的部落,纷纷倒戈投降,本来染干还有十余万部众,可是决战之时,手下只有不到三万人,自然是一战而溃。” 第392章 回府二 韩世谔闻言叹道:“二叔!真乃神机妙算。” 韩憎寿闻言,摆了摆手,又是说道:“圣上有旨,明天一早,我就要和越国公杨素一起,前往东宫,向太子殿下宣旨。” 韩世谔闻言,微微一愣,奇怪的问道:“二叔!宣旨?去东宫宣什么旨啊?” 此时,韩世谔的心头,浮过一片巨大的阴影,帐下隋军将士们,与那些高句丽人的那一张张变得惨白的脸,在他的眼前一次次的闪过,而那一张张苍白的脸上,看着自己时的眼中,似乎闪过的仇恨与杀意,更是让他的心中一凛。 韩憎寿看了魂不守舍的侄子一眼,叹了口气,应答道:“陛下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了传言,说是苏孝慈被免去兵部尚书,兼东宫左卫率的职务时,太子殿下曾经大怒,撸起袖子说过,此仇此恨,以后一定要报。” 韩世谔闻言,他的心中,也是嘀咕起来,心道:报仇?向谁报仇?那天害得苏孝慈给免官外放的,不就是自己一行人吗? 韩憎寿看到韩世谔的脸色微微一变,知道他心中所想,轻笑道:“你小子勿虑,太子不是冲着你来的,他主要是恼恨向陛下进馋的小人,不是冲着你的,他是个直性子的人,有时候气了就会发发脾气,可不是当真的,老夫与他相交多年,对太子的脾气,也是有些了解。” 韩世谔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二叔!那太子的这话,又是怎么传来陛下耳朵里的呢?还要专门派越国公跟您宣旨?” 韩憎寿也是叹了口气,轻声道:“还不是人多耳杂呗!那苏孝慈曾经护卫太子多年,在北周时期就长伴太子左右了,情同父子,所以太子一时气愤,说得过火了些,当时他身边的人也多,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才有此祸,那圣旨想必是责怪太子的,可能会连着往年一些太子,做得不太恰当的事情一起提,只是老夫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何会派我前去。” 韩世谔闻言,叹了口气,说道:“二叔!可能有些话,是有意说给高仆射他的吧,现在在陛下眼里,您是他一手提拔的,所以您就是他的人,有些事情也需要通过我们这种人,给他传递某些信息,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对高仆射而言,他还是跟着陛下走比较好。” 韩憎寿闻言,暗然说道:“老大人说过,为人臣者,当尽人臣的本份,只要我高熲当这尚书左仆射一天,就是一片赤胆忠心就不会变,我们还是勿再多言。” 韩世谔闻言,也是没有在继续说下去,二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后,已是下晚时分,韩世谔便是起身离去,韩憎寿站在阁楼上,看着夜幕中的大兴城,似乎若有所思。 韩世谔一行人,骑在马上,今天韩憎寿的一席下,让他的脑海中,不由得的想入非非。 东宫,从春秋以来,就一直被作为太子的别称,最早的出处可以追溯到《诗卫风硕人》,到了隋朝时,也开始泛指太子所居住的宫殿,大兴宫建成之后,东宫也在这大兴宫内的东侧,并不象越国公府那样,是建在大兴城内的百官坊。 东宫的正门外蹲着两个大石狮子,兽头大门,门前分两列站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之上有一匾,上面用烫金字写着东宫二字。 按照大隋的律法,在东宫以内,设了一些官员来辅佐太子,这些人职务不高,但都是太子的亲信。 谁都知道,以后要是太子顺利登基,这些亲信就是从龙之臣,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因此许多人削尖了脑袋向这里挤,甚至有些人放着四五品的正式官职不做,也要在这里想求个跑腿的差使。 现在站在杨素车前的,就是东宫左庶子唐令则,这人年约三十左右,贼眉鼠眼,眉角上翘,脸上搽着脂粉,挂着谄媚的嬉笑,头发上抹得油光光的,一只苍蝇一直试图在上面停留,却总是滑得站不住脚。他穿了一身上好的绸缎圆领官袍,上面绣着铜钱通宝图案。 “越国公啊,太子殿下,他已经在里面,恭候了您有大半个时辰了,您看您老人家一早就过来了,却一直不肯进去,令则不才,斗胆请教您可是在等什么人?” 杨素今天一身大紫朝服,蟒袍玉带,戴着乌纱帽,上面嵌着八块指甲盖大小的翠玉,正合他二品右仆射的身份,脚踩厚底官靴,正坐在一辆打着冠盖的车上。 而韩憎寿他们一行人,也正在杨素的身旁,听到这唐令则的话,杨素却是笑了笑,解释道:“老臣奉皇上的诏书,前来东宫,有些事需要请教一下太子,只是出门出得急了,这诏书忘了随身带,现在正在叫人快马回府去取,还请太子殿下稍安勿躁,再等片刻。” 唐令则闻言,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神情,只是一闪,马上又换了一副笑脸,陪笑道:“越国公啊,您也知道太子殿下性子比较急,他已经在里面更好衣,等了您一个多时辰了,要不您先入府喝喝茶,和太子殿下聊上几句?”见杨素依旧没有反应,又是说道:“您老也好久没来府上了吧,太子殿下可是一直记挂着您呢,前些日子您凯旋归来,太子殿下还说过,要亲自到您府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杨素的鼻子里,却己重重地“哼”了一声,表情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怒斥道:“几年前冬至老臣一时糊涂,擅入东宫朝拜太子,结果引得陛下大怒,这事你难道会不知道吗?此事本是我们做臣子的失误了,这些年来老臣,每次想到此事都会自责不已,怪自己没尽到当朝大臣的职责,今天你还想让老夫私入东宫,是想要我惹人非议吗?你是何居心!” 唐令则闻言,一下子就给吓得跪倒在地,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连忙解释道:“下官,下官真的没那意思,真的只是一时失言,越国公还请千万包涵,万勿把此事说与陛下。” 第393章 太子的末日一 杨素此时也是扭过了头,不看他在地上的丑态,而似乎是在自顾自地喃喃说道:“陛下既然有诏书,命我持诏入府,那么诏书不到,老臣就不能随便进去,不然就是违制之举,更加是对陛下的不忠。” 说到此处,杨素似乎才想起似的,又道:“至于那忘带诏书之罪,回头老臣自当会向陛下领罪受罚!你先回去吧,多说无益,诏书到时,老臣等人,自当会入府面见太子殿下。” 唐令则闻言,只能无奈的磕了两个头,灰头土脸地站起身来,便是转身离去,而杨素看着他那落寞的背影,也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日头已过中午,壮如熊罴的杨府家将,穿着一身黑色铠甲,那强健的体魄,也是体现了他的高超武艺。 那人驾了一匹马,那匹马瘦骨嶙峋,慢腾腾地颠簸而来,等到了杨素的车前,那名家将大声叫道:“吁!”可世他跨下的马,却是置若罔闻,仍是自顾自地向前行,直到那人用力地拉了半天缰绳,才是不情愿地停了下来。 那名亲卫,是杨素帐下的十八名铁卫,他原来的名号,己经不重要,如今的他,名号杨四,只见这杨四上前两步,毕恭毕敬地,把诏书双手奉上,眼睛扫了一下四周,只见韩憎寿和他最近的侍卫,也是在十步以外,便低声对杨素说道:“家主!一切已按计划行事。” 杨素闻言点了点头,双手接过诏书,走下车来,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抬头看了看正在日中的太阳,右手高高捧着那诏书,昂首阔步,径直向着东宫的大门走去,其余的官员们,则是双双跟在杨素的身后,亦步亦趋,只留下了六名杨府的家将,呆在原地看车。 此时东宫守门的那十几个人,见此情况,也是一下子,就围了上来,想要阻挡,杨素也是不说话,直接把诏书高高地捧起,那杨四在后面,厉声喝道:“你们几个,难不成连陛下的诏书,也敢拦吗?!” 这些东宫的卫士们,一看那诏书在前,马上便是低头退下,跪伏于地,让开条路。 杨素也是没有在理会他们,便是一路走进东宫,嘴里也是高声地,不停叫道:“越国公杨素,奉旨前来东宫,太子杨勇,速速出迎!” 其实今天一大早,刚过辰时的时候,杨素他们一行人,就来到东宫外了,声称奉旨要来入府询问太子,太子杨勇虽不知出了何事,却也只能赶紧换上朝服,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吃,一直在客厅外等着杨素一行人入内。 可是,谁知杨素似乎早就计划好了,事先通过晋王杨广在东宫的内线,掌握了太子杨勇的起居时间,待他们到了东宫之后,杨素却是谎称诏书未带,让杨四回去取,杨四故意骑着驽马,他这一来一回,直拖到将尽午时二刻才到。 那太子杨勇在宫内,左等、右等,也是不见杨素他们入内,便是派了身边的亲信,左庶子唐令则,前去邀请杨素入府,却是又碰了一鼻子灰,他也是知道这杨素,定然是有意为难自己,不禁是又气又饿,到了午时实在忍受不了,便先行开饭,而在杨素一行人入府之时,太子杨勇此时,正抓着一个大熊掌,在往他的嘴里塞去。 当太子杨勇,一听到杨素他那沉稳威严的声音,正在由远及近之时,杨勇这个太子殿下,也是再也顾不得吃,直接把手中的熊掌,向桌上一丢,抹了抹嘴,甚至顾不得擦那些,有些溅在胸前的汤汁,直接就是奔出饭厅,带人向着东宫的会客厅跑去。 韩世谔的二叔,韩憎寿也是一路跟着杨素入府,进了正门,在他前方的两边,都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只见东宫内部,楼台水榭,气象万千,端地的是金碧辉煌,仪态万方,穿梭于其间的下人们,个个都是服饰华美,虽是缮丝衣服,也都绣着花边图案,男的有元宝,女的绣百鸟,配合着那些俊男美女们的脸蛋,跟晋王杨广府里的那些老仆大妈们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当他们随着尚书右仆射杨素,也是进入了会客厅,抬头一看,一块纯金牌匾悬于门口的正上方,上书客厅二字。 当他们走进厅内,放眼一望,只见这个大厅里的空间十分广阔,这大厅里所有的柱子,都是直接是镀了金的,在它们的上面,还是雕着张牙舞爪的盘龙,龙头向上,欲一飞冲天,韩憎寿一行人,一看就是皱起了眉头,他们都知道,这种龙头向上的式物,在当朝是属违制之物。 在这整个客厅里,都是摆着由沉香木打造的桌椅,正中是一张大块琥珀打磨而成的大榻,想必那太子杨勇,平时就是坐在这上面见客。 跟随杨素近来的官员们,心中都是暗想道:久闻太子杨勇豪放奢侈,今天一看,果不其然,难怪一向俭朴,甚至有点小气的陛下,会如此讨厌这个嫡长子。 杨素此时捧着手中的圣旨,左手负在背后,在这东宫客厅里站定不动,他的眼睛却是在四处观察着厅内的一柱一木,看到那柱子上的盘龙时,他也是微微一怔,随即暗然不语。 就在他的任神之间,此时从另一处的门外,猛地撞进来一个人,由于那人跑得过急,差点给门槛绊了一跤,连忙扶着门框才站定。 这人年约三十七八,方面大耳,卧蚕眉,大眼睛,天庭饱满,下颌一把飘逸的长须。头戴杏黄色洁白簪缨银翅王帽,一身华丽的黄色绸袍,上面绣着几条栩栩如生的江山海水坐龙蟒,系着条镶嵌着五颜六色上好宝石的玉带,身子略略有些发福。 要是韩世谔也在这里的话,他就会发现以前风流倜傥的太子,居然变话如此之色,杨素身后的大隋官员们,都是认得此人正是太子杨勇,也是连忙向其行了个礼。 而杨素却是依然是圣旨在手,只是向着太子杨勇点了点头,说道:“老臣奉旨前来,不便行礼,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第394章 太子的末日二 太子杨勇这一路上跑得太急,而且刚才的他正在吃饭,还未消化,这会儿他的小腹,己经产生了一阵疼痛,进门时又差点摔了一跤,心头顿时火大,但是当他一见那杨素,正捧了圣旨,也是不敢发作,于是哈哈一笑,讨好道:“有劳越国公及各位大人,亲自跑一趟,孤诚惶诚恐。” 说着太子杨勇,便是推金山倒玉柱,一撩前襟,跪了下来,口中是恭声道:“臣杨勇谨领父皇圣旨。” 杨素闻言,也是缓慢的展开了手中的圣旨,朗声读了起来。 这圣旨当中的大意是,据传前几年彭公刘昶的儿子,前太子府千年备身刘居士,横行不法,意图谋反,事败被诛,有人举报他有些余党还藏身于太子府,因此特派杨素来此,察问太子是否清楚此事。 其实这刘居士的案子,当年就是他杨素亲自和高熲二人,一手策划出来的,在那段时间里,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当时是这大兴城里的头号大案,也是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 因为那刘居士,乃是彭公上柱国刘昶之子,仗着父亲和隋文帝杨坚有旧交,而他自己,又是当了太子杨勇的千牛备身,更是掌管太子的宿卫,在那段时间,他就更是年少轻狂,负气侠义,数度不遵守法度。 隋文帝杨坚,也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好几次都没有追究他的责任,于是此人有恃无恐,更加的肆无忌惮,最后竟然养了一帮身强力壮的门客,形成一股黑社会性质的组织,更是暗中绑架一些朝中公卿贵族,当中的那些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子弟。 刘居士把这些强壮的官家子弟,给绑架到他家之后,又用车轮子套在这些人的脑袋上,叫手下们的武士们,用大棒子狠狠的打他们。 如果被打得快要死了,还不屈服求饶的人,那刘居士就会称那人为壮士,又是和他结交为友,逼迫的他,让他进入自己的黑社会团伙。 他就是靠了这种办法,让他这个具有中国特色的隋朝官二代组成黑社会集团,居然也是发展到了三百多人。 这些人不仅欺男霸女,横行街市,还无故殴打路人,由于这些人都是些官二代,大兴令也是不敢多管他们,闹到最后,连朝里公卿大臣,和后妃公主们,都要让着这帮不良少年。 可是俗话说物极必反,这帮人的胡作非为,最后也都是传到了隋文帝杨坚的耳朵里,这时,更是有人告发他们一行人,欲要图谋不轨。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令隋文帝杨坚龙颜大怒,当场下令破获了这个不良官二代集团,将刘居士等为首之人斩首,公卿大臣的子弟,受此牵连被剥夺爵位官位,贬为平民的也为数不少。 没想到事隔多年,隋文帝杨坚却又是旧事重提,直接让杨素一行人,以追查刘居士余党的名义,来质问太子杨勇,要知道此案,当年是牵涉了图谋不轨的谋反之事。 现在杨素再次翻出这陈年旧事,来质问太子杨勇,他们这用意实在是险恶得紧,但当年这刘居士,确实曾是太子的千牛备身,所以,这个扔过来屎盆子,又让太子杨勇无可辩驳。 韩憎寿此时想到这里,也是不得不佩服,杨素找的这个罪名,找得实在是高,他即没有提苏孝慈之事,却是把刘居士的案子,又给旧事重提,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太子杨勇此时一定是无所适从。 韩憎寿想到这里,也是不由得,看了看伏在地上听旨的太子杨勇,却见他的背上,也是已经湿了一大滩,他那肥胖的身躯,也是在微微地发抖,只是不知道,他是在害怕、还是在愤怒。 ······ 当杨素将圣旨一读完,那钦此两个字,还在他的舌尖上打滚之时,太子杨勇却是一下子,就从地上弹了起来,他的脸上已满是汗水,此时的他双眼圆睁,里面布满了红丝。 杨勇此时也不接杨素手中的圣旨,而是直接冲着杨素,歇斯底里的问道:“请问越国公,父皇是受何人挑唆,才会写这道圣旨?你今天来我东宫,究竟想怎么样?” 而杨素似是早己料到他有此反应,也不吃惊,只是平静地说道:“太子殿下!老臣只知奉旨行事,陛下的旨意,就是要太子殿下似查一下,东宫之内有没有刘居士的余党。” 杨勇闻言,他的声音也是抬高了八度,几乎可以说是在怒吼道:“这分明是有人,在挑拨陷害我们父子的关系!刘居士的案子,都己经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有人旧事重提,什么意思?孤如今身居东宫,平时参与的也是国事,他的这些市井无赖的恶行我哪会知道?东宫属官卫士足有两万多,每个人的行为,孤都能一清二楚吗?” 杨素闻言,他的嘴角微微一笑,不过他的语气,却是依然坚定的回道:“太子殿下还请稍安勿躁,陛下的圣旨之上,己经说得很清楚,请您查一下东宫上下有没有刘居士的余党,若是有漏网之鱼的话,正好可以向陛下证明您的忠诚;若是没有,也能自清,您说是不是?” 闻听杨素所言,太子杨勇的脸,也是越胀越红,直接上前两步,双眼直视杨素,说话的口水,都能直接喷到了杨素的脸上,只听他冷漠的回道:“越国公!此事不用再查,孤现在就能告诉你,我的东宫没有什么乱党反贼余孽,哪个狗东西想陷害我,叫他再找个别的理由来,孤等着!” 在他说完这句狠话的时候,他便是气乎乎地走到一边,随手拿起一个茶杯喝起水来,因为跑了这一路,他实在是渴得紧。 让他失望的是,杨素并没有被他的言语所惊慌,因为杨素要的就是他现在这个样子,激怒杨勇就是他此行的目的,于是他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道:“太子殿下,请注意你现在的言行,老臣今天是奉了皇命前来,不是故意为难你,你的一举一动老臣都会如实向陛下禀报。” 太子杨勇闻言,再也忍不住了,于是将手中的茶杯,向地上狠狠地一掷,只听“啪嗒”一声脆响,上好的青瓷茶杯被摔成了一堆碎片。 第395章 太子的末日三 杨素此时双手骈指着杨素,怒吼道:“杨素!你别以为孤是傻瓜,你是这些人,受老二所派,成天挑拨孤和父皇、母后关系的,不就是你和宇文述这些人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投靠了老二?今天你来这里,不就是想要找孤的碴,好向父皇告我黑状吗?尽管去告,孤受得了!” 杨素闻言,只见他瞪圆了眼睛,那两条剑眉倒竖,浑身上下竞然散发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义正言辞的说道:“太子殿下,你今天的表现太过分了,老臣奉旨带人前来,向你询问,可你不但不遵旨回答问题,还无中生有地诋毁老臣,老臣可是从没因私去过晋王府,倒是几年前的冬至时,曾和百官们一起来这里朝拜过你。” 太子杨勇刚才伏地听旨时,满脑子就是被人陷害的愤怒与不平,一下子如火山暴发般地发泄情绪,但刚才一听到杨素提到当年冬至朝拜之事,他的心中陡然一惊,瞬时又是害怕了起来,因为他也是突然联想到自己两年前,就是因此事犯了父皇的忌讳,现在父皇还又提到刘居士谋反的事情,甚至专门派了越国公杨素,亲自前来当面质问,这绝不是偶然。 想到此处,太子杨勇下思的咽了泡口水,又看了看杨素,只见他仍是在神情冷峻,直视着自己,他的眼神之中,似乎还带有一丝成功者,看着失败者的嘲讽,又似乎有一丝哀怜。 杨素见杨勇也是不再发飙,便是知道他已经想到这层了,于是开口说道:“太子,您既然己经说了,东宫里没有刘居士的余党,那老臣等人,这就回去向陛下复命了。” 太子杨勇闻言,一下子是失声叫了起来,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去拦杨素,连忙说道:“越国公请慢。” 杨素闻言,也是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问道:“不知太子殿下还有何事?” 太子杨勇的脸上,也是换上了一副笑脸,陪笑着说道:“越国公,刚才孤是有些情绪激动了,这些年来,您也知道孤的处境,父皇母后现在对孤有些看法,很少来孤这东宫。” 说到此处,杨勇的声音,抬高了一些,他的语气中有股掩饰不住的愤怒,直接说道:“这都是有些小人捕风捉影,挑拨我们父子君臣间的关系,所以孤一听到,有人拿当年的这桩旧案,还来做文章,所以本能地就发起火来,孤不是针对您的,还请您千万别见怪。” 说完,杨勇转向了身边的唐令则,唐令则刚才随着太子杨勇,一路从饭堂奔进这会客厅,一直站在一边,太子杨勇发火的时候,他本想上前劝导句,但一看太子杨勇那种怒发冲冠,犹如一头愤怒雄狮的样子,又吓得缩了回去,低头不语。 “唐左庶,你快去通知一下刘詹事,让他仔细查查,孤东宫现在所有属官和卫士里,有没有以前跟刘居士有过关系的人,查到之后迅速来报。” 唐令则领命,随即大声地说了声“是”,之后便是一溜小跑地奔出了殿门。 杨素闻言,也是停下脚步转过了身,笑了笑说道:“太子殿下有这份忠心,老臣一定向陛下如实禀报,还请您查到了结果以后,能尽快通知陛下。” 杨勇闻言,微微一楞,疑问道:“越国公就不能稍坐片刻吗,等孤查清情况之后,再回报父皇也不迟啊?” 杨素闻言,沉声说道:“太子殿下!陛下给老臣的命令,可是即刻回报,刚才太子殿下也说得清楚了,太子府没有刘居士的余党,老臣一定会把这句话带回的,至于你后来说要再查,我也会向陛下反映的,有了结果的话,还劳烦你自行通知陛下。” 太子杨勇的脸,一下子就变了颜色,急忙问道:“杨素,你是什么意思,你刚才故意激我,是想捏造罪名,陷害孤吗?” 杨素闻言也不害怕于他,正色又道:“老臣是奉陛下的圣旨,前来询问太子殿下,而你的每一句话,都必须如实反映!太子殿下还请试想,如果今天是陛下亲临东宫,你开始说的那些话,还可能收得回去吗?” 杨素的一席话,令太子杨勇一下子,就如同斗败了的公鸡,只觉的一阵天旋地转,直接后退两步,然后瘫倒在了椅子上,他的脸色也是变得煞白,额角上的冷汗,一滴滴地顺着鬓角向下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素看着面前的大隋太子,也是不在多说话,甚至连告辞二字也没讲,只是左手一撩前襟,右手仍然高高地捧着那圣旨,直接就昂首快步而出,韩憎寿低头向杨勇一行礼,也是紧跟着杨素出门。 韩憎寿在他的心中暗叹,看来这个太子殿下,这回又要倒霉了,他无比同情地看了太子杨勇一眼,行了个礼,低声道:“太子珍重。”之后,便是跟着杨素他们向外走去。 在他们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唐令则,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边喘气边说道:“太子殿下,杨大人,刘詹事说两万多人,要一一查实,至少需要四五天的时间,您看?” 他这时,也是突然发现厅内,只剩下了太子杨勇一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杨素和那些官员们,则都是不见了踪影,一下子闭上了嘴。 太子杨勇,突然像是醒过了神来,对着唐令则大叫道:“遭了!孤中计了,老头子看来这回,是要来真的了,速速去请齐国公来商议,现在,快!” 唐令则闻言,被他的话语,和他那煞白的脸给吓到,因为自从他进东宫以来,他还从没见过太子杨勇,这样失态过,于是马上屁滚尿流地奔出了门外。 韩憎寿这一路上,也是紧跟着杨素,他此时发现,自从出了东宫的大门,杨素的表情,如同是在脸上凝固了一样,一直保持着,那种严肃与庄严,脚步虽快,却是一步步于沉稳中透着坚定,面不红,气不喘,完全是一派从容不迫的气度。 第396章 破釜沉舟之意 而杨素的那十八名铁卫,则是一路之上,都是如临大敌,他们已经考虑过最坏的可能,自从进东宫的开始,就一直力贯双臂,他们的右手,也是一直扶着刀柄,一旦有人突袭,他们随时就能作出反应。 在出府之后,杨素坐回了车上,他们扶着自己的家主上了车,在他们一旁的韩憎寿,似乎也能听到杨素,在车内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韩憎寿看了看东宫的大门,在心里暗暗地说道:“太子殿下!你如果不找高仆射,那你还能有救,如果你现在找了,那么就是神仙,也是救不了你啦。” 杨素的眼光,突然落在了韩憎寿的身上,今天从头至尾,二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杨素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说道:“韩大人!我们家封郎,让老夫向你侄子问好,另外麻烦韩大人请代老夫,向高仆射致意。” 言罢,杨素便是冷笑一声,也不顾韩憎寿呆立在原地,他车夫的马鞭,便是猛的一挥,华丽的马车绝尘而去。 而对于东宫的这个夜晚,却是显得格外的气氛凝重,太子的书房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全副武装的东宫卫士,连房顶上都有人在巡视。 高颎在接到了唐令则的传信之后,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换,就直接跟着进了东宫,他对此处,也是驾轻就熟了,尤其是这几年,一方面与杨勇亲上加亲,频繁走动也有理由;另一方面也是杨勇如今的处境不妙,需要时时找他拿主意。 高颎一路走进书房,那唐令则也是打开了墙上的开关,带他进了地下的密室,太子杨勇早已经守在了这里。 唐令则走后,密室里只剩下了杨勇与高颎两人,高颎须发皆白,一身紫色的绸缎便装,目光如苍鹰一般冷峻犀利,嘴上两抹钩须,下颌飘着一把美髯,正端着一杯茶沉思着。 杨勇也是把白天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恨恨地说道:“这一定是杨素,受了老二的指使,想要罗织一些罪名,好离间我们父子的关系。” 高颎闻言,他的眉头也是深锁,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平静地直视着,太子杨勇的眼睛,问道:“那太子殿下,现在准备怎么办?” 杨勇闻言,恨声道:“哼!孤也已经想好了,老这么给人欺负也不是办法,不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些挑拨我们父子关系的小人,以后他们只会更起劲地,教唆父皇废了孤。” 高熲闻言,抬头看着他,淡淡地问道:“那太子殿下!是准备如何反击?” 杨勇也是得意地说道:“就说杨素与老二私下勾结,联合起来说我的坏话,前些时候,他那些个儿子,不是装着和老二的那不成器的小子打架,之后进了晋王府吗?依孤看来,他们一定就是从那时候,就开始勾结上的!” 说到此处,杨勇气愤的说道:“孤最近也是听说那个杨玄纵,最近三天两头和老二家的胖小子搅在一起,肯定就是在商量这些事,你看,这才没几天就出了这事,哪有这么巧,而且那杨素的那些个亲卫,明明都有宝马,可是今天回去拿个诏书一个来回,居然能有两个时辰,还故意用匹又瘦又老的马拉过来,这小子明摆着就是磨时间,非要拖到中午我用午膳的时候,来个突然袭击,就是想激怒孤,抓孤的罪状!这一切都是算好的,父皇圣明,不会看不出他们的险恶用心。” 让他失望的是,高颎闻言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否决道:“太子殿下!若是这般去向陛下申诉,只怕废你就在当场。” 杨勇被高颎的话,一下子就给惊得跳了起来,问道:“怎么会这样?” 高颎闻言站起了身,他的眼光变得深邃起来,喃喃说道:“因为陛下找杨素来的本身,就是为了找你的罪名,他已经下了决心,要废你这太子之位了,他现在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前一阵子陛下当面问过我废立之事,就是试探我的态度,这件事你也知道,今天这事明摆着,就是他已经决定不再顾忌我们,这些朝中拥护你的老臣,开始下手了。” 杨勇闻言,一下子就颓然坐回了椅子:“那怎么办?今天先是唐左庶,落了个私交大臣的口实,后面孤又是那等反应给杨素直接抓了把柄,这下子父皇废孤的借口也有了吧。”说到这里之时,杨勇却是一下子六神无主,要掉下来了。 高颎那一直微微眯着的眼睛,也是突然圆睁,眸子里神光暴射,语气铿锵有力,却透着一股凶狠之意,冷声道:“哼!事到如今,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我已经想好了一个绝妙的反击办法,就看太子殿下,肯不肯下这决心了。” 杨勇闻言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他从没见过高颎如此神态,与平时那个沉稳谦和的帝国首辅,完全不一样。 不过杨勇突然也是意识到,高颎现在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于是他再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两步,紧紧地抓着高颎的手,声音都在发抖:“高仆射,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孤这全家老小的性命,就全交给你了!” 密室里的灯烛在摇晃着,暗暗的灯影让这里的气氛,透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配合着高颎不时的冷笑声,与杨勇那复杂的表情,一个惊天的阴谋就此展开。 而此刻的韩世谔,也是从军营回到了自己的将军府,如今已进十月,夜凉如水,冷冷的夜风吹在他的脸上,把他那发丝吹得有些零乱,而韩世谔却是浑然无觉,因为这种冷静的环境,才能让他作出最理性的判断,多年来一直如此,而今天发生的一切,更是让他整个一天都在思考着未来。 因为自己的二伯,也是将杨素的那句话语,带给了他,杨素那句冷酷的话,是在向自己,向自己二叔背后的高颖,发出**裸的威胁,今天太子杨勇再次因为他的冲动付出了代价,隋文帝杨坚在得知杨勇今天的反应后,势必会坚定易储的决心。 而那高颖的态度,又是不肯退让,不愿意放弃支持杨勇的立场,那结果很可能是陪着杨勇一起完蛋,那么不久的将来,朝中定然会翻天覆地,而自己与二叔等韩家族人,又是该何去何从。 第397章 责任 在韩世谔看来,这次的大战突厥,看起来就是高颖,跟他所带领的太子一党,最后的机会,所以他们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一定在此次对阵突厥,那由两个突厥王国联合的大军,岀很大的力。 可是让他们失望的却是,他们十分看重的染干,完蛋得实在是太过于快速,让大隋现在必须直面突厥,这次的决战无论胜负,可能对于高颖他们,都不会是什么消息。 如果隋朝这次战败,或者说未能大胜突厥,只是像开皇三年时的战争那样,把突厥给赶回草原,那么隋文帝杨坚,就很有可能会直接罢了高颖的相位,让太子一党,再也没有任何的缓回余地。 所以,就算是高颖这次,能够亲自挂帅出征,大破突厥联军,只怕也不会有太好的结果,因为突厥一完蛋,帝国北方巨大的威胁便不复存在,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高仆射也不再是那么地不可或缺,最大的可能就是给授一个三公之类的荣誉职务,高高地挂起来,被排除出帝国决策的中心,至少不会让他在易储之事上再发出什么杂音了。 不出意外的话,高颖和杨素,这次将会分别挂帅,这样一来,也会断了高颖手下留情,养寇自重的想法,因为如果自己这一路打得不好,放跑了敌军主力,而杨素却能大破突厥的话,那自己的结果只会更惨,那么他连安度晚年的养老待遇,都不一定能等到了。 而自己老爹韩擒虎,跟他帐下的几万精锐,可能也会岀征。 韩世谔想到此处,下意识的靠上了栏杆,在这如水的夜色里,他也是终于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那就是彻底地与高颖切割,想办法搭上晋王杨广这条路,以保全自己。 正当韩世谔思绪万千的时候,身后传来王洛琴那甜美的声音,只听她催促道:“公子!你怎么现在还不睡呢?你明天还要上朝呢,今天还不好好休息呀?” 韩世谔闻言,转过了头,看到王洛琴那美丽的容颜上,一双星星般的眸子里尽是不舍,他笑着把王洛琴揽进怀中,轻轻地抚着她的如云秀发,应答道:“有些事情等上了朝,就没空仔细想了,所以趁着今天晚上还有空,得好好想清楚才是。” 王洛琴闻言,就将她的螓首,贴着韩世谔的胸膛,一直没有说话,良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问道:“公子,和突厥的一战,真的躲不过了吗?你可是才刚回来啊”。 韩世谔也是心中一动,因为他身边的军国大事,他一向是瞒着王洛琴的,尤其是在她上次跟自己说过,不希望自己在次出征之后,边关的军报是前天才到的,大兴城中知道此事的,仅限于几个帝国的最高层,甚至连兵部内,都还没有开始讨论,应对突厥的事情,王洛琴却说出这话,实在让他有些吃惊。 韩世谔的心中虽然一动,但他脸上却是神色不改,只见他扶着王洛琴的香肩,托起了她的头,盯着她的眼睛,平静地说道:“琴儿!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我才回来,怎么可能就会立即岀征,还有,你实在是太聪明了,可是如果一个女人过于聪明了,可并不是一件数好事。” 王洛琴闻言这回,倒是没有象平常那样撒娇,但是她的眼睛里,却是表现出一种复杂的神情,应道:“公子!你如无必要,千万不要亲身犯险,其实咱们就这样一边当官,一边做生意不也挺好的吗?兵凶战危,打胜了突厥也未必有多少好处,万一出点闪失,你可是让琴儿怎么办啊!”说到这里,王洛琴的眼中,已经是泪光闪闪,只见她把头扭到一边,抹起眼泪来。 韩世谔闻言,也是摇了摇头,劝解道:“琴儿!我也不瞒你,西突厥的达头可汗和******都蓝可汗,已经联合起来,他们两国一起连兵,兵力高达四十万,已经大破染干所部,兵锋直指凉洲与并州,我们这回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让突厥大军,趁势攻击我们大隋边境。” 王洛琴闻言,也是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猛地抓住了韩世谔的双臂,声音都在发颤的问道:“什么?突厥人的四十万大军?公子,这也太危险了,这场战争,你一定要推掉,那些突厥人,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是一定不会收手的,他们在大胜之余,可能会冲击边关,你们这时候去边关,那简直就是在送死啊!” 此时,随着王洛琴的表情,一而再地变化,在不知不觉之间,她的指甲也是掐进了韩世谔的肉里。 韩世谔也是被她给掐的,皱了皱眉头,说道:“你就放心吧!我也是岀生入死这么多场战异,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王洛琴轻抚了抚胸口,她的神情轻松了一些,但是她的眼神之中,还是透出一丝疑虑,问道:“公子!此话当真?” 韩世谔也是笑了笑,说道:“琴儿!我还没有享受够人生呢,你家公子现在犯得着拿命去拼吗?你就放心吧!” 听了话,王洛琴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只见她轻轻地揉着韩世谔的肩膀,轻声道:“公子!刚才我一时情急,掐到了你,还疼吗?” 韩世谔闻言,也是哈哈一笑,再次把王洛琴抱进了怀里,安慰道:“怎么会呢?” 王洛琴的头,也是深深地埋进了韩世谔的臂弯里,轻声地呢喃道:“公子!答应我,就算要去,你也一定要平安回来,琴儿不求你能大富大贵,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为了琴儿,可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韩世谔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他的心中却在暗叹,心道:琴儿!原谅我!因为我早已经踏上一条不归路了,已经不可能再回头,我韩世谔要么就是权倾天下,要么就会是死无葬身之地,为了你们这些家人,我也只有全力去拼。 第398章 分赏功臣一 一夜无话,第二天的一早,韩世谔便是穿了一身官服,前往皇宫,在宫门缓缓打开之后,群臣也是按照先后次序入门,蔚为壮观。 今天像韩世谔这一类,应旨入宫的人也并不多,连上韩世谔,也不过十六七人而已,虽然韩世谔心情,也是颇为激动,但是他的面上还是保持着淡定,而其他几人却都是一脸的兴奋,互相寒暄着,都显得很是亲切热情。 韩世谔也是深知,这些人也都是各个世家的亲信,如今是要进宫受封,虽然表面上一个个笑嘻嘻的,满面春风亲切热情,但是在这些人的肚子里,估计也都是满腹的心思,看他们虽然笑眯眯地说这话,但是翻来覆去就是那些滴水不漏的客套俗话,那显然都是在互相提防着。 他们并没有等太久,听得鼓号声响,又听执事太监那尖利的叫喊:“群臣入殿!” 群臣束冠理衣,在那执事太监的引领下,又是两条长龙般,齐头并进,在戒备森严的军士们注视下,进入了刚刚打开的正殿门。 在这道路两侧,守卫们更是森严无比,他们那一双双犀利的眼睛,也都是凝视着每一个经过的臣子,到达巍峨宏大的主殿前,早有太监打开朱红色的大门,更有殿前太监高声喊道:“群臣入朝!” 于是,臣子们再次分成两列,踏上石阶,徐徐进入了宽阔的主殿中。 群臣在殿中站定,朝臣们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整个主殿上,只闻到檀香味和臣子们的呼吸声,气氛压抑到极点。 片刻之后,终于传来了执礼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众臣早朝!” 只见隋文帝杨坚,在给事营将士们的护卫下,缓步走了出来,他此时的面色有些泛黄,一绺青须修理的整整齐齐,在几名执礼太监的簇拥下,走到龙座边坐下,臣子们立刻都跪倒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隋文帝看起来似乎有些疲倦,抬了抬手,执礼太监立刻叫道:“众臣平身!” 在场的众臣,也都是拜谢起身,朝堂先是一阵沉寂,片刻之后,隋文帝才轻轻咳嗽一声,执礼太监立刻道:“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高颎闻言也是站了出来,回禀道:“启奏圣上,应圣上宣召,征讨高句丽的有功之人,皆已入殿!” 高颎声音平静,气定神闲地奏道:“此番入殿,共有十六人,皆是在平叛之战中有功之人,还请圣上谕旨封赏!” 静静坐在龙座上的隋文帝杨坚,听闻此话,也是终于动了动身子,说道:“萧摩诃、萧爱卿可来了?” 萧摩诃闻言,急忙出列跪伏在地,回禀道:“臣萧摩诃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隋文帝杨坚的嘴角,带着一丝笑容,说道:“萧爱卿,朕可是等了你好久啊!” 朝臣们闻言,都颇为奇怪,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忽然说出这句话,这句话看似平平无奇,但是内里肯定是充满了某些意思的。 就连萧摩诃本人,也是颇为不解,但还是恭敬回道:“微臣也无时不在思念圣上,只望圣上龙体安康,我大隋国泰民安!” 隋文帝杨坚淡淡一笑,又道:“朕与两位仆射己议定,由你担任右骑卫将军一职,朕觉得你担当此任,实是最佳人选。”随即轻轻挥挥手,旁边的执礼太监,已经端起金盘,从龙坛上走下来,到萧摩诃面前停住。 在那金盘之中,锦布掩盖。 隋文帝杨坚此时的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和气的说道:“萧爱卿,这就是你的官印,自今而后,右骑卫左军将军一职,就交给你,你可莫负了朕的期望!” 萧摩诃的双手举过头顶接过官印,大声道:“微臣谢圣上隆恩,微臣必定鞠躬尽瘁,不负圣上所望!” 在接萧摩诃过官印的那一霎那,朝堂两侧的臣子们目光各异,在他们当中有着不屑、愤怒、讥笑、妒忌、羡慕、亦有欣慰、兴奋、高兴、各种表情,人间百态,不一而足。 在退萧摩诃退下之后,其它各人也都安排了官位,而且当朝领了印,不过也都不是什么重要官职,毕竟真正的好位置,早已经被那些世家,给瓜分的一干二净。 韩世谔静静站在朝列最后面,许久之后,他终于听到执礼太监叫道:“左侯卫将军韩世谔上前听封!” 在场的朝臣们,大都也是知道,在攻打高句你之时,立下头功的人是那个萧摩诃,立下次功的就是这韩世谔了,所以大家也都想看看,如今才弱冠之年的韩家小子,己经是从三品的官员了,如今的他,又将会如何封赏。 当所有人看到从臣列最末端的韩世谔,缓步走到殿中,恭敬参拜下去,说着:“臣韩世谔参见圣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受过礼后,隋文帝杨坚的一双眼睛,带着一种威压向韩世谔扫了过来,然后,就听道皇座上的杨坚大声的说道:“左侯卫将军韩世谔勇气非凡,在高句丽之战中,扬我天朝之威,朕甚喜之,赐马两匹、绢四十匹,擢授上柱国,赐黄金百两,并赐奴婢十人。” 隋文帝杨坚的话音刚落,就引来了一片注视的目光,韩世谔很清楚那些目光的含义,惊讶、羡慕,不但他们惊讶、羡慕,就连韩世谔,都不惊惊讶羡慕起自己了。 因为韩世谔按着记忆里的知识,他对于隋军官制,很是了解,在隋朝有着上柱国之头信之人,虽有不少,但几乎都是一些老臣,这个上柱国其实就是说了好听一些,圧根就是没有多少实权,在隋朝的一品是虚职,二品都是尊荣的称号,就是大家所熟知的相当于宰相的“尚书左右仆射”也才不过是从二品,六部尚书更是只有正三品。 这上柱国之位,放在现代在地方,那就是******,放军队那就是正军级。 所以,虽然它没有什么用处,可是对于自己,却是有着若大的隆恩。 第399章 论战一 又过了一会,隋文帝杨坚此时,又是看了看在场的朝臣,又是向着杨素说道:“杨爱卿,今日开朝,你向诸位爱卿,告知一下并洲与凉洲一带的战况吧。” 杨素闻言恭敬回禀道:“臣遵旨。”之后,他微一沉吟,才沉声说道:“我们咋日得报,我们凉洲跟并洲一代的百姓,因为突厥人的侵袭,那靠近边关的城池,已然被攻破,便是一溃上百里,突厥人冲烧毁房屋无数,伤亡据称己过万人,边关的百姓都往洲城的方向逃离,急报上来之时,突厥人的大军依然在那些城池里,奏请朝廷立刻派人援救!” 杨素的话语还未落地,此时已经有人出了朝列,此人正是太原王氏的王克,此时的他一脸悲伤,他倒不是作伪,因为他们的王氏家族,在并洲一带的族人不少,此番受难不单是两洲的百姓,他们王家族人自然是连累在内,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王家在凉洲一带的产业甚多,被该死突厥人,这么的一来,一切都被烧毁,越是富贵的人家,遭受的打击也就越重,他们王家的产业,也是损毁无数,元气大伤,不由得王克不伤心,于是奏道:“启奏圣上,如今凉洲与并洲一带灾情万急,臣请圣上下旨,往我们的边境上去征缓!” 此时裴秀英也是出列奏道:“启奏圣上,王大人所言极是,当务之急,乃是赶紧调兵,阻挡突厥的大军,向内地继续蔓延,而且凉洲与并洲一带,目前的形势十分混乱,我等必须要安定人心,那就必先往凉洲与并洲一带调遣兵马,否则若有居心叵测之辈,从中挑唆,只怕会闹出更大的乱子。” 裴秀英为了家族与韩世谔的利益,他这一次的意见,竟与王克出奇的一致。 隋文帝杨坚微一沉吟,才问高颖与杨素问道:“两位爱卿,依你们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高颖闻言,立即恭敬应道:“陛下!我等当以民心为重,王大人与裴大人所言不错,因为这都是刻不容缓之事,臣认为我等应该立即调兵遣将,以不变应万变!” 此时在场的太子杨勇、晋王杨广、尚书右仆射杨素、民部尚书斛律孝卿、兵部尚书柳述、刑部尚书薛胄、上柱国宇文述、贺若弼、燕荣等等几十名文武重臣,都是点头应是。 此时对他们而言,进攻突厥的决策已经定下,下面关键是怎么打?从哪里出兵,谁来统兵? 隋文帝杨坚看着在场的众人,开口说道:“各位爱卿,朕先提一个方案。” 此时隋文帝杨坚,已是缓缓的走下龙位,早已有宦官在廷中竖起一只木架,架上挂着一幅凉洲与并洲相交的地图,可是在那地图之上,并没有画出杨坚的进军方案,只见他拾起一根木杆,指向漠北说道:“各位爱卿!我们这次攻打突厥两国,主要是集中大半兵力对付******,击溃都蓝部,让突利部能取而代之,稳住东部突厥局势,然后,我们剩下的兵力,全力进攻西突厥达头部,但我们这一次,不打他只需困住他们,这次我们的兵力,大羊只打都蓝部。” 说着隋文帝杨坚,他又将木杆下移到边境处,缓缓道:“朕这两天反复考虑,我们可分三军出塞,左军走凉洲,中军走并洲,右一军走灵武道,其中的中军和右军,负责进攻都蓝突厥,令他首尾难顾,为了协调三军作战,朕考虑让汉王杨谅为都元帅,总领三军,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在他一旁的太子杨勇,立即点头赞道:“父皇考虑周全,儿臣完全赞成。” 隋文帝杨坚闻言,虽然不喜欢面前的太子杨勇,也还是欣慰的点了点头,此时他的目光,重新往面前的众臣看去。 此时晋王杨广眼中,却是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因为在他们五兄弟当中,几乎从来都是他领兵出征,军权由他掌握,可是自从父皇让汉王,出兵征讨高句丽之后,仅仅两月,又让汉王领兵,他花了很大的心机,才能取得现在的地位,怎能让汉王取代他的军事地位?于是赶紧他起身笑道:“父皇,可容儿臣说一句。” 晋王杨广曾是征南大元帅,又为扬州总管,他在经营南方这几年,有力缓和了南方的汉人,对隋王朝的怨恨和怀疑,无论政治和军事方面,隋文帝杨坚都对他颇为信任,便是笑着点点头,说道:“你说吧!” 晋王杨广看了众人一眼,朗声说道:“父皇三路出军的方案是极佳,但是不知父皇有没有想过,这三支军队各自相隔千里,根本就难以协同,战场之机瞬息而变,今天发现一支敌军,须要两军合击,等另外一支军队得到命令,可能已是五六天后,情况早发生变化,反而会做出错误的决策,贻误战机,所以儿臣以为,设都元帅来总调度指挥,不可取。” “陛下!臣支持晋王殿下的意见!” 杨素也是起身向杨坚行了一礼,说道:“臣征战多年,深知突厥用兵就在于机动灵活,骑兵行军一日数百里,我们切不可拘泥于形式,被动作战,三军相隔千里,协同作战确实不现实。” 隋文帝杨坚闻言,也是陷入一种沉思之中,太子杨勇却是知道杨广的真实用意,他是不想汉王杨谅,再次取得军队指挥权,自从灭掉陈朝后,他就自持功高,开始野心渐露,己经对着自己露岀了他那狰狞的撩牙,不过杨勇却是不好开口,于是,他迅速的向高颎使个眼色。 高颎也是立刻会意,他也是起身说道:“陛下,正有谓有所失必有所得,我们的三路大军,虽然相隔千里,但那是在隋境,入漠北后,三军就会逐渐靠拢,臣很担心若没有协同作战,反而会被都蓝与达头,以集中突厥的兵力,将我们各个击破,臣倒以为不必分三军,就以汉王统领一军从马邑出军,再由突利从西面协同隋军作战,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第400章 论战二 此时,杨素和高颎二人,说得都是很有道理,杨坚闻言,也是背手在廷上那踱步,沉思破敌之上策,就在这时,韩世谔却是挻身而出,跪下磕头回禀道:“陛下!臣愿为陛下分忧,如今臣有一计,不知可成否!” 韩世谔的一席话,让在场的官员们,顿时一片哗然,隋文帝杨坚闻言,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便开口道:“韩爱卿!站起来回话吧!” 杨坚之所以露岀笑容,就是因为,韩世谔的打岔,来得正是时候。 殿内的众人,大多都是偷偷向韩憎寿看去,他们都想知道,这是不是韩憎寿刻意安排,他们很是怀疑,因为一个少年将军,他懂什么平突厥之策?虽然韩世谔如今的官职也不低,可是在他们看来,韩世谔还是一个小孩子。 此时,韩憎寿的心里,现在也是心乱如麻,因为他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现在很担心韩世谔,如果乱出谬论,可能有性命之忧,这一刻韩憎寿已经决定请罪救面前的侄子。 隋文帝杨坚也是看了看韩憎寿,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韩憎寿事先安排,但是他会看,他见韩憎寿脸色苍白,他的额头上已见汗,坐立不安,他便猜到,恐怕韩憎寿也不知情。 一般而言,能够来到在主殿上的人,都是已在政治上非常成熟,不过在他们当中,却是还是有一人不知趣,没有看出这里面的微妙关系,这个人也是一位上柱国,此人便是贺若弼,他一向就是没有眼色,自恃军功,不把满朝文武放在眼中,几次得罪隋文帝杨坚,以至于群臣纷纷请斩贺若弼。 此时贺若弼刚才见韩世谔,被隋文帝杨坚封赏上柱国,本来他的内心,就己十分的愤怒,心道:你一个黄毛孺子,也敢献计平突厥之策?” 贺若弼的嗓门很大,震得宫殿内嗡嗡作响,韩世谔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有应话。 不过隋文帝杨坚,却是十分不满的瞥了贺若弼一眼,刚才自己问策时不吭声,现在却对着献策的少年发威。 杨坚看着贺若弼,开口说道:“贺爱卿,保家卫国,匹夫有责,他一个少年将军,尚知向朕献平突厥之策,贺爱卿,他可比你强!” 贺若弼闻言,他的脸胀得满脸通红,因为他己经听出陛下对自己不满,连忙呐呐道:“陛下!臣同意太子之策。” “等会儿你再说吧!”隋文帝杨坚冷冷地回他一句,又对韩世谔说道:“韩爱卿!朕很想听听,你的平突厥之策。” 韩世谔也是知道,要想让隋文帝听自己说下去,首先自己就得有料,说别人想不到之事,于是开口道:“陛下,臣以为,这次隋军北伐******,西突厥的达头可汉,必然会岀兵阻拦!”说到此处,韩世谔躬身施了一礼,又是回禀道:“陛下!请恕小民斗胆献策!” 隋文帝杨坚闻言,点了点头,示意韩世谔继续说下去。 韩世谔也不客气,随即大步走到廷中地图前,拾起木杆指向都蓝可汗的牙帐驻地,朗声道:“陛下!各位大人!那******都蓝可汗,之所以不惜拉下脸面,去求西突厥的达头可汉,进攻我们大隋的原因,就是因为几年前,那突利可汗娶了我朝安义公主一事,他身为******的大可汗,深以为耻辱,所以怀恨在心,这两年屡屡南侵,皆惨遭失败,原因就是突利可汗暗中相助隋朝,若只一次,或许都蓝可汗不知,但两年来失败多次,都蓝可汗焉能不知是突利在暗中作祟?” 韩世谔此时,又是将手中木杆,直到突利可汗驻地,继续说道:“自从突利可汗南迁至于都斤山旧镇,成为我们隋朝屏障之后,他们如今很明显,已经成为突厥人心腹之患,臣听闻这次是都蓝大造攻城之器,准备大举南侵,试想,突利这个内患不除,他安敢南侵,所以小民斗胆下结论,都蓝若想南侵,必然要先灭突利,铲除后患,但仅凭都蓝一部之力,想全歼突利并不容易,那我们再看一看突利部落的位置。” 韩世谔此时,又是将手中的木杆,指到于都斤山,也就是今天的蒙古杭爱山,又对众人说道:“而突利部落所处位置,是在五原城之北,于都斤山以南,正好是东西突厥交界之处,突利不仅是都蓝的心腹之患,同样也是西突厥达头的心腹之患,所以臣敢断言,我们大军此次需要对付的,应该不是******一国,而是突厥两国的几十万大军。” 韩世谔的分析有理有据,清晰透彻,让在场的官员们,都很是信服,隋文帝杨坚,也是忍不住对韩憎寿,轻轻叹息一声道:“公有此侄,是韩府之幸也!” 韩憎寿闻言,也是连忙起身,回道:“谢陛下!” 隋文帝杨坚此时长长叹息一声,又是说道:“众位爱卿!朕昨日已经得到稍息,都蓝和达头,前些时日联合进攻突利部,突利部的大部已全军覆没,仅剩五百余骑逃出。” 韩世谔也是连忙,向隋文帝杨坚躬身施一礼,才道:“陛下!” 韩世谔的话语,还未说出来,便是被隋文帝杨坚给止住,只见他点了点头,对众臣又道:“众位爱卿!朕决定还是三路出兵,我儿汉王杨谅只为名义上统帅,不参与具体指挥,高相国听旨!” 高颎闻言,也是起身施礼,“臣在!” 隋文帝杨坚,看着他,叹息一声,命令道:“朕命你东路军主将,率领右武卫的四万大军,在从凉洲军,调遣七万将士汇合,走岀凉洲一带出塞迎敌,吸引西突厥达头的大军,将他们给阻挡在凉洲一带。” “微臣遵旨!” 隋文帝杨坚的目光,又看到宇文述的方向,将宇文述给兴奋的大喜,刚要起身听旨,不料杨坚的目光,却又从他身上移开,转到旁边上柱国燕荣身上,喊道:“燕爱卿听旨!” 燕荣闻言,也是连忙起身,应道:“微臣在!” “朕命你为西路军主将,率领左骑卫与右侯卫的八万大军,走并洲道,配合杨相国的大军,务必要全歼******都蓝部。” “微臣遵旨!” 这时,隋文帝杨坚,最后看了一眼杨素,终于说道:“杨相国听旨!” 第401章 上元灯会 杨素闻言,也是急忙起身,应道:“老臣在!” “杨相国,你的任务是最重要的,朕命你为中路军主将,率左侯卫两万、左卫四万、右卫四万共十万大军、与十万并洲军汇合,迎战******都蓝部,如你能歼灭都蓝部,这次突厥之战,朕就算你首功。” 杨素也是不喜不悲的回禀道:“老臣定然不会让陛下失望!” 杨坚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待他一一部署完毕,他又看了看站在大殿中韩世谔,微微笑道:“韩爱卿!今天是你让朕下了决心,朕还要多多感谢你啊?” 韩世谔闻言,也是深施一礼,恳求道:“恳请陛下,准臣领军北征,臣愿为大隋开疆扩土!” 韩憎寿听了这话,也是愣住了,此时他有点哭笑不得,他这才明白,这应该才是自己这个侄子,向陛下纳言的原因吧! 隋文帝杨坚又是看了韩憎寿一眼,意思是问他的意见如何? 韩憎寿也是苦笑一声,回禀道:“陛下,臣没意见,一切都听陛下安排。” “好!”隋文帝杨坚慷慨应允,对着韩世谔道:“正如韩爱卿所言,保家卫国,匹夫有责,朕就允许韩将军带领左侯卫右军的人马,朕还赐你金麟剑,随中路军走并洲城北征突厥。” 韩世谔也是跪下,重重磕头,领旨道:“微臣愿为陛下效死命。” 此时此刻,在场的众多大臣的内心中,都是对韩世谔带有一种羡慕嫉妒恨,特别是宇文述,此时的他,更是嫉妒的怒火中烧,因为他自诩排名隋朝十大将军前三,而这领军大战突厥的三路大军,居然都没有他的份,就连韩擒虎的儿子,也能随军北征,难道他此次就只是是个看客? 就算他自己不能出征,他也要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一个机会,于是宇文述趁机高声道:“陛下,请准吾儿化及,也从军北征,为陛下效命” 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化及,原为宫廷给事营的校尉,自杨坚因为韩世谔的原因,将他从宫中给驱逐出去之后,宇文化及并没有能重新回归左侯卫的左军,而是呆在于自己的家中。 现在!既然宇文述要让自己的儿子北征磨练,那是好事,最好磨掉他的轻浮心志,隋文帝杨坚,便也是痛快的答应了,说道:“朕准奏!” 今天就是上元节了,也就可以说是今天的元宵节,是世俗百姓赏灯的节日,隋文帝杨坚平时注重节俭,不喜铺张奢华,因此隋朝初年的灯节,远不如隋末时的繁华和盛大。 但是今年隋文帝杨坚,却是破了例,特准许民间自发组织灯会,再加上高丽战事平息,物价回落,惠及民生,使京城民众格外兴致高昂,也就使今年上元灯会格外盛大。 早在几天前,三个主要赏灯之地便开始布置,一个是利人市,一个是都会市,再有便是朱雀大街,民间灯会,官府并不干预,官府的任务是维持灯会秩序。 家族、商人、学校、寺院、王公、贵族这些,都是灯会的主力,在大兴城里,稍有势力的家族,都会摆下灯台,以显示家族的存在,他们要的存在,要让赏灯人知道他们家族的存在。 而那些商人想要的却是利,他们会利用灯会的机会,再发一笔赏灯财,各种美奂绝伦的花灯,不过是他们招揽客人的道具。 学校、寺院的花灯,其实也是一种扩大自身宣传,学校希望招到更多的学生,寺院则希望引来更多的香客。 其实说穿了,每年的上元灯会,也就是一个名利台,天下熙熙,皆为名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 而真正享受快乐的,却是那些无名无利的平头小民,他们只为观灯。 跟那些平头小民们不同的却是,大兴城里的权贵大臣们,却是在不停的忙禄着,因为离出兵的时间,已经不足三日了,可是于他们不同的是,天刚擦黑,王洛琴便是敲着韩世谔的门,因为韩世谔己经答应,陪她过完这个上元灯会。 今天是正月十五,今晚赏花灯将进入**,王洛琴也是准备与韩世谔二人早早出门观灯。 “好了!好了!”韩世谔将手中的纸收起来,随手将桌旁的一把匕首,取了过来,插进皮靴里,随即开门出去。 韩世谔看着眼前的王洛琴,轻笑道:“琴儿!我刚才是在思考,所以耽误了,走吧!良臣美景,咱们看灯去吧。” 王洛琴听了这话,她的脸色忽然一红,就抓起了他的手臂,二人就是出门,杨德微笑着看他们奔远,朝韩单他们一挥手,韩单会意,顿时便是有着十多名黑旗卫,偷偷的跟了上去。 夜幕初降,大兴城已是灯火辉煌、人潮如海,数十万京城民众携妻扛子,浩浩荡荡的出门观灯。 京城三条观灯主线朱雀大街、都会市、利人市,此时这三条主戏,都已是灯光璀璨,照如白昼,如果要是能从高空下望,就能发现整个大兴城,便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亮丽脸谱,都会市、利人市,就如同是一双眼睛,而朱雀大街,便是那长长的鼻子,格外壮观。 前几年,韩世谔他们二人,都没有机会能够逛灯会,前几天韩世谔答应王洛琴陪她逛这灯会,所以王洛琴才会这么兴奋。 王洛琴甚至己经早就定好,他们先逛都会市的花灯,再逛利人市,之后才是这朱雀大街。 都会市此时,早己同样是人山人海,人挨人、人挤人,在道路两边都是千姿百态的花灯,巨船灯、牡丹灯、童子拜观音、天女散花灯、寿星灯、双牛耕田灯、嫦娥奔月灯等等等等,各种花灯造型精美绝伦、栩栩如生,在灯光映照下,光辉夺目、流光溢彩,令人美不胜收,整个都会市内都仿佛变成了花灯与人的海洋,所有人都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之中。 更是有着一群群小孩子提着灯笼,从人群缝中钻过,成群结队的少女也牵着手,一会儿站在美女灯前评论,一会儿又围在卖小挂饰的小摊前,一会儿从人群中奔过,笑声流满一路。 第402章 灯会风波一 此时,在一家小摊铺里,韩世谔正在陪王洛琴买头饰,这支红铜打制的簪钗,虽然没有金钗那样熠熠发光,但也做的精致绝伦,令人十分的赞叹。 虽然韩世谔早就给她买了很多支金钗,可是王洛琴却是如同后世的一些女孩子,那么喜欢衣服一样,眼前这么多精美的头饰,让她看得眼花缭乱,早就忘了家里的金钗。 “公子!你看我买哪一个好呢?”此时王洛琴的手上,已经拿了十几支铜钗,看她这副模样,似乎代表她每支都想要,于是把她给急得,连忙叫喊起来问道。 “小姐!这支钗子最好!”还不等韩世谔反应过来,那卖钗的妇人,已经从她手中挑出一支,这是一支双凤戏珠钗,两只栩栩如生的凤凰迎面展翅,在它们面前是一颗黄豆大珍珠,打造得却也是精巧绝伦。 “阿婶,我就要这支。”这支双凤钗,是她第一眼看中,所以,她也是异常的喜欢。 卖钗妇接过钗子替她插上头发,她也是由衷赞叹道:“小妹妹,我来帮你戴上,好乌黑的秀发!” 那卖钗妇看一眼韩世谔,又是低声在王洛琴耳边,轻笑道:“小妹妹,你也要给情郎哥哥,也买一只贴身护心锁,这样才会把他的心,给永远锁住。” 这名卖钗的妇人,也是久历人情,她早看出他俩的关系不一般,此时王洛琴的脸,也是不由的蓦地一红,连脖子都红透了,此时她的目光,却是偷偷瞄向,旁边的一堆铜护心锁。 这时也是有人喊道:“阿婶,这边算帐,快来啊。” 另外几名少女,也是买了几件首饰,要算账了,那卖钗的妇人闻言,也是连忙过去给她们算帐,趁这个空子,王洛琴已经从一堆铜锁中,挑出一只刻有苍天护佑,百战百胜的将军锁,因为这只给韩世谔这名上战场最合适。 韩世谔这个时候,也是跑上来笑问道:“琴儿!你看中了吗?”他刚才被即将到来的突厥大战,给吸引去了注意力,没有发现妞妞的心思已经有悄然的变化。 “好了!好了!”王洛琴慌忙将这几件首饰捏住,不想让他看见,又是催促韩世谔道:“公子!你看那里是什么,这边我来付钱,就好了。” 韩世谔闻言,也没有多想,便是快步跑了过去,卖钗妇那边,也是算好帐调转身过来,笑吟吟问道:“小妹妹,选好了吗?” “好了,就这两样。”说着,王洛琴的手掌也是缓缓摊开,那一支钗、一只铜锁,此时她的脸红得像柿子一样,声音比蚊子还要低的问道:“阿婶,这两样多少钱啊?” “这两样,一共四十钱!”那卖钗的妇人,看见她手中铜锁之时,也是意地笑了,她这一笑,简直羞得王洛琴无地自容,只见她慌忙打开手袋,把两件铜饰放进去,怦怦乱跳的心,才稍息平息一点点,她抓出几把钱,匆匆数了数,递给卖钗妇人,急道:“阿婶,给!” 给完之后,王洛琴便往韩世谔的方向赶去,片刻之后,他们二人便是走到了,一家卖玉器的店铺里,王洛琴很快便被各种漂亮的玉钗吸引住了,央求韩世谔给他买一只玉钗作礼物。 韩世谔听后,也是一阵怜惜,眼下她的亲人就只有自己了,自己是得好好疼疼她才对,于是他当即便应承了下来,准备掏钱为王洛琴购买这支玉钗。 不过,当韩世谔一问这老板价格的时候,却是给吓了一大跳,因为这只玉钗,虽然表面上晶莹剔透,看似普通,但价格却是不菲,竟然要五十贯,相当于他这位从三品将军,一个月的薪俸了。 虽然以他的身家,不要说五十贯,就是五十万贯,也是可以轻松拿出来,却还是不免有些肉痛,毕竟现在正是大隋盛事,普通老百姓全家一年的用度,也是不足五贯。 可是在王洛琴的面前,韩世谔只得咬牙,当了一次冤大头,硬着头皮将那玉钗给买了下来,送给了王洛琴。 然后他们二人,又是继续前行逛街,自从王洛琴把玉钗插给到发髻上,就舍不得取下来了。 毕竟中原是不出产玉石的,只有南诏一地才产,所以如今中原玉石奇缺,像她刚才选中的玉钗,几乎就是有价无市的。 王洛琴戴上玉钗之后,随即露出一副喜滋滋的娇俏模样,显得明媚动人之极。没过多久,她又盯上了一家新开的珍宝店,店门口还有侍人,在向着客人鞠躬,她于是便又欣喜地拉着王洛琴,兴致勃勃地跑了进去。 而她和韩世谔的这番举动,在旁人眼里,分明就是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嘛。 而且看这一男一女的岁数,也都是不大,估计连二十岁都没有,到了这利人市,便是东指指,西戳戳,看到哪家店铺都有些好奇,几乎每个商店都要进去瞅两眼,而且他们的口音,也都不是本地人,显然是从其他地方,第一次来到大兴城的。 那男子虽然穿的是汉人衣服,却又戴着顶不合时宜的毡帽,一看就是外乡人,而那女子长得千娇百媚,明眸贝齿,却一脸稚气,天真烂漫,一双俏眸透着秀灵。 这一对外乡的小情侣,在此挥金如土,丝毫不避嫌,看来真是两只小肥羊啊! 很快便有泼皮无赖,盯上了他们二人,准备敲诈一番。 只听“噗嗤”一声轻响,在韩世谔他们两人的面前,顿时就落下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 韩世谔和王洛琴抬头一看,只见是前面一个五大三粗的年轻壮汉的身上掉下来的。 王洛琴倒是十分好心,当即便是叫喊道:“那位大叔,你的荷包掉了!” 不过,那年轻壮汉却是耳朵跟聋子似的,似乎根本没有听到王洛琴的喊声,依然一个劲地只管往前走。 王洛琴再度放声又叫了两次。那年轻壮汉听闻之后,却反而是跑得更快了,像是有人要追杀他似的,钻进了一条小巷子,片刻间就不见了踪影。 第403章 灯会风波二 王洛琴此时叹了一口气,向韩世谔问道:“公子!这人怎么耳朵,那么不好,我都叫了这么大声,他都听不见!”说完,她便是好奇地,把那钱包给捡了起来,然后打开一看,只见那里面装着几十枚铜钱,其中更是有好几块还缺了个角,生起了绿‘色’的铜锈,此外,在这钱包里,还有一块写着福寿安康四字的劣质玉佩。 韩世谔见此情形,他眉头便是微皱,看着这一幕没说话,他如今的感觉,眼前这种情形,怎么跟前世的掉包计那么像呢?难不成从隋朝这时候开始,就有人用这项骗术了? 王洛琴虽然机智过人,但是她毕竟和外界接触少,思想又很是单纯,所以对于市井中这些骗术,她又哪里会知道,于是再次问道:“公子!那位年轻人也真是不小心,腰包掉了都不知道,跑得又快,叫他都叫不住,这下可怎么办啊?” 说到此处,王洛琴她那清澈的一双美眸,转了一转建议道:“公子!不如咱们把这荷包交到府衙门里去吧,看看那些衙门的衙役,能不能帮忙找到掉钱包的人。” 韩世谔听罢,也是微微一笑,正想指出,这及可能有可能是个骗局时,那掉腰包的年轻壮汉,却是一下子,又从旁边钻了出来,韩世谔他们现在才发现,此人长着一张好长的马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此时只见他指着王洛琴,大声呼喝道:“小妞,你手中的荷包,正是我身上的,怎么会跑到你手中去了?没想到你长得漂漂亮亮的,竟然是个女贼!” 韩世谔一脸玩味的看着他们,在他身旁的王洛琴的俏脸,却是顿时气得通红,一脸气愤的说道:“什么啊?这是刚才你自己掉在地上的!我叫你都叫不住,你怎么还赖在我身上了?” 那马脸壮汉这时,却是贼眉鼠眼地望着她,然后,却是大喝一声道:“快来人啊!女贼偷东西啦!” 这大街上的人本来就多,再加上今日还是灯会之日,他再这样一声大喊,立刻四周的人,便是都围了上来,其中便有五六个人,一看打扮就知道是当地的游侠,也就是后世的泼皮无赖此时他们人人赤着膊子,手臂上还刺有黑色的纹青。 王洛琴亦是吓了一大跳,不由向后一退,躲在韩世谔的身后。 这时,那马脸壮汉,指着她便是大声吼道:“各位父老乡亲!这个女贼偷了我的钱包,现在就拿在她手上,大家说怎么办?” 此话一岀,四周不明事理的长安民众,皆是看热闹不闲事大的,都是在那大声叫道:“把他们押到衙门去!交给官衙里的大老爷发落问罪!” 此时那几个泼皮无赖,更是不怀好意地盯着王洛琴的全身,他们那淫猥的目光,在她俏脸和全身上下转来转去。 此时王洛琴也是气得俏脸一寒,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样蛮不讲理的人,辨驳道:“你这家伙怎么血口喷人啊?明明是你自己掉的,却硬要赖是我偷的!” 想到这里,王洛琴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将那钱包扔给了马脸壮汉,说道:“你自己拿回去吧!下次决不当好人了!” 那马脸壮汉在接过钱包之后,便是打开来看了一眼,然后嘿嘿一笑,故作惊讶状的大声叫道:“哎呀!我钱包里有一只给我老婆买的玉钗,怎么不见了?这下可怎么办啊!那可是南洋出产的高级玉石打造的啊!” 此时他们身边的那几个泼皮无赖,也是立刻一指王洛琴头上插着的玉钗,说道:“谢大哥,你看这小妞头上戴的玉钗,是不是你买的那只啊,没有想道啊!这么可爱的小纽,居然会偷东西,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此时,围着一旁看热闹的人,大多都是些外地人,因为长安本地的老百姓们,早就己经远远地躲开了,只是冷看着眼前发生的闹剧,他们根本没人凑上前来,在他们看来,倒像这里有一场瘟疫似的。 其中便有人,小声嘀咕道:“那洪山又在敲诈人了,这对小情侣,只怕是要大大破财了,谁叫他们不小心,暴露自己有钱啊!” 在他一旁的另一人,更是说道:“我看那洪山和他手下那帮小子,全都以一脸淫邪的目光,盯着那位小姑娘,只怕不光是想图财,还想劫色呢,这水灵灵的小姑娘,生得如此可爱美丽,却被这洪山看中了,实在可惜啊!” 他们旁边有个男子,背着一把剑,看起来像个游侠的外乡人,则是愤愤不平地说道:“我们大隋,正是一片欣欣向荣之际,竟然有这种恶人敲诈勒索,难道你们长安的衙门,就不管这种事吗?” “管!怎么管!被这洪山讹诈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可是告到衙门去后,全都不了了之,最多也只是被关几天,之后又是放了岀来。” 这时,却是有着一人嘀咕道:“你们看看,在那小姑娘前面的那人,似乎是那韩将军!” “你说的是哪位韩将军!” 那人闻言,急道:“不就是前几年,那位将突厥两国使者,给吃得死死的那位韩将军,他不是那年,还在大街上浩浩荡荡的游行的吗?你们都忘了吗?” “哦!是他啊!呵呵!那这个洪山,可是自己找死的,哈!哈!” “就是!就是!” ······ 这时,那洪山还在那大声的叫道:“小妞,还不把我的玉钗还来!想偷东西,偷到你洪爷身上?你******活腻了!” 说罢,便要伸手往王洛琴抓去,但看他那手伸的方向,却并非是她的头上的玉钗,而是伸向她那俏丽的脸蛋。 此时,围上来的几个泼皮无赖,亦是在旁助威,大声叫道:“洪爷,可不能只把玉钗要回来,就完事啊!” “对!对!对!洪爷,这小妞偷您的东西,应该送到衙门去,让大老爷审判,将其罚作官奴才是!” 第404章 灯会风波三 “小妞!你要是想不做官奴的话,就乖乖跟我们洪爷走,到洪爷的家赔礼道歉一番,也就算了,要不然,有你好看!” 顿时,众多泼皮无赖,都是纷纷出言调戏道。 在他们当中,更是还有几个手脚不干净地,也是快速的向王洛琴的小蛮腰摸了过去,企图揩油。 王洛琴在韩世谔的保护下,虽然没有见过,这些市井之流的招数,但是这却不能代表,她是一个软弱可欺的人,相反,她如今贵为韩世谔的贴身丫鬟,在韩府之中,只有别人敬她的份,哪有人敢欺负她呢? 可是眼见这些泼皮无赖,竟然不知好歹地,想要来非礼她,她哪有不大为动怒的道理。 王洛琴此时脸色发青,两只拳头紧握,指骨更是咯咯作响。 韩世谔却是神色平静,他不想让今天的气氛,被这些人给破坏,于是轻声喊道:“给你们三息时间,滚出我的视线!” “三!” 洪山他们一行人,都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他们倒是对这个不知进退的少年,产生几分兴趣,因为在这一代,用这种威胁式口气,跟他说话的人,实在不多见。 “二!” 韩世谔此时竟然露出笑容,如同春风般,笑盈盈地看着领头的洪山,这若是在以前,这些地痞流氓一定会很惨,因为对权贵们而言,死一些平民,官府都不会管的。 “一!” 这个数字一出,所有人都看到,那个少年的身形,就像一头猎豹,闪电般腾起,在洪山还没反应过来之时,韩世谔就是一个漂亮的旋风腿,狠狠地踢在了洪山的脸上,只听“砰”的一声,鲜血迸出,带着几颗牙齿,洪山嘴中的牙齿,带着鲜血喷溅出来。 顿时,在场所有的人,都是大吃一惊,震惊万分,包括王洛琴在内,谁也想不到韩世谔竟然说干就干,毫不顾忌他们眼中洪爷的份量,出手就是一招重击。 韩世谔顺手抄起一旁的酒坛,人已经窜上前去,揪住洪山的头发,将酒坛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所有人都听到那“啪”的酒壶碎裂声。 然后就是见到洪山头上,己经冒出鲜血来,而韩世谔更是在他们的眨眼间,从腰中掏出了短刀,一手抓着他的头发,一手拿着短刀低着他的咽喉,脸上却带着春风般的笑容,柔声道:“怎么样,你这样舒服吗?” 此时,在场的那些人,都是反应过来,都欲要动手时,却发现他们的洪爷,已经掌握在那个小子的手里,他们的心中更是吃惊,投鼠忌器,更不敢动手。 这个洪山此时,已是狼狈不堪,如今的他满脸鲜血,额头上,嘴角边依旧不停地向外冒着鲜血。 “好大的胆子!”那些游侠一个个,都是指着韩世谔,脸色阴沉的吼道:“小兔崽子!你若是想活着走出这里,我劝你快些放了我们洪爷,然后把小纽留下来,再跪下来叩几个头,我们洪爷说不定,就会心软便会放过你,否则的话!” “找死!”韩世谔此时直接飞起一脚,踢向面前的泼皮。 只听“蓬”的一声,那泼皮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撞破了窗户,直落到街对面的一家饭店里,惹得店内的客人和伙计顿时大声喝骂。 “否则怎样?”韩世谔手中锋利的知刀,轻轻的一划,竟是在这洪山的咽喉处,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虽然这不至于要人命,但是他的鲜血,却依旧流出来,这种阵势已经让这洪山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全身发凉。 此时这洪山也是叫苦不迭,心忖自己可真是运气不好,今儿个真是踢到铁板上了!看来这些手下,都是靠不住了,只有等刘捕头出面帮忙了。 此时躲在远处围观的长安百姓们,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年轻人,竟然有这样厉害的身手,往日横行这都会市的洪爷手下混混,几下功夫就被撂倒在地上,还在那哀叫呻吟了!此时他们的眼神,也是不禁多了几分敬畏。 洪山见韩世谔向他投来不善的目光,他的心中顿时一凛,心道:这刀要是再深一点点,自己就要死翘翘了,可是他毕竟也是个当老大的,他脑筋一转,便决定交待几句场面话,就想把此事揭过去。 王洛琴最初只是觉得自家公子,是位将军,而一名将军有些气魄,也是在所难免的,可是等到韩世谔闪电般出手过后,她才知道,公子不但出手果断,而且下手也是非常狠。 她现在十分相信,如果公子真的想割断这人的脖子,那么他一定不会,只是去想一想,而是很痛快地划过刀锋,在那起伏的咽喉上,来个一刀两断。 洪山此时浑身颤抖的问道:“这位兄弟!你想怎么样?我们好好说!”他话声未落,又感觉咽喉冰凉,韩世谔短刀的刀锋,竟然又深入了一些,此时听到韩世谔冷冷道:“我现在很想割断你的喉咙,你信不信?” 洪山此时当然相信,在他看来,敢在他这么多的兄弟面前出手,已经证明这个小子胆大如天,他毫不怀疑这个小子有胆子杀死自己。 洪山此时很识时务的说道:“这位大哥!真是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是人,求您大人大量,把小人当个屁给放了吧!”。 王洛琴此时,也是向韩世谔轻声道:“公子!我们还是不要理这些人了,好吗?” 韩世谔闻言,看了看她,随即收回短刀,毫无感情的说道:“滚吧,不要让我在看见你们,否则杀。” 洪山脸上血迹斑斑,他的神情很是惊恐,点头道:“今日之事!我洪山来日自有报答!”但是他将“报答”这二字咬的极重,那自然是大有深意。 韩世谔闻言,站起身来,不屑地看了看四周的大汉,指着洪山说道:“今日要是我们俩个,伤了一根毫毛,我肯定你们一家,会很快消失在这长安城内!” 第405章 灯会风波四 洪山闻言,他的嘴角也是抽搐不己,用他那恨恨地目光,看着韩世谔,嘴中吐出几个字来,问道:“兄弟好手段,敢问尊姓大名?” 韩世谔再次瞥了那洪山一眼,冷声道:“你低贱的都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不要看你现在,似乎是混的风生水起,也不管你有什么后台,在我的眼里,你们这一伙人,都只是一个屁!” 韩世谔此时也不多说,在众人的注视下,一前一后走出了这里,所有人都是呆呆地看着,却无一人敢上前。 等到韩世谔他们地离开,那洪山身旁的人,终于醒悟过来,向金笑佛道:“老大!我们要不要抓住他们?” 洪山此时一身的鲜血,说不出的狼狈,可是他的脸孔却是极为阴冷,那一双细小的眼睛,射出怨毒的光芒,瞥了那人一眼,冷冷道:“你敢去抓?” 那人顿时一愣,不敢回答,因为刚才韩世谔的身手与狠辣,他是完完全全看在眼里,那个年轻人出手,不但迅速果断,而且极为狠辣,在场众人,自然是没有一个人,能是那个年轻人的对手。 洪山此时连忙对身边的一名泼皮,低声道:“快去请我的姐夫,让他带人过来!” 那名泼皮应了一声后,立刻撒开脚丫狂奔,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旁边的百姓们,不知情的,都不禁暗暗为韩世谔、王洛琴他们二人提心吊胆,心想这两个外乡人可要倒霉了,毕竟这个洪山,在这里可是有大人物撑腰的。 ······ 在韩世谔他们前方街头处,却是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此时宇文智及也是带人“呼哧、呼哧”地,赶到了出事的地点,原来他今天也是正巧,带人来看花灯,顺变找找乐子。 在他们一旁围观的老百姓见状,连忙自觉地闪开了一条路,随即又议论了起来:“糟了!这对外乡的年轻情侣,这下子可要倒霉了!” 此时,一个看起来是店老板模样的老者,更是偷偷的跑到韩世谔他们的面前,低声对他说道:“这位小哥,快带你的夫人走吧,这宇文二公子来了,再不走,可就更没办法了,你是斗不过他们的,你要是再跟他们斗,那可就什么都晚了!” 韩世谔闻言,看着他问道:“这位老伯,您说的那位宇文二公子,可是那宇文智及?” 那掌柜听闻之后,也是连忙叹道:“哎,就是那宇文智及公子,那些泼皮无赖们,自从投靠了宇文子弟后,不但和之前一样,在我们的头上作威作福,而且还变本加厉了,因为他们比以前有了更厉害的靠山!” 还没等他说完话,宇文智及就带领一干打手,趾高气扬地过来了,为首的宇文智及,见洪山的脖子上流着鲜血,而他的几个手下,也是大多躺在地上呻吟,也是不禁勃然大怒,拿着手中的木棍,就是冲了上来。 洪山一见到他过来,就像是见了救星一般,立刻哭天抹泪的喊道:“姐夫!快救我啊!你可一定要把,这一对狗男女好好惩治一番!男的就罚做苦工,女的就罚做官妓!我一定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让围观人群惊讶的是,那两个年轻男女闻言,却是并没有着急,相反却是津津乐道的看着他们。 而在韩世谔身后不远处的韩单一行人,他们都己将过程看得一清二楚,跟了韩世谔那么久,他哪还不明白自家大人的想法,于是一挥手,制止了那十几个黑旗卫,然后轻声说道:“将军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只需保证他们没事就行了。 此时这洪山由于有宇文智及撑腰,气焰又是嚣张起来了,只见他一抹嘴角的血水,恶狠狠地盯着韩世谔他们二人,恨声骂道:“小贱人,等二公子玩够了,老子不好好玩你三天三夜,干得你哭爹喊娘,老子就不姓洪!” 王洛琴听得俏脸一寒,恨恨瞪了他一眼。 这洪山见她轻嗔薄怒的模样,甚是乖巧可爱,心中又是起了淫猥的想法,暗忖,待二爷玩过了之后,自己怎么也得,好好折磨一下这小妞才行!对了,这两人像是情侣,老子晚上便让人,把这男的捆在一边,让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我那呻吟娇喘。然后再让狗子他们几个,轮翻了这小贱人,看他有何反应?哈哈哈哈! 此时那宇文智及,才一脸认真的望了韩世谔的相貌,却是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他的额头上,顿时冷汗直冒。 宇文智及一旁的家丁们,开始还浑然不觉,见他的平时无人可敌的二公子,此时竟然一脸惊恐万状,也是连忙将头凑过去看,这一看,他也是惊魂未定了,吃惊道:“这人、该、该不是那个韩家的小子吧?” 宇文智及的冷汗,也是刷的一下流了满背,脸色苍白得如同白纸一般,口中仍是在喃喃道:“天哪!这洪山惹些什么祸事啊?竟然害得我把那混蛋给得罪了,老爹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兄弟三人,不要去找他的麻烦,现在这不是要我的麻烦吗?” 而在此时,韩世谔方才走了过来,右手一挥,韩单几人得到信号,也都是站了岀来,护在韩世谔他们二人的身前,他们的出现,更是吓得宇文智及直打哆嗦,他想开口向韩世谔问好,但他的两腿却是忍不住的打颤,这时他的脸色更是如死灰一般,心中暗道:这下自己可是死定了。 此刻,那还浑然不知情由的洪山,偏偏那还在旁边撒泼道:“姐夫,这小子下手真狠,待会晚上小爷我,非要好好蹂躏她一番不可!” “啪、啪!”宇文智及怒从胆边生,便是两计耳光抽了过去,这一下抽得洪山晕头转向,他一下子被打懵了,捂着脸狂叫道:“姐夫你疯了?我可是你的小舅子,你怎么也打我啊?” 第406章 出发一 此时,洪山他的心中,也是有些奇怪,暗忖这便宜姐夫,怎么突然就翻脸了?难道是自己的姐姐,让他不满意了,那可怎么办啊? 此时,宇文智及却是面色顿变,想起自己父亲的命令,在想起他的手段,也顾不了什么了,急忙向韩世谔的面前,走了过来。 韩世谔于韩单对视一眼,二人都是有些奇怪,因为他们瞧着宇文智及,那笑眯眯的脸庞,也看不出是要过来寻仇的啊。 只见宇文智及一行人,走到韩世谔的身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韩公子,我的手下不懂礼数,冒犯了韩公子,实在是罪该万死,您大人有大量,还望不要和那狗一样的东西见识,韩公子但有所命,我宇文智及定当竭尽全力,这以前的恩怨,还望韩公子就此揭过!” 韩单与王洛琴几人更是奇怪,这宇文智及变得也是太快了吧。 韩世谔此时的眼眸子,也是泛起冷意,他凝视着宇文智及,片刻之后,才一指前方不远的一条河,淡淡道:“想让我揭过的法子也很简单,你的小舅子,处心积虑对我们下圈套,如今这火气只能用水来息,前方有条河,你带头跳下去,我们的刚才恩怨,也就可以了了,宇文公子你看如何!” 宇文智及闻言,他的嘴角也是抽搐了一下,但是仅仅也是犹豫了一下,便是对着韩世谔一抱拳,带头走到那条河边,跟身边的几人说了几句,竟是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只听“扑通”一声,之后便是“扑通扑通”的声音,不断的响起,此时两岸的行人和画舫上的人,都是禁不住向着河中望去,都看到了二十几人人,都是浑身颤抖的在水中,不停的抖动着。 韩世谔看着他们,也是不禁叹了口气,喃喃道:“那宇文述,果然不是一般人!” 今天这个宇文智及,居然能够主动来道歉,甚至还带头进河里,这当然不是他自己想这样做,这宇文智及,非但心机深沉,而且忍性十足,如果是敌人,那也一定是一个很可怕的敌人。 当然,他们中间发生的一点小事,并没有让大军出发,产生哪怕一点周折。 ······ 元月十七日,隋文帝杨坚祭拜天地、北祭马祖,亲授三军符节,隋王朝大军分兵三路,浩浩荡荡向塞外进发,尚书左仆射高颎为东路大将,率军四万走凉洲,汇合七万凉洲军出塞,尚书右仆射杨素为中路大将,率军十万大军走并洲出塞,大隋上柱国燕荣为西路大将,率军八万走关洲出塞,并以汉王杨谅为征北大元帅,遥领三军。 这是隋朝自建立以来,第二次大规模反击突厥,标志着隋朝从被动防御,转为主动进攻,拉开了隋朝全面反击突厥的序幕。 这次隋朝动用了五十万大军,十六万匹战马,已是隋王朝三到四成的常备军,其中大多都是戍卫在京师的精锐之军。 要是再加上各种后勤辎重,各郡城堆积如山的粮草,又是征用了不计其数的马车牛车,仅所动员的后勤民夫,就达一百多万之众,平均一名士兵就要有两名民夫,来进行后勤援助。 大国之间的战争,拼的就是国力,正是隋朝鼎盛之时,各大官仓物资蓄积之丰,是历朝历代所难望其背顶,甚至隋朝灭亡二十多年后,隋王朝积累的物资还没有用完。 中路的十万大军,在今日上午辰正出发,以大将周罗睺为前锋,亲率五千精锐骑兵先行,其余大军分为前军、中军、后军,浩浩荡荡向西进发,连同随军的辎重粮草,延绵二十余里。 那些士兵的妻儿父老,也是纷纷出城相送,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隋朝的军队,平时实行府兵制,而战时重编军队,以军为作战单位,一军一万六千人,其中步兵八千人,以两千人为一团;骑兵四千人,以千人为一团;又有辎重兵四千人,也以千人为一团。 再向下编制是百人为一队,十人为一火,军职从火长、百人长、仪同、偏将、亚将、将军,等级分明。 杨素这回亲率十万大军,也就是六军,再加上他自己的四千嫡系人马,正好十万人。 而由于战况紧急,他们军队行军速度极快,第二天,中路大军便进入扶风郡境内。 而韩世谔帐下的左侯卫的人马,却都是被杨素给编为中军,就待在杨素的身旁,这一回,他们却是安全了许多,也能有更多立功的机会。 此时这十万大军,在一片平坦的开阔地,也是扎下了大营,大军扎营一丝不苟,因为是行军扎营,没有立营栅,而是以车布在外围,车前挖浅沟、埋鹿角,并每隔五十步竖立起一座高高的哨塔,车围后插上密集的马矛,防止敌军骑兵突营,中间才是兵帐,另有营帐放置杂畜等物。 数千顶大帐,按照六军分别驻扎,以三卫六军将领的大旗,为之区分,在最中间是黑边白底的青龙帅旗,上书斗大的杨字,还有一杆大隋赤色军旗,在风中不断的飘扬。 数千营帐整齐有序,人道马道清晰区分,各营有偏将率军巡逻,两班轮换,每个细节都一丝不苟。 这就是名帅帐下多出良将的缘故,杨素平时治军极严,赏则重赏,罚则杀人,他每一道严格的军令,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麾下的将领。 此时的帅帐内,主帅杨素正和几名大将谋士谈话,那人约三十余岁,身材魁梧高大,身着铁甲,宽额虎目,显得威风凛凛,他就是韩世谔顶头上司杨义臣,他原姓尉迟,父亲尉迟崇是隋帝杨坚的老部下,开皇初年,与突厥激战而亡,尉迟义臣便被隋文帝杨坚收养在宫中,赐杨姓,并编籍为皇从孙。 杨义臣是杨素的老部下,他立志继承父业,抗击突厥,这次便随杨素出征,虽然杨义臣如今是左侯卫的大将军,却仍只是被任命为第二军的将军,如今的他,正带着帐下的两万人马,呆在中军。 坐在杨义臣旁边的,正是韩世谔,此时的他们,正在帐中商讨此次的战事。 第407章 出发二 此时,在场的大多数将领们,都是知道眼前的小将军就是韩世谔。 此时,又有一名将领出现在中军大帐,那人上前,便是一步单膝跪下,回禀道:“末将张须陀参见大帅!” “起来!”杨素按住他结实的肩膀,凝视着他道:“你能到我们军中,我非常高兴。” 接下来,杨素指了指韩世谔、又指了指张须陀,对着在场的将领的说道:“各位将军,这位将军,就是我们朝庭新贵韩世谔将军,目前任职左侯卫将军!另一位就是张须陀将军,任第一军的偏将,这次就是要由他率领手下的斥候营,找到都蓝可汉主力。” 在帐中的一角,有着一名中年男子,此人名叫长孙晟,先祖是北魏皇族,他是大隋王朝对付突厥第一人,正是他实施的反间计导致突厥分裂为东西突厥,可谓居功至伟,他极善奇谋,颇得隋文帝杨坚器重,他后来还生了一个女儿,便是历史上的长孙皇后。 长孙晟此时见韩世谔,虽己是上柱国,却仍无毫无浮华之风,举止稳重,顿时大有好感,又听说他平南陈、打突厥、征高丽,更是欣赏他的勇气,只见他捋须赞道:“韩少将军以身为表,不愧是擒虎兄之子,我大隋又多一名少年英雄!” 杨素似乎这才想起,他还没有给韩世谔介绍,于是开口笑道:“韩将军!张将军!这位便是长孙晟将军,官拜左卫大骑将军,突厥使,而且武艺高强,更是号称我大隋第一箭。” 韩世谔闻言连忙躬身行礼道:“世谔久闻长孙将军威名,今得一见,三生有幸。” 长孙晟望着他们二人,又看了看在场的将领们,这才对杨素说道:“大帅!这次我回京城,感觉京师世风日下,大不如前,权贵人家财富堆积,珠玉呈堂,贵族子弟或飞鹰走马,不务正业,或宿花眠柳,自诩风流,连太子殿下也追求奢华,厌恶简朴,而前几年的刘居士一案,竟然涉及公卿大人数百人,由此可见风气之坏,难得在两位将军的身上,看到我们当年的影子,他们二人定然能成为大隋栋梁。” 十天之后,当杨素率领中路大军,抵达并洲城下之后,马上就知道了,并洲军已经在头两天,就有两万军队,由侯能将军带领先行北上的消息。 得知此事,杨素却是毫不客气,命令帐下的军队继续北上,并洲城里的官员们,纷纷出面,说尽好话邀请杨素入城用宴,并且拿出大批酒肉犒劳中路隋军,也被杨素以勤王事大,一口拒绝。 并洲里的兵马,还尚未集结完毕,作战主力也还没有赶到前线,侯能却先带着两万军队北上了,目的如何,杨素当然也是心知肚明,定是汉王杨谅调得兵,既然杨谅做在了前面,令杨素也是也不由来了火气,干脆下令,留下几员将领,于一万隋军留下,于那剩下的八万并洲军,一并前行,剩于的军队,择是日行八十里,于是乎,一场数量多达二十万人的超大规模,马拉松赛跑就此展开。 很是幸运的是,杨素麾下的中路军,本身便是大隋府兵,他们在其他的方面,或许还有所欠缺,但是在长距离行军方面却是一等一的好手,他们在这些年间,积累了无数的急行军经验。 比方在无法确认前方水源是否充足的情况下,大隋府兵并没有傻乎乎的准备干粮烙饼等干硬食品,选择了用盐水淋透草袋,再用草袋盛装熟饭,装在车上随军前进,饿了就伸手进进袋抓一把就吃,如此一来,盐水既可以防止米饭腐坏,逐渐渗透米饭后又可以调味和补充盐分,味道较好,远胜过去吃那些干巴巴的馒头大饼,易于直接消化,自然不用大量的补充饮水和寻找水源,行军速度也可以得到一定保证。 就这样,虽然并洲军比李渊队伍晚出发了一天多时间,但又经过一天多时间的急行军后,谯彭隋军还是在汾阳以北逐渐追上了李渊队伍――准确来说是追上了大批的李渊队伍掉队士兵。从这些掉队士兵得知了李渊队伍的大概位置后,觉得希望尚存的陈应良大喜,赶紧又命令军队继续保持速度,不能有丝毫的疏忽大意,争功心切的谯彭将士也再接再厉,不顾疲惫继续前进。 第三日的晨时! 此时隋军大营内,便是响起了沉重的战鼓声,韩世谔被第一个惊醒,此时咚咚咚的鼓声,越来越密集,韩世谔也是一跃而起,对着帐外的亲卫喝道:“战鼓已响,召兵集将!” 他们来到此地,尽管只睡不到三个时辰,但是他们每个人,还是迅速起身,由于张须陀的斥候营,昨晚在百里外,发现突厥人主力,隋军连夜便开始准备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知道今天将有大战,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吃完一顿丰盛的战前大餐,集合鼓声敲响,鼓声惊天动地,长号齐鸣,呜咽低沉的号声响彻草原,三十万隋军,以军为单位,各军、各团、各队、各火一一列队,但并不是所有的军队都要出征,留三万辎重兵驻防大营,其余二十五万中路军列队出征,其中四万四千名骑兵,十二万六千步兵,在步兵当中,又是分为陷阵兵、弓骑兵、轻骑兵、重甲兵,步兵为弓弩兵、长枪兵、跳荡兵,另外还斥候骑兵。 按照杨素的部署,这次他们是准备以车阵防守近攻。 咋日下午,受命出兵的并洲军的将领们,先后率领十万军队,也是来到他们大营里与杨素会合,杨素也是带了帐下的军队出营,与众人会师一处,合兵二十万余人,准备发起与与******的大战。 这是一场仓促组织的决战,准备有些不足,杨素这个大帅,甚至连很多隋军将领的名字和官职,来是不及不知道,就更别说各军各伍的战斗力高低,还有各营各将的作战风格与可靠程度,完全就是既不知敌、又不知彼的情况下发起这场决战,弄险到了极点,也等于是赌上了自己这个主帅的威信与权威,胜了自然什么都好说,败了的话既无法向朝廷交代,更无法向中路军的将士交代。 第408章 出发三 在隋军的号角声中,十七万中路大军,也是依次开始向北集合了,走在最前面的,前军是左卫中军的两万余人,在他们的左翼队伍是十万并洲军紧随其后,在他们中间的队伍,是左侯卫的两万人,与杨素的嫡系四千重骑尾随其后,在他们的右翼是右卫军的四万人,而左卫军的另外两万人马,却是走在最后,大隋主帅的杨字帅旗,在中军之中迎风招展,四军联手如同一道缓慢流淌的洪流,缓慢而又坚定的向北流淌。 杨素此时身着金盔金甲,他的周围是四千甲骑具装,也就是重骑兵,这是他二十万大军当中,最精锐的部队,而在他身后是十八名贴身亲卫,也是被人号称铁影十八骑,杨素目光冷漠地,等待着出兵时间到来,此时一名施旗官飞驰来报道:“大帅,吉时已到!” 只见杨素手中的战刀一挥,然后大声下令道:“传令三军,开拔!” 韩世谔此时看到杨素那面高大帅旗,他的目光中尽是羡慕,自己虽己是从三品的武官,竟然还是在他的麾下,担任一枚小小棋子,也是他指挥棋盘上的,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 “咚!咚!咚!”出战的巨鼓声敲响,百余长号一齐吹响道:“呜!” 一队队骑兵和步兵列队出发,战马如洪水、刀枪如铁林,清晨的阳光照在隋军的明光铠甲上,映出森森冷光。 十七万隋朝中路军,浩浩荡荡向北方草原开去,旌旗遮天蔽日,在中军上空,一丈八尺高的赤红色隋军战旗格外醒目,大旗上,十二根斿带迎风招展。 但是隋军并不需要走多远,昨晚张须陀一支斥候,在几十里外发现了******大军的主力。 韩世谔他们带领的左侯卫,是杨素带领的中军,是位于队伍的中间,他们不用参与什么集团冲击。 与此同时,隋军大规模出动北上的消息,当然也已经被突厥的斥候探马,飞报到了己经进入并洲的突厥主将,阿史那沙参的面前,在得知这一情况,立即下令全军出营,与来犯之敌决一死战。 阿史那沙参的决定,立刻就被其爱将布满劝住,布满说道:“结生率公爵,我军此次出战,是在中原蛮子的境内,他们这次又是出动了,二十万以上的兵力,来势非同小可,我们要是贸然出营决战,倘若有何不利,那可是连退回大营坚守都难,在说了可汗交给我们的任务,又只是拦截中原援军,这一带的地形也不算开阔,与其冒险决战,不如据营坚守,引诱中原军队来攻,以我们擅长的弓箭御敌,先挫折中原军队的锐气,待到他们的士气下滑露出破绽后,再从后营或者两翼出兵包抄迂回,袭击他们的阵地薄弱处,必获大胜。” 似乎是觉得爱将的建议有理,阿史那沙参倒是也没有犹豫,马上就改变命令,让军队先坚守大营,然后再伺机出击,同时为了保险起见,阿史那沙参又听了布满的建议,派遣信使快马向都蓝可汗告急,又是报告隋军援军动向,请求都蓝可汉,再派遣一军南下增援,预防万一。 ······ 而杨素这边,当然也有派斥候,侦察突厥军队动静,眼看距离突厥大营已经只有十五六里,却还是没有收到突厥军队出营南下的报告,听了这些,韩世谔难免有些疑惑,随即向杨义臣问道:“大将军!突厥人不是擅长骑射,更是喜欢打野战吗?怎么我军北上到了这里,突厥人还没出兵?难道突厥人,是要和我们打一场营地攻防战吗?” 杨义臣闻言,平静的说道:“他们这些突厥人,虽然喜欢野战,却是也十分害怕阵战,尤其害怕与我们大隋军队打阵战,在大隋开皇二年,大隋战将达奚长儒率军三千迎战十万突厥,于野外布方圆阵迎敌,三天内大战十四次,我大隋将士武器用尽,只得以拳脚迎敌,激战至露出手骨,突厥军队却还是冲不垮我们的方圆阵,被迫撤兵,我军十死七八,突厥阵亡却在万人以上!自那以后,突厥最害怕的就是与我大隋军队野外阵战,只喜欢与我大隋军队流动作战。” 杨义臣说到此处,又看了看杨素的方向,再次说道:“而杨大帅,让我们的四支军队列队而行,彼此间距离极近,恰好是突厥人最害怕的行军方式,因为他们一旦出营来袭,我们马上就能列阵而战,突厥军队不想吃阵战的亏,当然就不会来白白送死了。” 韩世谔闻言,告谢道:“谢大将军教晖!” 杨义臣听闻此话,微笑又道:“不过突厥的军队虽不擅守,但他们的营地,也不可能是那么容易拿下,我们正面强攻,正好给突厥弓箭逞威的机会,突厥列队放箭,弓箭无穷无尽,铺天盖地,我们的攻营军队死伤必然不小,还得提防他们从后营两翼出击包抄。我们四面围营而攻,兵力似乎又有些不足,不过我们有十七万军队,突厥也还有十几万多军队,兵力基本相等而四面围营,其中的危险大帅肯定知道,下官也就不献丑了我们也就不再多言。” 韩世谔闻言默默无语,又抬头看了看天,见天空赤日当空,不见半点云彩,对苍天抱以苦涩一笑,然后继续催马北上。 其实突厥人,不肯出营决战,最大的原因还是并洲这一带的地形不够开阔,被两条山余脉左右包夹的地形,平均宽度只有二十余里,这样的地形适合打阻击却不适合打流动战,肩负阻击隋军援军任务的突厥部队,也是很好的利用这个狭窄地形,在当道建立起了一座长宽,都在十里左右的坚固营寨,并且很难得的挖掘了一道护营壕沟,立木为栅,把营地修筑得颇为坚固,在兵力基本相等的情况下,说实话隋军一战破敌的把握并不大。 第409章 以命填土一 当杨素亲眼看到了突厥营地的情况后,只见他思考了一会,便是立刻命令军队当道列阵,把自己的指挥旗阵布置在官道左边的一座小山丘上,左侯卫的两万人马于他的四千嫡系重骑,负责保卫旗阵担任中军列方阵,把不知根知底的并洲军布置在左翼,右卫的四万人马布置在右翼,至于左卫的军队,却是顶在最前面,担当人肉盾牌。 时间已经是巳时过半,天空的骄阳似火,远道而来的隋军将士未得充足休整,在这样的天气里体力受到的影响,都颇为不小,让各军将士稍做休整后,杨素又是召集各卫的众将,召开最后的战前会议,布置作战任务,而众人到齐后,杨素立即命令,左卫大将军贺若弼,出动五千轻步兵担任工兵,用随军带来的虾蟆车,去填塞突厥人的护营壕沟,先打开攻营道路,然后再投入重步兵,正面攻打突厥大营。 得到杨素的命令之后,贺若弼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白,忍不住说道:“大帅,我们正面攻打啊?突厥的弓箭那么厉害,你又不是没有见过,让末将的队伍,去填塞突厥大营的护营壕沟,伤亡有多大,你不知道吗?” 杨素闻言,却是平静说道:“贺将军!我前几天就已经对你说过,今天这一战就是我们的正面决战,如今突厥不肯出营决战,我们不填平突厥的护营壕沟,又怎么攻营?又怎么和突厥决战?” 杨素的反问,令得贺若弼哑口无言后,杨素又是补充道:“再说了,本帅也是给你们带来了虾蟆车,让你可以轻松填塞贼营壕沟,总比叫你担土挑石直接去填壕沟强吧?放心,我会给你充足的时间,一个时辰内,填平两里长的突厥营地壕沟,就行了!” 贺若弼看看自己一行人,随军带来的二十架虾蟆车,贺若弼此时毫无办法,只能是抱拳说了一句末将遵命,然后便是快步冲回自军队伍安排布置,不一刻,贺若弼左卫的队伍,己经匆匆做好填壕准备,在战鼓擂响间,隋朝与突厥的第一场大战,就此展开,担任先锋的左卫军,首先派出大量的长盾手出阵,掩护着弓弩手缓缓上前,到突厥营地外布置临时工事,掩护弓弩手以弓箭压制营内突厥士兵,减轻虾蟆车队的前进压力,接着才是二十架虾蟆车上前,百人一组推动一辆虾蟆车,靠着长盾手保护两翼奋力向前,冲向突厥营外的壕沟。 此时这战场的前沿,早已是飞箭如雨,突厥军队的羽箭无时无刻不在落下,如同狂风暴雨一般不断席卷战场,隋军弓手即便也长盾掩护,也仍然被突厥弓箭压得抬不起头,没多少机会放箭还击,推着虾蟆车前进的隋军步兵更惨,那怕身前有高耸的虾蟆车保护正面,身旁也有长盾保护两翼,仍然还是被抛射而来的突厥羽箭射死射伤众多,一辆虾蟆车甚至还因为车手中箭过多的缘故而停止前进。 突厥人颜色不一的羽箭,继续如冰雹雨点一般落下,二十辆虾蟆车,很快就变成了二十架巨大的刺猬,推车前进的隋军车手,虽然有虾膜车的阻挡,但是此时他们不断在车后惨叫,以贺若弼为代表的左卫将领,大多都是在自身怒吼,质问大帅为什么要把这样的苦差使,交给自军?贺若弼则是脸色铁青着注视着前方,心中越来越想把眼前的突厥,给狠狠的撕碎生嚼。 韩世谔此时也是在紧张注视着战场,当看到己方临时工事旁插满的羽箭,已经如同芦苇一般的密集后,韩世谔心中一动,连忙开口向杨义臣问道:“大将军!有件事打听一下,既然突厥如此大量使用羽箭,他们的羽箭又是靠什么保证供应?羽箭的造价并不低,突厥军队怎么能有这么多的羽箭?” 杨义臣闻言,也是如实答道:“韩将军!突厥的羽箭之所以如此的充足,原因有三,第一!突厥擅射,在草原上猎鸟无数,羽毛充足,价格也远比中原廉价,第二,突厥人的疆域广大,境内不缺木材,取木廉价,且不象我们中原军队一样重视箭杆质量,箭杆一般用完即弃,只回收铁制箭镞,来源十分广泛,数量自然就有保证,第三,突厥注意对工匠的保护,从我们中原劫掠到的男丁,也基本都是用来生产羽箭,所以羽箭供应十分充足。” 韩世谔闻言点了点头,稍微盘算着,再次问道:“大将军!既然如此,那我们边境上的官员,为什么不考虑控制一下生铁对草原的供应?没有生铁造箭头,突厥那边木材和羽毛再多也是无用啊?” 杨义臣也是轻声答道:“一直在控制,但收效很小,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反观贺若弼那里,只听铛铛铛铛,羽箭射到太原隋军弓兵面前的长盾上,发出清脆的钉击声,密如珠雨,把硬木制成的长盾钉得如同长满羽毛,也把躲在长盾后的隋军弓兵,给压得毫无机会抬头,一名隋军弓手有些胆大,半蹲着强拉开弓,突然站起身来刚想放箭,一支突厥人的羽箭,已然准确贯穿了他的咽喉,他带着一串血雨仰面摔倒,长盾后他的其他同伴也哀号了起来,喊道:“这么猛的箭雨,我们怎么放箭还击啊?” 其实,这些可以蹲在长盾兵的后面,躲避突厥弓箭的隋军弓兵,还算是幸运的了,最惨的还是那些推着虾蟆车,前进的隋军轻步兵,他们可是连一个安全的射击死角都找不到,还得推着沉重的虾蟆车拼命前进,尽管正面有满载土石的虾蟆车可以挡住正面来箭,两侧也有同伴的长盾挡住交叉直射来的弓箭,但突厥弓兵抛射而来的羽箭,他们就是彻底无法抵挡了,只能是以血肉之躯硬扛锋利箭头,并且期盼着上天保佑,祖宗积德,让自己不中箭或者少中箭。 第410章 以命填土二 可是很可惜的却是,突厥人的军队,本来就是靠骑马射箭吃饭,那怕是抛射盲射,突厥士兵的弓箭,仍然还有相当不错的命中率,抛射进盾阵内部的羽箭,把一个接一个的隋军左卫士兵,给射死射伤,命中一个接一个的隋军士兵,鲜血在虾蟆车背后横飞,凄厉惨叫在盾阵内部回荡,所有在后方的隋军士兵,都在在铁青脸色,咬牙欲碎。 此时没有人敢后退,此前有两名隋军士兵,因为他们的胆怯过甚,居然扔下了虾蟆车掉头往后跑,结果还没跑回贺若弼队伍的本阵,就已经被贺若弼麾下的督战队拦住,刀斧齐下的砍成碎片,腰上的姓名竹牌,也被那些督战队搜走,然后等待他们家眷的,将是没有一个大子抚恤金的下场,甚至还有进牢房服苦役的可能。 杨素这个大帅,早就对他麾下的队伍交代过,战场上只要有逃兵,无论是谁,无论是谁的部下,一律当场处死!出什么事都有他扛着! 也正因为如此,心惊胆战的左卫士兵,才不敢再有一个人后退,他们此时宁可死在突厥人的箭下,也不敢后退半步,贺若弼此时也只能是,再次派出麾下士兵,给中箭死伤后的虾蟆车的队伍,也是立刻补充人手,铁青着脸催促步兵队伍,尽快填平护营壕沟,为后方的重步兵,打开前进道路,贺若弼此时怒火塞满胸膛,可还是无可奈何,只能将怒火发泄在那些突厥人身上。 与此同时,韩世谔也是忍不住,对着旁边杨义臣再次说道:“大将军!我们这样的进攻,不是拿人命来填么?” 杨义臣却是十分冷静,看了看周围,低声解释道:“韩将军!其实这才是用兵正道,我们只有填平了突厥护营壕沟,我们的重步兵于重骑兵,就可以直抵突厥营地的栅栏防线,直接对栅栏后突厥士兵形成威胁,如果我们不填平壕沟,直接投入重步兵作战,重步兵过不了壕沟也是活靶子,直接投入轻步兵,岂不是更惨,派再多的轻步兵攻坚,也只是给突厥人的弓箭阵,增加他们的战绩。” 听了杨义臣的解释,韩世谔这才恍然大悟,也是将他的目光,再次向着前方投了过去。 其实情况还好,重攻不重守的突厥军队只挖了一条护营壕沟,隋军的二十架虾蟆车,满载着土石上前之后,来回运了三次,虽然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却还是填塞了差不多一里多长的壕沟,然后赶紧撤回来重新装土,同时贺若弼为了减少伤亡,又主动往前线增派了一千隋军步兵,让他们担任弓手,尽力压制突厥军队的弓箭大阵。 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韩世谔这时才发现贺若弼左卫军的队伍,他们的弓弩装备比例极高,虽然他们的弓弩,大多都是放在辎重车内运输,但是随便拉出一支队伍,就能拉弓放箭,很明显平时这些士兵,都是受过严格的弓箭训练。 此时,前方的战事依然还在持续,左卫隋军与突厥军的壕沟战,仍然是打得如火如荼,隋军的喊杀声,与突厥的怪叫声充斥战场,声传数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见贺若弼向中军的方向跑了过来,说道:“大帅!末将奉命填塞壕沟,任务已然完成,接下来该怎么打,请大帅示下?” 杨素闻言,随即下令道:“让你的左卫大军撤下休整,从左翼的十万并洲军中,抽调五万,由侯能将军带领,继续进攻!” 在一旁的传令兵,也是得了军令之后,也是飞快的上马,将手中的军令,飞快的送往左翼。 半个时辰过后,在隋军方阵的战鼓再次响起,侯能帐下的重步兵,已经投入了战场,在大量弓弩手与长盾兵的掩护下,五千余人的并洲重步兵,排成了整齐横队,以密集队列冲击突厥军队的营寨,而与此同时,突厥大营那边,也是做了一些调整,一批骑兵下马披甲,在营地的栅栏后列队备战,准备以步兵直接抗衡隋军的重步兵。 惨烈无比的近身白刃战,在突厥大营的栅栏防线上,终于打响,双方的步兵,都是隔着栅栏,刀来枪往、斧披锤砸、金铁碰撞,厮杀得异常惨烈,天空中则仍然还是羽箭来往不绝,靠弓箭吃饭的突厥军队,和隋朝的并洲军,都是拿出自军的看家本领,拼命向着对方头上倾泻箭雨,羽箭如同冰雹雨点一般密集连绵,时刻不停,中箭倒地的双方士兵,也是接连不断,惨叫声、喊杀声与金铁撞击声汇为一股,直冲云霄。 近身战事已然进入了白热化,紧张得连杨义臣、韩世谔这些局外人,都是已经站了起来屏息静气观战,其他中级将领更是交头接耳,低声讨论军情战事。 不过杨素这个大帅,却还在埋头在公文堆中,连抬头看一眼战场情况的兴趣,似乎也没有,当然他也用不着看,因为杨素用的是最正统的攻营战术,没有任何调整的必要,除非隋军败退或者攻破突厥的栅栏防线,否则杨素也是用不着发号施令,自然也用不着紧张兮兮的关注战场了。 这时,前线的喊杀声,也变得更大了,大概是察觉到了并洲军的队伍,很是不太好惹,突厥主帅阿史那沙参,只能出动了他帐下一批披甲士兵加入战场,继续抗衡正面冲来的隋军重步兵,侯能麾下的重步兵,则是已经全部投入战场,再无重步兵预备队可用,投入轻步兵,又只能是突厥军队的弓箭活靶子,只能让帐下的轻步兵与弓兵,继续以弓箭支援。 就在此时,“劈里啪啦!”的响声传起。 在场两军所有的军士,都是忍不住抬头去看南面天空,就连杨素也是起身,回头去看南面的天空,见南面的天际就出现了一条黑线,再紧着,黑线迅速变粗,天上的风更大,墨汁似的乌云被南风裹卷着席卷而来,不到片刻就布满了小半个天空,也迅速映满了小半个天空。 第411章 天佑大隋 此时,顿时在场所有人的内心,都是激动不已,而他们之所以激动,就是因为此时暴雨一下,突厥人的弓箭,就会失效大半力量,那么到时攻破突厥营地,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杨素见此情形也是笑了笑,然后回过头来,向已经陷入激动状态的隋军诸将,问道:“各位将军,谁愿意帮侯能将军的忙,率军也去攻打突厥营地?” 脑子很快的杨义臣将军,第一个回过神来,毫不犹豫的向杨素单膝跪下,抱拳大吼道:“末将愿往!” 听到了杨义臣的自告奋勇,在场所有的隋军将领,都是向杨素单膝跪下,抱拳请令,异口同声的大吼道:“末将愿往!” 杨素看着他们,开口道:“好!好!有尔等之将,此次大胜的把握,就更大了。” 风更大了,吹得杨素的主帅大旗猎猎作响,旗面笔挺,漆黑的云彩铺满了半边天,北面的天空仍然是碧蓝如洗,南面的天空却是乌云如墨,场景壮观异常。看到这壮观的天象,之前被突厥弓箭手,给压得抬不起头来的隋军将士,顿时欢声雷动,都道天佑大隋,大隋皇帝杨坚洪福齐天,在这关键时刻突来一场暴雨。 相比于隋军将士的兴高采烈,那些看到这壮观天象,以阿史那沙参为首的突厥将士,却都是叫苦不迭,纷纷大骂他们的苍天无眼,神狼不佑,竟然在这要命时刻竟然突来暴雨,不少的突厥士兵,则是已经迫不及待的,解下自己的弓弦藏入帽中,以免那由兽筋制成的弓弦,被这该死的雨水淋湿泡软,失去张力甚至当场报废。 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阿史那结社率和咄苾等突厥将领也没了办法,只能是硬着头皮,大喝下令道:“不急下弦,别急着解下弓弦,未必一定会下雨,不见雨水,不许解弦!” 与此同时,隋军的旗阵之中,也已经是热闹成了一锅煮开了粥,除了刚刚从前线撤下来的贺若弼,站在边角在那生着闷气之外,所有的中路军将领,都已经稽首单跪在了杨素的面前,争先恐后的请令出战,都想要去白拣这个攻破突厥大营的头功,这些隋军将领,可没有一个是傻子,都知道失去了弓箭后的突厥军队,是多么的软弱可欺,也都知道这个白拣功劳的机会,是有多么的难得。 天上突然掉下来这个馅饼,实在太大了些,杨素看着他们,大声喝道:“长孙晟听令!” “末将在!”长孙晟也是大喜应诺。 杨素此时,也是大声喝道:“我令你尽提麾下右卫兵马,直捣敌营!给你一顿饭时间,一顿饭时间内,务必要给本帅攻破突厥栅栏防线,杀入突厥营内!战机难得,稍纵即逝,不可有半点误!” 一顿饭也就是大约半个小时突破突厥栅栏防线,时间其实十分充裕,长孙晟当然是大喜过望,抱拳唱诺,道谢之后,立即飞奔下去安排布置,长孙晟麾下的右卫将领,也都是欢天喜地的跟上去白拣头功去了。 而其他的中路军将领,则是无不捶胸顿足,其中也有人用眼吧吧看着杨素。 杨素看了看他们,再次喝道:“贺若弼听令,令你即刻整军备战,待右卫军的队伍,杀入突厥的营地之后,你立即尽提麾下左卫兵马出击,杀入突厥营地,直捣突厥中军,给我见敌就杀,见马就抢,不得有半点手下留情!” 贺若弼闻言顿时一楞,大声答应道:“诺!”这才满怀感激的飞奔下去,组织左卫军队伍备战,左卫诸将也无不欢喜,纷纷向杨素拱手道谢,更加快步的跟着贺若弼,冲回自己的队伍之中整军备战。 此时打破突厥营地的首功,送给长孙晟了,砍人头抢战利品的功劳送给贺若弼了,左翼剩余的五万并洲军,也都是急红眼了,争先恐后的又向杨素请令出战。 杨素此时指着天空的乌云,说道:“各位将军,你们看,马上就要下大雨了,暴雨一下,突厥人的弓箭报废,我军准备充足,正面破敌易如反掌,但我们想要扩大战果,拿下更大的胜利,就必须要有一支军队,迂回到突厥大营背后,当道拦住突厥退路,前后夹击大破突厥?” 杨素此时,又把目光转向了在场的并洲军主将王权,向着他开口吩咐道:“王权将军,你带上你的麾下的队伍,包抄迂回,到突厥营后道路狭窄处当道拦截,剩于五万并洲军,暂时由你指挥,缴获的战马武器不得私藏扣留,统一上交,本帅自会按军中法规分配赏赐。” 王权闻言随即抱拳唱诺,杨素则又不放心的补充道:“记住两点,一,先由盾步兵顶在前面,逼迫突厥人近身交战,二、我军强攻这里的突厥营地,不能排除并洲其他的突厥将领,出兵增援的可能,所以还要防着背后来敌,前后多设绊马索,让突厥无法发挥冲锋优势,我军取胜便可易如反掌!” 王权闻言,也是恭敬的回道:“多谢大帅指点,末将记住了。” 此时中路隋军的大多数兵马,大多都是派出去了,如今还在此地的,除了杨义臣的两万左侯卫、与杨素的嫡系四千重骑,还有那些伤兵与辅兵。 除了那些伤兵与辅兵之外,其余的军士们,都是被杨素给安排了,当做预备队使用。 ······ 这场暴雨来得极猛极快,在他们注视之间,墨汁似的乌云席卷而上,已然铺满了整个战场天空,把正午刚过的天地变得如同傍晚一般微黑,风卷旗展,带着黄沙扑向正北面的突厥大营。 而那些受命出战的隋军队伍,早已在阵前列队完毕,摩拳擦掌只等杨素的进攻令下,奉命穿插的王权队伍,此时也已经冲向了突厥营地的右翼,迅速向着突厥营后的深处挺进。 之前还威风八面的突厥队伍,却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阿史那沙参和布满,等一众突厥将领,都是手足无措,一时间无法决定是继续坚守营地,等待风雨过去,还是果断放弃阻击任务全军弃营而逃。 第412章 一边倒的屠杀一 杨素的那些亲卫们,也是快速的将雨伞给他备好,替他遮风挡雨,他们刚备好一切。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道粗大的闪电划过天际,将昏黑的天地映得一片通明,狂风卷着雨星子从南而来,迎面打向突厥大营,杨素此时也是大喝道:“擂鼓,进攻!” 战鼓终于敲响,侯命已久的右卫隋军,与那侯能带领的五万并洲军,都是齐发一声喊。 两军的将领们,立即各领各自的隋军冲了上去,呐喊着杀向突厥营地,长孙晟也是在右卫军当中呐喊如雷,拼命吼叫道:“儿郎们,冲啊!为了家乡的父老,为了你们的战功,现在大好的机会,都去争取吧!” 此时铜钱大的雨点,正在劈里啪啦不停的落下,打在地上溅起圈圈烟尘,转眼就成了倾盆之势,横着竖着噼啪打落在两军战场之上,隋军将士正在呐喊着冲锋,而那些突厥士兵,则是冒着弓弦拉断的危险,尽力抛射出羽箭,压制隋军队伍的冲锋势头。 但是很可惜的却是,今天这些隋军士兵的运气,就像是今天大隋的风雨雷电各路神仙,都是在全力帮助他们,此时狂风暴雨是从南而来向北吹,突厥士兵射出的羽箭,在他们离弦之后,首先得与狂风暴雨搏斗一番之后,才能落到隋军将士头上,劲力定然大减,准头也是偏得十分离谱,更是对隋军将士产生的威胁,变得小得十分可怜,自然也根本无法压制隋军将士的冲锋势头。 此时风向和风力,都是对隋军将士太过有利,所以只在转眼间,三支隋军队伍,就已经一左、一中、一右的冲到突厥军栅栏旁边,而那些惊慌失措的突厥士兵,也是慌忙扔下弓箭,挺枪拔刀招架之时,冲在最前面的隋军大将张须陀,却是将手中的长枪,往地上重重一顿,借势借风腾空跳起,如同撑杆跳一般,直接跃过了突厥军栅栏,直接落到了栅栏之后,随即长枪横扫间,一大片手足无措的突厥士兵,便是被掀翻在地,在他后面的隋军将士,在张须陀的应勇的带领下奋力向前,他们此时连什么锤砸斧劈都不用,直接就是用自己的身体,撞倒了一大排突厥军的栅栏,当然这也是托了那些并洲军的福,之前侯能麾下的并洲重步兵,虽然没能突入营内,却也是给突厥军的栅栏,造成了不小损伤。 此时张须陀带领麾下的右卫军隋军将士,率先蜂拥入营,其余两军的将士,也是轻而易举的,砸开了突厥军的栅栏防线,潮水一般的涌入营内,联手对着已经失去弓箭利器的突厥士兵又劈又砍,又捅又砸,刀斧枪矛不要命的往突厥士兵身上招呼,把无数突厥士兵砍得血肉横飞,砸得粉身碎骨,列队拦截的突厥士兵则是逆风逆雨,连睁眼都难,只能胡乱挥舞刀枪招架,被背风背雨冲杀的隋军将士,只用了一个冲锋,就被直接冲溃。 暴雨早已倾盆而落,可是在后方,根本就看不见前方战况,但急于立功的隋军三位主将,却是早已派出了人,到突厥人的近处侦察,得知前锋只用一个冲锋成功杀入营内,他们这些人都是在,欢呼天佑大隋之余,他们三人也是毫不犹豫的下令全军进攻,他们三人更是亲自领着,己方的中军队伍发起冲锋,而他们三人的亲卫统领,也都是带领着那些亲卫,在他们的身边小心翼翼保护着,那些急于建功立业的隋军低级将领们,也都是领着麾下校团全力冲锋着,此时的他们都是身先士卒,冲杀在了最前面的一线。 与此同时,贺若弼的左卫大军,也都是发起冲锋了,只见他们策马直接冲向突厥大营的正门,后面则是潮水海洋一般的步兵,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士兵们,似乎是为了复仇,此时的他们根本无视,来自突厥营内的弓箭枪矛,率领帐下的将士们,刀砍棍砸斧头劈,眨眼间就砸开了,被突厥重兵保护的大门,还把突厥大营的营门,给直接掀翻在地,砸翻砸倒了门后的许多突厥士兵,高举着左卫军的大旗,直接的杀进突厥营内,笔直的杀向突厥中军营地。 在他们后面的并洲军的将士,也都是呐喊跟上,洪水奔流一般的直接掀翻了突厥营门两旁的箭楼,把无数惊慌失措的突厥士兵直接砍成碎片。 于此同时,天上的惊雷一个接着一个,雷声虽响,却无法掩盖隋军将士的喊杀怒吼,三路入营的隋军队伍,都是气势如虹,把被暴雨浇得战斗力大减的突厥士兵,给杀得尸横满地,突厥大将布满,两次组织军队拦截防御,两次都被隋军将士在眨眼间冲得七零八落,隋军将士的冲锋势头一浪高过一浪,什么都抵挡不住,突厥士兵节节败退,转眼间就露出了崩溃苗头。 此时天上的雨,下得更加的大了,风雨混在一处,联成一片,横着竖着把一切的东西都被裹在里面,逆风逆雨的突厥士兵连眼睛都很难睁开,背风而战的隋军将士,却是更加的高歌猛进,疯狂砍杀捅刺着拦在面的突厥士兵,掀翻突厥军的粮草辎重车,扯倒突厥军队的宝贵牛皮羊皮帐篷,把一切拦在前面的东西物件,都是砍砸得粉碎,突厥士兵无法抵挡,只能是争先恐后的向后逃窜,给隋军将士打免费的先锋,冲跨冲乱更多的突厥营地与突厥队伍。 而被突厥主将阿史那沙参,寄以了厚望的突厥中军营地防线,只起到了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阻拦作用,还是只拦截到了,从前方败退下来的自家士兵,而随着隋军队伍的迅速挺进,象赶鸭子一样的赶着突厥败兵屠杀,保护中军营地栅栏与结连车辆,也都被突厥败兵迅速掀翻踏碎,再起不到任何阻拦作用,那些守卫中军营地的突厥士兵,也都是纷纷加入了逃跑的行列。 第413章 一边倒的屠杀二 看到情况不妙,阿史那沙参也是彻底死了,继续守营等待这场暴雨过去的心,果断下令弃营而逃,并且还是骑上了战马带头逃命。 而阿史那沙参帐下布满等突厥将领,见此情形,也是纷纷率军北逃,在他们匆忙逃命之间,又是冲倒了自军后营的帐篷栅栏,也冲倒了后营大门,抛下了好不容易四处抢来的粮草财物,布匹牛羊,众多从民间强掠来淫辱的年轻女子,也遗留下了无数的无主马匹,给隋军的将士,可以尽情掠夺骑乘,总之就是抛下了一切,他们能够抛下的东西,只带着自己的马匹和武器,继续向北逃命,猪突兔奔,逃命速度远超过冲锋速度。 尽管有亲兵打伞遮雨,但是在这么大的风雨中,杨素的全身,还是很快被暴雨打得精湿,不过杨素对此倒也没有在乎,只见他靠在帅椅上,只是耐心倾听接连传来的战报,始终不露声色,结果当军中的斥候,探到隋军队伍已经杀入突厥中军营地回报时,旁边剩下的将领们,都是忍不住了,纷纷都向杨素请战出击,他们也都想去加入战斗,好捞些功劳。 过了小半天,杨素终于开口了,只见他神情很平静的说道:“急什么?想上阵杀敌,机会有的是,这场雨依我看,最多只能下到申时三刻左右,就会逐渐停止,到时候我们还要打收尾战,现在就把你们这些预备队投入战场,一会怎么防范突厥反扑?不要忘了,目前在这里只是突厥的十万偏师,而在这深处的城池那里,可是还有着将尽二十万的******大军,还在那等着我们,你们是本帅最信得过的队伍,现在就把你们的体力耗光了,我还拿什么抵挡突厥的反扑和增援?” 杨素为了不让他们寒心,也是细心的解释了,为什么不让他们出击的原因,是为了让自己最信得过的队伍,继续保留充足体力。 耀眼的闪电,一道接一道划过天空,风雨中,失去了弓箭这一利器的突厥骑兵,纷纷抱头鼠窜,溃不成军,奔逃得漫山遍野都是,反观隋军的将士们,则是紧追不放,兵分数路紧追着突厥败兵大队不放,肆虐的风雨让双方将士,都是无法看到远处情况,但是其中的一方,为了活命回家,而另一方,却是为了扩大战果和获取军功,全都不肯停下脚步等待风雨停歇,全都是拼命向北狂奔冲刺,一逃一追,喊杀声与雷声融为一体,震耳欲聋。 在正常情况下,以步兵为主的隋军队伍,当然没有可能,能够追上几乎全是骑兵的突厥军队,但是这个时候不同,因为倾盆的暴雨,已经大大的干扰了突厥士兵,与其战马的视线,给突厥骑兵的奔逃,制造了巨大的麻烦,在无法看清远处的情况下,许多的突厥骑兵互相碰撞,互相践踏,也有许多的突厥骑兵被沟渠、树木与乱石等障碍物绊倒掀翻,人仰马翻,惨叫着摔下战马,根本无法做到,平时那么迅捷有序的快速转移。 而被暴雨浸泡后的并洲一带的田地,更是成了这些突厥骑兵的噩梦,泥泞的地面,不仅深陷了突厥骑兵的马蹄,也极大的限制了,突厥骑兵的奔逃速度。 反观隋军的步兵,则是因为整体重量较轻的缘故,在这样的地面上,受到的影响不是很大,所以即便是以步追骑,众多的隋军将士,仍还是成功的追上了众多的突厥骑兵,从他们的背后将他们给捅翻砍杀,斩获众多,更因为暴雨严重到干扰视线的缘故,隋军的几卫追兵,与突厥的败兵,实际上是完全混杂在了一起,如今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距离其实很近的情况下一起向北前进。 还好,他们此前都是有过暴雨中,在暴雨中作战的经验,杨素对此情况早有准备,那始终没有投入战场的嫡系中军,就是杨素留下来,预防万一的准备,他在安排斥候探得隋军主力与突厥主力,都已经冲出了突厥营地后,杨素这才亲自率领中路隋军向北开拨,并且要求中军的将士,保持好严整队形,缓缓向北开拔,那怕走慢点也不许出现混乱情况,至干那些督战队,则都是被留了下来,监督打扫战场。 与此同时,在这一代守卫城池的隋军军士们,也是已经发现了突厥败退的情况,在他们欢呼包围,终于解除的同时,颇有上进心的将领们,也是不甘错失机会,果断派遣了一半守军出城拦截突厥,也成功的拦住了一批突厥败兵,给仓皇逃命的突厥骑兵以迎头痛击,换成平时突厥大军,倒是绝对不把他们,这区区两千多点兵力放在眼里,可是因为后面还有隋军大队追击的缘故,突厥军队根本无心恋战,碰到阻击后马上绕道就跑,连一点时间都不肯耽搁,结果倒也让这支隋军,捞到了不少斩获,给他们的将领们涨了不少脸面。 风雨还在持续,隋军的追击也还在持续,好不容易逮到了,这个捞功劳、刷经验的大好机会,右卫和左卫的大军,上上下下都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玩命追击,追上突厥士兵就砍就捅,刀枪齐下,毫无怜悯,从把突厥败兵从背后成片成排的砍倒捅翻,继而刀斧齐落,把这些落马的突厥士兵砍得血肉横飞,哭号惨叫不断。 同时也因为时间太过宝贵,和战事太过紧张的缘故,右卫、左卫与并洲军的将士们,几乎都是忘了杨素这个大帅,曾经交代过,要用突厥语高喊投降不杀的命令,让他们错过了许多活捉战俘的机会。 再怎么的努力杀敌,十几万的步兵追击十万多突厥骑兵,还是无法对突厥军队,形成致命性打击,越过前面的城池之后,更多的突厥骑兵,还是凭借着快马加鞭,逐渐拉开了与隋军追兵的距离,带头逃命的阿史那沙参,也是在风雨中逐渐聚拢了,一批突厥骑兵,好歹也让自己重新有了自保之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冲在了最前面的突厥骑兵,却是突然的接连马失前蹄,摔倒侧翻,惨叫着跌落战马。 第414章 一边倒的屠杀三 “出什么事了?”阿史那沙参惊吓的带头惊叫之间,在他们前方的风雨之中,又是突然传来了,隋军将士的喊杀声,猛然想起之前绕过自家营地,抢在前面的隋军队伍,阿史那沙参立即明白,隋军的统帅,已然未雨绸缪做了拦截布置,然后阿史那沙参,也不敢与前方隋军队伍纠缠,只能带着败兵冲下官道,迂回绕道向北逃命。 然而,阿史那沙参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又是干了一件蠢事,此地南面的道旁田地上,好歹也是经过已方践踏平整,即便被暴雨冲淋之后,也不会很快泥泞太过,然而他们北面的农田土地,却是完全不同,因为那里既没被突厥军队,反复的践踏压实,更是还接受了更长时间的雨水浸泡冲刷,泥泞松软得已经如同沼泽泥潭,此时突厥骑兵连人带马的踩踏下去,淤泥直接能淹没半条马腿,突厥骑兵不要说在这样的土地上奔驰逃命了,就是想要正常前进都难如登天。 此时在他们身后的隋军喊杀声,离他们越来越近,他们此时已经别无选择了,阿史那沙参见此情形,只能是下马步行,牵着马挣扎回到,比较坚硬平实的官道上,组织帐篷下的突厥队伍,继续冲锋突围,更是还直接大喊道:“冲过去,杀光拦路的中原蛮子,杀出一条血路!艾拉!艾拉!” “艾拉!艾拉!”乱七八糟的怪叫喊杀着,突厥骑兵乱糟糟的笔直冲锋,然而迎接他们的,却先是道路上密如蛛丝的绊马索,严重干扰与迟滞了突厥骑兵的冲锋势头,把突厥骑兵的集团冲锋惯性的优势,抵消于无形。 然后等待突厥骑兵们的,还是排着密集队形的隋军枪矛兵的当道拦截,此时突厥骑兵,只能冲上前去近身肉搏,首先就得好几柄,甚至十好几柄的长枪长矛整齐攒刺,无数很是英勇的突厥骑士,只能葬身在隋军士兵那准备充分的枪矛之下,更多是宝贵战马被隋军士兵砍断马腿,捅穿面门,惨嘶着跪倒摔下,成为阻拦后方突厥勇士的新障碍物。 肆虐的风雨严重的干扰了,这些突厥骑兵的视线,也导致那些突厥将领们,无法及时调整战术,应对前方的麻烦,坑得无数的突厥骑兵,只能像是飞蛾扑火一样,接连不断的扑向轻骑兵最害怕的密集枪阵,此时他们发现情况不对,想要挽救也已经太晚,接连被之前倒下的同伴挡住脚步,也接连被凶猛刺来的枪矛,给狠狠的捅翻刺倒,像串糖葫芦一样,被捅得鲜血飞溅,惨叫之声落马不绝。 此时用众多人命证明,己方继续冲锋下去,只能是白白送死,收到侥幸撤退成功的败兵回报后,阿史那沙参也只好改变战术,命令一批突厥士兵下马,从官道两旁北上,去包抄攻击隋军拦截队伍的两翼。 尽管他心有不甘,更是舍不得轻易放弃战马,但是为了帐下将士们的活命,只能让他们中的一些人下马,此时己有一批突厥士兵依令下马,从道路的两旁,艰难的步行北上,同时阿史那沙参,又是赶紧组织了一部分枪矛骑兵,让他们列队上前,去与隋军拦截枪盾兵正面厮杀。 激烈的战斗,再次在风雨中打响,在泥泞土地里艰难步行北上的突厥步兵,多多少少也是给隋军的两翼,制造了一些麻烦,此时列队上前的突厥枪骑兵,又是凭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也给隋军拦截步兵,制造了不少伤亡,此时交战前沿的枪来矛往,鲜血喷涌不断,厮杀得无比惨烈,战局陷入胶着。 而改变战局的,却是接连不断逃来的突厥败兵,他们在后方隋军越追越近的情况下,无路可走的突厥骑兵,只能是全力向前,或步或骑的铺天盖地,全面涌向隋军拦截阵地,与拦人生路的隋兵恶魔决一生死,别无选择之下,这些突厥骑兵,也是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战斗力,因为他们己经接二连三的,冲垮了四道隋军枪矛防线,更是突入了隋军内部,与隋军的将士展开近身混战。 在此刻王权他们,帐下的这五万会雨战的并洲军,此时此刻他们的重要性,在这一刻展露无遗,因为狂风暴雨之中,从草原来的突厥骑兵,己经受到了重大的影响,因为他们不适应,这种雨打面门脚下湿滑的雨中作战。 而这些并洲军,却是经常在风雨中训练行军,上阵杀敌,在这样的环境中却是如鱼得水,靠着对环境的适应,也因为个头较矮重心较低,并洲军的将士们,就像是一条条游鱼一样,轻松自在的游走在风雨泥地之中,灵活躲避着突厥士兵笨拙的攻击,上刺骑兵下砍马腿,把突厥勇士打得叫苦不迭,哭喊震天,也让一个接一个突厥勇士带着鲜血摔倒在血泊之中,永远无法回到草原上,与他们的继母嫂子交配。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并洲军的十万将士,都能够再休整一两天,再上此次战场,那么他们当中,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冲破他们的阻击,逃回自己的中军里。 可是如果是如果,现实是现实,并洲军的将士们,虽然无比适应这一刻的环境与气候,但是他们过度消耗的体力,还是严重削弱了他们的战斗力,无法像平时迅速有效的杀死杀伤敌人,效率大减。 而与此同时,在王权所带领的并洲军,构建的拦截阵地背后,也是传来了突厥军队特有的艾拉喊杀声,因为已有数量不明的******的大军杀来增援,而王权麾下的队伍,也是立即落入了前后受敌的窘境。 而都蓝可汉的主力突厥大军,很有可能南下增援,这点早在杨素等一众将领的预料之中,事前王权也是按照杨素的要求,在他们的后方,也是紧急布置了大量的绊马索,以阻止和迟滞突厥骑兵的冲锋,并且靠着风雨的掩护,也是收到了良好效果,绊倒绊翻了大量的突厥骑兵,把突厥骑兵的集团冲锋优势,狠狠的抵消于无形,布置在后方枪矛兵,也是立即迎住了突厥援军,隋军拦截阵地一时之间,还不至于告急和面临崩溃。 第415章 战胜一 虽然战事的情况,对并洲军有些不利,不过却也是完全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王权的侄子王恽,对王权问道:“将军!我们现在前后受敌,这下可怎么办?我们现在是不是赶紧撤退,以免伤亡太大?” 王权闻言,也是直接对他说道:“我们现在不能马上撤,先顶一阵再说,汉王殿下交代过,我们要尽力将我们并洲军的威武,给建立出来,然后再设法拿下,此次大战突厥的首功,所以我们现在绝对不能撤,必须尽力顶住,实在不行再撤退,好在大帅的援军,也快要到了,我们用不着担心,我们的部队伤亡太大。” 王恽也是点头,然后也是哈哈一笑,赶紧带人冲上了迎敌的前线。 与此同时,阻击阵地的激战,也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因为腹背受敌的隋军阵地,前后都是杀声震天,因为******的大军,两头齐冲的原因,拼命的想要汇为一股联手撤退。 此时并洲隋军己经在苦苦支撑,此时他们的情况,已经逐渐开始危急,并洲隋军则是因为体力,渐渐严重不足的缘故,能够起到的作用不大,最多只是帮助一下他们扩大战果,无法扭转局势。 此时王权见情况不妙,他也只能是投入,他帐下所有的预备队,全力反击从南北上的突厥援军,只能尽最大可能,压制这支突厥援军的冲锋势头,为后续隋朝援军争取时间。 还好,当风雨明显开始转小的时候,长孙晟率领的右卫隋军,率先赶到了战场南端增援,与并洲隋军南北夹击崞县突厥,道路受阻的突厥援军前后受击,伤亡迅速扩大,而那些无数的突厥士兵为了活命,不得不放弃战马,步行进如已经同沼泽一般泥泞的田地,企图绕过隋军阻击阵地向北逃命。 而以步兵为主的隋军将士,也是毫不犹豫的追入沼泽,与突厥士兵在深陷膝盖的泥水中亡命厮杀,激战的规模和战场面积,也是变得越来越大,不过占了天时地利的隋军队伍,却是明显占据上风,突厥军队的伤亡,也是明显的远远大于隋军队伍。 而申时二刻左右,贺若弼的左卫队伍,也是先后赶到战场,加入了对这些突厥人的无情屠杀,至于那些贪功心切的将领们,还干脆带军从两翼迂回北上,包抄到前方,去拦截突厥败兵,带动了长孙晟,也是派兵如此行事,结果也是把隋军战线,给拉宽到了十里以上,而与此同时,天上的风雨也逐渐开始停歇,两军将士的视线,也是逐渐的越来越开阔,逐渐能够看清整个战场的局势。 令所有隋军将士失望的却是,在申时三刻左右,天上的风雨渐消云散,西边的云层透下金色的阳光,将已经尸横遍野的阻击战场染成一片金黄,彩虹挂上东边天际,两军的将士们,却还在人群密集的官道上,和仿若沼泽的田地中厮杀激战,官道上的人马尸体,已经堆积如山,积水严重的田地上,也是飘满了尸体与断肢残骸,两军将士在泥水中,早己混战成了一片。 此时你砍我杀,厮杀得不可开交,之前的追击战与阻击战,也是在他们的不知不觉的候,打成了一场大混战,好在之前的风雨太大,完全打湿了突厥士兵,藏在帽中衣内的兽筋弓弦,所以突厥军擅长的弓箭一时半会,也是派不上用场。 他们两军的追击战和阻击战,早己逐渐演变成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混战,关键原因是那些,南下增援的突厥军队,实在是太多,足足有着五、六万余人,在无法迅速突破并洲隋军主力拦截的情况下,突厥援军也是被迫向两翼展开南下,无意识的与同样向两翼展开的隋军队伍,纠缠混战在了一起,再加上从刚才突厥大营内,逃来的突厥败兵,突厥军队的数量,一直都保持着对隋军兵力数量的优势,最后又因为隋军各将贪功心切,纷纷向两翼展开挺进杀敌,分兵太甚过于摊薄了兵力,所以在不知不觉间,隋军队伍和突厥军队,竟然已经全部纠缠胶着在了一起。 而久之,刚才突厥人发生的危险,反倒出现在了隋军队伍身上了,过于纠缠的结果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也使得突厥军队的兵力优势展现无遗,反倒隐隐对隋军各营,形成了混战优势。 察觉到了这一情况,之前完全是因为突来暴雨,才惨不忍睹落败的阿史那沙参,也是贪心大起,于是他不仅再没有拼命突围,还果断打出自己的白毛大蠹,命令帐下军队向自己靠拢,想要迅速聚拢一批军队,向隋军各营发起反击,彻底扭转战场局势反败为胜。 反观突厥那里,隋军这边却是群龙无首,王权、候能、贺若弼、长孙晟等重将,却是互不统属,令他们在混乱之中,根本不知道,是该听谁的指挥,又是向谁靠拢,反倒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窘境。 此时察觉到情况不妙,都已经在带着亲兵队亲自提刀砍人的贺若弼,忍不住低声破口大骂道:“杨素!你他娘的到底会不会打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的中军怎么还没来?现在要是又来了一支突厥援军,那我们这支中路军,可就真完了,你知不知道?” 此时并洲军的王权,也是迫不及待,对身边的侄子吩咐道:“情况不妙,准备跑路。” 王权的话声未落,在此关键时刻,只听一道道口号声响起:“大隋万岁!杀!杀!杀!” 熟悉的口号声,突然洪亮响起,整齐而又嘹亮的传来,在这雄壮威武的口号声中,杨素中军的三千轻骑兵,己是率先出现在了官道南端,高举着左侯卫的大旗小跑冲来,在他们的背后,则是一万多旗甲鲜亮的左侯卫隋军步兵,此时排着密集的队形,以团为单位,源源不绝的从南向北而来,队伍整齐,徐徐如林,威严如山,前队已到阵前,后队还在从官道上源源不绝的涌来。 第416章 战胜二 见此情景,阿史那沙参的最后希望,也是彻底破灭,因为正在向着他的帅旗,靠拢的突厥士兵,已是一轰而散,重新逃得漫山遍野四面八方都是。 隋军的将士们,与突厥人相反,却是欢声如雷,士气大振,军心兴奋鼓舞到了极点。 贺若弼则也是长长叹了口气,摇头暗道:“帅才,真正的帅才,大军最后的预备队,明明早就到战场边缘了,却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最关键的时刻,才是投入战场一锤定音,这样的耐心与沉稳,这样捕捉战机的能力,世上还能有几人能及?” 由于有了左侯卫这支生力军的加入,接下来的战斗,就没有任何悬念,因为在蓄力已久的左侯卫精兵们的面前,军心、士气和体力,而那些已经接近谷底的******的军队,都是早己毫无抵抗意志,混乱成了一团麻线的突厥士兵,也是毫无时间与机会重新集结作战,再无任何力量可以抵抗隋军左侯卫精兵的集团进攻。 所以他们都只能是,争先恐后的北上逃命,一人跑、万人学,正是此举彻彻底底的瓦解了,突厥人反抗的力量,而左侯卫的隋军士兵们,则是在杨义臣与韩世谔的带领下以整击零,轻松大破突厥人后队。 与突厥军队纠缠在了一起的右卫、左卫和并洲军的将士们,也是趁机全线反击,疯狂屠杀已经彻底崩溃的突厥败兵,他们三军的斩获数量,直接又是上了一个台阶。 正在突厥人水深火热此时,投降不杀的突厥语招降声,在左侯卫队伍中率先响起,带动了其他的隋军队伍,都是高喊这个口号,无数无路可走的突厥士兵,纷纷毫无气节的跪地投降,而那些不愿投降者的突厥人,也是不敢再战,全都是抱头鼠窜,而那些南下增援的突厥军队,也是再无恋战之心,争先恐后的回马北逃。 而有一些精明的隋军队伍,则是堵住了战场以北的道路狭窄处,尽情砍杀被堵在南面的突厥士兵,被堵住归路的突厥军队,此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死者降者遍地都是。 甚至最后,就连那阿史那沙参,也只能是换上普通的突厥牧民的衣服,下马逃入路旁的山林,走林中小道,逃往突厥人的主力大营,与******的都蓝可汉会合。 这场战役,在隋朝大军的主帅,对帐下兵力了解不足的情况下,大隋中路军在主帅杨素,如神般的指挥下,凭借着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大破******大军的偏师,斩首达到了惊人的三万六千以上,俘虏突厥士兵超过两万千人,击杀突厥千夫长以上将领,足足二十四人,俘虏八人,缴获战马辎重无数,并且成功解除并洲这一代城池之围,取得中路军首战重大胜利,也取得了,自开皇二年以来,大隋军队对突厥军队的最大胜利。 当天深夜,隋军并洲大捷的消息,就被送到距离此役,一百二十里外的******大军的主战场,时正准备在第二天对并洲安宁城的隋军,发起进攻的都蓝可汗,也是大吃一惊,除了赶紧放弃全力攻城的计划之外,再有就是拍着帅案大吼道:“这个蛮子怎么那么厉害?我们的细作是怎么回事,怎么连他们的主帅,都没有查出来!” 都蓝可汉早以经听说过杨素的名号,也对杨素有着一定了解,此时这残酷的事实,很快就让都蓝可汗惊心不以。 因为不到两天的时间,负责拦截大隋路援军的,突厥偏师就己遭到了大败,还败得无比之凄惨,十万突厥大军,就这么轻易的被隋军给一战击破,只有不到一半的军队,逃回突厥的主力大军,更是还丢光了所有的粮草辎重,与那些隋人的两脚羊,更是损失了无数的宝贵战马。 而被他派去增援偏师,预防万一的突厥援军,也是遭到了不小损失,在收到这一连串的消息之后,都蓝可汗除了极度震惊之外,也永远记住了杨素这个名字,并且再也没有忘记。 而在他极度震惊的同时,都蓝可汗自然也是少不得,立即召见从那里狼狈逃回的阿史那沙参,在了解这次惨败的前后经过,结果让都蓝可汗惊奇的是,隋军的士兵,虽然是靠着一场暴雨侥幸取胜,却是在自己帐下足足有十万军队的情况下取胜。 同时也是显得杨素,这个隋军大帅的指挥调度,有胆量有章法,那怕是在稳操胜券的情况下,也没有贸然发起总攻,十分冷静的留下了一支,相当强悍的预备队预防万一,而正应为这支预备队,也才扑灭了突厥骑兵们,最后反击的希望。 在掌握了这些情况之后,都蓝可汗顿时觉得,自己有些看轻这些隋人了,让他觉得不解的,到底是隋人的侥幸,赢了帐下突厥军队?还是靠着实力,打败了帐下突厥大军?” 就在都蓝可汉,召集麾下部落首领,讨论军情之时,一帮管着突厥军务政事的首领们,也都是意见不一,有的人是认为隋军,是靠自己的运气取胜者,有的又是认为隋军不可小觑者,也有认为那杨素不足为惧者,更有认为应该小心提防这个杨素者,甚至派人暗杀之。 如何应对隋朝中路军的战术意见,更是完全不一致,主战主防和建议,先是干掉隋军兵马的意见都有,甚至还有主张议和撤退的声音。 突厥内部意见不统一的关键原因,还是他们对于隋军的敌情不明,而突厥军队的决策层,目前是既不知道,大隋中路军的具体军队数量,还有多少后续援军,更不知道这支隋军的队伍构成。 就是说他们有多少骑兵、有多少步兵,战斗力谁高谁底,到底是一盘散沙,还是一群虎狼之师?他们对隋军主帅杨素的情报掌握,却是已经了解了很多,对于杨素惯用的战术,也是有了些了解。 见这些部落的首领们,讨论来讨论去,都蓝可汗还是做了一个比较正确的决定,暂时停止攻打周围的隋人城池,尽可能收集掌握这支隋军的具体情况,然后再决定如何行事。 第417章 韩世谔论战一 收集掌握隋军军情的办法,其实也不外乎,是多派一些斥候,前去侦察刺探,多多捕拿隋军的斥候,充做俘虏,好审问口供,同时阿史那一族之中,唯一没被封为察杀的阿史那思摩,也是提出了一个颇不错的主意,开口建议道:“大可汗,我们这一次攻占并洲一十几座城之中,不也是抓到了不少的中原士兵,和他们的家眷,我们何不挑选几个出来,许诺释放他们的家眷,和要给他们赏赐,派他们去混进中原队伍,替我们刺探中原军队的内部情况。” “妙计,我们就这么办。”都蓝可汗一听也是大喜,当即派亲信去依机行事,安排一些全家被俘的隋朝降兵,偷偷南下刺探隋军军情。 一时之间,突厥大营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 而与惊疑不定的突厥主力大营,截然相反的却是,隋军这边已经是欢声一片,之前龟缩在这一带的隋军,全线向北开拔,并且依照杨素的命令,依营到此地以北的地方驻扎,准备发起第二阶段的战事。 而被包围将近一月的平原县城的隋军,也是在县城卫将领许安的率领下,脱离牢笼,一起来到杨素的面前表示感谢。 杨素则也是率领中路诸军的文武官员,热情的设宴接待了他,许安也是向杨素行了礼之后,然后便是毕恭毕敬的,座在一旁。 其实这许安虽然是在并洲中职,可是他并不是汉王杨谅的嫡系,因为他早己是效忠于太子杨勇,其实韩世谔与这许安,也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当初与并洲军一起征讨高句丽之时,他们就是己经见过,不过韩世谔当时己是一军主将,而他才是一名普通的校尉,所以他们二人,并没有建立什么交情。 而他们这一次再次重逢,以是一府之将的许安,对少年得志的韩世谔,当然是更加亲热,不过韩世谔对许安,却更是小心谨慎,因为他明白,不管他是太子的人,还是汉王的人,他都必须更加小心的保持距离,不敢给旁边的有心人,有任何抓到把柄的机会。 虽然今天是庆功宴,可是杨素也是不敢让众将,在自己的帐中喝得太多,所以宴席只进行了半个多时辰,杨素就借口勤王事大,下令散了宴席。 在场的众多将领,虽然还是都有些意犹未尽,却是在场所有人,都是不敢违背杨素的军令,听了军令老老实实的,都是散席告辞,各自回营主持立营事务。 众人无奈,也只好都领了军令,告辞回城休息,很快的,杨素的中军大帐里,就只剩下了一些军中的文武官员,也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杨素才躺在帅椅上,长长舒了口气,感叹道:“比打一场决战更累,赶快把酒席撤了,把公文呈上来,还有我们的立营图。” 众人领命,立刻就有人领着亲卫,手脚轻快的撤去一酒席,一旁的亲卫则是赶紧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还有隋军新营地的立营平面图,杨素则一边看着公文和地图,一边向张须陀问道:“张将军!突厥那边,有没有发现异动?” 张须陀闻言,思绪了一下,答道:“回大帅!暂时还没有,不过,到现在为止,我们派出去的斥候,也还没有回报说,发现突厥大军,再有攻打周围城池的情况,看来我们昨天那一仗,已经收到了理想效果,******的大军,已经不敢不顾背后的全力,全力攻打我们的城池了。” 杨素闻言,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是说道:“这样最好,再给本帅一点时间整合军队,也给我们的军队,一点休整时间,我们就跟他们再来一战。” 张须陀满是兴奋的说道:“大帅,您说并洲这一代,这几天,要是再下今天那一场大雨,那可就好打了!” 杨素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一旁的亲卫,那亲卫也是立即答道:“张将军!这一点,卑职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因为就并洲这一带的气象规律来看,昨天那场暴雨过后,十天半个月之内,这一带是不可能再有雨天。” 张须陀微微有些失望,然后似乎是想道了什么,又是自信的笑道:“没雨水了?那也没什么关系,没雨天就没雨天,我们大隋的先烈名将们,也没有那一位是全部靠雨天破敌建功的,没有理想的天气,我们隋军的将士,照样能打败突厥那些人。” 杨素有些赞赏的看着张须陀,开口道:“说得好,张将军与韩将军真不愧,是我们大隋年轻一辈的顶尖的将星,果然有名将风范。” 此时低调得,几乎被帐中所有人遗忘的韩世谔突然开口,首先很是恭敬的,回了一句“不敢当!”,然后便是向杨素请散道:“大帅!这一带的突厥大军,已经被我军攻破,可是在北方,还有的突厥大军的主力,与我们成了直接对峙之势,接下来怎么打,怎么破敌,还请大帅早拿主意,早做定夺。” 杨素闻言,并没有回答,却是向韩世谔反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打,不知韩世谔可有何意见?” 韩世谔闻言,微笑回答道:“末将!不明白大帅的一些心中所想,也不敢冒昧进言献计。” 杨素却是并没有轻绕他,似乎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继续说道:“韩将军有什么见,直言无妨,不必隐晦。” 韩世谔闻言点了点头,于是开口的问道:“大帅!那么末将,可就要冒昧问大帅一个问题了,因为在进言献计之前,末将必须先知道,大帅你是只想要将并洲解围之功,将突厥人赶出并洲即可?还是想将突厥人给赶出并洲哥,同时又大破突厥,锦上添花?” 杨素在仔细的观察了韩世谔的神情片刻,他却是笑道:“韩将军!谁不想锦上添花,把功劳立得更大一些?你就请直接说吧,如果我只想要将并洲解围之功,当如何行事?如果我既想要并汌解围之功,又想锦上添花大破突厥,又当如何行事?” 第418章 韩世谔论战二 韩世谔看着在场的众人,很是坦然的答道:“如果大帅,只是想要解围并洲一带之功,那么很简单,只要率领我们大隋的军队,缓缓北上即可,大帅您也知道,那些突厥人最害怕的,就是与我们大隋军队阵战,所以大帅你只要率领中路的大军,缓缓北上,日行三四十里,步步为营,不过突厥任何流动作战的机会,遇到突厥大军的出击,我们就以精兵阵战,那么不出半个月,那些突厥人,必然会自行退去,我们如此之做胜在稳妥,既不会大败,也没有什么大胜机会,将突厥人赶出我们土地上的问题不大,缺点则是斩获不大,我们所有人,也都是会错失一个,千载难逢立功的机会。” 杨素看着他,追问道:“我们将会错过什么千载难逢的机会?” 韩世谔也是平静的回道:“当然就是大破突厥的机会,突厥害怕与我们大隋军队结阵而战,而我们的大隋军队,却也是害怕与突厥军队流动作战,大帅并洲这一代,被好几条山脉与之相互包夹,搞得那些突厥的军队,几乎是毫无包抄迂回的空间,唯一地势开阔的并洲的东北方向,也是位于崇山峻岭的深处,被几大山脉三面包围,形同天牢,如今******的主力,几乎是倾巢南下,自行踏入这座天牢,大帅!您如果还想只是把突厥人给逼走,岂非太过可惜?太过错过战机?” 韩世谔慢条斯理的说到了这,又是微笑说道:“我们现在应该立即设法,暂时稳住那些突厥人,不使******的主力,逃出这个天牢,最后再一鼓作气,把******的主力,彻底歼灭在这天牢之中,一战打出我隋朝边境数十年太平!” 其实并洲这一带的地形,早已经被杨素给牢记在心,并洲一带的战场,被好条余脉三面包夹,仅有平原县和汉口,这两个方向的地势开阔,己是形同天牢,这一点杨素也是早有留意,但是想要借此机会,一举全歼******主力的狂妄野心,杨素此前也是动心过。 所以他在听了韩世谔的回答之后,他在震惊之余,也难免又是动心起来,稍一盘算后,杨素沉吟着,向一旁的杨义臣问道:“杨将军!我们现在的实力够吗?别是突厥主力灭不掉,反倒把我们中路军的牙齿,全给崩了?” 杨义臣听了韩世谔的话后,也是早已心情澎湃,此时开口笑道:“大帅如何不够?再加上周围城池里的并洲军,我们的兵力早已经达到了二十多万,虽然今日损失了一些,不过我们此时,与******的总兵力,已经悬殊不大,而且在我们其中,还有相当不少的百战精锐之师,并且我们还有西路军的八万人马赶到,到时己有将尽三十万,还用得怕他处于不利地形中的突厥军队吗?” 杨素看了看前的平面图片,片刻之后,方才说道:“此事太大,得容我想一想。” 杨义臣点了点头,然后又是说道:“兹事体大,大帅你是得慎重考虑,末将理解,不过末将还是认为,大帅如果让这个天赐良机,从我们的手边溜走,那么实在是太过可惜,所以末将觉得,大帅你不管是否采纳韩将军,全歼突厥的建议,都是应该未雨绸缪,立即着手布置计划,暂时先是要稳住突厥主力,不能让突厥人家,提前撤兵逃出并洲一带。” 杨素闻言,并且没有应答,韩世谔却是惊讶的问道:“杨将军!你是担心******的主力,会要提前逃走吗?” 杨义臣也是轻声答道:“如何不担心?那些突厥人,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化外蛮夷,乘我军不备才敢偷袭圣驾,又长于骑射流窜,怎能不担心,被我军困死在地形,对他们极度不利的并洲死地?而且见我们大隋军队,源源不绝北上迎敌,还一战攻破他们的十万突厥偏师,******的主力大军,又岂能不生出提前退走的心思?” 在一旁的张须陀,过了许久,这才说道:“韩将军!那我们又当,如何稳住那些突厥人呢?” 韩世谔看着张须陀,微笑应道:““这很简单,我们就只需制造一些谣言,给突厥人一个感觉,那就是我军的各种不协调的内部问题,我想这就是稳住突厥的最大诱饵,甚至还让突厥人的高层人员,认为我们昨天的大捷,是我们运气好的缘故,示敌以弱,那么突厥就不会逃,还会生出把我军一口吞掉的心思。” 杨素闻言,又看了看外面,就以天色以晚,让他们先回营,帐中诸将得令,都是齐齐告退,结果他们前脚刚走,杨素的绝对心腹封伦就凑了上来,神情还都有些紧张。 封伦此时紧告道:“家主,这个小子,一定没安什么好心,他的建议你可要三思而行,那些突厥人兵强马壮,兵力多达三十余万,数量仍然远胜我军,还几乎都是骑兵,机动力更是远胜我军,以我军现在的实力,将他们赶出并洲,尚且有些吃力,更何况什么大破突厥主力,全歼突厥军队,他的建议大违常理,大帅你必须提防他包藏祸心。” 封伦见杨素似乎不为所动,急忙又道:“再说了,我们就算要与突厥人决战,也是一定要让西路军的燕荣将军知晓,好前后夹攻,我们孤军不可与突厥人决战啊!” 杨素在听着眼前这个心腹的反复警告,却是没有点头,也不说话,直到盘算了许久之后,杨素这才沉吟着说道:“你的这些担心,我当然也是早有考虑,不满你说,我也是怀疑这个韩家小子,提出这个计划,是不是不安好心,但是你仔细想一想,你有没有发现,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他提出这个战术计划,不仅十分可行,而且还很对症,并不是没有什么成功的把握。” 第419章 诱敌深入一 杨素想了想之后,又是说道:“而且,陛下也是下过命令,命我全力争取,把******的主力,给歼灭在并洲以内,我们也可以趁此时机,一仗打出我们大隋边境,数十年的平安,而且,我宁愿在并洲这个地形狭窄的战场上,和数十万突厥人决战,也绝不愿在开阔的关外,和三十万突厥人交战,在我们并洲境内的这个战场是突厥的死地,而在关外,看就是突厥人的天堂,此仗能过。” 说到此去,杨素然后就不再说话,只是飞快的盘算琢磨,在他的内心里,又是难免想起了,这些年来,北方的突厥人,给整个大隋王朝的边境百姓,带来的种种苦难,还有这些野蛮禽兽的累累罪行。 机会难得,战机千载难逢,如果错过,我不但对不起我自己,更对不起陛下,此战哪怕是掉了脑袋,也是死而无憾!在盘算之间,杨素在内心之中,也是暗自下定了决心。 话长事多时间短,在折腾了许多的勾心斗角,与阴谋诡计之后,一天时间也是终于过去了,隋朝的中路大军,也是结束了平原县大战,仅休整一天,在中军主帅杨素的一声令下,数量已经多达二十万的中路军,便是再次拔营起寨,向着这次大战的主战场的方向开拔而去。 这次北征突厥之战,注定是一场风波不断的大战,因为军队还没开始出发,杨素的中军大帐里,就又发生了两件不小的事,第一件事是前军问题,出于各种考虑,杨素很是出人预料的,安排了王权率领帐下并洲军队伍,担任前军先行,同时杨素还决定把右卫与左卫帐下的精锐骑兵,也都是留在自己的中军听用。 结果搞得这两名将领不热意了,纷纷开口抗议,意思就是:突厥人的骑兵本来就多,你还把我们麾下精锐的骑兵调走,是不是有些太不够意思了? 杨素也是向他们回道:说是因为一些特殊的情况,就是杨素也必须要把骑兵调走,不过让他们放心,这几天突厥人,会出兵拦截他们的可能会很小,而且我们每天只走三十里,各军之间距离很近,就算遇到什么危险,杨素也会马上出兵接应他们。 还好杨素在军中的威望很高,他们二人得到回答之后,便也没有再说什么,都是抱拳唱了一个诺,马上就去率军行近了。 再紧接着,杨素又是安排了左卫军为左翼、右卫军为右翼,候能的帐下五万并洲军,充为中军,依次向并洲一带的主战场开拔而去,其他的小股守城隋军,则是被联合编制成后军,就交给那许安统率,负责留守平原县和保卫大军的粮道。 在此之后,还发生了一件小事,在杨素这个主帅调兵遣将之后,封伦就跑到了杨素的面前,提出了自己担心,说道:“大帅,你把我们的四大主力都布置到了前方,后方仅由那许安将军保护,是否太重前权而轻后备了?许将军固然忠勇善战,但他的麾下军队营伍,实在是太过繁杂,战斗力也是难以保证,那些突厥人,一旦抄袭我军背后,只怕我军的粮道难保。” 杨素看着封伦焦急的神情,坦然承认道:“封郎果然一针见血,不错,我这样的安排部署,是故意露出了后方破绽,不过你放心,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是有原因的?”封伦闻言,先是转转眼睛,随即有些醒悟过来,豁然顿悟的说道:“大帅是想要诱敌分兵,偷袭我军的背后,然后再把突厥的偏师,各个击破?” 杨素看着封伦,微笑着说道:“我最初是有这个想法的,因为我们军中的粮草,也够全军将士,支撑半个月以上,我是不用太担心粮道被断,但如今我的目的,并不完全如此,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示敌以弱,我要让突厥人觉得,我们军中的人马太杂,而我也是难以掌控军队,以至于连一支作战主力,都是无法留下保护后路,只能是屈服于部下压力,被迫把作战主力,全部带上前线。” 而隋朝大军仅在那里休整了一天,就又继续向北开拔,这么大的动作,当然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瞒过突厥斥候的眼睛,这些个重要情报,也是很快的就通过了突厥快马,飞报到了突厥人的大营中,并且被立即送进了,******都蓝可汗的面前。 而都蓝可汉一行人,在看过了此时的形式之后,也是决定将这场大战,给提前结束,那就是干掉这支不怎么精锐的隋军。 为了他们前途的发展,尤其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在在有着充足时间的情况下,都蓝可汗和他麾下一大帮子首领,并没有急着把帐下的突厥大军,撤出并洲的关外,到地形对他们无比有利的并洲关外,去预防万一,而是火速集体召见了突厥的那些斥候,在了解了隋军队伍的内部情况,还有隋军主帅杨素的各种情况。 在加上杨素,故意让不太靠谱的并洲军,和率军担任前军的武器,其目的当然是用并洲军的不靠谱,来引诱敌人、好示敌以弱,免得惊的突厥军队跑了。 当然,他这么做的效果,也自然没让杨素失望,这些并洲军的实力虽有,但是他们的外表,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即便是担任最危险的开路先锋,王权仗着背后有大量的友军支援,并没有花大力气去整顿军纪,麾下队伍还是一如既往的懒懒散散,旗帜东倒西歪,队形乱七八糟,松散自在得如同郊游,把一支鱼腩之师的应有神韵表现得淋漓尽致,很是蒙骗了不少经验丰富的突厥斥候,先入为主的生出了不少轻敌之心,顺带着对隋军全军的评价也降低了许多。 当然,如果这些突厥斥候,能够细心看到,王权他麾下队伍的逃命速度,就连快马轻骑都很难追上的神之速度,也许就不会那么轻敌了。 第420章 诱敌深入二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最令这些部落首领们欢喜的,还是隋军队伍的兵力部署安排,因为在他们看来,隋军那十八、九万多主力,其中就有十八万,都被那隋军主帅带着赶来,这一代的战场来,只留下万余军队,保护他们后方的粮道。 虽然他们这么做,是可以保证了,隋军的正面战斗力,但是他们这么做,却是给了突厥轻骑,包抄偷袭隋军粮道的大好机会,虽说从那里到此地之间的来回道路狭窄,不是十分有利于,突厥骑兵迂回包抄,但是自打有隋以来,突厥军队与隋军大战百十数次,还真没有碰上过这样的好事,怎能让他们不激动。 鉴于杨素在兵力部署方面,这个重大的失误,也鉴于隋军先锋,表现出来的松散无能,再加上一些特殊消息,都蓝可汗和那些首领,很快就得出了一个杨素等情报部门,希望他们得到的答案。 那就是南来这二十万多万隋军,他们并不可怕,而自家的人马,之所以会如此惨败,完全是因为突然下的暴雨导致,与隋军主帅的用兵才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同时这些可爱的部落首领们,也是做出了一个更有爱的战术决定,那就是他们要实行围城打援,以逸待劳,不去干扰迟滞隋军主力的进兵北上,静待隋军的主力,抵达这个战场上,然后再伺机一举,歼灭隋朝大军的主力。 而韩世谔他们,也是托了都蓝可汉他们,这个决定的福利,竞是靠着一支不靠谱军队的上前开路,隋军主力在第一天的北上期间,并没有遭遇到任何的袭击骚扰,很是顺利的走完了三十里路,然后立木为寨,步步为营向并洲的主战场缓缓开拔,进军的安全,得到了很大保证。 其中以大隋府兵十万大军,为代表的疲惫之师,也是得到了恢复体力的机会,同时杨素也是得到了,派遣斥候侦察敌人军情的机会和时间,并且也乘机掌握了一些并洲主战场的具体情况。 从隋军斥候初步侦察到的敌情来看,******的军队,还是十分重视对南来隋军的防范,主要力量布置在了地势最为开阔的安宁城西的南面,至于都蓝可汗的金帐,也是布置在了并洲城西,南十里处的羊头城(今阳明堡)东北处,当道拦住了隋军队伍的攻道路;在安宁城东面、北面和滹沱河以南,布置的兵力并多,对安宁城的守军,只是起到防范突围的作用;同时突厥军队又是故意放开了,安宁城西北通往西陉关的道路,采取围三阙一的正规攻城战术,故意露出一条包含杀机的道路,引诱安宁城守军突围,也借此涣散和削弱安宁城守军的抵抗意志。 在初步掌握了这些突厥军情后,又亲手在地图沙盘上用旗帜标明了敌营位置,杨素这才把目光,聚焦到了同样插着突厥蓝旗的西陉关城上,向负责侦察敌情的张须陀问道:“张将军!在那的关城里,有多少突厥军队?关城遭到了多少破坏?是否还有坚守价值?” 张须陀闻言,连忙如实答道:“禀大帅,我们的斥候,都是走山道登高侦察,并无法确认现在在关里,剩有多少突厥守军,也无法判断关城的具体损毁情况,不过听我们的斥候说,那关城一带的情况,远远的看上去,似乎还不错,因为突厥军队进出,都是走关门,并没有直接越过关墙进出,所以末将推测,那些关墙应该还没有被突厥人损毁。” 杨素闻言,再次吩咐道:“你给我调人,去加强对关城的侦察哨探,尽可能的给我弄清楚,目前关中突厥人兵力数量,城防情况,越详细越好。” 张须陀应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是说道:“大帅,还有一件事要顺便禀报,我们营中的通译胡敬德是个好手,他在前天大战突厥之时,他还在阵上斩首七具,昨天我派了他,领着十几名斥候带路北上侦察,他又在斥候战中杀敌三人,我们的斥候,能成功完成任务,初步刺探到突厥军情,他可以算是首功,还请大帅赏赐。” 让张须陀没有想道的是,杨素竟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顺口就是说道:“那么就赏他五两黄金,钱十贯,顺便在去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他的功勋了,叫他好好干,我等他更多立功的消息。” 张须陀再度唱诺,这才告退离去,结果张须陀前脚刚走,旁边的封伦,就是开口笑道:“大帅,我们还没和突厥主力碰上面,您就盯上了突厥人的后路,难道大帅您连一个突厥人,都不想放走,甚至连那都蓝可汉,都想把他关门打狗堵死在我们大隋的关城之内?” 杨素也是笑笑,便是坦然承认道:“封郎!既然我们如今有这个机会,那怕希望再小,当然都得争取一下。” 封伦闻言,却是有些担心,连忙说道:“大帅,你该不会是想奇袭那西陉关吧?那西陉关可是突厥军队,退回他们草原的咽喉要道,那怕那些突厥人再轻敌,也不会等闲视之,肯定部署了重兵预防万一,出兵奇袭,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我们的奇兵全军覆没,重挫我们的军心士气,不利于战。” 停顿了一下,封伦又是建议道:“大帅,下官认为与其冒险,不如继续把力量用于正面,反正西陉关那边道路狭窄,又有关门和关城的限制,二、三十多万突厥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一天之内退出关外,只要我们能够正面击破突厥军队,一天时间,足够我们重创突厥主力的元气了。” 杨素看着封伦,突然说道:“封郎!你的建议很对,正常情况我必须采纳你的提议,可是现在时机不同了,战争也要逐渐改变了,以前一些不可能做到的事,现在已经未必没有希望了。” 第421章 诱敌深入三 杨素使岀的这招示敌以弱,真的诱使那些******的贵族首领们,做出了以逸待劳的决策。 而中路隋军也是因祸得福,他们从平原一带北上的第一个晚上,在距离并洲主战场,只有九十里的情况下,隋军的将领与军士们,反倒睡了一个好觉,得到了充足的休息。 在第二天精神的饱满起床后,杨素立即下令全军继续北行,队列不变,仍然是日行三十里缓缓北上,小心翼翼的逼近并洲主战场。 其实隋朝中路军,以步兵为主体的队伍,应对数量超过二十四万的突厥骑兵,兵力和兵种悬殊,是如此之巨大,杨素再是如何的能征善战,他如今所承受的心理压力,仍然还是非常人所能想象,那怕是隋军的阵战实力,是多么的强于敌人,处于对隋军有利的狭窄战场,那怕是手里还有几张底牌,还没有打出,杨素这个一军主帅,仍然还是如担泰山,如履薄冰,不敢有半点的松懈和怠慢。 而杨素帐下的将领们,也都是外松内紧,但是他们的眼神,却都是坚定无比。 ······ 下午申时左右,兵分四队北上的隋军队伍,走完既定的三十里路程,距离并洲主战场,只剩下六十里的路程,距离突厥中军营地的边缘,也只剩下了三十余里,他们都是按照杨素的要求,停下来立木建寨,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逼近突厥营地。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杨素才又召集了长孙晟、贺若弼、杨义臣、韩世谔、候能与王权等隋军首脑,宣布次日的进兵计划。 当他们都近入帐中之后,杨素却是直接,对着场中的众多将领说道:“诸位将军,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营地距离突厥营地,已经只有区区三十余里了,而那些突厥人,之所以始终按兵不动,只是派少量哨骑骚扰监视我军,并没有出动大量兵力,与我军交战,原因可能有二,其一是惧怕与我军阵战,其二是想要诱敌深入,诱使我军更加北上孤悬,勿露出后方破绽,给他们创造抄袭我军背后粮道的机会。” 见众多将领们,都是会意的纷纷点头,杨素这才开口,继续说道:“诸位将军,那些突厥不喜欢与我们进行阵战,但是他们不喜欢的,那我们就要必须要想尽办法的弄好,如今为了诱使突厥人出营阵战,我军必须调整一下进兵方式,明天开始,我们就改一下策略,我们明天出兵,营中的兵车辎重,一辆不带,我们明天以骑兵和步兵,来对付突厥人。” 杨素的这个方案一出之时,便是掀起一片哗然,因为中原军队在与突厥交战时,因担心突厥彪悍的骑兵来往冲杀,都采用战车、骑兵和步兵相互交叉配合的阵法,阵外四周遍设鹿角、蒺藜等物,骑兵留在最里面,这一直是中原军队的传统战法,而杨素居然要放弃了战车阵型,以突厥方式用骑兵对阵,这简直就是以已之短攻彼之长。 在场的将领们闻言,都是议沦不己,听他们的话语中的意思,都是不怎么放心。 而杨素却是不这样认为,他认为从前战术有问题,因为中原军队总是重于防守而轻于进攻,几乎就把进攻主动权,交给了突厥人,再加上突厥人的马上机动力迅速,来去无踪,中原的军队,很难彻底击败对方。 而如今,可是丝毫不一样,因为大隋的主力府兵,己经历兵秣马十几年,兵精粮足,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为什么就不能,和这些草原骑兵一对一作战,如果不能和草原胡骑面对面厮杀,那么中原军队,将会永远处于心理劣势,在加上此次,他也要用此招,将******的骑兵,从大营引出来,所以杨素愿从这一战开始,让大隋的骑兵,永远不再惧怕胡骑,打破这个隋军处于被动的桎梏。 杨素见他们还在议论,冷漠开口命令道:“我是全军主帅,如何作战,都由我来决定,若败,责任也由我来承担,各位不须担职!” 杨义臣他们一行人,这才不在多说,纷纷点头应是。 杨素看向并洲军的方向,缓缓说道:“我们的大军分为两队进兵,前队的人马,由十万并洲军担任;后队的三路兵马,我的中军居中,长孙晟将军的右卫军居右翼,贺若弼将军的左卫居左翼,四路兵马,由两队齐头并进,日行十里,缓缓逼近突厥营地,逼迫突厥军队出营阵战。” 众将闻言唱诺,那王权择是疑惑的问道:“大帅,我们每天逼近突厥营地十里,这么就可以逼迫,突厥人出营阵战了吗?” 坐在杨素旁边的韩世谔,见这些老将,都没有搭理王权,于是顺口说道:“王将军!这是大帅的反客为主之计,因为我军距离******的营地,只有区区三十里,我们每天拔营北上十里,三日内就可以逼近突厥营地边缘,届时那些突厥骑兵,就没有了活动空间,我们的步兵却可以利用阵伍队形的优势,把兵力握成一个拳头,就可以直接敲击突厥营地正面,这样的战斗方式,对突厥十分不利,突厥军队为了不给我们机会,就只能提前出兵交战,保护他们的骑兵活动空间。” 王权似懂非懂的点头,杨素等一群老将,则是淡淡看了韩世谔一眼,杨素也是心道:不愧年纪轻轻,就能入主上柱国之位,竟能一眼就能看出我的心中所想,果然厉害。 杨素在暗赞过后,又是说道:“诸位将军,如果没什么事就散了吧,明天起按照既定计划进兵,突厥人一旦出营来战,我们立即列阵迎敌!” 因为杨素这个布置,没有什么疏漏的缘故,再加上他又是一军主帅,所以隋军众将,倒是也没有反对,全都是抱拳应诺,杨素又是与他们商讨了一些要事,便都是散帐而去,为明天的大战,做好充足的准备。 第422章 初战都蓝一 从平原战场北上后的第二天夜里,在距离突厥营地只有三十余里的情况下,突厥军队的活动,也是陡然猖獗了许多,当夜曾经两次,向隋军大营,发起骚扰性攻击,好在隋军是立木为寨,所以营地防御力比较强,两次都是用乱箭,射跑偷袭骚扰的突厥小股骑兵,这才没给突厥军队以可乘之机,确保了主力大军安全过夜。 而隋军的营地,不但有栅栏,更是和鹿角拒马保护,所以守起来,倒是比较容易,不过外出的巡哨,和侦察敌情的隋军斥候,却是吃了不小的亏。 因为在数量上占据着绝对优势的突厥哨骑面前,隋军以火为单位出击的隋军斥候,每每都是被突厥哨骑,给聚众围攻,他们在寡不敌众之下,也是死伤不小,仅仅一个晚上,张须陀的斥候营,就是损失了二十余名斥候,同时也令隋军的将领们,对突厥军队的侦察力度,也是为之大减。 斥候队对战不利的消息,送到隋军中军大帐中后,所有的将领,都是建议杨素,加强一下斥候战的力度,保护斥候安全,更严防突厥轻骑,偷偷迂回穿插到隋军背后,不料杨素却是笑道:“急什么?我们离开平原县才六十里,就算突厥人,想要大规模迂回穿插,也不会这么急吧?” 笑着藐视了对手一通之后,杨素这才下令大军继续向北开拔,按照头一天的安排布置,把四路大军分为两队,阵形不变,前后共进,缓缓逼近突厥人大营,并且依然还只走了十里路程,就马上安营扎寨,步步为营的向突厥大军的营地逼近。 当隋军主力的动向,传到******大军营中,以都蓝可汉为首的部落首领们,不禁都是有些,沉不住气了,纷纷开口大骂道:“狡猾的中原蛮子,不敢和我们打运动战,就用这种不要脸的办法推进,想要压缩我们的活动空间,让我们的骑射无法发挥是不是?想得倒是美!” 可是他们如今,再怎么破口大骂,也是丝毫没有办法,因为隋军又北上了十里立营,突厥营地距离隋军营地,也就只剩下了二十来里了,如果他们要是再不赶紧,做些防范隋军故技重施,再让隋军北上十里立营,突厥骑兵与隋军营地之间,也就只剩下了十来里的活动空间了。 而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与将尽二十万隋军士兵们列阵而战,他们突厥骑兵的数量再多,也只会是一场噩梦,被迫无奈之下,都蓝可汉只得做出决定,派遣十五万军队出营,由都蓝可汉亲自率领,南下来与隋军交战,阻止隋军立营,也保护突厥骑兵,必须的得要有的作战空间。 当突厥军队出击的消息,得到之时,张须陀很快通过帐下的斥候,令他们快马送到杨素的面前。 杨素得到消息之后,微笑自己逼迫,突厥阵战的计谋得手之余,杨素也是没有任何迟疑,立即命令前军十万人出营迎战,自领中军保护正在修筑中的营地,并督促左翼、右翼两军,抓紧时间继续立营,同时鉴于对并洲军,不够熟悉的缘故,杨素只得允许王权与候能,以拿手的阵势迎战,没有直接指定他们的军队阵形。 ······ 此时,在二十里外,十五万突厥大军,也同样在快速行军,准备迎战隋军。 ******的都蓝可汉,此人心胸狭窄,极为记仇,为人心狠手辣,同时,他又像狼一样狡猾。 这次他不惜一切代价,联合达头可汗,共同剿灭了染干部,他的目标却不是只有染干部,他开给西突厥达头可汉岀兵的代价,就是称乎达头可汉为天可汉,并且将自己拥有最肥美的草原,献给他,而他自己却是要进取并洲,不料隋朝大举出兵,打乱了他的计划,如今他只有先击溃从平原北上的隋军,再将整个并洲收入自己的板图。 此时,都蓝可汉的心情格外恶劣,因为他居然被那些隋人给耍了,他堂堂******的大可汉,竟被人给当傻子耍,这个仇他若不报,他誓不为人。 都蓝可汉他们的军队,行军的速度并不快,因为他们同样在等待探子的消息,此时他骑在一匹极为雄健的红色战马上,这是石国进贡给他的大宛骏马,刚过三岁,疾奔时速度如风驰电掣,可以奔驰千里,堪称马中之王。 都蓝可汉目光阴冷地,望着平原的南方,他的心中再考虑着,他在考虑要不要先进攻隋军的后勤大营。 此时两名浑身是血的突厥骑兵,从运处疾奔而归,正是他派出去的探子,看样子他们遭遇大量的隋军斥候拦截,大半阵亡,只剩两人逃回。 此时马上的突厥骑兵,大声禀报道:“可汗,前方十几里外,我们已经发现隋军的主力,他们的人数约十五万人。” 都蓝可汉看着他们,沉声问道:“那么他们是什么阵型?有多少兵车?” “回禀可汗,他们跟前几天一样,并没有携带兵车,在他们的大军之中,只有骑兵和步兵。” “你说什么?”都蓝可汉他们闻言,顿时便就愣住了,因为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再次问道:“你们可看清楚了,那些隋军真的没有携带兵车吗?” 那两名突厥斥候,也是连忙应道:“是!我们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的确是一辆兵车没有,在他们当中,只有骑兵和步兵。” 都蓝可汉闻言狂喜,连忙双臂向苍天张开,激动得大喊道:“这可是苍天腾格里,在助我们啊!” 说道此处,他又是回头对十几万突厥骑兵,大喊道:“腾格里在保佑我们,直接击溃隋军主力,以人头记功!” 十几万突厥骑兵,听了这话,也都是爆发出冲天狂吼,突厥狼旗挥舞,战刀在阳光下闪烁,他们如草原上无边无际的狼群,向三十里外的隋军主力猛扑而去。 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从远处席卷而来,使天地间也为变色,巨大的马蹄声仿佛是乌云中夹杂的闷雷,大地都在颤抖起来,十几万突厥骑兵,制造出的声势,似乎足以摧毁一切。 第423章 初战都蓝二 此时杨素也是凭着自己的感觉,知道敌军已经在不远之处,于是他凝视着远处,感觉一股凛冽的杀气,出现在草原的尽头。 杨素直接一举手,喊道:“全军列阵!” 杨素的命令,随着军中的十方大鼓,给仔细的传了下去,闻听鼓声。 前军、左翼、右翼,共十六万隋朝大军,在茫茫的草原分为三军排开,前军、左右两翼,及杨素所在的驻旗军,横延数里,这时所有人都感受到大地在颤抖,这是突厥人杀来了,战马开始不安,喷着响鼻,只听‘稀溜溜!’一声暴叫,有着一匹马的前蹄,己经高高扬起,不过很快就被镇圧了下去,隋军的那些士兵们,紧握长矛的手心,也是己经攥出汗。 反观隋军的阵营里,韩世谔统领着帐下的兵马,闻听这巨大的马蹄声,都是有些惊恐,而他们跨下的战马,似乎也是感觉到了,大战来临的恐惧,韩世谔也是看到了,远处一根长约十余里的黑线,己经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一条黑线在草原尽头出现了,毫不停滞,铺天盖地,以势不可挡之势向隋军席卷而来,杨素嘴角露出冷酷的笑意,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弓弩手准备!”他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两万弩兵和三万五千弓兵,同时都是上前列队,弩兵在前,弓兵在后,弩兵是远射,弓兵是近射,远近交错结合。 两万弩兵排成三排,前后相隔一丈,第一排半蹲下,此时他们手中的两万支擘张弩,都是刷地平端而起,冷冷地对准了排山倒海奔袭而来突厥大军。 此时突厥骑兵,也是越来越近,他们带来的滔天的杀气,仿佛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摧毁,在都然可汉那金色的狼头大旗之下,都然可汉举刀大喊:“无畏的草原勇士们,杀尽中原敌人,中原的女人、财宝,一切都属于你们,给我杀!” “杀啊!” 此时那些突厥骑兵,瞬间都是冲进了隋军的弩箭射程,杨素这才冷冷一挥手,大声喊道:“射!” 只听在他身后的巨鼓,又是猛然发出“咚!咚!咚!”的声响,立刻就有六千支多支弩箭骤然发射,形成一片乌黑的箭云,向突厥骑兵呼啸扑来。 霎时间,突厥骑兵阵形,就是一片人仰马翻,近两、三千人被射倒,紧接着隋军的第二排弩箭又是射来,不断的有突厥士兵,在冲锋中惨叫着倒地,还没等他们倒在地上痛苦的大喊,隋军的第三排箭云,又是呼啸而至,密集的弩箭如疾风骤雨,轻松至及的射穿突厥人的盾牌和皮甲,顿时便有着一片一片的突厥骑兵,从他们的马上翻滚落地,然后,就被己方密集的战马,给踏成肉泥。 两万隋军弩兵,分成三排,他们的动作十分熟练,上弩、进弩、发弩轮番发射,他们仅仅只射出三轮箭雨,******的骑兵,便是已经损失了一万余人,如此惨重的损失,使突厥骑兵的杀气,不禁意的迅速消退,此时他们的阵脚,已经开始凌乱,而这时,突厥的前锋部队,已经冲到了隋军阵营的六十步外。 隋军的弩兵如潮水般,迅速撤退,而在他们身旁等候多时的隋军弓兵,也是不等下令,便己开始劲射,隋军弓兵使用长弓兵箭,箭长两尺三寸,钢簇锐利,以仰角射出,三万五千支箭羽密如急雨,力道强劲,可以连人带马射穿,冲过最前面的五万突厥骑兵和他们的战马,纷纷中箭倒地,死尸堆积,隋军箭速极快,使突厥骑兵冲上前便被射翻,加上弩兵配合发射,突厥骑兵终于杀到了前军的阵型前方。 此时王权与侯能,一边指挥着帐下的军队全力迎敌,他们的口中吼叫不绝的喊道:“兄弟们!扎稳阵脚,扎稳!放箭!放箭!弓箭绝对不能停!” 此时前沿并洲军的重步兵,也都是下意识齐唰唰的,举起了手中的枪矛,犹如乌龟阵的边缘,突然生出了一排尖刺,重步兵他的铁质盔甲,已经有些破碎变形,只见他的用力站稳身体,互相紧挨着身体,他们前面长盾手用身体紧紧顶住长盾,后面的并洲轻步兵,也都用身体,努力顶住他们的后背,努力帮助他们,迎接即将迎面而来的巨大冲击,再后方的弓、弩手,则是拼命拉弓放箭,全力压制突厥骑兵的冲锋势头,齐心协力的迎接,来自草原强盗的疯狂冲击,以血肉之躯抵御游牧强盗的利箭弯刀。 突厥披甲骑兵,带着滚滚黄砂冲进,义无返顾的直接撞击到了隋军的偃月阵上,此时只见战马腾空,马蹄踏落,隋军的将士们,都是长盾仰举,枪矛捅刺。 马蹄砸落声,长盾破碎声,金铁碰撞声,两军士兵受伤和垂死的惨叫声,以及战马的惨嘶声,全部汇为一股,杂乱凄厉得,有如九幽地狱的冤魂惨叫,鲜血陡然在两军相接处飞扬,隋军的偃月阵,也是一下子就被敲出了一个凹陷,受敌处的隋军士兵们,都是被迫后退了将近两丈。 在那一瞬之间,位居阵中的王权、侯能,和在远处观战的杨素等人,他们的心脏,也都是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因为突厥骑兵一旦把这个凹陷冲破,直接杀进了隋军乌龟阵的内部,那么王权、侯能二人,苦心布置这个阵形,也就等于是直接告破了。 还好,还算是骁勇善战的并洲隋军,在这一刻都像是各路英灵附体,尽管他们是被迫后退,尽管无数并洲将士,被突厥的狼骑,给撞得直接口吐鲜血甚至直接飞起,还有许多的隋军将士,直接被突厥的战马,给狠狠的踏破肚肠,踩成肉酱,但被压着退了一丈多远后,隋军将士还是以血肉之躯,顶住了突厥狼骑的继续前进,没给突厥骑兵冲入阵内的机会,重新把突厥的骑兵,给拉进了近身肉搏的战斗。 第424章 初战都蓝三 见此情景,那怕是之前,不怎么看得起这些郡兵的府兵队伍当中,也都是忍不住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士气为之大振,因为隋军将士很清楚,自己们绝对不怕与突厥骑兵面对面的近身肉搏,刀枪见血的以命拼命,怕只怕突厥军队的骑射箭雨和连人带马的冲锋撞击,而只要顶住了突厥披甲兵的冲锋撞击,突厥军队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攻破隋军乌龟阵的希望了。 战事的发展也正如预料,没能成功突入隋军乌龟阵内部,被隋军步兵拉入正面肉搏后,突厥的骑兵也就彻底没了破阵希望,只能是老老实实的与隋军步兵,实打实的各自提刀挺枪,互相对砍对捅,以命肉搏,士气大振的隋军将士们,则是上捅敌人、下砍马腿,打得有声有色,不仅重新稳住了队形,还给突厥重骑兵也就是突厥可汉的狼骑制造了不小死伤,也大大的给汉王杨谅,大大的长了一把脸。 战事进行至此,突厥军队一举砸碎隋军乌龟阵的美梦,实际上已经彻底落空,此时都蓝可汉脸色发青,只得重新考虑对策,而那些始终冲不破大阵的突厥骑兵,也是死伤惨重,突厥骑兵的阵脚,也是开始大乱起来。 此时杨素的嫡系将领周罗睺,也是见有机可趁,他立刻向杨素请命道:“大帅!卑职愿为前锋!” 杨素闻言,冷冷道:“你率四千重骑兵,冲击突厥人的中军,若败,你就提头来见!” 周罗睺闻言,一拱手,兴奋的喊道:“遵令!” 隋军进攻的鼓声大作,蓝旗挥动,隋朝中路军,那四千最精锐的重骑兵发动,人披重铠、马披重甲,挥动铁戟,跟随蓝色战旗,猛地杀向突厥骑兵,这四千人可是大隋王朝,耗尽心血,才打造出来四千具甲骑具装,他们都是以最好的战马、最强悍的士卒、用最凶猛的武器。 由于这支军队,平时极少出战,他们一般都是用来捍卫京师,但是杨素却在这一战中,便将他们投入了战斗,他要用最强大的重甲骑兵,来冲毁突厥人的士气。 此时经过刚才惨烈的弓箭战,突厥骑兵最初的滔天杀气,已经消亡得不到一成,因为他们本来,就都是突厥各部落的牧民,并没有隋军那种钢铁般的意志,他们作战几乎,全靠一鼓作气击溃敌军,所以他们的士气高昂得快,消退得也快,当掠夺敌军财产的美梦破灭,他们便会开始犹豫,开始思念家中妻儿和羔羊,再加上现在的时节,又正是家里母羊下崽的时刻,妻子老父难以照顾过来。 而隋军的那四千重甲骑兵,又是如同一只无坚不摧的铁拳,他们所过之处,突厥骑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将突厥骑兵们杀得心胆俱裂,开始有部落率先调头逃跑。 杨素此时见时机,己经不用他再派生力军加入战场,因为此时战场的均衡态势,就已经自行瓦解,军心大乱的突厥军队士气低落,突厥士兵们,此时惊惶的东张西望,寻找可以逃命的道路,也期盼自军将领尽快下达撤退逃命,许多聪明的突厥士兵,都已经在调整方向,准备着跟着他们撒腿快退,上上下下都无心恋战。 与突厥军队截然相反,看到突厥人的战况,隋军这边却是欢声震天,士气大振,不用杨素下令,就已经自行发起了反攻,凶狠的挥舞刀枪把对面突厥人,给打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那些隋军将士们,也都是乘机在将领们的率领下,发起了反击,野心极大的王权,还是再一次身先士卒,只见他手中的长枪舞动得,有如瑞雪纷纷,一口气捅倒了好几个突厥士兵,侯能也是乘势与王权汇合,联手反击对面来敌。 与此同时,杨素又是一声令下间,总攻战鼓敲响,隋军全线反攻开始,隋军的前锋、左翼、右翼的三路兵马,都是转守为攻,猛烈冲击对面的敌人。 而在他们身后大营里的杨义臣与韩世谔,也都是各率一军,两军共三万骑兵,从前军阵营的左右杀出,左右包抄齐冲战场两翼,失去了胆量的突厥军队,只是支撑了片刻,就全线崩溃。 只见突厥的诸路军队,都是争先掉头北逃,逃亡的士兵战马,再一次铺满了两条余脉包夹的开阔地,旗帜、武器、盔甲和伤马扔得到处都是,他们为了更快更方便的逃命,这些来自草原上的蛮夷,还都是毫不犹豫的,扔下了几乎所有的负伤同伴,更是踩着自家伤兵的身体仓皇逃亡。 此时突厥阵地上哭喊震天,难听的怪叫声和求饶、求救声此起彼伏,但还是没有那个突厥士兵将领,愿意拉自己的负伤同伴一把。 此时隋军的将领们,都是亲自率领帐下的兵马发起了追击,而隋军的骑兵们,也是被要求,宁可不要斩获,也要预防万一,随时准备着给那些步兵,擦屁股收拾后事。 也正是因为有杨素,这么一位重大局的主帅,其他的隋军队伍,才得以放心的高歌猛进,撵着突厥军队的屁股放心追杀,只可惜隋军这边是以步兵为主,突厥那边却全部都是骑兵,所以再怎么的追砍,也不可能全歼这些已经崩溃的突厥,最多只是尽量的扩大一下战果。 而突厥大营那边的反应也很快,隋军还没把突厥败军追出十里,北面就已经飞快冲来了大约五万左右的突厥轻骑,在官道上结阵拦截隋军追兵,掩护败兵向大营撤退,许多不长眼的突厥败兵,试图逃进他们的队伍寻求保护,也被他们毫不留情的用乱箭射成刺猬,强迫这些突厥败军,向着他们的两翼撤退。 见此情景,并没有做好决战准备的杨素,也是只能果断下令鸣金,收拢队伍保存现有战果,避免战事更进一步扩大,导致隋军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与突厥展开全面决战。 第425章 你来我往乛 此时隋军大营里的鸣金铜锣,也是猛然敲响,靠着杨素这么多年,才建立的如山军令。 隋军各队都是纷纷停止追杀,后撤集结重新整理队形,至于杨义臣跟韩世谔所带领的骑兵,则是继续保持严整队形,与对面的突厥援军对峙,掩护友军向后撤退,两军相隔里许,却各自保持冷静,都是优先保护友军,没有冒险交战。 见此情景,就连杨素也是忍不住赞了一句,叹道:“不错,想不到突厥那边,也有帅才,他如果冒险向我们进攻,我们的斩获只会更大。” 在他身边的张须陀闻言,又是仔细的看了看,这才介绍道:“大帅!从那旗号上来看,前面的突厥大将,应该是阿史那图府,就下官所知,他在******的军中,素来就以勇谋兼备著称,是个难得的大将,但是还好他不是突厥人的察杀,所以他到现在,也是没有独自掌握部落的权力,在突厥军中地位不是很高,如今的他,似乎还只是,都蓝帐下突厥狼骑之中的一名将领,不然更难对付,而刚才我们的重骑冲过去的时候,就是他带领都蓝身边的突厥狼骑,才将都蓝给带回去的。” 察杀是什么玩意,杨素自然也是知晓,那就是非纯血的阿史那家族的成员,就不能被封为察杀,这点杨素也是知道,仔细想了想之后,便向张须陀问道:“前面这个阿史那图府,如今他不能得到都蓝重用,那么他自己,又是什么态度?是否很不满意,特别怨恨都蓝贼酋?” 张须陀闻言,犹豫了一下,微笑着说道:“大帅!就下官所知,并没有此事,这阿史那图府,即便是不得重用受尽委屈,也是甘之如饴低调做人,遇到大事时却每每能挺身而出,尽到一个皇亲国戚的责任,也算是勤勤恳恳,大帅如果需要此人的情报,下官可以去替你收集这方面的情报,好在我们已经抓到了,******不少的大将,收集这方面的情报,也还是比较容易。” 杨素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是催促了一句张须陀,尽快的操办此事,然后见隋军的队伍,已经尽数收拢集结,杨素便是果断的下令全军,撤回大营,让韩世谔他们的三万骑兵,为全军殿后,缓缓南下返回营地。 那阿史那图府,原本得到都蓝那气急败坏的命令,让他替自己报仇,还特意调给他五万突厥狼骑,可是他见隋军阵形的严整,在获胜之后的撤退,仍然还能井然有序,没有机会可乘,便也没有率军追击,很谨慎的保护着混乱败兵缓缓北撤,中路隋军与******主力的首场大战,也就此正色宣告结束。 待中路隋军,缓缓的撤到大营门前,隋军营地之中,早已是一片欢声笑语,凯旋隋军依此撤入营内的同时,留守大营的杨素,也是亲自出营迎接他们。 此时隋军的队伍,也是已经先后退回了营地内,肩负重任的杨素,也是不敢怠慢,赶紧又在中军大帐里,安排布置守夜任务,同时把对付突厥哨骑的任务,交给了杨义臣,要求杨义臣安排两千骑兵,以校团为单位,在夜间出营扫荡突厥哨骑,打击突厥哨骑活动猖獗的嚣张气焰。 杨义臣领命之后,杨素连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就马上让张须陀,着手申问那名突厥将领,也就是叫阿史那埃利弗的突厥将领,在了解掌握更多的突厥军情之后,至于帐中的隋军将领们,杨素却是让他们留下,参与此次审问。 而这位突厥的埃利弗公爵,并没有回答什么,只是要求获得他应有的待遇,拒绝回答张须陀的任何问题,而他的忍耐力,又是极其的历害。 张须陀对他用了很多刑具,折腾了许多时间,都没有问出任何,有价值的口供,最后杨素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直接砍了他吧,所以只好把他暂时拘押,另外又是提审了一些,今天才抓到的普通突厥俘虏,只用了一些普通的刑罚,就己问到了一些突厥军情,令他们失望的却是,其中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军情。 而在另一边的凉洲战场,只见烈风啸响,黄沙滚滚。 此时凉洲总管韩擒虎,立马横枪战袍飞扬,站在一处残垣石墩上举目远眺。 他的入眼之处,皆是一片苍茫。目力所及,只见天地接壤茫无崖际。 此时有几名骑兵,小跑着而来,其中一人高声道:“大将军!将士们四处寻水,都是一无所获。” 韩擒虎情不自禁的,抿了一下干枯的嘴唇,将自己的金枪,扔给身边一名小校,跳下马走上前来说道:“靖儿!我等已出凉洲百里有余,这一段路是丝稠路上最艰难的,一是缺水,二是少风沙,没办法,让将士们再坚持一下,再往西走几十里出了这片大荒漠,就是西突厥的一处部落,那里不仅有水源,还是丝路上的一处重要集镇,我等将其拿下,可暂用歇脚养兵。” 李靖闻言,也是抱了下拳,说道:“大将军!我们现在也只好如此了,得高帅军令往西突厥的境内扫荡,我军自出凉州以来,历战大小三十六阵,所战皆胜,然而我等此时,已是人困马乏又缺粮草水米,再不歇养,便是强弩之末了,但愿那部落里,没有大量的突厥人马,否则,又是一场生死血战。” 韩擒虎看着李靖,就着身边一块红土石坐了下来,敲打着自己的膝盖说道,呵呵的笑道:“怎么着,你小子怕了?我们这才三十六阵而已,算得了什么?我也老哪,身子骨大不如前,记得往日跟随陛下与高帅,南征北战之时,一连征战几日,几夜不作半刻停歇,也是家常便饭,如今不过驰骋了百十余里,便觉困顿。” 李靖闻言,笑了一笑说道:“末将自然不怕,我们能连胜三十六阵,此等战绩可算辉煌了,那些突厥的兵马,已被大将军杀得闻风丧胆,本以为我们这次的战斗,会是如何惨烈,岂料如此轻松就拿下了,不过,我军历经这大小数十战,也有了不少伤亡,出门时满满的七万精锐的凉洲军,如今只剩五万三千余了。” 第426章 你来我往二 韩擒虎闻言,他的双眉微拧,然后哼了一声,这才说道:“打仗就会死人,这没办法,我们万余英魂埋骨荒野,换来大隋王朝拓地千里,还有十万余突厥老小的尸骨殉葬,他们死得不亏了,我身边的这一支近卫,还是谔儿在凉州的时候,由他与阿虎跟阿豹,一起带领一并操练出来的,这百十余人还真是不错,不但作战勇敢纪律严明,而且相当的顽强,奔袭百里缺粮、缺水人困马乏,老夫愣是没听到,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叫苦,由他们带领,使我们整个军中士气依旧高昂,有这样的纠纠男儿我们,何愁不胜?再来个千里奔袭,连战三十六阵,老夫也是丝毫无惧!” 李靖闻言,也是看向韩擒虎周围的虎卫军与黑旗卫,然后又是说道:“我们有大将军,这样的鼎鼎战神,做为我们的统帅,兄弟们自然更加卖命了。” 想道此处,李靖开口又道:“大将军!末将现在就只担心一件事情,我们现在离开了凉州,率军远袭西突厥,如今的凉州缺了主心骨,这可如何是好?韩虎他们一行人虽有将才,但是要他独挡一面,镇守若大一个凉州,恐怕是难;再者,我等要是回不去,那凉洲可就要?” 韩擒虎闻言抚髯长笑,这才说道:“呵呵!靖儿!你舅娘时常在老夫的面前,夸你心思细密谨小慎微,果然不差,你担忧得有道理,老夫也曾多次想过这些问题,不过,你毕竟不是很了解朝廷,也不了解陛下。” 李靖闻言,也是好奇的问道:“哦,这怎么说来?” 韩擒虎此时微微一笑,说道:“老夫走了之后,兰州花落谁手,朝廷之上必然会争论不休,而陛下也会一时委决难下,当此之时,陛下定会拉陇谔儿,那么到时朝廷之上,再如何争论,也都是白搭了。” 李靖惊呼道:“大将军!若是有人因此,找事弹劾大将军,那又当如何” 韩擒虎看着他,不以为意的说道:“弹劾就弹劾,怕什么!老夫如今领兵,远在千里之外了,就算是将我弹劾了,这惩办老夫的圣旨,要追上我们也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到时候我们都拿下西突厥的境内了!再者说了,陛下的心里,不知道有多想整制他们,只是碍于朝堂之上,那些权贵的非议,这才一直委决不下,老夫此举也是暗合了他的本意,你说陛下可能当真治我大罪吗?就算要治我大罪也是无妨,等老夫拿下了那达头的狼旗,功过相抵也就罢了,顶多就是免了我的官职,让我卸甲归田吧?哈哈!这么,也划算了,反正,凉州迟早是谔儿的用武之地,早一日给与他也是无妨,老夫乐得早日回家,跟他团聚,享得天伦之乐,在此之前,我要的享受这驰骋沙场的快意,等我享受得够了,也就是那个兔崽子,接下我这烈马长枪的日子了。” 李靖这才抱拳而叹道:“大将军雄心壮志深谋远虑,末将不及也!” 韩擒虎也是抚髯笑道,笑得有点自豪,也有些自得,又道:“谔儿那小子,才是足智多谋,这几年来,老夫这个做爹的,不能在他的背后帮他,如今趁老夫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动弹,就多帮他办点事情吧!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只要我一出事,陛下必然派谔儿,回凉州执掌全局,好了,尔等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只管朝前冲杀奋力驰骋!前方即是那突厥的部落,也是西域丝路上的一处要道,不管是谁盘踞在那里,我们只需踏平它!” “诺!”李靖也是重重一抱拳,大声道:“大将军!就让末将率五千豹骑,先行一步,末将定在十二个时辰之内,踏平突厥的部落,给大将军扫清障碍,恭迎大将军与将士们,入营歇马!” 韩擒虎此时也是站起身来,哈哈的大笑着,拍着李靖的肩甲铿锵作响,又是说道:“好!你有主见,大小战役也都可委你为先锋主将,此次西征连战三十六阵,每战皆胜,靖儿该当首功!” 李靖闻言,微然一笑,拱手道:“大将军!这第三十七阵,就让末将独自一力拿下,还请大将军晢时稍歇,明日此时,就请大将军与众弟兄们一起,在那突厥部落里共谋一醉!” 韩擒虎闻言,也是豪爽的应道:“去吧!万事小心!” 李靖一抱拳,随即跳上马,系好披风,手持马槊朝前一指,大声喝道:“左武卫五千先锋豹骑,随我上马!目标前方的突厥部落,前往急袭,五个时辰之内一鼓攻克,出发!” “诺!”五千左武卫的豹骑,得令之后滚滚奔出,卷起沙尘百丈。 而韩擒虎却是抚髯长身而立,眯着眼睛看着远方,渐渐消失在戈壁与天际的一彪隋军骑兵,慨然叹道:“韩擒虎,有谔儿和精儿这样的青年才俊,能够接下你的战马长枪,你的确是可以无怨无悔的卸甲归田了,西突厥的战事,便是你此生最后一战!” ······ 入夜,韩世谔的大帐内。 韩世谔正独自一人盏灯,取来了油、水和布巾等物,将自己的铠甲、兵器、马鞍、弓箭、等物,都是小心翼翼的取了过来,独自坐在帐中细心的擦拭。 这些武具,都己经不知替韩世谔,挡了多少的明枪暗箭,所以韩世谔擦拭得,也是相当仔细认真,而且一点也不嫌烦更不愿意假手他人,因为对于一名上阵搏杀的军人来说,兵器铠甲战马这些东西,就是与自己的性命息息相关的。 韩世谔觉得自己,就注定属于那一片黄沙疆场,至从被隋文帝杨坚,从凉州调到京城之后,接二连三发生了许多意料之外的大事。 几经沉浮,身边有的人走了有的人来了,有的人发达了,有的人万劫不复,看多了悲欢离合,厌倦了勾心斗角。 韩世谔反而觉得,在军营里、或者是沙场上,简简单单的男儿热血烈马长枪,要来得爽快舒服得多! 第427章 你来我往三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韩单就在外面低声道:“公子!时辰到了,此次就由韩豹将军,领兵出巡吧。” 韩世谔闻言,他的手里停顿了一下,这才说道:“我们也一起跟他们一块去看看吧。” “诺!。” 又过了一小会,韩世谔穿戴起铠甲,就跟韩豹帐下的龙兴营的人马,去营外巡查大营起来,韩世谔在营内巡视了一圈,发现隋军士兵,将自己所在的营防工事,和那些精神抖擞正在守卫的军士们。 之后,韩世谔又是带领三千骑兵,往大营的前方行去,却是并没有发现,任何突厥人的踪迹,韩世谔却是觉得很不对劲,他苦思冥想了很久,也是没有想道什么,他们这才缓缓的退了回营。 当到达隋军大营的时候,韩世谔顿时呆立当场了,只见他捏着马缰盘算了片刻,良久,这才回过了神来,心中暗道:“明白了,难怪我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原来是这里不对劲。” 韩世谔在心里说完之后,他也是立即上马,打马直回自己的大帐,然后马上扑到了地图,在那面前端详,还又拿出了自军大营的草图研究盘算,神色还是十分凝重,而当韩世谔的神色,缓缓放松的时候,却己是第二日的清辰,于是连忙向杨素的帅帐赶去。 一个时辰过后,此时在其他将领的帐外,又是传来了一道消息,说是大帅要召集众将商讨战事,然后他们也都是赶紧前往帅帐。 当他们到了帅帐之后,只见杨素与韩世谔此时,正在帅帐之中,隋军众将见到杨素的神情,他们开始还是不以为意,只见杨素突然抓起面前的酒壶,狠狠砸到了面前地上,把众人都给吓了一跳,他们都是忙问道:“大帅,出什么事了?” 杨素闻言却是不答,然后他的脸色,猛的一变,然后才跳起来大吼道:“我们在突厥那边的斥候,刚才送来了紧急消息,突厥的都蓝贼酋,他们妄图传出一些假消息,意思就是他们不敌我们大隋军士,在不久之后就会撤兵,而他们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涣散,我们中路大军的将士产生一股意思,让我们疏虞防范,露出破绽,然后乘机在夜里偷袭我们营地,一举攻破我们中路大军!” “什么?他们想要偷袭我们!”隋军众多将领,除了昨晚岀营的韩世谔,其他人无一不大吃一惊,纷纷起身惊叫道:“他们是为了让我们掉以轻心,然后乘机偷袭我们,他们想的倒美?” 此时长孙晟闻言,也是开口说道:“大帅!那些突厥人,不过是发现我们的阵战能力太强,正面作战难以取胜,所以布置了这条毒计,想用最小的代价全歼我们中路军!” 隋军众将领闻言,都是目瞪口呆,杨素此时又是冷冷说道:“诸位将军!突厥军队接下来的几个黑夜,因为就会要向我们的营地发起偷袭,诸位将军!谁愿为饵?” 长孙晟闻言,见帐中的将领,都是默不作声,于是开口应道:“大帅!末将愿领军为饵,还请大帅下令!” 杨素闻言,也是毫不客气,当场就是调兵遣将,以长孙晟的太原军营地为陷阱,布置圈套迎接突厥偷袭军队,将任务一一安排到位,然后隋军众将,又是问起突厥军队的出兵时间和偷袭时间时。 杨素也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斩钉截铁的答道:“突厥一定是是三更出营南下,人衔枚,马包蹄,四更动手突袭我们的营地!如果突厥进展顺利,也有提前一些时间动手的可能,但肯定是在三更二刻过后。” 隋军将领们见自家大帅,竟能连突厥军队出兵的时间,都已经探到,隋军众将再无怀疑,立即抱拳唱诺,按照杨素的要求,立即下去组织军队布置埋伏。 杨素则又是留下了,杨义臣和韩世谔二将,然后向韩世谔命令道:“韩将军,你马上派帐下的一个团,去北面十里处布置路标界牌,先别告诉他们,今天晚上突厥要偷袭我们的情况,只让他们知道不得越过那个界牌。再有,随便找个借口,赏给他们一些酒肉,让他们带到那里去喝酒吃肉。” 韩世谔闻言,也是会意的应道:“末将明白!”说完之后,韩世谔便是赶紧抱拳领命而去。 ······ 反观突厥大营内,刚打了败仗的都蓝可汉,正在他的帐中,与突厥人的部落首领们议论着,这时,只见一个突厥斥候飞奔进来,向都蓝可汉奏道:“启禀可汗,蛮子那边派了一个团的兵力北上,在我们大营北面十里处,布置了一些路标。” 都蓝可汉闻言赶紧问道:“哦,那些蛮子士兵的表现如何?有没有很警惕?他们的兵马有没有调动?” 那名斥候,也是如实答道:“启禀可汉!那些蛮子士兵,都很是懒散,只有少数几个蛮子士兵挖坑埋路标,剩下的蛮子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烧烤他们从河里捞来的鱼,我们的斥候即便出现在他们的目视范围内,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备战动作,只顾着继续喝酒。” “很好,那些蛮子军队,果然中计了。”都蓝可汉闻言更是大喜,一边挥手让他下去,一边转向帐下阿史那部落的首领们,吩咐道:“沙参、泥步、那伦,你们三人立即做好夜战准备,今天晚上你们各率两万骑兵三更出营,以那伦为先锋,沙参为主将,悄悄南下突袭蛮子大营,务必要一战攻破蛮子营地,生擒杨素那匹夫,我要生食其肉!” 都姓阿史那的三名突厥首领,都是抱拳,一起唱诺,旁边的突厥公爵阿史那·热寒,却是有些异议,连忙说道:“大可汗,我们的假情报,被隋军斥候得到,在送到他的面前,蛮子军队怎么都还保持着一些警惕,今天晚上就出兵偷袭,是不是有些早了?要不多等一天,明天偷袭不是更好?” 第428章 你来我往四 都蓝可汗,却是没好气的说道:“你懂什么?那些蛮子朝廷里的人,可都不是傻瓜,那杨素老儿更是个聪明人,那假情报的时间一但长了,他们肯定会生出疑心,定会命令手下的蛮子们,小心防范我们,再说我们两军的时间一旦过长,那就是我们给他时间,让他加紧时间,修建完善营防工事,我们再想发起偷袭,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所以我们不能耽搁,必须今天晚上就动手!” 这阿史那热寒,也是只能点头,又是赶紧称赞了一句,都蓝可汗是多么的聪明过人,妙算如神。 而这都蓝可汗,则是又把沙参、泥步、那伦三将,叫到了帐中的地图之前,指着中路隋军的营地说道:“你们看仔细了,我们的斥候已经探明,其他的蛮子将领的营地,都是是在蛮子大营的四角,至于蛮子大帅的中军营地,却是在最中间,你们今天晚上发起突袭时,必须要以防御差的一面营地,为大军的突破口,从那一面杀入蛮子营地,直捣中间的蛮子中军营地,只要你们杀进了蛮子的中军营地,那么蛮子的军队,就一定会失去指挥,我们也就赢定了,明白不?” 三将闻言也是点了点头,然后阿史那泥步,又是问道:“大可汗,那我们今天晚上,可要让手下的儿朗们,都给吃好了,哈哈哈哈!” 此时在场的突厥首领们,都是一起狞笑着,然后赶紧一起大拍马屁,称赞都蓝可汗思虑周至,考虑到了每一个战场细节。 不过这都蓝可汗,则也还算是毫爽,摇头笑道:“你们都不要夸奖我,这些都是思摩想出来的办法,本来我还想随便你们怎么进攻,不过按照思摩这样的办法进攻,成功的把握好象要更大一些,所以这一次,就听他一回。” 此时天色渐黑,那六万出战突厥人,也已经基本做好了夜战准备,他们都是备足了火把羽箭,和引火烧营之物,还细心准备了,待会追击隋军败兵,所用的干粮马料,然后在三更准时出营,人衔枚,马包蹄,悄无声息的摸向隋军营地,至于这都蓝可汗这一次,则是率领剩下的部落首们,却是在都蓝可汗的汗帐之内,饮酒等待,静侯奇兵佳音。 今天晚上,突厥军队的运气也相当不错,这些天来的天气,一直都是十分晴朗,夜间月光很好,偏巧这个晚上天气有些阴霾,月光黯淡,十分有利于突厥军队潜行南下,也正因为如此,都蓝可汗和他帐下的阿史那一家在突厥的国度里,能统领一个部落的首领,那么他必定是阿史那家族里的一员,也是更加的对这次夜间突袭充满信心。 他们在喝酒庆祝之间,更加的情绪高涨,在兴之所至时,都蓝可汗不仅召来许多,在并洲一带抓到的民女,让她们陪酒助兴,还一边和手下的首领们陪酒,一边于他们商讨的具体情况,以便发起下一步的攻城行动。 正在他们商谈的时候,在他们的南面,突然隐隐传来了战鼓号角声,只是隔得太远听不真确,关心突袭战事的都蓝可汗,赶紧派人出去探听情况,结果没过多少时间,就有突厥斥候,飞奔回来跪下禀报道:“启禀可汗,确实是交战的喊杀声和战鼓声,我们布置在高地的岗哨,还看到了火光,而火光的方向,也是在蛮子营地。” “得手了!” 都蓝可汗此时高兴不己,而他帐下的首领们,也是纷纷拱手道喜,一时间帐中变得热闹非凡。 惟有阿史那思摩,仍是比较冷静,但他还依旧提醒道:“可汗,我们的酒也差不多了,再喝下去就有可能误事了,最好散了吧,组织一支后军,好预防万一。” 让他没有料到的,却是都蓝可汉笑着一口拒绝,满不在乎的说道:“我们还用什么后军?”那伦麾下的军队,那可是什么人?他们可是我们的我们的拓羯!他们一个打十个中原蛮子的拓羯!只要不是和中原蛮子打阵战,南下的六万军队,大破蛮子定是毫无问题!来、我们喝,继续喝,我们一边开怀畅饮,一边等沙参他们的好消息。” 不料阿史那思摩,还是坚持要集结一支后军,预防万一,都蓝可汗实在是无奈,也只好让阿史那思摩,去连夜集结一万控弦充当后军。 至于那突厥三将,也是带人偷袭隋军营地,由于这个晚上的夜空比较阴霾,月光黯淡十分有利于偷袭奇袭,也是借着这样的夜色掩护,都姓阿史那的沙参、泥步、那伦三将率领六万突厥军队,十分顺利的悄悄离开了突厥营地,悄无声息的潜向隋军营地而来,期间并没有被任何隋军斥候发现,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他们就越过了隋军设立的十里界限,己经全线进入了中路隋军的防区。 只见这些突厥人,毫不客气的把隋军的路标,给掀翻在地,纵马踏成碎片,突厥军队继续南下,不声不响的继续逼近隋军营地,而与此同时,上前哨探的突厥斥候,也是将隋军营地的情况,飞报到了都蓝可汗,指定的突厥奇兵主将阿史那沙参面前。 说是那些隋军的营地,与平常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外紧内松,外部灯火通明,内部火光稀少,岗哨和巡逻队也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加派斥候岗哨,只有营地各门的营门处有军队集结守卫。 “那么,这些蛮子营地的工事情况如何?”阿史那沙参向斥候,又是追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那斥候想了想,如实答道:“那些蛮子的护营壕沟,都已经全部挖好了,宽一丈左右,深也有将近一丈,壕沟里没有尖桩,那些拒马鹿角,也都是己经建立起了一大半,但是还没来得及修建羊马墙。” “狗蛮子,动作倒是很快。” 阿史那沙参闻言,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暗恨隋军动作太快,一天多点时间就把壕沟全部挖成,限制了突厥骑兵的冲锋突袭威力,也使得突厥骑兵,无法同时向隋军营地发起突袭,好在隋军的营防工事也没有彻底完善,突厥军队仍然还有机会。 第429章 你来我往五 不过阿史那沙参,这名突厥主将,也是没太过于担心,因为他只是让突厥的斥候,继续严密监视隋军营地,其他的命令并没有提起。 这时,担任前锋的阿史那那伦的队伍,却是己经逼近到了,隋军营地西北角的两里之内,更是在那迅速的布置了突袭队形,接着阿史那沙参和阿史那泥步,也都是带着帐下的中后军,先后来到了现场。 他们都是按照,都蓝可汗之前的要求,阿史那沙参把阿史那泥步的队伍,给布置在了隋军营地的西面北端,自率中军居于阿史那那伦之后,担任后军任务。 然后阿史那沙参,又和阿史那泥步、阿史那那伦,三人一起稍做商议,又是决定了三阵出兵顺序、进攻办法和联络信号,之后各回本部指挥行动,对中路隋军营地的突袭战,也是就此展开。 突厥人首先出阵的,并不是使用他们惯用的骑兵战术,而是使用了步兵,此次他们派岀的是两千名突厥步兵,这些下马步行的突厥士兵,他们每人的身上,都是扛上了一个土袋,然后借着夜色掩护,率先摸向隋军营地的西北角,埋伏在了百步外的黑暗处,然后又是派出了百余名突厥士兵,携带绳索上前,偷偷的先行越过隋军的营地,那些似乎还没来得及,埋设尖锐木桩的护营壕沟,之后把手中的绳索,系在了拒马鹿角和栅栏上,接着带着绳索的另一端,又是重新回到壕沟外侧,以便拖拉破坏栅栏拒马,而让他们觉得十分幸运的是,在这隋军营内,来回巡逻的那么多的隋军哨队,似乎都是没有发现,他们这些突厥士兵的动作,而负责布置绳索的突厥士兵,也是十分顺利的完成了这一动作。 再然后是填塞壕沟了,借着夜色掩护,两千名突厥步兵,都是以半蹲弯腰的姿势,飞快的冲上前去,把土袋滑进壕沟里,拼命填塞壕沟,打开突厥骑兵的冲锋道路,同时后面的突厥轻骑,也是已经做好了冲锋准备,准备着只要被隋军士兵发现,他们马上就要发起冲锋,反正他们是要不惜一切代价的,越过壕沟,要杀隋军士兵,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还好,可能是因为隋军将士,被他们要撤兵的消息,给迷惑的缘故,所以他们对营地边缘的防范,似乎是十分的疏忽,近两千土袋被扔进壕沟里,填平了二十来丈宽的壕沟,隋军巡逻队竟然都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也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此时,他们偷袭的行动,居然是如此的顺利,接下来突厥的军队,就更不会客气了,此时只见几百名突厥兵奋力,拉动手中的绳索,那些笨重庞大的拒马鹿角,在他的拖拽下,己是立即离地而起,拖到两旁失去作用,接着是高大的栅栏在绳索的拖拉下轰然倒地,露出了再无保护的隋军营内空间。 同时,也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才有那么一支打着火把,来此地巡逻的隋军巡逻队,不紧不慢的赶来,想要查看情况。 此时此次,那些突厥人,也是不必再有任何犹豫了,此时率领突厥前军将领,阿史那那伦一声令下,三千突厥轻骑齐发一声喊立即冲上,毫不犹豫的直接冲进隋军营地的缺口,接着是五千突厥骑士,也是赶了过来。 与此同时,听到喊杀声的突厥军队,阿史那泥步的部下,也是立即发起了进攻,直接带着填塞壕沟的草木土袋上前,也是直接以铁斧巨锤等物,直接捣毁隋军营地栅栏、鹿角和拒马。 还有一些突厥队伍,更是直接冲击隋军营地的侧门,也就是长孙晟所在的右卫军所在的地方,此呐喊声与马蹄声惊天动地,震得群山回响,星月无光。 与此同时,似乎准备严重严重不足的隋军营地,也已经是一片大乱了,打着火把巡逻的隋军哨队,已经在营内到处乱跑,大喊大叫,敲锣打鼓的提醒同伴起床迎战,守卫营门的隋军队伍,却是没有应战,而是撒腿就往营内逃命。 此时那些突厥骑兵,也是如同潮水一般的,疯狂的涌入隋军营地,并且投掷火把草束,引燃隋军的帐篷,捣毁栅栏鹿角,破坏隋军的营防工事,而且又是砍倒旗杆,掀翻箭塔及那些了望楼,把一切用没用的东西,都是直接扔进壕沟,加宽入营道路,好让更多的突厥士兵进营,更有不少骑术精良的突厥士兵,直接利用隋军营地的那些拒马鹿角,仍然不够完善的弱点,居然直接策马跳过壕沟,乘势打开了好几条入营道路。 此时两军的喊杀声,又是更加的猛烈了,而那些突厥骑兵,也是从长孙晟所在的右卫军的方向,正在源源不绝的杀入中路隋军的大营内。 而那些似是匆匆出帐的隋军士兵,则显得是那么的惊慌失措,看他们的模样,似乎是根本无心抵抗,此时的那些隋人,只是在那大喊大叫着到处乱跑。 反观那些突厥骑兵,却是在这里高歌猛进,正在迅速的深入隋军营地深处,此时的他们,己经点燃了更多的隋军营帐,也是掀翻了无数的隋军帐篷与辎重车,见此情景,性格急噪的突厥大将阿史那那伦,也是迫不及待的下令总攻。 此时的他,更亲自率领着突厥的后续军队杀进营内,西面的大将阿史那泥步,见此情形也是立功心切,同样的率领自己后续军队,杀入右卫隋军的营地,还不约而同的,同时杀向东南面的隋军中军营地。 此时突厥的部落当中,只有阿史那沙参带领的突厥大军,还是没有动弹,继续保持警戒预防万一,而让阿史那沙参满意的是,突厥军队的偷袭行动,不仅仅是十分的顺利,其他的隋军营地,也已经是一片大乱,士兵哨队打着火把到处乱跑,大呼小叫的声音不绝于耳,到处都是一片狼狈模样。 阿史那沙参觉得应该没问题了,这才让自己的大军打起火把亮出位置,同时猛烈敲动战鼓,为突厥的前军鼓劲壮威。 第430章 你来我往六 与此同时,兵分两路杀进隋军营地的突厥两军,此时也是已经深入到了,右卫隋军的核心处,尽管有些奇怪这些隋人的士兵人数,似乎是有些偏少,但阿史那那伦与阿史那泥步这两人,却是己经来不及去考虑这个问题了,连忙催动着军队只是直奔隋人的营地中央,此时他们这么一路杀人放火,一路直冲隋军的中军营地,再然后很快的,杨素中军那高大的帅旗,就已经是遥遥在望了。 此时阿史那那伦和阿史那泥步,择是更加的兴奋,先后便是举刀大吼,大声命令道:“都给我杀过去!杀过去!活捉蛮子的领!艾拉!艾拉!艾拉!” “呼!呼!呼!呼!”此时突厥将领手下的士兵,怪叫喊杀的时候,此时更加古怪的巨大破空声,突然猛地传来,再接紧着,骑着高头大马的阿史那那伦,此时突然看到,一根比他腿还粗的巨箭,忽然破空迎面飞来,首先射中了一名正在怪叫大嚷的突厥士兵,象捅一层窗户纸一样,直接把那名突厥士兵小腹洞穿,然后又戳入了另一名突厥士兵的身体,继续穿过第二名突厥士兵的身体,接着又射中第三名突厥士兵的战马,还一下子把那匹倒霉战马的马头,给轻易的砸得粉碎。 “这、这竟然是绞车弩!”阿史那那伦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可怕的名词,接着他又是大吃一惊,因为隋人的绞车弩的发射准备,那可不是不止一般的麻烦,而本应该处于惊惶中的隋军士兵,他们那来那么多的时间,来准备他们的绞车弩? 而在这绞车弩独有的巨大破空声响起的同时,还随之响起了更多的普通强弩的破空声,还有密集的羽箭破空声,密密麻麻的弩箭羽箭,或者直射或者抛射,铺天盖地的落到突厥骑兵的头上,此时接二连三的惨叫声,也是随之响起,此时此刻,已无数突厥士兵人仰马翻,冲锋队伍也随之大乱。 此时密集的箭雨,还在持续着,从黑暗处射起,继而抛洒到打着火把冲锋的突厥士兵头上,更多的突厥士兵中箭死伤,无数的突厥士兵,胡乱放箭还击,却在黑暗中找不到目标,射出去的羽箭,却是根本收不到任何效果,羽箭仍然还是不断从黑暗中飞来,不断倾泻到突厥士兵头上,连敌人在那里都不知道的突厥士兵一片大乱,你推我搡,人喊马嘶,乱成一片。 “不好,我们中计了!有埋伏!撤退!快撤退!”阿史那那伦,此时也是终于了醒悟过来,赶紧大喊大叫的命令帐下的军队撤退,可惜此时夜色加上火光冲天,浓烟弥漫,他的命令,也是无法迅速传达到位,急于杀进隋军中军营地的突厥士兵,还是在源源不绝的涌来,与匆忙掉头躲避箭雨的同伴撞在一起,互相碰撞,互相践踏,混乱的情况也更加严重。 也是到了这时候,那阿史那那伦,才猛然发现了一个情况,十分不对劲,那就是这些隋人的帐篷,烧得太快了,如今火势过大,发出的烟雾也太过浓稠,己经极大的干扰了突厥士兵视线,也是增加了突厥军队的混乱程度。 接着阿史那那伦,也才终于醒悟了过来,大喊道:“不好!这些帐篷里全是空的,而且还藏了柴草硫磺这些引火物!” 只听“轰隆!”一声,一下子这把这些突厥军队,给吓了一大跳,而更让这些突厥军队,吓得魂飞魄散的是,巨响还在山林中回荡的时候,右卫隋军的营地周边,就已经是杀声四起,此时只见无数的隋军将士,举着火把呐喊杀出,从东、南两面杀向突厥军队。 之前突厥军阿史那泥步队伍,曾经潜伏的西面黑暗处,也是同样出现了无数的火把,潮水一般涌向右卫隋军的营地,也直接杀向突厥军,阿史那泥步队伍的背后。 与此同时,正在营外列队侯命的突厥阿史那沙参部,也是己经察觉,情况有些不对了,探头探脑的注意南面隋军营地情况时,在他们背后的山上,却突然也是杀声大作,只见无数的隋军将士从山上杀下,同样是笔直杀向阿史那沙参队伍的背后。 阿史那沙参顿时大惊,赶紧挥师迎击那些隋人之间,隋军大营的正门,却是同时大开,高举着隋军旗号的骑兵带头杀出,直取阿史那沙参大军的正面,阿史那沙参往他们的后面看去,只见那些隋人骑兵的后面,则是更多且源源不绝的隋军骑兵。 此时规模空前的大混战展开了,准备充足的隋军各军队伍长驱直入,直接冲进已经火光冲天的右卫隋军营地,偷袭不成反被偷袭的突厥军队,则是显得有些手忙脚乱,此时也是无法抵挡隋军将士的列队冲击,同时突厥士兵自己点燃的右卫隋军的帐篷,也是给他们制造了巨大麻烦。 因为藏满了柴草的帐篷边,被点燃之后完全就是一个大火堆,火光熊熊无法靠近,浓烟弥漫遮人眼鼻,火堆中的狭窄空间局促了突厥骑兵的行动,混乱队形也捆住了突厥士兵的手脚,骑着战马无论前进后退都是难如登天,而隋军的步兵则是这样的战场上如鱼得水,上捅突厥兵下砍战马腿,杀得体积笨重的突厥士兵鬼哭狼嚎,难以招架。 此时那些招架不住,这些灵活的隋军步兵进攻的突厥士兵,就只能是赶紧逃命了,有些聪明的人是下马步行,甩脱笨重战马灵活逃生,更多的突厥士兵,则仍有是傻乎乎的冲锋逃命,互相碰撞,互相推搡,互相践踏,踩着自家同伴的身体和倒地战马的身体逃命,互相践踏致死者不计其数,为了活命还不惜对同伴拔刀相向,死者更多。 而那些双双身陷营内的阿史那泥步和阿史那那伦,也是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只能是带着自己的仅有的亲兵,附离加入逃命队伍。 偶尔有一些突厥中基层将领,试图组织军队发起反击,却迅速被更多的自家败兵冲垮,不是被生生踩死,就是被迫加入逃命的队伍。 第431章 你来我往七 此时隋军的大营内,到处都有突厥士兵,在那边凄惨的呼救,此时烈火浓烟,再加上刀枪箭雨,最后再加上乱成了一团的自家队伍,无数的突厥士兵,干脆连周围的哪个方向是东南西北,都是已经分不清楚,而且自投罗网跑到隋军阵前,被隋军给乱刀砍死的突厥士兵,也是不计其数。 而且此次******的首领们,为了确保这次偷袭行动的成功,他们那英明睿智的都蓝可汗,为了此次的战役,更是让其他爱将阿史那那伦,带来了数量足足有五千的突厥狼骑,这些突厥狼骑在战场上,确实是以残暴凶猛著称,杀起人来那是出了名不眨眼,然而偷袭不成,反被伏击的混乱中,这些突厥狼骑,也是很快的就成为了,那些突厥士兵的噩梦了,因为他们为了争抢道路逃命,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突厥狼骑,杀起己方的突厥兵来,比隋军还狠,只要是胆敢拦在面前的突厥士兵,。 因为那些突厥狼骑们,或者是觉得身边的突厥人马,对自己的生命有所威胁,这些突厥狼骑,居然二话不说就是一刀砍去,而且还是专挑致命处猛砍,砍得这些普通的突厥士兵,就是鬼哭狼嚎,顿时便是尸横遍地,他们也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突厥军队的自相残杀,导致本就已经无比混乱的突厥军队,更加的混乱起来,最后被这五千突厥狼骑杀死的突厥士兵,竟然多达四千余人。 不要奇怪,想想这些异族蛮夷,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吧,狠毒就是他们的本质,残忍更是他们的天性,六亲不认当然也就是他们的家常便饭,所以这些突厥狼骑,没有把都姓阿史那泥步和阿史那那伦的脑袋,给砍下来送给这些隋人家当夜壶,都已经是他们奇迹般的良心发现了。 此时踏入陷阱的阿史那泥步部、阿史那那伦部,两军的惨败,如今已成定局,而陷阱外的阿史那沙参部的队伍,此时也是轻松不到那里,因为他们的正面,是有隋军骑兵的冲击,背后又有隋军步兵的夹击,他们在军心慌乱的同时,还得要腹背受敌,此时再加上,在人群密集处,绐终有着重形弩箭的射击。 此时阿史那沙参的部下,打起来就是更加的痛苦了,至于阿史那沙参本人,再是如何的拼命约束队伍聚团作战,还是无法制止,己经惊惶到了极点的突厥士兵,已经纷纷离队逃命,最后当身披重甲的隋军重步兵们,也是已经加入战场,列队向阿史那沙参军的左翼,发起猛烈的冲击时,阿史那沙参军,也是彻底的败局铸定,再没有任何反败为胜的希望。 与此同时,那些大批的突厥败军,也是已经败逃到了右卫隋军的营地边缘,这些侥幸没有在烈火浓烟中,迷失方向的突厥士兵,此时为了逃命,当然是争先恐后的冲向来路,也就是他们之间,打开的营地栅栏缺口,还有隋军之前主动放弃的营门。 然而这些缺口和营门,在突厥军队井然有序之,倒是可以让这些突厥军队,迅速的通过,然而乱成一团你争我抢之时,这些狭窄的缺口营门,却是无疑要变成突厥士兵的大坟墓了,你推我搡间,无数的突厥士兵,却是被自家同伴推翻掀翻,被马蹄脚步生生踩成肉酱,能够逃出营地的突厥士兵,完全就是踩着自家同伴的身体尸体出营。 此时为了打开逃命道路,更多的栅栏,被他们给推翻拔起,然而营外的拒马鹿角和壕沟,却是又成了突厥士兵的噩梦,此时无数的突厥士兵,都是被自己身后的同伴,给推到鹿角上,硬生生的给戳穿身体,然后而更多的突厥士兵和他们的战马,被推进一丈宽八尺深的壕沟中,用身体为后面的同伴铺垫逃命道路,很多路段的壕沟完全就被突厥士兵和战马的尸体填平。 其实在这里,还是必须要再表扬突厥狼骑们一句,因为他们在逃出营地之时,这些突厥狼骑们,又帮着隋军士兵们,干掉相当不少的突厥士兵,他们甚至还无比恶毒的,把他们的那些伤兵,给扔进壕沟里,替他们铺路,再次帮着这些隋军军士们,捞到了数量相当不少的斩获。 而他们能够即逃出营地,并不代表着突厥军队,可以获得安全集结的机会,因为他们如今,可是在隋人的大营内,所以杨素自然也是少不得,安排一支军队,从大营的正面大门出营,再从他们的侧面,砍杀这些突厥出营败兵,所以突厥败兵即便逃出了大营,也只能是在隋军的猛攻面前,继续向北逃命,在黑暗中逃得漫山遍野都是,而且隋军的队伍们,对他们也不追杀,只是全力围攻右卫军营地的突厥败兵大队,因为那样才能更快更有效的,屠杀这些突厥败兵,扩大斩获。 这时候,张须陀突然急匆匆的来到了,正居中指挥的杨素面前,对他说道:“大帅!在离我们大营外的十里处,正有一支突厥骑兵,正我们冲来?” 杨素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张将军!我交代你办的事,办好了没有?” 张须陀闻言,呆了呆,然后犹豫了一下,问道:“大帅!我们已经安排了,可靠的人去办,几本是没有问题!” 杨素看了他一眼,又是笑道:“张将军!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知道,突厥军队会在今天偷袭,其实我的答案,也是靠猜出来的。” 张须陀此时更加的难以置信了,连忙问道:“大帅!您这也是猜出来的,可是你怎么能猜得这么准呢?” 杨素看着他焦急的神情,微笑答道:“其实这很简单,因为我仔细分析过,突厥可能出兵的时间,觉得突厥那怕再耽搁一天,明天晚上出兵都太迟,因为那会给我们,加固营地工事的时间,同时突厥人给我们的假情报,时间一长,就会很容易让我们看出破绽,只有在今天晚上出兵,才能最有效的抓住我们营地不稳的弱点,还有等待和谈结果的松懈心理。” 第432章 你来我往八 杨素看着张须陀,似乎真的是将他,视为自己最信任的子侄,开口道:“张将军!其实突厥军队的偷袭位置,就更容易猜到了,因为我们的大营的正面,已经十分的坚固,集结有重兵保护,突厥偷袭很难得手,再加上我又让长孙将军,带领的右卫军,故意让他们故作大意,而他们要是偷袭隋军其他营,不但很难近攻,而且那也很容易暴露,现如今只有长孙将军的营地,是突厥军队的理想选择,而且那里地势开阔,更加有利于突厥兵力的展开,所以我就猜到突厥军队,一定会拿长孙将军的营地,为他们的突破口了。” 此时两军的混战,还在持续,阿史那那伦和阿史那泥步,这两支突厥军队的大部分,都已经败逃出了营地战场,他们在在隋军的砍杀下,更是直接逃回了突厥营地,只有阿史那沙参的队伍,还在这里苦苦支撑,拼着他们的老命,和来自四面八方的隋军将士厮杀。 而阿史那沙参,此时倒也不是不想赶紧逃命,而是阿史那沙参,他的内心,也是很清楚现在的情况,因为此时他们不能撤,阿史那那伦和阿史那泥步的队伍,如今都已经崩溃,己经是毫无战心,而他们的麾下的队伍,也是军心慌乱,人心惶惶。 如果此时他也是下令撤退,麾下的军队,非得马上崩溃不可,到时候突厥大军三部一起崩溃,突厥的军队,就只剩下被隋军将士,给肆意屠杀的下场了,只有硬拼下去,才能掩护阿史那那伦和阿史那泥步,这两个废物的败军撤退,如今他们也只有硬拼下去,才能等到来自大营的后续援军,才能把伤亡减少到最小。 而隋军这边,当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此时他们为了尽快干掉,这唯一一支集结成群的突厥军队,那么他们才能腾出手来,全力追杀突厥败军,也为了可以心无旁骛的,迎战突厥人的后续援军。 此时中路隋军的参战精锐,也是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围着阿史那沙参的部下,只是往死里狠揍,只见他们手中的飞箭、长枪、砍刀、斧头和矛槊,都是如同狂风暴雨,把阿史那沙参麾下的突厥士兵,给砍得粉身碎骨,尸横遍野,也把突厥士兵打得鬼哭狼嚎,惨叫不断,阿史那沙参部下的大小突厥将领,都是争先恐后的恳求阿史那沙参,尽快的下令撤军,阿史那沙参却是咬着牙齿,命令军队继续坚持,同时不断向北张望,希望二十里外的突厥大营,能够尽快来援。 令他们失望的是,此时突厥的援军,始终没来,倒是又有一支隋军精锐加入了战斗,见隋军士兵占据绝对上风,却始终没有打破僵局,同样担心突厥主力来援的杨素,又是干脆又派出王权,令他率军加入战斗,迂回到战场东北面杀入西南角,帮助隋军的重步兵,尽快的冲溃突厥军队,结果这一招也非常奏效,王权麾下的并洲隋军,虽然大多都是轻步兵,却是胜在轻便灵活,尤其适合在乱军之中的近身作战,加入战场之后,就像是一把锋利小刀一样,迅速就切入了战场内部。 在切入了战场内部后,轻便灵活的隋军轻步兵,简直就是如鱼得水了,只见他们上捅骑兵、下砍战马,有机会就打,没机会就逃,打得那是一个轻松自在,而那些骑着战马,又无法发挥冲锋和骑射威力的突厥骑兵,则是略显笨重,转身不便掉头更难,顾得了前顾不了后,左支右绌穷于招架。 很快就被隋军轻步兵,给打得叫苦连天,军心更加慌乱,外围的隋军重步兵,则是乘机高歌猛进,大片大片的砍杀突厥士兵,推进速度大为加快。 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让杨素他们,稍微有些意外的是,原本还可以继续支撑一段时间的突厥军队突然崩溃,还好象突然失去了指挥一样,因为他们不是集团一样突围逃命,而是不成编制的四散逃命,乱糟糟的专往黑暗处逃命,哭号惨叫声震天,与此同时隋军将士们的欢呼声,却是惊天动地,似乎取得了什么重大战果。 见此情景,不要说杨素这一军主帅觉得奇怪,已经陆续返回到了,韩世谔身边的隋军众将,也都是个个奇怪,张须陀甚至还开口说道:“出什么事了?突厥怎么崩溃得这么快?刚才他们的帅旗周围火把还很密集,应该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啊?” 韩世谔此时,也是在一边,轻声说道:“不知道,不过也没关系,一会我们就能知道答案。” 杨素看了看情况,然后便是命令道:“贺若弼、杨义臣!长孙晟听命!” 贺若弼三人,也是急忙应道:“末将在!” 杨素看了看他们,命令道:”贺将军!你立即率领左卫大军北上,穿插到北面十里处组织防线,杨将军!你带领左侯卫的两万大军,负责拦截这些突厥败兵,协助友军扩大战果,长孙将军!你就负责防范突厥援军,记住,列阵而战,不可混战,突厥还有余力,要防着大股突厥南下增援。” 然后杨素又是留下两万余人,守卫隋军的大营,而与此同时,隋军将士的全线追击早已展开,各军各伍紧随着各自的军旗背后,大步飞奔追击突厥败兵,肆意砍杀突厥败兵,突厥军队则是兵无战心,毫无抵抗意志,脚步不停的只是往北逃命,没有任何人愿意留下来阻击隋军追兵,也没有任何的突厥将领尝试组织军队殿后,上上下下都是狼狈北逃,伤员、武器、旗帜和受伤战马扔得到处都是,互相挤撞,互相践踏,所过之地尽是一片狼藉。 率领着隋军士兵,赶到北面十里处时,天色已然微明,结果让隋军将领们,又有些颇意外的是,直到他们赶到这个位置,突厥的援军才姗姗来迟,结果又遭到了已经列好战阵的左卫隋军迎头痛击。 被左卫隋军大量装备的强弓硬弩射得后退,不敢再南下进攻,杨素也是赶紧下令鸣金,招呼追击突厥的军队后退集结,见好就收不再冒险进攻,突厥援军那边也赶紧掩护着他们的败兵向北撤退,没有再与隋军接战。 第433章 突厥狼骑 当然,也是有很多人跑到杨素的面前,建议杨素乘胜发起进攻,尝试一下,能不能乘势攻入突厥人的营地。 令他们失望的是,杨素只是摇头拒绝,跟他们说是突厥的兵力,依然十分强盛,而且又有营地保护,而自家军队己经激战到半夜,肯定是体力下降,这时候己方进攻,己经很难得手,要是他们这样还进攻的话,那一定是十分危险。 于是杨素就断然拒绝了,他们的这个建议,然后继续下令隋军的军队,也是徐徐而退,一边打扫战场清点战果,一边返回自军大营休息。 当然其他隋军将领,或许不明白他的这个命令,不过他的这个命令,却是让始终陪伴在他身边的杨义臣与韩世谔二人知晓,他们二人对视一眼,都是微微一笑,他们知道杨大帅,还在图谋着怎么全歼突厥主力,他之所以不想打突厥人,就是怕把这些突厥主力给打跑,还让他们提前逃出并洲一带。 此时杨素的心里,还在盘算着一举能歼灭突厥主力的计划,此时顺利撤回到了自军大营门前时,杨素他们这才知道了结社率三部突厥军,突然全线崩溃的原因,在他们仔细打扫战场的同时,重新整理营地的工作,也是放上了日程,尽管右卫隋军的营地,如今已经是满目疮痍,而且他们的营防工事,更是被摧毁大半,但是为了中军营地的安全,仍是要求右卫军的兵马,继续留在原地立营,不过仍是在人力物力方面,给予右卫隋军更大的援助,还命令右卫隋军,务必在日落前立营完毕。 其实右卫隋军前几天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因为连他们在三天时间里,打了两场大战,第二场大战,还牺牲了营地和帐篷布置陷阱,军队上下说不疲惫那是假的,再加上他们接到杨素这条命令之时,右卫隋军的上上下下,当然是要多窝火有多窝火。 可是也没有办法,杨素是军中的主帅,更是拥有着生杀大权,所以右卫隋军,也只能是老老实实的接受命令,在到处都是残肢血水的战场上重新立营。 他们在清理营地的同时,中路隋军的其他各军,也是将他们军营里的物资,往这里送来。 此时其他各卫支援的木材、栅栏和帐篷,也是先后送到了右卫隋军的营中,帮助他们重建营地。 相对隋军营地内的热火朝天,此时在突厥人内的营地内,都蓝可汗和阿史那一家,让都蓝可汗和阿史那一家,万分恼怒的是,南下偷袭的六万突厥军队,竟然只有不到四万人马逃回大营,损失之惨重让己经些人丁单薄的突厥部落,时觉得万分肉痛。 同时被并洲的那些,还没有被攻破城池的守军敢死队的奇袭下,突厥人围城营地,也是损失不小,因为措手不及的缘故,足足有一千四百多人的突厥将士,惨死在那些隋军敢死队的刀锋之下,不过那几百隋军敢死队,却是也有超过一半的兵力,没有顺利逃回他们的城中,都蓝可汗大怒之下,也是亲手砍了两、三个,带头逃命的突厥千夫长,却仍然还是难消他怒气。 而且让都蓝可汗和他的阿史那一家,火大的还不止这些,因为那些突厥狼骑,在隋军营地战场上的表现,也是让他们气得火冒三丈。 因为有些突厥败兵,如实向都蓝可汗禀报道:说他们是中了那些隋人的埋伏之后,那些突厥狼骑为了逃命,居然疯狂向本部突厥士兵,毫不留情的挥动手中的屠刀,而他们杀起突厥人来,比那些隋军的将士还狠。 他们甚至还故意纵马践踏突厥士兵,故意把突厥士兵,给推进火海里,让他们活活烧死,故意把突厥士兵推进壕沟、甚至故意把突厥士兵砍倒,又将他们推近壕沟,替他们添壕开路,一路砍杀着他们前面的突厥士兵,好让他们快速逃出隋军的伏击圈,引起突厥军队自相残杀彻底混乱,种种罪行不一而足,简直就是每一个突厥狼骑,都是罪该万死,每一个突厥狼骑的士兵,都是应该装进麻袋,用上千匹战马,给活活的踩死! 可是他们再怎么火大,这些突厥狼骑,也是没办法,前面说过,突厥的军队,大部分都是由附离、控弦和拓羯,这三个部分组成,附离是都蓝可汗和阿史那部族首领的亲兵,又是极其的忠诚而精锐,但是仅仅受限于,他们生产力数量很少,基本上被当成阿史那家族的卫士与亲兵使用。 至于突厥控弦之士的数量,也是最为庞大,他们都是由普通的突厥牧民担任,尽管这些突厥牧民,个个都是天生的骑士弓手,但是他们的组织纪律性,毕竟还要差一些,受到的正规军事训练比较少,战斗力参差不齐,装备也是良莠不一,上阵作战,基本上就是靠人多马多弓箭多,用来冲锋陷阵和近身肉搏效果不佳,难以在战场关键时刻,充当精锐死士使用。 如此一来,这些拓羯胡兵也就是突厥狼骑,他们在突厥军队里的重要性,就不是非同一般了,这些来自中亚的雇佣兵,不仅个个人高马大,近身肉搏与奔袭骑射样样精通,况且他们还个个天性残忍暴虐,不仅不怕见血,还喜欢见血,是冷兵器时代最理想的冲锋死士,尽管雇佣的价格高些,纪律也所谓差一些,性格也太过贪得无厌和反复无常了一点。 但是他们,却正好是可以弥补,这些突厥军队精兵不足的弱点,即便是都蓝可汗与达头可汉,乃至其他的阿史那家族的成员,对这些突厥狼骑,也是得保持些客气礼敬,不能象对待普通突厥士兵,那么说杀就杀,所以都蓝可汗和阿史那一家,心头再是火大,这些拓羯胡兵,也只能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佯做不知,不予追究。 第434章 突厥内议 此时都蓝可汗在自己的汗帐中,又是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在他们讨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鉴于他们帐下的突厥军队,已经连遭三次大败,同时这支中路隋军,也是表现出了绝对不容忽视的强大战斗力。 这些突厥军队,再想两线作战,显然是已经不可能,所以都蓝可汗与阿史那一族的首领,一致同意暂时不再攻打并洲的那些城池,他们此时集中主要力量,用来应对杨素带领的中路隋军,然而在如何应对中路隋军这个问题上,******的高级脑们,却是出现了巨大的分歧,出现了三个截然不同的作战意见。 他们三个不同的作战意见,分别一下: 第一个主意,就是要立足于守,坚守营地的同时,再伺机出击,寻找中路隋军的破绽弱点所在,然后再针对这些隋军的破绽弱点,发起他们的猛地烈猛攻。 第二个意见,就是全面决战,乘着现在突厥军队的整体实力,仍然强于那些隋军,尽快发起全面决战,强势碾压取胜。 第三个战术意见,则是由突厥大将阿史那思摩提出,他的建议,就是让都蓝可汗他们,分出一支轻骑南下,迂回到中路隋军的后方,去破坏、并切断中路隋军的粮草补给线路,使中路隋军失去粮草的补给,从而不战自乱,并且阿史那思摩,甚至少还自告奋勇的,去担任这个断粮任务。 如果换成了杨素带领的中原军队,他们的这三个战术意见中,无疑是第二个最合适,以势凌敌强力碾压,发挥兵多将广的人力优势,先掌握战场主动再考虑出奇制胜。、 但是突厥人于他们的想法不同,由于生产力薄弱和人口稀少,是突厥军队的致命伤,与阵战能力强悍的中路隋军,打一场正面决战,即便他们会获胜,也是会死伤惨重,甚至得不偿失。 所以还算有点脑子的都蓝可汗,首先就会抛弃了这个方案,集中精力考虑第一和第三个战术意见,并一度向他的军师阿史那思摩问道:“思摩,如果我给你一支轻骑,让你迂回南下,你有多大的把握,能够切断那些蛮子军队的粮道?” 阿史那思摩的性格,并不像其他的突厥贵族一般,那么是狂妄自大,而他却是实事求是,如实的答道:“还请可汗恕罪,这一点末将无法保证,因为末将到现在,还不知道蛮子的粮队规模,有多少军队护送,又有那些蛮子名将率军保护,所以末将只能是迂回到了蛮子的后方见机行事,无法现在就给你做出保证,但是末将可以保证的一点是,末将一定会尽力阻止,那些蛮子的军队,在向前方运粮,就算无法彻底切断他们的粮道,也是肯定能让蛮子军队的粮草补给困难万分,无法在安心作战。” 只是阿史那思摩实事求是的回答,并没有换来他的满意,只是换来了都蓝可汗的担心不满,只见都蓝可汗摇头说道:“既然没有把握,那就最好不要冒险,我军迎击蛮子援军的同时,还得包围那些城池,本来我们就已经是两面受敌,你再分兵南下,能切断蛮子粮道当然最好,如果再遭遇什么不测,我们就是想支援都做不到,我们之前的损失已经够大了,不能再冒险扩大了。” 阿史那思摩闻言,也是坚持道:“可汗!可是如果我们不这么做的话,那我们就很难杀退蛮子的援军啊?可汉!要不你让末将只带五千轻骑南下,这样,就算有什么意外,我们也不会伤亡太大,但是末将如果成功的话,那我们可就赢定了。” 都蓝可汗闻言,也是有些心动,此时那边的部落首领们闻言,却也是说道:“可汗,我们不必冒险分兵,依我之见,我们只需要坚壁迎战就赢定了,可汗可不要忘了,我们包围的那些城池,己经段粮很久了,他们最多在能再坚持使用几天,我们只需要围困几天,那么城里就会断粮,到时候那些蛮子,为了赶快救出城里的人,肯定会不惜代价的发起进攻,我们以逸待劳从容迎战,不仅可以打得很轻松,还有机会抓住那些蛮子,他们拼命进攻时,露出的破绽发起反击,这样我们获胜的把握,一定会更大。” 当突厥部落的首领们,提起了那些城池守军的粮草问题,都蓝可汗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忘了那些城池即将断粮的这个重要问题,此时又见阿史那家族的众人,纷纷赞同此人的意见,都蓝可汗再稍一盘算,便是点头说道:“好主意,就这么办,继续围城,逼那些蛮子首领来进攻我们,我们坚守营地的同时再找机会反击,一定能获胜。” 顿时这场的阿史那家族的首领们,纷纷称善,惟有阿史那思摩,在那悄悄叹了口气,暗道:“并洲这一带的地形,本来就比较狭窄,不利于我们突厥军队作战,大汗竟然还主动放弃唯一可以机动作战的机会,这不是拿我们的短处去和蛮子军队的长处硬拼么?” 但是他叹息归叹息,因为阿史那思摩的人微言轻,也是不敢,再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都蓝可汗见众人答应,也迅速做出了安排,他这才下令散帐,让一帮子部落首领们回去休息。 而都蓝可汗本人呢,也回到了自己的寝帐,搂着两个抢来的中原少女,发泄他的兽性去了,还一直折腾到了三更半夜方才昏昏睡去,至于其他的阿史那家族的成员,大都也是如此,惟有阿史那思摩例行的在三更率军巡营,忠心耿耿的替他们承担起巡夜任务。 还别说,在当天夜里四更左右的时候,都蓝可汗还真被附离亲兵叫醒过一次,让刚刚休息的都蓝可汗,一度为之大怒,张口就问是何人? 他帐下的附离亲兵们,则是如实答道:“启禀可汗,是有一些昨天晚上,逃进了山里的拓羯回来了,大约有三十多人,检查身份无误,他们请求回营归队,营门官不敢做主,就来向你请示。” 第435章 突厥内议二 “这些该死的九姓胡狗,怎么还不消停!”都蓝可汗在骂了一两句脏话之后,又是随口吩咐了一句,只能让这些拓羯狼骑回营归队,然后就又钻进了他的被窝里,继续啮咬着在他被窝里的隋人少女,之后才重新睡去,全然不管,在他怀中的少女,已经都是全身伤痕累累,在那泣不成声。 一夜的时间终于过去了,在次日清晨的时候,都蓝可汗在醒来之后,也是骂骂咧咧的站起了身,然后又是随口问道:“昨天晚上那些拓羯人,都回营了吗?还有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此时在他帐外的附离亲兵,也是如实答道:“他们都己经回营了,他们的情况还好些,武器和盔甲都还在,就是他们的战马大多都丢了,所以请求可汗您,给他们分配一些战马。” “这些九姓胡狗,打了败仗,还有脸向我要战马。”都蓝可汗又是骂了一句,刚想再说些什么时,帐外却又有一个附离进帐禀报,奏道:“启禀可汗,有一名武士,请求拜见你。” 都蓝可汗闻言,一边大步赶往金狼汗帐,一边大吼道:“把他带到汗帐来见我,准备通译。” 都蓝可汗近帐没多久,就有一名突厥青年男子,被附离亲兵,给押进金狼汗帐,见都蓝可汗等人高坐正中,那青年男子忙鞠躬说道:“小人脱度拜见可汗,可汗金安。” 都蓝可汗看了他许久,便哼着问道:“你是哪支部落的人,来这干什么?” 这脱度便是恭敬下跪说道:“可汗,小人是沙参首领的人,在昨天傍晚,那些拓羯胡兵也是对我们用刀,他们不但杀了我们很多人,在我们失利之后被抓,他们就被隋人收买之后,然后隋人把他们释放回来,鼓动那些拓羯胡兵造反作乱,配合隋人向我们发起进攻,好换取重赏,小人也是好不容易逃回来的。” 听了脱度刚才的话,帐中的突厥首领,顿时议论了起来。 咋天夜晚参加战斗的阿史那泥步,率先起身,怒气冲冲的说道:“可汉!那些拓羯胡兵,最是贪婪不过,毫无忠诚可言,只要那些隋人,舍得开价钱,这些拓羯胡兵,就一定会舍弃可汉,给那些隋人卖命,还请可汗小心防备。” 听了阿史那泥步的一席话,都蓝可汗就已经变了脸色,立即就跳了起来,大吼道:“快,马上去把昨天晚上,回来的那些拓羯九姓的部众都抓起来,他们肯定是那些蛮子,派来的奸细!” 头个晚上有一些拓羯胡兵突然回来,这件事即便是阿史那家族的那些首领,也只有个别人知道,所以直到附离亲兵飞快下去执行命令后,都蓝可汗与那些部领首领们,这才抽空把那些拓羯胡兵的情况,给大概了解一遍,结果阿史那的那些大部分首领们,都是松了口气,纷纷称赞都蓝可汗,处置得当,未雨绸缪,斩断了该死隋蛮子,与那些只为钱打仗的拓羯胡兵的联系,此时在场的所有人,惟有阿史那思摩一人的脸色一变,急忙脱口叫道:“不好!可汗,你不该这么做!” 都蓝可汗有些气恼的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该这么做?” 阿史那思摩,也是飞快说道:“可汉!那些拓羯胡兵,虽然他们贪得无厌,性格反复无常,但他们却是非常的抱团,而且可汗,我们现在还没有,拿到他们通敌背叛的证据,我们现在直接就下令逮捕他们,要是那些拓羯人,一旦喊起冤来,其他的拓羯人,很有可能会跟着闹事,然后事情再稍微处理不当,最轻也是动摇军心,甚至严重的话,酿成兵变都有可能!” “兵变?危言耸听!”都蓝可汗的语气,此时十分不屑,因为这些拓羯胡兵,喜欢抱团的情况,都蓝可汗他们也都知道,可是说这些拓羯胡兵,会因为这样的小事闹出兵变,都蓝可汗他们,那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阿史那思摩见此情形,也是有些着急,刚想再劝,不曾想帐外,却是飞奔进来了一名附离亲兵,跑进帐中,向着都蓝可汗奏道:“启禀可汗,有一支蛮子骑兵北上,向着我们的大营而来,他们的数量,虽只有三千人左右,却是打着蛮子军队的帅旗。” 阿史那部落首领们,都是大吃一惊,问道:“你看到的,真是蛮子军队的帅旗吗?” 都蓝可汗此时,也是楞了一楞,惊奇的说道:“蛮子的帅旗?难道是杨素那个蛮子亲自来了?不行,我要去亲自会他一会,看看这个蛮子,到底有什么能奈。” 在他们这些的疑惑之下,都蓝可汗立即把其他的事放到了一边,马上让这名突厥牧民,在营中暂时等待,然后便是下令出动一万突厥骑兵,由自己亲自率领,出营南下来与杨素见面。 期间阿史那思摩,又是劝都蓝可汗,慎重处理那些可疑的拓羯胡兵,都蓝可汗也是被他给唠叨得的不耐烦,便向爱将阿使那那伦一行人吩咐道:“那些突厥狼骑是你们麾下的人,你们去看看情况,查清楚他们,到底是不是蛮子派来的奸细,如果是就全宰了,如果不是就全放了。” 那些本想去看看杨素,到底长什么模样的那些人,顿时便是满肚子火气的答应,都是气势冲冲的,下去处理那些可以拓羯人。 本想去看看陈丧良到底长什么模样的那伦满肚子火气的答应,气冲冲的下去处理那些可以拓羯人也就是突厥狼骑。 都蓝可汗则与一帮部落首领们,匆匆领了一万突厥骑兵出营,他们两军在营外排开阵式,结果他们的阵形刚刚排好,南面还真的跑来了三千隋军骑兵,他们也果真打着陈应良杨素的帅旗,此外隋军的骑兵全部身披黑甲赤衣,却是已经好几次,打得突厥人难以招架的那些左侯卫骑兵,都蓝可汗他们这也才确认,是杨素亲自来了。 第436章 突厥内乱一 此时隋军三千的骑兵,也是一路小跑北上,一边仔细观察着敌营情况,杨素带人赶到这里之时,也是发现突厥营地的情况,和隋军斥候报告的情况差不多,此时以都蓝可汗的汗帐为中心,连营一十二座,把主要力量都是集中到了并洲一带的西南部,西北部通往西陉关的位置,则是部署兵力较少。 杨素也是知道这是突厥军队,针对并洲一带守军的战术,却也为之悄悄暗喜,因为这也正方便了隋军,好让他们能够关门打狗。 正在杨素、韩世谔等人,大模大样的琢磨着,奇袭战术的时候,张须陀也是赶紧指着前方的突厥军队,大声禀道:“大帅你们快看,那是金狼旗,那就是突厥可汗的标志,我想那都蓝贼酋,很有可能,已经亲自出营来会我们了。” 杨素惊奇的抬头,从前方的远处而来的突厥大军之中,果然高高飘扬着一面张牙舞爪的金狼旗,杨素也是不由的笑了,轻声笑道:“想不到都蓝贼酋也来了,去个会说突厥语的通译,和突厥军队交涉,就说我想见见他都蓝贼酋,问他都蓝贼酋,有没有胆子出来见我。” 此时也是有几个隋军通译的素质,都是相当不错,杨素刚颁布了命令,马上就有不怕死的通译手,打着白旗小跑着向前,把杨素那的张狂的原话,给翻译成突厥语大声的喊了出来。 结果他的这番话,当然惹得突厥的军队当中,发出阵阵的怒吼,都蓝可汗也是勃然大怒,还真的率领在一队附离亲兵出阵,在阵前大叫,让杨素出来答话。 见此情景,杨素也是立即明白,这都蓝可汗的脾气,有些火暴急噪的同时,同样也是率领一队亲兵出阵,与都蓝可汗相隔一百余步站定。 在杨素一旁护卫的韩世谔,这也才勉强看清楚,这都蓝可汗的模样,只见他四十来岁的年纪,满脸粗硬黑胡须,身材高大魁梧,雄壮得像是一头狗熊,之后,杨素便是开口大喝道:“大隋众将士听令,给我仔细看清这都蓝贼酋的容貌模样,你们都用心记住!待我们破敌之后,尔等务必要在阵上,给我把他擒杀,千万不要看错人,让他在你们面前跑了!” 隋军的三千将士,都是整齐的唱诺,还真的用心观察都蓝可汗的容貌模样,过了一会,此时突厥那边的通译,己经把话翻译过去后,突厥的军队之中,当然又是一阵怒吼震天。 甚至连都蓝可汗,也是满脸怒色的叽里呱啦乱叫起来,而隋军这边的通译,也是飞快翻译道:“大帅!那些突厥说是敬您是大隋朝廷的主帅,这才给您面子,特意出阵与您答话,说您要是再敢羞辱他,他马上就会下令进攻我们。” 杨素等人闻言,也是冷哼起来,杨素这才冷哼着说道:“你告诉他们,叫他少给我假惺惺,他如果真的尊敬我们大隋朝廷,那么为什么要背信弃义,与我们合谈之后,又为什么要偷袭我们的边境?出兵偷袭我们大隋的并洲?再顺便告诉他,他如果有胆量,就出来和我单打独斗,决一胜负,谁要是输了,谁就带着军队,放下他们的武器投降!” 那隋人通译,这次不敢随便翻译了,韩世谔他们却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帅,这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可是我们一军的主帅,还是让末将前去吧?” 杨素此时点了点头,那名隋军通译,这才将杨素的话,给翻译喊出,结果都蓝可汗一听就乐了,心说,看我不一刀,把你这个老头子,给砍成两段,都蓝可汉下意识的,就要出阵接受单挑,幸得旁边的阿史那思摩及时的拦住,提醒道:“可汗,杨素那蛮子的武艺如何,我们虽然不知道,但可汗你不要忘了,蛮子俘虏曾经告诉过我们,说这个蛮子在这些年间,大大小小的仗,打了足足百十余场,几本上没有败过,也就是因为这些,他才能名扬天下,你和他单打独斗决胜负,太冒险了。” 阿史那思摩的一席话,就像是一盆冷水一样,一下子浇熄了都蓝可汗,他心中的旺盛斗志,也是让都蓝可汗,彻底被杨素的一世威民给吓住,胆怯的看了一眼满脸自信笑容的杨素。 都蓝可汗虽是******部落的首领,他也是悄悄的咽了一口唾沫,改口叫道:“杨蛮子,你还不够资格,和本可汗单打独斗,你想要和本可汗单挑决胜负,在你们的中原,只有杨坚那蛮子,才够资格与本可汉一战。” 在听到都蓝可汗的答复之后,在杨素旁边的隋军众将,都是无不松了口气,他们可都是知道,如今的杨素,早不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在他们替杨素松了一口气之后,只见杨素放声大笑道:“你果然没有这个胆量,不过没关系,你不敢和本帅单打独斗也没关系,本帅照样有办法取你首级!三天!三天之内,本帅必然打败你的突厥军队,也拿下你都蓝贼酋的项上人头!” 此时,战场上都是鸦雀无声,只有两军通译,飞快的翻译杨素那张狂的言语,结果就连都蓝可汗他们突厥的首领人物,他们都是被杨素的猖狂话语吓住,纷纷在一起议论纷纷。 都蓝可汗惊讶的问道:“杨蛮子,你就这么有自信?三天之内就能打败我的军队?” 杨素却也是自信的答道:“那是当然!” 都蓝可汗也是来了兴趣,便是干脆也是大声说道:“杨蛮子!你好大的口气!” 杨素此时也是大声的冷笑,正准备继续和这都蓝可汗,继续对话,却是话到嘴边,却又猛的打住,因为杨素他们突然听到,在突厥的营地内,竟然传来了古怪的杂乱声音,再循声看去,又看到有一处突厥军队的营地内人群凌乱,隐约还能听到艾拉艾拉的喊杀声。 而与此同时,都蓝可汗也是发现了自军营地出现混乱,他在大惊之下,也都是立即拔马就往回走,还一边回营,一边命令军队撤回营地,闭营坚守,因为都蓝可汗,可不想在自军混乱之时,还和隋人交战。 第437章 突厥内乱二 不过,此时敌情不明,而且身边力量不多的杨素,也没敢下令进攻,同样也是赶紧退回本阵,与隋军将士共同观察敌情,结果杨素和隋军众将领,很快就发现突厥营地的混乱,似乎不似作假,而是真的出现了骚动,虽然他们隔得太远,看的不怎么真切,却可以看到大批的突厥军队,迅速赶往事发地,同时事发地,也有大量的突厥士兵聚集。 见此情景,隋军众将难免是面面相觑,全都不明白突厥军队,为什么会自行混乱,杨素则是很快醒悟过来,心中懊恼道:可惜啊!我们早知道有这么一个好事,我就应该马上把主力大军带来,肯定也可以打个大胜仗。” 隋军将领们后悔归后悔,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的是,突厥军内部自行混乱,虽然确实是那些突厥狼骑所引发,但是他们的混乱规模,之所以能够扩大,完全是因为杨素他们,就是这些隋军亲临突厥的营外,探察敌情导致。 陈应良亲自前来窥看突厥营地,彻底吸引了始毕可汗和阿史那一家的注意力,使得都蓝可汗做出了一个错误决定,那就是安排了自己的爱将,也就是阿史那那伦他们,去处理那些涉嫌通敌的拓羯胡兵,结果就是因此埋下了阿史那那伦他们这些个祸根,正是因为有了他们,才引发了这场骚乱。 阿史那那伦他们,受命处理那些可疑的拓羯胡兵,并没有采取什么怀柔手段,什么暂时稳住这些可疑的拓羯胡兵,什么嘉奖的,他们是直接下令,将他们给逮捕起来拷问,当场就以残酷的刑罚,逼迫这些拓羯胡兵,老老实实的交代实情。 让他们没有想道的是,这些拓羯胡兵一个都没有回答,因为这些突厥狼骑,当然不敢说实话自己找死,只是不停的喊冤叫屈,死活就是抵赖不认帐。 同时,他们那彼此之间十分的抱团,于是其他的拓羯胡兵也不干了,都是立即逼着阿史那那伦他们放人,阿史那那伦他们,也是当然不肯,于是直接与这些拓羯胡兵起了冲突,同属昭武九姓的那些拓羯胡兵,在愤怒之中,也是强行抢回受刑同伴,再然后大营内的突厥军队,自然而然的就出现了内乱。 不过对突厥军队而言还好,这场内乱的规模,其实并不算太大,隋军斥候释放那些拓羯胡兵,也还没有来得及散播谣言惑乱军心,并没有被隋军许诺打动的拓羯胡兵,也都还算是保持克制,他们只是抢回了同伴,并没有动手杀人。 都蓝可汗再亲自赶到现场了解情况后,为了避免动乱扩大,也是马上就采取了,他帐下狗头军师,阿史那思摩的怀柔建议,先是故意当众责打了,那些处事粗暴的堂弟们,又是当众宣布,不再追究审问,昨天晚上回来的那些拓羯胡兵,他使用的这两计,便很快就把骚乱平息下去,就是因为突厥人的这招,那些隋军这也才,没有逮到什么机会发起进攻。 杨素是大叫着可惜,只能匆匆回到了自军营地,杨素又是马上找来了张须陀与封伦二人,向他介绍了突厥军营突然出现混乱的情况,然后征询张须陀、封伦他们二人的意见,还有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张须陀也是有些惊奇,那些拓羯胡兵会这么快的,就引发突厥内乱,但是他们二人,并没有唆使杨素乘机进攻。 张须陀开口建议道:“大帅,我们不妨派些斥候,偷偷的去抓几根舌头,好从那些突厥士兵的口中,直接了解一些情况!” 此时封伦也是开口建议道:“大帅!我们可以再收买释放几名拓羯胡兵回去,让他们借口,是从我们的大营里逃回去的,我们故意赏给他们一些值钱之物,让他们回去之后,好被那些突厥人搜走,继而生出不满,好带动突厥军中的拓羯队伍的怒气,好让他们更加的不满。” 杨世谔闻言,思绪了一下,当即便是依令而行,一边让张须陀派人去抓几个舌头,一边又让人提来了三名前夜俘虏的拓羯胡兵突厥狼骑,张须陀也是赏给他们一些酒肉,又是许下重赏,安排他们返回突厥营地,趁机鼓动营内的拓羯胡兵造反,拿下都蓝可汗他们,献给我们大隋朝廷,好换取更多的钱粮。 而这些拓羯胡兵,虽然他们的心里,没有胆量敢这么做,但他们为了脱身,都还是一口答应。 张须陀见此情形,也是大喜,立即又是释放了,这几名拓羯胡兵返回突厥营地,同时又是故意,当场赏给他们一些金银财物,并且让他们携带回营。 隋军营地距离突厥营地的路途,只有区区二十里路,他们一天之内,可以来往数次,此时午时刚过,张须陀麾下的斥候小队们,也是给张须陀抓来了一个突厥斥候。 张须陀也是亲自出面审问,他也是很快的,就得知了突厥军队突然混乱的原因,和他们的处理结果,张须陀将这情报报给了杨素。 杨素闻讯也是大喜,对张须陀他们的妙计,也是赞不绝口,封伦又是应道:“大帅先别急着高兴,我们的乱敌之计,还只是成功了第一步,那些拓羯胡兵和突厥军队,只是初起冲突,酝酿矛盾,我们想要让拓羯胡兵和突厥胡兵自相残杀,还需要更进一步行事。” 杨素闻言,看了看他们说道:“我们的动作可要快些,本帅今天可是都蓝贼酋的面前,放出了话,扬言三天之内必然破他,如今我们的时间宝贵,必须抓紧才行。” 封伦闻言,先是张口结舌,然后又是无比钦佩自己家主的自信,然而又是醒悟过来后,此时封伦的心中,也是一动,连忙问道:“三天?我们要在三天之内,攻破那些突厥军队?大帅!你是当着都蓝贼酋的面,放出这番狂话的?他听到你这番话没有?” 第438章 突厥内乱三 杨素闻言,只是拈着胡须盘算,片刻之后,突然说道:“你们想想,本帅之所以于那突厥人,订立了这三日之约,目的就是让他们在这三天之内,对我们隋军严防死守?时刻防范我们,防止我们发起进攻?而他们严防死守的话,代表就是不会主动进攻我们,而我们就可以从容布置,安心用兵,同时那都蓝贼酋,又岂能不急着掌握了解我们的进兵计划,军队战术?急则必乱,乱则必露破绽,突厥露出了破绽,我们岂不是就抓到了破敌机会?” 封伦闻言也是呆了一呆,这才发现自家大帅,己经偷偷的制造了一个心理框架,让那都蓝可汗一定会认定,隋军将会在三天之内,发起决战进攻,而自家大帅的此计,即暂时稳住了突厥军队不来进攻,又诱导都蓝可汗那一群首脑,急于掌握自己的军情,如此一来,自己这一方,也是趁机使得隋军,获得了从容布置的时间。 想明白了这点,他们也当然都是大喜过望,封伦也都是连忙说道:“不错,我们这个三日之约,是可以大做文章,我们的用兵作战,计谋策略,都是可以围绕这个三日之约行事。” 此时的突厥大帐内,阿史那沙参起身说道:“大汗!我们还得小心那些昭武九姓胡兵,那些隋人已经安排了,一些内奸暗中组织昭武九姓胡兵谋反,准备着在战场上,往我们的背后,狠狠捅的一刀,那些隋人此前,也已经安排了上百名昭武九姓胡兵,潜入了我们的营地,鼓动那些九姓胡兵背叛我们。” 那些本来就已经对拓羯胡兵,生出疑心的都蓝可汗,和阿史那一族的首领们,脸色都是大变,赶紧又是匆匆商议对策,也是飞快的决定由大将阿史那泥步等人,率领一支可靠的军队,驻扎在拓羯胡兵营地旁边,时刻警戒防范,同时往拓羯胡兵的营地的内部,加派一些突厥士兵,时刻探听拓羯胡兵的动静。 在听到都蓝可汗的这个决定之后,深知拓羯胡兵反复无常靠不住的,******的部落首领们,倒都是大点其头,惟有阿史那思摩,又是站了出来发表了,他的一番逆耳忠言,只听他反对道:“大汗,不能这么做!今天那伦将军对这些拓羯胡兵的处置方式,本来就已经引起了,这些拓羯胡兵的极大不满,我们现在要是再往拓羯的营地,增驻军队和安插眼线,那么只会让这些拓羯胡兵更加感到失去信任,也会担心我们会对他们下手,那么反倒更可能出问题。” 都蓝可汗闻言,也是有些犹豫,阿史那部落的首领们,也都是低声议论着。 阿史那沙参一听之下,顿时有些着急,便是干脆大声说道:“大汗!我们要是不这么安排布置,难道等着那些九姓胡兵来杀可汗?” 阿史那思摩闻言,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而都蓝可汗听了之后,也是再不犹豫,马上命令阿史那泥步依令行事,阿史那泥步也是不敢怠慢,赶紧匆匆下去,调整突厥的本部军队驻防,阿史那思摩见了大急,赶紧再次开口反对,不料都蓝可汉却很是气恼的说道:“你是不是想把我的脑袋,砍下来送给那些蛮子,你才开心吗?” 都蓝可汉的一口冷喝,己经退了忠言逆耳的阿史那思摩,都蓝可汗重重冷哼的同时,也是让******的部落首领们,赶紧下去准备。 让他们没有想道的却是,那些拓羯胡兵们,真是己经快要造反了。 深更半夜里,都蓝可汗的汗帐,不仅是灯火通明,突厥众将齐聚一帐,几乎是在同时,在他们的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喊叫声音,骚动声音还颇为不小,都蓝可汗和阿史那家族的高级首领们,都是大吃一惊,他们赶紧出帐查看情况。 而这些拓羯胡兵,之所以发起暴乱,完全是阿史那家族的首领们自己造成的,杨素采纳封伦的建议,确实收买了一些被俘的拓羯胡兵,并对他们许诺重赏,放他们回突厥大营,让他们鼓动拓羯军队造反,可实际上收买的拓羯胡兵,加起来还不到四十人,这不到四十人的拓羯胡兵,也主要是为了脱身,才会答应替隋人卖命,并没有真的卖力鼓动同伴造都蓝可汉的反,更没有真的组织,他们的同伴在战场上,往突厥人军队脊背上捅黑刀。 但是不作死就不会死,阿史那家族的成员,对此的应变动作,却是彻底激怒了拓羯胡兵,先是脾气暴躁的那伦粗暴逮捕了那些涉嫌通敌的拓羯胡兵,当场就用刑逼问口供,激起了生性抱团的拓羯胡兵不满,然后突厥军队又在傍晚时分调整军队驻防,在拓羯营地旁边增驻军队,还往拓羯营地里增派人手监视拓羯队伍,这些动作不仅让拓羯胡兵更加不满,还让拓羯胡兵明白他们已经失去了突厥军队的信任,同时也自然而然的生出恐惧,害怕突厥军队突然动手杀害他们,与突厥军队之间隔阂裂痕自然更加扩大。 但是这里,也必须得为都蓝可汗,和阿史那家族的成员们,说一句公道话,他们之所以如此提防拓羯胡兵,关键原因还是拓羯胡兵反复无常,和他们贪得无厌的本性导致,逼着阿史那家族的成员们,不得不对拓羯胡兵做些防备。同时这也是离间计最恶心人的地方,即便你怀疑这是离间计,甚至明白这是离间计,也怎么都会对被离间的对象生出一些隔阂,再遇到什么意外的风吹草动,这种隔阂也只会加深加大。 给突厥军队和拓羯补刀的是张须陀,在白天释放那几个拓羯胡兵,那几个拓羯胡兵带着隋人的赏赐回营后,因为拓羯胡兵闹过一次骚乱的缘故,当然遭到了严厉的盘问审查。 而张须陀赏赐给他们金银,也是被搜了出来,尽管那几个拓羯胡兵,也是如实交代了隋人,是怎么收买他们,鼓动拓羯造反的事实,都蓝可汗也还算处置得当,把这几个拓羯安抚了一通就没再追究,还赏还了隋人给他们的金银。 第439章 突厥内乱四 让他没有想道的却是,这几个拓羯胡兵,侥幸带着那些金银回到营地之后,却是马上引来了,其他的那些拓羯胡兵的眼红,而这些拓羯胡兵被他们给拦住之后,也是变相的宣传了,那些隋人对待他们拓羯人的宽大政策,让贪得无厌的拓羯胡兵们,竟然都是生出了,给那些隋人卖命,似乎也是不错的念头。 他们就这么的补完了一刀,致命一击就来了,此时,大半夜里,阿史那家族的首领们,突然集中到了中军营地议事,傍晚时移驻到了拓羯营地,旁边的突厥军的阿史那泥步等人的队伍,也是突然就是全面戒严,那些突厥军队上上下下,都是刀出鞘弓上弦,时刻都在准备作战。 虽说都蓝可汗这么做,完全是因为阿史那思摩的事,紧急布置以防万一,但是当这些情况,被那些拓羯队伍突厥狼骑察觉之后,突厥狼骑的全军上下,当然是心生恐惧了,此时拓羯胡兵的队伍里面,也都是谣言四起,拓羯高层人士,自然都是不说,那几个拓羯头目,也是为了预防万一,也马上组织了,帐下的拓羯胡兵起床备战,以免突发意外之时,也是不至于,连个自卫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结果这么一来,这个人性的恶性循环,自然也就出来了,阿史那家族的首领们,安插在拓羯营地里的眼线,发现这些拓羯胡兵,居然都是在深夜备战,当然就是马上报警,营旁正处于戒备期间的突厥军队,当然也是大为紧张,马上就列队赶到,拓羯营地门前备战。 此时营地大门,在三更半夜之时,被这些突厥人给堵住,担心被瓮中捉鳖的拓羯队伍,自然是下意识的,就是要打着火把深夜集结,同时质问那些突厥人,突然围营的原因。 而他们的这一番举动,也是进而又引发其他突厥营地,深夜集结备战,而周围打着火把集结的突厥军队,也是变越来越多,这些拓羯胡兵,当然也是害怕,那些突厥人动手,然后少不得大声喧哗,纷纷要求那些突厥军队,让他们解除包围,然后解释一下原因。 而他们这个恶性循环,继续深入下去,而当都蓝可汗和阿史那家族的成员,匆匆赶到现场之时,拓羯营地的内外周边,早已是一片剑拔弩张的迹象,那些突厥军队与他们的拓羯胡兵,都是在互相质问,对方深夜集结的原因,互相要求对方,首先解除手中的武装,以示他们的诚意,于此同时突厥与拓羯的军队内部,当然也是谣言满天飞,拓羯一方的人,甚至传言说突厥的军队,是准备卸磨杀驴,鸟尽弓藏,突厥军队则传言说这些拓羯胡兵,大半已经被隋军收买,准备发起叛乱,还投降隋军,就这么的,突厥人的军心,己经全都是一片大乱。 此时突厥大营的局势,己经逐渐开始难以收拾了,他们在被迫无奈之下,都蓝可汗只得在大批附离亲兵的保护下,亲自出马,首先向拓羯胡兵,解释自军深夜集结的原因,是为了预防万一,才在深夜备战,对忠心耿耿的拓羯雇佣兵,是毫无恶意的,又是要求这些拓羯胡兵,都安心回帐休息,并且承诺在这些拓羯胡兵回帐之后,自己马上就撤走围营军队,事后还不会追究任何拓羯人的责任。 听了都蓝可汗的解释,那些生性贪婪狡诈的拓羯胡兵,都只是将信将疑,虽然是答应回帐休息,却是要求突厥军队,先行解除包围,同时调走傍晚之时,驻扎在拓羯营地,旁边的突厥军队。 然而拓羯胡兵这样的一个要求,却等于是要求都蓝可汗,转身将自己的后背,毫无保留的交给他们,都蓝可汗无论如何,都是不敢率先撤兵,此时场面顿时,便是陷入僵持。 都蓝可汗与几个拓羯首领,在反复讨价还价之后,却是因为互相,都不敢轻信对方,彼此都不敢,率先做出决定性让步,由于他们许久,都没有结果的原因,也是意外的给了二十里外的隋军主力,千金不换的应变的时间。 此时,在隋军的营地内,突厥营地中,两军深夜集结起来的骚乱,而他们这么大的动作,当然是无论如何,都是瞒不过,那些隋军斥候的眼睛。 当隋军斥候把这消息,飞报到了杨素的面前之后,正在准备睡觉的杨素,也是赶紧在中军大帐,召集隋军的众将,准备发兵,结果他的升帐号吹响之后,杨义臣与韩世谔二人,当然便是率先赶到了中军大帐听令,杨素见了也是大喜,不等众将到齐,就向杨义臣与韩世谔问道:“两位将军!你们二人,在一柱香的时间之内,你能动员多少军队,集结发起作战?” 杨义臣与韩世谔一合计,杨义臣便是应道:“至少五千人马。” 此时,在深更半夜之间,他们只能在仓促间,能集结五千发起作战的人马。 杨素闻言更是大喜,赶紧命令道:“好!那就请两位将军!马上集结五千军队,然后立即出营北上,赶往突厥营外列阵侯命!” 杨义臣闻言,他的脸一下子都白了,开口惊叫道:“什么?大帅,在这大半夜里,你让我们只带五千军队,就向突厥营地,发起进攻吗?” 杨素闻言,也是飞快的,就把突厥营地内乱的情况,给说了一遍,然后开口解释道:“佯攻,你们只是佯攻,如果我要是没有猜错的话,这些突厥军队深夜混乱,肯定是我们的离间计生效,那些突厥狼骑起兵作乱了,我们得给他们帮个忙,让他们闹的更大一些,所以你们二人的五千军队,北上之后,不必真的作战,只需要大喊大叫,假装要发起进攻就行,到时候突厥人的内部,肯定会乱得更厉害,放心吧,突厥的内部出了什么事,他们是不会敢在深夜里出营,和你们的军队交战,而且,我也会马上出动后续援军给你。” 第440章 突厥内乱五 杨义臣与韩世谔二人闻言,也都是恍然大悟,杨素则是开口又道:“韩将军!你们派出的这五千人,要多打火把旗帜,多带鼓锣,把声响闹得越大越好。” 韩世谔闻言,便也是赶紧飞奔出去,集结帐下的军队去了, 结果韩世谔他们左侯卫的骑兵前脚刚走,长孙晟、贺若弼、张须陀、候能、王权等将,也是先后,就来到了帅帐之中听令。 杨素也是再度介绍了,突厥军队内乱的喜讯,然后命令每军出动一万军队,联手北上给那些突厥狼骑鼓劲助威,众将领纷纷应诺之余,却是又都有一些疑问,都是向杨素建议道:“大帅,此时突厥内乱,正是我们一举攻破突厥军队的大好机会啊?我们怎么不多出动一些兵力,多多争取,好一举攻破突厥营地?” 杨素闻言,看着他们,冷净的回答道:“各位将军!此时突厥敌情不明,我们不能冒险,而且那些突厥狼骑作乱,也只是我们的推测,现在还没有确认,我们更是无法确认突厥军队的内乱程度,要是就这么出动主力大军北上,如果劳而无功,那么只会伤我们士气,不如先去看看情况,如果情况真的有利再出动主力决战不迟,再说了,我们也还没有做好总决战的准备。” 隋军众将领们闻言,也是恍然大悟,这才飞奔下去,组织他们帐下军队出击,杨素则是一边命令他们领兵北上,一边又是敲打着桌子,飞快的盘算着,心中暗道:“如果那些突厥狼骑,真是要和突厥军队打起来,那我就不能迟疑,马上发起决战,同时分兵抢占那西陉关,如果都蓝贼酋,把那些拓羯胡兵,给安抚下去,也是没关系,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下次再想鼓动这些拓羯胡兵叛乱更容易,不过,如果我是都蓝贼酋,我会用什么办法,安抚这些绝对靠不住的拓羯胡兵突厥狼骑呢?” 与此同时,那些反应迅速的左侯卫的军士,已然集结成军,由韩世谔带领,出兵五千急匆匆的赶往突厥营地,给那些拓羯胡兵擂鼓助威,统军出战的军士们,都是左侯卫右军的士,结果韩世谔领兵出营,不到十里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下令敲锣打鼓,制造巨大声响,好惊动突厥军队。 韩世谔同时又让帐下人马的队列,稍微拉开一些,此时左侯卫每名士兵,都是打着两支火把,借着夜色的掩护,好制造他们兵多将广的假象,借以恫吓这些突厥人。 而韩世谔的这一手,也还是收到了不小的效果,正是因为韩世谔他们的出现,很是把这些突厥军队,给吓了一大跳,也是吓得阿史那家族的首领们,赶紧下令让全军戒备,赶紧出动重兵,守卫他们部落的营防工事,他们也是果然没敢在夜里出动军队,和那些隋军交战,他们此时只是严守营地,好防范那些隋军的乘机进攻。 而随着韩世谔领兵的逐渐靠近,听到战鼓铜锣声音的拓羯胡兵,也是重新骚动了起来,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干脆乘机造反的念头,而那些正在与都蓝可汗,谈判的几个拓羯头目,也是很不识趣的,乘机狮子大张口,此时一个拓羯头目,更是直接向都蓝可汗,恶狠狠的要挟道:“可汗,那些蛮子的军队已经来了,你如果相信我们,就马上解除包围,移走驻军。” 而另一个拓羯头目,也是接过话头,阴阳怪气的说道:“如果你还是坚持,要我们这些人,全部解除武装回帐,那么就算我们答应,我们营地的勇士们,也是不会答应,到时候要是有什么后果,还请可汗,你自己承担。” 刚开始的拓羯头目,也是乘机敲起了竹杠,又道:“对,可汗你自己承担,还有,为了安抚我们的九姓勇士,我们恳请可汗,赏给我们每一名将士,人人两匹布,十贯钱,还有犒劳给我们三千只羊和三百头牛。” 此时脑门上步满了青筋的都蓝可汗,显示他此时正是满腔怒火,他甚至有心想要下令进攻,杀光这些拓羯胡兵吧,不仅注定要大伤元气,还肯定会给那些隋军队伍,趁火打劫的天赐良机,被隋军一举打败都大有可能。 可是自己答应,这些拓羯胡兵的敲诈勒索,那些布帛牛羊倒是小事,关键是解除了对这些拓羯胡兵的包围后,等于就是把突厥主力的心腹要害,给**裸的暴露在了他们的面前,到时候这些拓羯胡兵,一旦要是真的造反,和那些隋军蛮子内外夹击,突厥的军队就只剩下大败加惨败这个下场了。 在仔细盘算了片刻之后,都蓝可汗终于是想出了一个,在他认为十分天才的主意,赶紧说道:“好吧,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不要你们回帐休息,也暂时不解除对你们的包围,你们先安静下来,等到我们杀退了中原蛮子的进攻后,我马上解除包围,让你们移营到西陉关的南面官道去当道驻扎,有战事需要时,我们再调遣你们,这样你们可以放心了吧?还有,你们要的布帛牛羊,我都给!” 在听了都蓝可汗,这个颇有诚意的条件,几个拓羯头目,仔细商量一下,觉得可以接受,却还是不肯满足,便又说道:“可汗,我们可以暂时安静,也可以移营驻扎,但是我们必须,要驻扎到西陉关的北面去。” 都蓝可汗闻言,却是断然拒绝,理直气壮的说道:““不行!我们这些年来,花那么多的牛羊布帛养着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替我们上阵杀敌,而你们要是移驻到西陉关北面,那我又怎么调动你们参战?” 此时那几个拓羯头目说道:“可汗,我们倒不是怕打仗,我们昭武勇士从来不怕上阵作战,要不然我们也不会称我们为突厥狼骑,我们是为了预防万一,而西陉关那边的情况,我们也是知道,道路十分狭窄,水源也很稀少,就象一个天造的牢房,我们如果移驻到了那里,如果有人堵住了路口,在那西陉关又不开门给我们,那我们岂不是要被活活的饿死渴死?” 第441章 决战之前的临静一 都蓝可汗闻言,又是看着他们许久,顿时不耐烦的说道:“我们怎么会堵住路口?我如果真的怀疑你们,早就下令发起进攻了,你们也是必须要相信我,因为这一切的一切,一定都是那些个隋人蛮子搞的鬼,他们此时想要离间,我们和你们的关系,这我们怎么能让他们得逞。” 这些拓羯胡人们闻言,顿时便又开始议论纷纷,片刻之后,终于有一个拓羯头目,走向前来,看起来彬彬有礼的说道:“可汗,我们不是担心你堵住路口,而是担心那些中原蛮子,堵住我们的路口,我们也请可汗相信我们,我们如果真和那些中原蛮子有什么勾结,那我们早就发起叛乱了,怎么可能还在这像没事人似的。” 都蓝可汗听了这话,也是焦急的说道:“诸位!那些蛮子,如果真的堵住了路口,我当然会马上出兵,帮助你们,还有,我也会命令西陉关的守将,在这危急的时刻,立刻打开关门,让你们转移到西陉关以北之处。” 都蓝可汗的这一番承诺,看他这样的神情,似乎是很有诚意,但是这几个拓羯头目,此时此刻,他们那里还敢相信,这都蓝可汗的承诺,所以全都是摇头拒绝,其中的一个拓羯头目,甚至说道:“可汗,要不这样,我们再各让一步,我们移驻到西陉关的南面,但我们必须要有一千军队,驻扎进西陉关的关城里,这样我们才敢放心移营。” 其实让拓羯胡兵,进驻这西陉关,等于就是在西陉关的关城内,这个突厥人的咽喉要地,埋下了一个不定时炸弹,这个道理都蓝可汗当然懂,也当然是一口拒绝,可惜这几个拓羯头目,却是似乎丝毫不肯再让半步。 同时中路隋军的鼓锣队,也是越来越近,震耳欲聋的鼓锣声,甚至响彻整个突厥营地。 那些贪婪而又狡诈的拓羯胡兵,也都是没有眼神劲的人,他们此时不但不立即,表一下他们的忠心,却是乘机的大声咋呼,故意制造,他们准备造反的假象,事实这些毫无廉耻的突厥狼骑,也是时刻准备着真的造反,要挟逼迫都蓝可汗等突厥高层人士,答应他们的无理条件。 此时在突厥的内忧外患之下,都蓝可汗他们此时,也是别无选择了,在想了小半天之后,终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的说道:“好吧,我答应你们的条件!” 在听到都蓝可汗的这番话,那些敲竹杠得手的拓羯胡兵们,顿时都是欢声如雷了,都蓝可汗则是赶紧要求,这些拓羯胡兵,不得轻举妄动,同时又是命令,包围拓羯营地的突厥军队,也是不得轻举妄动,互相克制维持稳定和谐,并且要求两军各自退后百步,以避免造成两军的误会冲突,然后这才腾出手来,料理营外隋军来袭的事,同时都蓝可汗他们,自然也是少不得,在他们的心里,咬牙切齿的发誓道:“等老子收拾了这些隋人蛮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们这些九姓胡狗!” 杨素在留下了候能的五万并洲军守卫大营之后,杨素此时又是亲自率领着,他们中军的全部的人马,在他们来到突厥营外时,天色已然微明,到达此地之后,杨义臣此时也是早已命令,帐下左侯卫的军队,布置下了一个四方阵,也就是俗称乌龟阵,防范突厥的军队,突然出营来袭。 杨素也是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赶紧登高观察突厥营地的情况,也是重点观察,昨天上午,才知道的拓羯营地情况,结果让杨素颇有些震惊的是,虽然拓羯人的营地那边,此前己经有着,大量的突厥军队集结,但是他们双方的人马,却是毫无半点声响动乱。 甚至就连隋军的主帅杨素,也是忍不住惊讶出声,喃喃道:“都蓝贼酋还真是有些本事,居然都是把那些突厥狼骑,也是给安抚住了,怎么安抚的?” 现在,当然如今也是没有什么高层将领,能够有资格回答杨素的问题,倒是张须陀己经赶来向杨素的方向,赶了过来,见礼之后,当杨素问起突厥营地的情况时,张须陀也是报告道:“禀大帅,末将带人来到突厥营外时,突厥大军的营内,已经没有了动乱声音,不过那些突厥人,好在也没有,出营和我们交战,他们如今只是死守营地不出。” “什么?你们抵达突厥人营外之时,突厥人的营内,就已经停止骚乱了?”杨素闻言又是一惊,此时他们更是好奇,都蓝可汗他们,到底是如何安抚住了,那些豺狼成性的突厥狼骑,但是他们一时半会之间,也是找不到答案。 正在杨素思考之间,隋军之间,也是迅速的排开了战阵,但是突厥人的营地,还是毫无动静,此时敌情不明,杨素此时,也是不敢贸然发起进攻,所以他们一时之间,也是难以决断是放弃进攻,还是调动主力大军北上前来攻打突厥大营。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突厥人的那边,却是出来了一个打着白旗的使者,正在一路小跑着,来到隋军大阵的面前,要求拜见隋军的主帅杨素。 同时隋军的传令兵,还是细心的报告说,那突厥使者携带有一个染血的包裹,杨素在大惊之下,也是赶紧召见突厥使者。 结果那名突厥使者,来到杨素的面前之时,还真的向杨素呈上了一个带血的包裹,杨素看着那人,随即命令亲兵接过打开,当那亲兵打开了那包裹之时,让杨素松了口气的是,那包裹里头,虽然确实是装了一个人头,却是一颗从没见过的人头。 此时杨素的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片刻之后,方才说道:“你回去告诉都蓝贼酋,就说他肯定看不到,后天早上升起的太阳了,因为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为我们的将士报仇。” 第442章 决战之前的临静二 等隋人的通译,把杨素的话,给翻译过去的时候,那位突厥人的使者,也都是不说话,点了点头,就是告辞离去,杨素此时也是知晓再等下去,也是没有什么用处,于是果断的下令退兵回营,当然,与此同时,隋军将领们,自然也是少不得,安排自己帐下的斥候精锐,也是多抓一些突厥人的舌头,好问一些突厥人的口供。 而当那些突厥人,看到隋军的队伍,徐徐退去的模样,己经是提心吊胆了许久的突厥营内,顿时欢声如雷,事实上突厥营内的危机,其实并没有完全解除。 如果杨素此时,真的是不惜一切代价,发起进攻的话,仍然,还是有着很大的希望,攻破突厥人大营。 所以在那些突厥人看来,杨素这个蛮子战神,这次终于是做出了一个错误判断,因为他己经错过了一次,可以破敌的机会。 在他们在欢呼的同时,松了口气的都蓝可汗,也是得到了,他派岀去突厥使者,带回来的杨素的答复,在听道杨素的狠话之后,都蓝可汗也是不敢怠慢,赶紧让帐下的突厥人全力防备。 ······ 当杨素率领隋军的众将领,返回隋军营内之时,杨素立即下令,暂时停止对营地工事的加固工作,让隋军的将士们,安心休息,保留体力以便作战,本来杨素的这个命令,绝不符合他们原本定的战术计划,但是当他考虑到中路联军,这些天来,也是累得够呛,今天晚上,又是折腾了小半个晚上,隋军众将这才没有质疑反对,韩世谔、长孙晟等隋军众将,也都按令,回到了各自的营地,组织军队休整。 相对于隋军的普通将领们,杨素他们这种中路军的高级将领,更加都是心事重重的回到大帐,杨素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睡觉,也是没有去休息,直接就是一屁股,坐在了帅椅上,看着帐顶发呆。 旁边的杨义臣、韩世谔与封伦等人,是全都不明白杨素的意志,为何会如此低落,难免有些奇怪,惟有韩世谔看出了杨素的心事,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帅,莫非您是在担心,那些被突厥人给包围的,并洲一带城池里的百姓们吗?” 杨素闻言,点了点头,点头应道:“本帅对于与突厥人的决战,是没什么把握!可是我们要是不打的话,那些城池里的百姓,就会断粮,本帅现在很是为难啊!” 此时坚决主战的贺若弼、王权、候能等人,也都是乖乖的闭上了嘴巴,此时在场的高层将领,都是把这个问题,还给杨素,让他去头疼。 此时,封伦起身,柔声说道:“大帅,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采取一边不断的进攻,一边称机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收复。” 杨素此时,还是没有吭声,但是那些隋军的将领们,却是纷纷点头,他们都是赞同封伦提出的折中策略,然而就在这时,帐外却突然飞奔进来了一个斥候,向杨素单膝跪下奏道:“启禀大帅,卑职等奉命见识敌营,半个时辰前,发现有一支突厥军队,突然出营北上,前往了西陉关的方向,他们的数量大约有三万余人,而且,还是携带有大量的辎重车辆,但暂时不能确认,他们是准备移营还是撤退。” 杨素闻言,也是猛的抬头,顿时生出了一个最害怕出现的情况,盯着那名斥候,脱口便是问道:“你刚才是说,那些突厥是前往了,西陉关的方向吗?” 这名斥候闻言,义正言辞的应道:“回大帅!正是!” 此时在场的隋军将领们,都是在他们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那些突厥人要逃? 此时没有人,能够回答杨素的问题,倒是韩世谔又是细心的,追问了一句,向那名斥候问道:“那你们探到,那支突厥军队,是突厥人的那支队伍没有?” “大帅!是那些突厥狼骑的队伍。”这斥候的回答,让杨素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惊叫追问是否确认,那名斥候则如实答道:“回大帅!与诸位将军!确实是那些突厥狼骑的旗号,那些突厥狼骑的旗号,与突厥本部军队不同,将士们看得很清楚。” “那些突厥狼骑,怎么又往西陉关去了?而且还携带了大量的重形车辆?” 封伦此时突然醒悟过来,飞快分析道:“大帅,这应该就是我们的离间计得手了!都蓝贼酋肯定也是对那些突厥狼骑生出疑心,但是他们此时,却是不敢在这个时刻,以武力解决这些可疑的突厥狼骑,更是不敢把这些突厥狼骑,继续留在他们的大营里,于是脆让突厥狼骑撤出西陉关或者移营,这样就既不用和突厥狼骑冲突火并,也不用担心这些突厥狼骑突然倒戈!这倒是一个很稳妥的做法!” “有道理!”杨素也是赶紧点头,此时他的信心,也是飞快的重生,立即命令隋军的斥候,继续监视打探,斥候飞奔而去后,杨素也是稍一盘算,这才对隋军众将说道:“诸位将军,你们都先别急,是坚壁待援还是出兵决战,我们再看看军情变化再说,不用急着决定,你们只管安抚好麾下的将士,让他们养足体力,等候本帅的命令。” 杨素此时先是让亲兵,上了一些浓茶提神,然后才向几个得力帮凶说道:“好了,离间突厥军队的目的,我们已经达到了,如今已经逼着那些突厥狼骑,己经离开了突厥营地,如今的情况对我们十分有利,接下来就是如何攻破突厥的最后问题了,诸位有什么好主意,都请直言无讳吧。” “这。”封伦迟疑了一下,连忙说道:“大帅,我们应该,先让那些突厥人动起来。” “先让突厥人动起来?”今天晚上到现在还没有睡觉的隋军将领们,都是打起了一些精神。 第443章 决战之前的临静三 封伦确实是在战术方面,有着一些独到见解,见在场的隋军将领们,都是将他们的目光投向自己,于是开口解释道:“对,我们现在,必须要先让突厥动起来,此时那些突厥人龟缩在营内,倘若与我们只守不战,那么我们不仅要面临攻坚苦战,我们各种奇谋妙策,也都是无从施展,如今只有让突厥人先动起来,离开他们营地的保护,和我们在野外交战,那么我们才能在流动作战的情况下,利用各种有利条件,寻觅计划,好一举攻破突厥主力的机会。” “至于如何让那些突厥了动起来。”封伦这时补充又道:“大帅!诸位将军!卑职认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那些突厥人,看到胜利的希望,让那些突厥人觉得他们,只要动起来,就能打败我们,甚至还能消灭我们,这样都蓝贼酋和突厥众獠们,才会生出贪心,冒险率军出战,不然的话,普通的诱饵,恐怕那些都蓝贼酋不会动心。” 贺若弼听了这话,也是点了点头,开口又道:“不错,贺大人的计策,非然很好,可是大帅也是和那突厥贼酋,订下了一个三日之约,我们虽然现在己经暂时,稳住了突厥贼酋那一行人,却是稳得太过,想让那都蓝贼酋,在这三天之内动起来,确实也只有让都蓝贼酋,看到打败我们这个希望的唯一办法。” 贺若弼说罢之后,杨素却也是不气恼,朝封伦点头笑了笑,这才转向在场的众多将领们,开口问道:“诸位将军!现在我们的思路有了,下手方向和诱饵也有了,接下来就是如何下饵设套了,怎么样,你们想到什么好办法没有?” 在场的中路军的将领们闻言,都是相互开始议论来,不过都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杨素看着他们,并没有催他们,而是看向韩世谔问道:“韩将军!你在军中的这些攻绩,都是你一刀一枪的拼杀出来的,你肯定有着很多计策,不知你有什么好的办法,说来听听。” 韩世谔闻言,虽然是有些吃惊,但是如今只能开口应道:“大帅过誉,关于封大人说到下饵设套,末将的心里,只是有一些想法,但是末将到现在,还是没有找到什么头绪,一时间也是想不出,具体该如何做,不知大帅您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 顿时,在场将领们的目光,都是又投向杨素,杨素也是笑了笑,然后这才说道:“这小子,我问你,你怎么反倒问我?不过!其实关于具体的战术,我也是还没有想好,但是有一点我倒是非常要做,那就是我已经亲自到突厥营外确认过,那些突厥军队为了引诱我们的雁门守军弃城突围,故意在他们营地的西北面,露出了一条道路,那条道路即可以通往那些城池,更是也可以通往那些城池,西北面的西陉关一带。” 顿了顿,杨素开口收道:“其实!我想在这条路上做些文章,故意透露给诉给都蓝贼酋他们,大意就是说我们为了预防万一,特意准备派遣一军走那条路,前往并洲的那些城池里,给那些城池里的守军,补充一些粮食和兵员,而我们的目得,实际上却是要奇袭西陉关,待我们拿下西陉关之后,就下意识的切断突厥退路,把这些该死的突厥军队,全部堵死在西陉关以南,然后趁机全歼这些突厥人。” 杨素看了看他们,沉声说道:“而且关于这支奇袭西陉关的偏师,我们在布置计划的期间,可以不必去考虑他们的安全和能否完成任务,本帅决定派遣,本次没有多少捐失的左候卫大军,派他们去,就算拿不下西陉关,也能利用并洲一带南面的狭窄道路,扛住来自西陉关和突厥营地的南北夹击,好给我们争取到破敌的时间,并且大量的歼敌。” 在场的众中将领闻言都是大奇,贺若弼闻言,又是说道:“可是大帅,你不要忘了,我们的斥候,刚刚已经确认,那些突厥狼骑,已经都移驻到了西陉关的南面关道上,而且还是当道立营,这下就是守住了狭窄路口,左侯卫的队伍再是能打,如果遇上那些突厥狼骑死守路口,左侯卫的人马,不但不能抢占有利地形,又是如何能扛得住,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突厥军队猛攻?” 杨素听了这话,也是不由的有些皱眉,因为这贺若弼,实在是太蹬鼻子上脸了,不过也是确实有些担心这个问题。 在他旁边的韩世谔,却是开口回禀道:“大帅,其实这个问题,不是没有希望解决,但不是现在,如何让那些突厥狼骑,离开适合坚守的有利地形,我们大可以随机应变,先确定了突厥军队的应对战术再说,那里是偏师战场,并不重要,我们还是先考虑,怎么对付突厥主力的这个大问题。” 韩世谔在指出了主次关系后,开口又是说道:“大帅,刚才你说到,让我们假意增援那些城池,实际上奇袭西陉关,末将觉得在这一点,正是我们的破敌契机,下官提议,我们不妨真的派出一支军队,去那些城池的周围,假意入城增援,引诱突厥人分出大量兵力,来伏击我们的援军,遭到袭击之后,立即继续东进,逃往并洲东面的开阔地带,引诱那些突厥军队,更加分兵追击,露出更多破绽。” 杨素闻言,也是心中一凛,又是问道:“调虎离山之计?韩将军!可是这支军队向东而去后,就会和我们失去联系了,到时候情况一旦有变,我们就是连想救援都难。” 韩世谔闻言也是笑了笑,开口又道:“大帅对我们的军士们,没有信心吗?其实,我们最好不光要,安排这一支军队调虎离山,还得再安排一军,继续调虎离山,在我们的前军部队,被那些突厥人伏击之后,第二支军队假意救援,然后再中突厥埋伏,再把更多的突厥军队诱往正西方向,接着第三支军队假意赶去救援,再吸引突厥分兵交战。如果不够的话,我们还可以再往滹沱河的对岸安排一支佯兵,再引诱突厥开辟滹沱河的东岸战场,更加分散突厥兵力。如此一来,突厥的营地里,能打的军队也就剩不了多少了。” 第444章 决战之前的临静四 贺若弼此时,又是打断了韩世谔的话,斜眼看着他,掐指算道:“韩将军!你想的计策虽好,可是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就是开辟了四个战场了?我们这样的话,是不是分兵太过了?” 韩世谔此时,并没有气恼,只是赶紧纠正道:“贺大将军!您说错了,我们是有着五个战场,因为第五个战场,正是我们的主战场,也是我们的大军主力,与突厥的主力决战的战场!如果大帅,你是执意要奇袭那西陉关的话,那应该就是六个战场。” 此时,饶是杨素他们这些老将们的胆子再大,也是被韩世谔的这个战术,给惊吓了一大跳,于是赶紧王权摇头说道:“我们这样实在是分兵太过了!而且由于分兵太过,也实在是太乱了,我们要想假意诱敌,就必须在夜间作战,在深更半夜之中,开辟这么多的战场,肯定乱得大帅,根本无法居中一一指挥。” 杨素和封伦他们这些老将,都是大点其头,他们是说什么,都不敢太过赞同韩世谔的疯狂战术,不过于他们不同的,帐中的一行小将,却都是十分愿意,因为他们这群将领,功名但在马取,韩世谔也是笑道:“大帅,乱了不是更好吗?我们派出一些长的像是突厥人的通驿,让他们飞奔到正在各自为战的突厥军中,假意宣称说都蓝贼酋遭遇危险,要求他们立即回兵救援,你说到时候会有什么结果?” 杨素闻言,也是呆了一呆,在他的脑海里,也是浮现出了这么一幕画面,左侯卫的隋军,正在与诸路突厥大军浴血奋战,自军的通驿,却是手持假冒的金箭,命令那些突厥军队立即撤退,诸路突厥军队,临阵撤退之,必定是会军心大乱。 而此时中路隋军的将士们,则是乘机穷追猛打,撵着突厥军队的屁股,也是奋力砍杀,加剧突厥军队的混乱,到时候突厥败兵,如同潮水一般,纷纷涌回营地,冲垮工事填满壕沟,冲垮栅栏扯倒营帐,而己军的将士们,则是乘机高歌猛进,把己经军心慌乱的突厥军队,给杀得鬼哭狼嚎,尸积如山,断肢残骸铺满滹沱河的河面,也把河水染得通红。 在幻想到了,这些极其美妙画面之后,杨素也是重重咽了一口唾沫,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又是说道:“韩将军!万一我们制造的那些金箭令牌,与那些军士们,都被那些突厥人的首领们,给识破之后,那怎么办?那我们岂不是每一路分兵马,都要面临巨大的危险?” 韩世谔看着在场的将领们,却是斩钉截铁的答道:“大帅!诸位将军!其实这么多路的军队当中,只有其中的第一路大军有危险!大帅,你可要相信,我们大隋将士的阵战能力,只要是我们结阵而战,我们就一定能扛得住,那些突厥军队的疯狂进攻,杀退突厥平安归来,所以即便金箭令牌没有收到效果,我们也不会有大的损失,至于我们的第一路诱军,也是完全可以全力逃向关外,前往凉洲一带,与我们的东路军会合,所以我们全军覆没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大!” 此时考虑到隋军将士们的战斗力,杨素也是逐渐开始动摇,又是考虑了许久,然后这才说道:“我们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的主力的战场,我们在引诱突厥分兵四路之后,然后就该是我们的主力出击,直捣突厥军队的汗帐中军了吧?余下的突厥军队,就算是已经不多,但是我们仍然还有营地可守,我们如何能在短时间,没有攻破突厥营地,杀入突厥的中军营地?” 封伦闻言,想了一会之后,也是轻松的说道:“大帅!那些突厥人,不是偷偷的在我们的营中,安排在我们的军中,不如我们派一两个人,冒充他们,去通知都蓝那贼酋,就说大帅你是打算坚守此地,等待时机之后,再发起进攻,只是担心那些城池里的情况,才决定向城里增派守军,让都蓝贼酋觉得,如果再不赶紧打败您就没机会了,都蓝贼酋就一定会带着他余下的军队,来找你决战了。” 封伦虽然说得看起来十分轻松,但是杨素他们一行人,却是听得脸色异常凝重,就连贺若弼也是万分担心,赶紧劝说道:“大帅,这些办法,也太冒险了,如此分兵,我们只要有一路突然崩溃,就有可能全线崩溃,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让他觉得意外的却是杨素的反应,只见杨素摇了摇头,严肃说道:“不会有危险的,贺将军,你也放心吧,即便我们制造的金箭令牌没有用处,除了第一路军损失大一些之外,余下几路都不会有危险,到时候我会有办法扭转局势,只是。” 说到这,杨素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只是这么做,确实要冒一些伤亡巨大的危险,所以本帅必须仔细考虑一下。” 封伦点了点头,又是说道:“大帅,你可以仔细考虑,我们还有时间,不过有一件事,您必须尽快就做好安排!” 杨素闻言,也是含笑点头,又是说道:“封郎!韩将军!你们也急了,本帅这还没考虑好,是否采纳你们的冒险战术?你们二人,就这么的着急!” “哈!哈!哈!哈!”顿时,在场的隋军将领们,都是纷纷笑了起来。 此时天色早已全黑,月色也不算明亮,帐内仅剩下杨素与封伦二人。 封伦看了看杨素,开口说道:“大帅!我已经隐约猜到,大帅这场大战,是要怎么打了。” 杨素闻言,看着他,反问道:“封郎!那你说,我们要怎么打?” “那一定是引诱突厥人动起来,乱中取利,火中取栗只有突厥的军队大量出动,分别在多个战场激战,这道金箭令才能发挥最大作用,所以大帅一定会打。” 第445章 决战之前的临静五 杨素闻言,即没有否决,也没有同意,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封伦跟着杨素,也是有很多年了,于是当即开口说道:“我们在两军的阵前,大帅不妨以那些突厥俘虏,为我军的先锋,驱逐突厥战俘,首先冲击敌阵,则突厥战阵,便是就可不战自乱。” 杨素觉得万分难以置信,封伦的这个应敌之计,把那些突厥战俘,给驱逐为大军前锋,这样既可以起到惑乱突厥军心的效果,也可以使自家隋军将士,可以后顾无忧、专心作战。 杨素悄悄嘀咕过后,也是把手一挥,当即说道:“就依封郎所言。” 当封伦走了之后,杨素又是派出了,大量的传令兵,调入另外三军的各营,让中路隋军军的营,都是要加紧准备夜战事务,也是让主力战兵抓紧时间,帐下的传令兵得令之后,也是纷纷领命而去。 可惜却因为精神过于亢备的缘故,杨素就算躺在了床上,也是翻过来覆过去的睡不着,最后杨素也是无奈,只能重新回到中军大帐,一边对着沙盘地图,盘算决战的各种细节,一边等待时间流逝,期间封伦等人,都是劝杨素回去休息,但是杨素却是摇头拒绝。 此时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申时过半后,安静了许久的隋军营地里,重新热闹了起来,养足了体力的隋军主力战兵,也是纷纷起身备战,领取各种大战必须之物,再到酉时正时,杨素这才果断下令吹号升帐,在号角声呜呜间,中路隋军的将领们,也纷纷来到了中军大帐,接受杨素的命令调遣,杨素也是召开两军决战前的最后会议。 直到隋军众将都到齐后,杨素这才从地图沙盘旁,回到自己的帅椅上宣布升帐,包括韩世谔在内的隋军众将,都向杨素恭敬行礼。 杨素挥了挥手,然后这才说道:“各位将军,我们终于还是到这一步了,在突厥人包围下的,那些城池里的守军与百姓,在明天应该就会断粮,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是在今天晚上,不惜代价打败突厥人,解除那些城池之围,今天晚上,我们将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决战,血战苦战,为了那些百姓与将士们的安危,为了大隋江山的生死存亡,也为了千千万万的大隋子民,不再被那些突厥人奴役杀戮,还望诸位将军用心用力,奋勇作战,打出我们大隋的国威军威,也打出我大隋北疆二十年安宁!” 隋军众将领,也都是整齐的抱拳,大声答应道:“谨遵大帅号令!” 杨素闻言,也是点点头,这才拿起了一支令箭,大声说道:“并洲军谢城将军听令!” “末将在!”候能副手虎牙郎将、谢城出列领命。 杨素沉声命令道:“谢城,命你率领一万并洲军将士,二更时候,立即率领军队北上那些城池,届时突厥人定有军队伏击于你,遭遇伏击,你的军队不可慌乱,只需列阵而战,坚决缠住突厥军队,不消多时,战事必有转机,待到突厥人败退之时,你们就全力追击,不必担心突厥是诈败诱敌,因为突厥定是真败!” 谢城闻言,也是大声唱诺,郑重接过杨素手中的令箭,杨素这才又拿起了一支令箭,高声喝令长孙晟听令,长孙晟也是出列抱拳,大声答道:“末将在!” 杨素此时严肃着说道:“长孙晟将军,你的任务很艰巨,也很危险,今夜初更一刻,你率领两万右卫军队北上,每名士兵携带三天干粮,取道突厥营地西北侧的道路北上,迂回赶往那些并洲那些城池,假装增援谢城将军,届时定有突厥军队伏击于你,遇袭后不可交战,全力逃往清石城的东面,吸引突厥军队全力追击于你,直到追杀你的突厥军队回头向西,你再掉头杀敌,全力追杀突厥军队!” 长孙晟闻言,也是连忙说道:“得令!” 杨素点了点头,这才把令箭交给了长孙晟,然后重新回到帅案后,拿起第三支令箭,朗声说道:“韩世谔听令,今夜初更三刻,你率领一万中军出营,缓缓北上,发现长孙晟遇袭,你马上假意前去增援于他,遭遇突厥拦截后,你们假意战败,把突厥军队引向清石城正西方向,退到山脚处与突厥结阵而战!待到突厥败退,全力赶往西降关的方向!” “末将遵命!” 韩世谔也是出列唱诺,杨素此时又是吩咐道:“还有,遭遇突厥人之后,你必须全力结阵而战!”杨素说完之后,这才把令箭交给韩世谔,然后喝令候能出列,向他吩咐道:“侯将军,今夜二更,你率领两万并洲军将士出营,在营前三里处集结侯命,收到韩世谔将军遇袭的消息,或我的命令,你马上提兵北上,假意救援韩将军,遭遇突厥拦截,且战且退向西面退却,吸引突厥追击,退到山脚下结阵而战,待到突厥败退,也是给我全力反击!记住,牵制住越多突厥军队越好!不必担心危险,突厥军队假如死战不退,我自会援军给你!” “末将领命。”侯能恭敬唱诺,这才退回班列。 杨素这才又喝道:“贺若弼!杨义臣听令!今夜二更正,你们尽提左卫大军出营,左右列阵,三军军联手迎接都蓝贼酋!今夜这一战,我们一定要取下都蓝贼酋首级,将突厥人尽斩于并洲一带!” 杨素在命令颁布之后,隋军众将立即告辞回去整军出战,杨素与众人一一拱手告辞,互道珍重,直到把众人都送走之后。 杨素才把张须陀叫到面前,问起突厥假传令兵的准备情况,张须陀答道:“请大帅放心,十个假传令兵,还有二十个随从,全都准备好了,军衣、战马、盔甲和武器,全都天衣无缝。” 杨素闻言,笑着点头,又吩咐道:“很好,一会把他们带来,我要亲自向他们颁布命令,今天晚上你随我出战,大营这里,我就交给剩下的并洲军来守卫。” 第446章 决战之前的临静六 张须陀也是含笑答应,然后,这才下去,安排那十名突厥假传令兵,前来向杨素领命,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封伦才缓缓说道:“大帅,此战!我们隋军必胜。” ······ 一个时辰之后,韩世谔得到杨素的军令之后,也是在自己的大帐之中,思绪再三之后,便是派人传召雄阔海与刘云来见,结果没过多少时间,隶属于左侯卫右军厚土营的雄阔海,与兴武营的刘云,就来到了韩世谔的帐中,向韩世谔行了礼之后,开口道:“末将雄阔海、刘云奉命拜见将军,请将军吩咐。” 韩世谔站起身向他们二人走了过去,待走到他们的身旁之后,并没有急着下令交代,拍了拍他,又是仔细端倪了雄阔海一番,发现身材高大的雄阔海和以前一样,仍然把腰板挺得笔直,站资标准,脸上神情也一如既往的稳重刚毅,韩世谔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说道:“雄大哥!刘大哥!这次我召你们来,是有一个无比艰巨,也是无比重要的任务交给你,这个重要任务,关系到我们右军将士们的存亡,也关系到我们和突厥决战的最终结果,这么重要的任务,在我帐下的十个营中,我认为只有你们厚土营与兴武营,才能做到完成,但这个任务,也是十分的危险,注定可能要面临恶战苦战,我希望你千万不能推辞,一定要不惜一切的代价,给我们完成任务!” 雄阔海也是难得看到,自己这位韩兄弟的语气,难得这么庄重,雄阔海的神情,也是变得比平常更严肃、更郑重了,向韩世谔稽首说道:“将军对末将既有活命之恩,也有知遇大恩,末将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将军知遇之恩,既然将军如此信得过末将,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末将,那么末将就是豁上这条性命不要,战至营中的最后一兵一卒,也要拼尽全力,完成将军交托的差事!末将发誓!” 韩世谔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开口说道:“雄大哥!大帅己经下过令了,让我们左侯卫的右军,参于诱敌!”说到此处,韩世谔又把自己的近卫队长韩单,给叫了出来,让他与雄阔海并列,向他吩咐道:“韩单!今天晚上,你从黑旗卫里,调岀两百人马带上,陪同两位大哥一起行动,不到最后时刻,不许动手暴露,明白没有?” 韩单闻言,也是朗声唱诺,韩世谔这才向雄阔海吩咐道:“雄大哥!刘大哥!这一次,就由你们率领兴武营、与厚土营两千人马,这两个营的人马,都是我帐下最可靠最精锐的步战人马,与韩单手下的这一个团的人马,与他们联手作战,在我们开战之后,我们其他的八个营,就给你们担任斥候与弓弩手的角色,掩护你们,也会不惜一切代价的,保护你们的实力?” 刘云与雄阔海三人,都是恭敬应诺,韩世谔这才又吩咐道:“今天晚上,我会调兵随同你们一起行动,也会在战事初期,全力保护你们的队伍,给你们保留体力和兵力,在战事进行过程中,倘若得到我的命令,你们就马上出手,至于其他的,你们就不必理会!” 韩世谔看着他们,这才又说道:“倘若我们战事顺利,成功的击败了突厥人,在突厥人败走之后,我们的军队就不必参与追杀,马上赶往西陉关,抢占西陉关以南的狭窄官道,彻底堵死突厥军队的逃命道路,帮助大帅全歼突厥败兵!” “至于西陉关南面官道上,目前正有突厥狼骑的驻扎,而大帅也会使出调虎离山计,让那些突厥狼骑,撤出狭窄山道退往西陉关以北,调虎离山顺利倘若得手,我们也是可以轻松一些,倘若调虎离山失败,那你们就要全力攻占路口,不惜代价的扛住,前后两面的突厥军队冲击,支撑到我们的主力军队抵达增援,我们的一万大军,也是必须坚持到那时候。” 雄阔海与刘云,也都是再度答应,不过韩世谔的神情,却是更加的庄重,只见他沉声说道:“两位将军!那些突厥狼骑的战斗力,可是相当不俗,倘若大帅的调虎离山失败,那我们就就要做好,打一场血战的心理准备,总之我们大隋军队能否大破突厥,能否一战打出北疆二十年安宁,就看你们三人的了!” 韩世谔给他们三人,交代了最为关键,也是最为重要的任务之后,韩世谔又召来了,帐下的其他几位将领,也都是依葫芦画瓢的行了这一举。 ······ 至于杨素,他也是命令命令杨义臣,在下午的时侯,把上次夜间大战之时,俘虏到的两千多突厥战俘,给提出隋军的战俘营,更是用绳子仔细捆绑他们的双手,押在前营听用,同时之前在平原县,俘虏到的那五千多突厥战俘,仍然还被关押在平原县城之外,不过由于时间紧急,隋军的将领们,也懒得去提来听用了,准备留着将来慢慢料理。 在做好了这些安排之后,时间已经是正午,隋军众将领都是劝杨素赶紧下去休息,养足体力准备晚上指挥作战,必竟在两天两夜的时间里,杨素只睡了几个时辰,为了夜里的大战,杨素也是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与此同时,二十万的中路隋军,也是已经展开了大战前的最后准备,纷纷领取干粮火把,擦亮刀枪剑戟,清点弓弩羽箭,检查武器装备,喂饱战马准备草料,互道珍重暗留遗言。 而那些负责鼓舞士气的军士们,择是在各个营地来回奔跑,大声呐喊道:“将士们,想想我们的大帅吧,天下人谁不知道?因为他的奋发图强,在战场上靠着自己的一刀一枪,终于打出了今天的成就,想要变成第二个大帅,今天就是你们最好的机会!最好的机会!” 第447章 并洲决战一 此时已过深秋,昼渐短,夜渐长,并洲的天气,也是逐渐转凉,现在酉时初刻,才是刚刚过去,可是并洲这一代的战场,就已经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中,夜星稀疏,残月穿行在厚薄不匀的云彩之中,地面上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却也是视线不畅,难以看清稍远处的情况。 看到这样的夜色,都蓝可汗和阿史那家族的首领们,多多少少都是有些皱眉头,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中作战,突厥军队最拿手的骑射绝技,肯定会因为看不清楚目标的缘故,而受到不小影响,他们的整体战斗力,也是多少会打点折扣,将不利于突厥军队,一举击破那些隋军的后续计划。 不过还好,一战击破中路隋军,只是突厥方面的后续计划,在目前局势不利的情况下,突厥方面也是大可以,不去攻打中路隋军的营地,如今他们只需要,全力歼灭中路隋军的人马,对突厥人而言,照样是一场不小胜利,所以在天色全黑没有之前,突厥军队实际上,也是已经做好了,应对隋军的各种夜战准备,安排好了伏击计划和参战队伍,也安排好了预备队和继续围困并洲那些城池的军队。 还有,几乎很少出战的都蓝可汗嫡系部落的人马,也是未雨绸缪的做好了,在夜间出营作战的安排,只等都蓝可汗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簇拥着都蓝可汗出营南下,直捣中路隋军的大营。 突厥方面的伏击计划是这样的,为了确保全歼增援在他们包围下的隋军部队,也是为针对中路隋军,阿史那的部族首领们,果断放弃了在大营西南角和西北角伏击隋军的机会,把伏击的战场,安排在了突厥营地的正北面,清石城西门十里外这个位置。 只待那些隋军人马踏入陷阱之后,埋伏在突厥营地北门外的突厥军队,就是会立即两路杀出,一路冲击隋军侧翼,一路切断隋军,进入清石城的道路,同时又有一支突厥从营地西面杀出,包抄袭击隋军援军的背后,三面包夹隋军援军,既不给隋军逃回南面大营的机会,也乘机尝试引诱那些城池的守军出城交战。 所以阿史那家族的首领们,对这次即将到来的战斗,也是十分重视,足足安排了三万突厥军队布置埋伏,另外还又安排一万预备队,预防万一。 对于如何应对隋军的兵马,都蓝可汗和阿史那家族的首领,干脆就异想天开的,布置了一个关门打狗的伏击计划,把他们的伏击军队,给分为两队人马,南队就在靠近战场的清石城一代,在南面方向十里处埋伏,北队在清石城南面五里处埋伏,待到隋军人马北上,南队偃旗息鼓,故意放隋军的偏师北上,由北队负责拦截隋军偏师,然后南队再从南向北杀来,关门打狗前后夹击隋军偏师。考虑到这个战场的地形狭窄,不利于兵力展开。 阿史那家族的首领们,倒是只在这个战场,安排两万五千军队,其中相当一部分兵力,还是用不着参与伏击,专心防范那些城池守军出城突击。 除此之外,鉴于杨素那名满天下的缘故,已经吃过不少亏的突厥军队,还是准备了大量的预备队,时刻准备出击应变。 同时也是因为那些突厥狼骑,已经有些靠不住的缘故,为了避免他们的伏击计划走漏消息,都蓝可汗和阿史那家族的首领们,干脆就没有提前让那些突厥狼骑,知道今夜将有大战的消息,准备着待到伏击发动,再命令突厥狼骑备战侯命,然后再根据战场情况,临时决定如何使用这些突厥狼骑。 此时伏击计划和应变计划都安排好了,但是让都蓝可汗颇为伤神的,却是,他们并不知道隋军的出兵时间,只能是坐着干等消息,连觉都不敢睡的,等待隋军战事展开。 但是还好,由于阿史那家族的首领们,阿史那思摩,主动给都蓝可汗和阿史那首领们,排忧解难道:“可汗!还请放心,虽然杨蛮子此前,并没有安排出兵时间,但是他夜战奇袭一般,都是在半夜展开,晚辈斗胆揣测,杨蛮子应该是在二更以后出兵,三更过后,才有可能展开战事。” “有道理,应该是这样。”阿史那家族的首领们,都是纷纷点头,都是劝都蓝可汗耐心等待,抓紧时间休息,养足精神以便指挥战事,都蓝可汗他们,也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打着盹耐心等待战事展开。 在他们耐心等待的同时,都蓝可汗和阿史那家族的首领们,当然怎么都有一些提心吊胆,不过和隋军先锋士兵们比起来,他们这点提心吊胆,实在是算不上什么,而随着隋军将士们的出营集结,队列逐渐成形,隋军士兵们的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也是更加强烈,紧张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谢城此人,只是性格粗豪马虎,并不傻,傻的话,他也爬不到今天的位置,大帅杨素虽然将最危险的任务,交给了自己,危险程度还非同一般,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 谢城当然也有些埋怨杨素,不交派给自己轻松一些的任务,还交派了这么危险的任务,但是谢城本人也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打不了硬仗恶仗,大帅才把负责诱敌的逃跑任务交给自己,在加上大帅的军令难违,所以谢城也是只能是硬着头皮接过这个任务,去引诱敌人分兵。 为了不让离这不远的突厥斥候猜疑,所以隋军大营里的灯火,也是并不密集,谢城的队伍也没打多少火把,万余担任诱敌任务的隋军将士,只是携带着三天的干粮,静悄悄的在大营正门外排列成队。 尽管除了少数隋军将领,这些隋军将士并不知道他们将要面临什么样的艰难困苦,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这些隋军将士还是很少有人言语吭声,都明白今天晚上有一场恶战苦战等着自己,这些隋军将士所能做的,除了依令行事外,也就只剩下了祈祷,祈祷此战大胜,也祈祷上天保佑自己平安渡过今夜。 第448章 并洲决战二 在隋军的军队集结完毕之后,戌时初刻的出击时间,也是随之到来,他的副手也是低声提醒,询问谢城是否下令出发?还反复问了两次,正在紧张不安中的谢城这才如梦初醒,慌忙点头,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夜幕下的隋军大营,还有高高飘扬的隋军帅旗,谢城这才低声说道:“传令下去,我们出发!” 在他的命令传达之后,身兼重任的万余并洲军的将士,也是小跑着向北行进了,在当地向导与隋军斥候的带领下,谢城帐下的并洲军,也是默默的小跑着,向着注定充满鲜血与杀戮的修罗战场。 此时长孙晟的两万人马,也是准备好了,等待出发的命令。 而在他们身后,韩世谔帐下的左候卫的将士,也是开始了最后的战前检查,时间的指针再指向初更二刻时,左侯卫的右军,在韩世谔的亲自率领下出营集结,还把那些扛着长枪与盾牌的军士们,给簇拥在了队伍中央,其他的八个营,准备以血肉之躯,替他们充当墙壁护盾。 在隋军将士出营的同时,己经提前渡过岀发的并洲军偏师,也在并洲军谢城的率领下,沿着他们前方的狭窄道路,向北继续挺进了,消息送到了隋军中军大帐,正在大帐耐心等待的杨素,也是点了点头,向旁边的杨义城与封伦等人说道:“开始了,今天的这个晚上,肯定会是十分漫长,这也许还将是我,乃至我们一生中最长的一夜。” 说罢,杨素又是拿起帅案上的公文观看,却不知因为什么,他拿起的公文,却是又碰翻了帅案上烛台,烛台跌落翻滚,众人都是吃了一惊,杨素也是不由开口的开口自嘲道:“呵呵!想不到我还是有点紧张。” 众人闻言都是会心微笑,然后也都是有些期待。 ······ 此时,隋军先锋谢城这边的情况吧,按照杨素的作战要求,隋军先锋部队,也是以小跑走完了前十里路程,速度并不太快,直到越过了十里路程,进入了******军队的防区,谢城这才低声下令全军加速,并且尽量靠近西面的山脉向北行军,想要以最快的速度,通过突厥大营侧面,这些精锐的并洲军的将士,都是依令而行,速度陡然加快,队形也没有出现大的混乱,掉队极少。 接下来的这十里路,对于一个身体健康的青壮男子而言,当然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但是对于这支部队的将军谢城与杨素他们而言,却是最为备受煎熬的时间。 倘若那些突厥军队,不在后营设伏,而是在前营设伏,或者在营旁设伏,那么杨素他们设计的这一切作战计划,都将会被彻底打乱。 所以当收到斥候报告后,紧张之下,杨素也是干脆,大步走出了帅帐向北眺望,倾听山谷回声,生怕传来对自己最不利的喊杀声音,心理所承受的压力之巨大,绝非常人所能想象。 而与此同时,在突厥的这边,尽管都蓝可汗为了请君入瓮,已经故意收回了,之前一度活动猖獗的突厥哨骑,但怎么都少不得要在南面的路上,安排一些伏路斥候,探察隋军动静。 在加上谢城他们率领的隋军先锋队伍,又是颇为庞大,这么大规模的行军,当然也是很难瞒得过,那些突厥斥候的眼睛,所以当隋军先锋距离突厥的营地,还有三里路程的时候,突厥的斥候兵就已经把消息,飞速的送回了大营,送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都蓝可汗面前。 此前,没有料到隋军,会这么快动手的都蓝可汗大吃了一惊,跳起来去看向帐边的漏钟时,发现时间才开始接近二更,顿时惊讶说道:“他们已经来了?可是还没到二更,他们怎么就来了?那杨蛮子为何出手,会如此之早?” 旁边的阿史那思摩指出道:“可汗,这是杨蛮子的惯用手段,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杨蛮子举凡夜间奇袭,出兵时间通常都是在二更左右,三更或四更动手,但一些用兵行家,却是并不拘泥于这个常规,或是傍晚动手,或是黎明之前动手,其目的仍然不外乎出其不意,抢占先机,杨蛮子奸诈过人,用这样的手段,也是并不奇怪。” 觉得阿史那思摩的分析有理,都蓝可汗便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往深里去分析,杨素此举的真正目的,旁边的阿史那其他的首领们,却是有着几人迫不及待的问道:“可汗,我们是否出兵接战?” 都蓝可汗此时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脏话,喝道:“你们这群蠢货,我们早就布置好了埋伏,这时候就动手,要是把那些蛮子,给打跑了怎么办?我们还不如佯做不知,让蛮子军队越过我们的营地,等他们进了陷阱,那伦会好生收拾他们!再有,继续严密监视蛮子动静,一有异动,马上来报,不得有半点延误!” 于此同时,靠着都蓝可汗的有意放纵,隋军先锋部队,很是顺利的来到了突厥营地的西南角,并且以更快速度飞快向北挺进,迂回赶往三十里外的清石城,与此同时,并洲军的偏师的动向,也是已经被突厥斥候,给飞报到了都蓝可汗的面前。 而因为占据地利的缘故,都蓝可汗最不担心的,就是谢城这个偏师战场,收到消息不仅没有半点吃惊,还冷笑道:“赶快来吧,那条路距离清石城,虽然要比大路近出十来里,但那里的地形,哼哼,进了我在那里布置的陷阱,你们这些狗蛮子一个都别想跑!” 这也是两军斥候与传令兵,注定要辛苦奔波的一个晚上,二更正刚到,隋军斥候就把谢城的队伍,利进入突厥大营西面开阔地的消息,送到了杨素的面前。 杨素却是不仅没有,因为进展顺利而欣喜,相反还脸色更加凝重,只一挥手就打发辛苦策马冲锋了二十里的斥候离开,然后又把目光转向营外,而此刻在营北三里处集结的隋军队伍,已然换成了韩世谔率领的右军,此前第二波出营的长孙晟带领的右军,则是早在一刻钟前,就已经按照既定计划缓缓北上,节约时间和路程,同时也故意让突厥那边察觉。 第449章 并洲决战三 这时,杨义臣也是来到了杨素的面前,向他拱手说道:“大帅,谢城将军与长孙将军的队伍,已经进入了既定位置,我军主力何时出营?请大帅示下。” 杨素闻言先是摇头,又攥了攥拳头,发现自己的手心尽是冷汗,否决道:“不行,等我们确认了,前方己经开战之后,再说吧。” 此次时间仿佛凝固,走得无比之慢,两军的主帅,都是在提心吊胆的等待之间,谢城率领的隋军先锋,终于还是毫无声息的越过了,突厥营地的侧面,在突厥营地相对比较开阔的东北角,掉头向东正见脚步不停的奔向离他们不远的清石城。 而与此同时,还有一支隋军队伍,正在向着北面挺进的消息,也是被突厥的斥候,给送到了都蓝可汗的面前! 在听到中路隋军,还有后军的消息,都蓝可汗立即转向了阿史那思摩,大声提问道:“那些蛮子,还有后军这可怎么吧?这下可怎么办?” 在突厥军中,为数不多的文官参谋阿史那思摩,也是开口分析道:“可汗,或许是那杨蛮子,临时调整了战术计划,妄图派遣军队,迂回增援以清石城为首的那些城池,一旦被我们发现,肯定是无比危险,所以那杨蛮子,为了预防有变,安排这么一支后军接应,也是并不奇怪,依我看来,这支军队也许还有可能是声东击西,故意徉攻我们的大营,引诱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南面,然后这些蛮子的援军,就可以冲进那些城池里。” 阿史那沙参,也是开口说道:“可汗,思摩将军的这个可能性很大,不过我们也是用不着担心,因为此前,我们为了提防有变,也是准备了,数量绝对足够的预备队,只要那些蛮子后军佯攻我们的大营,我们守营就行,蛮子后军如果跑去救援他们的前军更好,我们的预备队,马上就可以从西门和南门出营,冲击他们的侧翼,也切断他们的归路,这样我们的斩获,还肯定能更大一些。” 都蓝可汗闻言,也是听了点头,然后又心中一动,也是连忙吩咐道:“快,都给我盯紧这支蛮子后军的情况,查清楚他们,到底是那里来的蛮子军队,还有没有其他的蛮子兵马。” 在突厥帅帐之中的附离们应诺之后,也是立即下去安排,再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更加的缓慢了。 杨素和都蓝可汗,此时相距不足二十余里,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在各自的中军帅帐里,背着手兜起了圈子,杨素也是脸色凝重如水,都蓝贼酋则是更不文明的,当众把帐中的一个侍女,给狠狠的拉进怀里,伸手进她的衣内粗暴揉捏,发泄自己心头的紧张不安,直把那侍女全身揉捏得到处都是青紫淤血,眼泪不断流下。 二更二刻已过,正当时间的到达二更三刻,也就后世时间,夜间十一点三十分左右,正当杨素到处乱走之时,也正当都蓝可汗忍无可忍把怀中侍女上衣撕开,趴在她身上啃咬时,在他们大营的东面,率先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战鼓声和铜锣声。 听到这声音之后,都已经咬得满嘴是血的都蓝可汗,也是猛然抬头,接着突厥营地的正北面,也同时响起喊杀声和鼓锣声,突厥大军的两处伏击阵地,在相距不到一分钟的情况下,竟然同时打响了第一枪。 都蓝可汗此时,把那侍女给狠狠的一把推开,恶狠狠说道:“开始了!终于开始了!狗蛮子,来吧,来多少都行!” 突厥军队的两处伏击阵地,都是距离隋军营地很远,他们双方大战打响的声音虽大,却是依旧还传不了那么远,而杨素他们,也是必须要等待斥候禀报,才能知道这一情况,所以一时半会还没收到这一消息。 然而这两个战场,距离他们最近的清石城,却都只有十里路程,黑夜里的声音传得极远,如此大的喊杀声,当然是只用了十几秒钟,就已经传进了清石城内。 在他们听到这喊杀声之后,几天之后就得断粮的清石守军,当然是大喜过望,清石城的守将,也是从被窝里钻了出来,问明原因之后,马上祈祷苍天保佑,让这些隋军的作战成功。 但是当他们冲上了城墙,查看情况之时,却全都是脸色阴沉,因为他们全都一眼看出,这些隋军大概帅给他们的援军,居然中埋伏了。 此时双方确实是开始了,首先打响的是东路的偏师战场,走小路近道北上的隋军偏师谢城所部,刚来到距离清石城十里处的位置,前方马上就射来了狂风暴雨般的弓箭,同时在他们路旁的山上,也是有着大量的乱箭滚木落下,再紧接着,大批的突厥军队,也是打着火把,出现在了隋军偏师的前方,和他们右旁的高地之上。 还好,隋军偏师在开战之前,就知道此行,必然会遭到伏击,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和应变准备,度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那些并洲军的军士们,在谢城的一声令下,隋军将士立即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大步向着来路撤退,并没有出现突厥军队,所期望出现的混乱崩溃场面,但是那些突厥军队,也是不肯放过这个全歼隋军偏师的机会,立即大步发起追击,此时狭窄的地方,也是己经顿时变得喊杀震天,战鼓号角声震耳欲聋。 与此同时,走在宽阔大道北上的右卫军隋军主力,也在距离清石城的西门,只有十里的位置,便是遭到了伏击,借着夜色埋伏在突厥营地北端的突厥军队两路出击,一路直接冲击隋军侧翼,一路冲向隋军通往清石城的道路当道拦截,同时突厥营地的西面,也是有着一军杀出,先是抢占道路切断隋军归路,然后直接杀向隋军背后。 之前还漆黑一片的突厥营地北面开阔处,也迅速变得火光通明,密密麻麻的火把直接以数万计,把营北开阔地映得明如白昼,喊杀声与马蹄声,也是越来越大了。 第450章 并洲决战四 此时,考验长孙晟应变能力的时刻,终于到了,虽然长孙晟本人,很是不想后撤,但是由于杨素的命令以下,长孙晟只能下令撤兵,在他无奈的下达了逃跑的命令,此时还没等突厥骑兵,杀到他们的面前,长孙晟此时看着帐下的军士们,大吼道:“弟兄们,都跟着我的将旗撤退!贺宜将军,你带部下的人马殿后!” 在长孙晟的带领下,直接冲向了清石城的方向,东北面的开阔无敌处,他的将旗也是紧紧跟上,右卫军的将士,在长孙晟的旗帜下有条不紊的飞奔着,至于长孙晟的副将贺宜,则是率领着一支右卫军精锐的队伍殿后,掩护着右卫主力,向东北方向逃命,两万大军临阵撤退,露出他们的后背,给突厥军队踢砍,却是几乎没有多少凌乱,先行者不躁,殿后者不慌,屁股后面带着滚滚黄砂逃得飞快,有条不紊仿撤退着。 此时还没接战,那些隋军士兵,就已经开跑了,这些突厥军队,在没有什么斩获之余,当然也是不肯罢休,主持这个伏击战场的突厥大将阿史那那伦,正在不断呐喊咆哮,催促帐下的三路突厥,也是全力追赶,赌咒发誓要把这支隋军队伍全歼消灭。 定要一雪数日前,偷袭隋军营地,几乎全军覆没的奇耻大辱,三路杀出的突厥大军,也是个个争先,人加鞭马加蹄,如同三道洪流潮水,势不可挡的冲向撤退中的隋军队伍,也在不知不觉间逐渐远离了突厥营地。 虽然与两个战场,都是相距十里,但是站在清石城之上,光是看到火把的移动方向,和听到的喊杀声音,那名清石城的将领,就已经明白自军已经遭遇了埋伏,倒是后来赶上城墙的将领与城里等文官探头探脑,倾听张望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间还有一些将领,纷纷开口问道:“侯将军,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我们的援军,还有没有机会冲进城来增援?我们是否需要出城接应啊?” 清石城主将侯世将军,此时铁青着脸不说话,然后重重一拳砸在了箭垛上,脸色青黑的咆哮道:“他们是怎么用兵的?两路援军,怎么全部中了突厥人的埋伏?” 城池上的文官,个个都是脸上变色,颤巍巍的惊恐道:“什么?我们的援军中埋伏了?” 侯世铁青着脸点头,轻声道:“他们都中了埋伏,而且现在那两路援军的情况,都很是危险,都有很大的可能,会全军覆没!而且我还敢肯定,他们的增援计划,己经提前暴露了,突厥军队早就有了准备,布置了圈套陷阱等我们钻,不然的话,突厥军队连我们的援军退路,都会立即切断。” 听到这话,城里那些文官的脸色,都是更加苍白了,倒是侯世的部下面露诧异,纷纷问道:“侯将军,你刚才说什么?他们的增援计划,己经提前暴露,突厥军队早有准备,布置了圈套陷阱等我们钻?” 侯世看着外面,也是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便是不在多言,他的目光,继续往城外看去。 与此同时,正在缓缓北上,由韩世谔统领的隋军第三路大军,也是发现了情况似乎不对,再经过斥候确认,突厥营地北面发生过战斗之后,韩世谔倒是没有犹豫,马上就下令全军加速北上,去救援遭到伏击的长孙晟部。 但是韩豹、刘云等副手,却是有些担心,都是向韩世谔说道:“将军,如今战场位置对我们十分不利,突厥那边的兵力,也还是十分雄厚,我们这时候冲过去,被突厥人给包围了怎么办?” 韩世谔闻言,看着他们喝道:“少废话!都给我依令行事!再有,你们注意保护兴武营与厚土营的人,不能让他们与敌人接触,好让他们保存好体能!” 靠着韩世谔对军队的重视,左侯卫的隋军,也是立即迈开了大步,全速冲向北面,同时在军事方面勉强靠得住的韩世谔,也是不断下令调整,安排了大量军队,保护好在中央的隋军两个营。 此时两军的斥候,就像是发疯一样的,奔走在南北道路上,距离稍近的都蓝可汗,首先收到隋军的第三路人马,加速北上的消息,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都蓝可汗也是做出了一个稳妥的决定,下令道:“传令全军,紧守营地,倘若蛮子攻营,打回去!谨慎作战,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出营作战!再有,传令那些拓羯人营地,让他们即刻备战,随时等候我的命令!” 在都蓝可汗的命令,迅速传达突厥全军的同时,长孙晟和谢城的两路大军,果然遭到伏击的消息,也终于通过隋军斥候快马传递,送到了杨素的面前,听到这消息,杨素的神情异常严肃,半晌这才吩咐道:“继续打探敌情,随时来报,传令长孙晟与谢城两军,继续原地侯命,按照原计行事!” 传令兵闻言,顿时便是飞奔出去,杨素这才把目光转向了张须陀,发现他终于无法遏制的流露出了紧张神态,坐在旁边连手指关节都攥得发白,杨素不由微微一笑,道:“张将军!放轻松些,我们这才刚开始,重头戏还在后面。” 在这同一时段,追击长孙晟的突厥军队,也是和隋军的殿后队伍交上了手,突厥人的弓箭,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往隋军队伍的头上倾泻。 此时贺宜率领的右卫殿后队伍,则是一边尾随着主力狂奔,一边不断回头,以强弩射击突厥骑兵,同时长孙晟,也是稍微放慢了一些速度,避免与帐下贺宜的部队脱节。 此时贺宜麾下的将士,可都是右卫军中的精锐,他们的战斗力,都是很强,他们更是长孙晟部下的精锐,长孙晟可不想他们,有什么太大的损伤。 第451章 并洲决战五 还有谢城这边,他率领的隋军偏师,在匆忙的回撤之间,已经遭遇到了,由南向北杀来的突厥伏兵,在突厥大军前后受击之下,隋军偏师也是别无选择,只能是马上结阵而战,然后利用狭窄地形,与南北杀来的突厥军队抗衡,同时谢城也是派出亲兵四处喊话,鼓舞军心士气,大喊道:“弟兄们,你们不用怕!其实这件事,早在我们杨大帅的预料之中,我们坚决扛住!只要扛一段时间,我们就赢定了!” 此时,营北战场和东岸战场的战事,也是逐渐激烈的时候,韩世谔的队伍,也是已经逼近到了,突厥营地的边缘,韩世谔也是按照杨素的要求,从突厥营地西面迂回北上,假意去救援遭到伏击的长孙晟,结果他的这一动作,也让突厥方面吃了不小一惊,惊奇于隋军没来围魏救赵之余。 都蓝可汗也是顿时就狞笑了起来,很是狰狞的笑道:“很好,既然你们这些狗蛮子,即然你们愿意来送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都蓝可汗狞笑过后,也是立即大吼道:“传令下去,前、后、右三营,每营出兵一万,三面夹击蛮子的援军!告诉那些小崽子们,都给我杀光这帮狗蛮子!” 都蓝可汉的命令一传达,一直处于备战状态的突厥三营,也都是毫不犹豫,立即各自出兵一万,三面杀向韩世谔的右军,其中从右营出击的突厥军队动作最快,他们刚一出营向西没走多远,马上就遭遇了韩世谔的兵马。 韩世谔右军的侧翼,受到突厥人的威胁,也是不敢怠慢,赶紧命令军队停止前进,向中军收缩,以便壮实兵力,以免被突厥人的军队,给拦腰切断。 同时阚稜率领的谯彭隋军在距离受敌地不远的情况下,也很冷静的命令兴武营与厚土营的人马,原地侯命、收缩空间、保存实力,还让其他营的人马,把他们两个营的人马,保护在了中间。 韩世谔的一万右军士兵,与突厥人的右营军,两军交战不多时,左侯卫右军的南北两端,也是先后发现,突厥军队杀来,见此情景,韩世谔右军的军士们,多少也是有些慌乱,韩世谔则是高声,大吼下令道:“兄弟们都不要慌!所有人都向西撤退!” 匆忙之间,韩世谔也是带人,向着唯一没有出现敌人的正西方向撤退间,韩世谔右军的将士们,多少也是付出了一些临阵撤退的伤亡损失,令那些突厥军队,都是颇有斩获,此时又见这些隋军自入死地,当然都是欢声如雷,怪叫震天,不消统兵的首领下令,就是已经自行发起了追击,三路突厥大军,如同三道铜墙铁壁,三面包夹向似乎是自入死地的右军隋军。 而当这个消息传到都蓝可汗的面前之后,都蓝可汗顿时也是乐得手舞足蹈,连声叫好道:“好!好!好!把这些狗蛮子赶往西面就好,那里尽是无路可走的高山密林,我倒要看看这些狗蛮子,是怎么死的!” 阿史那思世,此时也是眉飞色舞的说道:“可汗,还有一个好消息,此时在那蛮子的大营里,肯定还只剩下一半的人马,我们现在随时都可以,肆无忌惮的去冲垮蛮子的营地!” 都蓝可汗闻言,也是再次鼓掌,然后又是迫不及待的问道:“好!很好!那么,我现在是否应该亲自提兵南下,乘机去攻打蛮子的营地?” 此时有着好几个阿史那的家族成员,都是赞同都蓝可汗立即动手,但也有冷静的,列如阿史那思摩,择是立即劝道:“可汗,我们的战事,才刚开始没多久,我们最好还是再看看情况再说,反正蛮子的营地,距离我们这里只有二十里,上马就到,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裕,再等等。” 都蓝可汗闻言一想,也是觉得有理,便是点头道:“那好,我们再等等,多派帐下的斥候南下,全力探视蛮子营地动向,一但发现异常,就马上来报!” 在突厥斥候飞奔南下的同时,冒险北上探察敌情的隋军斥候,也是已经把韩世谔他们遇敌的消息,送到了杨素的面前,同时早已在营外,集结侯命的侯能,也是请示杨素他们是否出击,杨素则是难得犹豫了片刻,然后亲手拿起,隋军制造的那种,可燃半柱香时间的信香,凑到了蜡烛上点燃之后,便是交给传令兵吩咐道:“你拿去交给侯能将军,告诉他,在这柱香烧完之后,立即出击,小跑北上!遭遇突厥兵马之后,奋力还击,牵着突厥向西移动,吸引的突厥军队越多越好!” 说到此处,杨素还考虑到另一个可能,于是赶紧又是吩咐道:“还有!如果突厥军队,没有出营拦截的话,他帐下的兵马,就真的去给救援韩将军他们,和韩将军联手,共同牵制住那些突厥军队!” 传令兵闻言应诺,拿着手中的信香,便是飞奔而去,杨素他们这也才把,他们的目光转向漏壶,发现时间已经接近三更二刻,然后便是命令道:“传令侯能帐下的并洲人马,做好最后的出战检查,三更之后出营集结,记住多打火把。” 一柱香的时间,在他们痛苦的煎熬中缓缓过去,在信香燃尽的同时,两万并洲军的将士,也是在侯能的亲自率领下向北开拔了,小跑着冲向北面。而同一时间的北面战场上,韩世谔率领的左侯卫右军,依然还在艰难的向西转移,且战且退引诱突厥军队远离营地。 至于长孙晟率领的右卫军的主力,则被机动力强大的突厥军队,给堵住了东去道路了,被迫收缩兵力,仓促组建方圆阵,准备硬扛来自四面八方的突厥骑兵冲击。 长孙晟的人马,之所以没能牵着突厥军队,更加远离突厥人的营地,这点确实有些出乎杨素他们的意料,造成这个意外的原因,则是负责这个战场的突厥大将阿史那那伦脾气暴躁,他为了全歼右卫军主力报仇,没有采取追击蚕食长孙晟的最佳战术,选择了分兵拦截的错误战术,虽然逼着右卫军主力,停止逃命结阵而战。 却又把右卫军的主力,给逼到了必须拼一个鱼死网破的地步,也给整个并洲战场,制造出了一个未知数。 第452章 并洲决战六 因为倘若杨素与张须陀,制造的那些伪令失效的话,那么右卫军的主力,就很有可能真的会,在此全军覆没了。 还有东岸的偏师战场这边,那些被突厥人,前后受击的并洲军偏师,也是早已经和突厥军队,打得是如火如荼,好不容易逮到全歼隋军机会的突厥蛮夷,择是如同两群饿狼,不断扑食冲杀隋军南北两端,虽然在这狭道之上,突厥人的兵力难以展开,突厥人也是无法,横冲直撞的拦腰切断隋军的队伍,只能南北硬冲,死死的压缩隋军阵地,这些并洲军的偏师,一时半会还没有崩溃的危险,却也是打得是万分吃力,险象环生,最终他们的死伤,定然也是相当不小。 此时这三处战场,又是激战了片刻,第四波隋军北上增援的消息,也是被突厥斥候,给送到了都蓝可汗的面前,得知这一情况,都蓝可汗他们也是顿时,有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惊叫道:“杨蛮子疯了吗?在这么深的夜里,竟然还敢派出四支军队先后北上,他难道是想在今天晚上,就和我们打一场决战吗?” 阿史那思摩在旁边,却是冷静分析道:“可汗,那杨蛮子他们恐怕是被迫,和我们打这场决战的,因为他派给那几座城池的几路援军,都遭到了我们的伏击,如果杨蛮子不把他们给救回去,那么可以肯定,这两路隋军,定然都是全军覆没,这样他的威望,就会遭到重大打击,所以他没有选择,只能是全力救出他的援军,保住他的面子和位置,不然的话,被蛮子的皇帝给知晓的话,他这个主帅的位置,就会坐不稳了,甚至还会掉了他们的脑袋。” 都蓝可汗还在盘算,阿史那思摩的这个分析是否正确的时候,旁边的阿史那家族的一些人,却是开口催促道:“可汗,我们还是考虑,如何应对蛮子的第四支军队吧,我军是否出兵拦截?斥候可是探到,这支蛮子军队的兵力,可是相当不少,我们如果置之不理的话,被我们包围的那两支蛮子军队,肯定就要被他们救走了。” 都蓝可汗闻言,也是恶狠狠的说道:“拦截,我们当然要拦截!但我们不是要把这些蛮子,拦在我们的大营南面,等他们转到我们的大营西面后,让出本可汗中军南下的道路,再出兵拦截!沙参,泥步,你们二人,都给我从你们各自的部落里,抽调并率领这三万人马,从大营的西门出营,等蛮子军队绕到了我们营地的西面,你们给我马上冲上去,杀光这些狗蛮子!” 阿史那思摩听令之后,也是赶紧说道:“大汗,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的营地防御力量,是否就是太过空虚了?而且我们已经有六万勇士出营,而且我们在东岸,又是布置了两万五千兵力,再加上留守营地和防范清石城,那些蛮子守军的兵力,要是再派六万勇士出营,那我们手里可用的人马,也就只剩下六万人马左右了。” 都蓝可汗点了点头,却是又更加凶狠的说道:“那我们就出兵四万,给我留下八万人马,只要机会出现,我就带着这八万预备队,冲击蛮子的营地,杀掉杨素那个狗蛮子!” 阿史那沙参等人答应之后,赶紧出帐去组织军队,准备从西面出击,而与此同时,杨素终于决定率领着中路隋军的主力,参于决战,在留下一万人马守营之后,其余十五万兵马,都是在隋军将领们的带领下,缓缓走出了隋军大营,并且在大营门前排开阵势,耐心等待突厥主力南下前来交战,在立定了阵势后,杨素又向旁边的封伦和杨义臣两人叹息了一句,缓缓说道:“我们真正的煎熬,现在才刚刚开始。” 封伦和杨义臣两人,也是一起点头,他们的神情,全都是异常凝重。 此时惨烈的激战,在三个区域战场打得如火如荼,东岸这边,腹背受敌的并洲军的偏师,同时硬扛来自南北两面的突厥猛攻,存心想要全歼这支隋军偏师的突厥军队,就像是两群饿疯了的狼,不断冲击扑食,疯狂撕咬隋军阵地,难听怪叫着攻势一浪高过一浪,还不断分兵抢占路旁高地,妄图居高临下攻击隋军腰部,迫使谢城不得不分兵,登山保护高地,与突厥军队在东侧在山林之中,展开了惨烈的山间激战。 也亏得这些并洲军,都是汉王帐下,从辽东战场上撤回的军队,此时他们的整体战斗力,也是有了质的提高,如果换成了当初别的并洲军偏师,肯定是早已全线崩溃,死尸飘满了地面了。 但是即便如此,这些并洲军的偏师,仍然还是被突厥军队,给冲击得节节后退,阵地空间正在逐渐削减,隋军将士几次反扑企图夺回阵地都没能成功,而随着内部空间的逐渐变小,隋军的侧翼也变得越来越脆弱。 如果这些突厥人,一但抢占了旁边高地,居高临下就是往路上扔石头,一块大石头,也是能给隋军将士造成巨大伤亡了。 还有右卫军主力的这边,因为突厥军队分兵拦住了他们东进的道路,四面受敌的右卫军主力,只能是被迫就地结阵而战,在清石城东北的开阔地带,仓促的组成方圆阵,硬扛来自四面八方的突厥骑兵冲击。 此时突厥将领,正在阵外不停的吼叫咆哮,逼迫自军将士反复冲锋,不断冲锋,长孙晟和贺宜二人,也是在阵中呐喊鼓劲,要求自军将士坚决顶住,绝对不能让突厥军队,冲进隋军的方圆阵内部,但因为仓促组阵的缘故,隋军这个乌龟阵组建得并不完善,在突厥军队的冲击面前,阵脚几度松动,但是他们怎么说,也是大隋的正规府兵,他们当时也是给予突厥军队,足够的反击力度,令突厥人的伤亡,也是相当不小。 第453章 并洲决战七 此时战斗同样打的非常激烈的,还有韩世谔这边,尽管韩世谔已经命令,帐下的军队且战且退,转移到山脚下的时候,再结阵而战,也好让帐下的军队,可以靠山列阵,打得稍微轻松些。 但是随着他帐下的隋军,不断的向西方转移,这些突厥军队,还是察觉到了韩世谔这一打算,负责这个战场的突厥大将阿史那吐利此人,也是很有头脑,一声令下之后,一支突厥军队,便是抢先迂回到了西面,堵住韩世谔他们的西撤道路,也彻底粉碎了韩世谔背山而战的策略。 韩世谔见此情形,无奈之下,只得临时改变计划,命令军队就地组阵,在距离目的地的山区,还有三里多路的开阔地带,就与突厥人展开了激战,和长孙晟的右卫军一样,只能硬扛来自四面八方的突厥冲击。 韩世谔麾下的左侯卫右军,一万人中,有六成是步兵,所以他对阵战,也是十分重视,在他们仓促结阵之时,也还算迅捷,没过多久就把方圆阵四方阵组定起来。 龙兴营、红机营、跃马营、天鹰营,这四千人马,就担任方圆阵的四个阵门,将另外六营的人马,给保护在了内部,除了兴武营与厚土营的人马之外,其他四营骑军的人马,也是都用自身携带的弓箭与手弩,相互合助。 韩世谔此时,亲自站在龙兴营的阵门之前,他的那面将旗被随身的亲卫,给狠狠地托汇土中,陷入数尺之后,方才止住,那面绣着韩字的将旗,就好似在地上扎了根一样。 “放!”下马列阵的骑军的后面,是利索地给强弩换上了弩矢的隋军士兵,而那些箭术不错的士兵,则是在两翼张弓搭箭,抛射出夫片大片的箭矢,此时韩世谔这四千多骑兵,全都成了下马的步兵。 “将士们!我们不能辱没了将军的威风,给我杀!”左侯卫的那些士兵,看着自家将军,就站在自己的身旁,还有那风中传来的,隋军士兵大声的呼喊声,隋军的士兵,也都是心里一凛,继而纷纷应诺。 在他们不远处的突厥阵地里,突厥主将阿史那吐利,也是看到了这一情况,于是高声喊道:“勇士们!给我一口气冲散隋人的阵地,亲兵队跟我杀向那隋将,谁斩了他,我就让他做千夫长。” 阿史那吐利他这一声大喊,他身边的那些插着背旗的突厥传令兵,也都是立刻向两边驰出,引领着两侧的骑兵,汇聚成锥形的阵形,狠狠地凿向了前方列阵的左侯卫隋军。 在突厥人的马蹄翻滚之间,数千突厥骑兵,纷纷策马从俯冲而来,在那扬起的滚滚烟尘中,飞地逼近着左侯卫的阵脚之下,隋军的那些射来的箭矢,也是不时落在他们中间,不过这时已经全力催动马匹的突厥骑兵,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们生死,他们的目光之中,只有前方越来越近的隋军,以及韩世谔的头颅。 轰隆隆的如雷马蹄声,和脚下震颤的大地,让那些列阵的隋军士兵,也都是不由的心中生出几分怯意,此时面对着,俯冲而来的骑兵集群,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惧意。 此时在他们一旁的左侯卫老兵们,却是纷纷开口打气道:“兄弟们!我们不要辱没了将军的威风,不想死的话,都给我顶住的,阵一破,全都都得死。”随着逼近的突厥骑兵,隋军士兵中,甚至有人嘶声力竭地吼了起来,抓紧了手中的马枪,接着这原本在突厥骑兵冲锋气势下,那些声音被压下去的呼喊声,却是再次响亮了起来,那些没有经过战斗的新兵,都是用尽了力气,大声跟着吼叫起来,想起了自家那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将军,他们心中的怯意,就是这样消失了。 韩世谔看着那些,狂飙席卷而至的突厥骑兵,韩世谔也是想起了,自家老爹的教导,那就是以步克骑,最重要的是,就士兵们的胆气,能够面对雷霆万钧的骑兵冲锋,仍旧有些面不改色,从容应对的,方才可以当得上强兵二字。 听到身后,那越来越响的呼喊声,韩世谔也是知道,自己的这支人马,虽然是训练有素,可是离真正的强兵,还是差得很远,面对这些突厥骑兵居高临下,气势如龙的卑锋,他们是心中害怕,才这般大吼,为的只是壮胆。 韩世谔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盯向了前方不过三十步外的突厥骑兵,也是大吼了起来,高声喊道:“拿我们马槊来。” 在他身旁站立的亲卫,也是立马就将韩世谔的马槊,献到了韩世谔面前,应道:“将军!接槊。” 韩世谔也是抓起那杆马槊,随即侧身一拧,以腰为轴,右脚重重一蹬,那杆马槊,就被他给掷了出去,数百斤重的马槊,呼啸旋转着,如同一道黑色的雷芒,刹那间刺破了空气,直奔那名当头而来的突厥骑兵而去。 那当头而来的突厥骑兵,早己将马匹度提到了最高,当他看到那破空而至的一抹黑芒时,脸上甚至连惊恐的表情都来不及浮现,胸膛口就宛如被铁锤猛地击中一样,整个人从马背上倒飞了出去,半空中是飞溅的铁甲碎片。 韩世谔那乌黑的马槊,轻轻松松的便己贯穿了那人的铁甲,在那名突厥将领的胸膛口,开了碗口大的血洞,当那名突厥骑兵倒飞的身体,因为勾住马镫的脚而坠下时,风中是爆绽开来的大片血花,一阵细密的血雨,打在了四周的突厥骑兵脸上。 “杀。”韩世谔在掷出马槊之后,也是一击击杀了一名突厥将领之后,在隋军士兵的大吼声中挺着马槊,迎着那汹涌而来的突厥骑兵的集群,逆势而上,在他身后的龙兴营的人马,也是一如既往的,紧紧护在了韩世谔的身后。 “随将军杀贼!杀啊!”韩豹他们一行人,也是一起振臂高呼,随即挺着自己的马槊,跟着韩世谔一起杀向了,那些策马冲来的突厥骑兵。 第454章 并洲决战八 看到在帐下那些突厥骑兵的冲击之下,那些不退反进的隋军士兵,被帐下的亲兵护卫着的阿史那吐利,也都是大惊失色,他帐下的这些骑兵,虽然大多都是身披铁甲,可不是像是隋军的那些甲具骑装的重骑兵,能够强行破开结阵的步兵,眼前这个面前的隋军将领,如今一个人,竟然硬生生地,阻遏住了他们冲锋的气势,简直就是一个神一样的人物。 “杀了那名隋军主将,赏一千头羊。”阿史那吐利的鞭梢,指向那面绣着韩字的帅旗,在他的心里面,也是打定主意,不管自己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杀了面前这个,让他在战场上,感到恐惧的人。 只听“噗!”的一声,韩世谔抡圆了手中的马槊,就是如同一把,黑色的巨大镰刀,在他挥舞之间,硬是砍断了十几骑逼近的突厥骑兵,胯下马匹的马脚,随着马匹的悲鸣声,那几骑马脚折断的突厥骑兵,也是连人带马重重地,摔倒在了韩世谔的左右。 此时那数百斤的突厥战马,都是堆在冲击的道路之下,却是一下子,就阻遏了后方冲锋的骑兵,仿佛是汹涌的海浪,潮猛地拍在了一方坚硬的礁石上,那几个被战马压在地上的突厥骑兵,就好像是被拍碎的浪头一样。 看到自家将军,在那边大展神威,他身后那些左侯卫的士兵,一个个都像是疯魔了一般,纷纷挺着马枪,朝着相距不到十步的那些突厥骑兵,狠狠的迎了上去。 此时冲锋的突厥骑兵,和反冲锋的隋军士兵,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原本平齐的阵线,一下子就是如同,惊涛拍岸的巨浪一般,给撕得粉碎。 “噗!伴随着锋利的顽铁,撕扯血肉的声音,无数的突厥骑兵和隋军士兵,在相互碰撞的刹那间,一同倒在了血泊中,当那些突厥骑兵,遇到不闪不避的隋军士兵时,他们那骑兵冲锋带起的速度,己经失去了意义。 韩世谔看着在照一面之间,就互相把马枪刺入对方身体,同归于尽的惨烈场面,他那握槊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关节处一片铁青。 几万名突厥骑兵居高临下,从山坡上俯冲而下的汹涌气势,在悍然以步兵之躯,反冲过去的隋军士兵面前,一下子便是化作了乌有,此次只是一次的照面,双方就各自损失了近几百人马。 突厥将领阿史那吐利,也是看着两军相交处,倒下的那些人马尸体,他的眼睛也是发红,这些领头的突厥骑兵,不知耗费了他多少心血才练出来,可如今不过是刚一交战,就被这些以命搏命的隋军士兵,轻轻松松的就换去了近千人马,叫他如何不怒。 阿史那吐利在心痛麾下精锐骑兵的损失,韩世谔同样也是很不好受,因为刚才战死的人,可都是他的本部人马,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的名字,韩世谔都能一一说岀,如今对着这些突厥骑兵,一下子就折了近三百人,也是让他的脸色,变得越狰狞起来。 而在韩世谔他们后方山脚下,五千多名突厥士兵,都是从隋军的两翼,冲向了他们前方的隋军士兵,看着这些举着长枪的突厥士兵,韩世谔麾下那四个营的骑兵人马,在两营都尉的带领下,也是全都上马向着列阵在前的跃马营的两翼处,主动的迎了上去。 在隋军前阵的五千突厥士兵,全都冲了过来之后,朗伟与严宁也是下令,虎骑营与飞豹营,这两个营隋军骑兵,也是带着人马迎敌,向着那五千突厥人马冲了过去。 此时在隋军大阵的两边,突厥与隋军,也是彻底绞杀在了一起,阿史那吐利在麾下骑兵,冲锋的优势,丧失殆尽之后,也是领着身边的亲卫,奋力地杀向了韩世谔的向,他知道,眼前的这些隋军士兵的旺盛斗志,全都是源于这个魔神一样的男人。 “将军,那个突厥将领,杀过来了。”韩豹此时一刀,就将一个骑在马上的突厥骑兵,给一刀砍下马后,看着那队策马在遍地的人马尸堆中,逼近的突厥骑兵,朝着韩世谔的方向喊道。 韩世谔此时,也是提着滴着血的黑色马槊,黑色的马靴,踩着一具突厥骑兵的尸体,看着越来越近的人马,冷声说道:“管杀不管埋。” 此时韩世谔的亲卫,也是回头取了韩世谔马匹,看到了那队朝韩世谔将旗,过来的突厥骑兵,飞快的到了他的身边说道:“将军,快上马吧!,” 韩世谔没有说话,只是翻身上马,朝一旁的韩豹,大声喝道:“韩豹!快带领龙兴营的人马,速速回阵!” 如今这些突厥骑兵,猛烈的冲锋之势,已经土崩瓦解,在这平原上,双方马战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这时前军战场上,原本混乱的形势,随着摆明车马的双方主将,而明朗了起来,韩世谔身边的那些,刚开始给冲散了队形的龙兴营的士兵,此时都是又回到了将旗附近。 而在他们前方,剩下的那些突厥骑兵,则是顺着阿史那吐利,身边那些亲兵所持的大旗,也是再次汇聚了起来。 在韩世谔他们上马回阵之后,在他身后,也是传来了裴云与卫军的叫喊声,韩世谔回头看去,只见他们二人,己经领着帐下的骑兵到了。 韩世谔在这一仗,他的兵力虽然少于对手,而且又为了应对,那些从前方迎来的突厥士兵,刚才两军接阵之时,打得惨烈,如今他的身边,又多了两千骑兵,却也是让他和那些突厥骑兵,再次旗鼓相当了起来。 阿史那吐利望着隋军将旗之下,忽地赶到的几千隋军骑兵,让他们也是放慢了速度,在距离不到两百步的地方,带着身边汇聚起来的万余突厥骑兵停了下来。 在此时的战场之上,只有他和那隋军主将,各领帐下的骑兵对峙,而在战场另一面的双方士兵,却是已经绞杀在了一块。 第455章 并洲决战九 韩世谔他们,此时也是终于看清了,在对面停下来的突厥主将阿史那吐利,那是个神情桀骜的青年人,一身铁甲,长得面相,倒也是不错。 韩世谔手中的黑色马槊,此时缓缓垂在了地上,他那暗红的槊刃上,正在淌着血,看着阿史那吐利的目光,就好像看着一个死人。 此时在他们后阵处的方向,也是传来的喊杀声,在对峙的双方军士的耳畔边回荡着,韩世谔看着对面那两道冷冽的目光,就如同一个屠夫,在看看待宰的猪狗一样的目光,韩世谔握着马槊的手背上,也是青筋虬起,宛如狰狞的毒蛇,吐着芯子那样剧烈地跳动着。 “兀那隋将,你给我听着,我乃是突厥大将阿史那吐利,你姓甚名谁,本将不杀无名之辈!”阿史那吐利看着韩世谔,便是大喝了起来问道。 韩世谔闻言,倒是没有什么感觉,韩世谔身边的那些将领与士兵们,顿时就都是气的火冒三丈,纷纷想要出阵,杀了那突厥将领。 于是纷纷开口大骂道:“就你还配知道我们将军姓甚名谁,你以为你是谁啊!” ······ 阿史那吐利他们,似乎也是也是知道,自己这些草原的勇士,是骂不过那些个只会逃命的隋人,所以也都是不再说话,只接就让帐下的骑兵,骑着他们的骏马,开绐近攻。 阿史那吐利的坐骑,跟韩世谔一样,也是红色的!这种马,是他们突厥人,用突厥的良种战马和西域良驹与契丹名种交-配,而产生的新品种,这种马现在也是突厥高层的专用坐骑,只有突厥的皇室和阿史那家族的人,而特勒骠则是阿史那姓皇族之中,身份极为尊崇的人才配拥有的,每一个突厥贵胄,才能拥有几匹,这种马也被突厥人,给命名为特勒骠。 当然了,这种马还有另外一个广为人知名字,那就是汗血宝马! ······ ‘呜——’低沉的号角声,在原野上回荡,几万突厥大军,从正、反面的方向铺开,气势浩大,他们从数百步外,缓缓向隋军大阵一步步推进。 此时韩世谔那两千骑兵,也是赶回阵中,共八千多军士,也都是已经准备就绪,他们静静地列阵在营墙四周,每个骑军士兵,都是手执弓箭或者军弩,他们马匹都是已经,停在他们的身后。 此时,所有的右军士兵,都是己经执枪与弓弩准备好了,四五千张弓弩,足以形成强大的弓弩阵,击败敌军的进攻。 此外,隋军目前,还占据着地利优势,因为他们驻扎的地形,比四周地形略略高出四五丈,虽然这个高度比较平缓,但也是形成了,隋军居高临下的优势。 隋军如今唯一的不足的,就是他们的兵力,只有突厥人的三成不到。 大风刮起一阵飞沙走石,将隋军的大旗,给拍得啪啪直响,韩世谔骑着马,站在正中央的土地上,一轮满月在云间穿行,将银辉洒向大地,韩世谔的眼睛,也是渐渐地眯了起来。 此时的突厥大军,己经从两个方向,朝隋军大营快速推进,阿史那吐利仿佛野兽般咆哮着、低吼着道:“我们的军队三倍于隋军,我们何惧之有,给我杀了这些隋人!” 突厥大军浩浩荡荡,仿佛一片灰色的海洋,在原野上起伏前进,长矛俨如一眼望不见边际的森林,在月光下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军队越来越近,相隔只有百十余歩之时,“杀啊!”阿史那吐利帐下的的将领们,也都是愤怒大喊道:“杀绝这些隋人!一个也不留。” 韩世谔的脸庞,似乎坚毅得俨如花岗岩石雕成,看不出任何表情,当这几万突厥贼军,冲至他们还有百十步之时,他冷冷地下达了命令。 “弓弩准备!” 隋军的骑军士兵,分布在大阵四面,每面约一千人,分为前后两排,前面半蹲为弩箭,后排为弓箭,前弩后弓,轮番射击。 第一排的弩射士兵半跪下来,用膝盖和臂膀拉弦上箭,调整望山,斜角向上,食指扣住了悬刀,呼吸渐渐地屏住,眼睛眯成了一线,一百五十步,这是他们第一轮打击的距离。 无论是大隋王朝的哪个敌人,总之所有和隋军作战的敌军,在谈起隋军士兵时,最恐惧的,就是隋军的弓弩。 这种远程打击的武器,可以无情地射透他们的皮甲、铁甲和木盾,令他们在未交战之前,便是死伤惨重,严重地打击他们进攻的锐气,隋军的弓弩从来都是他们的噩梦。 因此,和隋军作战的敌方士兵,都会千方百计避开隋军弓箭,他们或者也使用弓箭和隋军对抗,或者是驱赶隋朝的民众在前方奔跑为肉盾,但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主动进攻。 突厥人那壮观的气势,随着渐渐靠近隋军而开始消退了,隋军弓弩军那冷冰冰的箭头上,似乎又是笼罩着,一片死亡的气息。让他们感到一阵阵胆寒,他们很多人都想到隋军弓弩的厉害。 此时他们心有旁骛,使他们冲锋的脚步,就开始滞顿了,但巨大的惯性使他们无法回头。他们已身不由己地被裹夹着,向着那片死亡的箭头奔去,越来越近,冲在最前面的步兵恐惧得惨叫起来。 一百步,隋军大阵之中,那低沉而密集的鼓声,又是响起来了,这是在提醒隋军士兵们,做好最后的检查。 八十步,隋军的鼓声忽然消失了,‘咔!’撞击的弦机声响成一片,两个方向,数千支弩箭破空而起,在空中形成一片密集的黑点,迅疾无比地向着那些突厥士兵射去. 由于突厥人的队列,太过于密集,几乎不用瞄准,数千支羽箭,瞬间射入密集的人群,激起一片血花,突厥人的那些他们铁甲和皮甲,根本无法抵御隋军强劲的弩箭,箭射穿了他们的身体。 在他们的队伍之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大片大片的突厥士兵倒地,不等他们站起身,便又被后面的队伍,给狠狠的冲翻,很多人在地上翻滚哀嚎,最后被无情地践踏而死。 第456章 并洲决战十 仅仅是第一轮,突厥人便有近三千人,被隋军的弓、弩射倒,但是这两三千人的伤亡,在几万人的突厥人海之中,只俨如撞起的一片浪花,浪花破碎。便消失在海洋中。 可是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羽箭,便是呼啸而至,突厥士兵们,顿时便是俨如杂草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下,然后又是新的开始。 短短数十步的距离,隋军便己发射了八千多支弩箭,突厥人的死伤,也是高达六千余人,这死亡人数的剧增,使阿史那吐利的军队,终于也是放慢了脚步。 死亡的气息传到了最后,他们向前冲击的脚步,也是开始迟疑,在也没有了,刚开始的那种锐劲和勇气,他们刚刚恢复过来的那种,排山倒海的气势,也是开始变成浑浊的涌动。 几名突厥的领兵人物,也是一起大喊道:“首领,这些隋军的弓弩,实在是太锐利了,我们从刚开始到现在,己经死伤惨重了,撤退吧!” 阿史那吐利见他的部落勇士,已经距离隋军大阵不到百步,他心中的杀机,再次爆发,于是恶狠狠的大喊道:“都不准后退,骑兵下马,用手中的盾牌,继续冲锋!” 一柱香之后,近七千名手执盾牌的突厥人,便是下马,来到了前面,他们呐喊着继续奔跑。 然而,突厥人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当他们已经进入了隋军弓弩兵的打击范围,八十步,五六千弓弩兵一起放箭,空中的箭矢,陡然增加了一倍,空中的箭矢遮天蔽月,俨如一片乌云遮蔽了月光,又仿佛披着黑袍的死神,在空中无情地狂笑。 这时,隋军弓弩军的巨大杀伤力,终于在这一刻,完美的体现出来了,只见大片大片的突厥士兵中箭倒地,他们手中的盾牌和身上的皮甲与铁甲,在强大的弓箭面前,就像是形同虚设,根本无法阻挡隋军弓箭,那强而有劲的穿透力,而当他们的盾牌,被隋军士兵给无情的射穿,那么他们面临的,只能有一种结局,那就是死亡! 突厥人的生命,在这一刻,似乎是如此的卑贱,就像一大片,任人割砍的野草,没有办法可以抵御,而隋军冰冷的箭头,却是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他们的箭矢,是继续密如雨点般的落下,射透了他们的胸膛,射穿了他们的头颅,死尸籍枕,血流成河,数百匹受伤的战马,在战场上悲鸣狂奔,它们那长长的鬃毛,在清冷的月光中飞舞。 隋军此时依然是一动不动,俨如是一座巍然的大山,至始至终,他们的阵型,都没有任何变化,韩世谔如今冷冷地望着开始混乱的突厥人,他知道自己,似乎是高估了眼前的突厥将领,因为这突厥将领。明知隋军的弓弩强大,却还要主动进攻军营,是何其不智也! 韩世谔仍是毫不动摇的下令道:“继续放箭!不准松懈。” 阿史那吐利的几万大军,离隋军的大营还有五十步的距离,但是他们伤亡的士兵,却是早已达上万人,此时很多的突厥士兵,都想调头撤退,却是被阿史那吐利的一万本部精锐,在他们的后方压阵,谁敢后撤,当场格杀! 这时阿史那吐利,在数百亲卫的簇拥下,也是从突厥人的后面,来到了前方,看样子他是准备,亲卫指挥人马,进攻隋军大阵了。 但是一直在鼓动进攻的他,也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这么令人恐怖的一幕,那就是己方的突厥人,尸体堆积如山,大地被鲜血染红,士兵们惊恐绝望,甚至都开始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就在这时,一千支多隋军的透甲兵箭,迎面向着他们呼啸而来,直扑阿史那吐利和他的亲兵队,他们也是躲避不及,被密集的箭射中,纷纷惨叫倒地。 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在密集如雨的箭矢面前,都是一样平等,甚至将军的目标更大,阿史那吐利本人,便是被一支强劲射来的透甲箭,给射穿了肩膀,他惨叫着翻身落马,他的战马红狮子,也是十几支箭射中,惨嘶倒下,帐下的亲兵们大惊,抬着阿史那吐利,便是向后狂奔,逃出了弓弩的打击范围。 与此同时,阿史那吐利在昏迷之前,也是下达了撤军的命令,呜!呜!呜!呜!急促的声声,也是在旷野中敲响,早已被隋军弓弩箭阵杀得胆寒心颤的突厥人马,终于等到了退军的命令,于是他们掉头奔跑,俨如大浪退潮,丢下了一地的伤兵和尸体。 ······· “将军,我们杀出去吧!趁机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将军,此时敌军主将受伤,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隋军的将领们,在韩世谔的面前,纷纷开口请战,但是韩世谔却是不为所动,因为这些突厥人虽然败了,但他们并不是溃败,而只是撤退,更何况他们现在还在突厥人的包围之中,这个时候贸然出击,若敌军还有反抗的能力,那么就算他们最后能惨胜,也会付出沉重的代价,这不是韩世谔想要的战机,更不是杨素想要的战机。 韩世谔他们,此时望着那些突厥人马北撤,已经完全走远了,他这才下令道:“快去清扫战场,那些突厥伤兵,就送他们上路好了。” ······ 营门大开,数千隋军士兵,奔出了大营,他们负责收集突厥人,身上的兵器和箭矢,又将他们的鼻子给割掉,放在布袋里,至于那些伤兵,则是又都挨了好几刀。 隋军今夜的一场大战,突厥人死伤七千余人,其中一大半阵亡,另一半也是动弹不得,被隋军给取了性命。 此时又来一些突厥骑兵,他们也是杀到韩世谔的大阵之前,但是他们却没有进攻,因为他们都被韩世谔,帐下那如同刺猬一般的大阵,给吓怕了。 此时那些突厥人,几乎都是在阵前,手执大铁枪与弯刀,骑在马上耀武扬威,大声叫骂,好挑战出隋军的脾气,岀阵他们决战。 “你们就是一群土狗,爷爷们前来杀狗,还把脖子给洗干净滚出来!” 在隋军大阵之内,那些隋军的军士们,都是气得眼睛喷火,拳头捏得嘎巴响,相比那几万突厥贼军的进攻与漫骂,在大阵内的隋军将领,都是冷静得如同一座大山,一动不动,每个人的眼睛之中,都是流露出了一种残酷的眼色,闪烁着一种俨如野兽般噬人的冷光。 第457章 并洲决战十一 当骁骑营的将领卫军,气得催马刚奔到大阵之处时,韩世谔却是目光阴沉,脸色十分严峻的看着他。 卫军见此情形,无奈只能翻身下马,抱拳道:“将军!卑职请求出战,若不提那人的人头回来,卑职甘愿受军法。” 韩世谔也不说话,只是劈头盖脸的,几鞭向卫军抽去,边抽边喝令道:“给我拖下去,打十军棍,以儆效尤!” 立刻就有几名军法士兵,架起卫军便走,卫军闻言,也是不敢争辩,因为他从未见自家将军,如此的愤怒,吓得他噤若寒蝉,士兵们拿翻卫军,便是抡棍便打,片刻十棍就己打完,韩世谔看着他,冷冷道:“现在谁再胆敢,擅自离阵出战,就以军法论斩!” 说完,韩世谔便是转身怒气冲冲回了韩豹的龙兴营,至于卫军,也被送到了一辆马军上,这时,郎伟此时走进他的身边,笑道:“你小子怎么一下子,就出师未捷身先倒了?” 卫军闻言,满脸羞愧道:“郎伟大哥,就不要来笑话兄弟了!” “我不是来笑话你,我只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伤很重吗?” “还好,那些士兵们,下手都有分寸,等那些淤血褪了,就会好了,最多一两天!” 郎伟闻言点了点头,坐在他的身旁,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小子今天,确实是有点鲁莽了,那些突厥人刚刚撤退,一下子突厥人,又来了几万军队,他们前来挑衅只是一个诱饵,只要我们出战,他们必然会全军出动,而我们兵力不足,还真的会战败,就连将军也是只能,想尽熬其的锐气,等突厥人的士兵,都消退之后,还要支援长孙将军他们。” 卫军闻言,此时他的内心很是不服气,不过仍是小心的四处看看,这才开口反驳道:“郎伟大哥!可是我只是去单战,形势不妙的话,我就可以立刻退回来,我又不是率军,去和他们拼杀。” 郎伟看着仍是不明白的卫军,摇了摇头解释道:“你想的挺美,可是到了战场之上,你就身不由己了,因为你勇烈有余,冷静不足,一旦你失陷突厥人的阵中,将军又怎么可能不会去救援你?而大帅一旦去救你,那么我们的整个大阵,都要乱了起来,这就叫牵一发而动全身。” 卫军闻言,思绪了一下,这才叹了口气,低语道:“郎伟大哥说得对,小弟知错了,还请大哥原谅!” 郎伟此时,又是笑道:“刚才那名突厥将领,谋略虽然有些不足,但是他却是带兵有方,就算他们军队大败,但是此人的军队,还是比较能经善战,尤其他的本部部落,战斗力很强,不亚于我们大隋府兵,所以大帅与韩将军,这才很谨慎,不会轻易出兵和敌军交战,你这次要记住了,再是触犯军法,那可是谁都保不住你了。” 卫军此时默默点了点头,郎伟这才告辞,返回韩世谔所在的地方。 在士兵替他通报之后,郎伟这才走了过去,只见韩世谔正负手站在大阵的前方,目光凝重望着前方,他没有回头,沉声问道:“他怎么样?” 韩世谔和卫军二人,在左侯卫右军之中,既是上司于下属,同时也是充满了兄弟情义,刚才他下令打卫军十军棍,他自己心中也不好受。 郎伟闻言,躬身回道:“启禀将军,卫兄弟已经知错了,还请将军原谅。” 韩世谔点了点头,开口又道:“这些突厥人,不但没有困住我们,进行一步步围杀,而是直接率军迎战,其实就是想一举歼灭我们,然后吞并我们整个中路大军,其实论实力,我们确实不如那些突厥人,所以大帅他们,这才想出此计,剿灭这些突厥人,所以我们必须要按大帅的计策行动。” 韩世谔沉思片刻,又道:“当这些突厥人,挑战无果之后,他们必然会率军来偷营,所以我们要安排妥当,一旦突厥人偷袭我们,我们就得给他们以迎头痛击!” 郎伟闻言,点头应道:“卑职遵命!” 郎伟行了一礼之后,便是退下去了,韩世谔望着郎伟走远,又是开口将自己的命令,纷纷传了下去。 此时此刻,韩世谔是那么的心急如焚,但是比他更加心急如焚的,还是大有人在,因为此刻正在清石城头,观战的清石郡兵们,比韩世谔更急,而且更是担心。 因为当他们远远看到,火把撩乱战情激烈,又明白自家的队伍,是遭到了突厥人伏击,而且又事关自家性命大事,他们当然是个个心如火烧,焦急万分,主持守城事务的侯世,与他的那些部下,几次商量派兵出城接应,却又下不定这个决心,因为如果不能援军接应进来,还打光了最后的守城力量,那么清石郡兵的首脑人物,也许明天就得被那些突厥军队,给轻易的一锅端了。 与此同时,第四支隋军部队,也就是侯能,亲自率领的两万并洲主力,也已经北上到了突厥营地的边缘,见突厥军队始终没有出营拦截,虽然韩素此前,也是有过交代,说如果出现,没有遭到突厥拦截的预料之外情况,两万并洲军,便就势前去增援韩世谔的右军,与韩世谔的右军合力抗敌。 杨素的考虑,虽然不是不细致,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刻,侯能却是犹豫了,看了看四周,向左右将领问道:“怎么办?我们是否真的去增援韩世谔?那韩世谔现在,是在突厥营地的西北面作战,我们去了那里,突厥军队又把我们后路断了,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侯能身边立功心切的并洲军的将领们,却是坚决主张北上参战,纷纷开口指出道:“侯将军,我们没有退路,我们要是在战场上,对友军见死不救已经是死罪一条,加上你不救友军又是违抗军令,罪上加罪,将来朝廷或者是大帅追究起来,汉王殿下,也是保不了我们!” 第458章 并洲决战十二 侯能闻言,他脸上的肌肉,也是不由的抽搐了几下,然后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救韩将军他们吧,传令全军,绕过突厥敌营继续北上,去与我们距离最近的战场参战,记住注意侧翼,要防着突厥人冲击我们,一但发现突厥,马上向中军靠拢。” 在侯能的命令传达之下,两万多并洲将士,也是脚步不停,他们在绕过了突厥人的营地,继续北上增援,这些突厥斥候,把得到的情况,一丝不苟的报告到了都蓝可汗面前,都蓝可汗闻言,也是多少又吃了一惊,惊讶的问道:“还真的再次有人北上了?杨素这个蛮子,真的是想把,今天晚上的增援战,给打成总决战吗?” 阿史那思摩,也是开口微笑,说道:“可汗,那个杨蛮子,此时并没有什么选择,所以他现在,就只能打决战。” 点了点头之后,都蓝可汗这才厉声喝道:“传令泥步部、沙参部,按原订的计划出击!杨素那蛮子想在今天晚上,我们成全他!还有,注意辨别敌人身份,确认了是那一支蛮子军队,马上报我!” 都蓝可汗的命令,也是飞快传达到了大营西面后,阿史那部落的两员大将,也是已经带着四万突厥军队,出营集结完毕,同时侯能率领的并洲大军前锋,已经把他们的侧翼,给暴露在了阿史那泥步和阿史那沙参二将面前,但是泥步和沙参二人,并没有急着下令点亮火把发起进攻,而是等到并洲大军,越过他们的阵前,等到他们的中军暴露侧翼,泥步和沙参,这才下令擂鼓进攻,数十面牛皮大鼓,敲响之间,四万突厥人齐声呐喊,两路并进,一路冲击并洲军的后军,一路直捣他们的中军,此时并洲决战的第四个战场,也是随之快速的开启。 不过还好,侯能的这两万并洲军,早在决定冒险增援韩世谔的时候,就已经做好,防范他们侧翼受袭的准备,前中后三军的距离靠得很近。 此时突厥这边,才刚一发起冲击,并洲的前军和后军,就已经飞快向他们的中军靠拢,并且迅速布置圆阵保护中军,应对突厥人的突袭,所以当突厥军队,冲到他们的面前之时。 并洲军的这一方面,早已经基本聚拢成团,在安排了长盾保护侧翼受敌面,并且立即以强弓硬弩,给压制了突厥军队的冲击,虽然是让机动迅速的突厥军队,冲到了阵前近身作战,却也彻底粉碎了那些突厥军队,把这些并洲军,给一下子就拦腰切断的美梦。 没能把这些并洲军,给轻易的拦腰切断,这些突厥军队,也是并不着急,马上就向两翼延伸,很快就三面包围了并洲隋军,围着侯能的军队,就是一阵猛揍,同时飞也是飞快的辨别,这支隋军的身份番号之后,阿史那泥步和阿史那沙参二将不敢怠慢,赶紧把他们的情况,飞报到都蓝可汗的面前,决定今晚并洲决战走向的关键时刻,也是随之来临。 此时是出兵南下,还是和杨蛮子他们决战?还是派遣突厥大军,增援到各自的伏击战场,集中力量一支一支的吃掉,这些蛮子的军队?” 都蓝可汉玩弄着手里的金箭令牌,是迟迟的下不定决心,旁边的阿史那家族的成员,也都是个个沉默不语,他们都很难做出,这个艰难决定,所以他们的脸色,都是无比的严素与沉默。 此时军中的各种军情战报,如同流水一般不断分别送到始毕可汗和陈丧良面前,送到始毕可汗面前的全是喜讯,突厥军队在各路战场都进展顺利,只是因为他们的力量不足,所以一时半会,他们也是难以击溃,各个战场上的隋军队伍。 但只要都蓝可汗,再给他们派去一支后军预备队,就有可能吃掉一个战场上的隋军队伍,但是在全歼中路隋军的诱惑面前,都蓝可汗一行人,却是迟迟下不定这个决心。 相对于突厥人的一帆风顺,可是送到杨素他们面前的,可全都是坏消息,长孙晟的右卫军被包围,谢城的关洲人马被包围,韩世谔的右军,和侯能的并洲军,也是都被包围,此时四个战场上的中路隋军,都被那些突厥人给包围了,几乎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尽管杨素他们的手中,还有十几万大军没有打出,还有扭转局势的希望和把握,但是杨素,也难免是神情严肃,心中紧张。 此时杨素的脸色十分严肃,在他旁边的封论脸色更是严肃,几次都想要开口劝说,杨素尽快决断,却是每次都是话到嘴边都咽回去。而杨义臣的神情,虽然也是很紧张,却是主动开口对着杨素说道:“大帅,我们要有耐心,鱼在吞鱼饵面前,还要绕一圈看一看,更何况是那些突厥人?” 杨素此时脸色十分阴沉,没有吭声,只是觉得时间既快又慢,快得象是流星闪电,又慢得如同老牛拉车,仿佛凝固起来。 封论此时,终于忍不住向杨素这个大帅催促道:“大帅,此时已经四更初刻了,就算现在夜长,再有两个时辰多点,天色就该微明了,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还请大帅速下指示。” 封论说完之后,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向他看去,让他们失望的却是,杨素恶狠狠说道:“等!继续等!” 杨素等待的代价,就是各路隋军的伤亡继续扩大,在全部被突厥包围的情况下,四路隋军散布在相距接近四十里的战场各处,大多都是在苦苦支撑,互相不能援救,互相不能呼应,隋军将士每分每妙,都有在四个战场上倒下的人。 这些突厥军队,却是在每分每妙,都在用他们的强弓狂攻猛击。每一路隋军,都是在盼着援军尽快到来,或者杨素所预言的转机出现,但是援军和转机,却都是迟迟不见影子。 侯世他们在清石城上的脸色,都是已经成了青黑色,只见侯世重重一拳,狠狠的砸在箭垛上,发出砰的一声。 第459章 并洲决战十三 随着激战的持续,和伤亡的扩大,向来不喜欢吃亏的突厥人,也是不由的暗自着急。 只听砰的一声,都蓝可汗在不经意间,打翻了由侍女捧来的羊奶酒,白色羊奶酒顿时洒满一地,如同战场上正在流淌的鲜血,都蓝顿时便是发怒,狠狠的一巴掌,就把那可怜侍女,给抽得摔在地上翻滚后,然后,就是站起身来,恶狠狠的说道:“我们现在,是时候决定了,是只吃掉那些蛮子偏师?还是狠狠的赌上一把,拿下那杨蛮子的人头?你们说,我们现在怎么选择?” 在他说完之后,在场的人,似乎一下子都变成耳背了。 一柱香过去,还是没有人敢吭声,因为在这个悠关成败胜负的关键时刻,阿史那家族众人,全都是一声不吭,因为对他们而言,现在还是不开口的好,以免说错话将来背黑锅,阿史那思摩倒是有些想发表意见,张开了嘴之后,却又闭上了嘴巴,把已经说到嘴边的话,又给偷偷的给咽了回去。 但是很不凑巧的是,阿史那思摩这个小动作,恰好就被都蓝可汗给看到,正需要意见的都蓝可汗,便是主动问道:“思摩!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无妨。” 阿史那思摩在心里,不满的嘀咕了一句,这才拱手说道:“可汗,现在在杨蛮子的背后,应该还会有援军,而且他们的数量,应该还不少。” 都蓝可汗闻言呆了一呆,这才想起一个大问题,自己今天晚上,如果不能彻底打败这些隋军,那么不管在偏师战场上,消灭再多的勤王隋军,要不了几天,自军的面前,又将出现更多,甚至更强的隋军敌人。 现在,必须得要赌上一把了都蓝可汗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当即喝道:“传令下去,我们最后的八万预备队,全部从南面大门出营,由我亲自率领,去和那杨蛮子决战!” 帐中附离纷纷答应,立即飞奔出帐传令,都蓝可汗则是又飞快下令道:“传令那些拓羯胡兵,让他们出兵五千,东进增援那伦部,帮那伦部干掉东面那支蛮子军队,然后和那伦联手,一支一支的吃掉这些蛮子军队!” 在安排了那些拓羯胡兵突厥狼骑的行动计划,又安排了几名阿史那家族的人,带人留守营地,都蓝可汗把手指向了阿史那思摩,喝道:“思摩!你也和我们一起南下,去和杨蛮子决战!” 阿史那思摩闻言笑笑,然后说道:“领命。” 过了一会,早已是全副武装的八万突厥军,迅速从南面大门出营,在营前集结成军,其中还包括都蓝可汗本部的附离中军,再紧接着,张牙舞爪的金狼旗,也是出现在了这支突厥军队的中间,金狼旗下,都蓝可汗身穿金盔金甲,高坐汗血宝马鞍上,脸色狰狞,李二骑了一匹白马,在附离士兵的监视下,陪伴在始毕可汗身边,神情轻松,嘴角还带着微笑。 四更二刻,最后的突厥军队,也是终于集结完毕,各个部落的将领,也都是把队伍就位的消息,给飞禀到都蓝可汗的面前,都蓝可汗闻言,也是没有废话,拔出自己的黄金腰刀,就刀指前方的南面,大声喝道:“出击!谁能拿下杨素那蛮子的首级,就赏赐一万头羊,升万户!” 旗帜如海,火把如星,马蹄如雷,密密麻麻的突厥骑兵,都是紧随在金狼旗下,如同洪流潮水一般汹涌南下,势不可挡。 看到这一情景,早已等得很不耐烦的隋军斥候们,都是立即快马加鞭,不惜一切的马力往南面冲锋,以足以跑死战马的速度,把突厥的大可汗,亲自率军南下的消息,送到了杨素他们的面前。 而当杨素等人,听到都蓝可汗,终于上钩的消息,杨素不仅没有狂喜过望,反而还是呆滞了,足足有小半一袋烟的功夫,然后才转向旁边的张须陀,开口吩咐道:“张将军!在营后点火,发出信号,让我们的那些假附离亲兵,依计行事。” 张须陀点头答应,立即亲自飞马到营后传令,杨素这才松开了,他那紧攥了不知多久的拳头,却是发现掌心有些疼痛,再仔细一看时,又意外发现自己的双手跟掌心,都己是鲜血淋漓,竟然是被自己的指甲掐破,杨素这时也是笑了,心道:到底还是老了,心有余力不足啊。 当都蓝可汗,亲自率领的突厥的中军,顶着火把的光芒遥遥在望时,隋军的营后空地上,也点燃了一堆巨大的篝火,看到这堆逐渐升起的篝火,隋军大营前方的两旁山顶之上,也先后点燃了两堆篝火,再看到这两堆山顶篝火,突厥中军的背后,在他们路旁的山林之中,也是鬼鬼祟祟的,钻出了一些活动的人影马影,当他们骑上战马后,这些人影就以三人为一组,悄悄小跑着奔向,那发出巨大喊杀声的各处战场,在他们的手里,还举着一支支闪烁着炫目光芒的令箭,那就是突厥可汉的黄金令箭。 还是同一时间,迟迟不见战场,出现转机的侯世,也是再一次重重一拳敲在了箭垛上,大声吼道:“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我们的军队,已经被这些突厥人,给分别包围了,大帅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作?” 此时东到清石城一带的东北郊,西至远处山脉的崇山峻岭,南又至河东岸的山下,彼此间相距最远超过四十里,四个战场上,到处都是杀声震天,刀光剑影,到处都是尸横遍地,血流盎然。 此时各路隋军偏师,与诸路突厥队伍,都是为了他们的胜利,与最后的生存,全都是拿出了吃奶的劲头以命相搏,厮杀得异常惨烈。 但是因为兵力数量、地形道路和所处环境等等因素,四路隋军的处境,都是相当的不妙,几乎全都落于下风,战场位置最远的右卫隋军长孙晟部,由于应对的突厥人最多,所以他们的处境,也是最为危险,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 第460章 并洲决战十四 此时四路隋军的将士们,都是在偷偷的期盼着,杨素这个全军主帅,所预言的转机,能够尽快出现。 那怕是现在情况,相对最好的韩世谔的右军与侯能的并洲军,都是在心中不断祈求上天保佑,祈求杨素所预言的转机尽快出现,或者杨素的主力援军,能够尽快的来援,但这四路身处水深火热中的隋军将士,都不知道的却是,他们的中军主力,此刻也是正面临着生死悠关的威胁,因为他们正在面对着着,突厥中军主力的威胁。 马蹄隆隆,旗帜火海,数以几万计的突厥人的火把,将隋军营地的正前方,给映得有如白昼,营后点火发出信号的同时,贺若弼的左卫军和右卫军隋军的重要将领,还有那些并洲军的将领们,也都匆匆来到了杨素的面前,等待接受主帅的最后战前指示。 杨素环视了一眼将们之后,神色平静的说道:“各位,拜托你们了。” 尽管他们都没有想到,杨素的最后指示,会是这么的简单,但是他们稍微楞了一楞之后,在场的隋军众将领,还是整齐抱拳,大声唱诺道:“谨遵大帅号令!” 在隋军的传令兵,奔走传令之间,由四万左卫军将士,与两万右卫军的将士,及一万左侯卫将士组成的隋军主力,在之前仅以少量火把照明的情况下,也是迅速大量的点燃了其火把,七万多柄火把迎风飘荡,把隋军营门前,同样映成了一片白昼。 火光之中,杨素的主帅大旗迎风飘荡,而在隋军大营外,突然大量出现的火把光芒,也是收到恫吓来敌的理想效果,之前还是气势汹汹的突厥军队,也都是下意识的放慢了速度,以免冲得太快勒不住马。 杨素身为大军的主帅,像这种降低敌军士气的手段,可是一向不少,这次也不例外,当看到突厥先锋的影子后,杨素微微一挥手,马上就有两千名隋军士兵上前,张弓射弩,巨大的机括声、与羽箭的飞行的声音,也是造成了巨大的声响。 杨素再把手中的令旗,向上轻轻一举,身后隋军营中的鼓号手,也是立即同时敲响上百面牛皮大鼓,有节奏敲响的战鼓声中,对面的突厥军队,也都是不由自主的,纷纷勒住马头,交头接耳的议论,刚才的弓弩射出的距离。 此时张牙舞爪的突厥金狼旗,也是出现在了突厥阵中,在听到弓弩的声响之时,都蓝可汗也是没敢,立即下令发起进攻,只是一边命令,帐下的突厥军队赶快结阵,一边又是亲自催马,来到两军的阵前查看敌情。 结果让都蓝可汗,心中暗惊的是,在隋军营外结阵而立的隋军队伍,兵力虽然跟他的人数差不多,可是他们的阵形,却是十分的严整有序,纹丝不乱,仿佛中一股肃杀之气直冲云霄,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这些隋人,已经都做足了战前准备,还是苦战恶战的准备。 都蓝可汗的脸色,当然就已经变成了铁青色,然而就在这时,隋军那边也有了新动作,在左翼的隋军的大阵之中,突然推出了一大群,身着破烂突厥服装的男子,此时一队隋军骑兵,用皮鞭和刀枪,逼迫着他们走向,己方的突厥大阵,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排列着整齐队列的隋军重步兵,那些穿着破烂突厥服装的男子们,也是用突厥语,哭喊声不断的传来,只听他们喊道:“可汗,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我们都是你的控弦,我们都是你的牧民控弦啊!” “他们怎么会是我的牧民?”都蓝可汗闻言,先是呆了一呆,然后才在部下的提醒下,幡然醒悟过来,因为他们已经猜到,这些人肯定是之前在阵上,被俘的突厥士兵。 与此同时,那些突厥战俘,也是已经加快了速度,因为他们被隋军的骑兵,用马鞭、刀、枪逼迫着快步冲锋,甚至还被驱逐着,直接冲击尚未立定的突厥战阵的正面,见此情景,都蓝可汗,顿时就是怒不可遏了,咆哮大骂道:“杨素在这个卑鄙的蛮子!” “可汗,我们现在怎么办?”这时已经好几个突厥将领,都是惊叫了起来,纷纷喊道:“可汉!我们的阵形还没列好,如果让他们冲进我们的阵中,那我们的前阵,可就乱了!” 都蓝可汗闻言,连眉头都没眨一下,马上就铁青着脸,大吼道:“放箭!放箭!不许让他们靠近!” 在他的命令传达之下,突厥的士兵们赶紧依令拉弓放箭,羽箭破空飞出,呼啸着落入突厥战俘队伍头上,惨叫声也从突厥战俘队伍中传出,那些突厥俘虏,赶紧掉头南逃,却又被隋军士兵的雪亮刀枪砍翻刺倒,被迫之下只能又是往北逃,在隋军和突厥的夹击之间进退不得,哭喊震天。 不过,隋军的将士们,也是用不着可怜这些游牧强盗,因为杀戮是他们的天性,掠夺是他们的本能,**掳掠和杀人放火,更是他们的最爱,如果把这些突厥俘虏,放到普通的隋人百姓中间,那怕不给他们武器,他们也会干出,更加伤天害理的事。 这时,隋军押阵的那些重步兵,也是已经推进到了,可以发起冲锋的距离,前方骑兵迅速向两翼闪开间,隋军重步兵齐发一声喊,平举着长枪,就是直接冲向突厥阵地正面,隋军的骑兵们,则是不断用他们的弓箭,继续射击突厥战俘背后,逼迫他们继续向前冲锋,为隋军重步兵充当免费的肉盾前锋。 与此同时,中军隋军主力的决战,才算是正式打响,紧随在突厥俘虏的背后,隋军的重步兵们大步上前,猛击突厥战阵正面,而突厥的将领,虽然也是在大声喝令士兵放箭,但是这些突厥士兵,在向自己人放箭之时,却是多少有些手软,让不少突厥俘虏冲到他们的阵前。 都蓝可汗大惊之下,赶紧又是下令砍杀这些突厥人时,隋军重步兵已经尾随而来,二话不说挺枪就捅,猛刺马上突厥士兵,突厥士兵招架反击间,那些突厥俘虏,却是已经乘机冲进了他们队列的空隙处,突厥的前阵也顿时为之混乱,隋军重步兵乘机更加欺近,与大量的突厥士兵缠斗在了一起,牵制住了突厥前军,也限制了突厥骑兵的机动力,之前出阵的隋军骑兵则迂回到重步兵背后,以弓箭抛射掩护步兵作战。 第461章 并洲决战十五 此时中路隋军的人马,已经在突厥大阵的正面,十分顺利的缠住了敌人,所以杨素也是没有急着,发起他的下一波攻势,而是耐心的等待,突厥人的下一部动作。 然而这些突厥人做的动作,果然也是没有让杨素他们失望,只见都蓝可汗,为了分担突厥人的正面压力,果断的命令侧翼军队出击,冲击隋军左翼的并州隋军队伍,王权则是按照杨素的要求,结阵而守,更是以己方的强弓硬弩,狠狠的压制突厥冲锋势头,更是与冲到近前的突厥骑兵,展开了猛烈的激战。 此时战场的局势,已经迅速明了,隋军的重步兵猛击突厥大阵的正面,而那些突厥军队,则是猛攻隋军右翼,彼此之间互有攻守,一时半会,都是难以分出胜负。 见此情景,贺若弼也是顿时急了,因为此时和突厥火拼的隋军人马,可是没有一支人马,是他的部下,所以贺若弼也是连忙,向杨素请战道:“大帅,我们是否应该向突厥的正面增兵?好扩大我们的正面优势?” 杨素闻言,冷冷的看着他,终于不耐烦的说道:“你急什么?我们现在才刚开始,要是现在,就把你们左卫军的人马,给派了出去,那么一会,我们怎么追击敌人,一鼓作气攻破突厥营地?” 在斥退了贺若弼之后,杨素这长抬起脖子,还是忍不住眺望北面远处,心中暗道:我们大军现在己经,十分顺利缠住突厥中军了,接下来,就看我们那些假附离们,能否成功了,虽然我也有扰乱计失败的应对之策,但是为了胜利,你们可是一定要成功啊! 与此同时,中路隋军的四个偏师,在战场上的战斗,也是越来越惨烈、残酷,尤其是右卫军的长孙晟,和谢城这两支队伍,他们此时更是被突厥军队,给打得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更是好几次阵地,濒临崩溃。 而对他们而言,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在收到了都蓝可汗的命令后,驻扎在西陉关以南的突厥狼骑们,虽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依令出兵,此时这五千突厥狼骑,己经离开营地,正在东进赶来,准备增援阿史那那伦,帮助阿史那那伦,一起围杀长孙晟,完成这个最有把握战场的最终胜利。 如果这支突厥狼骑赶到战场,人数不占优势的长孙晟右卫军,确实也只有彻底崩溃的下场。 不过,也是凑巧,当这五千突厥狼骑打着火把,离开了西陉关南面的狭窄道路后,他们刚走上官道大路,转头向东时,只见三名突厥骑士,突然打马从南边向这冲来。 那些突厥狼骑的游动哨,也是赶紧上前,在他们阻拦之间,却突然看清这三名骑士,竟然全是衣甲鲜明的突厥附离精锐,为首的突厥附离,竟然还亮出了突厥汗帐的金箭令牌,又用用熟练的突厥语,大喊道:“可汗传令!可汗传令!你们是那支队伍,要往那里去?” 看到金箭令牌之后,突厥狼骑的游动哨,也是不敢怠慢,赶紧回答了自己的所属队伍,然后解释道:“我们是收到可汗命令,东进去增援阿史那那伦首领,帮助那伦首领,迅速消灭他包围的蛮子军队,对了,你们是给我们传令的吗?”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却是,那些拿着金箭令的突厥附离,大吼道:“我们的可汗中箭了!可汗今天亲自带人去攻打蛮子大营,被流矢射成重伤,我奉可汗之命,去命令那伦首领撤退!” 他们的话,也是令突厥狼骑们,都是大吃一惊,连忙追问道:“你是说可汗,是被那些蛮子的流矢,给射成了重伤?他伤得重不重?” 那三名突厥附离,此时一边打马向东飞奔,一边大吼道:“可汉伤的很重,甚至还有生命危险!对了,我们不是给你们传令的,你们下一步怎么办,由你们自己决定!” 没一会,这三名突厥附离们,便是一刻不停的飞奔向东去了,这些突厥狼骑的游动哨,也是都不敢怠慢,赶紧回到本部,纷纷散布都蓝可汗,被蛮子的流矢射成重伤的消息,突厥狼骑的队伍,顿时就是军心大乱,而突厥狼骑的几个首领,在听到这消息后,也赶紧下令军队停止前进,聚在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该怎么办。 且不说这些突厥狼骑,是如何的商量,那三名突厥附离一路疾向东,没用多少时间,就已经冲到了正在激战的长孙晟的战场,还亮出了金箭令,直接冲向那伦的旗帜,同时在阵上不断的大喊道:“那伦首领,可汗己经中箭,命令你立即退兵,立即退兵!” 在听到这样叫喊声后,旁边的突厥士兵,当然是一片慌乱,正在洋洋得意的阿史那那伦,也是十分惊讶回头,却见手持金箭令牌的突厥附离,直接奔到了自己的面前,一边用突厥礼节行礼,一边向自己呈上金箭令,大声说道:“那伦首领,可汗亲自率军,去攻打蛮子的营地,却是不幸被流矢射成重伤,伤势极重,我军已经大败,大帅命令你们,立即撤回营地接应!” “什么?我们的可汗,被蛮子的流矢,给射成了重伤?”阿史那那伦也是大惊失色,然后飞快的看了看,令牌上的密语无误,又赶紧抬头去看隋军营地的方向时,却又被那些的余脉,给挡住了视线,只隐隐看到那边的天际泛红,确实有大量火光,阿史那那伦的心中,也是不由一片大乱,不知是该依令退兵,还是一鼓作气啃下,这已经放在嘴边的肥肉。 正在阿史那那伦思考之间,这突厥附离,又是催促道:“那伦将军,还请快退兵啊,如今我们的营地已经空了,蛮子军队紧追可汗不放,如果让蛮子军队乘机攻进了我们的大营,那我们可就完了!” 第462章 并洲决战十六 对于像阿史那那伦这些突厥高层人士看来,他们要是没有了营地,就等于是没有了活命口粮,也没了好不容易,才从并洲那些城池抢来的钱财美女,更是没了他们的亲戚及首领。 阿史那那伦在被迫无奈之下,只能是把这金箭令牌,扔还给那名突厥附离,又是大吼道:“传令下去,敲铜锣,退兵回营!” 在突厥大阵的铜锣敲响之时,正在与隋军激战的突厥骑兵,无一不是大吃一惊,赶紧匆匆后退,在他们撤出战场的同时,当然是马上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当他们听说都蓝可汗中箭将死后,突厥士兵的军心,自然是一片大乱,于是纷纷赶紧跟随在阿史那那伦的旗后,匆匆忙忙的撤回突厥营地。 他们这一撤退,反倒轮到隋军将士们大吃一惊了,右卫军的大将军长孙晟本人,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半天都没搞明白,这些突厥军队,怎么会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还突然撤退。 直到贺宜向他赶过来,并且开口提醒,长孙晟这才猛的缓过神来,说道:“对了!大帅说过,一但这些突厥人,突然撤退的时候,就要我们全力追杀!” 此时醒悟了过来右卫军的将领们,在长孙晟的带领下,也都是毫不客气,马上就将手中的横刀举起,大吼道:“弟兄们,跟着我们一起冲啊!杀光这些突厥狗,风风光光的回家!” 在此起彼伏的吼叫传令声中,之前还被突厥压着打的右卫隋军,顿时士气大振,马上就在长孙晟等人的率领下,纷纷发起反击,大步追击突厥军队,本来就已经人心惶惶的突厥军队,他们的军心更加混乱,在他们快马加鞭的回撤之间,也是互相挤碰,互相践踏,一时间落马无数,右卫军的将士,更是乘机砍杀拣漏,获得了不少斩获。 还是同一时间,鉴于四路隋军的战情,都是不利的缘故,这时在侯世身边的副将段位突然开口,沉声说道:“将军!各位同僚,请注意我们的东北面战场,那里的情况,似乎不对头!” 听到段位的这番话,正在留心西面两处战场的侯世,和城里的文武都是飞快扭头,顿时愕然发现,之前还在火光团簇的东北战场,火光已经截然大变,大量的火把排成长龙,正在向着西面疾冲而来。 侯世见此情形,也是不由惊讶说道:“怎么了?那边的军队,怎么在向着这边移动?” 旁边的段位,开口分析道:“有两个可能,其一,那就是这些突厥人,已经歼灭了那个战场上的大隋军队,回师增援其他战场,其二,就是那个位置上的大隋军队,已经扭转了局势,杀败了突厥军队,并且正在追击他们。” 侯世闻言看着他,赶紧问道:“这两个可能,哪个可能最大?” 段位闻言,也是犹豫了一下,这才回答道:“这、这点,末将也猜不到,因为按理来说,突厥军队就算打败了我们的军队,也要花一些时间,追杀或者是分兵追杀,但是看现在的情况,这些突厥军队似乎是全线撤退,如果是我们的军队杀败了突厥,似乎也是不太可能,因为我们在那里的军队,一直被突厥围攻,如果有力量反攻的话,早就应该动手了,不可能等到现在。” 得到这样的答案,侯世也是不由满脸惊疑了,只能静静的看着城外的战况。 此时那些假附离,冒充都蓝可汗给这些突厥军队下达伪令,之所以没有先对突厥营地西面的两处战场传令,首先选择了远离其他战场的长孙晟战场,为他们的动手目标,这点并非失误或者偶然,因为这些都是出自杨素的精心安排。 杨素之所以如此安排,原因就是杨素在战前,就已经预计到,长孙晟的战场,肯定将会远离其他战场,同时那个战场,也是无法及时有效的掌握隋军,营前战场的真正情况,在无法辨别真伪的情况下,这个战场上的突厥军队,最有可能被隋军诈退得手,进而有利于引发其他战场的连锁反应。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原因,那就是因为,杨素安排的假附离,也是需要时间侦察敌情,了解各个战场上的突厥统兵将领,以便传达伪令制造突厥军队的混乱,不然的话,隋军假附离如果连传令对象的名字都叫不出来,那岂不是马上就得露馅? 此时杨素他们的计划成功得手,收到了假附离的伪令后,在根本无法看到隋军营地战场的情况下,正在围攻长孙晟的突厥将领,阿史那那伦为了稳妥起见,只能是赶紧撤出战场向营地撤退,已经摇摇欲坠的长孙晟右卫军,不仅立即转危为安,还立即发起对突厥军队的反攻,并洲战场本已彻底倾斜的天平,也一点一点的向着平衡的方向发展。 “杀啊!”向来英勇无比的长孙晟,也是再一次身先士卒,带着刚刚还被突厥围殴的右卫将士穷追猛打,疯狂砍杀突厥后军,喊杀的声音震耳欲聋,仍然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突厥军队,则是已经军心大乱,上上下下都是无心恋战,全都是一个劲的向着自家大营逃命,丝毫没有半点回头作战的心思,惊恐的喊叫声与都蓝可汗,中箭将死的谣言此起彼伏,更加动摇突厥士兵的士气斗志,也让力量仍占上风的突厥军队更加慌乱。 第一个连锁反应,很快就己出现,看到突厥军阿史那那伦部的突然败退,已经被都蓝可汗,中箭将死假消息,诓骗的突厥狼骑也是立即动摇,几个突厥狼骑的将领们,也是迅速统一了意见,果断放弃了增援阿史那那伦的原订计划,带着五千突厥狼骑,匆匆撤回西陉关南面营地。 这个时候,在已经探明突厥狼骑,大部离营的情况下,第二组隋军假附离也出手了,抢在了这些突厥狼骑的前面,手持金箭灵牌,冲进这些突厥狼骑的营地,理直气壮的打听突厥狼骑大将的命令,然后以都蓝可汗的名誉,大声喝令道:“可汗被蛮子流矢射成重伤,命在垂危,我军情况危急,可汗命令你军立即撤出西陉关以北,让开道路,预防万一!” 第463章 并洲决战十七 不过相对而言,第二组隋军假附离的处境,却是很危险,因为留守营地突厥狼骑的将领,可是连金箭密语是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会不敢擅自执行这个命令。 但是还好,正当突厥狼骑的留守将领,正在为难万分时,知道突厥密语的狼骑首领泰穆里安,恰好率军回到了他们的营地。 在他验明了金箭令牌的密语无误,又听这些假附离,鬼扯说都蓝可汗被隋人的长箭射中右眼血流不止,甚至还几次痛晕。 泰穆里安这时才毫不犹豫,马上就下达了弃营撤退的命令。 这些军心慌乱突厥狼骑为了活命,当然也毫不犹豫的放弃营地奋力北逃,在他们仓促撤退之间,还不慎撞倒篝火,引起了营中火灾,导致西陉关以南逐渐升起火焰浓烟。 此时第三组隋军的假附离们,也是同时出手了,这第三组假附离,先是从那些突厥哨骑的口中,骗得那些突厥将领名字,然后冲到谢城战场的北面,找到正在统兵作战的突厥大将,阿史那鲁斯图,对他说的,仍然是诈称始毕可汗中箭将死,命令鲁斯图立即放弃对隋军的围攻,撤回围城营地确保军营安全,也随时准备弃营北逃。 因为被该死的太行山余脉挡住了视线,在距离主战场不算太远的情况下,阿史那鲁斯图,如今除了能看到主力战场火光冲天外,也是无法看到主战场的真正情况,又驻兵于此地退兵艰难,动作稍慢一点,就有可能被隋军堵死在这里,最终全军覆没,所以为了自军安全,在仔细的验明了密语无误、令箭不假后,阿史那鲁斯图也是赶紧下达了撤退命令,同时又派人走山路,命令南面伏兵也走山路撤退,不敢再与苦苦支撑的隋军谢城的部下纠缠下去。 这些突厥人和包围长孙晟的阿史那那伦一样,是在他们完全占据上风的时候,这些突厥军队,忽然解除包围向北撤退,这令谢城率领的并洲隋军偏师,也是一度摸不着头脑,好不容易醒悟过来,这才想起杨素的战前命令后,并洲隋军的偏师,也是毫不犹豫,马上就发起反攻。 而对于突厥军队来说更糟糕的是,谢城这些并洲军的将士,在打硬仗方面,也都是尽心尽力,他们所在的狭窄地形,也很是不利于,突厥军队的迅速转移,所以这些并洲偏师在反击追杀的时候,也是很快的就追上了军心慌乱的突厥后军,并在追击战中,取得了不错的战果斩获。 其实谢城与长孙晟的那两路战场,还不算太重要,因为对于一军主帅杨素来说,最最重要的,还是韩世谔的这个战场,所以早在开战之前,杨素就已经对假附离,早已有过特殊安排,要求这些假附离,手持的唯一那支真箭令,去诈骗这个战场的突厥军队,结果他们的这个安排,也是收到了让人满意的效果。 “可汗传令!可汗传令!”手中高举着唯一的真箭令,第四组假附离一路穿过突厥队列,直接冲到了韩世谔战场的突厥主将,阿史那吐利面前,只见向阿史那吐利躺在马车上,身上受了很重的伤的阿史那吐利,也是只能将他们,给招了过来。 待他们一过来,便是大声说道:“吐利将军,可汗在与蛮子中军交战之时,却是不慎中箭,被蛮子的流矢给射中右眼,生命垂危,命令你立即率领,帐下所有军队撤回营地,去接应可汗中军!” 在听到都蓝可汗,被蛮子的流矢,给射成重伤的消息,阿史那吐利当然是大吃一惊,但是阿史那吐利,也是一个很谨慎的人,除了赶紧接过黄金箭令检验真伪外,又是狐疑的打量那名假附离,连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早得到过张须陀等人,亲自指点交代的假附离们,倒是不慌不忙,拱手答道:“小人名叫阿尔达博拉尔,吐利将军,你见过我的,你一定是贵人多忘事,而且可汗的附离亲兵,又是那么多,你可能早把小人给忘了。” 阿史那吐利闻言,也是狐疑的回忆,却还是没有想起,自己在那里见过这个假附离,不过当他再次检查黄金箭令之时,阿史那吐利却是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小细节,那就是这支黄金令箭的蜡封上,居然有一条小裂痕,而这条小裂痕,还恰好就是以往都蓝可汗,给阿史那吐利传令之时,阿史那吐利自己亲手不小心弄裂的,想到了这点,阿史那吐利的疑心稍减。 而与此同时,突厥斥候也向阿史那吐利,报告了阿史那那伦的部下败退的消息,在敌情不明和战局混乱多变的情况下,阿史那吐利也是没敢犹豫,马上就是轻声下令道:“撤退,马上全体撤回大营!” 促使阿史那吐利撤退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这原因就是,韩世谔麾下的右卫军,确实是很能打,他们一个个都是十分的顽强善战,更别提他们已经被那些隋军,给射杀了很多的勇士。 此时阿史那吐利近功无果,又误认为是后援无望,便只能是果断后撤,并且亲自让人率领近卫军队殿后,防范这支隋人蛮子的追击反扑。 不过阿史那吐利,还是小觑了韩世谔,还有小觑了以骁勇善战而闻名的大隋府兵,在突厥军队临阵撤退之间,己经杀红了眼的隋军将士,倒是连动都没有动。 韩世谔此时,并没有让帐下的人马,发起反击,追杀这些突厥人,而是召集韩豹他们几个,然后开口说道:“各位将军!大帅有令,只要他预言的转机出现,我们就要马上抢占西陉关,彻底堵死突厥人退路,所以我们必须去联手切断,突厥人的归路。” 一柱香之后,韩世谔他们己经整顿好,他们剩下的人马,于是全军往清石城的方向,赶了过去。 第464章 并洲决战十八 且不说韩世谔他们西进奇袭西陉关,也不说其他两路隋军,是如何穷追猛打突厥军队,还是来看看王权他们这边的情况吧,此刻王权与他麾下的并洲军的队伍,处境其实并不糟糕。 因为这四万多突厥人,再是三面包围并州隋军,突厥人想要一时半会,就吃掉数量多达两万并州隋军,却是毫无可能,此时并州的将领们,也是率领着并州的将士士英勇抗击,居然牢牢守住了阵地,虽居守势却并不危险,相反还把急于奠定胜势的突厥军队,给杀得死伤不小,多次打退突厥骑兵的冲锋,在局部的战场上,已经与突厥军队打成均势。 局部战场的均势,逐渐被心理态势改变,激战之中,当看到距离不远的阿史那吐利的友军,突然败退下来,火光迅速向着突厥营地蔓延,突厥军队上下,当然是大吃一惊,负责这个战场的阿史那沙参和阿史那泥步,也是心下慌乱,完全不明白阿史那吐利,为什么会突然败走,赶紧派人前去查看情况,而随着隋军假附离故意对突厥斥候游动哨散播的消息扩散,都蓝可汗中箭重伤将死的谣言,也是迅速在突厥军中传开,军心惶恐之下,突厥军队士气和斗志一起大泄,冲锋力度也自行削弱,伤亡开始扩大,杀红了眼的隋军将士,则是越战越勇,对突厥人的反击力度,也是越来越大,把突厥打成了越战越慌的恶性循环。 正当阿史那沙参和阿史那泥步大惑不解时,第五组隋军假附离,己经施施然出现了,他们这时候才出现,当然是因为这个战场距离主战场最近,最容易露馅。 只见隋军假附离,一边高喊着可汗传令的口号,一边手持假金箭,冲到阿史那沙参和阿史那泥步的面前,以都蓝可汗的名誉大声下令,宣称都蓝可汗,已经被流矢射伤将死,此时中军主力已败,还请你们两部马上退回营地,接应都蓝可汗的败军。 如果不是看到各路友军,纷纷败退之举,阿史那沙参和阿史那泥步,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上当,一定要派人探明情况再决定如何行事,但这会不同了,阿史那那伦已经败退,阿史那吐利已经败退,就连最开始的阿史那鲁斯图,也都已经败退,西陉关那边,还莫名其妙的升起了火光,他在心慌意乱之下,阿史那沙参与阿史那和泥步,只稍一商议,马上就决定临阵撤退,由阿史那沙参首先率军撤回营地,阿史那泥步领兵殿后。 阿史那沙参和阿史那泥步的战术,虽然十分的对头,但他们却是低估了自军队伍的慌乱程度,也是低估了隋军的反击力度,后面的突厥军队,才刚开始撤退,顶在前面的突厥军队,就已经自行崩溃,慌乱的突厥士兵,害怕成为殿后炮灰,也是纷纷争先恐后的抢先撤离战场,主持殿后任务的阿史那泥步,却是拦都拦不住。 此时正杀得起劲的隋军将士,则是全力反击追杀,把仓促撤退的突厥士兵杀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突厥殿后队伍迅速大乱。 王权此时也是回过神来,当即也是毫不客气,马上就是大吼道:“将士们,都给我杀!给我狠狠的杀!杀光这帮狗突厥人!” 此时隋军的冲锋战鼓,也是猛烈敲响,并州隋军的绝地大反击,也是就此展开,士气大振的隋军将士人人争先,大步如飞,高吼着喊杀口号奋力冲击,以喜欢杀戮而闻名的王权,也是再一次身先士卒,亲自率军冲击阿史那泥步的大旗。 此时突厥士兵,人人无心恋战,纷纷掉头逃命。 阿史那泥步努力许久之后,仍是不见成效,最后见败势已成,实在是无法挽回,也只能是长叹一声,带着自己亲兵队掉头逃命,并州隋军士气如虹,一路穷追猛打,竟然疯狂的撵着,突厥军队的屁股砍杀,直接冲向突厥营地。 与此同时,在清石城上的侯世,与城里的文武官员,也都已经是个个呆若木鸡,他们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之前还全部处于下风的四路隋军,怎么会在突然之间扭转局势?之前还稳操胜券的突厥诸军,怎么会像婆娘被人强奸了一样,急匆匆的逃回大营,把胜利拱手让于隋军? 在极度的震惊之下,韩世甚至都忘了这一幕,是自己朝思暮想多日的胜利时刻,城里的文武官员,都是尽情的欢呼雀跃。 杨素此是正在率领着中军主力,和突厥中军决战,偏师战场逆转局势只能保证不输与获得部分胜利,想要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全面大胜,彻底粉碎突厥军队对清石城的包围,救出大隋朝廷在并洲城池里的,那一大帮子文武官员,关键也仍然还是这个中军主力战场。 隋军与突厥人,在主战场上己经激战了半个多小时,此时主战场的局势,仍然没有一点改变,仍然还是隋军的重步兵,去强攻突厥军队正面,突厥军队冲击隋军的左翼,靠着驱逐突厥俘虏,冲击敌阵抢占的先机。 隋军的重步兵,一度占据着一定的上风,在突厥战阵的正面,硬生生的打开了一个缺口,冲进了突厥前阵的内部,但是是他们的兵力,还没有来得及展开扩大缺口,军队数量占据优势的突厥大军,就已经增兵反扑,妄图拼命弥补缺口,一点一点的又把隋军重步兵,给给挤了出去,把战局重新拉回均势。 此时隋军左翼战场的情况也是一样,突厥人的军队,已经从正面和西面,猛冲左翼的并洲隋军,并州的隋军,则在王权的指挥下,也是结阵而战,以他们的血肉之躯,硬扛突厥军队的骏马弯刀,打得也是十分顽强,不过他们也从没给过突厥军队,突入战阵内部的丝毫机会,突厥军队的反复多次冲锋,除了给并州隋军制造了不少伤亡和留下满地尸体之外,也一直没有寻觅到好的机会,攻破隋军的战阵。 第465章 并洲决战十九 此时并洲主战场的双方战局,早已是僵持不下,双方大军的指挥官杨素和都蓝可汗,却始终没有做出任何调整,全都是任由自军将士与敌人浴血苦战,杀得血肉横飞,日月无光,天地变色,双方的军士死伤很是惨重,也是都不肯增兵增援。 杨素这么做,靠的是帐下的兵多将广,仗着兵力雄厚,对这样的绞肉机消耗战,还可以说是求之不得,都蓝可汉则是仗着,自己手中的那些突厥将士的勇武有力。 都蓝可汗和杨素二人,都是胸有成竹,显得是那么的从容不迫,此时老实人王权,却是又不干了,几次三番的建议杨素,尽快投入剩余的生力军,为自己正在艰苦鏖战的嫡系队伍,多分担一些压力。 不料,杨素却根本充耳不闻,最后杨素还干脆冷笑着,呵斥道:“王权将军,你麾下的那些重步兵,什么时候变成老弱病残了?才一柱香多一点,就连盔甲都穿不动了?” 说到此处,杨素看着他,又道:“王权将军,本帅知道你是想保存嫡系实力,但你也要找一个像样的借口?” 王权听了这话,他的老脸也是一红,刚想辩驳,旁边的张须陀,却是突然说道:“大帅,有情况,突厥人那边,己经有动作了。” 杨素和王权闻言,也是赶紧抬头看去,却见突厥那边,果然有两支军队从两翼出阵,一左一右包抄向隋军重步兵的侧翼,见此情景,杨素也是不由微微一笑,道:“都蓝这贼酋,还挺聪明,即不往我们的左翼方向增兵,却向正面战场加派士兵,是想引诱本帅,继续增派军队吧?” 在他身旁的封伦,也是开始分析道:“大帅!应该是这样,到时我们再往正面战场增兵,就会被突厥军队,给死死的牵制在正面,分散我们的弱势兵力,然后突厥再以增兵左翼,和冲击右翼的手段,引诱我们更加分兵,和牵制我们的右翼,到时我们中军的力量就单薄了,突厥军队再迂回冲击我们的中军,把握就更大了。” 杨素闻言,开口问道:“封朗!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封伦闻言,笑了笑,开口答道:“我们可以让人带兵迎击,死死的顶住正面,好引诱这些突厥人,以重兵包围这支军队,待突厥人久攻不下,人困马乏、士气受挫之时,我们即率领主力起总攻,全力大破突厥。” 杨素闻言笑了笑,微笑着说道:“那就依你之计,传令左侯卫的许世绪,统领五千重步兵,冲上去,给我坚决顶住,不许后退一步” 杨素一旁的传令兵,也是飞奔上前传令,随即便是跑了岀去。 ······ 与此同时,左右出击的突厥骑兵,也已经和许世绪的重步兵,狠狠的交上了手,随着双方激战规模终于扩大,他们并没有打到这些隋人土崩瓦解,相反还看到这些隋军的重步兵,在在激战之中,与前方的隋人重步兵,双方人马不断的聚拢,明显是想要结成圆阵,妄图单打独斗。 都蓝可汗也是不由的来了火气,怒吼道:“狗蛮子,想用这两支重步兵,牵制住我的军队是不是?好,我成全你前阵进击,彻底合围蛮子重步兵,再向蛮子的左翼增兵五千,继续猛冲蛮子的左翼,逼迫这些蛮子分兵。” 在都蓝的命令传达之后,五千突厥骑兵,也是迅速出阵,直接杀向正在激战的隋军左翼,前阵的突厥军队,也是又发起了反冲击,在突厥增援队伍的帮助下,迅速向隋军重步兵的两翼延伸,更是包围了隋军重步兵,他们的弓箭和马刀,不要钱似的,都往隋军人重步兵的身上招呼,许世绪率领的左侯卫,与前一波隋军重步兵,则是聚团抗衡,打得十分辛苦。 此时的隋军主战场上,双方的人马,都是进入了白热化阶段,那些人多势众的突厥骑兵,就如同是潮水拍击礁石,一波接着一波的猛烈冲击,那两支隋军重步兵,双方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 此时隋军的那两支重步兵,则是似乎完全没有了还手之力,如今的他们,只能是靠着密集队列,苦苦的抗衡突厥人冲击,第一排的士兵,战死第二排人随即补上,第二排的战士牺牲,第三排的人继续顶上,为了留下轮换填补的空间。 这些隋军的将士们,只能是踩着同伴的尸体,和己方伤兵的身体作战,交战处的尸体层层叠叠,鲜血顺着地面流淌,竞是汇成浓稠的血洼,此时敌我双方的伤亡,都是十分的惨重。 再一次沉不住气的都蓝可汗,见杨素竞然死活不肯分兵,增援那两支隋人的重步兵,都蓝可汗于是干脆命令帐下的军队,又去冲击贺若弼所在的隋军右翼。 结果这么一来,贺若弼的心情,也是变得兴奋起来,连忙命令帐下的人马,结阵守卫右翼,任由这些突厥人冲击。 在右翼战事展开的同时,封伦也是赶紧向杨素提醒道:“大帅!还请小心,这些突厥人之如此分兵,很可能就是打算,牵制住我们的右翼军队,然后迂回冲击我们的正面部队。” 杨素却是胸有成竹的微笑看着他,反问道:“本帅还会怕吗?本帅现在唯一担心的,还是北面的情况,算时间,我们的那些假附离,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 杨素话音未落,突厥人那边,结果又是分出了一军,从地势开阔的西面迂回南下,直接向着杨素的中军阵地杀来。 见此情景,杨素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吩咐了一句,让右卫的人马顶住,然后就坐回了帅位上,双手十指交叉向上,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微笑着说道:“现在那些突厥的主力,算是被我们给彻底的缠住了,接下来就是静侯佳音了,我先休息一会,待会战场之上,一有变化再告诉我。” 第466章 并洲决战二十 结果当然是没有任何悬念,在贺若弼跟他帐下的那些,身经百战的左卫将士们面前,迂回来袭的突厥军队,注定是占不到任何便宜,在那些突厥军队,还没冲到隋军弓箭的射程之类,就已经遭到了左卫将士的强弩压制,再冲近点是弓箭覆盖,好不容易再冲到隋军的大阵之前。 又有隋军将士的投枪,迎面向他们袭来,当这些突厥人,好不容易冲到,他们可以近身肉搏的位置,却又被贺若弼麾下的马槊兵,给连砍带捅,杀得他们鬼哭狼嚎,人仰马翻。 不要说冲破,他们前面方向隋军的正面拦截了,就是想躲在远处放箭袭扰隋军士兵,都是难如登天,因为隋军步兵的强弓、连忙,可比突厥的马弓,射程要更远一些。 见此情景,在隋军左翼阵战的王权,当然也是心中暗惊,这才明白,这些大隋府兵,在经过无数次实战历练出来的大隋府兵,在战斗力和配合方面,确实要强过他们这些并洲军不少,他们这些人,也是确实有张狂的本钱。 而在同一时间的都蓝可汗,更是直接暴跳如雷,不顾自己的近半军队,都已经投入战场,又往隋军正面,直接投入了五千军队,还命令带队的阿史那桑利,务必要冲让隋军前阵的内部,逼迫那些隋军与突厥的军队,打近身混战,为突厥的预备队创造战机。 阿史那桑利的援军,也是依令出击,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都蓝可汗才稍微腾出手来,关心关心北面的战场,不过还好,先后几个前来汇报战情的传令兵,都是报告说那里的战事顺利,四个偏师战场都是突厥军队,稳稳的占据上风,其中阿史那那伦部战场,还已经稳操胜券,彻底击溃隋军的偏师,只是时间问题。 都蓝可汗这才放下心来,点头说道:“很好,都占上风就好,只要那伦部那边,率先打破僵局,再腾出手来,增援其他的三个战场,把蛮子的偏师,给逐个吃掉,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报!” 正谓乐极生悲,都蓝可汉的噩耗,也是突然传来,只见一个突厥斥候,从北面直接飞奔到了,都蓝可汗的金狼旗下,未及下马,便己大声喊道:“启禀可汗,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阿史那那伦将军,突然临阵撤退,正在向着我军的营地退去。” 都蓝可汗闻言大吃一惊,赶紧去看向北面,惊讶的说道:“阿史那那伦带人撤退了?这是为什么?不对啊!这怎么可能?我军已经稳稳的占据上风,以那伦的脾气,怎么不可能会怯战撤退啊?” 此时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回答都蓝可汗的命令,而且由于双方的距离太远,都蓝可汗除了看到,被无数火把映得泛红的夜空外,也是看不到任何情况。 这点纠错,应该说始毕可汗只看到了又有一名自军斥候打马直冲过来,刚下马就奏道:“启禀可汗,不知道为什么,滹沱河东岸的鲁斯图将军突然临阵撤退,往我们在滹沱河东岸的营地退回去了,蛮子军队乘机反攻,似乎已经咬住了鲁斯图将军的后队。” 过了一会,都蓝可汗又看到了一名自军斥候,打马直冲过来,那名斥候刚下马就奏道:“启禀可汗,不知道为什么,东岸的阿史那鲁斯图将军,突然临阵撤退,往我们的营地退回去了,现在那些蛮子军队,正在乘机反攻,似乎已经咬住了,阿史那鲁斯图将军的后队。” 都蓝可汗此时更是震惊,然后赶紧大吼道:“鲁斯图他疯了?和那伦一样疯了吗?快,继续多派斥候,去查看一下情况,问清楚那伦和鲁斯图他们,为什么要突然撤退,马上报我,快,越快越好。” 没过多久,就有大批的突厥斥候飞奔北上,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因为就在这时,都蓝可汉身边的突厥将领,也是向都蓝可汗,禀报前方战事不妙。 都蓝可汗又是赶紧去看前方情况时,发现之前攻打中路隋军,中军正面的突厥军队,又是一次被击退,而阿史那桑利率领的援军,才刚到迂回到正面,还没来得及,发起进攻,都蓝可汗顿时大怒,沉声喝道:“被蛮子击退算什么不妙?蛮子大军又没出击,不管他,阿史那桑利,会接着收拾这些蛮子。” 就在这时,阿史那思摩却是突然开口,抹着眼泪哽咽着说道:“可汗、可汗!我们不应该再冲击,蛮子中军正面了,我们现在既没把握,又会使我们的军队,更进一步深陷战场,应该请桑利将军暂时侯命,待探明北面战场情况之后,再说?” 此时心情正十分不好的都蓝可汗,当然是没好气的咆哮道:“你要是在给我放屁,就给我滚一边去!” 阿史那思摩也是赶紧闭嘴,然后又是退后一步,心中则是冷哼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听,一会你后悔的时候,就会逐渐开始重视我的建议了。” 此时由于双方的距离太远,再加上他们的道路,又被突厥大军的主力给阻隔,杨素当然也是不知道,自己的乱敌之计,已经开始得手,只是耐心的等待转机出现,也在等待预防万一的应急信号出。 然而旁边的王权,却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还是一度找机会,对着封伦低声说道:“封大人!你先劝劝大帅,该给我们前方的将士们派援军了,就说前方的将士们,一旦失利,也会动摇我们的军心与士气。” 封伦瞟了一眼王权,又看了看前方正在苦苦支撑的隋军将士们,封伦却是面无表情的答道:“王权将军,我们的隋军的这些将士们,还能支撑得住,王将军还别担心。” “你!”王权闻言,气得没差点没吼出声来,好不容易把咆哮的冲动,给按捺下去,恶狠狠的内心嘀咕道:杨素这老混蛋,典明的就是,想要让我帐下的军士们拼光了。 第467章 并洲决战二十一 就在此时,另一旁的张须陀,却是突然叫道:“大帅,山上起火,我们的信号,已经出现了。” 在场的众人,闻言都是一楞,赶紧扭头去看杨素和张须陀时,却见杨素竟然没有转头,只是开口问道:“是东面?还是西面?” 王权先是再次一楞,赶紧又去看向左右,却见北方东面的山顶之上,不知何时升起了一点火光,似乎是有人在那里点燃了篝火,似乎是发出的信号。 然后王权,又是看到封伦向杨素拱手笑道:“恭喜大帅,贺喜大帅,是东面,您的妙计,已经得手了。” 杨素也是先看了一下,东面山顶的篝火,然后才长长舒了口气,满脸的如释重负,然后吩咐道:“让周罗候的四千重骑准备出手,再传令全军,做好反攻准备。” 在一众的唱诺声中,一队队隋军将士,也是突然大步上前,冲到正在与突厥军队激战的阵地前沿,把数以千计的弓弩举起,然后将他们射向密集的突厥士兵人群。 而与此同时,杨素也是开口大声命令道:“各位将军,全部上马,现在该我们反攻了。” 在杨素话音未落之时,前方已然是弓鸣声一片,在这期间,还夹杂着无数的突厥士兵惨叫声,与跨下战马嘶鸣声,当王权向那方向,扭头看去之时,却见密集冲锋的突厥军队,已经是一片大乱,人喊马嘶乱得不可开交,众多的突厥士兵,无法控制受伤的战马,被战马驮着到处乱跑,更多的突厥士兵,则是有些胆怯的后退。 然而就在此时,隋军的大阵之中,却是再一次飞出无数的黑点,这些黑点狠狠的在突厥乱军中射入,接连不断的惨叫声,把已经乱成一团的突厥军队,杀得是更加混乱。 这时,已经骑上了战马的杨素,再次下令,大喝道:“擂鼓,让四千重骑进击,杀退正面的突厥人,解救下许世绪他们一行人,为我军打开总攻道路传令全军,生擒都蓝贼酋者,赏黄金二十斤,并且官升三级!” 还是同一时间,都蓝可汗也是已经被隋军的弓弩声所震撼,也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些弱小的隋人,能够将帐下的勇士,给彻底的阻挡住,就在这时,突厥大阵的后方,却是又飞奔来了一名斥候,向都蓝可汗奏道:“启禀可汗,大事不妙,吐利将军及他的部下己经,被蛮子军队杀败,正在撤往大营,我军的营地,己经告急。” “吐利部,已经被蛮子的军队,给杀败了?”都蓝可汗的脸色,彻底的大变了,因为阿史那吐利的战场,距离阿史那郁射与阿史那泥步的战场,却是离得很近,阿史那吐利部一败,阿史那郁射和阿史那泥步,那也是非败不可。 就在此时,都蓝可汉旁边的突厥将领,却是指着南面的方向大叫道:“可汗,那些蛮子实施反击了。” 都蓝可汗才刚回头,又有一个突厥将领,大叫道:“可汗,我们又有斥候来了。” 扭头未及看清南面情况,都蓝可汗赶紧再回头时,见果然又有一个斥候策马飞奔过来,到得他们的面前,匆忙下马时,因为因为过于慌张,还直接就被摔下了战马,然后不及起身,就是手脚并用的,直接爬到都蓝可汗的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可汗,大事不妙,郁射和泥步将军也败了,也是在匆忙逃回我军大营,现在那些蛮子,还在紧追他们不放,如今我们的军队,还来不及全部入营,在营前大乱,被那些蛮子,给打得很惨。” 都蓝可汗难以置信的哀嚎起来,疯狂的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的那些突厥勇士们,刚才还占尽优势,怎么会一下子,就突然全部战败?北面到底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就在此时,都蓝可汉旁边的突厥将领,也是猛地惨叫起来,嚎叫道:“可汗!桑利将军他们,也是已经败退回来了。” 都蓝可汗闻言,赶紧扭头去看南面战场的情况,却见一片大乱的突厥军队,确实已经被那些隋人,给轻松的杀败,阿史那桑利麾下的突厥败兵,此时正在四处奔逃,隋军的队伍们,则是高歌猛进,直捣围攻许世绪的突厥军队的背后,未及近身,围攻许世绪的突厥军队的人群之中,已然又被隋军的弓弩给特意关照过了,然后结果自不用说,那些突厥军队当中,自然又是一片混乱。 “可汗快看,是蛮子的那些重骑兵来了!” 此时又有惊叫声响起,都蓝可汗赶紧再仔细去看向隋军阵地时,却见这些隋人的阵前,果然出现了一支人人身披红袍的铁甲骑兵,都蓝可汗也是顿时哀嚎起来,大喊道:“这些隋人的蛮子,真的有千里眼,顺风耳?怎么这么能,抓紧时机反击?” 其实在战场上,最可怕的队伍,永远不是都敌人的精兵强将,而是自家人马的败兵人潮,看到自家败兵,如同潮水一般向自军涌来,再精锐的军队,也是会心中慌胆怯,士气斗志受到巨大影响,更要命的是,如果己方不拦住,这些潮水一般冲来的败兵,那么再整齐的战斗队列,也会被这些败兵给冲溃冲散,再坚固的营防工事,也会被他们给冲倒冲垮,可是要想拦住这些败兵,就非得把手中的弓箭刀枪,对准这些朝夕与共的同伴战友,甚至手足兄弟,再坚强的军队这么做,也会在心理上受到重大影响,继而影响军心士气,和整体的战斗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令人进退两难,堪称无解。 此时这些不积德的突厥军队,今天晚上就是碰上这样的倒霉事,他们在兵力,在仍然占据上风的情况下,就因为一条都蓝可汗中箭将死的谣言,和一道立即回营接应的伪军令,由于这些突厥军队,狼狈不堪的临阵掉头,把他们的屁股亮出来,请隋军将士们砍,再加上杨素战前就有命令,让帐下的隋士,坚决追杀到底,突厥军队的撤退,就逐渐变成败退,乃至演变成崩溃了。 第468章 并洲决战二十二 夜光仍在,在这昏暗的月光下,庞大的并州战场上,手持火把的两军将士们,密如繁星,此时那四路突厥军队,就如同是四条丧家之犬,打着无数的火把,急匆匆奔回各自的营地,每一路突厥军队的背后,似乎在他的身后,都有一支打着火把的隋军队伍,在全力追击他们。 此时兵力占忧的突厥军队,却是无心恋战,或是全力奔逃队列自形凌乱,或是匆匆安排殿后的队伍,抵挡隋军追击,然而在士气如虹的隋军追兵面前,突厥大军的殿后队伍,却是没有起到,他们应该有的作用。 因为他们大战不多时,就被隋军的将士们,给杀得土崩瓦解,也是迅速的加入逃命队伍,隋军的将士们,也是继续高歌猛进,撵着突厥军队的屁股,只是奋力砍杀,半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留给那些突厥人。 最后收到都蓝可汗伪令的突厥人马,阿史那郁射与阿史那泥步二军,距离这里的营地最近,也是最先撤到突厥营地旁边,本来这些突厥军队,也是考虑到临阵撤退,肯定会出现混乱,为了保证帐下人与安全。 由阿史那泥步的人马,挑起了殿后重任,然而在全力反扑的中路隋军的面前,军心慌乱的突厥殿后军队,却在片刻之间,就被这些气势汹汹的隋军给冲溃,也是被迫掉头,加入逃命行列,中路隋军此时也都是脚步不停,全力冲锋,势如破竹的追击到突厥营地的旁边时,那些突厥军队,才刚刚开始组织人马入营。 突厥大营的那几道狭小的营门,当然是无法让这么多的突厥军队,迅速的退回营,此时那些急于回营,躲避危险的突厥士兵心中慌乱,都是争先恐后的冲向营门,在这期间,更是互相碰撞,互相推搡,甚至互相践踏,推搡挤撞之间,突厥士兵更加慌乱,更加焦急,脑袋更加热,也更加不愿去理会,将领军官的命令,慌乱恐惧的心理,也就像是传染病一样,迅传播到了整支军队之中。 乃至于整个突厥营地中,导致突厥军队的队列更加混乱,将领士兵更加没有心思作战,全都只想着赶紧入营,躲避隋军士兵的追杀。 此时数以几万计的突厥败兵,都是拥挤在狭小的营门前,在这一番慌乱之中,无数倒霉的突厥骑兵,纷纷被人给挤入壕沟,惨叫着连人带马,纷纷跌入插满尖锐木桩的宽大壕沟,一个接着一个,也是一个压着一个,人尸马尸迅填埋壕沟。 而营门处的情况,更是惨烈,密集的突厥士兵,人群人挨人、人挤人、马挨马、马挤马、拥挤着艰难前行,地面上早已铺满了,被踩成烂泥状的突厥人马尸体,营门支架也是已经,被挤得旮旮作响,摇摇欲坠,营门上方的突厥射手失声惊叫,营门内的突厥军官,正在大声吼叫,要求帐下的士兵不得慌乱,但是却是收不到任何效果,突厥败兵还在一波接一波的,向着营门不断的涌来。 这些突厥军队,之所以会如此的混乱,其中当然也有隋军追兵的巨大功劳,等到隋军的将士们,追杀到了大营门前后,这些隋军将士,虽然是没有办法,立即杀入突厥人的大营内,却是可以驱逐着前面的突厥败兵,替他们打免费的前锋。 让这些突厥败兵,冲溃敌营工事,经验丰富的隋军将领们,也是一直在指挥军队全力冲杀,加剧突厥军队的混乱和恐慌,兵力最雄厚的并州隋军将领侯能,也是没有辜负杨素对他的期望,从始至终都是围着那些突厥败兵的人群,继续猛砍猛杀,直把这些突厥败兵,给杀得鬼哭狼嚎,尸横满地,也是把突厥军队,给杀得更加争相逃命,更加的慌乱无序。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突厥大营西营大门的两侧支柱,终于是招架不住,如此之多的突厥败兵冲撞挤压,带着木材断裂声音轰然倒地出了很大的巨响,把许多已经侥幸逃进大营的突厥士兵,给连人带马砸得粉身碎骨,大门上方箭楼里的突厥士兵,也是惨叫着随楼落地,而且还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马上就被潮水一般,涌进营地的突厥骑兵的马蹄下,给狠狠的踏成了肉酱。 此时突厥大营的营门,己经倒了下去,早己拥挤不堪的突厥败兵,也是得到了一个相对比较开阔的倾泄口,前方的压力大减,突厥人的入营速度,顿时快了许多。 但是后方的突厥士兵,却是更加的着急了,他们向前拥挤向前的速度,更加的快速力度更大,撞翻挤倒的自家同伴也更多,能够逃进营地的突厥士兵,也无不是踏着自家人马的尸体入营,营门两侧的壕沟,也是迅速的就被突厥骑兵的尸体,给迅速的填满填平。 突厥骑兵们,此时甚至可以,直接踏着同伴死尸过壕沟,而已经逃入营地突厥大将阿史那郁射,也是绝望的吼叫了起来,吼道:“完了!完了!我们再也拦不住,这些蛮子进营了!” 遭遇如此厄运的,还有营地西北战场的突厥大军,阿史那吐利部和阿史那郁射部、阿史那泥步部一样,阿史那吐利虽然也是安排了一支军队殿后,他们这殿后军队,却也是在片刻之间,就被战斗力强悍的隋军将士们给杀散。 中路隋军的四路人马的将领们,除了韩世谔的左侯卫人马,其余的人马,都是身先士卒,率领帐下的隋军将士穷追猛打,半点喘息的机会,都没留给他们这些突厥偏师,纷纷抢在了突厥军队,入营期间杀到突厥营外,拼命砍杀加剧突厥军队的混乱。 这些精锐的隋军将士们,在此刻又是顺风仗捞战功,获换赏赐的难得机会下,隋军将士们的士气,都是纷纷大振,本就骁勇善战的隋军将士,当然是更加的英勇无敌。 此时的他们,为了能多杀敌多立功,许多的隋军将士,还于脆欺入突厥人群之中,利用自己的结阵的优势上,捅敌人下砍马腿,高大的突厥骑兵,却是在狭小的空间内,显得是那么的笨重无比,被隋军的将士们,给杀得叫苦连天死伤无数,更加是无心恋战,于是纷纷争抢逃命。 第469章 并洲决战二十三 和突厥的西营大门一样,此时西营的北偏门,也是同样是被突厥的败兵,所轻易的冲倒,突厥人的护营壕沟,也是同样的,被无数的突厥人马的尸体填平,就连大营栅栏和拒马鹿角,也都是被这些突厥败兵,给撞倒一大片。 而当阿史那吐利麾下的败兵,好不容易逃入大营后,这些隋军的将士们,也是乘势杀入了营内,一边继续追杀慌乱的突厥败兵,一边到处纵火制造混乱,见敌就杀,见帐就烧,突厥营地的西北面,迅速燃起冲天大火,并且火势还不断向着突厥营地的腹地延伸,速度也十分之快。 与此同时,并州隋军也是驱逐着这些突厥败兵,为他们的免费先锋,追着他们的屁股,趁热杀入了突厥的大营内,势如破竹的向着突厥营地内部深处挺进,更是兴奋的一边杀人一边放火,和其他几路隋军,联手把突厥的西营,给化为一片火海。 至于突厥西营的守将,也是一度组织军队拦截,可是他们拦截阵地的守卫,却是在短短一柱香的时间里,就被隋军将士给砸得粉碎,看到这么多的自家败兵,十分狼狈逃回营来,此是这些突厥士兵,还能有顽抗到底的决心,那才叫有鬼叫了。 如今突厥西营的沦陷,几乎已成定局,留守中军的突厥将领,也是不敢怠慢,赶紧组织军队,坚守中军的营地,同时也是赶紧派出帐下的信使,向都蓝可汉求援。 此外,阿史那思摩也是很有头脑的当机立断,恶狠狠的向大营守卫的部落首领们,命令道:“从现在开始,不许让任何人,靠近我们中军的营地,就算是我们的败兵逃来,也要马上放箭阻止,绝对不能手软!” 同一时刻,看到己方西营,己经化为一片火海,从远处撤来,正在入营期间的突厥军,阿史那那伦部的军士们也是慌了起来来,在他匆忙入营之间,同样出现了巨大混乱。 步行赶来的隋军谢城部,还是没有赶到现场,突厥的军队,就己经自行出现了践踏现象,好在阿史那那伦军的撤退速度颇快,把谢城的队伍,很是拉开了一段距离,所以最终于还是安全撤回了营内,并且立即着手布置北营防御,用乱箭射退了,企图乘机攻营的并州将士。 此时,没能抓到战机的谢城部,已经陷入两难状态,强攻突厥营地实力不足,也是没有把握,可是不进攻的话,又等于是坐视更好的破敌战机流逝,白白浪费帐下的主力将士。 但还好,正当谢城左右为难,束手无策之时,在并洲那些被突厥人,包围城池的方向,却是奔来了几骑与谢城会合,为之人,还正是清石城的隋军将领侯世,同僚之间见面,在互相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侯世知晓这一切之后,于是当机立断的喝道:“从现在开始,你帐下的军队,就由我指挥跟我走,从西面杀入突厥营内,帮助我们的友军,攻破突厥中军,让他们好好瞧瞧我们的能耐!” 说罢,带人出城了解情况的侯世,一边派人回城向城里的文武官员报告军情,一边亲自领了,这一万并州军的偏师主力迂回向西,从已经打开的缺口处,加入前方的战场,不擅长打硬仗的谢城,则是如释重负,赶紧自愿成为侯世的跟班。 俗话说得好,兵牛牛一个,将牛牛一窝,这支并州军偏师的主将,从谢城换成了侯世,指挥这支军队之后,队伍中并不缺乏精锐的并州军的将士,在战斗力方面,也是自然,立即便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杨素他们的计策,还没有完全使出,随着隋军的胜势渐成,之前一直没有动弹的,另外五组突厥假附离,也是己经开始出手了,其中四组手持假金箭分别奔入突厥各营,宣称都蓝可汗中箭将死,命令各个部落的守将,做好弃营撤退的准备,待到再有军令传达,立即全军撤出西陉关以北。 而在听到这样的命令后,早已人心惶惶的各营突厥兵马,当然是更为的恐慌胆怯,上上下下都是无心守营,都只顾忙着收拾辎重粮草,把从大隋土地上,抢来的值钱物件打包装车,或者直接背在身上,士气斗志哗哗下降,直接跌落到谷底。 还有一组假附离,却是最为危险,因为这一支手持金箭令,直接冲上了突厥军队,在清石城城东北面的突厥营地,向刚撤回营内的突厥大将阿史那鲁斯图传令,宣称说是战情紧急,那并洲一带的几个城池的包围圈,已经无法维持,故而命令阿史那鲁斯图,即刻放弃营地,率军向主力大营的北面转移,以免隋军的将士们,切断阿史那鲁斯图归路,突厥勇士没有一人可以逃得活命。 伪造得天衣无缝的假金箭,和突厥营地的危急战情,联手欺骗了阿史那鲁斯图,在验明了金箭、密语无误之后,又看到主力大营的西面,已经化为一片火海,驻地无比危险的阿史那鲁斯图也没犹豫,赶紧下令弃营撤退,人心惶惶的突厥士兵也如释重负,赶紧争相收拾行李弃营西渡,以至于阿史那鲁斯图,在询问何人愿意率军殿后时,都没有一名部将,敢站出来承担这个差使,逼得阿史那鲁斯图,只能是亲自率军殿后。 匆忙撤退的慌乱恐惧下,再加上长孙晟率领右卫军的主力在营外冲击,突厥军队在东面的营地,也是很快告破,实力不足的长孙晟,虽然无法切断突厥军队退路,却也是少不得在突厥营中杀人放火,也是很快就把周围的突厥营地,给化为火海。 在熊熊火光之中,诸路隋军偏师士气如虹,不断向着突厥中军营地挺进,突厥军队兵败如山倒,惨叫惊叫不绝,清石城上的文武官员们,也是在城门楼子上,哈哈大笑,连声说道:“好!好!杀得好!杀光这帮狗突厥,狠狠的杀!” 第470章 并洲决战二十四 这时,城楼之上的其中一人,指着西南面欢呼道:“各位大人!那里有火光,似乎是大帅的主力来了!” 城里的隋军官员们,也是赶紧顺着那人的指点看去,只见突厥营地南面的夜空微红,确实出现了大片的火光,很显然又有军队杀来,那些人都是不由的,兴奋的大笑起来。 他们看到那片火光,其实并不止包括隋军中军的火把光芒,还有那些突厥败兵的火把光芒,周罗候率领四千重骑,顺利的救出了许世绪跟他的部下之后,立即联手再次冲击突厥中军正面,守卫隋军右翼的贺若弼,也是在杨素的命令下,率领帐下左卫军发起反击,打得正面袭来的突厥军队,实在是难以招架,只能被迫退走。 到时,贺若弼再次率军继续进击,猛攻突厥人的左翼,好把战事规模继续扩大。 其实就算是这样,隋军主力也仍然没有把握正面突厥主力,但是突厥大军的主力,却是被自己给打败,看到自军节节后退,自军队伍之中,不断的发出惨痛的哭喊声,突厥军队的士气,本来就已受挫,再听到自军后方火光大作之后,突厥主力的军心士气,也是难免更受影响。 而给突厥军队致命一击的,还是那个大营派来的求援信使,在得知自军西营,已被攻破和中军告急后,都蓝可汗再是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也说什么都冷静不下来了。 怎么办?现在是继续进攻?还是回军去救营地?都蓝可汗此时艰难的抉择道:“现在退兵,这些蛮子肯定会乘机追击,到时候兵败如山倒,我军就输定了,可是继续进攻,一但取下杨蛮子的级扭转局势?还能有这个把握吗?” 都蓝分析的结果,还是毫无把握,因为杨素的麾下,还有大把的兵力可以挥霍,突厥军队就是起来总攻,也没有任何把握攻,破战斗力最强悍的隋军中军,就更别说迅攻破了。 而继续跟这些隋军僵持下去的话,北面的隋军偏师一旦乘势,攻破突厥的中军营地,或者是南下合围,突厥的中军人马,都蓝可汗就是哭都哭不出来了,所以在艰难盘算了片刻后,都蓝可汗终于,还是被自己的恐慌心理打败,痛苦说道:“鸣金收兵!阿史那赫尔,由你率军殿后。” 此时铜锣敲响,正在与隋军激战的突厥军队,也是匆匆掉头撤退,都蓝可汗,也是带头掉转了马头,率领自己的附离亲兵率先撤退,余下的突厥军队,择是纷纷跟上,只有他的爱将阿史那赫尔,只能率领帐下部落的人马负责殿后。 而战情进行到了这一步,杨素要是再不下令总攻,就不配叫做一代战神,在他的一声令下之后,隋军总攻的战鼓声也是敲响,隋军大营前的隋军主力,也是联手冲锋,正在全力追击突厥的主力。 而冲在最前面的人马,正是周罗候的四千重骑,在马蹄隆隆声中,这四千隋军重装铁骑,也是笔直的前进,直接冲向突厥大军的殿后队伍,也是根本无视突厥后军,射来的骚扰羽箭。 未及近身之时,已经武装到了牙齿的四千重骑,再次攻入突厥的军中,炸得突厥后军之中,一阵鸡飞狗跳,再然后就没有任何悬念了,四千重骑直接在突厥后军阵地,狠狠的冲出了一个缺口。 数量更多的隋军骑兵,也是从重骑冲出来的缺口,源源不绝的涌入,接着是隋军步兵杀到,导致突厥后军大乱,阿史那赫尔虽然极力约束,帐下军队死守阵地,却还是招架不住隋军的步骑夹击。 此时军心惶恐的突厥后军士兵,也是纷纷掉头逃命,而随着列队杀来的隋军士兵,跟着骑兵加入战场,突厥的后军也像沙子建筑的碉堡一样,迅速的在风浪中,快速的瓦解消失。 在这里就得为这些突厥后军,说一句公道话,因为他们也不是没有尽心尽力,为都蓝可汗争取撤退时间,至少这阿史那赫尔就仍自带着一队,全由帐下附离组成的亲兵,在那死战不退。 可惜阿史那赫尔,面对的敌人,实在是太强大了,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列队冲来的隋军重步兵,只见他们手中的陌刀,十分熟练上下翻飞,把所有试图阻拦的突厥士兵,给绞成肉碎。 此时这些突厥人,头上还有隋军的羽箭,在不断的落下,这阿史那赫尔身边的少量军队,就算全部有三头六臂,也是招架不住,再当阿史那赫尔,也被一波密集覆盖的箭雨,给狠狠的射穿咽喉之后,突厥的后军也是彻底的崩溃,隋军主力也是继续长驱直入,追击还没来得及,逃出十里外的突厥中军。 在这场追击战中,周罗候的四千重骑,也是再一次冲在最前面,擅长骑射的隋军骑兵,也是紧紧的跟上,以自身的弓箭,掩护那四千重骑冲锋陷阵,后面则是大步急进的隋军将士。 在他们当中的隋军将领们,也是不断的在军中大吼道:“快、快、一定抢在突厥军队,入了他们的大营之前,追上他们告诉前面,不用吝啬我们的羽箭了,即使是全用光了,也是没有关系!” 还好,这四千重骑与隋军的轻骑兵,也是紧紧咬上了突厥的队伍,突厥的军队才刚撤到营前,就己经不惜代价的全力冲锋,不给突厥军队从容回营的机会,给杨素的主力军队,争取到了不下一柱香的宝贵时间。 杨素这才得以率领着隋军的主力,追上突厥的主力,并且立即投入步兵,猛冲拥挤在大营门前的突厥军队,为乘胜杀入突厥营地,奠定了坚实基础。 杨素这道命令,在隋军将士猛攻入营突厥时,杨素这才抬起头来,仔细观察突厥营地情况,结果不看,一切还好,因为他这一看之下,高兴道:“不错!我们已经打到,突厥中军营地边上了,大局已定。” 第471章 并洲决战二十五 此时隋军的偏师,确实已经打到突厥中军营地的边缘了,为隋军诸路偏师打前锋的,仍然还是成千上万的突厥败兵,看到已方的败兵冲来,守卫中军营地的突厥士兵,只能是毫不留情,马上放箭逼迫那些同伴回头,可是突厥败兵,早己是哭喊震天。 这些突厥败兵,在进退无路之下,在自军的弓箭和隋军的刀枪面前,死伤更是惨重,但是对于隋军将士们而言,因为突厥中军的密集羽箭,和前方突厥败兵的阻拦,隋军的这些偏师,也是很难尽快杀入突厥中军,彻底的奠定胜局,多多少少也是浪费了,不少宝贵的彻底破敌时间。 关键时刻,清石城主将侯世,也是率领着那两万并州军,赶到了来到战场,在大概观察了一下,此时战场形势后,韩世却是十分直接的用刀一指,便是率领这些并州隋军,取道突厥大军的西南部,冲击突厥大营的前营后方,结果这一手,也是马上取到了立竿见影的奇效。 因为西南部的突厥营地,是早就被突厥的主将,给调空了兵力的,此时突厥营地里的少量军队,根本无法阻挡,此时这些突厥留守的人马,被侯世给带人轻而易举的穿插而过,径直杀入了前营,然后直冲营门,去接应杨素的主力。 原本还在前营,负隅顽抗的突厥人马,也是顿时大乱。 此时这些突厥人马,由于害怕腹背受敌,包括都蓝可汗,都是赶紧拔马逃回中军营地,在突厥败兵冲垮前营大门,蜂拥入营的时候,隋军的主力人马,也是乘机杀入前营,直捣突厥中军营地。 长孙晟与他的右卫人马,在远方看到侯能的旗号,与他所造成的战绩,长孙晟也是楞了一楞,这才惊讶的说道:“这些并州人马,可是真的历害,一个弧形冲锋,便是直接杀进前营,接应我等,更是帮我等打破前营僵局,如此精妙战术?果真乃是精锐!” 在侯世领着侯能,与他帐下的人马,由西至南的右钩拳奏效的同时,绝对不算什么鱼腩之军的隋军偏师,也是在正西战场,寻觅到了他们的突破口。 因为也不知道,是那个突厥败兵,碰上了那个在中军营地里,当上将领的亲戚,有一个突厥基层的将领,为了一个或者几个同伴,能够逃回相当安全的中军营地,竟然让麾下的士兵,故意暂缓放箭,想要放纵这几个突厥败兵,靠近他们的栅栏。 可是在战场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有时候对自家同伴的仁慈,也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次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因为就他们这么一个小小的放纵,顿时就酿成了,远无法弥补的后果。 因为那一大匹突厥败兵,看到那几个同伴,能够靠近中军栅栏,得以获救,那些被突厥弓箭,和隋军的刀枪箭羽,给杀得走投无路的突厥败兵,就像是被困的洪流,终于找到了一个倾泻口,一下子就全部扑了过来,冒着被捅死砍死的危险,疯狂的攀爬栅栏鹿角。 而更多的突厥败兵,则是推着前面的同伴,让他们去直接撞击拒马鹿角,撞击护营栅栏,营内的突厥守兵,发现情况不妙,刚想集中弓箭覆盖阻止之时,他们前一排栅栏,已经轰然倒地,突厥的败兵们,如同洪水决堤一般,疯狂的涌入营内。 如今,终于轮到突厥的中军营地,跟着一起倒霉了,因为汹涌入内的败兵人潮,在转眼之间,就己经扯倒了无数军帐,撞翻无数辎重车辆,更是将列队迎击的突厥中军的队伍,给冲得是七零八落。 在他们身后的隋军将士们,也是乘机杀入营内,见到突厥人就杀,见帐就点,疯狂杀人纵火,给突厥中军的营地,制造恐慌和混乱,再当都蓝可汗冲回中军营地时,中军营地西面的局势,已经是无法收拾。 此时敌我双方,都在对时间展开了追足,而对于突厥都蓝可汗而言,时间就是比黄金还要宝贵,此时都蓝可汉,也是顾不得,和留守营地的将领们说话,都蓝可汗马上派出大量的附离亲兵,手持自己的汗帐金箭令,飞奔至突厥的各个部落传令,命令各个部落的守军,立即出兵来救中军,先顶住各路隋军的穷追猛打,再考虑如何退回西陉关以北。 而且战事己经进行到了这一步,都蓝可汗也是不敢期盼,什么反败为胜了,只求能够打退隋军进攻,多保住一些本钱回草原,那么就阿弥陀佛了。 也是直到把传令附离,派了出去之后,都蓝可汗这才听到阿史那思摩,惊讶的向自己问道:“可汗!您不是被隋人的流矢,给射中右眼,负了重伤么?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都蓝可汗闻言,没好气的大骂道:“放你娘的屁,谁说老子中箭重伤了?你是巴不得我早死,你好谋朝篡位是不是?” 阿史那思摩听了这话,赶紧失口否认,又赶紧解释道:“可汗!思摩不敢有那个心思,我刚才听一些斥候报告的,他们在军中听到传闻,说可汗你被流矢射中,伤得很重,我们还万分担心,既然可汉没事,看来那些传闻,都只是谣言!” “等这仗打完了,我们就把那些乱穿谣言的废物,都找出来,全部装进麻袋,用马群给踩死!”都蓝可汗大吼了一句,也是不再理会这条谣言,赶紧又去观察战场形势。 此时双方的战局,已经是更加的恶劣,穷追不放的隋军主力,已经攻到了中军营地正门前,那些突厥军队,虽然仍是在拼死抵抗,可是隋军的将士,却也是猛攻不止。 此时那些身穿铁甲的隋军重步兵,把突厥的营门,给冲得摇摇欲坠,同时西面入营的隋军偏师,也是在迅速向着正门挺进,试图里应外合接应主力入营。 都蓝可汗无奈,只得赶紧派兵坚守西南角,切断隋军会师道路,同时也是组织所有中军队伍西进,好阻拦隋军的偏师,继续向突厥中营的腹心挺进。 第472章 并洲决战二十六 还好,在此关键时刻,之前退到了北营的突厥人马,阿史那那伦此时,也是率军从北面赶来增援,在与都蓝汉见面之后,阿史那那伦当然也是惊叫了一声,可汗你不是中箭,受重伤了么? 都蓝可汗则也是大骂了一句放屁,那是谣言,然后赶紧命令,阿史那那伦率军增援营地正面,要求阿史那那伦,无论如何都要挡住隋军主力,为其他营地的人马,多争取一些时间。 但是他的命令,还没有说完,正门那边却是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那正是营门倒地的声音,此时隋军的主力人马,正在蜂拥入营,守卫营门的突厥士兵,也是只能狼奔兔突,逃得到处都是。 都蓝可汉见己方的大势已去,他也是别无选择,只能更改命令,于是大吼道:“传令各军,全部向我的金狼旗靠拢,且战且退,缓缓退出这个营地,等待援军前来会合,阿史那那伦,由你率军殿后,负责应付蛮子的主力!” 此时自突厥西营,被隋人攻破之后,突厥中军的营地,也是迅速的化为了一片火海,烈火熊熊,浓烟滚滚,两路入营的隋军的将士,也是长驱直入,分进合击直捣都蓝可汗的金狼旗所在,活捉都蓝贼酋的口号,更是此起彼伏。 至于突厥的人马,则是军心慌乱,突厥的将领们,再是如何的努力,约束帐下的队伍,也是无法制止军队中的混乱,与逃亡现象,继而带动更多的突厥队伍,出现混乱和逃亡,惊惶到了极点的突厥士兵,在火海之中,也是逃得到处都是,阿史那那伦带来的援军,也是受到这种恐慌场面影响,战斗力更是大减,刚与隋军的主力人马,接触之后,马上就是出现了败退迹象。 而兵力雄厚的突厥军队,也是并非没有,重新稳住阵脚的机会,当然前提就是,其他营地的突厥军队,能够及时赶来救援,然而让都蓝可汗绝望的是,除了阿史那那伦,这支援军及时赶到之外,其他营地的突厥军队,竟然没有一兵一卒赶来救援。 同时西陉关的方向,升起的火光,也是让都蓝可汗,更加心惊肉跳,猜不到那个咽喉要地,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而越乱越见鬼,偏偏就在此时,又有突厥的斥候飞奔来报,奏道:“启禀可汗,大事不好,我们在清石城东面的军队,突然全部弃营而逃,都是逃向了西陉关的方向!” 都蓝可汗闻言,更是难以置信的吼叫起来道:“什么?我们在清石城,东面的军队己经全跑了?这怎么可能,难道那里的将领,都己经叛变了吗?” 此时在场的突厥贵族没有一人,能够回答都蓝可汗的问题,相反倒是隋军主力,已经把阿史那那伦,给打得难以招架,西面杀来的隋军偏师,也是杀到了距离金狼旗,不到两百步的位置。 都蓝可汉见情况不妙,又知道北营军队,已经被人给调空,都蓝可汗如今别无选择,只能是赶紧带着军队逃往西营,去与那里防范,清石城周围守军的突厥军队会合,于是直接扔下了自己的金顶汗帐,也扔下了中军营地里,堆积如山的粮草牛羊,金银布帛,还有无数抢来的隋人女子、与其他的人口。 由于都蓝可汗带头败退,军心已经混乱的阿史那那伦的部落,也是再也支持不住,三下两下就被隋军的主力,给打得粉碎,阿史那那伦和他麾下的千夫长们,己经无法约束队伍,只能眼睁睁看着,帐下的士卒们四散逃亡,然后带着身边的队伍,跟上都蓝可汗,一起逃逃进了东面营地,隋军的将士们,也是继续齐头并进,穷追猛打到底,与此同时,活捉都蓝贼酋的声音,也是更加猛烈。 此时,就算这些突厥人,逃进了他们的东营,也只是死刑延期执行而已,因为汹涌入营的突厥败兵,己经再次冲垮东营的营防工事,惊慌失措的东营突厥军,也注定无法拦住隋军追兵。 都蓝可汗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把东营的兵马,尽可能的带在身边,带着他们一起弃营逃命,向着西陉关逃窜,为自己增加一些在逃亡时,能够稍微抵挡,隋军追兵的炮灰而已。 不过再次让都蓝可汗,暴跳如雷的是,突厥东营这边的军队,早就已经逃跑大半,余下的军队,也是根本不听指挥,乱糟糟的只是往北面逃命,根本不愿留下来,给都蓝可汗充当炮灰。 如今的他们,所做了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赶紧逃出这个营地,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都蓝可汗才发现自己的几十万突厥大军,早已彻底大乱,即便没有受敌的营地,也是火头四起,打着火把成群结队,逃命的突厥队伍到处都是。 他们三两成群和独自逃命的突厥士兵,更是逃得漫山遍野,处处可见,见此情景,都蓝可汗的脸色苍白之余,也是难免是满头的雾水,心道:我的大军,怎么会败得这么快?怎么会败得这么奇怪? 当然,如果都蓝可汗,得知所有的情况之后,在知道,有一些附离,拿着金箭令牌四处奔走,以他的名誉,命令所有的突厥军队弃营逃命,那么始毕可汗,肯定就不会这么奇怪了。 与此同时,杨素也终于在追击战中,做出了一个战术调整,向在战场上碰面的长孙晟,吩咐道:“长孙将军!如今并州一代的那些城池之围,已经全部解除了,你带领本部人马,去向他们说,让他们出城增兵我们。” 这时,杨素又在追击战中,颁布了一道新命令,命令隋军的主力,向西陉关的关道西面开阔处行进,又派人传令谢城、长孙晟、侯能、侯世等将,命令他们继续追击突厥,继续从背后向突厥军队施加压力。 而听到了这个命令之后,长孙晟等人难免都有些吃惊,于是赶紧的说道:“大帅!我们的主力,会迂回到关道西面,这不等于是给突厥军队喘息的机会吗?为什么不全力追杀到底?” 第473章 并洲决战二十七 杨素此时,也是飞快的答道:“我要把这些突厥人,往东面的方向赶去,因为这些突厥人,突在是太多了,我们一时半会之内,肯定也是杀不光这么多突厥人,只有把他们赶入东面天牢之地,才可以一口一口的,把他们给吃光。” 长孙晟很是不放心的问道:“大帅!那西陉关那里怎么办?如今西陉关,仍然还在突厥人的手里,那些突厥主力,可是还可以往西陉关的北面,逃命啊?” 杨素却是轻松的笑道:“至于西陉关那边,我们也是不用担心,因为我已经安排了,韩家那小子与他帐下的军队,抢占西陉关南面的狭窄关道,此时那些突厥人,是过不去的。” “就韩将军帐下的那一万人马吗?”长孙晟等人,也是再次傻眼,再看看前方的庞大敌军人群,长孙晟与张须陀等人难免更是担心,纷纷言道:“大帅,韩将军他们不过万余人马,能拦得住这么多,狗急跳墙的突厥军队吗?” 杨素闻言,却是放声大笑,又是催促道:“那里我们就交给韩家小子了!快,我们往西陉关西面去,到那里重整队伍,休息一下,吃饭喝水,然后再发起进攻。” 长孙晟等人,也是双双拱手应道:“诺!” 杨素此时领着隋军的主力,和长孙晟的右卫隋军一路穿插,很快就来到了西陉关路口的西面五里处,杨素一边让帐下的军队,迅速集结整理队形,一边让士兵们,进食于粮饮水,补充他们的体力。 而与此同时,那些突厥败军,却是早已拥挤在了,狭窄的关道路口处,侯世与侯能和谢城率领的隋军偏师,也是仍然在揪着,突厥败兵的屁股后面,正在穷追猛打,战情益发激烈,天色也逐渐开始微明。 “奇怪?怎么还没有动静?”杨素他们一边匆匆喝着水,一边都是在留心关道的情况,结果让杨素,颇为奇怪的是,关道那边,除了烈火冲天之外,却始终没有传来,双方战斗的声音。 杨素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登上高地,查看情况的隋军斥候回来禀报,说是西陉关的关道,有一堵巨大的火墙,己经堵住了突厥军队,突厥大军正在灭火,杨素与长孙晟也是顿时笑了起来,长孙晟开口说道:“不错,不愧是将门虎子,放火制造火墙,那么也可以,暂时堵住这些突厥人,他们也就可以争取到,更多的部署时间了。” 在杨素与长孙晟几人,笑完之后,杨素又是赶紧叫来了周罗侯,等四千重骑的将领们,开口吩咐道:“一会重新开战后,你们继续是先锋,记住全力冲击,都蓝贼酋的金狼大旗,本帅这里还有四千匹骏马,你们全部领去,换马骑行。” 周罗候等将赶紧答应,此时前方的官道之中,却是突然传来了嗡嗡嗡嗡的声音,在听到这道声音之后,杨素笑得更加开心了,说道:“他们终于接手了。” 正如杨素所言,同一时间的西陉关南面关道内,潮水一般涌入关道的突厥军队,也是正在与韩世谔他们交战,他们在心惊胆战的同时,无数的突厥士兵,还在叽里呱啦的惊叫道:“他们的羽箭是怎么回事,怎么威力怎么强大,我们的铁甲,居然会挡不住?” 本来,看到隋军的重步兵,固守住了这条狭窄关道,突厥的军队,见此情形,还派出了他们为数不多的披甲兵,组成人马列队前进,妄图凭借的身上铁甲,抵挡隋军弓箭,和隋军重步兵的丈长陌刀,结果当这些披甲兵,列队而上后。 虽然他们挡住了隋军将士,那些抛射过来的羽箭,但是当他们刚冲进隋军阵前,不到五十步内后,隋军队伍中的那些强弓与硬弩,似乎威力强大了许多,因为他们前排的突厥披甲兵,居然是接二连三的惨叫倒地,胸前鲜血飞溅,被那武器,给直接洞穿了,他们胸前的铁甲。 此时这些突厥士兵,再是急于逃命,也是难免鸡飞狗跳,连连后退,导致突厥军队在狭窄关道上一片大乱,无法立即对隋军拦截阵地的人马制造压力,同时也是给隋军的主力休整再战,争取到了无数的宝贵时间,同时也是让,始终无法冲入关道的突厥军队,更加的混乱惶恐,索性不进关道,掉头逃向了东面的开阔地。 与此同时,西陉关的关城之内,也是已经燃起了火头,那些被伪令欺骗的突厥狼骑,此时急于撤回西陉关之北,西陉关的突厥守军,却是因为没有收到命令的缘故,不敢在深夜之中,打开关门放这些突厥狼骑们出关,坚持要突厥狼骑,出示都蓝可汗的命令。 此时突厥人的两军,在西陉关僵持许久不下,而随着左侯卫的隋军进驻关道,和突厥军队的全面大败,这些突厥狼骑,也是更加慌张的想要出关,与主力失去联系的西陉关,守关的突厥将领,也是继续不肯。 结果这一切的一切,就是彻底惹恼了,这些生性抱团的拓羯胡兵们突厥狼骑,驻扎在关内的一千突厥狼骑,突然发难,杀死关门守军,打开关门让他们的同伴入内。 那些突厥守军,在慌忙迎战之间,也就和突厥狼骑打成了一片,不仅没能出兵接应他们的都蓝可汗,还导致了西陉关的内部火头四起,导致西陉关内的一片大乱。 此时,并洲一代的天色已然微明,稍做休整的隋军主力,已经不必再需要火把照明,在听到关道内嗡嗡声再起,韩世谔也是重新上马,指挥帐下的军队集群冲锋,直接冲击突厥败兵的侧翼,还把目标直接指向了都蓝可汗的金狼旗。 杨素更是放声大吼道:“将士们!现在为并洲十七城同胞,报仇的时候,己经到了,杀啊!活捉都蓝,杀光突厥人!” 第474章 并洲决战二十八 此时雄壮的隋军威武!大隋必胜!这两句口号,在隋军主力的军中回荡,此时担任前锋的隋军重骑的队伍身后,正是杨素的中路帅旗,此时,那杨字帅旗,正在迎风飘荡,中路隋军的精锐,也都是尽出,隋军的将领们,各率帐下骑兵左右护定,在他们身后的步兵,也是紧随其后,排列出一个接一个的整齐方阵,高唱着口号,大步向北开拔,顿时旗帜如林,刀枪似海。 看到如此雄壮的隋军队伍,向己方的侧翼杀来,在两军未及接战之时,首当其冲的突厥士兵,就已经吓得土崩瓦解,自行崩溃,成群结队的逃命,和己经自行溃散的突厥军队,正在接二连三的上演。 此时仍然还在大吼大叫,逼迫帐下的军队,冲进关道的都蓝可汗,也是吓得面如土色,在不甘束手就擒之下,都蓝可汗干脆亲自率领身边,还能指挥的军队,就向着隋军的主力,发起了猛烈的冲击,甚至还喊出了,谁拿下杨素的首级,就封谁小可汗的口号。 哇哇怪叫的突厥军队,正在乱糟糟的迎面冲来,队列整齐的隋军主力,却是毫无顾忌的反冲迎上,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决战,也是在西陉关路口展开。 此时隋军的士兵,与突厥的士兵,在金黄色的朝阳光芒下吼叫喊杀,滚爬跌打的厮杀,都是用各自冰冷的刀锋,割穿对方滚烫的鲜血,用尖锐的枪矛,刺穿对手宽厚的胸膛,刀枪之间互相碰撞出激烈的火星,冒着热气的鲜血,喷溅在灰黄色的土地上,把并洲的黄土地,泼得赤黑赤红,两军士兵的尸体,更是横七竖八,铺满了整个阵地。 此时败局铸定的突厥军队,不过是最后的回光返照,随着激战的持续,也随着隋军偏师的人马,逐渐杀散突厥殿后军队,加入战场之后,******的军队,也是注定了再次大败,那怕是都蓝可汗,也是无法再控制,他的军队里的牧民控弦。 此时,有些绝望的突厥士兵,纷纷掉头向东逃命,后面没有加入战场的突厥各军,也是早就逃得漫山遍野,还几乎都是逃向了东面死地,最后很快的,都蓝可汗的身边,就只剩下了区区一千来名,最忠诚可靠的附离近卫,其他的突厥军队,则是纷纷远离始毕可汗,不敢再留在金狼旗下,成为隋军主力的重点冲杀目标。 看到已经逐渐合围自己的隋军队伍,和那些纷纷逃命的突厥两翼队伍,都蓝可汗绝望的下令道:“没办法了,我们撤兵,向东面方向走。” 由都蓝可汉下令过后,突厥大军的绝地大逃亡,终于开始了,仓促掉头的突厥附离们,都是紧随在都蓝可汗的身后,策马全速冲向东面,后面以四千重骑为首的隋军骑兵,也都是紧追不舍,至于活捉都蓝可汗的口号声,更是此起彼伏。 可惜这也只是一句口号了,因为都蓝可汗,胯下的汗血宝马速度极快,不要说隋军骑兵追不上,就是那些突厥附离的战马,也的难以追上,所以在匆忙逃命之间,都蓝可汗也逐渐的越众而出,冲到了面对东方开阔处的队伍最前列。 只听“呼”的一,凌厉的刀风,突然从都蓝可汉背后传来,正在策马的都蓝可汗,反应也是迅速,在他下意识的低头间,头上金盔和一片带血的头皮,也是飞上了半空,然后不等都蓝可汗,和周围的附离亲兵反应过来,只见一匹白马,已经擦身冲过,反手一刀又是削向都蓝可汗的胸膛。 在这关键时刻,只听嘶的一声,都蓝可汗胯下的汗血宝马,也是极通灵性,突然扬蹄抬起,帮助都蓝可汗,躲过了这致命一刀,可是那匹汗血宝马,却是把自己的脖子,给暴露在了刀下,被一刀割破马喉,顿时血如泉涌,汗血宝马吃痛狂奔,眨眼间就是脱离突厥军队,那匹白马却逃向了左面,懊恼的吼叫声,也是立即传来,大喊道:“畜生胆敢坏我大事!” “可汗!可汗!”那些忠心附离亲兵,也都是惊叫着,全都追赶都蓝可汗,头上鲜血淋漓的都蓝可汗,则是赶紧扭头去看那匹白马,也是顿时看到,那匹白马上的骑士,竟然是一直跟随自己的左右亲卫。 “狗东西!胆敢背叛于我!”在都蓝可汉吼叫大骂着,被重伤失控的汗血宝马,硬是载着都蓝可汉,足足冲出了七八里路,那匹颈动脉被割断的汗血宝马,终于是血尽倒地,在他摔倒之间,还用惯性把都蓝可汗,给摔了出去。 它这一摔,可是把头顶重伤的都蓝可汗,给摔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许久都是站不起身来。 此时在他后面的突厥附离们,则是足足过了半柱香之后,才赶到现场,然后勒住战马,七手八脚的把都蓝可汗搀起时,后面的隋军重骑与普通的骑兵,已然杀到他们的后方。 突厥附离们,刚想掉头迎战,谁知在隋军骑兵的队伍之中,却是飞出了几千支羽箭,如同下雨一般,杀得这些匆忙迎战的突厥附离们,一下子就是损失惨重,在一片大乱过后,那些受惊的突厥战马,还载着许多附离狂奔,纷纷远离战场,导致都蓝可汗身边的士兵更少。 隋军的羽箭,接二连三的飞入突厥附离人群之中,那些忠心耿耿的突厥附离们,虽然仍在拼死保卫着都蓝可汗,但是他们骑乘的战马,却是受不了这样的惊吓,这才导致他们的队形不战自乱,那些集团冲锋的隋军将士,则是长驱直入,距离都蓝可汗的金狼旗,也是越来越近。 此时头顶重伤的都蓝可汗,两次试图上马都没成功,当第三次好不容易在附离的帮助下,骑上战马的时候,百十余支羽箭,却是落到都蓝可汗的旁边的近处,把都蓝可汗身边的附离们,给杀得一片大乱,都蓝可汗也是再度被摔下战马。 第475章 并洲决战二十九 在这生死关头,耳朵己经产生嗡响的都蓝可汗,却是爆发神力,居然自行站起,更是自行爬上了马背, 不料,他的这一番举动,被领着斥候营的张须陀,给远远的发现了,只见他舞着一根长枪,在敌群中纵马奔驰,俨如猛虎入羊群,在他前方的突厥骑兵们,却是挨着便死,碰着就亡,杀得血肉横飞,身边横尸累累,血流成河。 此时,男儿竞功的热血,在他的胸中沸腾,只听他大喝一声道:“弟兄们,随我抓胡酋立功!” 此时的他挥舞长枪,带领自己的手下,向着突厥骑兵群中杀去,此时突厥骑兵已如惊弓之鸟,他们丢盔卸甲,在茫茫的草原上漫天逃命,已经没有任何抵抗的意志。 张须陀此时长枪翻飞,横刀出鞘,槊挑刀劈,率领同伴们,硬是杀开了一条血路,他帐下的那些军士们,也是不知不觉出现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并肩作战,杀得这些突厥骑兵们,人头滚滚、尸横遍野。 张须陀此时杀透重围,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了身着金盔金甲的都蓝可汗,在百余铁甲亲卫的护卫下,亡命奔逃,但他的铁甲骑兵,保卫实在是太过密集,他们这样杀进去,同伴必然会有死伤。 张须陀心念一转,他挂上长枪,张弓取箭,从斜刺疾冲,六十步外拉弓,一箭又是射向都蓝可汗,由于他的弓力极为强劲,而都蓝可汗因为已经受伤,所以没有防备,就被他这一箭,给射透后背铠甲,血光迸溅,都蓝可汉发起一声惨叫,再次翻身落马。 张须陀大喜,挥舞长枪猛扑而去,边跑边喊道:“胡贼,留下来吧!” 都蓝可汗的附离亲兵们,见自己的可汗,居然再次中箭落马,均是吓得魂飞魄散,几名亲兵拖起他便就想逃,另外十几人大吼一声,向着张须陀杀来,张须陀挥枪迎战,也是变得神勇无比,霎那时间,便是将这其中的六人,给挑翻下马,其他人吓得心裂胆寒,调头便逃。 就在此时,张须陀眼角的目光闪过,只见都蓝可汗身边的亲卫千夫长,居然骑着一匹神骏战马奔回,那是一匹火红色战马,这名千夫长是为了取回落地的金狼头大旗,只见他胯下战马神骏,马速极快,一个漂亮的铁板桥,就刷地抄起大旗,疾奔而归。 张须陀此时再想张弓搭箭,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见他不假思索,挥臂将手中长枪,奋力狠狠的投掷而去,他那长枪在空中,划过一道黑色的弧线,顿时穿透了突厥千夫长的后心,千夫长惨叫一声,竟被钉死在地上。 张须陀也是借着马势疾冲,他一跃而起,在空中抓住了尚未落地的大旗旗杆,稳稳落坐在那千夫长马上,他拔出长枪,仰天长啸,高举着突厥可汗的金狼头大旗,在迎风向都蓝的方向飞驰。 而这时,己经重伤的都蓝可汗,在那些附离亲兵们的帮助下,又是再一次的上了马,可是不等都蓝可汗夹马冲锋,一根长枪,却是已经横扫而来,直接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右臂上,把他的右臂直接打顿,也把他直接砸下战马,然后不等放声惨叫的都蓝可汗,回过神来,张须陀长枪的枪尖,已经指住了他的面门,都蓝可汗听不懂的声音,也随之传入耳中,微笑说道:“都蓝贼酋,我们大帅叫我们记住你的模样,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都蓝可汉看着面前,还在滴着红色鲜血与白色脑浆的长枪,都蓝可汗,终于大声喊出了,自己会得不多的汉语句子的其中之一,那就是投降!我投降! “抓住都蓝贼酋了,抓住都蓝贼酋了,我们抓住都蓝贼酋了!” 此时在清石城一代的战场上,听到此起彼伏的隋军将士的欢呼声,一直都在策马冲锋的杨素,这才勒住了马头,安排了帐下的将们,前去接应正在凯旋而归的四千重骑,在命令军队停止冲锋就地整队,然后便是翻身下马,直接一脚踏在尽是鲜血残骸的土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心中翻来覆去,就只是一句话,那就是终于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封伦等隋军文武们,也都是纷纷下马,争先恐后的向杨素道喜祝贺,满身满脸尘土烟痕的杨素,当他们看到杨素这副疲惫模样,这些隋军文武将领们,都是忍不住对杨素,内心充满了敬重。 片刻之后,其他的隋军队伍,也是纷纷赶到了现场,在听说张须陀竟然生擒到了都蓝可汗,隋军的队伍之中,也是顿时响起了一阵,接一阵的如雷欢呼,更是有着无数的隋军将领,走到了杨素的面前,把杨素给团团包围,争先恐后的向他道贺。 杨素此时,有些无力的说道:“诸位将军,我们先行整队吧,把我们的军队集合起来,休息一会后,一会我们就有热饭吃,本帅已经命令了后军造饭北上,后军也会接替我们的扫尾工作。” 在场的隋军众将领们,闻言都是纷纷答应,赶紧各自散去整队集结。 不过相对于他们,还有一些隋军,却是不能休息,因为此时扫尾战还在继续,最激烈的地方,也仍然还是西陉关南面的关道战场,乘着隋军主力,去追杀都蓝可汗的机会。 阿史那吐利此时率领着一支,勉强能够保持编制的突厥军队,凭借狭窄地形,暂时挡住了其余隋军的追击,继续猛冲前方的韩世谔左侯卫右军的防线,在那些拓羯胡兵突厥狼骑成功冲过西陉关后,西陉关的突厥守军,为了将功赎罪,同时为了接应他们的可汗逃命,也算是倾巢而出,南下猛攻隋军阵地,妄图与阿史那吐利部,南北夹击韩世谔。 只是很可惜的是,这些突厥军队,再是如何的狗急跳墙,都是逃脱不了他们,已经不幸碰上了隋军之中,最能打硬仗的韩世谔的右卫军。 第476章 并洲决战三十 韩世谔麾下的厚土营与兴武营的将士们,此时陌刀翻飞,就如同是两道铜墙铁壁一般,死死的拦住了,南北对冲的突厥军队,在他们宽长锋利的陌刀,那一起一伏之间,动辄毙敌伤人,将仓皇来袭的突厥步骑兵们,给杀得马死人亡,开膛破肚,再加上又有其他军士的弓箭、连弩为他们做掩护,这些突厥军队,也就这么注定了,无法突破右卫隋军的拦截。 激战许久之后,当右军隋军面前突厥士兵的尸体,堆起来足有半人多高时,也当隋军弓、弩兵的箭羽,即将用尽之时,隋军的主力部队,终于腾出手来回援韩世谔他们。 当长孙晟率领的右卫人马,率先杀入狭道,长孙晟身先士卒,双手各提一把铁鞭狂冲猛打,鞭鞭都是开山破石,直把拥挤在狭道上的突厥士兵,给打砸得筋断骨折,脑浆迸裂,后面的右卫隋军,也都是紧紧跟上,纷纷挥舞刀枪斧锤,把这些突厥士兵,给打得粉身碎骨,尸横满地,突厥军队拥挤在狭窄关道上进退不得,哭喊震天,死者降者无数。 见情况不妙,很多的突厥士兵,都是只能扔下自己的战马,纷纷登山逃命,右卫隋军推进的速度也是更快,阿史那吐利见突围无望,也只好是放弃了战马,带着几个亲兵,准备翻山越岭逃出战场。 结果随着阿史那吐利这么一走,突厥军队彻底崩溃,突厥的士兵们不是弃马逃命,就是直接跪地投降,偶有几个负隅顽抗者,也是在转眼之间,就被隋军的士兵,给立威似的剁成肉酱,随着右卫隋军的长驱直进,再与韩世谔的左侯卫成功会师,那些从西陉关杀来的突厥人,也都是匆忙掉头逃命,长孙晟更是率军穷追不舍,乘势夺回西陉关,正式彻底的切断了,突厥军队的北逃大路。 顺便说一句,这些翻山越岭,逃过西陉关和其他翻山逃亡的突厥,还有之前强行越过西陉关的突厥狼骑们,就算是过了关,也不等于安全,因为在关外的不远处,照样还有死亡的威胁,在等着他们。 因为在西陉关的北面不远处,还有大隋西路军的主将,燕荣率领的西路军的八万隋军主力,在等着他们,要是在以往,西路军实力不足的八万隋军,在面对突厥主力的时候,确实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如今收拾这些,如同丧家之犬的突厥败兵,那可就是绰绰有余。 当攻占西陉关的消息,传到杨素的面前时,各路隋军也已经基本集结完毕,杨素也这才得以察看,各路隋军的大致全貌,每一路隋军的将士们,损失都是不小,而且每一名隋军将士,也都是满身尘土没身血,无数的隋军将士的脸上与身上,还带着烟熏火燎的痕迹,疲惫的神态挂在将士脸上,低低的受伤呻吟声,在队伍中此起彼伏。 杨素看着他们,高声喊道:“将士们!你们辛苦了,靠着你们的英勇作战,奋力杀敌,也靠着无数阵亡将士的抛头颅洒热血,关乎我们大隋王朝生死存亡的这一仗,我们打赢了,突厥蛮夷的在并洲一带的包围圈,已经被我们砸得粉碎,那些突厥军队,更是被我们打得死伤惨重,突厥的可汗都蓝,也被我们生擒活捉,我们的牺牲,我们辛劳,终于获得了回报!” 在场的隋军将士们,都是齐声高乎道:“大隋万岁!隋军威武!” 杨素摆了摆手,止住他们,提高声音大声说道:“现在并州一代的百姓们,都已经平安脱险,你们的赏赐,自然会有朝廷颁,但是在此之前,本帅必须要替大隋北疆的百十万子民百姓,向你们道个谢,谢谢你们的牺牲与付出,这一仗,我们重创了******元气,至少在十年之内,我们的北疆百姓,不必再担心这些草原强盗的袭扰与抢掠,我们如果再继续努力,把已经被我们赶进东面死地的突厥强盗们,给杀光或者宰绝,那么在二十年内,我们大隋的北疆百姓,都可以享受到,你们为他们打出来的太平天下!” 说罢,杨素又向全军将士稽首,重重一拜,中路隋军队伍之中,也是顿时响起了喧哗声,包括许多的隋军将士,都是大喊道:“大帅,我们不辛苦,您才辛苦” 杨素看着他们,也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大声说道:“将士们,开拔!” 杨素此时又是下令,将后军分为两队,一队打扫突厥营地,腾出营地让主力战兵们,可以尽快休息,一路继续扫荡战场周边的残敌,侦察突厥败兵情况,隋军的后军依令行事,迅接过战场收尾工作,隋军主力则是随着,杨素赶往清石城外。 在无数人战号声中,伤痕累累的中路隋军,尽量保持着严整的队伍,跟随在杨素的勤王帅旗之后,大步走向并洲一代的城池里。 开皇十七年春天,中路军的主将杨素,率二十万隋军士兵,在并州以北迎战,******都蓝可汗的三十万大军,杨素放弃他的传统战法,以骑兵对骑兵,以二十万隋军,大败******的三十余万大军,前后斩敌近十四万人,活俘五万余人,******大军哀嚎痛哭而去,都蓝可汗在乱军之中,身受重伤被俘,他那金狼头可汗大旗被夺,这是******大军的第一次惨败。 而在隋军的大营内,到处是一堆堆猎猎篝火,主将杨素下令,宰羊三万只,搬出美酒万坛,犒赏三军,二十万隋军将士,都是兴高采烈,尽享胜利的喜悦。 在可容纳千人的大帐内,杨素在为数百名有功将士,举行盛大的庆功大宴,立下战功的将士济济一堂,肉山酒海,热闹喧天,杨素的心情极为欢畅,因为这也是他十几年来,打得最痛快的一仗,斩敌近十四万人,而隋军只死伤不到两万,如此悬殊的伤亡对比,足以使他名垂史册。 第477章 名扬天下一 在杨素身边不远处的,就是此次大战突厥的功劳席之位,第一个便坐着张须陀,因为他箭伤都蓝可汗,并且夺下金狼头大旗,更是活足于他,立功巨伟,使在场的隋军将领,都是不由扬眉吐气一番。 杨素举起酒樽,大帐里霎时间安静下来,只听杨素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大帐内回荡道:“各位将士!我们这一仗打出了,我们大隋帝国的军威,这是三军将士舍身杀敌的功劳,在我们欢庆胜利之时,我们也不应忘记为国捐躯的弟兄,我提议这第一杯酒,敬给我们阵亡的将士们,愿他们在天之灵安息。” 说完,杨素缓缓将酒倒在地上,数百将士了,也纷纷跟随主帅将酒洒在地上,韩世谔也是想起了,自己麾下阵亡的那些将士,他们那一张张脸嗙、一个个活生生的军士,他们已经无法和他,共享此时的胜利,令他的心中不胜悲思,默默将酒倒在地上,默默说道:“我会去照顾你们的父母妻儿,都安息吧!” 这时,杨素又举起了金狼头大旗,对着众人高声又道:“这就是突厥可汗的王旗,甚至包括活捉******的都蓝可汗,另外发现敌军主力,探查敌情,使我们应对有术,这些功劳堪称此战第一,我的第二杯酒,就要敬给这位立下第一功劳的斥候营的都尉。”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着张须陀投来,在战场上,很多的隋军将士,都是看见了这位高举金狼头大旗奔驰的,年轻将领,张须陀必竟还不是十来年后的神将,因为此时他的脸,竞是微微有些红了,或许他还不太适应这种,众目睽睽下的荣耀。 杨素端起手中的酒樽,又是微微对众人笑道:“我很自豪,因为这位将领,对我而言,他就是我的子侄,我为他而骄傲,张须陀何在?” 杨素的一席话,令大帐内一片惊呼,原来这位立下头功的年轻将领,竟然是大帅的子侄,此时张须陀的脸,也是胀得通红,走上前来,单膝跪下说道:“末将张须陀,参见大帅!” 在场的众人,见他满脸通红,大帐里顿时响起一片会意的笑声,就连杨素也是忍不住笑了,他将酒樽递给他,说道:“这杯酒赏给你,你可直接饮了!” 张须陀接过这只沉重的酒樽,也是一饮而尽,然后他将酒樽朝下,向四周团团展示一圈,四周将士一片鼓掌喝彩,“好!好酒量!” “张须陀!你所立的功劳甚大,按照军中的惯例,伤敌酋夺王旗者可连升三级,你甚至还活足都蓝可汉,但这些,可不是我的军权,就能封赏给你的,所以我必须禀明兵部,由陛下亲自加封,至少要两个月后,你可安心等待。” 连升三级,那就是升为正四品的骠骑将军了,也是让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对他为之羡慕。 杨素再一次举起酒樽,高声道:“这第三樽酒,是我敬在座的将士,敬所有隋军将士,让我们直饮了此杯!” “饮了!”众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 大帐内庆功宴的还在继续,韩世谔却是有点不胜酒力逃了出来,因为他已经喝了,不下五斤烧酒,因为几乎人人都来敬他,让他着实也是有些招架不住,如果只是上好的葡萄酿倒也罢了,偏偏是自己制作的烧酒,哎!不喝也罢。 韩世谔此时酒意上头,使他有点头晕脑胀,脚下也是开始不稳,踉踉跄跄向自己营帐,慢慢踱步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夜色如墨,冷月悬空。 韩世谔独自一人站在中军大营的一角的箭楼上,负手举目远眺凉洲一带的方向,此时的他,静如远古的石塑。 韩世谔一手背剪,站在那里,久久凝望,自言自语道:“父亲!母亲!你们知不知道,谔儿有多么的想念你。” 当韩世谔正在思念家人的时候,他的父亲韩擒虎,与凉洲一带的百姓,正在面临一场巨大的浩劫。 由于西突厥的达头可汉,用兵老道城府深远,又是个劲敌,而他麾下的二十万突厥铁骑,更是不容小觑,与此同时,兰州的元气,尚未完全恢复,军事民生百废待兴,实力并不雄厚。 所以高颖跟东路军的将领们商议,商议的结果,就是让韩擒虎在凉洲一带,招了三万新兵,与十一万凉洲军的人马,重组成十四凉洲守军,让韩擒虎领导三万凉洲军的人马,出发到西突厥的国度,进行反围杀。 此门韩擒虎那里,也是眉头深锁。 因为若只是兵力的差距,还自罢了,东路隋军在玉、阳二关那一带,高颖一共留了四万隋军精锐之师,与十一凉洲郡兵一起,留守凉洲一带。 ······ 声震苍穹,流云奔走!烈日当空天地蒸腾,寸草不生的火焰山,真如孙悟空从天庭踢下来的炼丹炉所化,散发出几乎肉眼可见的层层热浪。 这座火焰山,就在丝绸之路的一座城地里,这座城池处火焰山环抱之中,恰如蒸笼。 只见韩擒虎,正大马金刀的端坐于城主府内,他的左手执印,右手挥毫,一刻不停的,忙于批写军令。 此时,如他这般饱经风霜的巅峰武者,心如冰清天塌不惊,纵然刀斧回身亦是面不改色,此刻虽是汗流浃背里外皆湿,神色间却依旧淡静如常。 他们进驻这里,已逾五天有余,一切都很正常,除了那些在这里为非作歹,并且己经灭亡的突厥人之外,城池里的西域百姓们,都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敌意与反常,这让他们起初的担忧与阴霾渐渐淡去,凉洲军的各项工作,也是渐渐步入正轨。 往常,韩擒虎都是像这样在晨议之后,批处折本料理事务,下午出城前往隋军大营里视察阅兵,夜晚宿于城主府之中。 在他左右伺候用墨的两名亲卫,无出例外的浑身汗透,但任凭脸的汗珠成股流下,也是无瑕顾及,因为老帅韩擒虎,一向刚果严肃雷厉风行,但凡办起正事,便是心无旁鹜全情投入,跟随他左右的将士们,也只得是一丝不苟。 第478章 名扬天下二 可是今天,这些亲卫们,却是发现一向洒脱干练的老帅韩擒虎,他的动作,都比以往慢了半拍,仿佛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批理军令的时候,甚至几次搁笔歇息,他的脸色,也是没了往日的红润光泽。 左右亲卫,连忙问道:“大帅您是累了?还是病了?” 韩擒虎在喝下一盏茶,开口说道:“无妨,只是有点水土不服,我们尽快料理完,这些折本,下午就出城给李靖送粮去,咱们的将士们,驻扎在城外太苦了,这两****想办法,弄来一些解暑的药汤,赶紧给他们送去,后日拔营,继续征讨。” “是,大帅。”左右亲卫,应了声之后,各自都在心中叹息,因为这次跟随韩擒虎,远征到了西突厥境内的这一支人马,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前番的千里奔袭,连战十余阵就不必说了,到了这里,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座城池,在征服了在这里的突厥人之后,依旧还要驻于城外,吃些苦头,此地天地炎热,人马生疾这是肯定的,就是军中的粮草药材,也是不再足备。 与其说是驻兵城,是彰显大隋天朝的无双仁义与王者霸气,不如说这些将士们,根本就驻扎不进来,因为城池太小了,呆不了这两万多人! 半炷香刚过,韩擒虎手中的笔蓦然的一抖,差点没抓住掉到了纸。 “大帅,你怎么了?”左右亲卫连忙惊呼岀声,因为他们看到,韩擒虎的脸色,已是极差,像是病重之人现出了青灰,身体也在轻微的发抖,额头之冷汗直下颗颗如豆。 韩擒虎此时不想让他们恐慌,于是强提精神,握住笔竿,轻声道:“无妨!我兴许是吃了不净的东西,闹肚子罢了,还是快一点批完这些军令,我好小憇片刻,你们尽快将折本,送去给韩广志,让他代发执行。” 韩广志,也就是韩擒虎三弟韩洪的独子! “是!大帅,不如下午就让卑职,前去送粮?此等小事,无须大帅亲历亲为,大帅身体欠恙,须得好生歇养,稍后卑职便去请来军医。” 韩擒虎此时双眉紧锁,不自觉的伸手,捂向了肚子,轻轻的点了点头,纷付道:“也好,你们务必亲自将这些粮草药材,交予靖儿手中,并且签押回报,至于军医就不必了,些许小疾,无须庸人自扰大动干戈。” “诺!” 在韩擒虎所在城池北方的百十里开外,有一片难得的青郁树林与草场绿州,方圆四十余里,是个小有名气的绿州部落,丝路的往来客商,经常在此落脚借宿,时间一长,这里也多有了几分繁荣生机。可是近期由于近期战乱的缘故,来往客商断绝兵荒马乱,渐渐又变成了一片死域。 昨夜风高夜黑,在这绿洲里,己经悄无声息的,涌入大片人马并盘踞下来,他们既不埋锅造饭,也不围猎打场,低声细语马蹄裹布,行为诡密宛如幽灵。 绿洲里仅存的几户民宅与客栈,都被他们强行霸占,而且但凡是遇到生人,他们都不问情由尽皆灭口。 许多无辜的旅人,与那些强盗们,在临死前的眼瞳里,都是残留着他们滴血的弯刀,和一面触目惊心的狼头大旗。 那是一面狼旗,更是突厥人的图腾! 在绿洲中心的一座大客栈里,这些突厥人,都是环伺弯刀寒亮,大堂中央的桌椅等物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的铺了一层厚厚的羊皮毡毯,有几人正围坐其中,喝着浓白的羊奶酒。 其中一人坐于核心,其他数人,依次排下扇形分布,而刚烤好的全羊羊头,就朝向他的方位,由此可见此人,便是众人之首。 此人虎背熊腰须发奔张宛如雄狮,鹰钩大鼻幽蓝的眼睛,颧骨比一般的突厥人还要突出,在他张嘴饮酒之时,便亮出一张血盆大口。 看到此人的身高样貌,无一不让人联想到一种动物,那就是熊! 此时,在他左首一人说道:“阿史那度达将军,我们刚刚接到斥候秘信,说一切都己经准备妥当,我军可于傍晚出发、入夜进城!” 在他们的几里之外,七八万突厥大军,也是同样在休整,准备迎战隋军。 这些西突厥的士兵,都是普遍身材高大,善于骑射,他们的首领达头可汗,全名阿史那玷厥,今年四十余岁,蓝目阔脸,身材魁梧。 此人他心胸狭窄,极为记仇,为人又很心狠手辣,同时,他又像狼一样狡猾。 这次他和******的都蓝可汗,联合剿灭了染干部,可他的目标,却并不是隋朝,而是想趁机击败******而统一草原,不料隋朝竟向西突厥的境内大举出兵,这么一通乱拳,也是打乱了他的计划,如今他只有先击溃,从凉洲过来的隋军,再东去围剿都蓝。 这几天,达头可汗的心情格外恶劣,因为这个仇,他若不报,他誓不为人。 所以,达头可汉命令阿史那度达,领兵前来干掉这些该死的蛮子,而他帐下的这十几万突厥军,也是爆发出冲天战意,突厥白旗挥舞,他们的战刀在阳光下闪烁,他们如草原上无边无际的狼群,向几十里外的隋军主力,猛扑而去。 而这阿史那度达,也是西突厥部族之一的首领,这熊一样的男人,便是目前西突厥的军事统帅之一,他曾经更是横扫大漠战无不胜,几乎凭一己之力,将西突厥境内、外的人马,给一一扫平。 阿史那度达此时瞟了那人一眼,眼神如食肉动物一般典型的冰冷,方才发话的那人虽是他的心腹近侍,也是禁不住身寒了一寒。 阿史那度达说话了,他的声音,却没有想像中的粗莽,反而十分的平静,但嗓音浑厚中气十足的问道:“那些斥候发来的秘信,可靠吗?” “他是我们的自己人,因为他是毕勒。” 阿史那度达将一杯奶酒,给牛饮而尽,然后长叹了一声,说道:“那还差不多,看来时机已经成熟,可惜那韩擒虎盖世之虎将,天下之豪杰,竟是要死在水土不服这一点!此生不能与他公平公正的鏖战,在疆场一决高下,是为憾事!” 第479章 巨变一 此时在他身旁的近侍,开口又是说道:“将军,此次可汗既然亲派将军前来,可见此战十分重要,那些汉人蛮子,不是有句常言,叫兵不厌诈,那韩擒虎骁勇无敌,又兼有凉洲隋军,做为他的后援,若要正面对决,我军就算得胜,也须得死伤无数,而且此战若是杀了韩擒虎,并且击溃隋军,从此西域就只剩我突厥为大,谁还敢不服?所以这就是一笔净赚不赔的买卖啊!” 阿史那度达闻言,又是冷哼了一声,怒斥道:“你也就只会道听途说人云亦云,何来真知灼见?大汗便是听信了,像你们这些人的一番挑唆,才决定与隋为敌,此战无论成败,对我们都是真正的稳赔不赚的买卖!” 那名近侍胆怯的说道:“可是这也的确是对我们有利啊!要是隋廷在这里驻兵镇劾,收服人心招兵买马,并成立了都护府,恩威并施要将西域诸国一一降伏,其志不在小啊!要是等他们渐渐在此扎根坐大,迟早会联合西域诸国,对我西突厥下手,到那时候,可就真的一切都晚了!” 阿史那度达此时既恼火,又无奈的闷哼了一声,无奈的说道,“哼!此等道理,我且不知?若非如此,我又岂能亲自领兵前来?一山不容二虎,西域不能有任何隋人,眼看我们就要拿下制霸整个草原,隋廷却将手伸了进来,我虽对那些奸险之辈颇为不屑,只可惜可叹那英雄一世、令我辈敬仰的韩擒虎了!” 午时过后,大批隋军在城内搜刮的粮秣车队,押送到了城外的隋军大营,李靖居然全副披挂亲自出迎,细下清点之后,一一收之入库,完毕之后,李靖问那押解官,为何今日大帅,未曾亲临大营。 抽解官也是如实回报,说大帅身体欠恙,因而不能亲临。 李靖闻言浓眉一皱,说道:“大帅的脾性,你我都清楚,纵然是天崩地陷矢石交攻,他也雷厉风行,并不改弦易张,本将昨日见他还完好如初,怎么今日便病体沉重到无法出行了,其中可有蹊跷?” 押解官听了这话,愣了一愣,这才说道:“将军!大帅只是说他饮食不净,有些水土不服,导致有些闹肚,此外并无异恙啊!” 李靖凝视的看着他,许久才问道:“当真如此?” “的确如此啊!大帅还吩咐说,要将军尽快将这些解暑的汤药分发下去,以解将士之苦,将军还说,我们后日就开始拔营,继续行近。” 李靖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又道:“还请回报大帅,说末将马上执行军令,完毕之后,明日清晨,便是亲往城内探望大帅,即刻便回不殆军务!” “是,卑职一定带到,李将军,那卑职现在便就告辞了!” “慢着!”李靖突然一声大喝,将那隋军押解官,给骇了一弹,只听李靖说道:“本将仍是有些不放心,此刻就随你入城探望大帅。” 押解官闻言,很是小心的提醒道:“如此也好,可只怕到时大帅,会责怪将军因私废公,擅离职守啊!待卑职先行回报,将军明日再去探望,倒也不迟在这一宿。” 李靖双眉轻锁,沉吟片刻之后,只好点头说道:“也好,目下本将执行军令为重,你且去,代我问候大帅。” “是。” 深夜,月如明镜,风疾啸响,在城内的四下里,都是一片寂静,在城主府的后院之中,却是突然传出,两声惨烈的嘶吼! “啊!――啊!!” 顿时府内的隋军将士们,纷纷向声音的地区跑去。 “大帅,怎么了!” 数人撞开门板冲闯进去,发现韩擒虎从床榻之翻滚而下,地上鲜血一滩,在他屋子里,还有一名府里下人的尸体,只见韩擒虎浑身抽搐缩成一团,嘴里不停有黑血吐出。 “大帅!” 片刻过后,一名医官仓皇而来,不及诊脉眼见此情,当即就吓坏了,瑟瑟发抖的喃喃道:“这这!大帅分明是中了剧毒啊!” 周围的隋军将士们,都是不由惊呼起来,纷纷不可思议的问道:“什么?” 此时,一个奔雷般的吼声,从门外传来,随即闯进一个,浑身油亮铁塔般的巨汉,他正是光溜着身子,只穿一条裤衩的韩广志。 他一来便是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大爷是怎么了?” 韩虎此时快步前来,将他挡住,沉声道:“三公子,休得吵闹!大帅是中了剧毒!” 韩广志顿时懵了,瞪圆了一对铜铃般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韩擒虎,又看了看屋内的尸体,怒吼道:“这些该死的突厥,竟然使用如此卑鄙无耻的方式?” 在韩广志怒骂之时,此时那隋军的医官,更是小声的怯道:“这贼人定是在大帅的碗里,或是茶水中,下了毒砒霜之毒,此时毒已入骨,实在是救无可救啊!” “啊啊!”韩广志宛如虎吼的惨叫两声,不顾一切的扒开,身边围挡的众人,冲到床榻边跪下,顿时如同孩子一般放声大哭道:“大爷!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若有事,我怎么向四弟交待啊!” 半躺在床榻之上,脸色已是青灰的韩擒虎,依旧眼神如刀表情冷肃,强提中气,沉声喝道:“广志!不得吵闹,更不许啼哭,你现在也是堂堂大将,这么做成何体统?”说到这里,韩擒虎又是开口命令道:“韩虎!韩广志!传我将令,府内众将士,全体集结整装备战!” “呜!”韩广志此时放声大哭,死拽着韩擒虎,想要将他从床拉起,又是大叫道:“大爷!您快起身来,让侄儿背你!咱们一起离开这里,逃去军营,率军回凉州,再去长安见四弟!” 韩擒虎此时剧烈的咳嗽,更是连吐血沫,然后大喝一声,怒斥道:“不可胡闹!” 第480章 巨变二 韩虎此时,也是强忍悲愤,连忙叫几名副将前来,将韩广志强行拉开,然后正色一抱拳,大声禀道:“末将领命!” 韩擒虎满意的点了点头,低声下令道:“大虎!取我兵器、铠甲前来,予我披挂马!” “诺!” 半炷香的时间的过后,在他们城主府外,早己是喊杀震天,更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无数火把将这一片的夜空照得通红,在人喊马嘶之中,更是有人齐声高喊道:“韩擒虎速速出降,可留全尸!” 在城主府的院落之中,跟随韩擒虎一同入城的五百虎卫将士,都是全部到齐,人人都是披甲马鞍,火把林立刀戈闪亮。 但是在他们之中,却是寂静无声。 此时韩擒虎推开左右搀扶,一步一步从房内挪了出来,站到阶前时,韩广志含泪将他的长枪递给了他,韩擒虎满意的一把接过枪来,更是在地上重重一顿,震碎砖板虎威四射。 此时,一名虎卫小卒前来报说,在城主府外,已然被至少被三千兵马包围,他们都是西突厥的主力王师所部,精锐狼骑。 韩擒虎闻言,淡淡的应了一声,看了看院内的众多军士,然后说道:“知道了,退下吧!有愿降者,脱下身上的军袍,悄然离去便是,本帅必不怪罪,但是,从此休说自己是隋人的汉子。” 五百虎卫军士,几乎都是同声回应道:“宁死不降,誓死追随家主!” 韩擒虎微微点头,然后看了看韩广志的身上,向他问道:“广志!你身因何带血?可是不守我的军令,擅自出府厮杀过了?” 韩广志此时正满面狰狞,咬牙切齿,恨恨说道:“大爷!我刚刚将这府里的下人,跟厨子全部都宰光了!我不知道哪个狗娘养的,有没有同党,但是反正那人,是他们当中的一个,那么他们就全都该死!” 韩擒虎此时并未在责骂于他,而是罕有的如同温和尊长一般,温声细语道:“凶手早已被杀,你刚才滥杀无辜了,今后跟着谔儿!你须得收敛脾性,不可在滥性造次,替我带话给他,请他务必牢记!” 韩广志此时猛然大叫道:“俺不走!俺死也要跟大爷死在一起!您是俺的父亲的哥哥,那您便也是俺的亲爹!亲爹都要死了,我哪能走,那不就成畜牲一个了!” 此时院中的五百将士,个个的脸色,都是紧绷眼神沉肃,看着韩擒虎与韩广志二人。 韩擒虎凝视了韩广志片刻,他的老眼之中,似有晶莹闪烁,灰须颤抖了几下,几乎是无力的呻吟道:“这是,我的军令。” 韩广志闻言,还想要大叫争执,韩虎连忙前来,将他给拦住,然后说道:“我等追随大帅活到今日,谁惧一死?三公子!你休得再冲动,且听大帅安排,必有道理。” 就在此时,院外的喊叫声,也是越来越大,也是越发清楚的,只听他们喊道:“韩擒虎出降吧,可免你一死!韩擒虎出降吧,可免你一死!” 院中的虎卫将士,都是怒气冲冲的想要冲出去,对比他们的满身怒气,韩擒虎却是突然大笑数声,将手中的长枪往青砖石板上,重重的一顿,然后气急反笑的大声又道,“你们都听到没有,他们那些人,居然要我韩擒虎出降,哈哈哈!韩广志听令,我等五百人马,会保你一人杀出城外,此刻,战死容易,生还才难,你务必突围而出,找到李靖,令他不可入城救我们,更不可妄图攻城报仇,而是即刻率军,退守玉门关,不得有误!” 韩广志此时大惊失色的,急吼道:“什么!大爷!你这不是派俺出去,搬救兵,而是想让俺逃命?俺死也不去!” 韩擒虎低唤了一声道:“广志!我儿!” 韩广志闻言,再度泪流满面,连连点头,应道:“儿在!儿在!” 韩擒虎,轻声又道:“你是我的侄儿,那便如是我儿,我等皆可慷慨战死,唯独你必须逃出生天,只因有三、其一,我等众人之中,唯独你最枭勇,突围的可能性也是最大,你须得将我将令,传与李靖处,此事兹体事大,远大于我韩擒虎之生死;其二,我要你带话给谔儿,令他务必牢记为父言语:那就是战场无私仇,须以国事为重;我们韩家世代忠良,为父一生慷慨,让他不要辱没了先祖的英灵。” 在场的五百人,都是潸然泪下,一并半跪在地,抱拳行一军礼,但是他们的口中,却都是无言。 “其三,告诉我的家人,老夫日夜都在思念他们,谔儿新婚之时,为父定然不能到场,以为憾事,因而只给未来的孙儿备下一份薄礼,便是我用亲手射杀的大漠雄鹰的头骨,雕琢的一枚韩字骨牌。” 说罢,韩擒虎从怀中,慢慢的摸出一个布包,递给韩广志,然后说道:“待谔儿他的孩子,出生的时候,若是男儿,就让谔儿给他取名叫韩晖;若是女儿,便叫韩涵!” 韩广志此时双膝跪地,并且举起一双大手,接过了鹰牌小心放入怀中,随即趴在地痛哭失声,拼命的用拳头砸地。 韩擒虎看着韩广志,转过头,厉声大喝道:“上酒!” 此时的院外,依旧仍在大喊道:“韩擒虎速速出降,可留你的全尸!” 院中的五百人,每个人都是捧一海碗酒,静立在此。 韩擒虎此时双手捧碗,大声喊道:“三天前,我率尔等五百零二名将士进驻此座城池,今夜,我五百零三名大隋汉子一个不少,在此挑灯把酒一醉方休,是何等的痛快!我韩擒虎的兄弟儿子们!让我们共同喝下此碗共赴黄泉,生亦同裘死亦同穴,是何等的慷慨!” “誓死追随家主!生亦同裘死亦同穴,何等慷慨!” “干!” 每人三碗酒,都是康国的三勒浆,这种酒,在场所有人,平常也不知是喝了多少,唯独今夜才喝出了,披肝沥胆与壮气磅礴! “ 第481章 巨变三 韩擒虎看着他们,下令道:“将我的战马,给牵过来!” 韩广志和韩虎二人,连忙要前来扶他,韩擒虎居然将他二人,给左右推开,然后一翻身了马背,拔起嵌入石板中的长枪,开口喝道:“将令!全体将士,誓死护送韩广志,掩护他突围出城!” “诺!” 韩广志此时也是早己全副披挂,手提手中的镏金铛,翻身上马,轮起衣袍抹了一把脸的汗泪酒水,嘶吼道:“大帅!弟兄们!俺若是不死,明年的今日,必定就到这里来,就带我们凉州最好的烧酒,和突厥人的狗头,来祭奠你们!” 韩擒虎闻言,也是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即下令道:“打开府门,随本帅!一起冲杀出去!让他们看看,我们凉州军里,只有死战之人,没有贪生怕死之徒。” “嘎、嘎、嘎!”高大沉重的城主府府门,被人给缓缓拉开,门外,突厥骑兵环伺火把簇立,刀枪如林。 阿史那度达,此时正驻马于狼头将旗之下,正眯眼看着洞开的府门,脸色紧绷。 只见几百隋骑,缓缓从府门中走出来,只见领头一人的战袍,与灰须一并飞扬,他手中的长枪,也是傲然挺立着。 那人正是韩擒虎,只见韩擒虎很是光棍的看着他们,然后傲然说道:“我们大隋,只有断头的将士,没有屈膝的奴隶,韩擒虎在此,谁敢前决一死战?” 韩擒虎正在说着的时候,阿史那度达手下的突厥人马,便是一拥而上,他们的弓箭手,更是迎面就对着韩擒虎他们,来了一轮箭雨,在他们一轮箭羽过后,最前面的凉州虎卫,顿时就有上百人落马! 已经被彻底激怒了的韩军士兵,也是根本就没有停顿,反而加速冲了上去!只见韩擒虎一摆手,剩余的四百虎卫,便是朝着前面迎过来的突厥人杀了过去。 只是这些突厥人的表现,却是出乎了周军的预料,没有像突厥人一样不战而逃,也没有再一次一触即溃,这些突厥拼的,也是极其的凶悍! 此时双方的人马,已经纠缠在一起,刀光血影! 只见一个隋军士兵,迎头一刀斩落,那刀还在半空中的时候,出手更快的突厥人,已经一枪在他的胸口上,狠狠的戳了一个窟窿。 当那突厥士兵从敌人的身体上,要拔出长枪,转身就要迎战下一个敌人的时候,谁知那隋军士兵,竟然如此的凶悍,被那枪刺的身子,向后倒在了马背上,竟然还能一时没死,挣扎着做起来,翻身一刀砍在那突厥人的后脑上! 两个人一交错的功夫,竟然是两败俱死的结果! 而在另一边冲击的虎卫隋军,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员人兵,此人的兵器,竟然是一柄草原上突厥人,才习惯用的弯刀!突厥人的弯刀相比于长矛,长刀要短小的多,马战对敌一开始,就是处于不利的位置上,可是此人马战的刀法,竟然精奇凶猛,往后一仰身子让过了迎面而来的一杆长矛,侧身一刀砍在那突厥人的胸膛上! 而那些突厥人,之所以将他们的刀,给打造成弧形,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因为他们的刀身弯曲,就增加了刀刃的长度,这样一来砍在敌人身上的时候,也是会加大刀子,在敌人身体上的接触时间,从而创造深且长的伤口!很多时候弯刀,并不能一刀杀人,而伤者往往是因为伤口过大,从而流血而死的! 这名虎卫隋军一刀,将那突厥人的铁甲豁开,血肉顿时炸现!一道长长的几乎贯穿上身的伤口,便就出现在那突厥人的身上,顿时一股血花就迸发了出来,再杀了一个突厥人之后,那名虎卫隋军,也是继续往前冲去! 这名虎卫隋军,马上搏斗的功夫,居然十分了得,在他连续斩杀了五六名突厥人之后,终于与一名突厥人的将领,战在一处,而那突厥将领,居然使一条大枪,足有三米余长,舞动起来虎虎生风,因为兵器上的悬殊差距,那虎卫隋军,一时间,竟然不能近身于他。 两个人打了足足十几个回合,那名虎卫隋军,才狠了狠心一咬牙,看对方长枪的刺来,也只是微微的一闪身,让过胸口要害,那枪从他的身侧刺了过去,将他的甲胄挑开,更是在他的肋部,豁开了一条深深的口子!那名虎卫隋军,虽然受了伤,却是也并不停顿,反而加快速度冲上来! 虽然伤口上的剧痛,也是让他皱眉,但是他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 因为两个人一近身,那名虎卫隋军的弯刀,快速的划出一抹弧线,正砍在那突厥将领的脖子上!噗的一声,一股血箭从那突厥将领的脖子上,喷了出来!那突厥将领的脖子一歪,眼看着只还有一层皮连着肩膀,扑通一声栽倒在马下死了。 当这名虎卫隋军,刚松了一口气,只听噗的一声,因为己经有一柄长枪,从他的身后刺中,枪头从他的胸口,直接穿透了过来!这虎卫隋军也是高声大吼,反手一刀将那枪身斩断,再一刀将身后的突厥人砍死,随即仰天一声大吼道:“天佑大隋!隋军威武!” 然后,就是噗的一口鲜血喷出,他的身子一晃,便就从马上栽倒了下来!此时这四百余人的虎王隋军,被突厥人阻拦了下来之后,后面本来已经四散逃命的隋军士兵,也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这近几百隋军人马,给围的是水桶一般! 领兵的虎卫隋军们,他们也是知道中计,但是他们此时,却只能向前别无他路,反正也是死路一条,多杀一人便是一人吧! 韩擒虎此时将心一横,怒吼一声道:“大隋强盛!”兵锋一指前面的方向,大声吼道:“我们就算是战死!也要让他们这些突厥人,好好看看我们的战力!奋力向前,斩杀了前面那些突厥人!大隋强盛!杀啊!” 第482章 巨变四 “大隋强盛!隋军威武!”被围困的虎卫隋军,也是一齐发喊,如同一群被群狼围困住,厮杀红了眼睛的豹子。 虽然对比这些突厥人,他们的人数少了很多,但是他们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弱,韩擒虎手下这几百虎卫,已经完全抛却了生死,他们本就是凉州军中的精锐,此刻搏命一击,更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能量! 一个一个的士兵,从自己的马背上掉了下去,不管是突厥人还是隋人,几乎没有一具尸体,还能是完整的!一道一道的血箭在半空中激荡,连空气中都充斥着一股血腥的味道!不管是突厥人还是隋人,此时已经完全被激发出了杀气,一个个都是如同,没有了理智的野兽,只知道不停的杀戮! 几百隋人骑兵,硬是以韩擒虎为箭头,将突厥人前阵的包围圈,给撕开了一条口子,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去!这一场激战,双方死亡了足有三、四百人! 隋军精锐的虎卫营的骑兵,在这一刻,也是爆发出了巨大的威力,以死伤三、四百人的代价,杀死的突厥人,竟然是隋军死亡人数的一倍多!而且突厥人三、四千人,围攻这五百人马,硬是被这些隋人的百十余人马左右,给突围了出去! 而这时,后面的那些突厥人,在阿史那度达的带领下,已经冲了过来!这些突厥将领,也是知道此战的目的,一咬牙吼道:“替将军拦住前方的敌人,敌人如果想从这里过去,就要先把我们杀光!就算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打出咱们的威风,打出咱们的血性来!” “杀!”在突厥领兵将领的带领下,剩下的一千左右的突厥人,也是呼啸着,朝着韩擒虎的队伍冲了过来!双方离着百步左右,箭雨飞出,一片一片的士兵,从马上栽落了下来,后来的突厥人,实在是没想到这些隋人,竟然有这样的血性,一时间竟然有些胆寒! 而此时,等阿史那度达,看向战场的时候,也是顿时被眼前惨烈的场景,给吓的呆住了,因为那些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在不断悲哀的嘶鸣,地上的残肢断臂,甚至遮挡住了大地的颜色!血色充斥在这片天地之间,血液如同河流一样在大地上尸体间流淌! 阿史那度达带领的五千人马,此时还活着的已经不足三千七百余人!看着一地残缺不全的尸体,阿史那度达的心,也是不住的颤抖着!他一生征战,到现在才明白战争的真谛。战场上只有死亡,只有一个一个年轻的生命在快速的消失!不管是任何一方战胜,胜利的道路都是累累白骨铺就的!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现在阿史那度达终于体会到了这种悲凉。年轻的时候血气方刚,冲锋陷阵不计生死,现在老了才发现,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的战争的都是罪恶的,都是不可原谅的,而为了达到某一种目的,就要有无数的士兵去送死,这本身就是一种残忍的悲哀! 对于韩擒虎他们而言,那就是长途奔袭,连番大战,敌人数量超过自己,这些不利条件通通都不在乎了,此时只有一股保家卫国的勇气,一股作为军人的血性在沸腾!生为军人,死为军魂! 阿史那度达此时,有心保护手下士兵的性命,尽最大的努力避免损失,但是在这一刻,他也是感到了一种深切的无力,也感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悲哀。 此时血在大地上冒着泡,还带着身体的温度,战马的嘶鸣,带着无尽的悲凉,插在尸体上的箭矢,还在颤抖着,残破折断的兵器,似乎还在痛苦的呻吟着,双方加在一起超过三千的冤魂,正在地狱中悲鸣! 然而,对于阿史那度达而言,他还有可以选择的能力,而过了花甲之年的韩擒虎此时,但是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带着人继续前进,继续去厮杀! 韩擒虎此时浑身是血,顺着他的铠甲滑落,他整个人都变成了红色,甚至连坐下的战马,都被鲜血染红!他的身上布满了伤痕,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液,和敌人喷溅在他的身上的血液,早己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他这一生至今数十次战斗,唯有今天的一战,让他体会到了从没有体会过的痛快,因为那群突厥士兵,不管是领兵的将军,还是普通的士兵,没有一个人退却,向他们前赴后继的冲上来。 韩擒虎的长枪,已经被突厥士兵的骨头,给磨的越来越亮,这一战他至少杀了二十几个突厥士兵,虽然是敌人,但是在韩擒虎的心里,对死去的突厥人,居然也是有着深深的崇敬!因为这都是一群,可敬可佩的战士,是一群真正的战士! 阿史那度达,看着不远处的韩擒虎,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战争的无奈,你我都是别无选择!” 韩擒虎点了点头,语气苍凉的说道:“我明白!” “继续前进!” 夜已深沉暑气略消,在城外山下的隋军大营之中。 像往常一样,李靖亲自巡查大营完毕后,准备回帐歇息,自从他加入凉州军,进入军伍仕途以来,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平步青云,让他从一介平民,几乎就是在几年的时间之内,从一名伙长,乃至到了今日的正四品的骠骑将军,又受舅父重托,统领目前这一支凉州军,可是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他是托了韩擒虎的福。 虽说他在凉州的那些战役之中,李靖就己体现出了,他那极高的军事素养,以及令人发指的超强武力,可他的个人能力,依旧掩盖在韩擒虎的虎爪之下,并不十分引人注目。 不过,李靖一向很沉得住气,自认也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对于自己舅父的知遇之恩,他也是感铭肺腑,闲言碎语皆不入耳,同时,他胸中的豪迈热血,也是从未停止过沸腾。 不及卸甲,李靖便己和衣而睡,将就躺在了行军床,至从受命执掌这支军队以来,李靖无不夙兴夜寐谨小慎微,帐中的沙漏,正一滴滴的往下滴沙,声声入耳,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让李靖左右感觉到,有些心烦意乱,无法入睡。 第483章 巨变五 在他辗转难眠之时,再加上今日白天的那一幕,也是再度出现在他脑海之中,就是那名押解官,称说大帅染疾不可出行,派他前来送粮,可是李靖要入城探病,却被那人给阻止。 李靖越往下寻思,他心中的疑窦,也是越大,因为他跟随韩擒虎已经日久,对老爷子的秉性,他是深为了解,带了一辈子兵的韩擒虎,以军为家视将士为兄弟手足,正可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句来形容,再加之近日军中,多生暑热疾病,大帅心中定是焦急异常,既然弄到了解暑汤药,怎么可能因小疾而不来军中探视? 看来,真的十分的病重! 这便是奇了怪了,韩擒虎老则老矣,可是在军中,他的身体一向十分康健,不输青壮,就在前日,李靖还曾与他,在马上对决百余回合,当时的他是何等的虎威不减当年。 想及此处,李靖也是立马翻身而起,唤道:“来人呐!” 他的近侍中侯,也是进来听唤道:“将军!不知有何事差谴?” “速速备马,随本将入城,探望大帅,黎明即回!” “诺!” 隋军大营的军屯,距离这个小城,不过几里,快马来回不消半个时辰,片刻之后,李靖仅带数十名亲卫,便是直接出了营屯,飞快的往小城而去。 此刻,在小城之中,也是喊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此时西突厥统帅阿史那度达,也是缓缓策马前行,脸色铁青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厮杀的人群,禁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大隋虎将!果然名不虚传,盖世之虎将!” 前方的不远处,已是小城的城门,五百虎卫隋军的将士,也是早己死伤大半,只剩下不到区区三十余人,但是他们仍然还在顽强抵抗,誓死突围。 在一圈战团中,韩擒虎左右冲杀如入无人之境,身边尸积如山血聚如溪,丝毫看不出这个神一般的男人,已经年近六旬,并且还身中剧毒! 从小城的大街到小城的城门口,有着有两三千突厥铁甲军,围了一层又一层,休说是这么多的活人,就算是一堆的尸体,想要挤过他们破城而出,也绝非易事。 只不过,如今这些突厥人的脸上,不约而同的写着极度的恐慌,面对不到三十人,且被突厥骑兵,层层围剿之下的隋军残兵,他们高举刀枪寸寸瑟缩,不敢前半步。 战场之上,生死寻常,死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不怕死的人! 他们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这些拼着送死的隋军士兵,不管还剩多少人马,这些隋人始终将一个巨汉,给围在核心严密保护,只见十余隋军铁骑高举骑盾,将他围得严严实实。 这些突厥人,刀枪杀不到,冷箭射不进,若是有人战死,马上就有人骑他的战马,接过并且举起他的盾牌,组成一道血肉城墙。 此刻的韩擒虎,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在乱军之中,取敌将首级时的模样,一匹马,一柄枪,不顾生死的撞入敌军丛中,杀人无数,神勇无敌。 韩广志此时被众人护在核心,眼见往日亲如兄弟的同袍们,一个个都是在自己的眼前死去,更是放声大哭,撕心裂肺。 那些突厥人,虽然仍未脱蒙蛮,但是也是素来敬重,比自己英勇的勇士,敬仰真正的战场英雄,同时,他们也都是下了决心,决不退避以将其击败杀死为荣! 于是,一圈又一圈的突厥士兵,心怀敬重手绰弯刀,如同收割不完的幽灵,源源不断的朝韩擒虎杀来。 不远处驻立于,火把将旗之下,观战的阿史那度达,突然极不情愿的,吐出了这两个字,这是让他很失颜面的字眼,只见他咬了咬牙,说道:“他们的士气这么可怕!那么就斩其马腿吧!” 这分明是无奈之举,无非是为了减轻己军伤亡,不想再拖延时间以生变故,可是在战场之上斩人马腿,如同牌桌之抽千作弊,都是卑劣至及的伎俩,素以勇士自居的突厥人,向来耻为下作。 但是军令如山!他们也是无奈至及。 “咴――”一声悲怆的嘶鸣,韩擒虎翻身落马,顿时就有无数柄长枪,朝他的方向刺来! 近前的数名虎卫将士,在扑倒下来之时,见此情形,更是以身为盾,死死的护住韩擒虎,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身中数枪而死,在他们的临死之时,仍是死死拽住突厥人长枪,任由他们的尸体,被抛甩起来,突厥人的那些枪,仍然还是拔不回去。 “啊――嗬!”一声怒吼,宛如龙吟! 韩擒虎此时,也是从地翻身而起,他手中的长枪如狂澜,近身一圈的突厥军士,都是惨叫声飞出,当场毙命,包围着他的战圈,顿时松动了下来。 韩擒虎也是挺枪而立,手绰长髯环视四方,他那失去了前蹄的宝马,正在地上抽搐嘶鸣,惨死的隋军将士,也都是血流不止死不瞑目的看着他,他们眼中尽是挥之不去的爱与恨;那些突厥士兵,也都是齐举刀枪围成一圈看着他,如同瞻仰远古的神砥。 周围,已被围作铁桶的大阵,想要强行突出,比想像中的要难了许多。 只听“砰!”的一声,韩擒虎的一枪顿下,地上的砖板寸裂,四周的突厥士兵,都是整齐一骇,纷纷退后一圈。 只见韩擒虎张口,吐出一口腥臭污血,居然摇摇欲倒。 但是那些突厥士兵,仍是无人胆敢靠近! 突厥的左右副将,惶惶问道:“将军,我们要放箭吗?”。 阿史那度达,这时也是浓眉深皱,非常坚定的说道:“都不许放箭,如此神将,不可死于乱箭之下,必须得有勇士,亲手砍下他尊贵的头胪,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将军!那些隋人,正在拼命护送一名骑士,往门口突围,看来是是想前往,城外的隋军大营内,去搬取救兵。” 第484章 巨变六 阿史那度达拧眉,寻思了片刻,这才说道:“传令下去,让他们详装,被这些隋人,给攻破突围,放隋人出城!” “啊?” “你去执行军令便是,此外,你现在就放火烧了这座小城,我还就生怕隋军的援兵不来了呢!” 韩擒虎此时正在手执长枪,昂然挺立着,夜风之中须袍飞飘宛如尊神。只有离得极近的人才能看到,他已是双眸微闭身躯晃动,几乎都是站不住了。 可是这些突厥人,看他一动不动,也是心怀余悸恐慌犹疑,仍是没有敢上前来。 在他的身边,仍是尸积如山;在他的身后,却还是喊杀震天。 韩擒虎此时缓缓回头,看到自己残存下的二十余名虎卫将士,已然都是突围到了城墙边,那些突厥人,居然都不作抵抗,而一哄而散,此时韩虎直接挥刀怒斩门闩,那扇大门,也是在被缓缓推开。 前方,千军万马;身后,一条生路,韩擒虎嘴角上扬,也是露出了一抹微笑,他这一笑,围在他周围的突厥人,都是不约而同的心中一颤。 战场之上,多见的是歇斯底里狰狞目面,如同韩擒虎般,能笑得如此淡然从容的,他们都是生平仅见! 这一笑,也是当得起,那四个与战场上,本不相符的四个字,那就是倾国倾城。 韩广志此时早己痛哭失声,拍马狂奔而出,护送在他的的隋军将士,却仍是拼死堵住门口,寸步不退。 “江山如画啊!谔儿!谔儿啊!”韩擒虎此时仰天长啸,抚髯横枪而立,许久,仍未改变,因为那一抹微笑,已在他的脸上,永远的定格住了。 “家主!家主!”韩虎等人见此情形,都是撕心裂肺的大叫,拼死往战圈之中杀来。 阿史那度达也是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下令道:“放他们进来吧,他们是为自己的元帅与尊长,送行如此忠义神勇之将,平生仅见,冠绝古今!” 那些突厥人,当真松开了一条道,任由韩虎等人,疯狂的跑了进来。 韩擒虎此时昂然仡立,凤眼不闭虎威犹存,韩虎等人也是跪倒在他脚下,放声大哭起来。 阿史那度达此时也是亲正下马,步行到韩擒虎的近前,弯腰,抚胸,行了一记突厥人,面见他们君长的大礼,并闭目沉吟着说道:“你是真正的神将!翱翔的雄鹰,就会因你而惭愧的收起双翼,孤傲的狼王为你的离去,而会昂首啸月,崇敬英雄的突厥男儿们,一起膜拜这位神一样的男人!” 这些突厥的士兵们,听了这话,纷纷静默无言的抚胸弯腰,一一行礼。 阿史那度达看着伏地痛哭的韩虎等人,开口说道:“隋人的勇士们!本帅敬重你们的忠义与勇气,你们何不此时,效忠于本帅,与本帅一共扶持大汗,驰骋疆场,好建功立业?” 韩虎此时站起身来,泪痕未干,坦然微笑着,说道:“你是真正的勇士,也不失为草原一等一的英雄,但你我各事其主,道不同不相为谋,韩某早就效忠于隋军,同生共死共赴黄泉!” 言罢,韩虎猛地拔刀,吓得那些突厥人,惊吓的纷纷拔刀,可是他的刀,却只是抹向自己的脖间。 “嗞——”一股浓烈的鲜血,猛地喷溅出来,喷洒到了阿史那度达的脸,韩虎此时也是重重的倒地。 剩下十余名隋军将士,也都是纷纷拔刀自刎,躺在了依旧昂然仡立的韩擒虎的脚下。 现场,居然寂静声一片,阿史那度达的脸色,变得铁青无比。 “纵然是取了你的性命,与这些隋人的勇士,但是我并未战胜与征服你哎!这会是我阿史那度达,这一生中干过的最愚蠢、最卑劣、最让我后悔的事情么?” 在这小城数里之外,李靖正趁着夜色,带领数十骑小跑前行,蓦然看到前方王城火光大起,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在他们的心中,都是疑惑道:“怎么回事,城内怎么起了大火?” 李靖的心中一紧,也是当下立断道:“速速折回军营,传我将令,全军整肃备战!” “李将军,我们不先去看一下城内,究竟发生了何事么?” 李靖一边大喝,一边勒马而回,并且喝道:“情况不妙,我军危急!我们现在整兵备战,远比前去探望究竟,是要重要百倍!” 左右亲卫都是惊呼问道:“将军何出此言,若是小城之内,只是偶然失火呢?” “此地酷热干旱,一向都是最重防火,而且这里最多狂风沙暴,因而城中尽是一些用泥胎石块,所堆彻而成的低矮房屋,若是偶然失火的话,也是极易扑灭不会漫延,如此熊熊大火,分明就是有人刻意纵火!所以休得多言,快马加鞭返回军营!” “诺!” 很快,隋军大营之中,也是警哨遍起,灯火通明全军集结,奔袭千里野战在外的将士们,素来都是警惕性极高,应变能力也是极强,此时都是早己瞬间进入战备状态! 在隋军大营的点将台上,李靖正身穿戎装披挂,手持马槊,大声喊道:“将士们!小城大火,本将只恐大帅他们有变,全军将士听我号令,人不卸甲马不去鞍,布好锋矢大阵,随时准备奔袭高昌,以应突变!” “诺!” 正当这时,一骑如电在夜色之中,向这里狂奔而来,隐约,还听到歇斯底里的恸哭之声。 那一骑到了辕门,都是未曾停下,左右守营军校,正待阻拦盘问,不料那名骑士,却是十足蛮横的强冲进来,直奔他们中军的点将台! 李靖由于站得高,所以最先看得真切,心中莫名的一记,抽搐乃到剧痛,喃喃道:“韩家老三,大帅休矣!” 韩广志此时连忙扔了,他手持的武器,然后滚落下马,连滚带爬痛哭失声的闯过来,大叫道:“李将军!兄弟们!完了,全完了!大帅和兄弟们,他们已经全都!” 第485章 应办之法一 众将闻言,皆是大惊失色,纷纷急道:“啊!怎么可能?这下可怎么办?” 李靖的脸色,也是骤变,更是如遭五雷轰顶,大步上前将趴在地的韩广志,猛地一手提起,大喝道:“大帅到底是怎么了?快说!” 韩广志一边哭泣,一边说道:“大帅他现在身中剧毒,西突厥的阿史那度达,亲统大军围攻我们小城,大帅与兄弟们,一起护送俺突围出城,只为向你报信,他们他们都,呜!呜!呜!呜!” “啊!”李靖顿时惨叫一声,差点站立不稳,但是他也是马上镇定下来,死死拽着韩广志,大声喝问道:“大帅!大帅!是如何说的?” 韩广志那黑神一般脸上,尽是污血与泪痕,哭泣着说道:“大帅说大帅说让你不要带兵去救他,更不可挥兵攻城报仇,而是让你统帅兵马,连忙撤往凉州一带,汇同高帅共同退守玉、阳两关!” 此时此刻,隋军的将士们,都是怒不可遏、或者悲痛欲绝,已是三军哗然满营震动! “都给我肃静!”李靖蓦然一声大喝,如同平空炸雷,训练有素一向唯军令是从的凉州军的众将士们,都是一下子安静下来。 “将令!放弃所有的辎重,只带必须的干粮,火烧营盘之后,全军北上,前往并洲一带,从西径关入隋!” 众将闻言,皆是大吃一惊,惊讶的问道:“什么,北上?走并洲回家!” 李靖此时斩钉截铁的大声喝道:“若有不服军令者,定斩不饶!” 韩广志此时死死的瞪着李靖,仿佛从来就不认识他一样,在愣了半晌之后,他狂怒的跳起来,死死拽着李靖的胸甲,大声咆哮道:“姓李的!你这狗娘养的、白眼狼!我大爷的遗命,你敢不守?现在,要么,你带咱们杀回那小城里去,死也要跟大爷他们死在一起;要么,你就遵守大帅遗命,带兄弟们回撤凉州一带,保留实力回到凉洲,待来日再与大帅报仇,你现在这算什么!带咱们往北走,那里就是******人的地盘,你要去投降******的贼人,到他那当大元帅吗?” 李靖他那面如铁石的眼中,却是有着泪花闪烁,只见他伸出双手,捉住韩广志雄牛一般的双腕,如同铁钳拗钢筋一般,一寸寸将他给瓣开,并且沉声道:“你再与我多争执一分,我们这些人,就会多一分全军覆没的危险!而且突厥人,既然敢对大帅下手,并且夜袭大帅他们,定然准备充分,若非动用五万以上的兵力,严密部署天罗地网,他们不敢如此猖狂!此时,他们放火烧城,并且让你突围而出前来报信,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吸引我们这些人,前往大帅那里施救,我军若是前去,必定会中埋伏!如果我们顺路撤退,也是必中埋伏!他们的目的,绝非仅是谋害大帅,而是要生吞我们这两万人马!所以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唯有北一途远走大漠,出奇不意迂回辗转到并州,方才活命的可能!” 韩广志闻言,此时气得大叫,指着他的鼻子跳脚大骂道:“李靖!你这个白眼狼、贪生怕死之徒,分明就是要北上投降!早知如此,俺就不害了许多兄弟,舍命护俺突围出来,陪着大帅痛痛快快血战一场,共赴黄泉也比跟着你这贼厮投敌卖国要强!” “再敢妖言惑众、乱我军心者,斩!左右!来人将其乱棍打出!传我将令,即刻火烧营寨,突围北上!” 韩广志此时气得,一会儿哇哇大叫,一会儿哇哇大哭,到后来更是打翻一名骑士,夺马而逃南向而走,边跑边骂道:“姓李的!你这孬种、畜牲、卖国求荣之贼!俺要回去告诉二叔,看他把你这背信弃义的贼厮,彻底诛灭,并且锉骨扬灰!” 李靖看着他跑去的身影,无奈沉声下令道:“来人,在我亲勋中侯铁骑当中,调中五十人,护送他前往凉州城,不得有误!” “诺!”立刻就有一队骑兵,快马追出。 “这只兵马是少帅,在凉州之时,训练的精锐之师,一定要保存下去!沿途必有埋伏,我不能带着这两万兄弟,往那火炕里跳,韩广志,希望大帅在天之神,能灵护你平安;也希望,突厥的那些伏兵,会认定你们是斥候,不想打草惊蛇,从而放你过去,我们此生若能再见,你仍是我的兄弟!” 此时凉州军的大营之中,弥散起一股挥之不去的悲痛与愤怒,同时紧张又是忙碌。 李靖此时手提马槊立马于寨门,迎着夜风,凝眸看着远方被烧红的一片天际,缓缓提枪拱手而拜,两行眼泪无声流出,顺着下颌滴落马背。 而他们身后的小城之内,刚刚从一场如同地震般的兵乱中归于安宁,远方十余里处突然烈焰张天,照红了一方天际。 阿史那度达此时立于小城的城楼之上,眼见此景不禁愕然,令道:“速去打探!” 片刻之后,他的信探便是回报,说那些隋人正在火烧营盘,全军往北突围而去! “你说什么?”阿史那度达,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信探只得再次回报了一遍。 “这怎么可能?”阿史那度达惊愕万分,暗忖道:这些隋人素重恩仁信义,主帅被围命在旦夕,他们不是应该飞蛾扑火一般,冲向小城前来援救或是报仇么?往北突围,那里是******的胡禄屋部与拔悉密部领地,他们想干什么?这实在太反常了!韩擒虎已死,他们已是群龙无首,若是一拥而散的逃命,也该是往凉洲的方向退走,乖乖钻入我们设下的埋伏之中!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阿史那度达的左右副将,也都是一头雾水,问道:“虽然韩擒虎已然诛灭,但我们在小城布下的打草惊蛇之计,并没有将隋军引来,城外埋伏的五万主力王师,现在都在干瞪眼,眼睁睁看着隋军,莫名其妙的往北方突围而去!” 第486章 应办之法二 阿史那度达双眉紧锁,眼神深沉,他寻思了片刻之后,下令说道:“派人去问那些斥候,韩擒虎在城休养生息之时,是谁在外统兵?” “是!” 在那名随从走后,阿史那度达也是闷哼了一声,暗道:疏忽了!我实在是太过在意,那个名扬天下的韩擒虎,而忽略了其他的细节!想必,韩擒虎之所以敢于,只身赴任并在最后慷慨赴义,必是安排好了后事,他不在隋军大营中,但不代表那里没有能人,依旧能够让这只百战不侥的军队,保持冷静与秩序。 韩擒虎!我终究还是小看了你,还有现在统率那支隋军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呢?难道,他还能未卜先知的洞悉了,我军的部署与意图?转道北上,虽然迂回千里困难重重,但远比钻进我军沿途埋伏圈,直接送死要来的明智得多,这的确是一记,战略战术的神来之笔啊! 要么,是韩擒虎这个老将临终之时,参透了这一处玄机,因而派出使者突围下达了遗命;要么,目前统领隋军的那个人,便是个临危不乱,而且惊才绝艳的将帅之才,不管是哪样,这支隋军,当真是可怕,而且值得尊敬与重视! “报——!属下已经探得消息,那韩擒虎在入城之后,城外的那些隋军,便是交由他的麾下的骠骑将军李靖统领。” 阿史那度达略感迷茫的眨了眨眼睛,疑惑着问道:“李靖!他是何方人物?” 这名信探,便是简略的介绍了一下,李靖的情况,但是他也说不出,一个详细来。 ······ 阿史那度达此时吟哦道:“哦!原来他是韩擒虎的心腹爱将,也是他儿子韩世谔的师傅,所以韩擒虎才将他给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么一说,本将倒是想起来了,曾听可汉的使者,曾经提起过李靖这个年轻人,好像还是个勇冠三军的猛将,一竿马槊更是无人可挡,一柄弓法,更是百步穿杨。” “这个李靖应该是初入戎武,而且还很年轻,除了冲锋陷阵十分厉害之外,倒是没听说他有什么异常出彩之处,但是奇怪,韩擒虎为什么没有将大军,那些交给身经百战,老道持重的将领,而是交给了,这个乳臭未干的李靖呢?” 阿史那度达的左右副将,也是开口劝道:“将军不必理会了,那李靖此时带着一旅残兵败将,正在胡乱逃命,不知死活的撞向大漠深处,虽然我们在北方没有设伏,但是那里的环境非常恶劣,而且处处天险,而且有******胡禄屋大将军统领的胡禄部,与拔悉密部的四万大军把守要道,这些隋军,定是在自寻死路。” 阿史那度达不置可否的依旧在沉思,半晌之后,方才悠然道:“可是这样的话,我们这一次的军事计划,就算是失败了。” 左右部将愕然不解,连忙问他何出此言。 阿史那度达看着他,闷哼了一声,耐心说道:“我们这一次,我们的主要目的,其实并不是诛杀韩擒虎,或是活捉****,而是要将这一支百战余生的精锐隋军一网打尽,或是将他们往南方驱逐,让他们进入我们的埋伏之中受歼,这样,才可以达到牵制凉州隋军的目的,从而整个战线,才算是获得优势与主动,可是现在,这一支隋军人马,非但没有被我们诛灭,反而是逃之夭夭,且不说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现在,我们的整个战略部署,也是落了空,甚至我们在沿途布下的六处埋伏,都是全部落空,空费力气不说,打草惊蛇之后,凉州城的那些隋军,也是会有所警惕,如此一来,我们制定的打草惊蛇,各个击破之计,完全败灭;凉州的防线,定然会空前加强!从而,这将演化为一场正面的攻坚对垒,这样一来,我们全无优势与先机可言,反而是那些隋军,在痛失主帅之后,定会使他们同仇敌忾,未来的战局如何,只有天知道了!” 左右副将对阿史那度达的冷静睿智,在他们的佩服之余,更加对这支隋军的目的,而感到迷惑,惊讶道:“如此说来,这支诡异的隋军突然北上,对整个战局的影响,还是非同小可了!可是他们究竟是想干什么?” 阿史那度达浓眉紧锁,再次沉吟道:“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李靖,绝对是个人物,实力也是不容小覻,因为就算是有韩擒虎的遗命下达,他能在这时候,就稳住隋军的军心,没有感情冲动用事,杀来此地,从而钻入我的包围之中,并迅速的做出明智的反应转道北上,足以见得他的卓尔不群!传我的将令,命五万精锐狼骑向北追击,并请胡禄屋将军率军堵截!务必,将李靖所部,尽行歼灭在草原之上,铲除后患!” “是!” 阿史那度达突然一挥手,说道:“慢着!那个李靖,若是能生擒,则是最好。” 副将应了声诺,又是茫然问道:“是!将军,我们是否通知凉州的相差所部,告之他们此方战况?” 阿史那度达很是恼火的闷哼了一声,说道,“不必了!他们自作聪明,尽打如意算盘,现在,可汉与他们定下的计策失败了,因为这些隋军,非但没有飞蛾扑火,反而朝咱们的地盘冲来,这麻烦还要我们自己解决,该死的!” “是!” 夜色深沉,在西突厥的境内的一处山脉之中。 那么隋军斥侯,指着前方巍然屹立的一片黑茫,对着李靖说道:“将军,前方即是赦山了!” 连夜奔走,隋军的将士们,已是人困马乏,李靖浓眉紧锁,略作寻思,下令道:“传令三军将士,进山歇息。” 左右愕然斥候疑惑道:“进山歇息?” 众人皆是行军打仗多年的饱战之士,深知若是军队了山,一则断了饮水之源,二则若是被敌军包围所困,但如同钻进了一个瓮中没有逃脱之地,到时只须一把火放起来,不用攻杀,便会全军覆没。 李靖没作半分解释,大声喝道:“执行军令!马上进山!” “诺!” 第487章 反追杀一 李靖下完令之后,便是一马当先的走在最前,而且更是一路密切,注意此山的路况与山势,走了约末半个时辰,他突然叫停,又是下令道:“将令!斩尽此方树木,作为擂木炮石,并多备一些引火易燃之物!而且人衔枚马禁口,设下埋伏!” 凉州军的众将士,也都是幡然醒悟,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将军是带我们,进山休息是假,要带我么在此设伏才是真!可是,他们这一路行来,他们并没有见到半个敌军,那到底是要伏击谁呢? 他们虽有疑惑,可是这些疲惫不堪的凉州军的将士们,依旧还是迅速,且完完全全的执行了李靖的军令,他们匆匆忙忙的砍下了一片片的树木,做成了滚木与草球,并在山麓一侧埋伏一下来。 天色,就要亮了。 凉州隋军的将士们,继续隐伏于山麓,都是屏气凝神。 此时天空的太阳,虽然只是刚冒出来,可是山林之内,早己酷热难当,又兼缺水,人马苦不堪言。 李靖此时将马槊,插于自己的身边,坐在一根树桩闭目养神,如同老僧入定似的八风不动。 就在这时,一名隋军斥候,赶了过来,禀报道:“报!将军!前方山脚,突然发现大批兵马,向这里疾驰而来!不过他们应该是西突厥的主力王师,阿史那度达所部的精锐狼骑!” 李靖的双眼,猛得睁开,他的目光之中,早己精光毕射! “将令!全军备战!” 此时,凉州军的众将士们,无一不对李靖的神算与冷静,佩服得是五体投地,同时,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面对这一支敌军杀害了,他们非常敬重的大帅韩擒虎,凉州全军的将士,都是热血沸腾不能自已,他们握着刀枪的手,都是在骨骨作响轻微发抖。 在他们数里开外的山脚之下,阿史那度达正立马于坡地以手搭沿,仰望巍然屹立在云雾迷蒙的山脉。 在他身边的左右突厥副将,都是愤愤不平的说道:“这些隋人,逃得真是好快啊,我们在这一路来,只能见到他们清晰的马蹄印,连他们的马粪都还是热的,可见,仍是走得不远,怎么就找不到他们呢。” 阿史那度达闻言,依旧是在眯着双眼,细细观摩这一处山势,似乎是想道了什么,突然立手下令道:“传令下去,停止前进。” “啊?将军,我们现在不追了吗?” 阿史那度达双眉紧锁,闷哼了一声,这才说道:“不着急,此处山势险峻,而且道路狭窄,那些隋军若是在此地设伏,我军便是进入一方绝地。” 在他身旁的左右将领,也是否决道:“这不可能?这些隋军现在连军营,都给一把火烧了,甚至是仓皇逃蹿,怎么可能停下来设伏?而且,他们当真能神机妙算未卜先知吗,如何知道,我们便会前来追击他们?” 阿史那度达闻言,喝斥了他们一声之后,随即下令道:“我们不可轻敌,先派出十轮斥侯,往前方打探,在确认无虞之后,我们再追杀他们,也是不迟,因为那些隋军士兵,此时都是兵疲士气低迷,而且也是并不熟悉,此方的路况,我们要追上他们,十分容易。” “是!” 十余队的突厥斥侯,在领命之后,便是往李靖他们所在的山麓,摸爬而来,搞得凉州隋军的将士们,无不心弦绷紧。 李靖十分冷静的下令道:“传令,全军上下不可妄动,小心埋伏,就算这些突厥人,走到了眼前,他若是没有发现我们,都是不可打草惊蛇,违者斩。” “是!” 时当正午,烈日当顶酷热难当,此地的山林之间,又是有着湿瘴之气,经太阳这么一晒,顿时滚滚蒸腾,让人头眼昏花。 那些突厥的斥侯们,在山脚处,转了一圈之后,除了发现一些马蹄马粪,还捡到了一些隋军仓皇逃走之时,落下的一些甲械衣袍。 “看来他们这些隋人,当真是抱头鼠窜,跑的丢盔弃甲了!”突厥人的斥候们,都是哈哈的大笑,在草草的搜巡了一圈后,便将这个好消息回报给了阿史那度达。 阿史那度达听了这个消失之后,非但没有什么半分喜悦,反而陷入了沉思。 “将军,我们的勇士们,都已经歇息好了,您看是否继续追击?” 阿史那度达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些隋人的马匹,多是西域良马杂交的陇右大马,虽然它们优点是爆发力很强,善长在平地冲锋陷阵,但是它们的缺点体力不足,爬山涉水与长途奔袭并非强项。但我们的突厥马,体力好能爬山,算来,虽然我们晚了两个多时辰来追击,他们应该还没有走多远,到时我们两军,很有可能在前方与之遭遇!” “山战,他们隋军定然不如我军!因为我们的马,比他们的马更能适应山地形!” 阿史那度达在思之再三之后,终于是挥了下手,下令道:“传令追击!” 这些突厥人,在停了约有两个时辰之后,终于是再度起身,往他们前方的山麓方向而来! 看着突厥大军的缓缓行来,隋军将士们那紧绷了数个时辰的心,也是为之一颤,心道:来了,他们终于来了!这几个时辰,对他们而言,就如同是在地狱的油锅里,熬过的一般,若非有着一颗坚韧如铁、静敛如冰的心,极难办到。 所幸,这支凉州隋军里的每一名将士,都是百战余生的真正勇士,能人所不能。 李靖此时,也是终于从那颗树桩下,站了起来,拔起他的马槊,沉声说道:“全军备战!” 山麓之间路窄林密,突厥的骑兵们,排成了一字长蛇,蜿蜒而来。 烈阳滚滚,天地炽热,仿佛只需划一根火柴,整座大山就能像一桶汽油一样的燃烧起来。 第488章 反追杀二 在行近了五六里之后,阿史那度达自己,都是有些受不住了,平日里最注重将威将仪的他,将从一向视为身份向征的高贵铠甲,与华丽的战袍都卸了下来,披在马背,不停的以手擦额抹汗,暗道:这鬼地方,不及厮杀,就已经如同地狱,虽是地势尚佳,但没人会选择在此设伏,而且我们盘查搜索了个把时辰,应该无事! 这时,在他们的前方,蓦然惊起一大群飞鸟。 阿史那度达,顿时大惊失色,立即大吼道:“撤!全军撤退!” 阿史那度达帐下的突厥将士们,都被他吓了一大跳,不及回神,猛听头顶传来山呼海啸的喊杀声,滚石檑木铺天盖地怒吼而来,无数的箭矢劈头盖脸而下,便是如同蝗灾降临! 阿史那度达的心中,也是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寒意,立即嘶吼道:“完了!完了!撤撤退!” 此时这些凉州隋军,便是天兵降临,鬼哭狼嚎! 李靖此时翻身上马,槊指苍穹,几乎是用尽平生力气怒吼道:“将士们杀啊!为大帅报仇!” “杀啊!” “血债血偿!” “为大帅报仇!” 此时那些滚木、箭矢、火球,纷纷带着凉州将士们,那无限的愤怒与杀意,从山顶之麓,怒啸而下。 此间,瞬时化作真正的阿鼻地狱! 阿史那度达在心中,如同诅咒一般,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喊道:“李靖!我记住你了!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全军撤退、不可恋战!撤退!” 征战一生纵横草原,所向无敌从不言败的阿史那度达,生平头一次,带人拔马便逃,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主帅如此,将士更是勿论!被砸死、射死、烧死的突厥士兵们,都成了这条山脉,永不超渡的冤魂。 此时这些突厥人兵败,如山倒,那些凉州隋军的将士们,看着眼前滚滚烟火,听着突厥人的人喊马嘶,面沉如水的李靖,却是依旧双眼通红。 一字一句,如同从牙缝里迸出,下令道:“将令!追击!杀无赦!” “杀啊!”漫山遍野,遍举刀枪,凉州隋军的喊杀之声,似乎都己令群山颤抖!漫山遍野的隋军骑兵从天而降,如同天河之水乍泄而出,势无可挡。 李靖此时一骑当先,手中的马槊,炽如烈火、奔如怒龙,身先士卒最先杀来。 阿史那度达正在自己铁骑近卫的护卫之外,伏马回逃,在他自己咬牙切齿的回望山麓战团,远远看到高高飘扬的凉州隋军主将大旗,和醒目的纯黑一骑。 此刻的阿史那度达,几是欲食其肉,寝其皮!又是恶狠狠的喃喃道:“李靖!我现在记住你了,不把你剥皮剃骨,我誓不罢休!” 与此同时,只听“嚓!嚓!嚓!”李靖猛地一槊挥出,居然一下子,便是斩断两颗人头、及一颗马头。 此时从天而降的凉州隋军的精锐骑兵,本就己经让心惊胆裂,一盘散沙的突厥人战无可战,此时又是遇到这样一员神魔般英勇的将军,顿时便是溃不成军。 厮杀起来的李靖,己经不在发一言一语,此时的他,他虽是一骑突入敌军丛中,可是他的眼睛,全没着落在身边这些虾兵蟹将的身,而是远远觑着,那一面已经渐行渐远的狼头大旗。 “突厥贼子!休想逃走!还我舅父命来!”李靖此时钢牙一咬,便是猛提手中的马槊怒马奔腾,舍了大军,孤身一骑朝突厥大军的核心,势不可挡的冲杀而去! 他这一击,便是如同钢刀切豆腐,那些溃不成军的突厥人,根本挡不住他,眼看着隋军的一骑人马,势如破竹的切入了,望风逃遁的突厥大军之中,直指中军核心所在。 “岂有此理!”一向城府极深,且老道持重的阿史那度达,几乎给气得三尸神炸跳! “我军虽败,败在地势处劣,然而兵力体力仍是占优,待退出这块绝地,再待回头与你厮杀!你倒好,居然蜉蚍撼树的追击来!”阿史那度达寻思至此,他胸中的怒意,已是无法遏止,于是大喝道:“中军止住!回击隋军,击杀此人!” 毕竟是一方枭雄,乃至军略之大成者,虽露败相,可是阿史那度达所率的亲勋中军的人马,在得令之后,很快的宁定了心神,百余名阿史那度达,亲自挑选的骁勇中军之将,排开阵势朝孤身一骑的李靖冲杀而去! 李靖此时,孤单一骑突入敌军丛中,虽取敌首如拾草芥,可是并未狂妄到犯傻的地步,眼看就要追击到,敌军中军将旗,可是对方百余骑兵,反向朝自己冲杀而来,李靖也是心神一凛,提高了一些警惕,于是只见李靖斩开一圈敌军之后,便是将他的马槊,往马背一按,马上的长弓,已经昂然在手。 “受箭吧!”只见李靖铁臂张舒,手中的烈箭如电!箭羽便是飞翔而出。 立刻便有突厥三骑,同时倒翻在地,让这些突厥骁骑们,都是大吃了一惊,纷纷惊乎道:“如此远的距离,他竟能一箭三发,全部命中!” 不及他们回神,李靖又是六箭齐来,在他目标下的突厥人,都是无一虚脱! 突厥众将无一不心惊胆裂,全身冷汗直冒,纷纷想道:“他的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 此时的李靖,居然再从马鞍之上,取下一把三石铁弓,与韩擒虎赠他的画眉弓合在一处,双弦合拢一箭弦,瞄准了百步开外的阿史那度达! “突厥贼子!还我大帅命来!”李靖此时又是砰然一箭,轰的一声射出,疾风带响如秋泓乍泄流星奔月! “啊!”阿史那度达如同,是被一柄铁垂砸中,惨叫朝后翻飞,轰然落马! “将军!”突厥众将见此都是骇然,几乎都是吓得灵魂出壳! 全体突厥中军的骁骑们,都是一拥而散,尽皆奔回,突厥近卫们,此时竖起大盾铁牌,死死的护住了,倒地的阿史那度达! 第489章 群情激愤一 但凡是亲眼见到,那个阿史那度达,中箭之景像的突厥人,都是无一不寒到了骨子里,因为刚才隋人的那一支箭羽,比寻常隋军,最结实的破甲箭,还要长了不支一倍,粗了不支一倍,因为它居然生生的,扎进了阿史那度达身上所穿的,由那些隋人,所精心制造的明光战甲,最结实最华丽的胸镜甲处,更是直接洞穿了他的身体,再将他牢牢的钉死在了地上,几乎都是拔不出来! 临到晕死之前,口中鲜血如喷泉般,涌出的阿史那度达,在他拼尽全力之后,终于发出一个绝望的字符,那就是:“撤!” 这些突厥人,在得道阿史那度达的命令之后,便是如同海水退潮一般,汹涌退去。 在突厥骑兵与大隋骑兵,双方滚滚浪潮之间,李靖的一骑黑袍尽皆染血,如同灯塔一般,昂然仡立。 在凉州的玉门关城墙之上,长烟落日黄沙滚滚,这里是大隋河陇到丝稠之路的咽喉之地,古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在百十年后的大唐诗人王之涣,也是有句佳句,将此处雄武豪迈的边塞气息,给一笔勾画,那就是黄河远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又有李太白的经典佳句,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勇烈不忌柔肠,说的便是玉门关,将士们的铁血浪漫。 今日,在城门楼之上,属于韩擒虎的死忠之人,都是心如火焚,此时这韩忠也是惊慌不己,因为在家主那边,到现在仍是没有半点消息,难道? 可是!韩擒虎真的不能死!因为他要是若死,不仅仅是少主失去父亲,凉州大军痛失主帅,对凉洲而言,更是一场天地浩劫的开端! 现在,能预见到这个局面的人,并不太多,而他韩忠,肯定是其中一个,因为如果韩擒虎,败死于西突厥人之手,那就意味着大隋与西突厥正式全面开战! 现在,与西突厥大战在即,北方宁定了没多少年的草原之上,这样的话,大隋周边国家,几乎全部陷入战乱之中,这势必将会对,大隋造成无法估量的冲击与灾害,那不是一场天地浩劫,是什么? 身为韩擒虎的嫡传亲信,韩忠所能学到的,不仅仅是武艺胆识与兵法韬略,还有高人一等的战略眼光与大局观。 韩忠此是紧咬牙关,低声喃喃道:“家主!您绝对不能死!这一次,哪怕是违抗大帅的军令,我也要派人去多等几天!若无确切消息,坚决不放弃家主,及其麾下将士!” 五天之后,玉门关之的将士们,几乎都是陷入了绝望之中! 魂幡林立,十里挂孝;遍布城内,痛哭不绝! 在中军大帐处,头盔与右臂之披挂白孝的卢志等人,都是脸色铁青双眼通红,在对一群将士们,咆哮道:“再敢乱言出战报仇者,斩!传我将令,死守玉门关!” 凉州军的全体将士,都是不约而同的跪倒下来,不服的嘶吼道:“将军!我等不服!那些突厥人杀我大帅,此仇不共戴天!大帅待我们亲如生父,父仇不报羞生为人!” 帐外,韩广志披麻戴孝,神色木然的跪在韩擒虎的灵位前,十分机械的,往火盆里扔着纸钱,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不停的喃喃的念叨道:“大爷!你走好,俺会给你报仇的,来世俺一定要给你做亲儿子;姓李的,他就是一个畜生!” 韩忠此时也是走到他身边,慢慢的蹲下,韩广志仍然无半点反应,眼神发直的瞪着火盆,依旧念念叨叨的。 “三少爷!” 韩广志仍然还是没有反应。 “三少爷!跟我回去见主母!见你的大娘。” 韩广志先是没有什么动作,然后全身一震,猛然回头,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喊道:“不去,我不去!” 在军帐里的将士们,都被惊吓到了,高颖与东路军的众将,正好走出来,看到韩广志如同见鬼了一样,在手舞足蹈的大叫,韩忠在一旁目瞪口呆。 韩忠也是急忙上前,对高颖低声说道:“高帅!我们现在切不可跟他,提起大帅父子!这铁打般的汉子,现在受了很大刺激,怕是已经得了失心疯了!” “哎!”高颖也是情无以堪的闭了眼睛,摇了摇头。 韩忠此时重叹了一声,说道:“大帅!你应该也知道了,非是我等不敬大帅,有大帅的军令在此,我等还是以大局为重!我听沿路护送韩广志,突围而来的兄弟们说,李靖将军不守大帅遗命,贸然率军北了,也不知所为如何,一路突围而来的时候,几个精细的兄弟,发现沿途似有埋伏,也许是怕打草惊蛇,因此设伏的敌军,并没对韩广志他们,这一小撮人马动,这可真是把我惊出了一声冷汗啊!如果李靖将军率军南下,回往此地,到时定会落入埋伏之中!说不得,到时我肯定还得前去救援,到时李靖所部,定会一同陷入埋伏之中,生死难料!” 高颖看了看他,深吸一口气强镇心神,说道:“先别说这么多了,我们现在定用死守这两处关隘,韩兄既然已去,若是玉阳二关,再有闪失,我们就真的无颜无头,再回去面见陛下了!众将士但有不服的,就说这是我的军令便可,让他们以大局为重,报仇,也不急于一时。” “好!” “至于韩广志这个汉子,派几个人,送他去并洲!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只有你们的少帅,才拿他有办法了。” “嗯,也好!” 至于杨素的中路军与燕荣的西路军,在休整三天之后,由八万西路军的大隋府兵,终于开始凯旋南归,押解这些突厥战俘进京献俘,杨素也是留下了中路军长孙晟、贺若弼、杨义臣的率领下,驻扎在并洲。 第490章 群情激愤二 这天上午,韩世谔骑在他赤红色的骏马之上,他默默地望着,一队又一队的隋军士兵,从他面前列队而过,向京城凯旋而去,他却要留在并洲,不知何年何月方归。 “韩将军!” 这时一名隋军骑兵,向他的方向飞驰而至,勒住战马向他大喊道:“韩将军!大帅请将军过去。” 韩世谔点了点头,便是飞驰而上,催马向中军而去,远远看见了隋军的赤红色军旗,在那军旗下,杨素和杨义臣、周罗睺等人,并肩而立,沉默不语。 韩隋谔方才走进这里,却是感觉到一股悲痛、愤怒与压抑的气息,而且所有人的神色都不对劲,十分诡异。 韩世谔的心里紧了一紧,远远的就看到,许多人在那里围作了一圈,还有人在歇斯底里的放声大哭,拱手施礼道:“末将韩世谔参见大帅!参见各位将军。” 韩世谔隐约觉得,有一丝慌乱,于是赶紧一脚走过去,却是围作一圈的,都是大军里的将官,这时静默无语的散开立于两旁,中间露出一个汉子来。 那汉子,身躯极大,此时披头散发,衣衫零乱的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而在他的怀里,还抱着一副灵位。 韩世谔的心,顿时如落冰窑,便是也不顾杨素他们了,失声开口道:“广志!” “少主!”凉州军的众军士,都是走上前来,韩隋谔一挥手止住他们,自己走到了痛哭欲绝的韩广志的身前。 韩世谔轻声的叫唤道:“三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韩广志仍是痛哭不止,似乎都没有听到韩世谔在看着他。 只听“叭!”的一声,韩世谔重重的一记耳光,甩到了韩广志的脸上,韩世谔大声怒喝道:“堂堂的男儿,大庭广众之下,作小儿之态失声痛哭,成何体统!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否则给我滚回凉州去!” 在场的众人,包括杨素、杨义臣等人皆是悚然!韩广志此时也是斗然停止了哭泣,瞪大一对通红的铜铃眼睛,直直的看着韩世谔。 韩广志仿佛是突然认出了韩世谔,对着他双膝而跪,以头撞地砰砰大响,嘶声哭泣道:“四弟!四弟啊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韩世谔手中的马鞭,一下子落到了地上,然后他用力从韩广志的手中,拔出那副灵牌,揭去白纱,真切的看到灵牌面写着;“大隋郡公韩擒虎之灵位!” “四弟!你杀了我吧!你把我切成碎片喂狗吧!我没用,我没能保护好叔父!呜!你杀了我吧!你现在就赶快杀了我!我现在活着,比死还难受啊!” 韩世谔此时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了,僵直的站在那里,因为他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此时的中路隋军,也都是千军痛哭,左侯卫的隋军将士夜夜龙吟,杀气冲天! 万军哀掉,十多万的关陇军士,都是尽披缟素,山河失色! ······ 韩世谔此时,独自一人跪在帅帐灵堂的火盆前,一页一页的往火盆里扔纸钱,脸色平静得,就像摆在他头顶的父亲灵位。 三天了,他几乎都是保持这个样子,丝毫没有改变,此时的他不食不休,无泪无声。 杨素、长孙晟、杨义臣、贺若弼都是带着一帮人,在前宅大灵堂里主持吊唁,三军将佐与并洲的州县官吏,都是一一到场,至于跟随韩世谔的凉州军的将士们,则是披麻戴孝守在后堂,陪韩世谔一起给韩擒虎的衣冠灵位香烧纸。 此刻,韩世谔似乎没有发现他们似的,他一个人只是呆呆在灵位前侍奉着,左侯卫的将领们,虽然深深担忧不肯离去,但是此时此刻,她们也是不敢再造次了。 韩世谔往火盆之中,轻轻放下一页纸钱,如同以往品铭闲聊之时,和对韩擒虎说话一样,轻声吟道:“父亲!谔儿盼望回到你的身边,己经是望穿秋水,可是此时此刻,你老又在哪里?你老的鹰牌做得很是漂亮,我想将来,谔儿的孩子们,一定会喜欢的。” “您的老寒腿,这下不会再疼了,谔儿这一生,终究也无法在马上,用刀法战胜你老了。” “可是父亲,你老知道吗?在谔儿的心中,你是一座山,我踩着你的肩膀攀至峰峦,仰望星宿伸手摸天;你是一匹雄健的千里宝马,谔儿骑在你的身,驰骋千里意气风发,你老是一尊无所不能的神砥,每当谔儿失魂落魄,无依无靠之时,只要想起你,总能焕发无穷无尽的力量与勇气。” “可是现在,你老却是己经不在了。” “我好后悔!我不该去长安,更不该一待就是好几年,我要是在凉阵的话,至少你老还在!谔儿还可以,替你鞍前马后,可是!谔儿是个懦弱不孝,又轻浮浪荡,志大才疏的儿子,我想要光耀韩家门楣,干出一番自以为风光的事业,却害得自己年老多病的父亲呕心沥血,自己却仰仗您的鼻息,蝇营狗苟不务正业,甚至还以此为荣。” “父亲,谔儿现在宁愿用我,所现在拥有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来交换你仍旧在世,你老听到了吗?谔儿现在什么都看穿了,想透了,什么霸业、成就、名利,皆是过眼云烟,没有什么比骨肉亲情,更加值得珍惜,父亲大人,谔儿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让你看到我的孩子,没能让他们在你膝前承欢,我知道,这其实才是你最想要的,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宁愿不逞意气不入仕途,在家中成亲生子好好孝敬您,为您养老送终。” ······ 韩世谔这沉沉的低语,没有第二个听众,韩擒虎的灵位摆在那,烟雾袅绕。 在韩世谔的大帐之外,大帐的布莲,被轻轻的拉开一条缝,两眼通红的韩单,偷偷的朝韩世谔那一方窥视,紧紧咬着嘴唇。 韩单身旁的一名亲卫,低声说道:“韩单!我们别看了。” 韩单虽是热血男儿,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已经哭成了泪人,此刻他的泪珠儿滚滚而下,轻声说道:“我现在好担心少主!我跟随少主,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见过少主这样,此时的少主不哭不笑,不言不语,不眠不休,就像是患了失心。” 第491章 群情激愤三 在他一旁的韩豹,连忙轻斥一声,将他后面的话堵住,说道:“不得胡言!你没有经历过这种伤痛,不会理解,当年我父亲战死的时候我还小,那种感觉,对我而言,就是如同是天都塌了,更何况,家主还是死于仇人之手,如今尸骨都未尝归来,少主!伤至极深反而无泪,少主这么的一反常态,这都可以理解。” 说到此处,韩单又是看了看韩世谔,低声又道:“我现在就担心少主,会不会走极端,或者一蹶不振,你看看他,都好几个时辰了,除了坐在那里烧纸一个人说话,对外界的所有人,所有事情一概都是不管不问。” “你要相信我们少主!他不是那种,不堪一击的脆弱男人,能够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给他一点时间!记得家主以前曾经说过,一个人要是想要变成人上人,则要经历许多的磨励与苦难,家主之死,对他来说,就是一场锥心刻骨的惨变与苦难,现在,他就如同是一条蛇在褪皮,至伤至痛,但过后会更加的坚韧与成熟。” 韩单叹息了一声,又是说道:“十一哥,为何你总能说得这么入情入理,把一切都想得这么清楚,我只知道,我担心少主,别的都没有想。” 韩豹闻言,也是叹息了一声,沉吟了片刻,说道:“少主这样,我何尝又不是担心?其实,看到他这样子,我们比他更难受,我倒宁愿他像三少爷那样,哭出来,骂出来,吼出来,肆意的发泄,那样的话,一切反而无事了,可是看少主这情形,一时半会儿怕是恢复不过来,就算他不会有什么事,但这样终究是伤身,家主的在天之灵,也是不愿见到他,这样伤感与消沉!” 入夜! 在左侯卫的右军大营内,依旧是灯火通明,时时可闻男人无加掩饰的痛哭之声,许多左侯卫军士,甚至轮流在用招魂幡,给韩擒虎招魂。凄厉悲怆的呼喊声,在夜空之中,传出极远。 韩世谔此时依旧坐在火盆前烧纸,身边摆着几样冰冷的饭菜,丝毫未动。 正在这时,灵堂帐篷之外,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正朝屋中走来。 一直将自己,关在一个密闭空间里的韩世谔,也被这一连串的脚步声所吸引,情不自禁的停下手中动作,转过头来,他看到,杨义城正在看着他,正在一脸愤怒的看着他,然后开口道:“韩世侄!你怎么做,怎么对不起韩大哥,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在沙场上,替你爹报仇,少在这像是死人一样。”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片刻之后,韩世谔的眼泪,如同孩子一般失声痛哭。 韩豹与韩单此时,也是静悄悄的出现在门口,都是不约而同的泪如雨下。 韩单如释重负,一边抹泪,一边说道:“十一哥!还是你聪明,杨将军这么一来,少主就没事了,哭出来就好,这样一直压抑着,我真怕少主出事!” 韩豹也是低声咽泣道:“此时此刻!唯有狠辣之言语,才能够打开少主的心扉,能够让他归于宁静抚慰伤痛!” 这些时日都未食未休的韩世谔,在跟韩豹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后,便被他们给一并劝着去睡觉,原本他还在等等,没想到头,刚沾到枕头没三秒钟,便就呼呼大睡过去。 鼾声如雷,杨义臣与韩豹等人,都是长吁了一口气,他们心中的大石,也是终于落地。 此时韩世谔已经睡得如同烂泥一般,什么也不知道了,韩豹、韩单他们,都是不约而同的长吁了一口气。 杨义臣看着韩豹他们二人,开口说道:“如今事情闹成这样,或许才只是个一个开端,往后,韩世侄还要遇到更大的压力和麻烦,而且父仇不共戴天,眼下又与突厥人大战在即,我真怕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带领你们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 韩单却是斩钉截铁的说道:“不怕!我们将军经历的风浪,已经太多太多了,相信他,一定能挺过去的!” 杨义臣与韩豹都是略微一怔,轻轻点头。 第二天,清晨。 韩世谔早已醒来,但在床多趴了一会儿,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总之醒来时浑身酸痛,之后洗漱更衣,照了一下镜子,虽然人有点憔悴,但是他的精神头,总算是回来了。 这时,韩世谔的帐篷,被一人给推门而入,让韩世谔不禁有点赧然,然后抬头看去,进来之人,居然是大军的主帅杨素。 韩世谔大吃一惊,急忙迎上前去,说道:“大帅?您这不是要折煞我么?怎能劳您大驾?” 杨素过来的时辰,居然是给韩世谔送早膳来了,只见他呵呵的笑道:“韩世侄!你我之间,就不必如此生份了,来,我们一起吃,本帅到现在,也还没有用膳。” 早餐很丰盛,几乎全是韩世谔爱吃的东西,人一回过了神来,也便感觉到了饥饿,韩世谔毫无吃相的饱吃了一顿,居然惹得杨素哈哈的大笑。 杨素看着正在狼吐虎咽,开口笑道:“好!看来你已经恢复过来了!怎么样,有兴趣跟本帅谈谈么?” 韩世谔闻言抹了一下嘴,叫亲卫卸去餐桌,再奉上茶水,对杨素说道:“大帅来得正好,您若不来,我也今日也要去找您,此时此刻,我唯有问计于大帅了!” 杨素捧茶浅酌,面带微笑的说道:“擒虎兄战死于突厥,此仇,于公于私,都是不共戴天!” 韩世谔双眉紧锁,眼神的灼灼说道:“大帅!原本,我还有些顾忌,不敢放开手脚一搏,现在,末将什么也不顾忌了!此其一;其二,家父战死,凉洲震动,千万军民无不愤慨难当报仇心切,民心如潮,军心如潮!此时此刻,我要返回凉洲,为我父亲报仇!” 杨素闻言,也是淡淡说道:“韩世侄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两件事,一是请战,二是返回凉洲,对么?” 第492章 群情激愤四 韩世谔点头应了声,然后说道:“不知大帅认为!是否妥当?” 杨素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其实本帅也是知道,你都已经决定了,对么?所说问计于本帅,只是出于对本帅的尊重。” 韩世谔微微的笑了一笑,点点头道:“大帅!这一次我的确是已经决定了,我心己决!还请大帅成全!” 杨素突然放下茶盏,将手一挥提高声音,说道:“既然你都决定了,就不要问什么,妥不妥当!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韩世谔闻言,又是说道:“我只是想知道,朝廷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最主要的,我想知道朝廷,是否会给我一些实质的支持?” 杨素摇了摇头,又是说道:“难说!刚才你有一句话说得对,此事于公于私,仇不戴天,对于我们大隋来说,擒虎兄是凉洲的三军大元帅,是大隋派往凉州的封疆大吏,不管是谁杀了他,就是公然与我们大隋为敌,再无回头之路,就算站在陛下的立场之上,这种事情是绝不能容忍的,纵然朝廷之有再多的人反对、有再大的压力,依他的个性,定然会与擒虎兄报仇,西突厥不平,誓不罢休!” 说到此处,杨素又是连连叹息了数声,说道,“擒虎之死,虽是他性情使然,但是如此也好,全他一世英烈之名,而且,他绝不会白白死去!现在,凉州治下千军万民,无不同仇敌忾誓,为他们的大帅报仇,而这消息一但传到长安之后,必定满朝哗然天下震动,到那时候,谁都也无法阻止,这一场浩世之战了!最后能不能成功,能不能为你父亲报仇,可是全靠你的!” 韩世谔双眼微眯,他的双眼之中,己是精光毕露,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父亲己经用自己的一条性命,成全了他的忠义勇烈,与一世之英名!” 杨素重叹一声,拍拍韩世谔的肩膀,又是说道:“本来这些话,我是准备跟你说的,但不知该如何开口,很好,你自己明悟了,韩家有父,老骥伏励志在千里,为骓子死,慨既而慷;韩家有子,千里驹儿继往驰骋,为万人屠,轰轰烈烈!” “为骓子死,为万人屠!”韩世谔双眼刺痛到通红,禁不住闭了眼睛,仰天长叹,然后一拍桌几,喝道:“大帅!你说得对!家父甘为骓子死,我就敢为万人屠!轰轰烈烈,无怨无悔!” 杨素闻言,大喝一声,重重拍向韩世谔的肩膀,说道:“好!要的是你这份魄力与霸气!现在,本帅!就陪你疯一把,随本帅到校场一观,你便清楚,何谓轰轰烈烈!” 带着几分迷茫与好奇,韩世谔跟随杨素走出军帐,先到了帅帐,在这里,中路军的三军将士,全军高级官吏,一个不少尽皆到齐,都在等他一同出城,在中路隋军大营之中,居然全都是挂孝,入眼更是一片白茫。 到了校场之后,韩世谔差点就被震惊了!因为此地茫茫一片,白幡如海! 约莫有十余万人,都是聚集在军营的两侧,人人披麻戴孝,遍举魂幡;三军将士,人披甲,马鞍,刀枪高举盔缚白翎,壮阔如潮。 韩世谔眼见此景,早己深为震撼!这时,一队骑兵拍马跑过来,领头者竟是白袍白孝的周罗候。 周罗候重重一抱拳,大声喝道:“大帅!韩将军在有生之日,保境安民护佑黎庶,扶危救难宛如神砥,百姓视之如父如母、如神如佛!如今韩将军,战死异邦仇人逍遥,将士们便视同为父仇不共戴天,誓为韩将军报仇血恨!如今三军将士,同仇敌忾士气如狂,只待大帅一声令下,誓为韩将军报仇!本将受众将士所托,特来请战!兴兵伐罪,报仇血恨!” 说罢,周罗候将手中的令旗,朝天一挥,身后十余万大军,同时高声呼喊道:“兴兵伐罪,报仇血恨!” “兴兵伐罪,报仇血恨!” “兴兵伐罪,报仇血恨!” 乾坤震动,山河失色!关陇域野三千里,因韩擒虎之死,而狂起波澜,现在,漫天遍野都是激昂的战意,与愤怒的喊声。 此时在西突厥的草原之上,随处可见风蚀的蘑菇石烈日炽烤,频现海市蜃楼。 连李靖自己都觉得,现在他们这一群人,没有覆没于千军万马的堵截、没有死于饥渴与热疾、没有迷失在草原之中葬身狼腹,简直就是个奇迹。 前方,隐约出现了大片的绿野,这一次,不是海市蜃楼!凉州隋军的三军将士,都是欢呼雷动! 李靖的左右副将,都是喜极而泣的叫道:“李将军,我们走出来了!我们终于来到这里了!” 李靖的嘴角,轻轻扬点头微笑,轻吁了一口气。 距离他们突围之日,已逾半月,在这一路来,先是在山脉之上,血战伏击了阿史那度达,然后逾越了高不可攀天险重重的山脉,下山之后便进入了西突厥治下拔悉密的领地。 这个拔悉密部,虽是一个不大的部落,但是全民皆兵,更是有着极多精锐骑手,以逸待劳。 李靖率领这只师老兵疲,但是骨胳里都烙有韩擒虎战神之印的铁军,迎头而以弱击强,如同一把尖锥刺破了,拔悉密部布下的三道防线,歼敌数千破围而出,击杀敌军将军酋长三十余人。 李靖更是还在阵前,生擒俘虏了拔悉密部首领的次子,以他为人质押挟而走,远遁五百里后放了他回去,那次子有感于李靖的义气,发誓说回去后,劝说父亲停止追击唐军,并说,其实拔悉密部,向来就无意与大隋为敌。只是摄于西突厥之淫威,不得不屈从在西突厥之下,奉命行事。 在他们突破了拔悉密的围堵,李靖所部便是到达了,临近金山南麓的大荒漠,往西走,便是东、突厥的势力范围,再往东,便进入了大隋版图的并洲。 而在这里,把守这里的,便是西突厥仅次于阿史那度达的大将,胡禄部的大首领胡禄单。 第493章 血战草原 此时在草原上的长烟大漠,随处可见风蚀的蘑菇石,在经过烈日炽烤,和那些没有多少水源的凉州隋军,都是频现海市蜃楼。 就连李靖自己都是觉得,现在他们这一群人,没有覆没于,突厥两国千军万马的堵截、没有死于饥渴与热疾、没有迷失在草原之上,葬身狼腹,简直就是个奇迹,此时在他们的前方,隐约出现了一大片的绿野。 这一次,不再是海市蜃楼!凉州隋军的将士们,都是欢呼雷动! 李靖身边的左右副将,都是喜极而泣的叫道:“李将军,我们走出来了!我们现在己经离开西突厥的土地,来到******的草原了!” 李靖闻言,也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微笑,也是轻吁了一口气。 如今距离突围他们突围之日,已逾小半月,他们这一路来,先是在山脉之处,血战伏击了阿史那度达,然后逾越了高不可攀天险重重的山脉,下山之后,便就进入了西突厥治下,拔悉密的领地,这个拔悉密部,虽是一个不大的部落,但是他们全民皆兵极多精锐骑手,更是以逸待劳。 李靖率领这只外表师老兵疲,但骨胳里都烙有韩擒虎战神之印的铁军,迎头而以弱击强,如同一把尖锥,刺破了拔悉密部布下的三道防线,歼敌数千突厥人,然后破围而出,更是击杀敌军将军酋长三十余人。 李靖甚至还在阵前,生擒俘虏了拔悉密部首领的次子,以他为人质押挟而走,远遁五百里后,又是放了他回去,拔悉密部首领的次子,有感于李靖的言出即行,也是发誓说回去后,劝说父亲停止追击他们,并说,其实他们的拔悉密部,向来就无意与大隋为敌,只是摄于达头可汉之淫威,不得不屈从在达头可汉之下,奉命行事。 在李靖他们突破了拔悉密的围堵之后,他们这一行人便到达了临近金山南麓的大荒漠。早在数十年前,金山就是西突厥和******的疆域分野线,往西走,便是******的势力范围,再之后就到了漠北草原。 而守这里,把守这里的,便也是在突厥内部,仅次于阿史那度达的大将,胡禄部的大首领胡禄单。 屯兵八万,布防于险野! 此时,李靖所部的人马,已经远离西突厥一千余里,一路来将士多有战死受伤和暑热疾病,沿途的补给基本全靠战利品和野猎,每一名隋军将士,几乎都达到了人体所能承受疲惫的极限! 可是李靖也是知道,如今的他们,已是没有了退路!唯有突破******胡禄屋,镇守的大防线,横穿大漠进入漠北草原,再假道西径关进入并州,才有可能回归凉州! 遥遥万里、遥遥万里啊! 此时此刻,李靖如今真是希望,自己和剩下的这一万七千八百九十四名隋军将士,能化生双翼,飞回凉州! 李靖只用了一句话,来激励这支孤胆雄师的士气,只听他喊道:“我们都是大隋战神的儿子,我们,只有向前这一条路!” “杀!” 凉州隋军的万余疲兵,疯狂的向着八万,胡禄屋部精锐突厥骑兵,发起了鱼死网破的誓死冲击! 李靖也是身先士卒,便是如同一柄血缨长枪的枪头,破军而入! 两军激战,持续了四个多时辰,深夜子时,******胡禄屋部,麾下的那些,引以为傲大将、像勇冠三军的十八部骑,大将首领,被李靖在阵前,亲手挑杀了一十三个! 搞的那些胡禄屋人,都是心惊胆裂!大首领胡禄单也是悲愤交加,随即一令即下,放弃了对李靖所部的围堵,放由他们突破了此间防线,进入了******的境内! 此一战之后,李靖的鼎鼎大名,也是威震东、西两个突厥王国,草原南北妇孺皆知! 被李靖一箭穿胸的阿史那度达,大难不死捡回半条命,但是他在一年半载之内,肯定也是无法领兵理事了,西突厥的达头可汉,也是怒火中烧,于是命人铸下一座纯金金人一名,扬言说若有谁斩下李靖的头胪,将就这名金人赏赐给他;若能生擒,除赏金人之外,另授千户部落首领,及牛羊三千头、美女二十人! 而此时的李靖,已经率领的百战余生的一万余名凉州军的将士,如同一群不死铁人一般,艰难跋涉,此时的草原是寸草不生,横亘穿越,踏了草原呼吸新鲜的空气了。 凉州军的左右副将,向李靖问道:“将军,我们现在往哪里走?” 李靖拧眉沉思了片刻,也是说道:“这处地方,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再往东南方向走一百多里,就是以往******都蓝可汗的本部的领地,我们继续前进就是了。” 并洲清石城外,十万隋人大军的铁打营盘,正在忙碌沸腾,因为三天之后,即是大军远征凉州之日,该是要拔营起寨清点辎重,做最后的准备工作了。 韩世谔与杨素等人的大胆,也是让并州军的将士们心里,都是一阵阵发紧,因为杨素他将并州所有能战的军队,几乎全部带走了,仅仅留下并洲本身的隋军,交给这些并洲官员们,用来守城。 这一次,为这一战旷世之战,并州准备了若长的时间,虽然己经将都蓝与他的军队给打败,可是韩擒虎的阵亡,对凉州大军来说,自然也是大不幸,但从某种意义来说,又是大幸。 吊民伐罪同仇敌忾,这便是正义之师! 若非是韩擒虎,率先洒出自己的这一腔怒血,也是化悲仇为杀气,凉州与并州的军民,怎么可能像现在这么团结,隋朝大军的士气,怎么可能像现在这般高涨? 除了传说中的圣人,凡人都是有着私心的。 韩世谔也是自知,永远达不到父亲那种慷慨舍己义薄云天的真英雄大境界,正所谓有恩必还有仇必报,宁做真小人不当伪君子,这才是他的座右铭! 第494章 长安巨变一 韩世谔请战的血书,还在并洲到长安的千里的大道奔驰,但是由于韩擒虎战死殉国、大隋两路大军,全面开战的消息,已经随同边境劲烈的西风,传入了关中长安那一带。 顿时黎民惊哗,九州震动! 由于没有得到凉州边关塘报,告之确切消息,大隋朝野上下,虽是一片惊哗,但居然没人胆敢,将此拿到朝会之公议。 因此,每日早朝之时,明明朝堂中的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却大多都是在讨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人胆敢说及凉州二字,大隋的臣子们,时不时的往陛下的龙案上瞅,不停的猜测,在这每天都厚厚的一叠奏本之中,可有凉州军报? 与此同时,大隋朝野的许多人,都在肚子里打起了算盘,那就是韩擒虎战死,那将意味着大隋凉州,这么一块大蛋糕,该怎么分配。 此时在场的每个人,又是再一次的面对,怎么站队分蛋糕的决择!可是这一次,就连朝中的文武官员们,也都是守口如瓶坚决,没有提起半句,关于凉州一事。 座在皇位上的杨坚,也是陷入了彻底的迷茫,明明听到了风声,说韩擒虎在凉州战死,明明看到了满朝上下,人人心神不宁满腹心事,可就是没人将事情,拿出来议一议! 自己的朝廷,何时变成了这样?一滩死水皆不作为,各人自雪门前雪,不理他人瓦霜! 山雨欲来风满楼,朝廷上下,皆此况味。 凉州与并洲来奏折了,一份东路军高颖执笔的军情战报,还有一份,就是韩世谔破指所的请战血。 朝堂之上,终于炸开了锅;长安的街头巷尾,如同安静的深海里,扔进了一枚炸弹,顿时民声沸腾。 至杨坚登基起,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惨案,封疆大吏战死在战场之上,更何况被杀的,还是名扬天下的开国功臣,鼎鼎名的战神韩擒虎!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喜、有人忧、也有人如当头棒喝梦中惊醒,还有人惶惶不可终日,总之粉墨众生相,不一而足。 此时的长安,从此不复往日的沉寂与平静。 面对满朝熙攘的大臣,与群情激昂的百姓,樊子善、杨爽等领头的大臣们,都是惜字如金一言不发,更不可能先于他们出声定夺,当朝两位大官都如此表现,其他的官员们,都已是六神无主乱了方寸,于是很自然的,他们一起去后宫,搬请皇帝杨坚。 可是诡异的事情,突然发生了,原本都是正常开朝的皇帝杨坚,居然失踪。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甚至没有带给事营的近卫,孤身一人凭空消失。 人人都知道,这不是隋文帝杨坚的一向的作风,他如此一反常态,定有重要的举措,众人四下寻找一无所获,于是纷纷猜测,这样的一个节骨眼,皇帝会是去了哪里?他能去哪里? ······ 此时的隋文帝杨坚,正一人牵着马,走在里坊间的过道上,马蹄笃笃,心情反复。 此时在韩世谔的将军府里,隋文帝杨坚远远看到,往日门可罗雀,杳无人烟,大门半闭半阖,内里也是寂静一片。 “吱吖”杨坚亲自推门而入,门檐顶洒下些许青砖灰土,落到他的黑纱襆头之。 “韩将军的家中,竟连琉璃瓦,也没有盖么?”杨坚不禁驻足观望,发现这里,不置楼台并无水榭,朴素简单之余,喷薄欲出的,只有一股军武世家特有的雄浑与苍劲。 隋文帝杨坚,也是不禁触景伤情,低声吟哦,他的声音,已略带哽咽的说道:“擒虎兄,你跟随朕二十多年,冲锋陷阵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不说,还数次救朕于危难,而你唯一的儿子,朕也没有好好的照顾他,朕对不起你啊,你年迈多病,朕还让你抛头洒血劳师远征,最终还战死沙场尸骨未还你让朕!情无以堪哪!” 正当这时,内宅里屋,快步跑来一名府役,边跑还在边擦着眼泪,乍一眼看到隋文帝杨坚他们,他并不认识,但是看来人气度气宇不凡,便知他绝非等闲,于是小心翼翼道:“尊驾何来?有何贵干?” “吊唁擒虎兄。”杨坚微笑着说道,并且将马缰递与府役。 将军府里的府役,迟疑的接过马缰,忍不住轻声问道:“敢问尊驾尊姓大名?小人也好回报府迎接款待,家主亡于异土灵骸未归,我们在长安只是立下了一座衣冠灵位,因此,便也没有通知亲朋好前来吊唁,家中也未备有款待,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尊敬海涵。” 隋文帝杨坚,闻言也是说道:“回报令主人,就说朕我是擒虎的故人,特来吊唁,你们不必款待。” “如此的话,尊驾还请近!”跟着将军府里的那名府役,隋文帝杨坚,便朝正宅大厅走去。 在此时的将军府里,的确没有挂孝披白大肆哀掉,只是在中屋内,设了一个灵堂,灵枢黝黑苦孝服,当先的一个灵位,摆着韩擒虎的灵牌,里面供着香龛和蜡烛。 韩擒虎方才走到门口之时,正在堂中,围作一团泣不成声的韩家一家人,都是不由惊住了。 “陛下!”披麻戴孝的韩氏家族的两位嫡子,韩孝基与韩广志,也是慌忙跪迎,伤心欲绝的韩曹氏与王洛琴,也是挣扎着爬起,准备磕头。 且料,隋文帝杨坚,却是先于他们一步,在韩擒虎的衣观灵枢前,嘶声道:“擒虎兄!你慢走!朕来亲自送你来啦!” “陛下,君不祭臣,夫不祭妻,这可万万使不得啊!”杨坚此举,也是将韩曹氏他们一家人,都给吓坏了,慌忙来扶。 隋文帝杨坚大声喝道:“都不许扶我!这里不是朝堂,朕今天也不是什么君王!我,只是来吊唁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一个让我抱愧终生无以为偿的好兄弟!” 韩家人,都是痛哭失声,回揖磕头。 隋文帝杨坚伏在桌上,半晌也没起来,韩家人,自然也都是不敢起身。 第495章 长安巨变二 隋文帝杨坚此时伏在桌前,长声吟哦,声音颤抖的说道:“擒虎兄!凉洲那块地方,这么多年的平安,这些都是你的功劳,也是我们大隋、更是朕欠你的,可是豪门无彩瓦,家有英烈儿,这些都是你回报给朕的,也是朕欠你的,今生今世,你让朕,拿什么来还?” “你让朕,现在拿什么来还!”他的声音,几近嘶吼! 此时满堂寂静,唯留清风过堂,拂动素灵白布的轻微细响。 隋文帝杨坚抬起头,脸色紧绷,眼圈已是红了,对韩曹氏轻声说道:“请取孝布而来。” 韩曹氏闻言,也是泪流满面,却是不知所措,在他一旁的韩孝基,却是抱拳哽咽道:“陛下!这,微臣的叔父,在天之灵,岂愿见到陛下这样?臣等如果应允了,九泉之下,也是不敢去见叔父!” 隋文帝杨坚,顿了一顿,也是站直了起来,自己将堂中一条白素,“嗞啦”一声给猛地撕破,缚在了自己的左臂。 隋文帝杨坚,拿起祭香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作了揖敬了香,轻声说道:“擒虎与我,亲如兄弟,兄亡而弟孝,合当适宜,更何况,擒虎兄乃我大隋之良勋、社稷之烈士,他的葬礼,应当是国丧!朕,要为他废朝三日、举国同祭,满朝文武,皆来此地吊唁!” “陛下!”韩孝基与韩广志,这两个铁打般的一个大汉,已是泣不成声,不知是该作何言语。 隋文帝杨坚走到他们身边,轻拍他的肩膀,说道:“两位贤侄,朕知道擒虎兄,一向沉敛朴素不肆铺张,此时此刻,朕更加理解你们,为何没有公开为擒虎兄发丧,你们是怕让朝廷的那些人为难,对不对?因为他们,不知道是该来吊唁,还是不该来,对不对?” 韩曹氏等人沉默不语,别过脸去,偷偷的抹了一把泪。 隋文帝杨坚重叹一声,这才说道:“如今的朝堂上世风日下,是朕的责任!他们现在许多人,现在想得更多的是自己的利益与前途,而忘了忠义与廉耻,擒虎兄这一生,是何等的慷慨大义,正直无私,临到最后以身殉国了,居然无人主动登门吊唁,这还是开皇盛事,还是朕的那个天下么!” 此时龙吟怒吼,在将军府里的韩家人,都是看到,当今陛下今天,俨然是动了真怒,只见他双眼通红脸皮紧绷,拳头拽起,他的身体也在轻微的发抖,在次看向韩擒虎灵位时的眼神,却是颇多悲痛与悔恨。 隋文帝杨坚,凝视着韩擒虎的灵位,颤抖着伸出手,在它面轻轻的抚摩,低声道:“擒虎兄!你英雄一世,义薄云天,为朋有两肋插刀,朕一向敬你,服你,现在,谁都可以回避你甚至诬蔑你,唯独朕,没有这个资格,因为朕知道你为何只身入虎穴,慷慨激昂舍生取义,身为君王,能有你这样的臣子,是朕的大幸;身为男人,能有你这样的好兄弟,大痛!” 韩曹氏等韩族之人,在听到杨坚说这样的话,他们在伤感之余,也是有些迷茫,因为他们自然都不太明白,他们韩家的家主,慷慨就义的诸多深层用意。 半个时辰之后。 隋文帝杨坚从灵堂走出来,在劝回了相送的韩家家人,一并走到了大门口,在这一刹那,他却是看到,在门口的武器架,久久凝视。 “轰隆隆—!”此时天空之中,乌云滚滚,雷雨将至。 隋文帝杨坚,思绪之后,然后大步而前,双手抓住一根粗大的方天画戟,怒吼一声,将它拔起,昂然步去,边走边说道:“随朕!韩家世侄,随朕上朝!” 韩孝基与韩广志二人,看着手提一竿方天画戟、大步而去,连马都忘了骑的当今陛下,都是目瞪口呆,慌忙快步跟上。 当今陛下手提一柄方天画戟,招摇过市,直入皇宫,搞的长安朝野震动! 太极宫武德殿的钟鼓楼,从来只在清晨敲响的那两面大鼓,被两位雄壮如虎狮的枭将,隆隆锤响,盖过了从天而降的滚滚惊雷! “上朝!” 朝野上下,都是大惊失色!大隋王朝的大小臣子,都是冒着狂风暴雨,顶着雷鸣闪电,仓皇奔往太极宫武德殿。 待进了武德殿,本就惊惶不定的大小臣子们,都更是深受震撼!因为早上没有露面的,当今陛下杨坚,一身平服臂束白孝的坐在龙椅之上,而在他的手中,还正握着一柄,由玄铁所铸久经年月褪去了原有颜色的,方天画戟! 虽未着衮冕,还浑身湿透有些狼狈,但是此刻的杨坚,就如同几十年前,立马横刀纵横沙场的那个少年英雄,意气贲张,龙威炎炎! 满朝臣子,各怀忐忑的跪倒山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砰!” 杨坚手中的方天画戟,猛顿在地,这一声尖锐的震响,顿时将满堂的人都骇了一弹。 “平身。” 金銮殿下,本来站着两位立于龙椅御案之侧的辅政大臣,却都是不在朝上,其他的官员们,都是低眉顺目不敢正视天颜,脸色十分难看。 夜色如墨风啸雨疾,堂中烛影曳曳,群臣的身影如群魔乱舞;四下里寂静无声,众多臣子不得不屏息凝神,生怕一下不小心的咳嗽,就撞了晦气。 “凉州的那些事,你们都知道了么?”隋文帝杨坚突然站起身来开口说话了,还拿着方天画戟走下龙椅,步入堂中。 “那里,好像是大捷吧。”许多人七嘴八舌的小心应道。 “那么,又是什么样的大捷啊?”隋文帝杨坚,看着他们,沉声问道。 这下却是无人答话了,众官员们,皆是低耷着头,不敢直视当今陛下。 “微臣知道。”这时,一个奔雷般的声音响起,此人便是卫玄,只见他大声说道:“凉洲那里,在高大人的领导下,打了一个胜仗!” 第496章 长安巨变三 “不光你知道,他们都知道,可是他们应该都已经知道,我们大隋的凉洲总管,兼左武卫大将军韩擒虎,己经战死在战之上!”隋文帝杨坚突然大声一喝,打断了卫玄的话! 顿时,满堂震慑! 停顿了半晌,隋文帝杨坚又是说道:“他们之间,更多的人都是知道这件事,只是,他们都是不愿说,或者不肯说,或者不屑说。” 此时满堂死寂,众多大臣都是惶恐不安,因为当今陛下今日,明显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现在谁敢在这时候触怒龙颜,那多半没好果子吃。 “陛下!微臣要说。”这时,一个苍老但果劲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响起。 众人闻言,都是转头看去,只见何绸,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隋文帝杨坚,扭头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来不咸不淡的说道:“继续讲。” 何绸此时平静的说道:“陛下,此时此刻,我们当以国事为重,义气为次,现有凉州军报,与并洲战场韩世谔将军的请战血在此,有待陛下亲自定夺。” “取来朕看。”隋文帝杨坚将手中的方天画戟,朝卫玄随手一扔,接过何绸递来的奏折,大步走回龙椅坐了下去,凝视而看。 众人皆是屏气凝神,偷偷的窥视隋文帝杨坚,看奏折时的神色变化。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只见隋文帝杨坚,轻描淡写的将它们,给扔在御案,看完了之后,隋文帝杨坚拍了一下手,说道:“好,朕看完了,现在,都来发表一下意见,每个人,都必须要发表意见,而朕也不想听你们,满堂呼喝七嘴八舌,来人,给他们笔墨伺候!” 片刻之后,数名宦官,小心翼翼的捧着,纸笔等物鱼贯而入,给在场的每名臣子,都是奉了一副文房四宝。 隋文帝杨坚看着他们,说道:“现在就写,写下你们,对于凉州的看法,主要针对三件事情,一是如何看待韩擒虎之死;二是如何应对西突厥与西域方向的前后夹攻;三是韩世谔这小子的血书,只有区区八个字,那就是西戎不平,死不瞑目!你们都是作何感想、如何看待,朝廷该对其作何区处!” 在场的官员们,都是众皆愕然,在场好多人,都是拿着笔,紧张的手都有些发抖了。 隋文帝杨坚,斗然拍案怒吼,宛如龙吟奔斥,怒吼道:“快写!若是连这样的事情,你们都不去思考、没有看法,朕要尔等何用?朕的大隋朝廷,若只有尸位素餐的庸碌之辈,那么死期何近?” “臣等遵旨!陛下还请息怒!”满堂的大臣,最低品阶从四品,共计一百三十六位,如同参加科考的学子一般,个个噤若寒蝉的伏案而首。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在场官员的考卷全部被收了来,堆在了隋文帝杨坚的御案之上。 隋文帝杨坚,也是一声不吭,慢悠悠的将官员们,那一份一份的考卷,给拿起来细细阅览。 堂下的群臣,却是无人敢动,此时长安的天气,并不炎闷,但是许多的人,却都是汗流浃背两股战战。 许久之后,隋文帝杨坚,终于看完了这一百多张考卷,然后将手在那一摞卷子拍了拍,似戏谑似嘲讽的说道:“不错嘛!那么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大隋的社稷栋梁!每人都是有着真知灼见,还有不少令人振聋发聩,或茅塞顿开的金玉良言。” 在场的好多人,都是长吁了一口气,偷偷的擦汗了。 就在此时,隋文帝杨坚,突然话锋一转,疑惑的说道:“但是朕就奇怪了,平常怎么不见你们当中,有谁站出来,像这样为江山社稷出谋画策,为朕分忧解难?朕听得最多的,就是臣附议、臣附议,仿佛你们除了这一句,你们当中许多人,就不会说别的了。” 此时大殿内的气氛,也是突然急转直下,顿时又紧张起来,其实也是可怜了,今天半夜仓皇前来朝的这群臣子,其中有不少已是老弱之躯,却接连被迫跟着隋文帝杨坚,玩这种过山车的惊险游戏。 隋文帝杨坚,看着他们,冷淡的说道:“朕也奇怪,你们既然站在了这里,就绝非泛泛之辈,定有出人之能,怎么一穿这绯袍、一走进这朝堂,一个个就没了主见,或者干脆是墙头之草应声之虫?是谁,把你们变成了这样?是朕么?” 许多人惶惶惑惑,未敢应声。 隋文帝杨坚再次复问道:“告诉朕!是朕向来就心胸狭隘、不纳忠言、滥施暴刑从而封了你们的言路,还是朕老来昏庸刚愎自用,让众卿没了勇气与耐心,再进忠言?” “不是” 隋文帝杨坚看着他们,突然大喝道:“那是谁?” 再次无人应声,此时站在堂下的独孤回,也是垂头拱手一直一言未发,但是他的脸色,此时更是铁青。 隋文帝杨坚,指着朝堂之中的众臣,一字一顿说道:“你们都给朕听着,都给朕记着,朕现在还没死,朕的江山,就乱不了!永远不要忘记,朕才是你们唯一的君王!除了朕,没人可以决定和改变大隋的命运!” 在场的众臣,都是惶然跪倒,山呼海啸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独孤回此时更是面如土色,冰冷的额头,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滴湿了身前的西川百花锦紎毯。 隋文帝杨坚,再复拍了一下御案的考卷,开口说道:“都平身吧!朕博采众卿所言之长,对凉州一事已有决断,何绸听旨!” 何绸站将出来,拱手而拜,应道:“微臣奉旨听诏!” “朕现在就要知道,朕的太仓之内,还有多少存粟、陇右牧马监有多少战马,关内有多少能征调的精锐将士,与民夫骡马,何绸你本就是我大隋的管家,凉州一役,事关我们大隋国运,不容小视,你须得提起精神,小心应付。” 第497章 长安巨变四 何绸此时,也是开口大声应诺道:“微臣定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场的众人,都是在心中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因为当今陛下突然露这一手,简直就是先声夺人,迅雷不及掩耳,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与众人商议,凉洲将来的问题,而是――直接就准备调兵谴将了! 那个乾坤独断!武伏四海、开邦立鼎的那个马上皇帝,又是回来了么? 隋文帝杨坚,此时又是喝道:“薛世雄听旨!” “微臣在!”辛世雄虎虎生威的站了出来。 “朕授你为率右翊卫,四万关中精锐大军,前去逐郡,御守在逐郡,与逐郡的郡兵,一起制衡那些突厥人,突厥人若是前来攻杀,你适时反击,若是不来,你便主动西进攻击,令其背复受敌!一应粮草等物,同由何绸与你调拨。” 薛世雄闻言,顿时便是愣了,喃喃说道:“逐郡!陛下,微臣要去凉州,与韩大哥报仇血恨哪!” 隋文帝杨将,顿时纷咐道:“来人,将此奏折,拿给他看一看。” 近侍拿起并州寄来的奏折,给了薛世雄,只见他瞪大虎眼细看了几遍,突然放声大笑,之后说道:“原来如此!韩大哥生了个聪明的好儿子啊!得此麒麟儿,父仇子报,天经地义!微臣甘愿担任韩世侄的侧翼辅佐,御敌于野、夹攻西突厥!” 隋文帝杨坚,此时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丝微笑,点了点头,再次下令道:“嗯!传旨给高颖与杨素,朕授杨素率关中十万精锐,取道西北前往凉州,听令于左路军高颖麾下用事,命他辅佐高颖,镇戍凉洲,全力对付达头联军。” 满朝人无不惊栗,都是眼巴巴看着隋文帝杨坚,与来自于他口中的命令。 隋文帝杨坚此时点了点头,再次站起身来,背剪双手走到堂中,再次拿起那面方天画戟,悠然道:“四方蛮夷现在都认为,朕已经老而无用了,我们大隋呈平日久,却已江河日下了,于是乎,一群群的跳梁小丑,纷纷粉墨登场祸乱天下挑衅于朕,朕!会让他们知道,大隋府兵这四个字,真正的含义是什么;所谓泱泱天朝,也并非只是物阜人丰、盖世风流!” “微臣尊旨!”在场的大隋的臣民们,一边吸着凉气,一边小心翼翼的应诺着。 隋文帝杨坚,终于缓缓的坐了下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就如同一个人经历了马拉松的长跑,他露出了许多的疲态,可是他的眼神,依旧冷冽如冰,犀利如刀。 许久之后,隋文帝杨坚,又是说道:“朕还有一道旨意,今晚廷议散罢之后,废朝三日,举国哀掉韩擒虎,但凡关中两京及畿辅之地,所有五品以官员,必须亲至韩世谔的将军府里吊唁!暂定,将擒虎的衣冠冢,葬于昭陵,待来日取回其灵骸,再以国葬之礼,迁入梓宫。” “臣等遵旨!” “呼!”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是清晰的,听到了隋文帝杨坚这一声,带着疲累、无奈与伤感的叹息之声。 隋文帝杨坚,双眸微闭身子,往后靠在了龙椅之上,又是说道,“何爱卿!朕累了,你代朕捉笔,写封信给韩世谔,告诉他,好好用兵,不必有任何顾虑,他若不是达人的对手,朕!便就亲提举国之师御驾亲征,与达头决一雌雄!” “嘭――嚓嚓!” 惊雷滚滚,闪电如龙,巍巍磅礴的古都长安,亦在此隆隆天威的震慑之下,颤抖。 今夜,对长安城的许多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窦氏家族的窦荣定,便是其中一个。 此时他的房里并未点灯,偶尔撕裂夜幕的闪电,也是将他们脸色映得十分难看。 他这窦姓,说起来也是正经的汉家人。 早在汉朝之时,窦姓分为清河观津窦姓和扶风平陵窦姓,涌现出不少知名的大人物。 西汉年间,汉文帝刘恒的老婆,就是清河观津窦姓人,也就是汉武帝的奶奶,窦太后,窦太后的哥哥窦长君早死,其子窦彭祖是汉武帝的南皮侯;而窦太后的弟弟窦少君则被封为章武侯,而窦少君的侄子,也就是汉武帝极为有名的魏其侯,窦婴。 东汉时,扶风平陵窦姓有名臣窦融。 窦融的曾孙女,是东汉桓帝皇后,而这位窦皇后的老爹,就是当时的大将军窦武。 时曹节等宦官为祸,窦武以外戚身份,联合当朝士族,准备诛杀宦官,不幸走漏消息,窦武也是因此而被诛杀,而窦氏族人则流落塞外,也就是纥豆陵氏的祖先。之所以将窦姓改为纥豆陵,是因为拓跋力微的威胁,不得已而变成了纥豆陵胡姓。 等到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命塞外胡人定居河洛后,纥豆陵才又恢复了祖先窦姓。 这窦荣定,也是纥豆陵窦姓三祖房中,窦善的儿子,他自幼就和杨坚交好,在西魏文帝时,为千牛备身,北周时因功而被封为前将军。 窦荣定的老婆,就是隋文帝杨坚的姐姐,所以当隋文帝杨坚,篡夺北周的时候,窦荣定的支持了杨坚。 想当年,纥豆陵回归时,一共有着五个兄弟。 老三窦岳、老四窦善、老五窦炽,都是留下了赫赫战功,故而后世习惯姓称呼,纥豆陵氏为窦姓三祖房。 窦岳的儿子,就是隋朝神武公窦毅,而窦毅的女儿更为有名,嫁给了唐高祖李渊,也就是后世所称的太穆皇后。当然了,此时窦家最著名的,就是窦荣定这一支。 而窦荣定与隋文帝杨坚故交于少年,跟随隋文帝已有近三十年了,可是今日,唯有今日,隋文帝杨坚,几乎是当众打了他和独孤回的脸。 窦荣定的脑海里,时时回映着傍晚廷议之时发生的一幕幕,因为就是隋文帝杨坚,这简短平常的一句话,就像是一匕利刃,直直插进了他的心中。 第498章 父子密议 其实窦荣定的想法,隋文帝杨坚也是心知肚明,因为在窦荣定的思想里,一切都是以隋文帝杨坚,为基础与核心的,总的来说,窦荣定对隋文帝杨坚的忠诚与拥护,绝对是不容怀疑,因为他们窦家的一切,都是隋文帝杨坚赏赐的。 可是今天廷议之时,隋文帝杨坚,不止一次的指桑骂槐,暗喻满朝文武,都忘了自己的本份与能耐,这对他窦荣定来说,无疑就是一记晴天霹雳似的警钟! 因为没有哪个帝王,尤其是隋文帝杨坚这种、集霸气与能耐与一身的英主,会容易自己的朝堂之内,出现一个权倾朝野架空帝王的一帮权臣! 可是当下的境况,恰恰就是,以窦荣定与独孤回为首的关陇集团,已经牢牢掌握了朝堂的话语之权,哪怕是带兵在外的武将,也是要处处掣肘,受到他们的遏制,战死在草原上的韩擒虎,便是这个权力较量局面,失衡下的悲剧产物! 假如不是这些关陇集团,掌握朝堂的大权,而是依旧由隋文帝杨坚执领朝纲,那么他早年定下的大计,就会按部就班的实施,如此,也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被动的局面,和悲惨耻辱的结果! 可以说,今天,隋文帝杨坚在祭奠完韩擒虎之后,把一部份悲愤的怒火,直接撒在了以窦荣定与独孤回,这些个间接的凶手的身上! “嘭―嚓!嚓!”又是一记惊雷闪电,窦荣定颇感寒意的浑身轻轻一颤,身仿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正要起身去关窗,没有想到,那门被己被敲响。 “父亲可曾睡下?”来人正是他的儿子,窦抗。 “进来罢!” 窦抗虽是文士打扮,宽袖大袍,衣带飞扬,可是他的体型却很魁梧壮硕,透着一股子豪壮之风。 只见进来,掩好门之后,恭恭敬敬在他父亲的对面跪坐而下,俯身行大礼。 窦荣定此时正有些情绪低落,心烦意乱,于是冷冷说道:“你来有何事?。” 窦抗闻言,小心翼翼的说道:“父亲,今日朝会发生的事情,孩儿都知道了,孩儿寻思了半宿,左右便是睡不着,因此,来与父亲说说。” 窦荣定眉梢一拧,不耐烦的打断道:“你想说什么?不要绕弯子,单刀直入吧!” 窦抗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拱手道:“孩儿的意思是,孩儿在长安,左右便是无所作为,何不去到凉州拼搏一番?一来斩获军工光耀门楣,二来,也可见机行事啊!” 窦荣定余怒未消,高声喝道:“你猜杨素、高颖他们,会不会把你扔到阵前,像猪狗一般,被那些突厥人宰杀了事?” 窦抗连忙否决道:“不会、不会!肯定不会!伸手不打笑脸人,再怎么说,我也是关陇中人,是父亲您的儿子啊!而且,现在陛下对于父亲,在朝中的事,也是相当的不满,借此机会,不也正好消除陛下对父亲的隔阂么?如此一举多得,父亲您要三思啊!” 这最后的两句话,才算是说到了窦荣定的心里去。 的确,在窦荣定的脑海里,没有任何东西、任何,能比得他与隋文帝杨坚的关系,因为他们这关系,曾经融洽到了极致,可是现在,现在他们这关系,出现了一点裂痕,这不得不让窦荣定坐立不安诚惶诚恐。 假如正依了窦抗所言,他窦荣定送出嫡长子,到凉州前线效力,岂不论能不能斩获军工,最起码也能表明,他窦荣定就算一时政见出左,但随时可以回心转意,仍旧是坚定的、一心一意在跟着隋文帝的步伐走! 这不就对了?“明日,随为父进宫面圣!” 半个月后,凉洲玉门关内,滚滚黄沙,西风如狂。 韩世谔他们所在的中路隋军,也都是戎马披挂盔顶白孝,全都赶到了凉洲,韩世谔带一队亲卫近卫,行走在巨大的校场之中,至于韩世谔的那面韩字将旗,择是在鼓鼓生风猎猎飞扬。 正当众人忙碌之时,城门吏忽然来报,说在逃难的汉人商队中,抓到了几名突厥的奸细!盘问之下,奸细称说是西突厥可汗,特派凉州面见隋军的使者,有万分重要的事务交涉! 韩世谔他们这些凉州将领们,一听到突厥可汉,这四个字的时候,就已是怒发冲冠了,韩豹更是三尸神炸跳,当场就拔出刀来,二话不说就往外冲! “站住,你想干什么?”韩世谔低喝一声,韩豹的双脚,就像在地生了根一样死死定住。 韩豹猛然转身,只见他的双眼通红,已如杀神,咬牙道:“将军,仇人就在眼前,你为何拦我?” 众人一并将眼神,纷纷对向韩隋谔,或迷茫不解或摩拳擦掌,反正没有一个,还能保持情绪的稳定。 韩世谔从大椅站起来,走到堂中,站在韩豹的面前,略微仰头,看着这个比他还要高大半头的巨汉,说道:“大豹哥!你心中的仇恨与悲愤,难道还能胜过我吗?” “那你还!”韩豹大叫了三个字,蓦然觉得不妥,生生的打住,闷哼一声转过头去。 这时杨义臣也是走了出来,说道:“韩豹将军,诸位将军,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韩将军比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想报仇血恨,但是,你们可曾见过仇人送门来,任凭他人砍头报仇的?” 几个人都是小声附合道:“将军说得是!” 杨义臣此时又道:“再者说了,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有怒火有怨气,须得战场找他们去清算,这样去杀一个自己门来的使者,算得什么本事什么出息?岂看那突厥蛮子说些什么话,再作区处不迟!” 韩豹闻言,只能气鼓鼓的退了下去,双手叉在胸前,一对眼睛死死盯着帐中的桌子,眼神仍是通红通红的。 众人此时也是纷纷平息下来,韩世谔不作多言,连忙带着他们走向了杨素的帅帐,杨素知晓之后,便是让人请进突厥来使。 不久后,便有三名突厥使者,呈品字步入,当先一个大汉年约四十出头,孔武有力眼睛湛亮,想必也是身经战阵的戎马之辈。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随从装扮的年轻人,都是只有二十来岁,倒像是汉人,两个随从每人胸前,都是抱着一个较大的黑布包,沉甸甸的。 第499章 合师凉洲 虽然在场的隋军众将官们,都是被杨素说服,一时半会是不会造次与发怒,但是大家心里的怒火,肯定是一时挥之不去的,而现场的气氛,因而比较紧张和压抑,隐约可以感觉到杀机四溢。 而那三名突厥使者进来后,目不敢斜视大气不敢出,径直走到帐中弯腰而拜,当先那名突厥大汉,小心翼翼的说道:“在下毕勒,拜见大隋主帅!在下奉我汗之特命前来,奉两样珍贵物品给大帅,并请大帅商量一些重大国事。” 顿时在城众人的眼光,都是落在了那两个大黑盒子,杨素此时面沉如水,眼神冷洌,很是泠淡的问道:“这什么物品?” 那名突厥使者,闻言结巴了一下,眼睛骨碌碌的扫了一圈堂中众人,显然有点惶恐不安的说道:“此物便是!” 此时在场众人的心中,已然都是猜到了七八分,已有几名凉州军的武将,躁动不安起来。 韩世谔的声音,也是响起,不过,出乎却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清冷平静,只听他抢先问道:“你们手中的,是我父亲韩擒虎的骨灰么?” 那名突厥使者,立马弯腰低头颤巍巍的回道:“回韩将军,正是令尊的骨灰。” “什么?” 韩豹猛的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冲了出来,吓得这三名突厥使者,立马失声大叫。 “放肆!”杨素此时也是厉喝一声,堂中顿时寂静一片,看了一圈之后,杨素淡淡的命令道:“韩将军!你便收下骨灰吧。” 突厥使者毕勒,此时丝毫不作掩饰的抹了一把额头冷汗,向韩世谔抚胸弯腰说道:“还请在下容禀!这两副骨灰盒里,一副装着令尊韩老将军,另一副装着的,就是那位韩虎将军,他们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为我族敬仰膜拜!” 杨素的鼻子里,此时闷哼了一声,打断他的话语,说道:“打住!我们的时间,很是宝贵,没空跟你瞎扯淡,你说点有用的,你们的可汗派你来,不会只是送骨灰这么无聊?说吧,还有什么事情。” 毕勒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从怀里拿出一份笺递出来,说道:“大隋主帅,这是敝国大元帅,阿史那度达将军的亲笔手信,还请细看!” 杨素左右随侍的军士,也是将其取来,递到他的手中。 杨素此时用右手双指,夹着那笺扫了一眼,那信封的封面,嘴角一挑冷笑道:“阿史那度达将军?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想不到他的汉字,写得竟是这么漂亮。” “呃!”毕勒愕然不解的,抬着看着杨素,此时的他是半惊半怕。 杨素也没有拆开观看,只是随手将信扔到桌面,说道:“请回复贵国可汗,与你们的度达大元帅,就说,我杨素与所有凉州军的将士,都是知道他的意思,知道该怎么做,你请他们放心,我们的那笔帐,是不会算到他的头上,我没那么糊涂,你下去吧。” 毕勒闻言,很是喜出望外,连忙弯腰抚胸道:“主帅英明!” 帐中的隋军众人听了,各自面露鄙夷与愤恨之色,因为毕勒这些话,说得有够冠冕堂皇,在他这言辞之下,都是藏不住一副小人嘴脸。 杨素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说道:“罢了,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来人,请贵使去馆驿歇息,好生伺候不得怠慢。待我修好信,托贵使回复可汗与大元帅。” 此时这毕勒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施了一礼正准备走,可是他的眼神,却是不自觉的落在了杨素身前的帅桌之上,他不由得疑惑道:“主帅!就不先看一看我们大元帅,在信中说了什么?” “哈!哈!哈!”满堂的隋军众将,都是一片大笑。 那毕勒此时又惑又窘,好不尴尬,如今的他,只得唯唯诺诺的,小心退了下去。 毕勒三人一走,帐中顿时又是大吵起来! “突厥蛮子,好不卑鄙!竟想来博取我们的原谅与信任,这办不到!” “想那阿史那度达的雕虫小技,哪里瞒得过大帅和少帅?亏那些突厥人,自以为聪明过人,还来班门弄斧!真是自作小人!” “就是!无论如何韩老将军,就是死于他们之手!这笔血债,就得血偿!” “先收拾了那个什么阿史那度达,迟早会轮到他们的那个达头可汉!到时候我们踏平草原,血洗草原的部落!” 正当此时,高颖和韩忠他们,也是一并前来了。 韩世谔等人,也是赶紧起身恭迎,纷纷说道:“大人!” 高颖见到杨素,笑得也是分外开心,爽朗的说道:“杨相!诸位将军!你们总算来了!” 杨素此时也是应了声,然后把高颖唤到了内帐,然后拿出那封信笺抖了抖,说道:“高相!这有意思了,猜猜这是什么?” 高颖瞄了一眼,轻声的一笑道:“这几日由我主理凉州的大小事宜,这该不会是突厥人下来的战书吧?” 杨素点了点头,便就将那信笺递给他,又是说道:“那些突厥人计策,已经失败,并州一带的战役,已经提前结束,如此一来,为了不失颜面,他便主动给我们凉州下了战书。” “我且看看。”高颖接过书信,便就展信而阅。 而在这信中,仅仅只有十一个字,那就是三日之后,玉门会猎,敢来否? “张狂!”高颖冷哼一声,将信好好折起,放进了书信里。 杨素看着他,问道:“现在你有何打算?” 高颖淡淡一笑,说道,“不必了,于公,陛下委我为东路军主帅,联合凉洲军的人卫,守卫凉州,如今凉州总管韩擒虎已经殉国,我理应挑起这个重任,没必要让我的属下和凉州的民众,为我分担压力,于私,此仇不报,不共戴天,我不想让朝廷的人,认为我高颖在这时候,畏首畏尾贪生怕死,所以此战必打!” 第500章 继承父业 杨素也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既然已经有了主意,你就应该开始积极备战,我们双方,势必在玉门关外明刀明枪的鏖战一场,因为这将是一场,我大隋建国以来,都极为少见的大战役!我估计,西突厥的达头,都会亲临战场,御驾督阵,而且到时候,他们可能还会增兵。” 高颖点头应道:“杨相果然深思孰虑!此时韩擒虎一死,李靖又是带人北走,这就宣告了那阿史那度达,布局的失败,我们大隋与西突厥,已经全面开战了,这时候,西突厥全国上下四十余万劲兵,早有三分之一,集中在阿史那度达的麾下,现在,我估计他们会,同时挥师南下攻袭我们的剑南逐郡一带,让我们分身乏术,从而分寡我们的兵力。这一点,我都在信中提到了,希望朝廷早做防范!” 杨素此时,也是深有感触的缓缓点头,良久无言,尔后说道:“嗯!那你打算怎么打?” 高颖思绪再三,方才说道:“离大战约只有三天时间了,所以我得抓紧,三天之后,我亲率东路军,与你的主力大军,共同参战西突厥的人马,至于凉州与凉州军的人马,在这里就请杨相与我共同主持大局。” 杨素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这一次,本帅与你同进退,到时朝廷若是要问罪要制裁,算本帅一个!” 在杨素与高颖二人,正在帐后议论军情的时候,韩世谔听着堂中众人,还在那慷慨激昂的大声争吵,他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凝视着桌前的两个黑布包骨灰盒。 虽然他现在沉默不语,可是他的心,却是在滴血。 贺若弼此时,依旧是在看着韩世谔,良久才开口说道:“韩将军!我们都知道,此刻你在极立的压抑,自己的情感,不去冲动行事,这真的很不容易,你有这样的胸襟、眼光与胆略,正是擒虎兄之福!” 听闻此言,不知何时,众人都是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的看着韩世谔他们二人。 “狗屁!狗屁!全是狗屁!”蓦然堂中响起几声大吼,韩豹此时连吼带叫的狠跺了几下脚,便是就跑了出去。 韩世谔闻言,不由得有些愠恼,轻喝道:“阔海!你去看着他!别让他坏了主帅的大事!” “诺!”雄阔海得令之后,也是快速的追了岀去。 没过多久,方才跟随雄阔海跑出去的卫士,此时仓皇跑回,报说韩豹冲出去,追那三名突厥使者,还没出大营,便是二话不说,就将那叫毕勒的突厥人,高一顿暴打,几乎快要半死了!好在被雄将军拦住。 此时满帐的人,都是想笑又不敢笑,又是有些惊讶,更多的人,择是担心韩豹这下子闯了祸,就该要吃罪了,因此帐中的气氛相当诡异。 韩世谔坐在将椅之上,以手按着额头,心中暗道:大豹这回是干了一件,我特想干,却又不方便干的事情,打得好啊打得好!杀了我亲爹,还敢门来送骨灰、套近乎、下战书,这些突厥的小人,就是该打!毕勒欺我,更是该杀! 就在此时,隋军的其他各军的将领们,都是赶到了这里。 待众将一一座下之后,杨素与高颖,也是从帐内走了出来,先是下达了决战的命令,又是对着韩世谔,说道:“韩将军!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在凉州军民的眼中,你就是另一个凉州大帅,所以,我们决定将左侯卫右军的人马,与凉州军的十万人马,共同交付与你,这是我们手中,战斗力十足的主力之师,你不要让我们失望,不知你现在有何意见?” 韩世谔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略微点了点头,轻声道:“多谢大帅成员。” 杨素与高颖二人,顿时愕然的看着韩世谔,点了点头。 这一下,以韩忠、赵书、韩亦为首的凉州军的将领们,都是兴高采烈的高兴起来。 ······ 下午时分,两军合兵,韩世谔就在凉州军的大营内,擂鼓聚将,更是下达将令,从即日起,凉州军上上下下,进入战备状态。 民风彪悍、军武之风盛行的凉州,并未因为战乱,而变得人心惶惶,除了一些商人快速撤走,并且离开了州城之外,其他凉州的本土军民,反而个个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虽然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还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已是全民自动总动员,所有人积极备战。 凉州本就是个历史悠久的军镇,人们习惯了战争就如同中原的百姓习惯了安宁。而且至从两三年前秦家父子来到这里之后,人心完全拧成一股绳,只须都督府的战令一下,必是军民雀跃士气高涨! 正当时此,便有近卫士卒来报,说凉州总管府治下诸多州县的百姓,自发选出十余名工商农牧的代表,特意前来求见少将军,特来捐赠百姓们,自发筹措的大批钱粮衣被等物,肯请少将军收下。 韩世谔想了一想,说道:“全部收下,就当是借的乡亲们的!但务必详细登记在册,战后再由总管府对其进行偿还!” 凉州众多将官的心中,都很是欣慰,因为由大帅开始,凉州地区军民的关系一向极好,凉州军在这里拥有极佳的群众基础,说军民鱼水一点也不为过,这就是让他们欣慰的地方。 “少将军!老将军就是被他们给害死的,高大人来了之后,便让老将军,亲自领兵前去,才会,真是气煞人也!”此时到了凉州军的大营之内,便是己有不少人在报怨了。 韩世谔闻言,看着他们,怒喝道:“再敢多言者,军棍伺候!临战在即,你们还有心思琢磨这等琐事?该寻思怎么多斩敌酋!似尔等这般鼠目寸光小肚鸡肠,真有失我凉州铁军的风范!” 凉州众将官们,顿时都是面露愧色拱手而诺,不敢在多言。 第501章 对战达头一 韩忠此时看了看,在场凉州众将一眼,也是应付的说道:“少将军教训得是,就算是有人在我们背后,指指戳戳阴阳怪气,甚至还使阴谋算计,咱们也无须理会!兄弟们可曾见过,雄狮猛虎去抓草堆里的蛐蛐?虽然那厮极是吵闹烦人!所谓在其位谋其事,我等就负责领兵,只管执行军令冲锋陷阵便了,余下事情少将军自有主张料理,我们只需要相信少将军,这一回,咱们就算拼到流干最后一滴血,也要打出我们凉州军的骨气和威风来,给天下人好好看看!” 凉州军的众多将领,顿时雄心鼓舞摩拳擦掌,甚至还有几个大老粗,大声吼道:“好!韩忠将军说得好!” “对!打出咱们凉州军的骨气,和我们的威风来!让天下人看看,便也是扇了那些阴险鸟人的耳光!” 韩世谔闻言,也是无奈的摇头笑了笑,忠伯跟随阿父带兵多年,团结军心鼓舞士气,这也是他的拿手活儿,三言两语就让这些厮杀汉子们热血沸腾,自己也很自然的融合到了这个团队之中。 不过看眼前这情形,凉州军的将士们,也是多少意识到了,一些凉州军与朝廷府兵的矛盾,不然的话这些将领们不会如此忿然,还要去扇某些阴险鸟人的耳光。 此时凉州军内众怒难犯,韩世谔初来乍到,也是不能一味的弹强,让他们知道一点,也不定然全是坏事,至少大家心理都有个数了。 韩世谔此时,猛然拔剑出鞘,大喊道:“关在人在,关失人亡!众将士,随我斩尽敌头,为老帅报仇!” “杀!” 不久之后。 玉门关关楼之上,韩世谔持剑而立,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黑压压一片的突厥骑兵,手指关节,也是寸寸发白。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一日之后,玉门关内,隋军大营之中。 韩世谔也是骑着红风,与杨素、高颖一同立于高坡将旗之下,以手搭沿观摩十万凉州军,正在演练战阵。 往日的韩擒虎的中军主帅大帐,仍然还是白孝灵堂,帐顶的隋字将旗,已经换作了招魂白幡,十数里大营之内,隋军的将士们,都是在奋力苦练着。 凉州隋军将士们的士气,终于在酝酿到了顶点。 遍营上下,所有人心中的悲愤,都是聚集到了顶点,接近爆发的边缘。 而高颖此时也是下了令,隋军众将一一领了军令,出了帅帐前去调拨兵马,很快,大非军营中一派激昂肃杀气象。 因为大战,终于来临。 八百樽长角怒啸苍穹,旌旗猎猎,黄沙如龙! 尚未开战,仅仅是眼前这千军万马的威武雄壮,与号角铮鸣的震耳磅礴,就能让他们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史无前例的――那就是震撼! 两天后,黎明的时分。 此时在凉州军的大营之内,韩世谔站在点将台之上。 “砰!”韩世谔的马槊,在点将台上重重的一顿,千军万马顿时肃然! 韩世谔看着他们,沉声喝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今日一战,我只要一个要求!” 众将士闻言,都是大声喝道:“请少将军下令!” 韩世谔看着他们,高声喝道:“我们凉州军,只有战死的亡魂,没有退缩的懦夫!今日胜负无论,打出我凉州军的精气神来!” “宁死不退!宁死不退!” “咣!” 韩世谔手中的金麟剑出鞘,也是遥指西北,沉声喝道:“听我将令!全军,向玉门关外挺进!” 隋军誓师,挂孝出击。 韩世谔领兵为前军锋,让雄阔海率凉州精锐陌刀、团牌弓弩等步卒万余,排步兵大阵鼓躁而前;前锋中军韩世谔,率麾下五万步骑压镇主战,两翼各两万轻骑襄辅掠阵,共计十万余凉州军人马。 乍一看来,只是寻常的隋军战法,可是前军与中军之间,还有二十余辆大型投石车,正在缓缓而前,巨大的木杆,遥指苍穹。 这些投石车,在凉州一带,前前后后一共运了四十辆大型投石车,坐镇凉州,今日,这些至从装载完毕之后,就从未走下城楼的投石车,被拆卸了下来,跟随着城墙一般滚滚而前的隋军步卒,朝玉门关外开挺而去。 爱与恨,便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之一。 那无边的憎恨,早以化作了奔腾的怒火,在隋军大阵之中,往来冲斥啸天而起,如同喷的火山! 突厥很快就侦知了消息,隋军的数万军马,惊天动地的鼓躁而前,以正兵之姿前来伐战。 黎明初起,天穹一轮圆到极致的美月尚未西沉,给隋军将士的兵铠,镀上一层银亮的光晕,大军行到玉门关外,西北十里的关外之时,正当清晨,凉风悠习霞光万道,流云千里绿野生辉,这一片生死杀场竟如仙境一般美丽。 前方,西突厥的兵马,也几乎是在同时开挺而来,他们是清一色的弯刀骑兵,或雁行或锥状鱼贯而来,如同天空有一只神奇的魔手,让他们整齐有序的在大草原上星罗棋布。 远远看去,黑压压的一片虽目力所及看不到边际,军阵俨然有如壁垒森严的城堡,出入有户杀气四伏。 大军统帅高颖,得知消息之后,都是暗暗心惊,喃喃道:“阿史那度达这厮,的确有两下子,老夫从军半生,何时见过摆出如此阵仗的突厥人?没错了,这就是离而为八阵,转瞬之间,可演化为合而为一阵,尽得中原古老军阵阵法风后阵的精髓,看来,这阿史那度达,真是个强硬的对手!” 此时,隋军的工兵,也是迅速搭建起一座临阵指战云台,一面隋字龙旗高高飘扬而起,杨素、高颖登上云台之后,以手搭沿举目远眺,不由得皱了几下眉头,心道:军威森严人马众多,指挥若定训练有素,这些西突厥的兵马,果然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接触到过的突厥军队,眼前这离而为八阵,换作是我未必能布得如此精妙,不知道韩世谔那小子行不行啊! 第502章 对战达头二 此时前锋出战的凉州军不足十万,对面至少有十五万人,人数倒是其次,看到对方的阵势与气度,连韩世谔都感觉到心里有一点没底了,如果此次损失太过惨重,那也就大伤元气了,而且,就算战败也不能溃败,这对年轻的韩世谔与同样年轻的凉州隋军的将领们来说,的确是一场巨大的考验。 两方兵马,都是很快集结完毕,方圆百里的玉门关外的大草场上,二十几万大军两相对恃,如同两头洪荒猛兽鸷伏待发,随时准备向对方发动致命一击。 西突厥是清一色的骑兵,而且这一次出战的骑兵,与以往不同,一般来说,这些突厥人重攻轻守,刀坚而甲弱,或者说一般都不用战甲,但这一次出场的十五万大军,个个身披利甲装备十分精良,相比之下竟不输于以明光铠甲,闻名于世的隋军了! 突厥铁骑!在场的许多人,都是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一点。 在西突厥,除了全草原最精锐的军队、达头可汉的直系部曲突厥铁骑,还有哪支军队,有可能会有这样精良的装备? 看来这头一仗,西突厥的主帅阿史那度达,也是相当的重视,一口气就打出了他手里的王牌,想要以压倒性的绝对优势,从胜负与心理上同时击败凉州军。 “呜――呜呜!” “咚――咚咚!” 突厥人的号角与隋军的战鼓,一并奏响,两军的将士们,都是开始刮躁吼叫鼓舞士气,突厥人习惯的吹起驱赶牛羊野兽的尖锐口哨,并用他们的弯刀,有节奏的拍打铠甲与马鞍,发出韵律相当奇特,但是气势十分狂野的声浪。 而隋军这边,则是铮鼓齐鸣,唱起了大隋的口号,隋军必胜!大隋万岁! 此时两方的军队,同样的士气高昂杀气溢溢,就如同两头即将生死相拼的猛虎,在决斗开始之前,已经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野性怒吼! 此时,突厥人的十万军阵之中,也是蛮旗招展,突厥铁骑,突然归于一片宁静,随即,排布如铁打城墙一般的铁骑,如潮水般从中间涌开一条道,走出五十几骑而来。 细下一看,正是阿史那度达,在他身旁皆有精壮的骑士护卫,更是手持一面,好似用鲜血染过的虎头大旗,张扬飞舞。 阿史那度达他们缓缓前行,走到了两军军阵的中央停住,在他周围不过五十骑护卫,此时,从五十骑兵中间拉开,里面走出一人来。 雄阔海远远看着那人,眯了下眼睛,心道:此人会是谁?如此大胆,竟敢跑到两军中央来撒野! 此时,阿史那度达也是抬了一下手,帐前一小卒,也是纵马小跑来到隋军阵前,说道:“我方主帅阿史那度达,有请隋军主帅高颖或者杨素,到阵前答话!” 雄阔海闻言,怒斥冷笑道:“胡闹!你以为你们是谁啊,两军对垒生死相搏,谁有功夫跟你们瞎扯淡?让那什么阿史那度达赶紧滚蛋,否则本将必将他乱箭射杀!” 不料,那突厥小卒,倒是也不气恼,用流利的汉语,悠然回道:“你是何人?想必不会是你们的高大帅,或者是杨大帅吧。” 雄阔海闻言,冷笑回道:“何以见得?” 那突厥小卒,显然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就如同背颂一般侃侃说道:“杨大帅于高大帅,都是出身名门雅量高致,定不是你这般粗野无礼,能与我方可汉成为生死天敌,又惺惺相惜的英雄豪杰,定然不是你这种人物。” 雄阔海何尝不知,这肯定是阿史那度达告诉他的说辞,当下恨得牙痒痒,就想拔刀,直接宰了这胡说八道的小卒。 这时,韩世谔却从凉州军的大阵中,拍马而来走到二人中间,微然一笑道:“本将是韩世谔,引我去见阿史那度达。” 那突厥小卒,上下打量韩世谔一眼,抚胸弯腰施了一礼,毕恭毕敬道:“这位韩将军!一定是韩擒虎大帅之子了,还请!” 雄阔海闻言,恼火的啐了一口,骂咧道:“呸,狗眼看人低!打仗就打仗杀人就杀人,扯什么闲淡!你们两个,都是一般的不可理喻!” 韩世谔此时已然带着韩单,与几十名黑旗卫骑兵,就往那阿史那度达的方向而去了。 此时两军将士二十余万,都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主帅,在阵前走到了一起,无不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韩世谔此时策马跑到阿史那度达的面前,看到阿史那度达双手撑在扶栏,脸上泛着古怪,如同一只随时可能向自己扑来的猎豹,眼神颇为玩味的看着他。 韩世谔勒住马,定睛看了他几眼。 面相生得挺年轻的阿史那度达,生了一副国字眼,鹰钩鼻,丹凤眼眼角上挑,剑眉薄唇脸庞干净没有络腮胡子,咋一眼看来还真不是印象中的突厥人,反倒有几分中原儒将的味道。 平心而论,他长得还挺帅,而且骨骼粗大躯干雄伟,身上有一股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质,与不怒而威的霸气。 这与韩世谔想像中的阿史那度达的样子,大相径庭。 阿史那度达此时站直了身子,双手在胸前一抱一推,行了一记中原武者,惯用的抱拳礼,似笑非笑的说道:“久违了,韩将军!在下,阿史那度达!幸会幸会!” 韩世谔的嘴角一扬,也是轻然一笑,翻身下马拱手回了一礼,应道:“幸会。” 就这样,韩世谔与阿史那度达,面对着面站定了,谁也不说话,四目相对看着对方。 两人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似敌似友、似亲似仇! 两方军阵,二十多万人,都是鸦雀无声,连他们的战马,也似乎被当下的气氛所震摄,不敢妄意嘶叫,此时他们,更是连大气儿都不敢喘,手心里都捏着一把冷汗了。 此时阿史那度达的亲卫,都是突然下马,布至一些桌椅板凳,与一些茶水。 还是阿史那度达打破了僵局,他笑道:“请吧,韩少帅,放心,我会正大光明的击败你,让你服服帖帖无话可说,我们只有美酒与好肉,没有毒药与别的。” “嗯,正如你正大光明的,谋害了我的父亲。”韩世谔眉毛一扬,嘴角一咧,露出一个看似十分灿烂的笑容,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过去。 第503章 对战达头三 阿史那度达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一笑,摇了摇头,也是跟着走了过去。 待两人各自落座之时,两军的将士们,都是“哗!”的一声。 百里草场,一片哗然!两军的将士们,此时都是惊呆了! 雄阔海此时又气又急的连声大骂道:“疯了!他娘的都失心疯了!古往今来,何曾见过有人如此打仗?简直胡闹!真他娘的不可理喻、不成体统、乱七八糟!”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韩世谔与阿史那度达,都是并肩站了起来。 两人此时居然,一起放声大笑,就如同痛饮大醉而归的一对挚友;远远看那身形气度,又像是一母同胞的一对兄弟。 阿史那度达站在小桌边拱手相送,面带微笑的说道:“后会有期了,韩将军!你放心吧,我一定会马踏凉州剑指中原,当我领兵抬脚冲进,长安的太极宫武德殿时,我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可汉亲自把你请来,让你和我并肩一起,做我们西突厥的的大将军!” 韩世谔上了马之后,也是笑而拱手回了一礼,应道:“好啊,我也是热切期待着!假如我先你一步荡平草原,踏进了你们的草原牙帐,我可能会在你们可汉的牙帐里,举行一场盛大的祭礼。” 阿史那度达闻言,也是好奇又轻蔑的笑了笑,疑惑道:“祭礼?” 韩世谔闻言,笑了一笑,又是说道:“或许到了那时候,你跟你们可汉的人头,会很荣幸的出现在我父亲的灵位之旁,一并出席祭礼的,告辞!” “好走,不送。”阿史那度达也是抿了抿嘴,嘴角那一丝玩味的微笑,意味也是更加深长。 那些突厥人,也是拿了东西之后,便是回撤,韩世谔也是回到了凉州军的大阵之中,两方将士二十多万人,几乎都是同时吁了一口气。 重回中军大帐,惊魂未定的韩忠,也是瞪着韩世谔足足看了半晌,方才重吁了一口气,然后急切问道:“少主!你在那里,与那什阿史那度达,说了些什么呢?” 韩世谔闻言,双眼微眯的看着前方,似笑非笑的应道:“忠叔!这个问题,现在至少有二十多万人想问,但是如果我告诉你,我们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坐着喝三杯羊奶酒,您信不信?” “当然不信了。” “这就对了,就连我自己,也有点不信。” “” 就在此时,韩世谔手中的令旗,斗然亮起!中军大阵之中,顿时铮鼓大躁,吼杀声如雷! 对面,突厥人的战马,也是怒啸蹄铁震震! 两方人马,都是如同刚刚出炉的钢铁洪流,汹涌澎湃的对冲而来。 转瞬之间,风云变色,草原颤抖! 在对突厥人的战争之中,按照大隋军队惯有的野战战法,一般都是团牌与步兵陌刀阵在前,先形成一道铜墙铁壁般的保垒,远射近砍对付突厥人的骑兵,至于两翼的轻骑兵,一般都是做为辅助兵种,负责两翼掠劫与追杀奔袭。 隋军所用的陌刀,都是长达一丈三米左右,重数十斤,是一种长柄双刃的步战大砍刀,若非臂有勇力的壮士,不可挥使,挥使起来之时,也是需得双手紧握,然后刀柄架在腰标,以腰为轴奋起全身力气劈砍,它的长柄、重量和双刃,都决定了它的巨大杀伤力! 因此,就算是步兵,只要一柄陌刀在手,隋军将士,也是无惧冲击力,强大的突厥骑兵,一刀下去,人马辟易!除了恐怖的杀伤力,威摄力也是相当惊人的! 先锋官单世,他麾下所率领的,都是凉州军中,最精锐的一支陌刀队,虽然人数仅五千余,但是他们个个,都像是一辆小型装甲车,在面对敌军的骑兵洪流之时,从来不知退避! 今日,指挥前军作战的雄阔海,也是根据韩世谔,针对阿史那度达排出的阵营,也是对其打法,做出了一些调整,他没有先让单世,直接率领陌刀阵冲杀上前,而是先摆出了一个守势,前方迅速支起拒鹿马,摆出一道双人团牌合成壁垒,然后加派五千弓弩手给单世,一并在团牌阵之后,先用箭弩进行狙击,减缓突厥铁骑的冲击力。 此时近万凉州弓弩手,都是朝天放箭,矢石雨下,宛如蝗灾降临,凌厉的扎进了突厥的骑兵群中,顿时死伤不少。 可是让隋军将士,没有想道的却是,这些突厥铁骑的冲势,并没有半分减弱。 这支骑兵部队,不愧是沙场老兵精锐部曲,在冲锋之时彼此之间的间距保持非常良好,凭借出众的骑术与精妙的刀法,闪躲与格档从天而降的箭矢,这群人的心理素质,也都是十分过硬,哪怕是箭雨,擦着脸颊而过,也能保持面不改色心不跳,继续伏在马鞍上朝前疾驰。 雄阔海立马横枪看着前方,如同海啸巨浪一般,滚滚而来的突厥铁骑,双眉都是紧皱,脸色也是十分严峻。 弓箭,向来是对付突厥骑兵的最有利武器,现在看来,对这些突厥铁骑,居然效果不甚显著。 高颖与杨素一行人,站在后方高高的云台之上,脸色也是有些肃重,此时两军对垒大战,已然拉开序幕,居高临下的远远看去,一眼即可看出两军的差距所在。 非常明显,无论是在气势上还是个战水平上,突厥铁骑都要比,眼下这支凉州军,强了不止一、两个档次! 此时前方吼声如雷!凉州隋军的团牌阵,己经破开,单世也是在韩世谔的命令下,率领陌刀阵杀出去了! 就如同两辆火力全开的装甲车,狠狠的装在了一起,惊天动地,鬼哭神号! 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烟尘与血雾一并嚣起,隔得稍远,在中军的韩世谔,根本就看不清战场中的任何细节,只是分明看到,单世这一部五千陌刀手冲杀上前,就如同一个人狠力撞上了墙壁,瞬间被惨惨的撞回来了一样! 双方的实力悬殊,顿见高下!韩世谔心里,很是紧了一紧。 第504章 对战达头四 此时,在突厥人前方的战阵里,雄阔海、韩忠与一众凉州军的脸色,都是绷得更紧,他们的牙齿,也是咬得骨骨作响,征战半分,凭他的经验一眼就可看出,眼前这支精锐的突厥铁骑,的确是练得很硬。 其实无论是装备、马匹、士兵的个战水平,还是战法的精熟程度,都不是以往遇到过的,突厥的任何一支人马可比! 简单来说,西突厥的这些铁甲骑兵,它同时具备了两项能力:突厥骑兵传统的优势,也就是强大的单兵作战能力,和非比寻常的战术素养! 高颖、杨素他们现在隐约明白了,为什么短短的十来年时间,阿史那度达就能够辅佐达头,能将一个由复杂而又庞大,又是割据林立的草原部落,收拾成一个统一完整的突厥帝国了,并且在此同时,西突厥的军力与国力,也是日渐膨胀,除了征服许多的西域小国,如今都敢于向大隋同******,共同挑衅叫板了! 他们没有丰富的物产,与庞大的人口基数,也没有渊远的文化与宗教作为底蕴与信仰,甚至还没有自己的文字! 凭的,就是眼前这一支,强大到令人发指的突厥军队! ······ 此时单世所率领的五千陌刀兵,也是猛地杀进突厥铁骑群中,如同被洪荒巨兽,吞入了腹中的一只小鸡,瞬间便是泥牛入海! 此时雄阔海与单世二人的脸色,都是变了起来。 此时,韩世谔中军的令旗,也是扬起,凉州隋军的左右双翼骑兵出动,开始掠阵助战! 远方,突厥主帅阿史那度达的嘴角,也是略微一扬,露出一丝极为不屑的冷笑,仰脖喝下了一杯羊奶酒,左手食指和中指朝前略微点了一点,他身边的哨楼上的发令兵,瞬时拿起了一面大蓝旗,拼命的迎风挥动,同时吹响了一阵呜咽的牦牛号角! 凉州隋军左右双翼的掠阵骑兵,各有两万余骑,几乎都是原来的凉州的精锐战骑,而且他们当中,大半都是凉州军的老兵,也算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了,掠阵辅翼这种事情,一般的新兵,还真是干不利索。 按以往一般战法,这些骑士在两翼突厥大阵的齐飞,骑射冲击从敌军军阵的两翼强行撕开缺口,然后发挥机动力与冲机力优势,如同尖刀一样扎进敌军军阵腹中,乱敌阵角令其首尾不得相顾,然后分割剿杀。 可是今日,当这两拨隋骑,从两翼冲而来时,也是意外的发现,他们即将面对的突厥铁骑,居然像潮水一般,朝两旁闪避开来,如同一头巨兽,张开了两张血盆大口,就等他们投怀送抱! 此时这些隋军的骑士们,都是惊讶了起来! 这些沙场老兵们,从来只见到步兵能够在战阵之中,如此进退自如严整有序,几时见过如此诡异的骑兵?换句话说,有几个人看到过,一群正往前猛冲的骑兵,突然调了个头就往回跑,还不撞上后面的自己人?甚至,他们有人都直接勒马在倒退着走,走得还不慢,一边走还在一边放箭! 若非练过千万回,哪能在阵前临敌之时发挥出,这样熟练的配合与精妙的骑术! 中军大阵之中,韩世谔的嘴角,也是抽搐了一下。 虽然他看不清战场上的细节,可是大局一览无余尽收眼底,现在看来,突厥的骑兵大阵,就如同一团巨大的海绵,而这些隋军士兵,就如同一缕缕的墨汁,被那些突厥人组成的海绵,在轻而易举的吞噬墨汁,一点不剩! 很快,两翼的隋军骑兵,便是杀进了突厥人的骑兵群中,瞬间陷入重围之中! “能把这阵法,运用得如此炉火纯青了,恐怕也就只有阿史那度达!”虽然韩世谔的心里很是不甘,但是他在心里,只能承认了这个事实,此时韩世谔坐着住,韩忠他们,却是有点坐不住了。 此时凉州军内,已经有四万五的精锐,杀进了突厥人的铁骑内,便如泥牛入海全无效果;在他身后,还有四、五万兵马,可是能指望这四、五万兵马,能够逆天改命扭转战局么? 可是眼下,凉州军已经没有退路!就算将这几万人全部战死,能救回一个陌刀手、一名精骑,也是算值! 韩世谔此时厉声大吼,马槊高举,高声喝道:“擂鼓!全军,突击!” “杀啊!”此时,隋军山呼海啸的喊杀声,也是震天响起,除了韩世谔亲勋的左侯卫的人马,余下的凉州大军,择是鱼死网破的,朝着战阵之中杀去。 韩世谔此时眼神如冰,面似寒铁,因为这一仗,他要在凉州军中,朔立他的威信!但是他自己与阿史那度达之间,年轻的凉州统帅,与老辣的突厥铁骑之间,的确存在巨大的差距! 此时战况如荼,几十里辽阔的玉门关外,如同地震一般,在不停的颤抖着,在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役面前,山河流云仿佛都被震撼了,风云变色。 此时双方的战局,对凉州隋军相当不利。 虽然韩忠、盛军等凉州将领,已经率领凉州隋军主力,杀进了突厥人阵中,对一边倒的战局有所缓解,两方大致可算势均力敌。 阿史那度达此时,索性也是坐在了马札上,身前一壶美酒,脸色风清云淡,他不禁摇头而笑道:“隋人之威言,浪得虚名!区区离而为八阵,就把你打得如此难堪,今日过后,你们还有何颜面敢枉称,我们突厥人是蛮子?” 嗞的一声,一整杯酒水下肚,阿史那度达咂了咂嘴,智珠在握,意气风发! 正当此时,交战双方的战阵之中,也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因为韩忠他们,己经率一军凉州骑兵,猛突西北阵角,与此同时,最先陷入重围之中的雄阔海与单世的陌刀队,居然从最深的包围圈里,硬生生的杀出一条血流,也正艰难的往西北角冲杀而去! 第505章 对战达头五 在后方的云台之上,高颖与杨素的眼中,也是快速的闪过,一道惊喜的精光! 杨素兴奋的一击拳,说道:“不错!很好!这些凉州将领们,果然没让我失望!就算是身陷士卒的陷入了重围之中,也能识破敌军战阵的薄弱所在!这世上根本没有完美的存在!再精妙的战法再强悍的军队,也有他的短板与疏漏所在!” 在他身旁的封伦,却是满头雾水,忍不住轻声的问道:“家主,你在说什么呢?” 杨素刚才一时语快,听了这话,又看了看一旁的高颖,见他也是自己看了过来,点头一笑,便是对着阵中一指,然后说道:“封朗!你看——在前方的西北角上,也就是这个大阵的蛇蟠分阵处,可能是主将突然阵亡了,阵角一时略显混乱,这些凉州军的将领们,就是抓住了这稍闪即逝的战机,真猛攻蛇蟠阵!与此同时,凉州隋军最精锐的一旅陌刀队,就能奇迹般的,从突厥人的重围之中杀了出来,并听从将领们的号令,也是朝突厥人蛇蟠阵,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家主!那这意味着什么呢?”对军事不怎么了解的封伦,又是问道。 杨素此时紧咬牙关,开口说道:“合而为一阵与离而为八阵,其实就是一个阵法,这个战阵最大的优点,就是攻守兼备,而且如同铜墙铁壁一般难以被攻破吗,但是,只要一方阵角出现异恙指挥失当,就有可能导致全局的崩溃!现在,就只能看韩世谔帐下的将领们,是否能够冲破突厥人蛇蟠阵了!” 封伦闻言,紧张兮兮的问道:“家主!那也就是说,这些凉州军,现在还有可能反败为胜,对吗?” 杨素闻言,也是怔了一怔,高颖也是扭头看了杨素一眼,两人对视一眼,苦笑一声说道:“算是吧!” 杨素与高颖,也算是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微笑,但马上转头继续关注战局了,两人都是一脸肃重神色,在他们身后的封伦等人,也都是悄悄的,长吁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阿史那度达拿酒杯的动作,也是停顿了一下,他的眉头也是不经意的弹动了半分。 “传令下去,蛇蟠阵撤退,飞龙断后,虎翼、鸟翔双阵补缺,并且重组八阵!” 阿史那度达的命令,在传下去的时候,突厥人的大旗,也是再度挥动,突厥的战局,也是再度大变! 顿时可见,方才陷入了,短时混乱的蛇蟠阵一旅骑兵,也是飞速的开始撤退,每名突厥骑兵,就算是身上,被插进去了,隋军将士的刀剑,也是不顾一切的拼命回撤! 临阵的突厥飞龙阵的骑兵,斜刺里生生的切杀进来,如同一扇大闸门一般,挡在了突厥蛇蟠骑兵,与凉州隋军的将士们之间,竟然死死的挡住了,韩忠所部的兵马! 此时突厥的八阵骑兵,都是如同激流中的巨大漩涡,疯狂的开始了,飞速转动与轮换,转瞬间,撤出了一旅残兵,余下七部兵马,居然重新组成八个阵角,生成了一个新的,快速的形成一道,新的离而为八阵! 杨素与高颖,此时都是脸色骤变! 韩世谔此时也是大惊失色,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此时阿史那度达,也是自豪无比的,把玩着手中的那青花纹酒杯,悠然自得叹道:“呵呵!会不会吓坏了你们呢?激战换阵拆合重组,这样的手笔,普天之下除了我阿史那度达,恐怕也就只有,你们隋人的大将,才能够办到了!可惜啊,他们都比我早生了几十年!” 看到韩世谔表情大变面露惊悸,韩单急切的问道:“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韩世谔怒瞪前方钢牙紧咬,一言不发,然后韩世谔带人站起身来,走到了战鼓一旁,撤换下那些鼓手,然后将韩擒虎经常敲的军号战鼓,给猛烈的敲打起来。 “嘭!嘭!嘭!嘭!” 此时,在凉州隋军与突厥大军阵前,只见一名凉州军士坐在上,用手紧紧捂着,不断往外喷血的大腿,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浑身疼得真发抖。 “嘭!嘭!嘭!嘭!”震天动地的战鼓声,突然再度锤响,受作的凉州军士,就像是一条野狼一样,噌的一下从地上跳起,拿起他手中的陌刀,和他旁边的同袍将士们,一起嘶吼着,朝迎面来而的突厥铁骑冲去。 此时杀声如雷,血染辽原,正面的冲突与生死的搏杀,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尽管这些突厥人,都是凶猛无比的杀出,但是此时原本那些弱小无比的隋人,突然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向一群疯子一样,向他们猛冲而来。 此时双方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两个时候之久了。 原本,按照以往的常例,区区十来万隋军,对他们这些突厥勇士而言,根本就是不足挂齿,可是这一回,阿史那度达先后派出了突厥铁骑近十五万余人,对隋军将士们,进行轮番对抗与剿杀,居然都像刚才那样,没有轻易的杀败与冲垮这些隋人,反而,自己的损失,却是己经不在少数。 此时突厥大军的所有人,包括西突厥的达头可汉,与主帅阿史那度达在内,都是一并震惊了! 眼前的这些隋军,在这几个时辰下来,仍旧没有半分退后与力怯的迹象,甚至都没有休息过,甚至还有好几次,他们还冲到了突厥人后阵,若非突厥人的劲弓攒射,这些隋军士兵,几乎都要杀岀他们的大阵了! “他们听了鼓声之后,都是疯了吗?”阿史那度达此时骑在战马之上,双眉紧拧脸色紧绷。 在战场之上,最厉害的军队,并不是装备最好的,不是训练最有素的,也不是名将指挥战绩赫赫的,而是一群,真正不怕死的人! 阿史那度达的脑海里,也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股画面,一群疯子围着一堆装备精良军士们的屁股后面,疯狂的追杀着,他们凭的,就是这股悍不畏死的傻气! 第506章 对战达头六 此时,敌我双方的战斗,仍在继续,眼看已近黄昏。 战场之上,早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十多万的凉州隋军,至少已经损失两万有余,但是他们,仍旧没有半分,退后与落败的迹象。 至于那些突厥人,损失的人马,也是早己突破三万人,虽然这些突厥铁骑,都是西突厥的精锐人马,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法子,和这些由疯子组成的凉州隋军,给打怕了。 阿史那度达的左右副将,此时也是大声叫道:“元帅!不如我们的主力尽出,一口气杀光这群隋人的疯子!如此这般胡搅蛮缠,甚是烦人!” 阿史那度达的脸,绷得也是越来越紧了,但是他并没有吭声,不经意的,他转目看了一眼,在他一旁的达头可汉。 达头可汉的双眼,也是微眯看着前方一片大战场,面无表情,可是他的眼中,尽是无限的失望与心惊。 突厥的左右副将,又是叫了几声,不敢再嚷,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主帅阿史那度达,也只能静静的站在达头可汉的身边,没有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霸气四射的发号施令。 达头可汉此时,突然说道:“度达!” 阿史那度达急忙上前,应道:“可汉!” 达头可汉的声音有点低沉,就像是大病初愈后的人中气不足,开口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带人暂回大营。” 阿史那度达与帐下的众将领,都是吃了一惊,茫然的看着达头可汉。 达头可汉也是扭转头来略微一笑,却是笑得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只见他拍了拍阿史那度达的肩膀,说道:“我不在这里,你反而能从容指挥,如果我不来,说不定局面比现在还要好。” “可汉!你这是?”一时之间,阿史那度达也是无言以对了。 达头可汉闻言,笑了一笑,开口说道:“我看,就如此安排吧!我走了,度达!不必相送,但是的以军国大事为重。” 说罢,达头可汉就带着百十名亲信随从,转身便是走了出去。 阿史那度达也是茫然的呆立了许久,直到看着达头可汉,骑上马奔出了大营,都是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韩世谔此时,己经将战鼓交给了,那些凉州军士,韩世谔此时双手一挥,转身就朝前方走去。 “啪!” “黑旗卫、虎卫军的将士们听令!准备上阵!” “诺!!” 三百黑旗卫,五百虎卫军,都是全员集合,各自上马,将各自的连弩、强弓,都是装备了起来。 韩世谔此时骑上了红风,昂然前指,大喊道:“黑旗破阵,虎卫冲锋,全军,随我突击!” 此时,隋军这边六十四架,一人多高的大军鼓,又是同时敲响,宣告此战的决战时刻己经来临,震耳欲聋汹涌澎湃的鼓声,震得空气之中似乎都现出了水波似的纹路,远隔了一个战场之遥的阿史那度达,也是听了个真切。 吓得他不禁放下了酒杯,直起身来,以手搭沿远远眺望,战场之中人马嚣腾黄沙滚滚,什么也看不见,于是,阿史那度达索性跳下马来,爬到了令旗手的哨塔之上,举目远眺。 阿史那度达看完之后,也是不禁哑然失笑,喃喃都:“呵!这些隋人狗急跳墙了,隋军的主帅,竟然都己经亲自出战了!” “我区区一个离而为八阵,就把你们打得如此狼狈不堪,韩世谔啊韩世谔,我是否太高看你了?”阿史那度达撇着嘴角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阿史那度达嘴角,那一抹不屑又孤狐的微笑,却是突然凝固,眉头一拧,脸上平添几分肃重。 “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在前方战阵蛇蟠阵角处,突然有一群隋人骑兵,向阵型冲了过来,如同一群鬼魅,与此同时,只见到战圈最外层的突厥骑兵们,纷纷毫无征兆的惨叫落马。 随即,一阵诡异的“嗖!嗖!嗖!”之声,在战场之上,突兀的响起! 阿史那度达分明看到,有一群浑身上下,黑袍黑甲的隋军骑士,个个手上托着类似弓弩,只消对准己方的突厥骑兵,那一片的人马,必定就是死伤无数! 以阿史那度达从军多年的经验来判断,那些被击倒的突厥骑兵,都是身穿铁甲,怎么每个人,都是十分干脆的倒地! 阿史那度达顿时有些莫名的惊诧,于是疑问道:“怎么回事?那群隋人的诡异骑兵,用的是什么诡异的武器?” 站在他一旁,同样惊呆了的令旗兵,下意识的看了阿史那度达的血袍红甲下发,欲言又止。 “说吧!” “是!属下猜测,那会不会是某种中原的妖法,使的那些箭羽,都是非常的历害?” 阿史那度达瞪着这个小校看了几眼,一时居然说不出话来,然后毫不留情的命令道:“来人,把他的舌头,给我割了!” “啊?元帅,属下是做错了什么吗?!” “妄议军机、惑乱军心,本帅已经从轻发落了!还不快滚!” 此时在两军的战场之中,韩世谔亲率八百骑士身先士卒,就对准突厥人蛇蟠之阵,狠狠的冲杀而来,他的目的相当明确,那就是接应韩忠与雄阔海帐下的疲惫之师。 因为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更何况还是对自己非常忠心的将军,那更是不能损失。 此役隋人的败局,看似已是定数,伤亡也是无可避免,如今想要救出,凉州隋军全部的将士,也是绝不现实,那么,只能尽可能的救援将领与精锐了! 这一次亮相的八百人马,可谓是给了突厥人,出其不意的当头一闷棍,他们的那些连弩的威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好生生的,将方才重新组建起来的新蛇蟠阵,给打开了一个突破缺口! 那么,他们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韩世谔也是非常清醒的知道,在这样的近战肉搏之中,绝不能过度的依赖连弩的力量,于是,他毫不犹豫的命令,虎卫军的五人马,撤离主战场的附近接应,然后亲率三百黑旗卫,像一柄锥子一样,扎进了在突厥蛇蟠阵中,那些凉州隋军所在的战场之中! 第507章 对战达头七 此时在战场上的那些突厥人,其实也是早就不想跟这些隋人疯子斗了,在加上又是被韩世谔帐下的八百骑士,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心慌意乱,于是因此出现了一阵,很大的惶恐与骚乱。 趁这当口,韩世谔率领这一支精锐的人马,便是如同一根钢针,猛往突厥人蛇蟠阵的阵眼方向冲杀而去,他的目标直指突厥敌军的主将! 因为对韩世谔而言,唯一的计策,就是擒贼先擒王,只要能击杀突厥人,那指挥蛇蟠阵的突厥指战主将,那么突厥人的这个阵眼,就有可能陷入混乱,只要蛇蟠阵一乱,那么突厥人的整个大阵就会出现松动,那时才能有机会救人!甚至还能有机会反败为胜,大举歼灭这些突厥人。 韩世谔手中的马槊,已经有多日未曾见血,好在,他的武艺,却是未曾生疏! 此时凉州军的主将亲战,自然而然,凉州的三军将士,也是纷纷肯用命,那三百名韩世谔,亲训且年月最长久的黑旗近卫,都是死死护着韩世谔,往突厥人蛇蟠阵的阵旗方向冲杀而去。 虽然阿史那度达,帐下的这十数万突厥铁骑,个个都是精锐无北,个战水平也是相当之高,他们个个都是可以比,******都蓝可汉帐下的人马强大,可是,比起从高手如云的虎卫军当中,抽调岀来的韩单与那些黑旗卫来说,还是无以匹敌的。 所以,所率的这三百黑旗卫,便是如同一支离弦的疾箭,狠狠的扎进了,前方突厥人的皮肉之中,一时之间,也是所挡披靡! 顿时,方才被这八百人马,打了一闷棍的突厥人蛇蟠阵,在韩世谔亲率的黑旗卫的打击之下,立即出现了一时的混乱与仓皇。 此时正在大阵之中,血战的韩忠与雄阔海等人,也是分明感觉到了,敌军战圈的松动,他们承受的压力,也是随之大减,更是获得了,极为宝贵的喘息之机。 经验丰富的韩忠、韩立等韩家假子隋朝的假子,也就是后世的家将,此时他们也是抓住时机,趁机鼓舞士气。 “好啊!少姐姐亲自出战了!将士们,我们还不趁机奋勇杀敌,回报大帅!杀啊!” “哇——呀!——杀、杀光你们这群突厥混蛋!”韩家的三公子韩广志,此时他也是疯狂的挥舞着,他的看家兵器一对凤翅镏金铛,就像是一头魔兽似的,早已杀红了眼睛。 看他此时的情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头盔,都给打没了,如今的他披头散发,从头到脚全是血淋湿湿一片,一步一个血脚印,挥一记铁铛,洒出一圈血水,就是如同从血池里,跳出来的狂魔一般! 此时的他,见着突厥人就是疯狂的猛锤,着实砸死了不少突厥人,更是砸断了不少弯刀与马匹,当然被他吓坏的人更多! “三将军!三将军!少将军亲自出战了,他们如今正朝我军的战阵杀来!我们是否接应?” “杀!杀!杀!”韩广志此时一边吼叫,一边仍在疯狂砍杀,哪里还能听进去半句。 “三哥!”韩广志的耳边,蓦然传来一声厉啸,随即只见红光一闪,一骑突到韩广志的面前,一柄黑色马槊,硬生生的将他的凤翅镏金铛,给死死的架住了。 韩广志这才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马上惊叫道:“四弟!你怎么亲自来了!” 韩世谔此时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反手一枪递出,捅翻了一名妄图偷袭韩广志的突厥骑兵,厉声喝道:“少说废话,速撤!” 韩广志闻言,顿时火了起来,高声喝道:“你说啥?让俺撤?打死俺也不撤!” 韩世谔看着他,怒吼道:“你放肆!我这是军令!违者可是要斩立决!” 韩广志闻言,顿时就是软了下来,但又不死心,反驳道:“要撤也是你撤!你是凉州主帅,俺是副将!” “闭嘴!你是步兵,能跑得过我吗?而且你们是我们凉州军中,仅存的精锐陌刀步兵,所以你必须要跟着雄阔海他们先撤!” 韩广志此时,也是又恨又恼的连连重叹了好几声,终于恨恨的说道:“好,俺撤!将士们,还不快撤!” 离此方战阵不远处的韩忠,虽然也是在拼尽全力的杀敌,但出于一名老将的直觉,清楚的查觉到了,韩广志、雄阔海那一方的变故,于是心道:看来少将军是专程进来救人的,先让雄阔海帐下的陌刀兵撤离,这倒是个办法,可是,由谁来断后?突厥将领阿史那度达,是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战机的! 正在这时,突厥人的大阵里蛇蟠阵的阵角,也是突然大乱,同时响起隋军将士们,疯狂的喝彩叫好声,只听他们大喊道:“好!” “少将军无敌!居然亲自斩杀敌军的主将!” 韩忠此时也是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举目一眺,亲眼见到刚刚还在高高飘扬的,那面紫青色的蛇蟠大旗,己经痛痛快快的落倒下来。 突厥人那一方的阵眼,也是一片大乱,韩忠分明可以看到全身盔甲的韩世谔,只见他将一具尸体,给高高的抛起,然后狠狠的扔得老远。 韩忠此时,仿佛感觉到了一丝震撼,喃喃道:“少将军!武艺不错啊!这还辨认出了这个离而为八阵的弱点,与阵眼所在,并且还能强行打开一个缺口,并且亲自来破阵了!我的个娘亲,少将军原来是深藏不露啊?家主后继有人了!” 此时凉州军的中军斥候传令兵,好不容易找到韩忠,大声吼叫道:“将军,少将军令你从蛇蟠阵缺口,率队赶紧撤离!” 韩忠闻言,大声质疑道:“什么?哪有将军撤军,主帅断后的道理?” “少将军的军令如此,还请将军执行!” “我执行你娘!给我滚开!老夫亲自去找少将军!” 说罢,韩忠怒夹镫挺枪跃马,要朝韩世谔那方冲杀而去,且料,那传令小兵,却是毫不客气一挺枪将他接住,横眉冷眼怒斥道:“军令如山,违者斩!” 第508章 对战达头八 韩忠此时顿时气煞,瞪大一双早已是血红色的眼睛,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令卒,半晌之后,方才生生咽下一口气,恨恨的点头应道:“好,算你狠!少将军的亲兵嘛,了不起,老子服了!凉州军听令,左右卫军开道,先锋换作后队,后队换作先锋,左右骑射军接应少将军,与他一同断后,中军虎骑,随我先撤!” “诺!”此时,早已陷入了血战重围之中的凉州隋军,依旧是令行禁止。 韩忠此时也是不禁略感欣慰,同时心道:少将军啊少将军,你可要挺住,千万不能这时候死!我开始对你这小子感兴趣了,原来,你并非是我印象中的那般,只能依靠家主的虎威,反而,你是一阵深藏不露啊!” 远远站在哨塔之上的阿史那度达,当他亲眼目睹凉州隋军,居然硬是从自己的蛇蟠阵那里,强行撕开一个缺口,并击杀主将,大破阵法相继撤离,脸色一直没怎么变化,甚至,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蛇蟠阵那里,仿佛对这一场胜负已是不那么关系,相反,他一直眯眼凝神,看着那鬼魅一般悄然而来,又飘然而去的八百骑兵! “这是一支什么样部曲?瞬间,就能将我铜墙铁壁一般的蛇蟠阵,生生的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我帐下精锐的突厥铁骑,居然在他们的面前,毫无还手与抵挡之力?区区几百人马,奈何就有如此巨大的威力?”阿史那度达也是陷入了沉思,眼前激战的大场面与震荡天地的喊杀声,似乎都已经与之无关。 这时,已有一些惊慌的突厥左右副将,也是忍奈不住了,问道:“元帅,那些隋人不知道有什么法子,破了我们的蛇蟠阵,我们现在整个军阵,都是有些混乱了,那些隋人也是趁势撤离,元帅!我们现在是下令撤兵?还是重组大阵,并加派勇士铁骑,对这些隋人进行追杀捕剿?” 阿史那度达此时居然充耳不闻,依旧是面色凝重的在沉思着。 “元帅!机不可失啊!隋人的将军不自量力,居然亲率几百兵马,杀入了我们的重围,来救那些隋人,此举无疑是送羊入虎口,我们!” “给我闭嘴。”阿史那度达此时终于发话了,却是这不轻不重的四个字眼,让身边的几个副将们,顿时吓得收声,噤若寒蝉。 阿史那度达继续凝眸看着远方,始终不离远处,那一团模糊的黑色人影,如同自语般道:“韩世谔!可是没你们想像的那么无能,区区几百骑兵,就能发挥出如此惊人的战斗力,试想,他若是有着几千骑、上万骑,那么又当之如何?” 突厥众将皆是哑口无言。 良久,阿史那度达双眉一沉,怒斥道:“轻敌,乃是兵家大忌!那韩世谔既然敢于,亲率八百兵马前来救阵,自然就有他的把握,你们看看,那一拨神秘的骑兵,只是出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是马上又消失了,远远的在观战,你们试想一下,那些隋人的主将,都是在亲身浴血的激战了,那么他们他们,凭什么在一旁观战?” “啊?是有点诡异啊!” “对啊!我怎么没有发现,还是元帅眼尖!” 阿史那度达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所以!那些隋人必然有诈!而且我们的勇士,也是早己精疲力尽、胆战心惊!所以此战的胜负,已经无关紧要,我的目的,就是在于试探这些隋人的实力,弄清楚那韩世谔,到底是有何异能,凭什么就敢凭借十来万人马,对抗我帐下的几十万铁骑,好,现在我的目的达到了!” “难道!我们就这样撤军?不战了?” 阿史那度达闻言,依旧是笑得风清云淡轻松自如,说道:““当然,如今战与不战的主动权,皆在于我,不是他说了算,此战,虽然他两番破了我的大阵,可是他们,依旧是没有半分击败我的胜算,这意味着什么?就好比,一群愤怒的鸟雀,永远是无法战胜真正的雄鹰,我偏不彻底杀光他们,这样才会让他们更加绝望,再说了,现在再要重组八阵,或是加派铁骑剿杀那韩世谔,也是来不及了,你们看!” 阿史那度达此时又朝阵中一指,突厥的众将,也是惊讶的看到,韩世谔率领一旅精锐铁骑,宛如烈火破冰一般,刺破了早已溃散的蛇蟠阵包围圈,往战圈之外撤逃而去,与此同时,经验丰富的韩忠,方才撤出战团,马上重排团牌铁壁阵,在他们的身后,无数的隋人弓弩手,已然整军待命以备接应。 此外,在那一道如同城墙般的盾牌阵之前,那数百名隋人的神秘骑兵,一字排开纹丝不动,散发着肃杀又诡异的气息,远远的,让一些刚刚领教过他们厉害的突厥勇士,都是有些不寒而栗望而却步了。 “这会是一群什么人啊?也是太诡异了?他们的弩箭这么历害,难道他们真的是中原巫”此时突厥将领当中,又是有人在嘀咕,说到一半却惊慌的闭了嘴。 阿史那度达看了看他,嘴角一挑,甚是轻蔑的笑了一声,说道:“哪会是什么巫术?说不定,又是那些隋人造岀来的,主要也就是吓唬人用的,他们的想方,自然是想把我们的将士给吓住,那韩世谔,估计也就只剩这么一点看家的本事了,而且等到下一回,他这本事也就不灵了。” ······ 此时在战场另一方,韩世谔伏在马鞍上,疾速狂奔,在他的马上,还架着一个浑身染作血红的韩单! 方才在阵中一片激战,韩单对韩世谔死死护卫着,始终不离寸步,也正是在这些黑旗卫,精湛的武艺帮助之下,韩世谔这才得已杀破蛇蟠中军精锐铁卫的层层护卫,一举狙杀了在阵中的突厥主将! 但是就在他们撤离的途中,韩单的马匹被突厥人的弓矢,给射杀倒地了,虽然他身手极佳没有摔坏,但是刚刚落地,就猝不及防的,被一突厥骑兵硬生生的给撞飞了! 第509章 对战达头九 当时的那个景象,也是着实吓疯了其他的黑旗卫士,就连韩世谔也是触目惊心,心里猛地一痛! 因为就算是堵砖墙,也是经不住,那些突厥战马的猛力一撞啊! 在韩单身旁的卫士们,也是立即刺杀了这名突厥人,韩世谔也是立即弯腰下腹,一把将韩单给提上马鞍,死死护住,撤出了突厥人的战阵。 此时,韩单此时已经是完全陷入了昏迷,俨然是已经奄奄一息! 此时在突厥人的大阵后方,突然传来了呜呜的牛角声。 出乎韩世谔和所有隋军将意料之外的却是,那些突厥铁骑非但没有来掩杀追击,反而,直接撤兵了! “韩忠领兵负责断后,余下全军撤退回营固守!传令盛军,投石机准备接应迎敌!”韩世谔见此情形,也是马上下达了命令,各将各部马上依令执行。 此时阿史那度达,仍旧站在哨塔之上,以手搭沿远远眺望,当他看到大部份隋人,都是如同潮水般滚滚退去,留了一部份兵马,留作断后接应,而且,在他们那盾墙之后,更是弓弩无数,岿然不动。 见此情行,阿史那度达也是不禁挑嘴一笑,说道:“不错,还真是有点意思,岿然如山,动如疾风,胜不狂乱败不溃军,进退自如指挥得当,这才有几分将领的样子嘛!” 突厥人的左右副将,听得很是有点不爽,但是此时也是没人,胆敢吭声质疑。 阿史那度达瞟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还是认为,我是有意放走这些隋人,养寇自肥?” “属下不敢!” 阿史那度达也是无所谓的笑了一笑,说道:“有什么敢与不敢的,想了就是想了,我们目前要打败这些凉州军、拿下玉门关,或是杀掉那些隋人的统帅,甚至直取凉州,这都很容易,难就难在!” “难在哪里?” 阿史那度达无奈的摇头,笑了一笑,轻声自语道:“算了,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明白,或许,现在也就只有那韩世谔,和那些统帅能明白了!” 黄昏,残阳挂西山,猛烈的西风,袭卷王门关外的大战场,浓厚的血腥味与滚滚的黄沙一同飞舞,天地之间仿佛拉起了一桔红色的纱幕,朦胧之中透着几分肃杀和凄怆。 远远看去,夕日蓝天碧草牛羊遍野的一个大草场,现在就如同,一个人间鬼域修罗道场。残肢断骸随处可见,横七竖八的插着许多刀枪剑戟,残破的旗帜与失落的战马孤零零的在四处飘荡,死寂一片。 阿史那度达骑着马,缓缓的驶入了战场核心停住,阿史那度达干脆利落的下了马,在他的四面八方,很快奔来数十骑,相继向他报告道。 “报元帅,玉门关外的隋军大营之中,此时寂静一片与往日无异,但是他们军寨的弓厢之内,增加了至少一倍的弓弩手,加强戒备!营中旌旗不倒战马穿梭刁斗森严,并无半分败乱或是撤军之相!” 阿史那度达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副将们说道:“预料之中,如若那些隋人将领,都是一些个不堪一击的酒囊饭袋,大隋的皇帝,也就不会点派他们来了,别的不说,就说那韩世谔,今日他虽是战败了,却并无半分败军之相,可见此人的确是有几分将帅之风。” 此时,那名突厥小卒,双手捧了一样东西上来,说道:“报元帅,我等在战场之中,极力搜寻那一拨隋军骑兵,用过的兵器,一无所获,只是,找到了这些奇怪的弩箭,在一些阵亡将士们的身上,也发现了这类弩箭。” 阿史那度达接过这几支弩箭,细下看了看,又试了试重量,皱眉问道:“这些弩箭与往日隋人的弩箭,重了一些,所以他们这才能轻易的穿透我们的铠甲,该是比普通的弓箭厉害!啧,以后遇见,我们必须小心!” 这时,一骑从远方奔来,跳下马后急道:“报!元帅!报元帅,可汉驾到!” 阿史那度达闻言,眉眼一抬甚是惊愕,疑惑的问道:“什么!那还不速速回营!” 此时,在凉州隋军的大营帅帐之中。 一名老军医让韩世谔伸长脖子仰起脸,细细的检查了好一阵,吁了一口气道:“万幸,万幸,箭矢无毒,而且没有伤到骨头,要是再往上斜拉一寸,少将军这左臂怕是就要没了。” 韩世谔闻言想笑,但是他这一动,左脸颊就是一阵撕疼,说道:“我是用槊的,说不定瞎了一条手臂,能使的更好,说了也怪,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负的伤,兴许是在战场上被流矢刮过了手臂,回来要不是你们告诉我,我都不知道。” 这名老军医一边絮叨,一边给韩世谔上药,一边唠唠叨叨的又是说道:“战场之上太过紧张与刺激,这等小伤的确是不会在意,少将军别动也别说话,老夫给你上药了。” 韩豹此时就站在一旁,脸色发白眼神惊悸的看着韩世谔,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看他那个样子,现在赤膊着上身,手臂上都还结着血绺子,现在刚刚被止了血,已经包包严严实实。 这时,在韩世谔的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奔雷怒吼道:“四弟!四弟你怎么样了!你们别挡俺,让俺进去!”。 韩世谔伸手轻轻挡开了老军医,说道:“让他进来吧,别把他憋死在外面了。” 韩广志此时便像是头饿极的狮子似的,猛冲了进来,跑到韩世谔的前面,然后蹲下瞪大铜铃一般的眼睛,上下将他打量了好一阵,问道:“四弟!没事吧?” 韩世谔勉强的笑了一笑,拍拍韩广志的肩膀说道:“你说呢?放心,祸害遗千年,我没那么容易死,对了,你们陌刀队伤亡怎么样,你负伤没有?” 第510章 对战达头十 韩广志此时先是重重的,拍了几下胸膛,又叹了一声,连连摇头道:“四弟!俺是没事,头发丝儿都没少一根!只是可惜了,我们陌刀营的人,这一次居然阵亡了一千多陌刀!他们,可全是力大无穷,使得一手好刀的精锐老兵啊,可惜了啊!” 韩世谔闻言,微笑的安慰着他,说道:“算了兄弟,要是没了伤亡,那就不叫战争了,我这没事了,你们厮杀了一场,回去吃饱喝足了好生歇息,说不定明天又得打,不过你下次要是再不听将令,我就下了你的职。” 韩广志闻言,也是站起身来应了声,正当二人谈话之时,韩忠也是赶了过来,站定之后,便是说道:“少将军!末将有事禀报!” 那老中医闻言,也是急忙闪开到一边。 韩忠这个性子,凉州军的众将,也都是习惯了,韩世谔也是没有在意,说道:“老先生!麻烦你再去探望一下韩单,闲人退下,忠叔!来坐下说话。” 待众人走后,韩忠也是没有客气,就座在韩世谔的面前坐下,拿起桌上一壶茶,就猛灌了半壶,然后长叹一声,连连摇头,却不吭声说话。 韩世谔看了看周围,又是说道:“忠叔!你这是怎么了?我们不过是输了一阵,就变成了落汤鸡丧家犬?” 韩忠依旧是摇头,然后把茶当酒,一顿牛饮,韩世谔也不着急,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仿佛是收拾好了心情,韩忠这才说道:“少将军!你我当真是丢脸丢大了,整整十万凉州军,居然还是小败于突厥人。” 韩世谔闻言,轻松自若的微笑应道:“你是想说,我们的确不是那阿史那度达的对手,是吧?” 韩忠也是抬起头来,满脸汗珠眼神惊悸的看着秦慕白,仿佛有无限恐惧与后怕,颤声说道:“少将军!今日一战,我已是拼尽全力了,那阿史那度达,与他帐下的突厥铁骑,太可怕了!真的!我跟随家主戎武半生征战无数,所挡无不披靡,突厥人多精锐的部队,也都是遇到过,多难的仗也都打过,从来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的无助和绝望!” 韩世谔的脸色,依旧淡然的说道:“忠叔!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那些突厥铁骑,布成的大阵,的确十分强悍,我们不也破了他两回阵,然后安然撤离了吗?” 韩忠此时狠狠的啐了一口,然后说道:“安然撤离?亏我们说得出口!如果那个阿史那度达愿意,他完全可以将我们凉州军,一击而溃彻底打败,就在玉门关外、就在今天!” 韩世谔看着面前的韩忠,又是劝道:“忠叔!战争,没有如果可言,事实是什么样,那就是什么样,在说了胜败兵家常事,我们不过是输了一阵,也是没你想像的那么严重。” 韩忠闻言,却是斩钉截铁的应道:“少将军!今日一战,胜负几乎完全就在那阿史那度达的股掌之间,他想赢,那么他牺牲几万人,互许就能赢,他要是故意放我们一条生路,那我们才能安然撤离,这叫什么?这就是猫玩耗子!” 这时,韩世谔也是皱了一下眉头,脸色也是变了一变,韩世谔看着面前的韩忠,又是说道:“忠叔!要是连您也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么阿史那度达,就是当真成功了,他么做这叫欲擒故纵,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一招的确是狠,明明可以对我们进行大剿杀,甚至还有可能一战而定,可是他偏不狠下心,他还就放我们回来了,让我们自己心生恐惧信心败丧,从而军心涣散一溃千里。” 韩忠听了这话,急切的抢白道:“这道理,我懂;话,谁都会说,可是,谁又能控制自己的心眼,不去想这些?” 韩世谔看着他,干脆直白的说道:“我能,你,也必须要能,因为将者,是大军之魂,要是我们的将帅,都已经乱了分寸,就好比一个人,已经魂飞魄散,那这仗的确是不用打了。” 韩忠此时沉默不语,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的茶壶,仿佛正在发着呆。 韩世谔看着他,问道:“忠叔!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韩忠却是死气沉沉的说道:“少将军!我是在想,你没想到的一个问题。” “说出来听听。” 韩忠此时似乎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好吧,我就说给你听,我要看看你究竟是,如你自己所说的那样沉得住气,还是只会夸夸其谈,那阿史那度达的强大,不仅仅在于他帐下的突厥铁骑,与他的兵法韬略,还有他精深的城府和心术,这头一场交锋,他就派出了自己的嫡系精锐突厥铁骑,誓在必得要取首胜,除了是要击溃我们信心,更是要做给一些人看。” 韩世谔也是微然笑了一笑,说道:“忠叔!照你这话的意思,那阿史那度达现在急需一场胜利,在稳住他们的达头可汉,同时也给我们施加压力,同时让陛下和朝廷对我失望,或是猜忌我们凉州军的内部,对吗?” 韩忠此时也是点了点头,说道,“历来,那些突厥人跟我们打仗,都是喜欢玩这一出,他们知道,我们这些中原的将领领兵在外,不仅要面对敌人的威胁,还要承受来自身后的压力,尤其是这一次,尤其是我,现在我首战败绩,阿史那度达不知道要派出多少细作前往长安,拼命的煽风点火鼓吹造谣了,反过来,我们却是对他用不上这一招。” 说到此处,他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然后撇着嘴冷冷的笑道:“少将军!在咱们大隋王朝!可是有不少饱读诗书却不受教化,反而生了一肚子坏水和小心眼的大人物,在他们看来,我们这些当兵的,就是爹不亲娘不要活该送死的货色,咱们提着脑袋喝着臭血跟人家玩命,仗打赢了,那是应该的,功劳少不得还得分给他们一大半;仗打输了,黑锅全是我们来顶,少将军!玉门关外的首战,可是全天下人都瞪大眼睛盯着的,现在输了你想想吧,该怎么办?一句胜败兵家常事,可是堵不住那些烂嘴和小心眼的!” 第511章 对战达头十一 韩世谔也是点了点头,淡然道:“忠叔!我心里有数,既然我已经回到了这里,我就早已做好了,面对任何变故的准备,包括胜负,杨帅给高帅以及朝廷那边,是得小心应付,但我倒是不大操心,因为我对今陛下有信心,当时做出这个决定时,他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以他的为人秉性,是不可能因为一时之得失而信念动摇的,反倒是那个阿史那度达,是越来越让我感觉到难对付,因为他的兵法韬略、强兵悍将是一回事,刚刚我们撤退之时,他并没有不惜一切代价的,率军来对我们进行拼杀,就让我清楚的认识到,他似乎并不是一名普通的突厥将领,他更像是一个统筹军国的战略宗师,因为他要的,不是一仗之输赢一时之胜负,他的眼光看得很远,心机用得很深。” 韩忠闻言,点头应道:“我也是听你父亲说过,他在西突厥王朝的内部,就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如今实际上支撑起这个西突厥王朝的顶梁大柱,就是这个阿史那度达。” 韩世谔闻言,站起了身来,凝视着韩忠,语气沉重的说道:“上兵伐谋,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令其自乱,阿史那度达这是在琢磨着,怎么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们与西突厥的战争,现在才真正开始!” ······ 晚间时分,在高颖行营大元帅的帐中,隋军众将分为两列,韩世谔身穿衣甲,站在左列,杨素也是领着中路军的人马,站在右列。 韩世谔此时坐在这帅帐之内感慨万千,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当年跟着其他人一起来时,坐在这里的那种心潮澎湃的感觉,只是现在自己,早已经没了当年那种见到高熲时,连话都不太敢说的激动劲,现在的他,已经完全可以昂首挺胸地,面对这位表面上看,仍然权倾天下的当朝宰辅了。 此时一阵稳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韩世谔等人,都是连忙站起身,向着高熲行了个礼,高熲没有说什么,坐了一个免礼的手势,便直接走向了主位的高背靠椅,众人又是各自落座,这时一些亲卫献上了茶点之后,随即低头退下。 此时坐在帅案后的高颖,内心也是烦恼不己,因为他这次是应对西突厥的主帅,而自己的政敌杨素,却是早己结束战争,更是活足******的可汉都蓝可汉,高颖此时满脸尽是沧桑,三绺长须无风自飘,即使隔着几米远,韩世谔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威严而又强大的气场,穿戴整齐,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只听高颖的声音不是太高,说话也不快,但低沉有力的话语中,透出一股无形的威势,只听他说道:“韩将军,你帐下凉州军的人马,是否已经安排稳当?” 韩世谔闻言,立刻越班而出,拱手朗声道:“回大帅的话,末将所部,已经安排稳当,休养几日,随时可以出战。” 高颖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扭头看向了右边的杨素,又是问道:“越国公!中路军的人马,不知休养的如何了?” 杨素朝杨义臣、贺若弼等人点了点头,杨义臣、贺若弼等人立即从右列站出,中气十足地回道:“启禀大帅,儿朗们这几日,都是在奋力苦练,好替韩擒虎将军报仇雪恨。” 高颖闻言,微微一笑,应道:“各位将军,辛苦了,你们最近日夜操练,与士卒同甘共苦,本帅也是有所耳闻,来日大举出征,一定让你部打先锋。” 贺若弼闻言,面有得色,也是行礼退下。 正当韩世谔正思索间,却听到高颖的声音,变得冷酷起来,说道:“韩将军,你的部下今日出战,遭突厥人给团团围住,你一军主帅,竟出营入阵,从而导政大军战败,是这么回事吗?” 韩世谔闻言,心中一惊,但只能岀列,拱手应道:“大帅,是末将的策略,低人一求,不过我们的凉州将士,也是勇猛无比,还请大帅明查。” 高颖的声音,却是依旧低沉而威严,透出一股子杀气的令道:“执法军令官郑善果何在?” 帅案站着的一名举着令旗,面无表情的白面军官站了出来,看起来没有一般的军令官那样面带杀气,更象个书生,只听他朗声道:“回大帅,军令官在此。” 高颖点了点头,沉声道:“该当如何处罪?” 郑善果看了一眼韩世谔,抬头郎声道:“身为大将,不能知人善用,从而导致大军损失众多,所幸还能及时控制局面,亲领近卫,冲上阵中撕开了一道口子,使其罪减一等,按大隋军律,当处杖刑五十,扣一月军饷,留军察看。” 韩世谔抱了抱拳,正待他要领了责罚的时候,杨素却是打断他,开口说道:“大帅!韩将军虽然有罪,但是还请看在他,亲领几百人马,前去撒开一条口子,让凉州军的八万多人马,从而得以回营,而韩将军自己却是深受重伤,另外那些突厥人,定然也是没有占到什么好处,所以还请大帅施恩!” 就在此时,在场的隋军将领们,都是站起身来,异口同声的喊道:“还请大帅施恩!” 高颖闻言,先是仔细的看了看杨素,又是看了看前方的将领们,点了点头,开口道:“韩将军!既然诸位将军为你求情,那么就罚你二十军棍,其他的免去处罚,韩将军你看怎么样?” 韩世谔立即点头同意,然后就把头盔和衣甲卸下,趴伏于地,露出自己的后背及臀部,此时两个五大三粗的军汉,也是拿着拳头粗的军棍,上来就是一阵噼哩啪啦的乱打,而韩世谔咬紧了牙关,吭都不吭一声,看得四周的将领们,都是一阵心惊肉跳。 二十军棍很快就打完了,韩世谔此时面上汗如雨下,被那两名军汉给扶起,冲着高颖勉强行了个礼,又道:“末将谢大帅开恩。” 第512章 对战达头十二 高颖闻言,点了点头,又是说道:“这是你应得的,这两天好好养伤,下去歇息吧。” 韩世谔闻言,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告辞而退,在他刚刚回到了自己的帅帐,就在此时韩豹,也是带着一队哨骑,回了大营,垂头丧气的走进他的帅帐里,见了韩世谔的情况,先是愤怒不己,然后又是连声叹气。 韩世谔问他因何如此,韩豹便是答道:“少帅,我军首战失利,玉门关外的战场一带,便是成了突厥人的势力范围。今天我想办法去清理战场、想要带回阵亡将士的尸骸,想了许多办法亦是无功而返,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咱们的将士,暴尸荒野变成孤魂野鬼?” 韩世谔闻言,也是皱起了眉头,说道:“这的确是个问题,损失的那些马和甲械倒也罢了,总不能不让咱们凉州军的烈士们,连个入土为安的机会都没有。” 韩豹此时开口建议道:“少将军!要不,咱们再跟他们打一场?或者发动一场突袭?死活先夺了那战场,其余的再说!”。 韩世谔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不必,这样吧,我先给阿史那度达写一封信,你派人送去突厥人的大营,与他商讨此事。” 韩豹闻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应道:“呃?那厮,岂会答应?” “兴许会呢?先试试吧,不行再说。”说罢,韩世谔便是果断的提笔写了一下封信,当即选派了懂得番语的精细小卒,立即出使突厥人的军营了。 方才入夜,那名使者小卒就回了凉州军的大营内,说,那阿史那度达居然答应了,而且,明天他会主动派人,送来已经收集好的阵亡隋军将士的遗体! 韩世谔与韩豹等人,当场就是惊呆了,韩豹开口说道:“这怎么可能呢?这可绝对不是突厥人的作风!他们应该是割下我们将士的耳朵拿回去请赏,或者是用长枪挑着他们的尸首,到处耀武扬威才是啊!” “是啊!那些突厥人生性残暴冷血,不虐待咱们阵亡将士的遗骸,就算是十分客气的了,怎么还收敛了尸身,一并送与我们呢?” 听着凉州众将的议论声,韩世谔却是依然沉默不语,此时的他,心中暗道:阿史那度达,你果然与一般的突厥将领不同,的确有几分将帅之风,难怪忠叔这样的人,也是在背后对你赞不绝口,虽然我知道,你这么做不是完全出自好心,大半是在为了收买人心,或者说是减小你们以后,入侵我们中原的阻力,但是,我依然还是得感谢你! 按照约定,明日阿史那度达会派一支,大约千人的队伍,用他们的牛车,运来凉州隋军阵亡将士的骨灰,这消息一传出去,隋军大营里,顿时议论纷纷。 入夜,军中该安寝了,带着满腹心事,韩世谔又是一步步的回到了帅帐,当他看到韩单的房里,仍然亮着灯光,于是叫门走了进去。 韩单此时,仍然处于昏迷之中,生死难料,其他的几名黑旗卫,每日都要夜不解带的伺候在床头,虽未像女子那样泪流不止哭红了眼睛,但是他们的担忧与心疼,也是写满了他们那些英朗的脸庞。 韩世谔此时走上前,小声的问道:“韩单他现在怎么样了?” 这些黑旗卫们闻言,都是摇头,默默不语,愁眉更是深锁。 韩世谔看着他们,开口说道:“把他送回凉州吧?这里毕竟条件有限,去了凉州,能想办法请到名医救治,休养环境也要好一点。” 不料那名黑旗卫,先是摇了摇头,然后轻声回道:“少主!不必了,我们几个都是有过约定,誓死护卫少主,而且我们徘徊于生死,也不是一回两回,我们相信他,他是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走的。” 韩世谔闻言一时无语,轻叹了一声,说道:“这都是我的错。” 让韩世谔没有想到的却是,这些黑旗卫们,都是相视微然一笑,言语道:“少主有何错?若非是遇到少主,我们这一行人,顶多只能做名普通的军士,怎么还能供职于家主,而且我们现在还在疆场杀敌,就算是为国捐躯,我们都已是无怨无悔了。” 韩世谔闻言,点头微笑道:“********负心最是读书人,这话虽不绝对还有失偏颇,但用在我们这些军士们的身上,却是恰如其分。” 这时,从床榻上传来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只听他说道:“少将军!是你来了吗?” 韩世谔和这名军士对视一眼,同时惊喜的朝那边一看,果然是韩单醒来了! 这些黑旗卫们,急忙就是扑了过去,紧张而又惊喜的握住他的手,叫道:“韩单哥!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顿时众人都是喜极而泣! “好了!你们都别吓着他,她现在刚醒,体力定然十分虚弱。”韩世谔走过去蹲下来,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看到韩单正在对自己微笑,虽然他现在还很虚弱,就连睁眼都十分费力,可是他脸上的笑容,分明是恬静而温馨的。 韩世谔看着他,又是说道:“好了,韩单刚醒,需要休息调养,我先告辞不作打扰了,顺便把军医唤来再看看,多开几副药。” 翌日午时过后,突厥的使团到了,一共千百来人,五百多辆牛车,拉着无数的凉州军将士们的遗体。 历史,行军打仗阵亡沙场的人,没有几个能够落叶归根回葬乡里,能够挖个坑顺手掩埋入土为安,已算是不错的结局,因此,这些凉州军将士的遗体,可以回到大营,已经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与此同时,隋军的将士们,在大营外面立起了白帆魂幡,扎了个大灵堂,迎接同袍烈士们回家。 此时突厥人的使者们,押着牛车过来的时候,隋军的众将士们,无不心情复杂,不知该是痛恨他们,还是感激他们。 第513章 对战达头十三 韩忠此时对着韩世谔疑惑的说道:“少将军!老夫打了半辈子仗,这样的事情,还真是头次见,休说是汉胡对战,就是跟随家主南征北伐打内战时,我也没见哪个势力,干过这样的事情。” 韩世谔对此却是不置一辞,只是吩咐他与一众凉州隋军的将领们说,虽然双方是各为其主,不得以死相拼,但这些事情,该是在战场上解决,既然对方人道大度,我们也不能小器无理,杀牛宰羊好生招待这些使者,完了就打发他们回去,定要确保他们毫发不伤。 凉州众将士因此遵照执行,韩世谔还派了,几十名精细的心腹黑旗近卫,专门负责招待一事,一则以免军中有将士,怒火攻心干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二则,也是为防范对方,趁机窃取军中机密。 吩咐完毕之后,此等大事,韩世谔也就不再过问了。 另外由于两军对垒,所以隋军当中,自然没有挽留对方使者过夜的道理,傍晚晚宴过后,这些突厥人,也都是识趣的告辞离去。 第二天的下午,大隋朝廷派出的粮饷物资,终于运抵了凉州前线的军营,押送军官就是窦抗,也就是骠骑将军,兼任凉州总管府参军,在凉州军里论级别,仅次于韩忠了。 与之同来的,还有凉州本土的商队一支,领头的掌柜,居然是裴氏家族的裴城。 日前,韩世谔向在凉州的商行,开出了一份清单,请裴城帮忙四处采购许多东西,其中就有大量,阵前要用到的药材物资,但是老合作伙伴裴秀英,已是朝中的大臣,加之裴城也是大行家,因此这档子事,便是就落在了裴城的身上。 现在看来,他将这项使命,完成的还算不错,运来了大量的可用药材,加之凉州隋军首战失利,导致伤兵满营,这些东西,刚好可以一解军中燃眉之急。 此时军队的粮饷和医药,都是得到了,及时良好的补充,整个隋军大营里,便是如同被注入了一针强心济,隋军的众将士,都是安心了许多,并且深受其鼓舞。 交割了物资,窦抗便到中军帅帐里,来面见高颖与杨素。 窦抗此时一丝不苟的单膝下拜,抱拳施礼道:“属下窦抗,拜见高帅!拜见杨帅” 高颖与杨素相视一眼,高颖便是说道:“不必多礼,窦将军!所幸你千里迢迢不辞劳苦,及时送来这许多粮饷,真如雪中送炭一般,本帅,代隋军全体将士感谢你。” 窦抗此时低眉顺目,显得十分客气,答话更是小心翼翼的回道:“大帅何需言谢?属下只是履行职责罢了!再者,属下现在已是隋军的一员,所作所为,既是为了同袍兄弟,也是为了自己。” 高颖与杨素闻言,他们的嘴角都是轻扬一扬,似笑非笑。 窦抗闻言,心里更是一堵,不知道他们两位的这个表情,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于是也不敢乱说话了。 高颖看着他,又是说道:“窦将军!你远来辛苦,先去好生歇息,本帅派人给你安排好了住所,再差谴几个麻利的火头卒子,任你差谴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再有何要求,你直接对他们说就是了。” 窦抗闻言,他的心里也是左右别扭,听了高颖这话,一是在下逐客令了,不想再与他废话,二来,他显然是把自己当作客人一样的在招待,甚至还派人跟在身边小心提防,在窦抗想来,韩世谔对他这样还无所谓,竟连高颖与杨素都是对他这样。 可是窦抗想归想,初来乍道的他,对于这个安排,也是不敢有半句废话,谢过了高颖与杨素,便是告辞而走。 高颖与杨素都是面露冷笑,杨素看着窦抗的背影,说道:“现在好了,又来了一个大刺头,窦荣定这老小子的一招棋,走得精妙,派个儿子来凉州厮混,既可以打听到我们的一举一动,又能跟韩世谔这小子套近乎,以显示他的博大胸襟,为他的日后做下铺垫。 至于窦抗这个绣花枕头,也就只配在京城里,舞枪弄棒的吓唬人,他哪里会打仗?来了,反而是个累赘,所以我们得找个借口,将他弄回到凉州军里去才行,让韩世谔那小子,帮我们看牢他。” 接下来的一两天里,倒是平静,隋军的将领们和阿史那度达,仿佛都是有了默契,一同认定,这将是一种旷日持久的鏖战,不必急于一时,于是头一场大战之后,双方都在花费时间进行休整。 对于凉州隋军而言,首战失利,损兵折将不说,凉州隋军的信心和士气,的确也是受了一些不小的影响,这从韩忠他们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 于是,韩世谔在凉州军内,接连召开了好几次军事会议,分析首战的得失,做出今后的打算,主要也是为了,稳固凉州军内部的将心。 因为将心稳了,军心才能稳。现在看来,还有点收效,年轻的凉州军,虽然缺乏经验不够成熟,但优点和长处也正是如此,那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输了,再来! 至于突厥人那里,阿史那度达披着一袭宽大松散的锦氅,半裸出结实的古铜色胸膛,他的头发也未扎束,任由它披散下来,单膝顶只手撑额的斜躺在,羊皮铺就的卧榻之上,手捧一本古蓝色籍,看得津津有味,他的脸上不时泛起玩味的笑意。 在他的下首,有两名年不过十五,却是生得清丽脱俗的汉人小丫头,在小心的伺候一个火炉,用新嫩的茶叶煮着温香的茶水。 另一边,有个满头雪发的老者,盘腿坐于一矮几之前,正在与他一起品茗阅。 看这情形,半点都不像是,突厥人戎武军长所处的帅帐之中,反倒有点汉人的富家子弟,在享受风雅闲淡的诗时光。 阿史那度达看着那名老者,突然说道:“先生,学生将这本汉书,读到深处,都是忍不住有些想笑。” 座下的那名老者,放下那茶盏,忍不住问道:“不知元帅因何发笑?” “ 第514章 辩论儒道一 阿史那度达的嘴角,略微扬了扬,隐隐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说道:“你们隋人,都是以那庄子的什么俱为一体、自成一派,都是主张天人合一、清静无为,让人无欲无求逆来顺受,而你们中原大隋的杨家皇室,似乎也是接受了他们的学说,先生以为,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名汉人老者,有点迷惑的问道:“老夫,未尝明白元帅的意思,元帅何不明示?” 阿史那度达闻言泯然一笑,将那本古蓝色的庄子随意的朝床塌边一扔,坐起身来,振振有辞的说道:“这一切的一切,那都是意味着,你们中原必衰,我们突厥必起,因为欲、望,是人的本能,人活着,怎么可能没有欲、望?没有欲、望,就是没有进取之心、失去了生存之道!” “古往今来,你们中原的帝王皇族,往往就是缺乏自信,害怕百姓们懂得太多,欲、望太多,于是,从你们的汉武罢百家,而独尊儒道,以天地君亲师、礼义仁孝,这些东西来治国,名为教化万民,实则是为了束缚百姓的手脚,好阉割他们的欲、望!” “其实!这就与那庄子所提倡的天人合一、清净无为实有异同同工之处,因为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让人不思进取逆来顺受,这样一来,他们的那些百姓们,都是会老老实实的,甘为太平之犬,你们汉人的皇族们,就能轻松的驾御他们,而不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了,先生你看是吗?” 这名老者的脸色,也是窘变,无语了半晌,只能尴尬的点点头,推脱的说道:“这,这也未免有失偏颇?因为我们汉人的儒、道,并非你想像的那般迂腐无能,而你这看法,未免是有些片面和偏激了。” 阿史那度达看了看他,玩味的说道:“偏颇吗?你们大隋的杨家,都己经以道为国教,以清静无为来教化万民,因此你们的皇帝,就骄骄自满的以为,四海呈平天下无双,整个中原帝国,所以就呈现出不思进取、耽于享乐的现状,我们突厥人从无百年国运;但是我可以说一句,古来中原自败江山,儒也好道也罢,学派自身本无过错,但只要他们将这些学派学说,用来束缚自己的手脚、阉割自己的**、扭曲自己的魂灵,我们突厥人就永远都会有机会!” “更何况马踏中原制霸天下!这与我们突厥人的兵力是否强大、国力是否昌盛,并无多大关系,因为这是他们要自暴其短,导致他们自毁江山,所以也怨不得我们,就算我们今天不成功,明天,或者明天的明天,总有一天,会有他们口中的胡人异族,霸占他们的中原,以少数人统治他们亿万汉人!先生,你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听了阿史那度达的长篇大论,那位汉人老者,已是惊的冷汗颊背,竟是无言以对,良久,这时略显仓皇的道:“元帅的治学入深,老夫已是不能及也!” 阿史那度达闻言,不但没有自满,反而开口笑道:“先生谬赞了,学生知道,先生身为汉家大儒,一定是在心中痛骂我这个不肖的学生,但是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阿史那度达身为一名突厥蛮子的统帅,为何会苦苦研读你们的汉学?” 老者听了这话,又是说道:“这个我们汉家的文化,博大精深,博古通今学已致用,难道不是么?” 阿史那度达闻言,呵呵的笑着否决道:“非也!非也!我之所以精钻汉儒经典,就是为了好了解你们汉人,知道你们的长短优劣,然后,我才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修治汉学十多年,尤其喜欢研究你们中原的历史,说句心里话,我对汉武以后的中原历史,都很鄙夷,原因只有一个,因为汉武以后,汉人的欲、望就被阉割、思想被束缚!” “而且!就算偶尔能有几个,能够绽放出奇异光彩的杰出人物,也不过只是芸花一现,要我说,中原历史最精彩的时代,就是你们大秦帝国的时代,那时候,真是百家齐放大争之世,天下精彩大气磅礴!我尤其喜欢以法治国的大秦帝国,他们的商鞅变法,奠定了秦国的法制基础,从此改变了整个战国的势力格局,大秦霸业蒸蒸日最终横扫六国平定八荒!” “只是可惜啊!至汉武之后,你们所谓的法,不过是皇族贵戚们,架在普通百姓头的利剑了,不再具备富国强兵的神奇效果,而你们儒、道这些东西,就是皇族帝王们,套在人们身的牢笼与枷锁,你们的这一切,慢慢造就了中原汉人的劣根与奴性,让你们当中的大多数人的一生,都是变得浑浑噩噩蒙蒙昧昧,宁愿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来决定。“ “从而,你们汉人历史的走向,与你们王朝的更迭,就都取决于少数的一些人了,这就是以儒治国演变而来的最大弊端,纷纷落入人治的生死循环。 “你们中原有句俗话,天下将乱必定妖孽,整个天下的命运,就都是取决于君王是否圣明,他身边的臣子是否贤能,稍有偏差,天下大乱王朝易鼎,更有甚者,一个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只配生孩子的妃嫔,也都能改变一个帝国的命运,可笑么,我尊敬的老师?” “”老者此时满头冷汗,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 阿史那度达不在意的瞟了他一眼,也是不由得笑了,说道:“不知先生,为何如此局促不安?” 老者闻言,胆战心惊的说道:“其实元帅说的这些,虽然见解独到,但并非没人想到,但是,我们中原历来以儒治国,儒有其长法有其短,世并没有完美的学说,那究竟是用儒还是用法,那还得因地制宜折合取便,元帅辅佐可汉,使其平定草原君临天下,乱世方定当用重典,元帅以法制国,于是很快就会达到了富国强兵的效果,但这是短期的,从长远来看,打江山易治江山难,治国首当治人;治人首当治心,因此,以儒道教化万民,非但是可取,也是非取不可的。” 第515章 辩论儒道二 阿史那度达此时,又是无所谓的笑了一笑,信手拿起那本庄子,往那煮茶的两名美姬身边随意的一扔,很是随意的说道:“是么?那么至少在我有生之年,必定要让可汉,坚持以法治国,绝不动摇!至于这本书,就烧了它好了,这等迂腐无用的歪理邪说,休得再出现在我们草原之上!” 这名老者,也是惊诧的脸色一变,但是他也未敢多言。 阿史那度达此时,又是站起身来,双眉微沉,脸色肃重的说道:“始皇之后无霸者,大秦之后尽迂腐!若能让我西突厥帝国,有朝一日终成霸业,我阿史那度达原为你们中原的商鞅,虽五马分尸不得善终,然尔,此生无悔!” “报!”正在此时,帐外突有一小卒来报。 阿史那度达稍微皱了下眉头,他的表情略显不快,因为他的亲近之人,谁不知道他,每天都有固定时间修习学问,这时候,谁也不敢来打扰他。 但是他既然来了,肯定是有十分重要之事,想道此处,阿史那度达拱手弯腰,又向那老者行了个大礼,说道:“就请老师先行回去歇息,学生恭送。” 那老者站起身来,凝视着阿史那度达,也是应道:“好,老夫先行告辞,不过元帅,王道与霸道,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却是天壤之别,其中微妙利害,你还需得仔细精研,方能领悟,切不可肤浅于皮毛啊!” “学生知道了,先生还请放心!”阿史那度达此时脸上笑眯眯的,更是亲自送这老者出了帐,又差走了那两个煮茶的美姬,最后才叫进报信的小卒。 那小卒报说,有隋军的使者到来。 阿史那度达不为所动,一边慢吞吞的穿戴衣物,一边说道:“莫非是隋朝的高颖与杨素,派人来下战书了?接了便是,何必烦我。” 那小卒闻言,连忙答道:“不是,是来了一个使团,约有十余人。” 阿史那度达也是,略感惊疑的说道:“哦?你们可有询问,来使是谁?” “问了,可是对方不予回答,还提了十分狂妄的要求,让可汉与元帅,一同到营前亲自恭请!” 阿史那度达双眉一沉,马上又道:“马上将隋军的使者,给我放进来,不能让他们大肆宣扬造势。他们若是不肯进来,就拿下,绑进来!” “是!”小卒领命之后,立马小跑而走,办事去了。 阿史那度达此时面露诡笑,不急不忙的坐了个四平八稳,好整以暇的,等着隋军的使者。 此时突厥人的大营之前,兵甲林立刀枪煞雪,一片肃杀之相。 隋军特使郑善果,此时坐在车里,透过窗闱,看到眼前的景象,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紧张局促。 他毕竟还是个一个文臣,眼前数十万人的突厥大军阵里,随便走出一个人来,也能活活掐死他,每人吐一口唾沫,也能将他给淹死,且不说是两军对垒相互仇视,若是寻常,他一下子面对这这么多的突厥人,也是难免尴尬与紧张。 此时前方营寨寨大门口,跑出几十名突厥士兵,来到郑善果的马车前,说道:“我们元帅,有请大隋特使入营!” 在郑善果马车前的卫士,也是喝道:“如此无理!我军使者屈尊来访,尔等竟不出迎!” 那传话的突厥士兵,也不急恼,仍是胸有成竹的淡淡道:“两军交战,只认使者,余者皆是敌寇细作,既是军队,便有军中的规矩,纵然是我突厥人的可汉亲至,也是须得下马步行入营,并无一军元帅,亲自出营相迎的道理,贵国既是自称礼仪之邦,也须得明白这军中自有军中的礼数!” 郑善果此时也是撩开车窗,走到车外,朗声说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卒,这番话语便是你们元帅教与你说的?那阿史那度达身为一方军师万人之上,竟只知道欺负使者,也罢,本官也不与他一般小儿见识专逞口舌之能、较尺寸之长短,本官自便步行入营,又有何妨!” 瞬时,千百道目光,一齐落在了郑善果的身上。 那几个传话的突厥士兵,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郑善果,一时之间,居然都是忘了言语,眼睛都直了。 郑善果此时的内心,砰砰的乱跳,强作镇定,鼓足中气喝道:“尔等蛮夷,如此无理!本官既已现身,还不在前引路开道!” 那几个传话的突厥小卒,立刻回过神来,各露一脸尴尬之色,忙道:“呃!特使请!” 在郑善果身后的隋军卫士们,也都是纷纷错愕,彼此交换眼神,心照不宣的暗道:今日这郑大人,还真有了几分大官的派头!威风! 郑善果此时不急不徐款款而走,步入了突厥人三十万大军的营中。 在他的左右,皆是长戟大刀排成的甲兵步道,威风凛然煞气森严,可是郑善果却仍是目不斜视直步向前,脸始终泛着骄傲与自信的微笑,让那些突厥士兵,都是不由得暗暗惊疑,险些就忘了他们突厥人军中肃重的礼仪,纷纷侧目而视,随即个个面露惊艳之色,以为天人下凡。 步入军营之中走了百余步,郑善果反而是冷静与淡然下来,既然他都已经到了这里,便就把自己视作了一个将赴刑场的人,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左右便是无畏了。 因为在他的眼前,随便一个突厥人,都能致他于死地,再多三十万人也莫过于此,因此,他索性都不将他们,给看在眼里放在心,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目标,定要不能弱了大隋的威风! 走进阿史那度达的专用的大毳帐之前,郑善果还是在心中嘀咕了一下,琢磨怎么应付开场白,可是在步入帐中之后,他反倒有点异讶,因为他原本以为,这帐中该是文武林立戒备森严,谁曾想,若大的一顶毳帐之中,居然只有一个人! 第516章 隋军特使一 阿史那度达坐在高出几阶的大椅榻,左臂手肘撑在左膝之上,左手拇指与食指支成一个八字撑住下巴,坐姿颇为慵懒、眼神甚是玩味的看着他,似笑非笑。 郑善果此时生生的站在那里,平空的感觉自己很突兀,左右环视,的确是不再见到另外一人,只是那阿史那度达,眼神不屑的看着他,既不言语也不动作。 郑善果一时之间,也是没了主张,他准备多时的若干台辞,与历害的开场白,一下子全都没了用武之地,因为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将面对的,是这样的一个沉默的对手。 “此人,必定就是那阿史那度达了!除了他,还有谁会如此孤傲冷漠?看这情形,他是早已准备好如何应付于我。此刻帐中仅有他一人,想必他们那可汉,也是不会来了?” 郑善果的心中,一时有点纷乱起来,飞快的盘算着,该要如何料理眼前这局面。 阿史那度达此时终于开腔了,慢条斯礼字正腔圆,故作的客气之间,仍是夹杂着扎耳的傲慢与讥讽,说道:“远道而来的大隋使者,因何一言不发,独自愁眉不展呢?要是怕的话,你就放心吧,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有话,你就说吧。” 郑善果被他的傲慢与不屑,也是给激得有点心头光火,在他来之前,也是早已料定,如自己这般的角色,肯定不是老辣的阿史那度达的对手,若要与独逞口舌的其争锋对垒,除了败阵没有其他下场。 因此,与其斗心眼、论辩才,不如单刀直入快刀斩乱麻! 郑善果此时镇住心神,朗声喊道:“你是何人,敢如此跟我说话?我乃大隋军中的使者,只跟你们可汉与元帅说话。” 阿史那度达此时笑得越加玩味,就如同一只猫,在玩弄逮住的小老鼠时的那种表情神态,很是玩味的说道:“很是遗憾,我们的可汉不在,你是若要见他,可以去我们的后营。” 郑善果闻言,转身便想要走,仍是强迫自己,说道:“那本宫便就告辞了。” 阿史那度达此时也是起了身来,走到郑善果的身前拦住他,又是说道:“站住。” 郑善果仰着头,看着阿史那度达,在次说道:“何事?” 阿史那度达此时背剪着手,居高临下看着他,笑问道:“你就不问一问,我是何人?” 郑善果冷然的笑了一笑,说道:“你不就是西突厥的元帅,阿史那度达嘛,我们大帅只是让我找你们的可汉,所以问与不问,皆是一般。” 阿史那度达也不生气,反而是笑容可掬的问道:“你找我们的可汉,不知有何要事?若是紧要,本帅倒是可以代为转达。” 郑善果在心里发誓,他在见过比阿史那度达的笑容之后,心中想道,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配得笑脸藏刀这四个字的了。 郑善果拿出高颖交给他的小锦盒,说道:“本官奉我们的高大帅,给你们的可汉,捎来了一件战书,须得面呈于他。” “那么便让本帅转交!”阿史那度达的话未落音,便是眼疾手快的,一把从郑善果手中,将盒子抢去。 郑善果此时,也是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倒也镇定,只作抿嘴冷笑,不出意料的,阿史那度达当着郑善果的面,就打开了盒子,将战书给掏了出来,看了起来。 郑善果如今很是期待,能够看到他惊讶,甚至瞬时变色的惊悚表情。 且料,阿史那度达就像是虚荣的女子,看到了珍稀的宝石一样,突然仰天哈哈大笑道:“你们的战书!我们可汉一定会喜欢的!” 说罢,阿史那度达的嘴角,微然一咧甚是冷漠不屑的瞥了郑善果一眼,自顾朝坐榻走去,将手朝天一扬,命令道:“送客!” 就在此时,突厥人守在帐门口的军士,也是来了两人,前来带他出帐,生平头一次的,郑善果感觉到如此的绝望,与无助! 几乎是被突厥的军士谴送出大营的郑善果,最后在一群蛮汉如狼似虎般的眼光瞪视之下,郑善果只能先行踏马车,且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时车外的领队小校问道:“大人!要不我们现在就加快行程,快些回去!一来军情刻不容缓,二来也怕突厥人再度变卦呀!” 郑善果闻言,也是应了一声, 使团车队也是狂奔了一个多时辰,已经快要出了玉门关外,接近隋军所在营地,随行的近卫和小卒都有些吃不消了,马匹更是口吐白沫,便央求郑善果能否停下来歇息,哪怕是片刻也好。 郑善果只得答应。众人便下了车马稍作歇息喝些饮水,这时,前方隋营的方向,突然喧哗不堪铁蹄震震,四方天际一片烟尘嚣起,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众人大惊失色,一名随从小卒急忙翻身马前去查看,片刻后仓皇奔回滚鞍下马,兴奋的喊道:“是我们的军队,前来迎接我们!” 此时在阿史那度达大毳帐之中。 达头可汉坐在榻上,打开那个小锦盒子,问道:“度达!三日之后的大战,你有多少把握?” 阿史那度达也是冷声笑道:“最少五成!这些隋人都是空架子!” 达头可汉双眼微眯,看向远方的无边苍穹,说道:“横扫千军开邦立国,他们不如我;守成固土育民教善,我不如他们,我认为只有金戈铁马,才是制霸长胜之道。” 阿史那度达微眯眼睛,看着达头可汉,悠然道:“可汉!我只是想在自己有生之年,把可汉子孙后代几百年的事情,一起给办了,他是想先霸而后王,待马踏中原一统九州之后,再来施行王道治国,他的雄心远胜于我,我们根本不能满足止步于草原,中原沃土,才是我们魂牵梦绕的天堂!” 此时达头可汉,微眯眼睛看着前方,悠然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那些汉人不也正是这么说的么?” 阿史那度达无奈的笑了一笑,说道:“可汉!我们所不同的是,我们想要窃的,就是这汉人的泱泱天下,悠悠千年。” 第517章 决战之前一 次日一早,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安静了许久的隋军营地里,重新热闹了起来,养足了体力的隋军主力战兵,也是纷纷起身训练,领取各种大战的必须之物,巳时时分九点到十一点,高颖与杨素,这才果断下令吹号升帐,召开两军决战前的会议,在隋军号角声呜呜间,隋军的众多将领们,也纷纷来到了中军大帐,接受高颖与杨素的调遣。 直到隋军众将都到齐后,高颖与杨素这才从地图沙盘旁,各自回到自己的帅椅上宣布升帐,包括韩世谔在内的隋军众将,都向杨素恭敬行礼。 高颖与杨素对视一眼,然后说道:“诸位将军!我们咋日己经派遣使者,前往突厥大营,与他们决定与两日后决战!” 在场的隋军将领们闻言,皆是议论纷纷。 高颖挥了挥手,然后这才说道:“各位将军,我们终于还是到这一步了,为了我们后方的那些百姓,与将士们的安危,为了我们大隋江山的生死存亡,也是为了千千万万的大隋子民,不再被那些突厥人奴役杀戮,还望诸位将军用心用力,奋勇作战,打出我们大隋的国威军威,也打出我大隋边疆几十年安宁!” 隋军众多将领,此时都是整齐的抱拳,大声答应道:“谨遵大帅号令!” 高颖闻言,也是点点头,这才拿起了一支令箭,大声说道:“韩世谔听令!” 韩世谔出列抱拳,朗声应道:“末将在!” 高颖沉声命令道:“韩世谔,命你率领凉州军三万将士,前往玉门关外三里处,尔等只需列阵而战,坚决缠住突厥军队!” 韩世谔闻言,他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尽管他能预料到,这回手下的兵不会太多,但这个数字,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心中喃喃道:“什么?才三万?三万人马,怎么能应付那些突厥铁骑?” 高颖的眉毛微微一动,问道:“怎么,韩将军,人少了你就没信心吗?” 韩世谔闻言,只能摇了摇头,然后大声唱诺,最后郑重接过高颖手中的令箭,高颖这才又拿起了一支令箭,高声喝令韩忠听令,韩忠也是出列抱拳,大声答道:“末将在!” 高颖此时严肃着说道:“韩忠将军,你的任务很艰巨,在韩世谔他们迎敌之时,不得增援,得我号令之后,你就率领五万凉州骑军冲上迎敌,每名士兵携带一天干粮,冲到他们的两翼,迂回赶往那些并洲那些城池,假装增援韩世谔他们,届时定有突厥军队伏击于你,遇袭之后,全力扑杀那些突厥军队!” 韩忠闻言,虽是心有不甘,但也是只能说道:“得令!” 高颖点了点头,这才把令箭交给了韩忠,然后重新回到帅案后,拿起第三支令箭,朗声说道:“长孙晟听令!” 高颖在命令颁布之后,隋军众将立即告辞回去,好以整军出战。 一个时辰之后,韩世谔在自己的大帐之中,思绪再三之后,便是派人传召雄阔海与韩豹、单云、韩忠等人来见,结果没过多少时间,隶属于凉州军的步战将领,就都来到了韩世谔的帐中,向韩世谔行了礼之后,开口道:“末将拜见将军,请将军吩咐。” 韩世谔站起身向他们走了过去,待走到他们的身旁之后,并没有急着下令交代,拍了拍他,又是仔细端倪了雄阔海一番,发现身材高大的雄阔海和以前一样,仍然把腰板挺得笔直,站资标准,脸上神情也一如既往的稳重刚毅,韩世谔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说道:“诸位将军!这次我召你们来,是有一个无比艰巨,也是无比重要的任务,这个重要任务,关系到我们凉州将士们的存亡与名望,也关系到我们和突厥决战的最终结果,这么重要的任务,我认为只有你们手下的人马,才能做到完成,但这个任务,也是十分的危险,注定可能要面临恶战苦战,我希望你千万不能推辞,一定要不惜一切的代价,给我们完成任务!” 韩世谔此时摇了摇头,又道:“诸位将军!如果是阿史那度达的本部精锐的突厥狼骑,我们自然不能这样,可是若是打攻坚战的话,打头阵的一定不会是阿史那度达的本部人马,而会是那些给他威逼的仆从部落,这些部落被驱使着啃我们这块硬骨头,一定会心不甘情不愿的,只会做做样子,我们即使是以软弓细箭射击,他们也不会因此而全面攻击,最多冲个两轮就会撤了,到时候我们在他们的后面,用连弩追击。” 韩忠闻言,点了点头,又道:“少将军!你的设想很好,但是,达头可汗与那阿史那度达,为何不就在这里,尽出主力围攻我们,反正我军是以战车为主的部队,没有他们的战马跑得快,即使不利,也可以撤走,如果在这里只驱使仆从部落打这一仗,如果我军只是做做样子,打退了他们后也不追击,那达头可汗与阿史那度达,在草原上的人望就会下降,这对他没什么好处。” 韩世谔此时正色又道:“那阿史那度达是一定不会在这里,和我们开始决战的,因为此处离玉门关太近,我军就算战败,也可以从容不迫的退入隋军大营之中,而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另寻一地,好全歼我们这支部队,所以他一定会选择把我军,高引诱到他所预设的地方打伏击的”。 “而为了减少损失,更为了以震慑那些仆从部落,阿史那度达一定会让这些部落打头阵,让他们先见识一下,我们隋军的厉害,然后再让我军,追着这些部落的屁股后面,到他的埋伏圈,这时他再出动大军,将我军三万人马全歼,两相一对比,他们那些仆从部落,就会对达头可汉更加死心踏地,心悦诚服,另一方面,我军全灭,这些部落也跟我们大隋结了死仇,以后想要走招安投降的路也不太可能了,只能跟着阿史那度达一条道走到黑。” 韩忠、雄阔海、韩豹等人,都是听得连连点头,韩忠看了一眼远处的地平线,问道:“少将军!依你所见,那些突厥人,到时,要多久才来攻打你们?” 韩世谔没有说话,站到帐中,极目远眺,他们的目光,消失在视野之中。 第518章 决战之前二 两日之后,二十万的隋军人马,也是已经展开了大战前的最后准备,纷纷领取干粮火把,擦亮刀枪剑戟,清点弓弩羽箭,检查武器装备,喂饱战马准备草料,互道珍重暗留遗言。 在隋军的军队集结完毕之后,他们的出击时间,也是随之到来,韩豹此时也是低声提醒,询问韩世谔是否下令出发?还反复问了两次,韩世谔闻言,也是点头,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清层光下的隋军大营,还有高高飘扬的隋军帅旗,韩世谔这才低声说道:“传令下去,我们出发!” 在韩世谔的命令传达之后,身兼重任的三万余凉洲军的将士,也都是推着弩车,不紧不慢的向北行进着,向着注定充满鲜血与杀戮的修罗战场前近着。 而在他们身后,韩世谔帐下的凉州骑军的将士们,也是开始了最后的战前检查,然后在韩忠的亲自率领下,出营集结,在隋军骑兵出营的同时,己经提前岀发的三万凉州偏师,也是在韩世谔的率领下,沿着他们前方的道路,向北继续挺进了,消息送到了隋军中军大帐,正在大帐耐心等待的杨素与高颖,也是点了点头,高颖向旁边的杨义城与封伦等人说道:“开始了,今天的这个日夜,肯定会是十分漫长,这也许还将是我,乃至我们一生中最长的一个日夜。” 众人闻言都是会心微笑,然后也都是有些期待。 ······ 此时,隋军先锋韩世谔这边的情况,按照高颖的作战要求,隋军先锋部队,也是以走完了前几里路程,速度并不太快,而在他们的前方,已经有突厥人的消探出现了。 韩豹闻言,冷笑道:“将军!那几个人,一定是那阿史那度达帐下的斥候骑兵,想必达头可汉本人,也在百里左右的距离,这会儿应该正和那些仆从部落商议军机,如果末将所料不错的话,他们应该会在几个时辰之内大举进犯,而他们出动的兵力,应该是达头可汉下属的十余个仆从部落的战士,人数会在四到八万人左右。” 一直没有说话的雄阔海,却是开口问道:“将军,为何那些突厥人,不会夜里偷袭我们呢?按说他们和我们打正面,应该没什么便宜可占,偷袭混战倒是有机可乘。” 韩世谔闻言摇了摇头,望向韩豹,韩豹点了点头,说道:“回将军!其实这些突厥骑兵,尤其那些是仆从部落的骑兵,大多都是没有经过,严格的队列训练,平时只是些牧民罢了,做不到我们中原军队这样号令严明,旗鼓传信的地步,如果是在黑夜,几万骑兵乱哄哄地一起上,不要说能有效地进攻我们,只怕自己人先会乱成一团了。” “而他们若是想要夜里偷袭,那是不能举火把为号的,可要是一旦举了火把强攻,那些火光又会成为我军弓箭最好的目标,我军甚至不用点火,直接向火光密集的地方攒射就可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突厥的仆从部落,本就是被突厥两国的可汗,驱上战场的炮灰而已,我些阿史那度达,跟达头可汗自己,也怕这些人在夜里,只作势不进攻,敷衍他们,所以一定会在白天,亲自盯着他们冲上去的。” 雄阔海闻言,抓了抓脑袋,又是问道:“什么叫泡灰啊?用酒来泡的灰吗?” 韩世谔看着他们,哈哈笑道:“传我将令,今天让帐下的军士们,都备上软弓弱箭,要以战车为屏障,若是敌军大举来袭,鼓声为号,五十步内发箭射之,打退敌军后,不要马上追击,仍然严守阵形,听我命令!” 韩豹、雄阔海、单世等人,都是齐刷刷地拱手行礼道:“谨遵将军号令!” 韩世谔的目光,射向了北方的地平线处,一字一句的说道:“屯兵布阵,我们现在,就等这帮突厥人,自己前来送死了。” ······ 半个时辰之后,在韩世谔他们二十里处的一处高地上,达头可汗全身裹着貂皮大麾,戴着熊皮帽子,两只紫貂尾巴从帽子上垂下,贴在他那长满络腮胡子的脸上,一对小眼睛瞪得跟核桃一样大,这已经是这双眼睛能睁开的极限了,而他脸上的肌肉,却在微微地跳动着。 因为,此时此刻在他的南边,如潮水般的突厥骑兵们,正在向着韩世谔方圆三里多长的车阵,进行着猛烈冲击,大批披着兽皮的普通突厥骑兵们,呼喝着狂野的口号,向着对面连成一片的车阵冲击。 等到离车阵百步左右的距离,纷纷伏在马背上,整个阵形由直冲改为横卷,先头的骑兵向着左前方拉开一条弧线,顺便向着车阵挥洒出阵阵箭岚,乌黑的箭矢扑天盖地,借着战马的冲刺速度,每轮箭雨洒过,对面战车的木板上都会多出一片箭矢。 在战车前的二三十步距离,已经布满了拒马和鹿呰,在这片障碍物下,已经倒了两千多匹战马和骑士的尸体,都是一时收不住马,直接撞上这片障碍物的倒霉鬼。 而在这些突厥仆从部落的后面,择是阿史那度达那十一万人马的突厥铁骑,这些突厥铁骑,才是西突厥达头可汉,最为看重的嫡系人马,也是他在突厥部落里,作威作福的保障。 在他们看来,这一次的隋人,居然成为了缩头乌龟,因为他们从对面的隋军车队里,看不清楚情况,只是在一阵突厥骑兵的箭雨之后,对面也会飞出一阵箭矢作为回应,不过他们准头和力度,比起突厥骑兵们的弓箭,可是就差了一些,只能射到八、九十步远,大部分都插在了空地上,只有一些冲得太前的突厥骑兵,才会中箭落马,成为少数的倒霉鬼。 这一次突厥大军的元帅,显然己经换成了达头可汗,所以达头可汉显然对前方的战事并不满意,眼见着又是几千突厥骑兵,凶猛的一次箭雨袭击,又是无果而终,除了在隋军的车阵挡板上,又是留下了上万枝箭杆,在隋军车阵前再次丢下了,几百多具人马的尸体外,几乎全是一无所获。 甚至这一回,突击的骑兵们,在回来时的唿哨声,都是小了许多,显然他们的士气已衰。 第519章 诱敌一 达头可汉此时,狠狠地扭头看了右边的一名四十多岁,穿着狼皮大麾的麻脸大汉,愤怒地说道:“该古哥!你的部落,可是号称是我帐下第一部落,而你的战士也一直自称为勇士,本汗与都蓝灭了染干这个叛贼之后,你麾下的战士,已经不下四万,可是你那四万大军,怎么今天从辰时打到现在的未时,连这小小的隋军车阵都无法攻破呢?” 该古哥闻言,也是没好气地说道:“尊敬的可汗,您应该也看到了,这些隋朝懦夫,全躲在车阵里面,前面又布了这么多的拒马和鹿呰,我们的战士根本冲不进去,只能围着他们放箭。如果您觉得这支隋军有这么好吃掉的话,那我该古哥愿意现在,就把我的战士们给撤下,让您的可汗本部精锐上去,在给我们开开眼!” 达头可汉气得,虚空挥了挥自己手中的马鞭,指着远处的车阵,吼道:“该古哥,你就不会动动脑子吗,那些拒马和鹿呰横在前面,就不会想办法自己搬走?哼,本汗看你分明就是要保存实力,不肯尽力!” 该古哥此时更是胀红了脸,也是顾不得在他们身后的突厥铁骑,开口大声说道:“大汗,你可看清楚了,今天我们的战士,从一大早打到现在,我们都死了四千余人啦,伤者更是有四五千,就是我们草原上的部落攻杀,也是很少死这么多的,这还叫不尽力?现在我只能打成这样啦,您如果还是不满意,那就另请高明好了,再这么打下去,只怕我们部落的血,都要流干啦!” 达头可汉正待发作,在他身边的阿史那度达就拉住了他,劝说道:“可汗,该古哥他们确实已经尽力了,依我看来,我军损失不小,现在只要我们再加一把劲,换上我们的生力军,必可一鼓而破!” 达头可汉闻言,其实皱了皱眉头,应道:“度达,你是说我们现在就派上本部的精锐吗?本汗不打算,现在就出动本部大军打攻坚战的话,可是会损失惨重。” 阿史那度达闻言,又是摇了摇头,说道:“不,可汗,我们现在只能派出他们,让他们带领那些仆从部落们人马,继续攻击。” 达头可汉听了这话,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是只能点了点头。 ······ 至于凉州隋军那边,韩世谔此时戴着铁盔和面当,只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精,露在外面,内穿的一套鱼鳞锁子甲,外面还套着一层铁甲,这让他四肢有些活动困难,而那套锁子甲,明显有点紧,卡得他的脖子都有些发胀,不过看着插在自己肩头的几枝长箭,他觉得自己的这种防护,还是很有用的。 隋军车阵那厚厚的挡板,在挡住了突厥骑兵们,狂风暴雨般射击的同时,也是挡住了车阵里面的情况,外面的突厥人看得如云里雾里,而在里面的人,却是冷暖自知。 韩世谔此时蹲在,正前方一辆大车的挡板后面,在他前方的两名黑旗卫,称举着两面木盾,为他遮掩着头部,今天这种内穿锁甲,外罩铁甲的打扮,几乎都是成了,阵内的所有凉州军将士们的标准装备,所不同的只是韩世谔作为将领们,都是有着铁盔和面当,这样的特殊待遇,而普通的凉州军的士兵们,虽然都只是铁盔,但是也都多了面盾牌,许多人的盾牌上,几乎都和韩世谔前面的盾牌一样,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箭杆,都是快成个箭靶子了。 雄阔海此时走了过来,恨恨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不平的说道:“将军!我们打的这究竟是什么仗啊,明明有现成的连弩却是不用,非要拿这些只有硬弓回射,我刚才都射坏一张弓啦,这一张弓也快不行了。” 雄阔海此时拉了拉自己手上的这枝弓,略一用力,只听“叭”地一声,实木弓身从中断开,竟然被雄阔海给硬生生的扯断了。 韩豹此时也是走了过来,闻言唉了一声,劝说道:“阔海,你轻点儿,将军不是说了吗?我们这就是诱敌,你用连弩,一下子就把这些突厥人,全给射怂了,那我们怎么办,大帅的计谋,怎么办?” 雄阔海听了这话,歪了歪嘴,指着身后的隋军大营,说道:“在大营里,不是己有五万多骑兵吗?到时候我们就不用拉大车,跟在他们的身后,总是能杀个痛快的。” 韩世谔此时也是不想在听他们,再这样扯皮下去,于是沉声道:“行了,有这功夫的,就把身上的箭羽,都准备一下,待会那些突厥人,又会冲上来了。” 雄阔海一边开始,拔起自己那面木盾上的箭羽,一边把隋军的箭羽取过来,嘴里也一直没消停,嘟囔道:“将军,咱们这究竟是为啥呀,哪有这样打仗的,让我们在这里诱敌,就让那些骑兵们,直接打那些突厥人,不就好了吗,还废什么事啊?” 韩豹闻言,看了看不远处的韩世谔,摆了摆手,喝道:“阔海!这是大帅的军机,你就不要多问了,只管做好你的事。” 韩世谔此时看了一眼,这个安静的车阵,前沿的两千多辆弩车之上,每辆车都跟他们现在这样,不过三四名军士,顶着盾,收拾着自己的硬弓羽箭。 其他的凉州军将士们,择是在抓紧这段时间,清理着身上的箭枝,而阵中的空地上,早已经挖出了上万个散兵坑,两三人一组的军士们躲在坑里,头上顶着蒙了湿牛皮的厚木板,不少士兵们用兵器,撑起木板的一个角,露出一线空隙,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韩世谔又看了一眼,在战车上的其他凉州军的将领们,此时那些凉州军的将领们的手里,都是拿着硬弓,守卫着自己的阵地,他回头看了一眼阵中的二百多名伤兵,一个个都解了衣甲,医官正在用小刀挖出他们身上的箭头,有些人身上已经血流如注了,却是一声不吭,而眼中熊熊燃烧着的,却是战斗的渴望。 第520章 诱敌二 韩豹歪了歪嘴,对韩世谔说道:“将军,都说这突厥人,是如何如何地厉害,我看也不过如此嘛,打了大半天,我们才伤了五百多个弟兄,阵亡的不到二百余人,可现在他们在我们这阵前的遗尸,就不下一千四五百,伤的只怕有四五千呢。” 雄阔海也是跟着来了劲,喊道:“就是,将军!我看那些说书的人说,我们这时候,要是打开车阵,趁势以精兵反击,一定可以大破敌军的,像刚才的那两次,敌军撤退时,已经有点乱了,哪怕我们用强弓、连弩暴射,也是可以多杀他们几千人的。” 韩世谔看了看他们二人,摇了摇头,否决道:“你们懂什么,现在这些上来的,都是西突厥的仆从部落,他们可不是达头可汗的本部精锐,更不是阿史那度达,亲自训练的突厥铁骑,我想那达头可汉,巴不得这些人全死光呢,而且我们的精力,可不是留着对付这些人的,现在这个仆从部落,看样子不想打了,转换成其他人上阵了,你们给我听好了,都给我吊射,听明白没?” 就在此时,韩世谔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与是把脑袋,探出了挡板外,定睛一看,沉声叫道:“快,快准备,突厥人冲上来了!” 此时奔腾的马蹄声,伴随着突厥人狂野的呼喝声,震动地整个大地都在摇晃,战车的木板上,钉着的那些箭矢,有一些竟然被这股子,地动山摇的阵势给震得脱落,掉到了地上,韩豹侧耳倾听,微微一笑,打趣道:“将军,看起来这突厥人的气势,比起刚才的那些突厥人,要凶猛得多啊,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韩世谔的眼中的光芒一闪,指了指身后空地里,埋伏的近两万多的甲士,笑道:“无妨,正好我们凉州的将士们,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呢,在车阵之中,面对面地近身肉搏,我们可是无敌的!” 就在此时,一个军士凄厉的声音,在车阵中回荡着:“敌距二百步!” 韩豹和韩世谔也都是不再说话,各自抄起一把车上的硬弓,同时搭了三枝长杆羽箭上弦,也不把头伸出车外,把弓斜向上举,摆开了吊射的架式。 那名观察军士的声音,也是再次响起:“敌距一百步!” 此时那些突厥人的呼哨声,和他们身上的臭气,都是越来越近,韩世谔面具后的脸上,早己尽是汗水,几乎是赤膊上阵的突厥人,已经冲到了离车阵,不到八十步的地方,这里已经是布满了隋军的拒马和鹿呰,还有千余具突厥人马的尸体,把这只有三四里宽的车阵正面,给堵得了个水泄不通。 让韩世谔他们没有料到的,却是这些突厥人,并没有射箭,而是纷纷扔出套马索,套住那些尸体,或者是拒马,然后呼啸着向后奔行,在战马的空隙之中,把那些障碍物和尸体拖走。 很快,随着第一拨的千余名铁勒骑兵,纷纷打马回撤,那股子臭气,连同隋军阵前第一道拒马防线,大约二十步范围范围内的障碍物,都是统统消失不见。 此时,第二拨突厥骑兵们,也是再次冲了上来,又是千余条套马索抛出,韩世谔侧着身子,左手已经高高地举了起来,就在这些突厥骑兵们的套马索,缠上障碍物的那一瞬间,他的手狠狠地向下一切,在他身后传令兵的大嗓门,也是再度响起:“放箭!” 而他吼出的那个箭字,还在舌尖上打颤的时候,隋军阵营内乌云般,铺天盖地的箭矢,随着弓弦不绝于耳的震动声,纷纷离弦而去,洒向了远处的突厥骑兵。 此时,那些突厥骑兵们,大多都是发出了阵阵惨叫声,纷纷落马,这下子一来,这些突厥骑兵们,一下子就滚下来六七百人,剩下的两三百人叫骂着,放弃了手中套马的活计,取下弓箭,对着隋军的车阵,就是一阵乱射,在韩世谔前方的亲卫们,都是连忙扔了手中的硬弓,连忙举起盾牌,挡在韩世谔的头上,只听到嘭、嘭两声,两枝箭直接从扎近了盾牌之上。 ······ 在韩世谔车阵以北,十里处的小高地上,达头可汗就像是一头,饿了几天的豹子一样,不停地走来走去,看着一拨拨的铁勒人冲上去,然后在隋军的箭雨之下,每次留下几百具尸体后回退,清出的路障,还不如增加的尸体多,他气得咬牙切齿,吼道:“娘的,我们就没有办法,攻破隋军的这个乌龟壳儿吗?!” 在他身边的阿史那家族的首领们,都是看得眉头紧锁,其中一人,摇了摇头喊道:“大汗,看起来我们的儿朗们,也是尽力了,比该古哥他们要卖力得多,因为这两个时辰,已经死了两三千人不止了,现在还在狂攻不退,我看要不让儿朗们,先撤下来缓缓,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达头可汗闻言,更是气得把手中的马鞭,往腿上一折,“噼”地一声,生生折成了两截,怒吼道:“本汗就不信这个邪了,传令,让他们回撤,迂回到隋军车阵的左侧,让该古哥带人迂回到隋军车阵的右边,阿史那度达!隋军的正面就留给你了,你领本汗帐下的一万铁骑,本汗就不信了,我的一万铁骑,都砸不开,这个隋军的这个乌龟壳吗?!” 就在这时,隋军的大营之内,突然响起了一阵密集而沉闷的战鼓声,紧接着是一阵巨大的喊杀声,从草原中远远地向战场上袭来,达头可汗和阿史那度达的脸色,都是同时大变,也是顾不得看隋军的车阵了,直接看向了更远处的隋军大营,达头可汗厉声道:“什么情况,还不速速打探!” 立刻就有十几个背插小旗的斥候骑兵,飞快地的上马奔去,只消片刻,就有两个满头大汗的斥候,就奔了回来,大声道:“回报大汗,隋军大营之内烟尘漫天,更是有着大军的战鼓之声,隐约可以看到大批隋军骑兵列阵而出!” 第521章 血战一 达头可汗脸上的肌肉,也是跳了两跳,喃喃道:“看来,隋人的其他人马,就要出来了!”可是他的眼光,随即转而变得凶狠,表情变得坚毅,恶狠的骂骂咧咧道:“不怕,我们现在手上,可是有三十万突厥骑兵呢,打就打!” 此时的凉州隋军,那个方圆四五里的庞大车阵,在隋军几千余辆的战车方阵,三面方向,已经围满了密密麻麻的突厥骑兵,另外两个方向,都是足有两万之众,只有正中方的突厥铁骑,只有万余人马,可是他们全都是披着铁甲,马匹也披着兽皮护具的精锐骑士,手中所持都是一人高的大弓,还有闪着寒光的马刀,大剑与狼牙棒。 达头可汗此时正骑在一匹,浑身包裹着金甲的骏马上,全身也是穿着金色的盔甲,在银甲耀日的突厥大军中,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在他的身后,一面巨大的金色大纛上,一个凶残的狼头正恶狼狼地龇着牙,仿佛要把面前的对手连骨带肉,吃得一点不剩。 阿史那度达今天也换了一身盔甲,骑了匹高头大马,让他原本高大的身形,一下子显得又高大了许多,他对着达头可汗点了点头,然后跃马而出,掏出怀中的一个号角,放在嘴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吹了起来,凄厉的号角声在空旷的草原上来回鼓荡着,而所有的突厥骑兵,都是开始发出狂野的战吼,伴随着胯下战马们,有节奏的以蹄刨地,巨大的声浪夺人心魄,刺激着每个隋军战士的心。 车阵中的韩世谔,正站在一张战军之上,身旁的亲卫们当中,在他身后的黑旗卫,副统领韩思,此时怀抱一面令旗,其余人都是手持盾牌,随侍一边,每名黑旗卫的军士,都是穿上了双层的铁甲,铁盔,面当。 在战车上的那些战士们,都是紧张的持着强弓硬弩,而车后的战士们,则是举着长长的步槊,现在的车阵四周,己经没有了拒马鹿呰,所以现在每个人的目的,都很是明确,此战就是要尽量多地杀伤那些突厥人,以他们的尸体,重新筑成一道血肉的长墙。 韩豹、单世、雄阔海一行人,都是站在各自大营战车的后面,都是面沉如水,指挥着他们各自防线的凉州隋军的战士,将隋军最新制的三连发步兵弩,都给取上了战军这些连弩,都是跟后世左轮手枪的原理一样,形成三枝弩臂,事先搭弓上弦,一击之后,能自动地转到下一枝弩臂上,可以在几秒的时间内连发三弩,这样可以最大地解决弩箭发射速度过慢的弱点,实在是对付骑兵冲击的最好利器。 这次韩世谔在出征之前,给杨素他们,要了将近一万三千余部连发弩,就是准备在战况激烈的时候使用,以一阵密集的矢雨扭转战局。 而现在,每部战车之上,都放着两部,已经安好弩矢的三连弩,战车下面的持槊步兵的背上,也都是挂着一副,只等战况激烈时,就轮换着使用,顺便由后排的步兵重新装弩。 今天他们这三万多人,全都是战士,没有任何辅兵,除去在护卫韩世谔的几十名亲卫外,其余的全部上了一线的战场,而韩世谔的周围,一字排开了二十多面牛皮大鼓,这次作战,韩世谔甚至没有带铜锣,因为每个凉州隋军的士兵,都是清楚,现在已陷死地,要么胜,要么死,绝没有什么鸣金收兵的说法! 韩世谔此时抬起了手,有力地挥下,此时只见韩思举起手中的令旗,高高地摇了摇,二十余名赤膊的壮汉,就开始擂起鼓来,声势震天,很快,车阵里的每个士兵的耳朵里,只闻鼓声,胸中的气血被震得一阵阵翻涌,而突厥人的那些战吼,却是似乎听不见了。 随着“咚!咚!咚!咚!”作响的战鼓声,隋军将士们的士气,也是猛烈的上涨着。 达头可汗指着隋军的方阵,哈哈大笑起来,喝都:“传令下去,三个方向同时攻击,不给隋人任何喘息的空当!” 此时三个方向的突厥骑阵,已经随着达头可汗的命令,开始缓缓地移动,先是走,再是慢跑,最后才是狂奔,三种不同颜色的马海,如汹涌的怒潮一般,从五里外对着隋军的车阵,扑天盖地地涌了进来,而且冲在最前面的,都是阿史那度达的突厥铁骑。 此时那些隋军观察兵的声音,在鼓声和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中,也是疯狂地响起,让他们所在车阵的,每个战士们,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敌距五百步!” 这个消息,迅速地被每辆车后的伍长们,继续传达给车上的战士,后面加了一句,只听他们喊道:“都给我稳住!” 此时这些伍长们的眼睛,都是死死地盯着,韩世谔身边,韩思手中的令旗。 “敌距三百步!” “稳住!” “敌距二百步!” 韩世谔的眼中,突然杀机一现,大吼道:“四石步兵弩,给我射击!” 此时凉州隋军的弩手们,都是飞快地抄起战车上,早已经备好的四石步兵弩,也不用瞄准,从战车上站起身,对着外面茫茫的突厥骑海,纷纷扣下了扳机,一阵如飞蝗般的弩矢飞过,正前方百余名突厥骑兵,甚至来不及躲避,就被射得人仰马翻,纷纷扑地,而摔在地上的人马,又绊倒了随后跟进的数十名骑兵,车阵前一百五十步到两百步的这段距离,一片混乱。 可是这些领头的突厥骑兵,毕竟都是达头可汗本部的精锐,遇挫不乱,反而如同见了血的野狼一样,发出更恐怖的狼嚎,后面的骑兵们加速向前冲,凉州隋军观测兵的疯狂叫声再次响起:“敌距一百步!” 只一瞬间,在凉州隋军的弩手们,刚刚弯下腰,突厥人就前冲了近百步,这速度让久经战阵的韩世谔脸上,也是微微一变色,但是他迅速地举起了手,再次厉声道:“弓箭手,五轮速射!” 第522章 血战二 这些弓箭手们由于经常拉弓,所以他们一个个的肩膀,都比平常的壮士,要更宽出几分,此时他们人人赤着一条膀子,为了不影响自己的拉弓放箭,这一只手连肩甲和臂甲都没有系,小半个胸脯都袒在外面,看起来有点类似那些刽子手,只是他们的其他部位,都是被厚厚的铁甲,给裹得严严实实的。 此时这些射手们的手中,都是拿着一杆三石强弓,在他每个人的身边竖着放着一个箭囊,里面放着一百枝长杆狼牙箭,而在他们身后不到十步的地方,更是密密麻麻地堆着成捆的箭矢,只要跑出去几步,就可以瞬间把箭囊填满。 韩隋谔的命令,通过韩思手中的旗语,在通过身后的鼓声,十分准确地,传递到了每个弓箭手的耳朵里,所以他们也都是二话不说,迅速地拉开弓弦,那种弓如满月,再轻轻地松开弓弦时,羽箭击发出的那种韵律,在他们耳中听起来,是如此的美妙,让人心醉。 此时三片黑压压的箭云,同时从东,北,西三个方向升起,再向着车阵外,已经不到百步的突厥骑阵,那里倾泻,隋军的槊手们,也是纷纷在自己的伍长的带领下,疯狂地高举长槊,拼命地以脚踏地,配合着弓箭射出的节拍,狂吼着:“风!风!风!” 伴随着这些粗野的战吼,凉州隋军的箭雨,无情地倾泻在突厥人的阵中,一片片的突厥铁骑,就像收割谷子似地,被这片死亡的箭雨扫倒,不少战马的身上,多出了两三支长长地箭杆,负痛狂嘶,原地乱跳。 那些还没来得及,等到马匹的骑手们勒住马缰,稳住身体,下一拨的箭雨又至,他们都是连人带马的被射成了刺猬,瘫倒在地,紧接着就被第三泼的箭雨清洗、一一覆盖! 此时凉州隋军弓箭手的五箭射出,仅在韩世谔这一面,至少就有三千多突厥骑兵,被射成了刺猬,第一波冲击的几千人的突厥铁骑,几乎是无一生还,只剩下几匹还没有死透的战马,在痛苦地翻着蹄子,在进行着垂死的挣扎。 此时隋军的战鼓声,突然停息了下来,所有的隋军的战士们,都是暴发出一声,雷鸣般的欢呼声,更是有不少隋军的弩手,从战车的挡板后探出身子,挑衅式地挥舞着手中的强弩,嘴里学着突厥人刚才那样,发出那种狼嚎式的吼声。 达头可汗在远处,看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他何曾见过,如此疯狂的杀戳,只消片刻间,一万多人突厥铁骑,在第一轮冲击的时候,就被这些隋人,给射得匹马不还,在草原上足以让他傲视大漠的铁甲,在这种箭雨的清洗中,如同是纸糊的一样。 因为隋军的长杆狼牙箭,能够直接射到半空,再狠狠地砸下,带着强大的势能,重重地贯穿突厥战士们的铁甲,再深深地钻进皮肉之中,有些骑士被射到盔甲薄弱之处,如手肘臂弯这里,都能直接被箭贯穿整个肢体,从另一边钻出血淋淋的箭头。 此时那些突厥的骑阵们,一下子陷入了巨大的沉默之中,即使是最凶悍的突厥战士,看到这种情形,仍然不免为之色变,阿史那度达此时突然意识到,现在军中失败和恐惧的情绪,正在疯狂的传播、在蔓延,这时候千万不可以,让这种情绪继续下去,他哈哈大笑起来,狂喊道:“没什么,我们再来就是,传令,让射雕手明,组成圆阵骑射!” 韩世谔看到远处的突厥骑兵们,再次发出一阵粗野的狂吼,对面的那片灰色的浪潮再次涌来,这次看起来出动了九千骑兵,可是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些突厥骑士们,纷纷在左手执弓的地方,都是套了一个圆形的小皮盾,看起来是准备顶盾冲击了。 此时隋军观测兵的声音,随着隆隆的战鼓声再次响起,喊道:“敌距三百步!” 韩世谔的右手,又是慢慢地抬了起来,刚才这一阵子间歇的功夫,帐下的弓弩手们,都是己经重新补充了箭矢,只等敌军冲进二百步的距离后,隋军的弩手,就可以再度发射了,那些突厥人的弓箭虽然厉害,但比起步兵弩还是有差距的,射不到两百步的距离,而同时进入弓箭对射的状态,他自信本方的神弓手们,占有绝对的优势。 观测兵此时,又是大声吼道:“敌距二百步。!” 在对战前,韩世谔就亲自操起,一部四石步兵弩试射,却是正好落在二百步左右的位置,而那枚弩矢,就是二百步的距离所在,在这个距离附近,七零八落地散布着百十来具突厥骑兵的尸体,那就是第一波的弩箭射击的战果,几匹活着的马正在原地低头,舔着主人的尸体,似乎以为这样可以让主人复活过来,直到听到后面雷鸣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才悲鸣着纷纷跑开。 韩世谔的手,忽然猛地的放了下来,隋军的弩手们,纷纷再次跃起,他们的半个身子,都是探出挡板,手中的弩箭再次击发,可是这回有些人刚一跳起,就一声闷哼,落回到战车之上,而在他们的头上或者是肩部,则是钉着一枝枝还在摇晃着的长杆狼牙箭。 韩世谔此时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次突厥出动的,定然是精于骑射的射雕手部队,这些传说中的神射手,力大无穷,可以射下天空中飞翔的苍鹰,他们用的弯刀也就是后世的复合弓!,他们的弓弦往往是由两根强力兽筋所绞制,平地射击,能在一百五十步左右,这会儿借着战马的全速冲刺速度,又能多加几十步的距离,这样一来二去,射程几乎与隋军的四石弩手们相当! 这一切的一切,却是让韩世谔,突然意识到了一丝危险,如果突厥的这些射雕手,不像刚才那样冲上来,而是就这样远距离驰射的话,那会对本方,定会形成持续不断的火力压制。 就在韩世谔思绪之间,那观测兵的声音,又是再次响起,喊道:“敌距一百七十步!纵队变横队!” 第523章 血战三 韩世谔在此时,也是突然想起了,在凉洲之时,李靖所说的圆形骑射阵,因为这就是草原精骑的杀手锏,先是全速向着对方正面冲击,到了离对方一百多步的距离后,先是借着马势,射出一轮箭雨,然后迅速地向着侧面横转,拉开一条大大的弧线,给后面跟进的骑兵们,留下发射的空间,而自己则在横转之后,返身回到出发的阵地,进行下一波的骑射冲刺,远远地看起来,就象一个椭圆形的圆阵,周转不息,多少中原汉军的步兵,就是顶不住这种圆阵对射,受不了草原骑兵的这种持续不断的火力攻击,而最终溃败。 想到此处,韩世谔厉声喝道:“传令下去,三连步兵弩,起立连射!” 隋军的弩手们,闻听此令,都是扔掉手中的四石力量的步兵弩,抄起战车上的弩三连发三石步兵弩,站直了身子,瞄准对面第一批距离一百五十步左右,已经完成射击的突厥骑兵,连扣三下扳机,三发弩矢如三道黑黑的波浪一般,横空直扫出去,对面顿时响起一阵惨叫和马嘶之声,紧接着就是数百上千匹马儿,顿地时发出的声音。 韩世谔紧接着,又是吼道:“换弩,快,继续射!” 此时隋军的弩手们,连腰也都顾不得弯了,飞快的把手中的连弩,往战车上一抛,身边的同伴,就马上递上第二部装好的三连发步兵弩,顺便把第一部打过的连弩,抛给车后的步兵们,这些步兵们,此时都是早己纷纷扔了手中的长槊,用最快的速度,给那三连步兵弩上,重新装填起三枝弩矢来。 在这时刻,“啪!啪!啪!”的弓弩击发之声,不绝于耳,而随着外面突厥骑兵的惨叫声,与战马倒地的声音,此起彼伏,突厥人弓箭破空时,那种风从镂空箭头上穿过时,发出的特有呜呜声,一下子减弱了许多,而隋军的弩手们也是全然不顾,不断地从他们头上和肩旁,飞过的这些箭羽,站直了身子和对方的骑兵开始对射。 突厥的骑兵队,往往都是以二百骑为一个横队,可是此次居然出动了千余人马,此时他们散开在三四里宽的正面,两个横队之间,相距只有约五十步左右,这个距离足够完成,一轮的骑射与转向,第一波的一千余骑,被隋军这种连发弩矢,给射倒了三百多骑,只余下不到六百余骑转了个圈,向回奔去。 熟练的突厥射手们,都是趴在马背上,搭箭上弦,在后退的时候,还不忘了来个犀牛望月,向着隋军的车阵,再次倾泻出狂风暴雨般的箭雨。 凉州隋军中,不断地有弩手被箭矢射中,只要不是射中要害部位,这些强悍的隋军弩手们,却是眉头都不皱一下,甚至顾不是拔钉在身上的箭,继续以手中的强弩,向着对方倾泻出一拨拨的矢雨,这次的对射,隋军的弩手们都不象开始那样对着马群一阵乱射,而是盯着一个目标的战马,直接扣下扳机。 由于隋军弩箭的穿透力极强,再加上只有一百多步的距离,只披着皮甲的突厥战马,根本无法抵挡,此时五六个隋军弩手,对着一匹战马集火攻击,只要射中,那匹马顿时就会变成刺猬一样,无论马上的突厥骑手,使出如何的蹬里藏身,伏马一侧的高难度动作,只要马倒了,人也根本不可能幸免,有些突厥骑兵,甚至被马直接给压在了身上,活活地给砸死。 但是也是有千余名突厥骑手的骑术,和他们的箭术同样高明,在他们的马匹,被射倒的瞬间,竟然还能在马鞍上一踏,然后腾空飞起,在空中搭箭上弓,居高临下地向着隋军的车阵中射出箭矢,落地之后,这些人都是纷纷矮下身子,找地上的死马和尸体做掩护,时不时地起身射箭,居然还都能穿过隋军战车之间的空隙,直接射中站在后排的槊手们,渐渐地,被这样射倒的隋军槊手,也有几百人了。 此时,双方激烈的对射在继续着,圈外人喊马嘶,阵内也是仆倒在地的声音也不绝于耳,韩世谔此时透过战车间的缝隙,看到那些藏身草丛中,跳来跳去的突厥骑手们,也是越来越多,足有千余人了,而且趁着外面骑射手们的掩护,距离也开始越来越接近,最近的已经到离车队六七十步的距离了。连这些人脸上那种恶狠狠的表情,和他们的大小眼,都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韩世谔看到此处,沉声喝道:“传令下去,弓箭手,目标百步之内,箭羽覆盖攻击,十发连射!” 那些一直默默持弓不动,趴伏于地的弓箭手们,在听到这消息之时,就像是弹簧一样地跳了起来,稍作调整,一波乌黑的箭雨,就向着半空中撒去,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线,落在了大约百步左右的范围地方,外面传来一阵惨叫声,而射向阵中的弓箭也一下子少了不少。 片刻之后,第二波箭雨,再次升空而起,这回角度稍稍向下了一点点,而弓箭的射程,也是近了十步左右,八十多步的距离,瞬间插满了羽箭,韩世谔甚至都能清楚地看到,一些突厥射手们。也不顾找马尸掩护了,直着身子就向前跑去,他们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离开这片死亡的箭雨带。 第三波箭雨腾空的时候,韩世谔厉声吼道:“弓弩手,快速射击敌人的步弓手!” 在他附近的几十名弩手,都是心领神会,放低手中的弩箭,直接对着这些在草丛中,狂奔的突厥射雕手们招呼,距离太近,突厥射手们根本无从闪避,不少人直接被弩箭射得穿心而过,胸前留下了一个血洞,而整个弩矢透过人体,去势未尽,再飞出去七八步,才和尸体一起坠到了地上。 十轮箭雨扫过,就象犁地一般,把五十步到一百步距离之内,反反复复的清洗了两遍,地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突厥射雕手们的尸体,在这种箭雨的覆盖型攻击下,找任何的掩护都是枉然,即使有些人拿着盾牌挡住头部,也只能撑得了一时半会儿,趴在地上装死尸,却是一动也不敢再动了。 第524章 血战四 此时,突厥人的九千名射雕手,在短短一个多时辰的对射中,损失足足有三千多人,而那个骑射圆阵,随着损失的骑兵们越来越多,而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原来的不到三分之一大,而在突厥骑手们,回转的距离,也是从大约两里,缩短到只有半里左右,几乎转了个小圈,就得马上再跑回来,即使侥幸存活的骑手们,也个个气喘如牛,连那些马儿也都跑得口吐白沫,汗出如浆。 达头可汗此时,恨恨地跺了一下脚,转头吼道:“鸣号,收兵!” 顿时,只听一阵急促而高亢的号角声响起,那些突厥的射雕手们,本来一个个都是打红了眼,咬牙切齿地,准备继续向着隋军的车阵,发起疯狂的冲锋,但听到这号角后,只能心有不甘地拨转马头,向回飞奔,而几百名原来伏在草丛中装死的落马射手,也都是扔掉了手中的弓箭,更是把盾牌背在身后,头也不回地向后狂奔,可是那些隋军的弩手们,哪会放过这个机会,用手中的强弩一个个地点名。 虽然这些突厥人,都是很狡猾地跑着之字,但毕竟两条腿不如箭快,还是有着三百来人,还是应弦而倒,只有最后的两百来人,侥幸跑到了两百步外,飞快地跳到前来接应的突厥骑手们的马上,逃得一命。 韩世谔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在他登上战车,刚一探头的时候,只听一声凄厉的鸣镝破空之声,身边的黑旗卫士,眼明手快,飞快地的扑了上去,只听“噗!”地一声,韩世谔看到前方卫士的身上,瞬间多出了一个箭尖,三棱形的镂空箭头,还闪着冷冷的寒光。 此时战车上的,隋军弩手们,都是骂了一句:“射不死的突厥挨球!”顿时就有至少七、八支弩矢同时射了出来,那名起身暴射的突厥射雕手的前胸,立即就多了十几个血洞,而他手中正在取的一枝箭,还没来得及搭上弦,就和左手的弓一起落到了地上。 这名突厥的射雕手,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脸上还没有蓄起胡子,他的嘴角边挂着血,吃力地抬起了手,指向了韩世谔,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韩世谔此时面无表情,弯腰抓起一部连弩,瞄准了这个突厥人,轻轻扣了几下板机,这名突厥人的脑门上,顿时就钉上了一三枚弩矢,哼都没有哼一声,双眼暴突,仰面朝天地倒地而亡。 韩世谔此时转头四顾,厉声道:“看到没有,突厥人没这么可怕,把他们射得死透了,也不会再站起来咬人,不要心存怜悯,不要把敌军当成人,不管是两条腿还是四条腿的,只要还在动,通通射杀!” 隋军们将士们,通通齐声应道:“诺!” 韩世谔让人将那名军士,送回后方治疗,眼看着突厥的骑兵们,已经退回了远处,眉头一蹙,因为今天的攻防战,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些突厥铁骑,虽然剽悍勇猛,来去如风,但以血肉之躯和有着坚固防御阵地的隋军这样对射,一样占不到丝毫便宜,看起来三、四轮的攻击,突厥人损失就在万余人马左右,而本方加起来的伤亡不到两千,而且至少千余名伤兵,是可以裹伤再战的,所以本方的战力,并无太大的损失,如果能吸引对方,这样持续进攻的话,那么说不定不用其余的人马,就帐下的三万人,就可以打败这帮突厥主力了。 想到这里,韩世谔也是计上心头,转头对着不远处的雄阔海、韩豹等人,沉声令道:“你们各派一千军士,出车阵,给我把突厥人的鼻子全割回来,顺便把我军的箭矢捡回来,如果突厥骑兵来袭,奔到五百步内,就跑回阵中,不许恋战!” 这些将领们闻言,他们的两眼,也都是开始放光,只见他们都是挑了一千名军士,穿了厚厚的铁甲,举着长槊和盾牌,从车阵的缝隙之中钻出,五人一个小队,两个人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持刀在前行走,后面两人持槊,最后的队长举着弩箭,以防万一。 此时地上横七竖八地,都是躺着突厥人的尸体,隋军的士兵们看到这些突厥人,也不管是不是还有口气,通通上去先是几槊,把他们的心口,给捅得稀烂,然后再割下鼻子,向着身上的口袋扔去,顺便又把尸体上,和散落在附近地上的弓箭拔出,插回身后的空箭囊里。 很快,隋军的车阵中,就是堆起了无数的鼻子,而且它们的数量,还在不断地增加。 此时,那些个然在装死的突厥人,都是被吓得屁股尿流,知道也不可能再装了,跳起来转身就跑,却被眼疾手快的隋军伍长们,抬手一弩射过去,纷纷倒地而亡,而隋军的槊手们,则是飞奔到尸体边,狠狠地戳几槊下去,然后再利索地收割了人头,大笑而归。 有一个突厥兵好不容易,躲过了隋军的三四支弩箭,连滚带爬地跑回到了本方的阵中,被两个如狼似虎般的护卫跳下马,一左一右地夹着,脚不着地地拖到了达头可汗的面前。 达头可汗已经看得目睚欲裂了,握紧马鞭的手在微微地发着抖,连座下的那匹高头大马也喘着粗气,双眼血红血红。 这名逃回来的突厥兵,也乃是一个百夫长,带着哭腔喊道:“大汗,兄弟们全死了啊!太惨啦!” 达头可汗的声音,如同火山暴发一般,怒吼都:“住口!本汗看得清清楚楚,兄弟们一个个死得惨烈,你为什么还活着!” 那名百夫长闻言,痛哭流涕都:“大汗,您明明是鸣了号,让我们退兵的,我不是逃兵!” 达头可汗此时正在气头之上,所以便是一马鞭抽过去,厉声道:“你不是逃兵,你是懦夫,兄弟们一个个战斗到死,你却想装死等到天黑后逃回,你以为本汗不知道吗?” 达头可汗说到这里,一下子抽出了佩刀,高高举过了头顶,那名百夫长双手在空中挥舞,惊呼道:“不要啊,大汗,给小人一个立功的。” 第525章 血战五 可是他的话音未落,达头可汉的金柄马刀,就是狠狠地砍了下去,这名百夫长的脑袋,就己经轻轻松松地,和他的脖子分了家,更是连带着半个肩膀,一下子落在了草丛里,而他的身子,则是有气无力地瘫软了下来,只有鲜血如喷泉般地涌出。 这名百夫长的鲜血,早己溅了达头可汗满脸都是,这股子咸咸的腥味,让他的心中的杀气大盛,此时他转过了头,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大吼道:“传令,突厥各部,准备再次出击,本汗今天就不信了,攻不下隋军这个车阵!” 阿史那度达闻言,连忙跳下马,跑到达头可汗的马头前,死死地拉着缰绳,大喊道:“可汗,您可千万要冷静啊,这时候,千万不能因怒而攻战!” 达头可汗闻言,气得一把把头上的金盔,给猛的扔到了地上,露出了满头的小辫子,更是大吼道:“阿史那度达!别拦着本汗,我们的兄弟们,可不能白死!” 阿史那度达此时,也是红着双眼,劝解道:“可汗,我们这时候再攻,只能是徒增损失而已,隋军现在这样挑衅,就是想激得您控制不住怒火,再次全军出击,他们的车阵太大,我们的这些几十万精骑,也不可能全面扑上,更也不能来回冲突,只能一次上几千人跟他们对射,没有任何便宜可占,在加上即使吃掉这几万人,我们也非要死个十来万,而且,在他们的身后,就是隋人的大营,与那五六万隋军骑兵,那样我们可太亏了啊!” 达头可汗听到阿史那度达的话,也是细想了一下,正好从东方的草原上,传来一阵凉风,这让他刚才被血腥和怒火,刺激得有些失控的大脑,变得清醒了一些,于是他把刀插回了刀鞘,看着阿史那度达,沉声喝道:“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今天我们,就白死这么多兄弟吧。” 阿史那度达闻言,又是回头看了一眼,远处仍在岿然不动的隋军车阵,他的眼中,也是闪过一丝杀机,恶狠狠的说道:“可汗莫急,我们现在有的是时间,我们现在先让从大营内调来大车,然后让那些仆从部落的人上,让他们推着大车向前拱,给我们的射雕手们提供掩护,我们毕竟人多,到时候用箭雨压制住隋军,然后让仆从部落的人,上去跟他们肉搏,踩也把这些隋军踩死了!” 达头可汗闻言,他的眼中,也是闪过一丝喜色,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夸奖道:“好计,好计,度达!你果然有办法,就按你说的来,都听好了,隋军主帅的脑袋归我,本汗一定要做成夜壶,天天晚上向里面撒尿,方解本汗的心头之恨!” 几个时辰之后,达头可汗继续坐在马背上,还是站在观战的那个高坡,坡下是密集的骑兵,离着隋军车阵大约五六里的地方,三个方向已经各自一字排开了几千辆大车,在那些车上,更是临时加装了厚达半尺的大木板,蒙着湿牛皮,而每个方向各自有一万多突厥步兵,他们拿着钢刀,举着长矛,背着大弓,站在车后,只等达头可汗一声令下,就会把这些大车向前推进。 在突厥的大车,和那些突厥步兵们的身后,数千名突厥铁骑,已经整装待发,现在的他们,看起来气色很是不错,红光满面,而他们座下的马儿,也都是不安份地以蹄刨地,等待着进攻的命令。 达头可汗看了看远处的军阵,骂骂咧咧的说道:“我们现在就是慢慢磨,也能把他们磨死,本汗现在又调来了十几个小部落的五万战士,还有两千多辆大车,都是已经装了挡板,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隋军不起作用,我们踩也能把他们踩死了!” 阿史那度达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可是一刹那,他的眉头一皱,问道:“只是可汗,您这回把我们后方的游骑,也都给撤回来了,万一那些还在我们草原上的隋人,从我们的后方杀来,那我们可就麻烦了。” 达头可汗的眉毛一扬,大大咧咧的说道:“度达!你可是本汗的元帅,怎么现在打仗,总是这么瞻前顾后的,那些隋军就是来援,也只会从东边和南边来,北边是我们突厥的地方,他们又怎么可能绕一个大圈呢?再说了,在那里的地方,本汗可一直是留了侦骑的,早上还传来消息,没有任何状况!” 阿史那度达闻言,摇了摇头,又道:“可汗,我们面前的这些隋人,明显都是精兵中的精兵,而且又说有大将坐镇,而且这支隋人明显可以回营,可是他们在这里,却是丝毫不具,只怕他们是在故意吸引我们,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 达头可汗的嘴角,也是勾了勾,无所谓的回道:“管他什么阴谋诡计呢,现在他们也就这些人,而我们的大军,更是云集,三十万人还吃不掉这些隋军吗,要是那样的话!我们以后也不用在草原上混了,吹号,进军!” 突厥人的号角开始响成一片,满山遍野的突厥人都开始吹呼起来,高声大叫道:“可汗,可汗!” 各种唿哨声和刀盾相击的声音响成一片,随着突厥人这片巨大的声浪,前排上万步兵开始缓缓地移动,两千多辆大车被慢慢地推着向前进,而车后密密麻麻的步兵举盾执刀,小心翼翼地缓缓向前。 韩世谔此时全副武装,站在一辆战车上,看着对面黑压压向这里扑来的突厥人,神情严峻,因为这些久经战阵的突厥人,已经在这些大车上都蒙着湿牛皮,糊着泥巴。 今天这一仗,突厥人看起来是下了老本,就是要强攻的,为此不惜舍弃本方最拿手的骑兵战术,而是改以步兵,用这种笨办法硬来,虽然损失不可能小,但本方对于这种战术,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唯有靠着弓弩手与对方硬碰硬了。 第526章 血战六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突厥人的大车已经推进到,距离隋军车阵,二百步左右的距离,韩世谔此时屏住呼吸,因为从突厥大车的空隙间,他隐约可以看到一张张狰狞的脸,眼中闪着嗜血的狂热,而更远处,离开当面这四五千步兵大约百步的距离,前些天交手过的那些突厥铁骑,正在不紧不慢地走马向前,他们既是押阵,更是督战。 此时隋军阵中的战鼓声,也是“咚!咚!咚!咚!”地响起,韩世谔此时,也是戴上了凉州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当,几乎身边的每个凉州隋军的士兵,也都是戴上了这家伙,因为在面对面的搏杀中,用各种办法让敌军恐惧,都是必要的手段,从这点上来看,突厥兵这种满脸刀疤,南方蛮夷那种浑身油彩,铁勒人戴着狼骨,和隋军这样戴着面具,都是一样的道理。 韩世谔的手,又是渐渐地,抬了起来,不紧不慢的说道:“弩手隐藏不动,弓箭手准备!” 随着隋军观测兵的声音,又是高高响起道:“敌距一百步!” 韩世谔的手,又是狠狠地向下一切,喊道:“弓箭手,三发连射,射程百步!” 在“咚!咚!咚!咚1”的一轮鼓声之后,三朵乌云般的箭雨,飞快地从隋军的车阵中升起,向着突厥人所在的三个方向射出,那些突厥人的车阵,虽然有大车挡板护住了正面,却也是无法抵挡,这种从上空倾泻而来的箭雨,士兵们纷纷举盾,惨叫声,长箭入体的声音,以及长箭击中盾牌时那种“哆!哆!”的声音,更是响成一片。 韩世谔此时又是清楚地看到,不少突厥人,刚才还在向前移动着的脚,一下子扑倒在地,接着被迅速地向后拖回,想必是身边的士兵们,把这些中箭的同伴,给抬到后方。 在那些突厥人的车阵之中,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忽哨声,大车停止了前进,从车后也升起了一片箭雨,显然是突厥射手也开始有样学样,在自己弓箭的射程以内,向着对方开始进行弓箭压制。 韩世谔此时高声叫道:“盾牌手掩护弓箭手,继续箭雨压制!” 韩世谔的话音未落,早有准备的隋军长槊手们,先是把手中的长槊,向地上一插,然后更是两人一组地,举起足有一人高的大木盾,顶在弓箭手的脑袋上,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木质顶蓬,帮助弓箭手抵挡着对方的箭雨,只听木板上“噼哩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从韩世谔这里看来,许多的木盾之上,很快就挺满了长长的箭杆。 突厥的弓箭手正在疯狂的攻击着,可是隋军的弓箭手们,也是没有闲着,以最快的速度把手上的羽箭,向着斜前方击发,绕出高高的弧线,准确地落到百步之外,突厥人车阵的后方,几乎每次长箭划过天空,落到敌阵之中的时候,都会响起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重重的身体仆倒的声音。 突厥人的弓箭吊射,持续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左右,韩世谔这一边的损失,大概有四百多人,多数是隋军的弓箭手们,钻出盾牌对射时,被射中了肩膀和臂膊,无力再战,只能退到阵中包扎,而对面看起来被射倒的足足有六七百人,身着铁甲,臂力惊人的隋军射手,配合上长杆铁箭头的狼牙箭,在与身穿兽皮,用着骨制箭头的突厥仆从部落射手的对抗中,优势明显。 韩世谔此时从车上挡板,的一个特制的小孔向外看,突厥大车后面被向后拖的人越来越多,而射出来的箭却是越来越稀,越来越少,很快,就变得稀稀拉拉,被隋军这里越射越多,越射越快的弓箭,给完完全全的压制住了。 达头可汗看着仆从部落的射手们,被隋军的箭雨,给一片片地扫倒,多数人已经开始往着盾牌下,大车下钻,躲避着这可怕的箭雨,更是有不少人,借着拉身边的中箭同伴的机会,趁机向后面逃跑,不少人拖着已经被射得跟刺猬一样,明显断了气的人,抱着头,一路向后狂奔,那些尸体都成了他们逃回去的理由。 达头可汗恨恨地扭头,对着身边那十几个,已经看傻了眼的仆从部落首领们,大声骂道:“这就是你们带来的战士吗?几万人射不过对面万余隋人,你们还好意思称,自己是草原上的雄鹰?” 此时一个年约半百,满脸皱纹的突厥老头儿,终于开口不忿地说道:“大汗,我们都是响应您的号召,近的几百里,远的上千里,我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做做样子,您让我们的战士们打头阵,我们二话也不说,就让他们上去拼杀,可是我们突厥人是天生的骑手,你让我们的战士下马步战,学着隋人那样推着大车,拿着弓箭对射,我们的战士没有他们那么精良的护甲,犀利的弓箭,打起来当然吃亏,但即使这样,我们也没有撤退,您对我们的指责,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呢?” 达头可汗闻言,又是看着这些首领们,一个个哭丧着脸,个个心疼地,就像是给抢了几万头牛羊,他突然意识到现在还要靠这些人顶前面吸引火力,不能就这么得罪了他们,于是哈哈一笑:“瓦里台大人,刚才本汗说的有些过了,向您,还有其他的部落首领道歉,本汗只是觉得,这些隋军不过万余人马,我们有这么多人,却奈何他们不得,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本来本汗安排你们打头阵,是想给你们一个建功的机会,咱们可是早就说好的,如果你们攻破隋军车阵,消灭掉这些隋人,那他们的铁甲钢刀,战马和强弓硬弩,一切都归你们,杀掉隋军大将,取得首级的部落,本汗特免其三年的贡赋,如果你们现在打退堂鼓的话,本汗也不勉强,现在本汗就让我们本部的精锐上。” 达头可汗说着,又是装模作样地叫了起来,喊道:“传我将令,本部铁骑,下马三万。” 第527章 血战七 瓦里台等人一听,立马就慌了阵角,连忙说道:“大汗,万万不可,我们都死了这么多人了,这时候让我们撤下来,算啥事儿啊!我们拼了这把老骨头不要,啃也要把这些隋军给啃死!”他说到此刻,居然双腿一夹马腹,那马给他靴子上的马刺一刺,负痛长嘶一声,直接就向前冲去,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此时其他的部落首领们,也是都咬了咬牙,纷纷带着自己的亲卫,向着各自的队伍跑了过去,都蓝可汗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嘴边泛起一丝冷笑:“哼,这些猪脑子,就是好骗!” 一边的阿史那度达闻言,他的脸上挂着可悲之色,应付地说道:“可汗!这回这帮人,一定是是会花血本的,那些隋人就算能胜,只怕也要掉几斤肉,非要死个几千人不可呢。” 达头可汗闻言,也是得意地点了点头,又道:“本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用这些人强打硬攻,也能试出隋军还有什么战守之道,尤其是接近了他们的车阵后,他们还有什么反击的办法!” 达头可汗扭头对着身边的传令兵,说道:“传令下去,我们的骑兵也抽出两万人,每个方向安排六七千人下马步行,填补那些仆从部落的士兵上前之后,留下的空当,万一他们真的能攻击隋军阵地,就让我们的人发箭助战,推进到离敌五十步以内的距离,乱射一气!” 阿史那度达闻言,微微一呆,疑惑的说道:“可汗!我们这样,可是连自己人,也会射到的啊,不太好吧。” 达头可汗的眼中,更是凶光一闪,无比凶狠的说道:“反正死的,又不是我们自己人,多射死些,也少点给我们分战利品的,对不对?” 阿史那度达闻言,咽了泡口水,他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恐惧之色,嘴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说。 此时隋军的车阵之内,韩世谔摆了摆手,喊了声“停!”,那些早已经钻出盾牌,尽情发射的隋军弓箭手们,都是整齐划一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几千多弓箭手的持续火力压制,已经把对方射得抬不起头,大车后已经没有站着的突厥人,地上除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外,百步以内的活着的突厥人,无一不是躲在大车下面,战战兢兢,连头都不敢冒出来了。 可是,此时正在前方车阵里的韩豹的视线,却是落在了远处,因为他看到从阿史那本部,那些密集的突厥铁甲骑兵群的中间,闪出的一个通道,几个明显突厥贵族打扮,个个都是一身盔甲的人,又带着几千骑兵奔来,对着那些逃到后面的突厥步兵们,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鞭子抽,甚至那个为首的人,还抽刀砍了几个军官模样带着逃跑的家伙,这下子向后狂奔的突厥步兵们一下子止住了脚步,在这些人的喝令下,又开始重新列队,而这些新来的骑兵们纷纷下马,站到了队伍的前方,看起来是准备作为生力军投入战斗了。 韩豹此时从这些人的动作和气势上,已经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看起来不同于,刚才进攻的突厥人,只怕这次他们一定是来拼命的,那些突厥人现在有进无退,而那些贵族头人们亲自带队,部队的士气只会大增,接下来,应该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了。 正在他思索之间,韩世谔传令兵的声音,突然在他后面响起,说道:“豹将军,少将军请你速去军议!” 韩豹闻言,连忙跳下车,对着一边的副将沉声道:“你临时接手一下指挥,只守不战,不得出阵,敌军到百步之内就用弓箭手射他们!” 交代完之后,韩豹等人便都是迅速地,跑到了阵中央的将台,此时这里已经有着一个土台子,虽然不算太高,但是也足以让他对阵外的情况一览无疑,而韩世谔帐下的黑旗卫士,都是大盾,手持横刀,寸步不离地在他的身边,此时在那些大盾之上,都是插着十余支羽箭。一看就是刚才战到激烈时突厥的射手们向着这里的大将一阵猛射的结果。 韩豹见自家将军的身上,完好无损,倒是放心不少,而此时单世的左臂,却是裹着布条,腥红的血,正隔着白布仍然不时地渗出,韩豹皱了皱眉头,问道:“单老弟!你怎么挂彩了?” 单世闻言,哈哈一笑,应道:“刚刚一时按捺不住,操起弓箭跟****的对射,不小心给咬了一口,不过,不妨事的!” 单世说着,就把左臂像风车一样地转了几转,以示自己的伤不影响作战。 韩世谔闻言,也是笑了笑,然后说道:“单将军,你现在不是一个士兵,或者是都督,而是指挥几千人的将领,如果你出什么意外,那南线的指挥系统,就会出问题,到时可不是,死你一个人这么简单的事,一会儿还有恶战,不得逞强,明白吗?” 单世闻言,正色抱拳道:“末将谨遵军令!” 韩豹跟雄阔海闻言,都是点头应是,如今在这军中,少将军只要穿上了这身盔甲,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大将的气场与威严尽显无疑,让人不敢说半个不字。 韩世谔此时,是看了一眼远处正在集结的突厥军队,说道:“各位应该都看清楚了,这回突厥人是来拼命的,只怕我们不太可能像前几次那样,只靠着射箭,就能把他们打退,一旦敌军攻进车阵,阵中的长槊手就得列阵,守住车阵一线,不能给敌军涌入缺口,向内突破的空间。” 凉州隋军的众将领闻言,都是点了点头,韩世谔看了一眼韩豹,说道:“豹将军,我们现在只守不攻,也不是什么好办法,本纠结看这些突厥人,并非是前几日的阿史那本部的突厥铁骑,不排除他在这些人攻上来时,让自己的人在后面不分敌我进行射击的可能,所以我们必须留出足够的反击余地。” 第528章 血战八 “北边是达头可汗的主力所在,所以你们的压力最重,这些天看起来这个方向的攻击,也是最猛烈,本将军多给你们派三千人马,一定要牢牢顶住,即使突厥人的箭矢遮住了太阳,也是不能后退一步。” 韩豹此时面沉如水,用力地点了点头,应道:“放心吧!将军!只要末将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守住车阵的。” 待众人的军议既完,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号角,突厥人又是开始发出声声狂吼了,三个方向的突厥步兵,在骑着马的十几个贵族头人的指挥下,迈着整齐的步伐,前方的战士举着盾牌,拿着弯刀长槊,四五排后则是大批的弓箭手步行跟进,加起来足有四万余人,向着隋军的车阵,黑压压地压了过来。 隋军各将,都是各自奔回了自己的指挥位置,副统领韩思的脸色,也是非常凝重,说道:“少主!看起来这回突厥人,真的是来拼命的啦!” 韩世谔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微微一笑道:“韩思,难不成你怕了吗?” 韩思闻言一挺胸膛,大声道:“怕个球!老子只怕突厥人来得太少,不够杀呢!” 周围的黑旗近卫们,听到韩思这豪气干云的回答,全都是哄堂大笑起来。 韩世谔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大约两里外的突厥大军,大声吼道:“各位不远万里,来到这塞外不毛之地,就是为了建功立业,斩将封候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机会,如果输了,我们的脑袋就会跟昨天砍下来的突厥人头一样,给突厥人拿去当球踢,或者是当夜壶,如果胜了,今天诸位的英雄壮举,必将永载史册,为子孙后代所景仰!男儿一世,草木一秋,我等投军报国,不就是图个青史留名,封妻荫子吗?这里虽然离着我们的大营,但是心有怯战、后退者,定然是会死无葬身之所,此时勇往直前者,才会能死中求生,我韩世谔今天会和你们一起同生共死,只要能活下来,就可以共享富贵!” 凉州隋军的士兵们,都是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怒吼声,隋军弓箭手们,不停地拉绷着弓弦,而长槊手们则拼命地跺着脚,挥舞着长槊,用胸中之气和手中之力,制造出最大的声浪,隋军车阵中,热情如火,士气冲天。 韩世谔此时拔出金麟剑,指向了远处的突厥步兵,大喊道:“将士们,让我们把他们全部杀光,一个不留!让他们好好看看,我们凉州儿朗的决心!” “大隋万岁!” “少将军威武!” “为大帅复仇!” 此时,那领头的瓦里台,正带着自己的亲信部众们,走在第一排,离着本方丢弃在前方的大车越来越近了,他甚至可以看到,在车下躲着的那些帐下的士兵们,一个个都是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自己,自己的儿子,里克先被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会儿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瓦里台此时恨恨地一跺脚,指着里克先,破口大骂道:“里克先,你这个懦夫,软蛋,我瓦里台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去死吧!” 里克先给自己老爹瓦里台这样一骂,也是一咬牙,心一横,直接从车底钻了出来,扔掉了手中的盾牌,狂吼道:“我里克先不是懦夫!不是懦夫!”那里克先说着说着,就双手挥着大刀,发了疯似地,向着隋军的车阵冲去。 而隋军的十余部强弩,击发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里克先的胸前,顿时就多了十几个大血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双眼圆睁,嘴里喷出一蓬血雨,仰天就栽倒在地,四肢一挺,直接就死了。 瓦里台悲愤交加,双眼通红,大吼一声道:“儿啊!” 他身边的突厥士兵们,受了这个刺激,全都状若疯狂,举着盾,越过大车,就向着隋军的车阵狂冲过去,而那些躲在车下的突厥士兵们,也都纷纷钻了出来,挥舞着兵器,嘴里发出声声战吼,飞也似地向着车阵冲来。 韩豹的心中暗叫糟糕,没想到射死一个突厥蛮子,竟然能这样激发起敌军的斗志和士气,但他迅速地下了第一道命令,喝道:“弩手,三连弩速射,弓箭手距离六十步,覆盖射击,自由发射!” 韩豹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弩手们,就已经迅速地抄起车上的三连步兵弩,连扣三下扳机了,兵书有云,临阵不过三矢,一般指的就是对于弩手来说。从二百步的杀伤距离,到骑马的敌人冲到面前。 要是在算上装填的时间,最多只能发出三箭,所以弩兵虽然威力强大,但往往形不成弓箭手那样持续,迅速的弓箭压制,因此在军中的重要性,也是不如可以在后排发射的弓箭手。 但是这些弩兵的最大优点,就是可以顶在最前方,因为弓弩的射程又远,能够对正面冲击的敌人形成直射,而且由于弩的劲道普遍要强过弓许多,穿透性强,近距离射击,往往能贯穿好几个敌人,只要能解决射击速度的问题,仍然以步兵为主的中原军队,克敌制胜的头号利器。 三连发步兵弩,就能极好地解决这种发射速度的问题,熟练的弩手们这会儿,也是根本不用考虑,对方射箭的问题,操起手中的弩,连瞄准都不用。 只要对着几十步外,蜂涌而至的突厥兵海,就是迅速地扣下扳机,然后左手把三连步兵弩向后一抛,右手接过身边的同伴递上的一部安装好的三连步兵弩,再次连扣三下扳机。 这些弩矢如同满天的蝗虫一般,****而出,就像后世里,用机关枪扫射着人群似的,突厥士兵们如同被风吹过的稻谷一般,不是一个个,而是一片片地倒下,满天都喷射着从人体被贯穿的血洞中迸出的血浆,被这草原上的劲风一吹,形成了一道半人高的血雾,淋得攻守双方的士兵们满脸满身都是。 第529章 血战九 此时双方的人马,只有区区七十多步的距离,那些正疯狂冲击的突厥步兵,碰到了更加疯狂射击的隋军弩手,五架弩机的十余支弩矢,在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上全部打完,仅在韩豹的视线所及范围内,那些突厥士兵在他的正面,就丢下了近三千具尸体,但如同吃了兴奋剂的突厥士兵们,仍然半步不退,即使有些给尸体绊倒在地的士兵,也都爬了起来,甚至扔掉了手中的盾牌,挥舞着大刀和长槊,疯狂地向前涌来。 两片乌云般的箭雨,划着优美的弧线,落在了突厥士兵密集的阵形当中,又是两片人中箭倒地,伤者捂着箭伤满地打滚,可是这回没有人再拖着伤兵向兵退,等着这些伤兵的,只能有后面几十双臭哄哄的大脚,不少人直接就被活活踩死,血腥的已经让人疯狂,没有人停下来同情弱者,所有人突厥人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向前,向前,向前!把所有的隋人统统杀掉,一个不留! 此时隋军的那些弩手们,接过新装好的一把三连发步兵弩,向着离自己只有十余步的突厥士兵们,就是发出了最后三轮矢海,然后把连弩向后一丢,整个人向回跳下战车,说时迟,那时快,从车阵外面丢进来几百根套马索,有四五十个动作比较慢的家伙,刚刚一转身,就给突厥人的套马索套中,然后整个人就给从空中拖到了外面,一阵恐怖的乱刀声后,最后,连他们的惨叫声,也听不见了。 韩世谔站在高台之上,见此情况,高声喝道:“众军听令,撤退一步者,斩!若是我韩世谔撤退半歩,督战队先斩韩某人头!” 在传令兵的传令过后,隋军的战士们的眼中,都是闪过一阵恐怖的杀意,然后震天地吼道:“隋军威武!” 此时隋军的弓箭手们,继续放着箭,而从从车阵外的突厥人,也射过来两轮箭雨,看起来是突厥人冲阵前的弓箭掩护了,对面的战车已经开始剧烈地摇晃,甚至有一些突厥人咬牙切齿,满脸刀疤的脸,已经出现在了挡板的上方。 隋军弩手们的手里,举着最后一部三连发步兵弩,四千多双冷冷的眼睛,各自通过弩身上的望身,盯紧了正在从战车上向里爬的突厥士兵,他们的手指头,已经扣上了板机,只等各自将领的一声令下,就会倾巢而出。 那些突厥士兵们在两人多高的战车外,已经侧叠起了罗汉,后面的士兵踩着前面人的肩膀,嘴里咬着弯刀,双手一撑战车挡板的上缘,就向里面跳入,只片刻间,就有两三千名突厥人,就这样跳了进来,嘴里发出恶狼般的吼声,也不待身形稳住,有些人直接跳下来就在车上绊了个狗吃屎,直接一个俯卧撑爬了起来,怪叫着就向隋军的步兵阵线冲去。 韩世谔的眼中,杀机一现,吼道:“弩兵发射!” 身边的韩思,高高举起了令旗,耳边的弩箭击发之声不绝于耳,这回由于距离很近,隋军的弩手们,也是早就找好了目标,不象刚才那样一通乱射,全是冷静地点射,一箭击中一个目标,往往都是正中眉心,弩箭在突厥人的脑门上生生钻开一个血洞,再从另一边钻出,带着红色的鲜血和白色的脑浆,又向后飞出十余步才落地。 一箭击出后,隋军的弩手们,又是迅速的找到,下一个目标,冷酷地继续扣下扳机,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扳机击发之声,伴随着几百具尸体仆地的声音,车阵内几乎没有站着的突厥活人了,而几百个正在爬车子的突厥人,看到这情形,吓得手一抖,竟然大多直接掉了下去。 外面又传来一阵怒吼声,看起来是突厥的那个将领,正在大声呵斥手下的懦弱胆小,伴随着一阵狼吼声,突厥人再次从战车上爬动,而更多的突厥人从车子的两侧,甚至从大车的车底爬过来。 此时隋军的弩兵们,各自又都找了一个目标,发出最后一枝弩箭后,就都退到了后排,而隋军的步槊手们,也是扔掉了手中的大盾牌,左手抄起小铁盾,拉下恶鬼面当,双手端着长槊,肩并肩,排成两里宽,三列纵深的队伍,向着只有十余步外的突厥士兵们压去。 瓦里台此时,也从大车的空隙里钻了进来,他高举着弯刀,高声吼道:“勇士们,只要我们杀了这些隋人,他们的所有装备,就都是你们的,为了我们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冲啊!” 那些突厥士兵们闻言,都是大受鼓舞,然后发出一声怒吼,纷纷举着刀斧就向前冲,几百个冲在前面的大力士们,纷纷从后背翻出一把短柄飞斧,用力地向着对面的隋军阵型掷了过去。 飞斧掷出,血光飞溅,百十余个隋军士兵应声而倒,而隋军也是有十七、八个悍勇之士,在倒地之后,直接拔出镶在身上的斧头,一狠心一咬牙,连血也不止,就继续端着手中的长槊,向上冲去。 那些突厥士兵们,也都是迅速地抽出了兵器,挥舞着长兵刃,如长槊与狼牙棒的大力士们冲在了前面,从隋军的长槊间的缝隙里钻进去,隔着隋军的盾牌,与对面的隋军杀作一团。 由于凉州隋军的人数较少,每个方向只有四五千名长槊手顶在前面,因此阵形的宽度和密度都不足,无法形成像一般的枪阵那样矛槊如林的情况,很轻易地被突厥人近了身,前排士兵的长槊,虽然也捅倒了上千名突厥人,但是仍然挡不住潮水般的突厥人从后面不断地涌来。 第一排的隋军士兵们,此时弃了手中的长槊,纷纷抽出身上的横刀与突厥弯刀,左手握着盾牌,整排的士兵的大盾相连,形成了一道厚实的盾墙,后面的士兵们把长槊架在前排士兵的胳膊上,另一只手死死地顶住前面同伴的后背,硬顶着本方的阵线不向后退。 第530章 血战十 凉州隋军的士兵们,个个都是经常与突厥人杀掳的精锐战士,无论是马战还是步战,对战突厥人,都是可以一当三,突厥的士兵虽然悍勇,但他们长于马术和射箭,这种面对面的搏杀上,无论是力量还是技巧,都逊色隋军很多,加上双方的装备,根本不是一个档次,许多时候即使突厥士兵们的刀剑越过盾牌,砍中了隋军士兵的身体,仍然无法造成致命的伤害,反过来隋军的横刀、却是锋利无比,一刀挥出,往往对面的敌人的断首残肢横飞,几乎刀刀致命,剑剑出血。 但是这些突厥人,毕竟是数量众多,而且又是全打红了眼,后面的人踩着前面士兵的尸体,疯狂地涌上,更是有些悍勇之徒,直接踩着前面人的肩膀,凌空向着隋军的阵营飞扑,落地之后,狂舞着手中的兵刃,对着周围的一切疯狂地攻击,在他们被乱刀分尸之前,总是能杀伤到六七个对手。 双方的战局一时间形成了僵持,突厥人靠着兵多,隋军靠着阵型和人猛,在最开始的战线处寸步不让地战斗,双方不断有着士兵中刀剑倒下,退出战斗,而往往隋军士兵们被打倒后,后方的战友会迅速地补上空当,伤兵退后,稍作调整后又加入后排作战,因为损失比起对方要小了许多,光是雄阔海这一块儿,打了半个多时辰,本方无法再战的大约有一千多人,而突厥人却是伤亡又超过了三、四千,尸体和被踩死的重伤员,几乎在这战车后的百步范围内,形成了一堵血肉的尸墙。 此时隋军的弩手们,也是几乎全部换上了肉搏的甲具,操起了双手使的大刀和战斧,投入了一线的战斗,这些臂力惊人的弩手们,舍弃了盾牌,在这种近身肉搏战中,就是持双手武器奋击的跳荡兵,他们在躲在一线士兵大盾的后面,看准机会,趁着盾牌的打开那一瞬间冲出去,对着对面敌人的腰部和腿部就是一阵猛砍,往往一蓬血雨之后,对面的敌军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一只腿不翼而飞,紧接着就会被后面涌上的同伴踩成肉泥。 隋军的弓箭手们,也是一刻不停地,向着外面倾泻着箭雨,战车两侧的二十步距离,更是成了他们反复清洗与打击的目标,尽管后面涌进来的突厥士兵,全都都是高高地举着盾,可是总是时不时地有着倒霉鬼,被箭枝射穿了盾牌,惨叫着捂着脖子或者是肩膀,扑倒在地,而更多的突厥人,则是一直举着盾牌,有些人的手都被射得钉到了盾牌上,血流如注,却咬着牙一直在死撑着,因为这些突厥人,都很是清楚,只要把盾牌从自己的头顶挪开哪怕瞬间,只怕这条小命就已经不保。 与此同时,突厥人从外面射来的箭雨,也是一刻都没有消停过,看样子应该是拱到,离车阵四五十步距离的步弓手们,在一直发箭支援前方的战斗,他们的箭雨没有射向,正在苦战的两军步兵,而是向后延伸了二三十步,专门打击站在后面的隋军箭手和预备队。 隋军的弓箭手们,他们的左手,都是套着一只皮盾,遇到箭矢奔着自己过来,则是举盾一挡,然后继续抽箭搭弓,向着远处一箭回射,只是由于韩世谔的严令,只允许弓箭手们,把箭雨打击的范围,控制在大车的前后二十步左右,不与对方的射手进行对射,因此半个时辰下来,隋军的弓箭手们,至少有五六百人肩部中箭,无法再继续战斗,而战死者也有四五百,少了一千多人的火力,隋军的箭雨看起来,也是不如半个时辰的刚接战时,来得那么凶猛迅捷。 此时前线的血战,一直都在继续着,战吼声,刀剑相交的声音,大棒击中盾牌的声音,还有垂死时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而几乎个个杀得浑身是血的隋军将士,一个个面当上状若血洗,如猛鬼恶魔,而对面的突厥士兵,终于露出了些疲态,开始慢慢地向后缩了,气得那瓦里台跳到战车上,手持弯刀,嘴里冒出一串串的突厥话,尽全力刺激着部下的士气。 韩世谔的双眼一亮,沉声喝道:“就是这时候了,传令,长枪攻击!” 此刻在韩世谔的身边,只剩下了连韩思在内的三十人,其他的百十余名黑旗卫们,都是提着手中的横刀与长槊上前肉搏了,这会儿韩思正带人举着盾牌,不停地高接低挡,听到韩世谔的命令,连忙从怀中掏出一面绿色的小旗子,然后使劲地转了三圈。 隋军的大鼓,也是立刻嘭!嘭!嘭!的被敲了起来。 隋军的那些弓箭手们,如同条件反射一般,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弓箭,而正在后面十余步暂时歇息的轻伤兵们,也仿佛屁股被火烤到了似的,纷纷从地上弹起,一个箭步就蹿到前面,抄起地上早已经放着的一根,截成三尺左右长度的长枪,向着前方用全力掷出。 这些臂力惊人的弓箭手,能把这十余斤重的长枪,轻松扔到四十步(六十米)左右的距离,就类似于古罗马的标枪,三尺长的长枪,是没有任何盔甲,或者是盾牌可以抵挡,突厥的阵营中鬼哭狼嚎声响成一片,大批的士兵如同串糖葫芦似的,被一根长枪,轻易的穿透了三四个人,满地都是这种人串在滚来滚去,挣扎不了两下,就把中了长枪的肚腹处,挣扎得肚破肠流,内脏流了一地,配合着这些人临死前的惨叫声,场面血腥可怕之极。 突厥的阵中一片混乱,前排的幸存者,再也顾不得达头可汉的军令,转头向着后面拼命地夺路而逃,而后面战车一线的士兵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仍然使劲地向前挤,场面一片混乱,而站在战车上指挥的瓦里台,仍然声嘶力竭地指挥着部下们继续战斗,不得后退一步。 韩豹看着远处的这个老人,他的眼中杀机一闪,转身对着身后,大吼道:“弓箭,快!” 在他身后的隋军士兵,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解下背上的大弓,顺便从腰间的箭袋,里抽出一支长杆狼牙箭,搭到了弓弦上,连弓带箭一起递给了韩豹。 第531章 血战十一 韩豹随即一把抄过,这把三石的紫檀木大弓,弓步扭腰,气沉丹田,死死地盯着远处战车上的瓦里台,缓缓地拉开了大弓,面前这个白发白须的突厥老者,确定无疑地就是对方的大将,只要射死了他,那对方突厥人的士气,一定能彻底的崩溃。 韩豹此时咬了咬牙,怪啍一声,双臂的肌肉都跳了起来,大弓也是被他拉得如满月一般,扩到了最大处。 韩豹只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在剧烈地痉挛着,他知道这一下,可能自己的臂肌已经被拉伤了,坚持不了多久,而刚才的暴发让自己的内脏也有些轻微地受损,鼻腔中都感觉有淡淡的血气上涌,看起来已受内伤。 不过在韩豹的眼里,现在只有瓦里台的身影,只见他暴跳如雷,甚至连连砍翻了两个,正从他身边逃跑的突厥士兵,不少准备开溜的突厥士兵,被他这一身气势所阻,又纷纷返身再战,继续与隋军杀成一团。 韩豹又调整了一下呼吸,只觉得周围的战场一片安静,“咚!咚!咚!咚!”的鼓声,和震天的喊杀声充耳不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瓦里台一人,再次确认了箭头与风向,韩豹微微地眯起了,靠着弓弦的右眼,而搭着箭的右手,猛地一松。 长杆狼牙箭从脸上戴着的青铜面当的一侧滑过时,那种因为剧烈的摩擦而导致面当上如同火灼的感觉,隔着青铜的面当传了过来,烧得他的半边脸都发烫,他甚至可以看到飞出的羽箭的末端羽翼。带起了一丝小小的火花。 紧接着,这枝利箭,如同流星一般,划过了整个战场,从瓦里台大张的嘴里射了进去。再从后脑壳穿出。竟是生生地把他的脑袋,就这么钉在了战车的挡板背面,由于距离太近,再加上弓箭的力量,又是太大,导致瓦里台的整个颈骨,被瞬间折断,如今他的整个身子,只连了一层皮跟脑袋相连,那模样既诡异又可怕。 韩豹此时,终于是长出了一口气,双臂的酸痛感觉,几乎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用突厥话高声喊道:“大人战死了,快跑啊!” 前方的不少凉州隋军的将士,也都是从凉洲一带的壮民,精选出来加入凉州隋军的,在他们当中,很多人都会说突厥话,在他们听到韩豹这样叫起来,也都是纷纷跟着大吼道:“大人战死了!快跑啊,迟了就没命啦!” 甚至还有几个家伙,还带着哭腔在吼,学得维妙维肖。 突厥步兵们的士气,这下子完全崩溃了,掉头就要向后狂奔,但是由于这个空间,太过于狭窄,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挤出去,前面的人出不去,后面的人拼命挤,场面混乱不堪,而隋军这时候干脆散开了阵形,盾牌阵一开一合,双手挥舞着大刀战斧的刀斧手们纷纷冲出,对着露了整个大背在后面的那些突厥逃兵们,就是一阵子刀砍斧劈,一时间突厥兵被杀得人头滚滚,成片成片地被砍倒。 此时不少突厥士兵,都是意识到这样是逃不出去的,他们骨子里草原恶狼的凶残,又透过血液流传了开来,千余名悍勇之徒返身回战,而经历了刚才的那一瞬间的慌乱后,不少夺路而逃的突厥步兵,刚是一钻出车阵,就发现几十步外,原来自己推过来的大车那里,万余名铁盔铁甲,举着弓箭的可汗本部铁骑,正在举箭对着自己,眼中闪出冷冷的杀意。 一个为首的将军,更是大吼道:“大汗有令,后退一步者杀!勇士们,你们的大人战死了,难道你们不为他报仇,就这样逃走吗?” 这名突厥将军的话音刚落,那些突厥射手们,就齐齐地射出一排箭,直接插到了逃兵们身前五六步的地方,这些逃兵们咬了咬牙,举起刀,狂吼一阵,又冲回了车阵之中,隋军车阵里面,再次响起了刀盾相交,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有此起彼伏的怒吼和惨叫声。 这名突厥将军的嘴边,又是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对着身边的弓箭手们大声道:“举箭,目标正前方,七十步,十轮弓箭急袭!” 一个突厥弓箭手的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迷茫,然后放下了手中的弓,问道:“将军,我们这样,可是会杀到自己人啊。” 那名突厥将军一听这话,就是一鞭子就在他的脸上,开了一道血槽,恶狠狠的骂道:“废话,只要我们能够杀到敌人就行,那些隋狗即有铁甲,又有盾牌,我们若是不在混战时射,你以为还能杀到几个人?这是大汗的命令,违令者,斩!” 此时,又是连着几波的箭雨,狠狠地倾泻在混战的步兵阵线,三余名突厥士兵,纷纷中箭倒地,有些人一边骂着娘,一边试图去够背上插着的箭,而更多的人,则是直接仆倒而亡,隋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箭雨,当场射倒了千余人马,原本严整的阵型,也是变得微微有些散乱。 韩世谔在阵中观战,也是气的骂了句娘,然后下令道:“这些突厥蛮子们果然够狠,弓箭手,目标对方的弓箭手,一百步,自由射击!前方的步兵,重新列阵,持槊举盾,守住战线!” 隋军的弓箭手们,得令之后,也是重新拿起了大弓,一阵箭雨反击,对面的声势弱了不少,而紧接着突厥人的弓箭,开始重新扫向隋军的弓箭手,趁着这股子难得的时机,隋军一线的步兵们重新列阵,头顶大盾,手持长槊,与十余步外的突厥步兵形成了对峙。 与此同时,那个突厥将军,再次举起了马刀,吼道:“别管敌军的弓箭手了,继续射步兵,目标,六十。”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从他的侧面飞过来的一枝长杆狼牙箭,就狠狠地贯穿了他的脖子,直接把他的整个人射得飞出去两三步,尸体才轰然倒地,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是没有任何变化。 第532章 血战十二 此时突厥的那些射手们,全都瞪大了眼睛,向着来箭的方向看去,却惊奇地发现,离自己不到三百步的地方,却已经站着几千名人马俱甲的隋军骑兵,黑色的兽面连环甲,血一样的红色盔缨,恶鬼头的面当上,两只眼睛掩饰不住杀戮的渴望,而为首的一员铁塔般的大将,正手持着一把铁胎大弓,看起来足有四石五六,三百步的距离,居然还能一箭毙命,让这些以射术闻名的射雕手们,也全都目瞪口呆。 那名隋将把弓挂回了背上,右手拿起一枝足有两丈长的长槊,左手抄起一只钢鞭,吼道:“给我杀,一个不留!” 这些如同死亡骑士般的凉州隋军骑兵,暴发出一阵可怕的嘶吼声,几千支长槊平举,而战马的铁蹄开始奔腾,三百步的距离,只用了不到五十步,就加速到了飞一般的速度,隋军的骑兵们,全都站了起来,站在马蹬上,嗜血的双眼中闪着杀戮的渴望,如风一般地向着突厥射手们冲刺。 那些突厥射手们,也是本能地搭弓上弦,向着这些骑兵们射箭,却是几乎没有一个骑兵落马,他们身上双层铁甲的完美防护的作用尽显无疑,不是弩箭的普通铁制箭头,很难直接在一百多步的距离,将这样的两层铁甲同时贯穿,多数射手只射出两箭,骁果骑兵就奔到了近前,巨大的冲力撞得一匹马前,能飞出去七八个突厥人,而那长槊上往往能穿透两三个突厥士兵,场面之血腥与刺激,无法用语言形容。 隋军骑士们的第一个冲刺,直接就撞飞捅死了,两千余名突厥射手,紧接着转入了陷阵状态,隋军骑士们弃了手上的长槊,纷纷掏出马勾上的副武器,各种马刀,铜锤,钢鞭,狼牙棒,流星锤等重型兵器在空中挥舞,人头滚滚,脑浆横飞。 突厥的步弓手们没有战马,没有足够坚硬沉重的双手重型武器,甚至没有盾牌,虽有铁甲护身,但在这些骁果骑士的重型武器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往往一锤子砸下去,直接把铁盔连同脑壳儿一起象个西瓜似地砸裂,被战马冲倒撞倒的士兵,更是被人马加起来重逾千斤的隋军骑士们踩成了肉泥。 一边倒的屠杀,战场上突厥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这些突厥勇士们稍作抵抗,便争先恐后地向后逃跑,远处五里开外接应的突厥骑兵们,正在快马加鞭地向这里赶来,由于敌我混在一起,他们现在连弓箭,也都不敢使用。 飞豹营将领朗伟,此时又是一锤挥过,正中前方一个逃命的突厥士兵的后心,把他生生地砸得飞出十几步,背心的铁甲陷进去足有半尺,飞在空中的尸体,还撞到了前面的三个人,那三个人扑地后连回头都不敢,直接从地上弹起,没命地狂奔,一边逃一边还把身上的铁甲头盔脱下,生怕这些东西影响了逃命的速度。 朗伟见此情况,也是哈哈一笑,然后从地上一具突厥兵的尸体上,拔出了自己的长槊,对着身后的隋军骑兵们,便是大声喊道:“走,我们转去北边,杀敌立攻!” 隋军的骑士们,纷纷从地上拔出了自己的长槊,便是如风一般地向着北边转去,一边跑一边还不忘了,向着逃命的突厥弓手们,继续射出一排箭雨,又是千余突厥兵惨叫着倒地。 韩世谔在阵中的高台之上,看得真真切切,那些隋军的骑士们,骑着高头大马的铁甲死神们,如风一般地掠过,一阵血水飞溅后。他们又如风一般地离开,虽然外面的突厥弓箭手的伤亡情况,如何还不清楚,但刚才还一直持续不断地压制本方的弓箭,已经完全停了,很明显,韩忠的支援己经成攻了! 此时仍在车阵中的突厥人,也有不少回头向外望,但他们只是看了两眼,就己经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如同筛糠似地抖个不停,等到隋军的骑兵们离开后,也顾不得继续作战,拼命地钻出大车,甚至有些等不及的人干脆跳上战车,从挡板上翻了过去,向外逃命,在他们的脑海中,纷纷想道:这回连督战的阿史那本部的弓箭手都逃了,我又凭什么要留下来送死呢? 即使留在前方战斗的那些突厥人的眼神中,也都是充满了恐惧,完全不复刚才的那种困兽犹斗的疯狂,此时车阵中的突厥活人,还有七八千人,可是在他们当中,已经没有一个,还愿意继续作战的了,突厥的整个的阵形,也都己经开始散乱。 韩世谔见机,高声叫道:“传令,散开队形,所有军士短兵相接,追杀敌军!”说着,韩世谔自己也是操起自己的长槊,向前冲去。 此时隋军的将士们,早就在等这个命令了,后方的旗号一变,所有一线的槊兵们全部收了盾牌,弃了长槊,抽出随身的横刀,对着前方的突厥人就是一阵狂砍,就连在后方的弓箭手和轻伤兵们,也都操起近战武器,吼叫着冲上前放手大杀。 车阵中的突厥人,现在哪还有半点战意,全部齐刷刷地转身而逃,没有一个人还有勇气回身一战,只一瞬间,当面的突厥人就被砍倒了数千,还有数千名逃不掉的突厥人,也都己经扔掉武器,跪地求饶。 而杀红了眼的凉州隋军士兵们,哪还管的了这些,不管是站的还是跪的,不管是迎面的还是背对的,通通冲上去一阵猛砍,地上的人头就象西瓜一样滚来滚去,而剽悍的隋军们砍掉人头后,拎起来往自己的腰带上一系,就去追杀下一个目标,有些杀得凶的腰间一下子都系上了五六个脑袋,跑起来这些脑袋互相间都在碰撞。 达头可汗在远处的高地上,看得咬牙切齿,他没想到居然被后方的隋军骑兵给打垮,那些隋军骑兵,先是从隋军车阵的后方冲出来,然后从南到东再到北,三个方向的本方弓箭手,全部被这些人冲垮,光是北边这块儿,目测给冲死的本方弓箭手就有五千多,更要命的是这样一来,还在车阵里的那些仆从部落的步兵,也全都意志崩溃,一哄而散。 第533章 血战十三 此时的战场之上,漫山遍野都是逃跑的突厥兵,这下子真是叫兵败如山倒了,甚至连本方与韩忠帐下隋军,大战的几万突厥铁骑,也都是被这些突厥溃兵,冲得七零八落,有些溃兵甚至直接把本方的骑兵拉下马来,抢了匹马就逃,看得达头可汗七窍生烟,却又是无可奈何。 阿史那度达见此情形,也是叹了口气,劝导道:“可汗,我们现在不能再打了,收拾一下败兵,先退吧。” 达头可汗闻言,怒吼道:“不行,不许退,我们还有二十几万大军,怎么可能输给这几万隋人!传我汗令,十万可汗本部铁骑压上去,先杀逃兵,再杀隋军!” 阿史那度达闻言,苦笑道:“可汗!我们现在这样,已经是兵败如山倒,还如何收拾得了?王不可因怒兴师,将不可因愠而攻战,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这样,我们只能先收拾残军,那些仆从部落的人,是不能再指望了,我们现在至少把本部的战士们,尽量多地集合起来,再图良策!” 达头可汗此时,再也顾不了其他,只见他恨恨地一拳,打在马鞍上,怒吼道:“良策?阿史那度达,本汗全是在用你的良策,结果呢?你他奶奶的出的,都是些什么狗屁不通的主意,本汗给你坑死了!来人,给我把这个奸人拿下,一会儿放锅里煮了,以泄本汗的心头之恨!” 就在此时,又一个斥候骑兵飞奔而至,高声道:“大汗,隋人的骑军,已经完全出了山谷,数量约为六万,他们的后续部队,还在源源不断地从隋军车阵的两翼奔腾而出!” 达头可汗不信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本汗不会就这样的,不会的?” 阿史那度达此时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可汗!只怕这些隋军,是早有准备,今日与我们进行决战,可汗,看样子这是隋军的主力,旌旗密布,盔明甲亮,而且是训练有素,结阵而出,你听,他们的战歌连十里外的我们,都能清晰的听到,足见其精锐。” 达头可汗闻言,他脸上的刀疤跳了跳,正待开口,第三个斥候骑兵,又是赶到,急道:“大汗,隋军的阳泉关中,突然冲出大批骑兵,数量不明,看起来正在集结!” 达头可汗气急败坏地,向前走了两步,果然,阳泉关一带的地带,早已烟尘满天,看起来正在集结,随时都可能冲杀出来。 受此影响,刚才还在全力攻击,隋军车阵的仆从部落的人马,看起来也顾不得在隋军车阵前同伴们的尸体了,直接向着北边逃去,而原本在他们的阵后,押阵监督的突厥铁骑们,也都是兵无斗志,五六万人开始集体,向着东边狂奔。逃跑主义情绪,早己如同传染病一样,在整个突厥大军中传染,近三十万大军,除了达头可汗与阿史那度达的十余万本部突厥铁骑精锐外,几乎都在向着自己的老家方向狂奔不已。 阿史那度达此时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急忙说道:“可汗,我们现在赶快走吧,再不走只怕也走不成啦,我们先行撤退,然后搜拢,重整旗鼓,再回来跟他们慢慢耗 达头可汗思绪再三,终与还是恨恨地,跺了跺脚,恶狠狠的诅咒道:“老子还会回来的!这些个狗东西,不战而逃,等老子回去后,再跟他们算账!” 达头恨恨地放下这句话后,转身就跳上了一匹高头骏马,对着身后静默如山的十万精锐们,高声喝道:“我们回家!” 达头可汉与阿史那度达都是十分清楚,他们现在虽然仍有十余万突厥铁骑,可是现在他们的溃兵太多,他们也是己经阵押不住,所以只能先行撤退,再图后事。 达头可汗下完令之后咬了咬牙,正待再次开口,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失魂落魄的声音:“大汗,大事不好啦,隋人的一路大军,突然出现在我军的后方!” 达头可汗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扭头向后望去,只见北边大约十五里处,数万精甲曜日的隋军骑兵,已经列成了一队队三角形的骑兵阵,而高高飘扬的一面大旗上,写着一个巨大的“韩”字,至少两万名隋军骑兵,还在向着东边奔跑,带起一道长长的烟龙,显然是在准备包抄自己的东边和南边,正在围攻车阵的部队。 达头可汗此时此刻,气的两眼一黑,一张嘴,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几乎要跌下马来,阿史那度达眼疾手快,从马上弹起来,上前一把扶住了达头可汗,一脸的不忍与忠诚,此时他的声音中,竟然带着哭腔的喊道:“可汗,您可千万要保重啊!” 达头可汗好不容易坐直了身子,抹掉嘴边的血迹,眼神变得迷茫而散乱,他使劲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又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怎么会这样,那些隋人,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阿史那度达又是急道:“可汗,我们现在顾不得这些啦,赶快撤退吧,北边是隋边,东边也不安全,我们只能向西逃了,只有想办法回到草原,才有希望!” 达头可汗这一下子,总算是醒悟了过来,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大吼道:“快,全军向西转进!”说着,就是狠狠地用马鞭抽了一下马屁股,那马负痛长嘶一声,四蹄如飞,拼命地就向西边逃去了,而身后的十万多始终没有出战的可汗本部铁骑,也都是跟着达头可汗向西而去,只是有着几百人,故意放慢了速度拖在后面,趁着烟尘满天,一个个转向其他的方向逃去。 在隋军的车阵之内,韩世谔见突厥的后军,都己撤退,此时才摘下了脸上的面当,在他铜制的面当内部,早已经被汗水浸得透湿,他抹了抹脸上的汗水,长出一口气,然后目光冷冷地,投向了达头可汗,逃向远方留下的烟尘。 第534章 血战十四 韩世谔此时举起马槊,指向了达头可汗逃亡的方向,意气风发地大声说道:“传我将令,排槊兵上前、弓箭手押后,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达头可汗与阿史那度达的首级!” “隋军威武!杀啊!” 阿史那度达此时,连喘了好一阵粗气,他的牙关咬得骨骨作响,在他的唇角,还有干涸了的血迹,在他的心中,对于此战也是颇为不耻。 在他身边的副将,也是低声说道:“元帅不可发怒,保重身体要紧,胜败兵家常事,那些隋军不过是一时诡计得逞,我们尚有十余万雄兵在手元气尚存,仍可与之一决雌雄,谁是最终的赢家,还尚未可知。” 听完这话,阿史那度达也是点了点头,看向前方的达头可汉,他的脸色变得青灰,目光迷离,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他的眼神变的坚毅起来,然后骑在马遥遥眺望,自己眼前的这十余万突厥铁骑。 阿史那度达顿了一顿,说道,“我们今日一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在他身边的众多亲随,无不肃然起敬! 阿史那度达强提中气,大喝道:“将士们,胜败兵家常事,一场败绩,不足挂耻,敢输,才能赢!隋人杀了我们,十余万勇士,此仇,不共戴天!终有一日,我阿史那度达,要血洗凉州,砍下百万隋人的头胪,血祭我们的勇士!” “血洗凉州!” “血洗凉州!” 这十余万的突厥铁骑,都是被阿史那度达这一番话,给深深的感染了,方才被那场大战,粉碎的军心与跌落到谷底的士气,竟然也是慢慢回暖,并且火速爆棚。 阿史那度达的嘴角,终于露出那么一抹欣慰的笑意,又是说道:“很好,这才是我们铁骑勇士!” 十余万的突厥铁骑,己经重铸主心骨,精气神也是再度焕发,铁蹄飞扬,十万大军如同急风骤雨一般,朝西边的方向奔驰而去。 相对于他们,其他的突厥人,却是另一个心镜。 此时此刻,正在满地乱跑的突厥步兵们,这下子全傻了眼,刚才大汗和那十余万精锐可汗卫队,所站立的高岗上,这会儿已经遍布隋军铁骑,精甲曜日,战鼓声隆隆,前排的隋军都是已经放平了长槊,只等主将一声令下,就会无情地收割整个草原上的突厥脑袋。 那漫山漫野的铁骑,如同惊涛骇浪银河落地,更是向他们滚滚奔腾而来! “那、那是何方兵马!”这些突厥人,此时都是大惊失色!! “快、快!布阵迎防!” 东北方向无数的隋军骑兵如潮汛至,一骑当先者,黑马红袍,一柄马槊如狂龙出海,闪着摄人的星芒! 此人正是李靖!紧紧跟随在他身后的,正是凉州军的两万精锐!! “号令――全军冲锋、杀破敌阵,为大帅报仇!”李靖此时大喝一声,单枪匹马的飞骑如镝,朝面前的突厥溃兵冲杀而去 韩世谔可以发誓,直接活了快有两辈子,他从来没有像下载这样,彻彻底底的领悟到“惊、喜”这二字的含义。 看到突厥后方,有着无数的隋军铁骑滚滚而来,如同飓风登陆时的狂怒海啸,与泰山崩塌之时的惊世骇俗! 韩世谔甚至都有些口干舌躁了,他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呆立在马,几乎就要忘却了,身边飞而尔往流矢与刀剑。 韩思带着几百名黑旗卫士,屏气凝神如临大敌,在他周遭你来我往,也不知收割了多少突厥骑士的性命,替自家少主,化解了多少冷枪暗箭。 韩世谔终于缓过神来,浑身紧绷激动的发抖道:“天降神兵!天降神兵!是韩字帅旗,定是师傅的人马!” 正在前方杀敌的隋军将士们,也都是纷纷惊诧不已。众火神收起了火枪,迷惑的看着一旁的队正、伙长们问道:“现今怎么办?东北方向杀来无数兵马,不知是敌是友?” 几乎是在同时,战阵之中的韩世谔,突然嘶声大叫起来,喊道:“哈!哈!哈!是我们大隋的龙旗!与凉州军的战旗!” 在韩世谔身边的卫士们,都是不禁吃了一惊,相处甚久,他们还从未见自家少主,如此激动失态过,那声音,那变了调了! “传令!全军突击!杀、杀光突厥蛮子!” 紧随韩世谔身边的数名中侯令官,深受韩世谔感染,疯狂的摇起令旗,吹响随身所带的冲锋号角。 韩世谔笑着笑着,他的眼中也是流出泪来,仰面朝天,他闭了刺痛的眼睛,喃喃道:“阿父!阵亡的将士们,你们没有白死!我多想将眼前这一幕,让你们看到!” 李靖此时手持马槊,如同怒龙腾渊肆无匹敌,由他亲勋率领的两万名凉州铁骑,此时如同一块烙铁,直直的插入了突厥大军腹地。 所挡,无不披靡! 百炼成钢、百战成神,如今的李靖与这两万名凉州铁骑,就是天下精锐,与所向无敌的代名词! 阿史那度达与达头可汉,引以为豪的突厥铁骑,居然在这两万凉州军的人马面前,显得是如此不堪一击! 此时那些突厥将领们,都是没有办法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彪铁骑,如同开弦之箭,划破纸缟一般杀破层层阻挠,直奔中军而来,在他前面的突厥人,无不惊寒万分! “苍天啊!我们可是突厥铁骑啊!” 曾经天下无敌、所向披靡的突厥铁骑!怎么在这区区两万人面前,竟如同土鸡瓦犬一般的不堪一击? “敌军来势甚众,并且骁勇异常,我军仓促迎敌无可阻挡,战机已失处境不妙,是不是先行撤退?” 换作是以往,“撤退”二字若是落入这些突厥首领们的耳中,轻则皮鞭伺候重则砍人杀头,可是此刻,他们都是不约而同的面露惊惶,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道:“撤!” 第535章 血战十五 此时战局逆转的更快了起来! 突厥人的集群之中,又响起呜呜的牦牛号角之声,十数万突厥人,又一次溃撤起来! 此时高颖与杨素,都是毫不犹豫的下令——追击! 此时,隋军的将士,无不热血澎湃激情奔放,浑然忘我的嘶声怒吼着,策马狂奔刀枪并举,开始对突厥人的疯狂剿杀。 仇恨,无边的仇恨!从每一名隋军将士的骨髓与血液里,毫无保留的迸放出来,化作了爆炸般的力量!不死不休的追击与剿杀,开始了 那些突厥骑兵这会儿,几乎已经跑得一小半,这些草原勇士们,逃命的本领,比他们打硬仗的本事还要强,一见势头不对,立马四散而逃,一边跑一边还把身上的铁盔铁甲脱下来,这些平时能救命的家伙,在现在这种逃命的时候反而了要人命的累赘,自然是能扔多远扔多远,毕竟甲胄丢了以后还能再抢回来,命丢了可就啥都没了。 战斗,持续了近八个时辰,隋军将士一路疯狂的追剿突厥败军,不死不休不灭不止,从玉门关追至附近的突厥大营,沿途近四百里! 也不知跑断了多少根雄健的马腿,砍卷了多少把精铸的横刀。所有人都忘记了疲倦与生死,完全迷失在了杀戮的狂热之中。 一直战斗到半夜,终于才暂时宣告结束。 突厥的步兵们,这会儿也是没了别的选择,于是只能四五万人,齐刷刷地解甲跪地,骑马立在大军前方的韩忠,冷冷地挥了挥手,几千骑兵驰出,开始像圈羊似的,把这些几个时辰前还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们收拾成一个个大圈围坐,算是个临时的战俘营地。 此时,天色已黑,大隋一方二十余万的兵马,陆续集结到了突厥的残营附近。 号角响处,火光亮堂旗帜飞舞,韩世谔骑着跨下的红风,发出号令召集凉州众将。 听到这熟悉的大唐号角之声,千里奔袭厮杀半日的李靖,他的心中莫名的激荡与酸楚。 仰天闭目摊开双臂,李靖深深的呼吸,仿佛风中送来了凉州独有的气息,送来了家乡亲的呼唤,送来了梦里大隋万里河山的锦秀画卷! “兄弟们,我们终于到家了!” 只是李靖的一声叮吟,所有跟随在他身边的凉州军的将士,全部都是放声痛哭、抱头痛哭、哭得歇斯底里、哭得如同迷路的孩子! 大胜之后,没有大笑与欢呼,反而是一片痛哭之声古往今来,也不知有几回。 万千男儿的痛哭之声,惊天动地,山河失色。 其他的隋军将士与那些突厥俘虏们,都是默默的静立布列于四侧,每个隋人的神情脸色,都如同是在瞻仰远古的神邸。 韩世谔此时也是骑着马,带着一小队卫士,向这里小跑而来。 “师傅” 一声唤,百战不殆兵不离手的李靖,浑身一颤手中一松,厚实的“咣当”一声掉到地上。 “徒儿!”李靖凄厉的一声大叫,几乎就是摔落下马。 “师傅!”韩世谔此时急忙下马,快步跑上前去。 李靖此时如觉坠入梦境,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表情,大步跑前,离韩世谔还有几步之遥时,真真切切看着他张开双臂的真容,李靖再也无法自持,单膝一拜抱拳大哭道:“罪将李靖,拜见拜见少将军!” “师傅!您受苦了!”韩世谔此时浑然忘情的大步跑前,一样的单膝拜下,然后握住李靖的双拳,潸然泪下。 蓦然间,在他们的四周欢呼四起,刀枪并举,所有的隋军将士,都来不及擦去未干的泪痕,放肆的欢呼与大叫起来。 韩世谔与李靖此时对拜而视,却都是一句话,也不出出来。 流泪,拥抱,欢呼,大笑,流泪 万千支神笔,以这些突厥人的鲜血为墨,也是写不尽此刻,隋军将士如同洪水乍泄一般的情感。 ······ 半个时辰之后,韩世谔带着李靖,韩忠和等凉州将领骑马过来,老远地就冲着高熲与杨素大笑道:“拜见高帅、杨帅。” 高颖与杨素都是微微一笑,杨素看着韩世谔笑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看来我们还是来得太早了,若是再让你们跟达头可汗,这个老匹夫打上一天,让他把那可汗本部铁骑,也是投入战斗,恐怕这次他是连逃都逃不掉了。” 在高熲身边的长孙晟,此时也是笑道:“大帅!以末将对突厥人的了解,只怕这次达头可汗,是真的跑不掉了。” 高熲十分满意地,捋了捋自己胸前的长髯,问道:“哦,长孙将军,何来此说呢?” 长孙晟指着前方,络绎不绝地向着本方骑兵投降的突厥人,说道:“突厥只不过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而已,平时各个仆从部落,都是被阿史那本部的威逼利诱才上战场,并不是有多齐心,所以突厥本部强盛时,这些仆从部落只能依附,而落败时,就会转而攻击阿史那本部,草原上的弱肉强食,无永恒强者,就是如此。” “但是不管怎么说,阿史那可汗本部,还有几个刚分家出去,不过一两代人的近亲部落,最多再加上几个通过联姻等手段,联合得比较紧密的部落。还是比较忠心的,这也是历代突厥可汗起家的老底,也是最忠诚可靠的老部队。” “前一阵子都蓝可汗在并洲惨败之时,漠南各部几乎都背叛了他,可是他手下的本部卫队,却是选择了死战到底,有了这些忠心的死士,也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因为虽然他输了大战。但至少还有一点点的人心。” “但是达头可汗,这回恐怕输的不止是一场战役,一晚连他最忠诚可靠的阿史那本部铁骑,都已经开始有人主动投降了,这说明他输掉的是人心,以末将对草原的了解,只怕这回他连自己的本部都回不去了,而这一路之上,他的部下定会有不臣之心,杀了他以图代之!” 第536章 血战十六 高颖闻言,也是跟着大笑着起来,之后问道:“长孙将军,不知这又是为何?” 长孙晟此时也又是跟着,笑了起来,应道:“回两位大帅与诸位将军!不错,那达头可汉在战场上,己经输掉了大半,连自己的部落,也是回不去的可汗,唯一的作用,就是给身边的亲信割下脑袋,达头可汗这个样子,大半已经没了东山再起的可能,但凡有点良心的部下,这时候会离开他,会向我们投降,但还不至于害他的性命,而一直跟着他逃命的人,才是真正想等到他穷途末路的时候,再下手的野心狼。” 众人闻言,又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高熲此时满意地点了点头:“长孙将军言之有理,这回能分化瓦解掉突厥,军事上的打击和政治上的分化,同样重要,韩将军带领凉州军的将士浴血苦战,居功至伟,继打击了突厥的那些仆从部落,使两方势力离心离德,更是断了达头可汗,回归草原的后路,两件都是大功一件,事后本帅一定会奏明圣上,为你请功。” 韩世谔的心中,快速现过一丝喜色,但很快又掩饰了内心的激动,拱手道:“为朝廷效力,末将万死不辞。” 长孙晟回头扫了一眼,在大草原上,正几百人一圈,垂头丧气坐在一起的突厥人,心中又是一动,说道:“大帅,我们这一仗俘虏的,大多都是突厥的精壮男丁,足有**万人,加上我们杀死的十万余人,整个西突厥的人口,不过两百万左右,若是把这些俘虏尽杀,那至少阿史那和几个铁杆部落,几十年内无复叛的实力,要不要?”说到这里时,他的手狠狠地作了一个向下切的手势。 高熲与杨素对视一眼,都是面色凝重,片刻之后,摇了摇头,回道:“不可,这一战我军出师是打着诛凶除暴,为启民可汗报仇的名声,若是战后屠杀这些俘虏,只怕以后除了阿史那本部,恨我们隋人入骨外,其他仆从部落,也都会个个死战到底,不会象这次这么轻易地投降了,同样也不会再有人来投奔启民可汗,于我们的大事不利,这是其一。 如今都蓝可汗己经受降,达头可汉虽然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但是他的手下,仍然还是有着十万人马的精锐勇士,更是还有阿史那度达这一代民将,如果我们这时候就屠俘,这些人也会断了投降的打算,反而让他有了东山再起的可能,就算已经归顺我朝的启民可汗,也是很可能因为兔死狐悲而心生叛意,这是其二。 我军已经大破******的都蓝可汉,更是重创西突厥的达头可汉,本是个可以重重打击敌人士气的好机会,可若是屠杀战俘的消息传出,那草原上的突厥各部,都会倒向达头可汗,他就可以打着报仇雪耻的旗号,率着一心复仇的虎狼之师,大举劫掠我陇右一带的边关,我们不能置自己的边关子民于危险之中。有这三个原因,屠杀战俘之事,任何人以后都不要再提。” 长孙晟此时满脸惭色,自嘲式地笑了笑,回道:“大帅思虑深远,是末将无谋。” 高熲微微一笑,对着长孙晟说道:“长孙将军!领兵千里追逃,是你所长,今天你已经很辛苦了,休息一晚,明天一早率军出发,跟在达头可汗后面追就行,也不要追太急,让他一个个部落地投奔,再让一个个部落把他赶出来,这样等于让他自己把败战的消息传遍整个草原。” 长孙晟闻言,哈哈一笑,应道:“还请两位大帅放心,这事我最在行啦。” 高熲的目光,落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李靖身上,又是说道:“李将军,这回你随着韩将军再立新功,回去后本长史一定会如实上报你的功绩,给予你应有的封赏。” 李靖闻言,忍住心中的怒气,拱手行了个礼,应道:“为朝廷效力,末将万死不辞。” 可是他的心里,此时却又犯起了嘀咕,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现在每次看到高熲的这种,看似亲密的笑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上次韩擒虎的事情,已经让他对这个当朝首相的所有信任,都给击打得荡然无存,不知道高熲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高熲点了点头,他眼神中透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光芒,对着韩世谔说道:“韩将军!达头可汗所部的战斗力,是要强过都蓝可汗,这种混合部队许多,少不得还要凉州军的人马出点力啊。” 韩世谔闻言,心中暗道,果然又是想让我出生入死去了,不过这样也好,反正战后也是要想办法接近杨素了,趁这机会拉拉关系也不是坏事,于是韩世谔面不改色,行了个礼,应道:“谨遵大帅军令。” ······ 一日之后的清晨。 连日阴云密布天寒地冻,今日难得艳阳高照天气回暖,残破冰冷的玉门城关,在清洗与修缮之后,又是恢复了往日的巍峨与雄伟,沐浴在阳光之下难得的透出几许暖意。 韩世谔与韩豹站在玉门城头,头顶旗竿之上,有一面崭新鲜艳的大隋龙旗,正在猎猎飞扬。 眼前,是四十余里连绵不绝的隋军的行军大营,二十余万隋军各营,分七屯驻扎于玉门关前,遥遥望去天地相接仍是看不尽边涯。 韩世谔此时微然一笑,指了指前方的大营,说道,“从西域草原败走,然后又是设伏,到浴血千里迂回,草原大败薛延陀,再折返驰援玉门力挽狂澜,大败突厥铁骑,沿途所经大小恶战,还能保持住两万人马左右,这在战争史,也是一个奇迹!” “好,以后我们都叫师傅为奇迹将军!” “哈哈!”二人都是放声大笑。 在他们笑得正开心时,二人看到前方星罗棋步的营屯之中,奔出一队骑兵来,正向玉门关的方向驶来。 第537章 定计一 此时一个背上插了小旗的传令兵,从他们的前方的人群内,奔了过来,传令兵奔到玉门关内,上了城楼,来到了韩世谔的面前,一拱手:“两位韩将军,高大帅请你们到中军帐议事。” 韩世谔与韩忠对视一眼,然后下了城头,一拨马头,红风四蹄如电,载着韩世谔奔向中军。 高颖的中军大帐,在整个队伍的中间靠前的位置,他们奔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高颖中军帅帐,只见这里已经临时搭起了一个帐蓬,一面高大的帅旗,正在猎猎的风中飘扬,帐外数百名装备精良,顶盔贯甲的士兵在全神戒备。 韩世谔与韩忠二人走进了帐中,发现高颖与杨素己经并排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在高颖面前的案上,还放着一盒令箭,左侧身后挂着一张行军地图,而右侧站着一位手持令旗,神色冷峻的执法官。众将已经分列左右了,而站在左首前两个的,却正是长孙晟与贺若弼等一众隋军将领中。 韩世谔微微一愣,却听到杨素厉声喝道:“右卫将军韩世谔,为何来迟!” 韩世谔一个激灵,连忙说道:“末将一接到传令,马上就来了,没有片刻耽误呀。” “韩世谔,本帅最后一次警告你,再敢来迟,军法伺候!”杨素冷冷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韩世谔与韩忠二人,都是单膝下跪,应道:“末将知错,还请大帅恕罪。” 杨素看了看高颖,然后冷冷地“哼”了一声:“念你们初犯,这回暂且饶你们一次,若有再犯,二罪并罚!” 韩世谔闻言,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冒出的汗水,应了声是,退到了一边。 杨素的脸色,此时稍稍缓和了一些,对着帐中诸将,对着帐中的一角,说道:“刘将军,本帅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开皇二年就从军了,想必参加过开皇三年那次突厥入寇之战吧。” 那刘全闻言,低下了头,面有愧色的回道:“回两位大帅,惭愧得紧,那次末将在兰州总管叱列大人麾下,在临洮遇敌,未能取胜。” “因何而败?” “敌众我寡,以三万步军对阵十余万铁骑,并非我辈不够勇敢。”这刘全说着说着,突然解下了甲胄,露出上身,韩世谔也是向他看去,只见他这满满当当的一身,都是蚯蚓一样一条条的刀疤,与一个个小洞样的箭孔,让人不忍直视。 刘全指着身前几条最长的刀疤,道:“末将当时给砍了几刀,醒来后才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三万兄弟啊,听说生还的还不到五千。” 杨素对着刘全,再次问道:“你当年是小兵,可以不考虑为何会输,可是今天你是将军,能说说敌众我寡的原因吗?” 这刘全从没考虑过这问题,一下子瞠目结舌,结结巴巴的回道:“这,大帅,末将只知服从指挥听命行事,未曾独当一面过,您所说的,末将实不知。” 杨素此时摇了摇头,又道:“刘全,你从军也是有近二十年了,只知上阵厮杀,冲锋陷阵,这兵法战策之事还是毫无长进啊。当年从西边入寇的突厥大军,也就是你当面遇上的那十余万人,而我朝自大兴以西,各路兵将加起来不下三十万。 战败的也不止你临洮一处,二十日内,乙弗泊,临洮,武威,安定,天水,各处守军均战败,旬月之内,丧师十余万,后来亏得高人用计,方才不战退敌,败因就在于各地守军被分割成孤立的据点,各自为战,方致以少敌多。” 刘全的表情,慢慢的变得很是沉痛,似是不愿意回忆,那段痛苦的往事,声音里充满了苍凉:“大帅所言甚是,当年叱列大人,正是听到突厥入寇安定,率军去救时,才在野外遭遇敌军主力。” 高颖向杨素点了一下头,杨素会意,继续说道:“正是,我大隋是步骑混合,步军为主,机动力上远远比不上突厥大军,他们十几万铁骑,来去如风,专门捡我几千里防线上薄弱之处打击,所谓万里长城万里空,就是这意思。” 杨素的声音,在大帐中回荡着,韩世谔和帐中的众将一样,都是竖着耳朵仔细地听,只听杨素又道:“若我军其他据点的守军闻讯支援,一旦离开坚固设防的城池,就会遭遇刘全当年的结果,被敌大批主力骑兵围攻,缺乏战车与骑兵的步军,在野外被胡骑来回冲杀,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这就是当年我朝损失惨重的根本原因。” 杨素环顾了帐内,沉声道:“破突厥之策,当效法汉破匈奴之法,如今有二策可选。” 帐内众将不约而同地,拱手行了个军礼,连甲片晃动的声音,都是出奇地一致:“愿闻杨帅高见。” 韩世谔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这次与突厥人大战,都还是靠了传统的战车结阵战法,诱敌来攻,但看起来杨素要选的是主动出击的打法。他一下子想听听,这位当世名将的选择。 只见杨素虎目圆睁,眸子里神光大盛,从众将的脸上一一扫过:“我们的下策,是乃效法汉车骑大将军卫青,以步骑混编部队正面迎敌,弓弩手在前,长枪手居中,战车列于阵前,防止敌骑兵突击,骑兵为辅,列于阵中,用作决战时反冲击以及追击逃敌。” 众将闻言,大多都是面露喜色,显然这种打法,非常合大家的胃口,韩世谔闻言,却是有些失望,因为这和之才对战突厥的法子,是完全一样的,实在是了无新意。 杨素看了看帐内的众将领,继续说道:“至于这上策,则是学汉骠骑大将军霍去病,精选骠骑,一人双马,轻装迂回,直捣敌军巢穴,毁其营地,杀其老弱,断其给养,并在其必经之路的水源中下毒,待其主力回师来救时,以逸待劳,可获全胜。” 第538章 定计二 众将领闻言之后,皆是面有难色,因为此时整个隋军大营内,一共就只有八万多匹战马,还要一人双骑,这一万多骑兵要是路上没有向导,碰上了由阿史那度达统领的突厥铁骑主力,只怕定是有去无回。 但是既然杨素,都己经说到这是上策,也就无人敢直接出言否定。 杨素与高颖的目光,最后都是落在了韩世谔的脸上,定住不动,冷光一闪而没。 不过,让他们没有想到的却是,韩世谔没有一点开口的意思,还是低下了头,杨素与高颖的眼神中,掠过了一丝失望,开口问道:“诸公可有何高见?都可畅所欲言,今天乃是军议,想到什么都可以说,韩将军,你看呢?” 韩世谔此时咬了咬牙,他明白刚才的意思,但是自己实在没有多少把握,而且古代兵书上,那些名将们辉煌的背后,却是无数失败者的白骨。 但是当韩世谔,又想到了霍去病的丰功伟绩,由其杨素的那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荡,他一下子热血沸腾起来,于是挺身出列,朗声道:“末将愿选上策,亲率精骑突袭敌巢。” 隋军众将一看是他,赞赏,不屑,惋惜的表情俱有之。 杨素与高颖闻言,都是有点意外,杨素沉声问道:“韩将军!你可知道那达头可汗,现在的巢穴在哪里吗?” 韩世谔一下愣住了,想了想,道:“这需要侦骑斥候的打探,那达头可汗虽是出自西突厥,不远万里而来,但总会有屯粮之所吧。” 杨素叹了口气,摇摇头,对着韩世谔轻轻摆了摆手,回道:“你且退下!年轻人有血气之勇是好事,但是兵凶战危,这不是你一个人生死的事,没有可靠的情报,不作周密的计划,甚至没有行军的向导与路线,一旦有个闪失,不但这万余健儿片甲不还,失去了骑兵掩护的十几万大军,也只能被动挨打,岂可儿戏?” 韩世谔此时也是暗感庆幸,他这一次出来请缨,确实没有起码的情报和计划,杨素这番话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也让他清醒了许多,于是拱手而退。 杨素看了看四周,继续问道:“不知诸公还有何高见?尽可明言。” 帐内众将有了韩世谔的先例,皆是闭口不言。 大家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刘全出列道:“大帅,末将想了想,觉得还是您所说的下策最好,现在已经与敌遭遇,从今天的战况看,敌骑剽悍轻捷,动如雷霆,我军的甲骑具装恐怕追不上他们,轻骑兵又不如人家骑射出色,还是按传统战术的好。” 周围众将发出一阵附和之声,杨素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因为刘全所说确是实情,一时也无法辩驳。 刘全此时面露得意之色,继续说道:“赖杨将军今天的英雄无敌,初战小胜,敌锋锐受挫,明日决战之时,只要我军守住阵脚,战车在前,弓弩手在后,步军次之,骑兵居内圈作决战使用,两侧以轻骑守护,多布鹿角,防敌冲击,即可立于不败之地。” 在一片众将的赞许声中,高颖突然开了口,说道:“刘将军,本帅想问你个问题,若你是那达头可汗,看到我军如此阵势,还会选择与我决战吗?” 刘全闻言,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帐中诸将也一个个相顾失色,继而低头不语。 韩世谔此时,心中也是暗道:就是,人家可以不跟你打啊,这可是突厥人的拿手好戏。 高颖环视帐中,叹了口气,开口又道:“诸公只知恪尽职守,却不以统帅的角度思考全局得失,希望以后能自省,站的角度能高一些,眼光能远一些。” 刘全此时满脸通红,行礼退下。 高颖此时,又是命人搬来一个架子,挂上了一幅地图,用手上的鞭梢指向其中一处,说道:“诸位请看,此处正是我军现在的位置,西突厥境内的普通仆从部落,可是足足有着几十个之多?” 韩世谔听得冷汗直冒,要是那阿史那度达,在那里招兵买马,那么他们就可以短时间之内,又变成几十万大军。 韩世谔不敢再想下去了,却听到杨素的声音,继续响起,说道:“高大人说的是,即使那些敌军不在此处,与我等决战,而是继续诱我深入,以小股游骑来劫我粮道,在沿途水源里下毒,等我军深入大漠四五百里后,缺水少粮,精疲力尽,那时敌军再来决战,诸公以为胜负如何?” 营帐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韩世谔干脆直接上前两步,拱手行礼道:“那依大帅的意思,这仗该怎么打?” 杨素的双目之中,突然神光暴涨,一字一顿地道:“以骑破骑,主动进击!!” 帐内众将,个个都是相顾失色,那刘全又是上前一步,问道:“大帅,您在刚刚不是说过,我们隋军铁骑,追不上突厥的轻骑,会被人轮番骑射至死吗?” 杨素闻言,笑道:“不错,所以我们要让突厥骑兵,主动向我们进攻才行。” 贺若弼此时也是不假思索,直接脱口而出的问道:“那么,怎么才让他们,主动进攻我们?” 杨素站起了身,看了看高颖,然后向前走了几步,抚着自己的长须,目光却出神地看向帐外,一字一句的说道:“突厥人狡诈贪婪,有利则进,无利则退,顺利时轻快果敢,但逆境时纪律性不足,容易溃散。所以我们必须根据他们的特点,将计就计,若是我们在正面摆出的,又是战车、又是强弓、又是鹿角拒马之类的防守阵,傻瓜才会用轻骑兵突击这样的阵势。想让他们主动进攻,除非我正面的部队老弱不堪,让敌人认为一击即溃。” 贺若弼有点明白了,一边点头一边问道:“那么大帅的意思是?” 杨素哈哈一笑,点头应道:“正是,突厥内部是松散的部落联盟,达头可汗绝不会,让他自己本部的精锐骑士打头阵,一定是再次驱使,那些仆从部落在前,至于可汗本部的精骑,都是在身后押阵的。” 第539章 定计三 说到此处,杨素顿了顿,再次说道:“所以我们之后接阵突厥人时,我军先以弱兵,示之以敌,而且前几阵许败不许胜,突厥人性贪,见我军弱,即使那达头与阿史那度达,下令不准近攻,那些个仆从部落,定然也会抢攻,试图立功,然后捞取我们身上的铠甲,到时候他们这十几万骑兵一起冲,与我步军完全混战成一团时,我们就可以出动铁骑,全力出击了。” 此时帐内的众将领,一个个都是恍然大悟,异口同时地抱拳称赞道:“大帅英明。” 韩世谔此时也是在心中,暗自叹服杨素用兵果然狠辣,只是成为前军诱敌的人,可是要吃大苦头了,因为西突厥骑兵的凶猛强悍,他可是已经见识过,这些突厥铁骑的历害,现在看起来,隋军还要更胜一筹,但是派遣去诱敌的军士们,定是九死一生。 此时杨素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摆了摆手,说道:“可是战阵之上,瞬息万变,这些计划虽好,未必能完全成功,胜负关键,一是示弱之兵败得要逼真,二是反击之时,必须第一时间直取达头可汗与阿史那度达二人,只要打掉了指挥,突厥人便会不战自乱,据我所知,达头可汗剩下的这十万人马的突厥铁骑,都乃是突厥人精锐中的精锐,个个都是百战余生,非我们大隋府兵不能制。” 高颖此时也是接话说道:“此次,深入草原深处,是由越国公亲自领兵,众将皆需听令,违者斩立决,诸位将军可否知晓!” 帐内众将闻言,都是齐齐拱手,回道:“诺!” 杨素看了看高颖,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知晓对方的意思,杨素此时突然举起了一支令箭,高声喝道:“右卫将军韩世谔听令。” 韩世谔闻言,连忙出列,拱手听令。 “着你率一万凉州铁骑,看我帅旗,一旦打出蓝色帅旗,必须直取达头可汗的突厥铁骑,你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达头可汗,或者是那阿史那度达的首级!” 韩世谔当即也是应了声道:“得令。”便就要上前,去接住杨素手中的那支令箭。 却是听到杨素说了声,打断他道:“且慢!” 韩世谔愣了一下,只听杨素又道:“韩将军,切记,一定要看我手中的蓝色帅旗!若是帅旗未举,哪怕本帅战死当场,你们也不许出击,而你明的出击位置,是在全军的右翼后方,一旦本帅的蓝色帅旗树起,就必须立即从后方绕出,侧击敌阵,达头可汗与那阿史那度达,必定会在一面巨大的金色狼头大纛之下。” “得令!” “刘将军,贺将军,着你二人率辅兵与轻骑混合部队,列于大阵的中央,决战之时,先派五百人小队上前挑战,全军覆没后再派八百人去,若是再不成功再派一千人去,如果不能取胜,而私自跑回的的,那么全队皆斩。” 贺若弼与刘全相视一眼,道:“大帅,这恐怕!” 杨素看了看他们,摇了摇头,打断道:“不必多说,依令行事,如果你想敌骑,若是全线掩杀过来,那么你们就不必阻止士卒的溃退,但是必须在阵后,三里处重整队伍,看我的黄色号旗返身杀回,对了,派去挑战的士卒们的名字,每一个都要记下。” 二将闻言,只得上前接令。 “长孙将军,你的前军步军,列于贺将军与刘将军之后,他们的溃兵经过时,你们就让开一条通道,但是当突厥人杀到之时,一步也不许退,这时候那些突厥人夹在人堆里追杀,速度冲不起来,第一排放战车,长槊手居于其上,务必死死顶住敌人的冲击,第五排以后放刀斧手,混战时上去砍马腿。弓箭手在后面放箭,射杀敌军后队!” 长孙晟闻言,大声回道:“得令!” “后军韩忠将军,中军杨义臣将军,你二人分列大阵左右两翼,一般情况下,突击你们的是突厥的仆从部落,非可汗本部精锐,所以你们的压力,应该不会太大,按常规抵挡便是。” “你们的战线,开始要与中央的前军辅兵部队齐平,且战且退,但退至与长孙将军所部齐平后,一步也不许再退。开始时不许追出去,那样会打乱阵型。看我红旗,方可全线出击!” 韩忠和杨义臣二将接令退下。 杨素此时环顾帐内,道:“至于本帅,亲率五千重骑列于长孙将军的后方,一旦本帅红旗打起,就是总攻击的信号,各部均须随本帅全力冲杀,不得有误。” 贺若弼此时,突然开口问道:“杨帅,末将尚有一事不明,还请杨帅示下。” “讲。” “我部均是轻骑与辅兵,在最前方属诱敌部队,就算这计划成功,最后我部牺牲最多,斩获却是最少,这恐怕不太公平吧。” 杨素听了这话,哈哈一笑,应道:“贺将军此言差矣,你与刘将军的部队,都是轻装,追杀敌人时斩获,只会是最多的!依令行事吧,本帅帐下,赏罚分明,虽微功亦必录,诸公的心思,都还是请用在日后的全力破敌上面。” 贺若弼的苦瓜脸,终于舒展了开来,与众人一起拱手道:“遵命!” 杨素说完,又是看了一眼四周,再次说道:“那么今日议事,就先到此为止,大家回去之后,都要好好想想破敌良策,还请各位要随时作好与敌遭遇的准备,到时候需仰仗诸公的努力。” 韩世谔此时也是跟着众将,一起拱手道:“诺!” 走出大帐之后,韩世谔和韩忠走到了一处无人的高地,韩忠长叹一声,说道:“少将军!看起来越国公与高仆射,都是没把我们,当自已人啊。” 韩世谔闻言,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应道:“忠叔!你是不是不看好,深入突厥草原的前景?” 第540章 出征突厥一 韩忠闻言,摇了摇头,否决道:“不,以越国公与高仆射的能力,都是可以正面打败,那达头可汗与都蓝可汉了,所以我们此次深入草原,自然不成问题,但我觉得不太可能像越国公那样,一战而定******,活捉******的都蓝可汉,虽然那达头可汉己经跑了,但是他们肯定还会再回来的,西域富庶,只要达头可汗跑得回去,凭着他帐下的十万突厥铁骑,很快就会拉起一支大军的。” 韩世谔闻言,开口又道:“忠叔!如今我们凉州军内部,都是什么情况?” 韩忠闻言,看了看韩世谔,答道:“少主!我们凉州军,以前就是铁板一块,在凉州郡兵里,暂时还是平安无事,可是现在在左武卫里,己经有人开始按耐不住了,上蹿下跳了!” 两个人说到此处,随即沉默下来,韩世谔开口说道:“忠叔!我们的凉州军的将士们,都是骄傲无比的,虽然他们都是郡兵,但是他们都是轰轰烈烈的男子汉,都是真正的爷们儿,没有一个孬种怂货,无论面对的敌人是谁,无论敌人有多强大,他们从来不曾退缩过。” 韩忠闻言,应道:“不光是凉州郡兵,骄傲也同样属于左武卫,那些铁骨铮铮的汉子,在凉州这一带何曾退缩过?草原上的突厥人,看到他们吓得屁滚尿流的例子比比皆是,他们从来不曾丢了,我们凉州军的威风,但是左武卫的老班底,也是差不多战死一半了,就在草原上,死在那些突厥人的手里。” 韩忠和韩世谔两个人,虽然还在笑着,可是他们的心中,却是十分难过。 两个人此时坐在一块,凸出来的巨石上,韩忠此时将马背上的水袋,然后一仰脖,灌进去一大口,产自凉州本地的烧酒,火辣辣的烈酒顺着嗓子一直烧进胸膛里,将冷冽的北风带来的寒意,从他的身体里驱赶出去,在他的脑海里,还有与韩擒虎在一起的欢声笑语,却再也看不清他们,每一个人曾经熟悉的脸庞。 韩世谔也是随意的,座在韩忠身边不远处,眯着眼睛看太阳的余晖,山风吹乱了他的长发,他脸上稍显稚嫩的俊脸,在太阳余晖照射下,看起来竟然镶嵌着一层金边。 “少主!你今后打算怎么走?” 韩忠的心中,此时也很伤感,这种伤感来自酒,来自山风,来自于韩擒虎的死,但是他经历的,比凉州军的其他人都要多,所以,率先打破了这气氛的是他。 韩世谔笑了笑,看着天上缓缓飘过的白云,看着蔚蓝得好像洗过一样的苍穹。 “先过了这场大战再说,至于那些不安风的人,都想法子,让他们安分下来,因为凉州军不姓王、不姓陈,而是姓韩。” 凉州关外,草原之上,一支看不见尽头的大军,正在缓缓前行。 韩世谔此时全身披挂,上身兽面连环甲,内里还穿了一层明光铠,头戴凤翅亮银盔,腰间虎皮银带,足下摩云金翅靴,背后是一件天鹅绒的大红披风,手持那把黑色马槊,在他的背上还挎了一把,重达六百斤的铁胎弓,箭袋里五十支长杆狼牙箭,马鞍上还挂了一把横刀,是用于在马上,与敌人的近身格斗。 漫天的大风之中,不少的凉州士卒,被吹得东摇西晃,韩世谔戴着他的面甲,又摸了摸身下的红风。 这一次出征,连红风也是全身披挂,一整套的甲骑具装: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搭后、寄生,此时此刻红风,除了它的四条腿以外,全身都给裹得严严实实,如同一部活动的铁罐头。 韩世谔此时,又看了一眼自己身处的这队由一万人组成的骑兵,其中的一千人,个个都是甲骑具装的铁甲重骑,只是他们的坐骑,远不如红风来得神骏,马上的凉州骑士们,都是和他一样全副武装,只是他们的战马却未披甲,都在前军的运输大车上放着。 韩世谔他们,已经离开凉州七天了,由杨素统领十二万人马,这一次韩世谔的帐下,只有一万人马,韩豹与朗伟等人,则是做了他的副将,协助他排兵布阵,行军作战。 这时在远处,似有奔雷之声,他们都是停止了交谈,然后看着前方,隐隐可以能见一条黑气,从天边缓缓地向这里移来,韩豹的脸色一变,跳下马来,伏耳于地。 韩世谔等其起身后,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韩豹此时一脸凝重,说道:“不好,三十里外似有大批铁骑奔驰,就冲这方向过来,数量当在十万以上。” 韩世谔再次问道:“你能确认是突厥骑兵吗?” 韩豹此时面沉如水,说道:“将军,韩豹跟随家主,征战十余年,这伏地听马蹄音儿的本事不会有错,远处那道黑气就是千军万马疾驰时卷起的尘地,和这大漠中的风沙完全不一样,看这架式,来敌至少有十万骑,除了突厥人,还会是谁?” 韩世谔此时再无疑虑,大声喊道:“传令兵,速速通报中军大帅,敌骑十万以上,离我方不到三十里。” 在韩世谔身边一个插着旗的传令兵,听令之后,便就飞驰而去。 韩世谔冲着周围的凉州隋军骑兵,大声喝到:“众儿郎听令,全体上马,披马甲,弓上弦,列一字骑兵阵!” 一万隋骑迅速排成二十排,每排则一列五百名骑士,相隔七八米,排出足有四里多宽的正面,这些阵法都经过无数次的演练,此刻投入实战也是驾轻就熟。 在他们车队的辅助兵们,也都是熟练地,把一套套马甲,交到了最前面几排的骑士的手中,两人一组,七手八脚地给马套上。 不消片刻,那一千人的战马,都被全副武装起来,包得如同铁皮罐头一样。 马上的凉州重装骑士们,都是戴上了铜质的恶鬼面具,长槊插在地上,羽箭上弦,只剩下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外面。 在韩世谔的骑兵之后,前军步兵队也开始集结,以队为单位,一队五十人排成一排,盾牌手在前,弓弩手居中,长枪手在后。 第541章 出征突厥二 而当这些辅兵们,在分发完骑兵和步兵的装备后,也都是一个个套上皮甲,抽出配备的横刀与战斧,此时的隋军将士,都是作好了肉搏战的准备。 此时,在他们的在远方,突厥人的号角声此起彼伏,与此同时,隋军的中军和后军,也开始调动起来,中军的轻装骑兵已经开始分散到两翼,大阵开始展开,后方的脚步声,马蹄声,号角声响成一片,十二万人人跑马踏的声音,就像是要把这大草原给掀个底朝天。 韩世谔与韩豹几人策马于最前方,沉着地看着远处的黑气越来越近,已经不到十里了,这回他们不用伏在地上,直接就能听到雷鸣般的马蹄声,震天动地而来。 一阵马蹄声从他们的后面,飞快地传了过来,韩世谔回头一看,正是杨素带着众将,奔到了他们的眼前。 韩世谔几人正待向杨素行礼,杨素却是挥了挥马鞭,示意众人免礼,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那条黑气,向着韩世谔问道:“韩将军!你可知敌军的数量存多少,距离是多远?” 韩世谔闻言,随即一指前方七八里处的那片黑气,应道:“数量在十万以上,离我等还有七八里地。” 杨素闻言,仔细的看了看,又是摘下他的金盔,竖起耳朵听了听,摇了摇头,否决道:“此必是突厥前军,马有十万上下,但是他们的人,定然只有五万左右,因为这些突厥骑,向来都是一人双马。” 韩世谔又看了看对面,果然隐约见到前面,打头阵的数百突厥骑兵,都是各骑一马,身边跟着的一马,但是马背上却是空空如也。 杨素抬头看了看风向,喜形于色的喊道:“真天助大隋也,此时正是南风,我军的弓箭射程能增加不少,速速传令下去,前军步军弓箭手上前,每人连发十箭方可后退,骑兵们每人可发五箭,若是敌军突击,需以反冲击应之,不许擅自出战,以强弓硬弩射住阵脚即可,切记切记!” 杨素迅速地,向各个将领发布着命令,轻骑兵的将军,中军的将军,辅兵营的将军,后军的将军,都是各自得令而去。 前军的刘全,在杨素刚下达前军步弓手,上前的命令之时,就已得令驰向后方,当杨素给所有将军下完命令后,一万步弓手已经在凉州铁骑的后方展开,弓箭已上弦,只等各队的都督们一声令下,便可万箭齐发。 此时那股黑气,离韩世谔已经不到五里,黑气前一里多处的皮帽裘袍的突厥哨骑,已经是清晰可见,甚至眼神很好的韩世谔,都是可以透过满天的沙尘,看到敌骑脸上那一道道扭动的刀疤。 杨素最后扫了一眼对面,转头对韩世谔命令道:“韩将军!前军就交给你了,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步弓手,压住阵脚,万万不可随意出击,无论敌军如何挑衅辱骂,都是不可主动冲阵,除非敌军大队全力冲锋至面前五百步,方可反冲击,步军开始发箭时,你们前军的弓手,才能允许开始射击。” 韩世谔闻言,就在马上一拱,应道:“谨遵大帅将令。” 杨素点了点头,便就一拨马头,向后军奔去。 这时对面的突厥骑兵们,在隋军前军约有三里左右,处于弓箭射程之外,也是都停了下来,那道黑气渐渐地消散,原来是马奔跑时卷起的尘土,韩世谔此时粗略的估计了一下数量,所有的突厥骑士都牵了匹副马,足有四五万之众。 在西突厥的境内,除了阿史那本部的突厥铁骑之外,其他突厥人的马匹,都是没有披甲,甚至马上的骑兵,也多是着棉袍,而不是铁甲。 但是这些突厥骑兵,几乎人人都是配着一张硕大的弓,他们的大弓,一看皆知是强弓,至于他们手持的兵器,则是五花八门:什么长矛、狼牙棒、战斧、马刀、铜锤,横刀,简直就是应有尽有。 韩世谔更是可以看到对方阵前,一员穿着隋朝明光铠甲的突厥首领,正在阵前来回地策马横驰,不住地向已方窥探。在韩世谔视线里的数万敌骑中,只有区区几十人是全副盔甲,这会儿离着本方一里左右。 韩世谔趁着那人,没看着自己的功夫上,韩世谔拿起马身的铁胎弓,搭上最长的一枝天狼箭,算好角度,风向,仰天一箭射向空中。 只见那身穿铠甲的敌将,还在看着别处,突然觉得劲风袭来,一抬头,只见一枝羽箭顺着阳光,带着凄厉的啸声向自己飞来,此时他再想闪躲,已是来不及了,因为那支羽箭,带着从空中落下的巨大势能,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弹道,一下子射穿了他的脖子。 那名突厥首领,直接大叫一声,然后翻身落马而亡,喧嚣的突厥铁骑,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而在隋军前排凉州隋骑的将士们,则是暴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 因为一般的弓箭的射程,不过区区六七十步,即使臂力惊人的长弓手,采取这种向空中弧线式吊射的方式。也只能射到一百多步,那名突厥首领,虽是在阵前来回奔驰,距离韩世谔,也是起码有二百步以上,居然也被一箭毙命,这准头,力度实在是骇人听闻,饶是突厥阵中多神射手,见此神技也都相顾失色。 韩世谔一击得手,这时对方阵中驰出七八骑,个个都是迅捷剽悍,他们背上的弓,也比别的人要大了不少,策马在阵前来回奔跑,不停地向隋军骑阵的方向叫喊着。 韩豹一看便知这些人,就是在向自己这方挑战,双腿一夹马匹的肚子,便欲出阵应战。 韩世谔当即一把拉住韩豹,说道:“韩豹,大帅吩咐过,我们不得出战。” 韩豹闻言笑了笑,又道:“少将军!放心吧,大帅只说不能全军出击,我一个人去没事的,放心,这些人虽然箭术出色,但我有信心胜过他们,万一我情况不妙,你再来接应我也不迟。” 第542章 出征突厥三 韩世谔跟韩豹在一起,已经有好几年,深知他脾气,也知道他的能力,叹了口气,松开了手,又道:“定要切记,小心为上,突厥人狡猾,不可追击。” 韩豹闻言点了点头,便就驾着马匹奔到两军阵前,距离那些突厥射手二百步左右,就己停了下来。 只见那些突厥射手,傲慢的举起手中巨大的弓,向韩豹晃了晃,韩豹便就知道他们,是要和自己比试骑射之术,他的嘴角边,快速的掠过一丝笑容,然后长槊插地,也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硬弓。 此时那七八名突厥射手们,他那开始跑起马来,卷起满地的尘土,突厥阵中暴发出一阵嚎叫之声,声音凄厉刺耳,若千万匹饿狼在嚎叫。 此时隋军的军阵之内,也是响起了雷鸣般的鼓声,咚咚之声不绝于耳,为韩豹助威。 韩豹此时也是胆气上升,也不策马奔驰,只是驻马原地,然后抽出一支狼牙箭,瞄准最近的一名敌人射手,就是一箭射了过去。 那些突厥射手,一见韩豹的这般架势,他们本以为他,还会像刚才那名隋人一样,以仰天以抛物线的射天式,是忙勒住了马不再奔向前,未料韩豹此箭直接冲人平射而至。 韩豹的双臂,也是有几百斤之力,他手上的硬弓,虽然没有韩世谔的铁胎弓那样,足有六百斤,但是他手中的硬弓,即使是平射,也是可射到一百五十步开外。 这支狼牙箭去若流星,那名突厥射手,想要再躲,哪里还来得及,被一箭射穿了脑袋,箭势仍未全消,更是带着那人的尸体飞出去五六步,才落在地上。 此时隋军的阵中,又是发出一阵喝彩声,剩余的六、七骑突厥射手,也是纷纷散开,一边疾驰一边弯弓搭箭,向韩豹射了过来。 韩豹一看这些人的架式,就知道他们,个个都是骑射好手,于是也有样学样的一边疾驰,一边开始弯弓搭箭,他刚一拉马匹的缰绳,就看到六支箭飞了过来。 韩豹此时来不及驱马奔驰,左腿紧紧地踩着马蹬,右腿勾住马背,来了个鞍里藏身,整个身子一下子躲到了马匹的身子一侧,只听头上破空之声不绝于耳,那几支箭呼啸着从马背上飞过。 韩豹趁这机会,也是快速的搭箭上弓,一下子坐回了马背,瞬间瞄准了一名正停下换箭的突厥射手,那人还在张望,看他有没有把韩豹给射死,一见他又翻身上马,箭指自己,顿时就是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想跑,可是,哪还来得及,韩豹的那支狼牙箭,便就带着破空之声,一箭射中他的脑门。 剩下那五名突厥射手,一见形势不妙,立即排成了一个圆形圈子,不再同时射击,而是跑着圈,由转到外侧的射手射箭,这一招果然有效,虽然火力没刚才那么密集,但却连发不断,一时压得韩豹再次伏在马侧抬不起头。 在韩豹被死死的按制的时候,他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一拍跨下的骏马,那骏马也是听话地奔驰了起来,而自己则紧紧地贴在它的一侧。 他这下子,让突厥的射手们,短时间之内,也是找不到韩豹的藏身位置,那连续不断的羽箭破空声,也是一下子缓了下来。 韩豹待马匹跑出一阵后,突然也是翻身上马,映入眼帘的是五十步外,就是一张满是刀疤的脸,韩豹此时手中的弓如满月,箭似流星,那人张大的嘴巴之中,一下子就己插进了,第三支狼牙箭。 射死一人,那圆环骑射阵即告破,剩下四骑一下子,也是无法变阵堵上那个缺口,一时来不及发射,韩豹趁机连发两箭,每箭过处,均能射死一人。 最后剩下的两人,在经过了刚才一瞬间的慌乱,却是又镇定了下来,他们四目相交,分别使了个眼色。分别向着两个方向奔去。 韩豹此时也是哈哈一笑,一拍跨下的骏马,紧紧追着其中一人,他跨下的骏马,虽然也是身披重甲,但是跑起来比那人的马,却是还要快一点,一下子就己追近了十几步。 马上的突厥射手一看韩豹,已经盯上了自己,一咬牙,索性也就不躲不闪,手撑着马鞍一跳,整个人转了一百八十度。倒骑着马,羽箭上弓,大吼一声,用尽全力将箭射出。 这一箭,他己经赌上了他的命,所以此时他不求精度,只求力量,只求能将面前的隋人,给一箭射穿。 韩豹此时看得真切,他的心里也是知晓,他此时若是闪躲,非但此人会连续射击,自己后面的那人,也必会追尾攻击自己,到时候就被动了,这些人应该都是传说中突厥的射雕者,自己刚才能连续射杀四人。主要还是仗了跨下战马的神骏,万万不可大意。 韩豹此时不及细想,只见来箭直奔面门而来,直接一侧脸,那一瞬间他似乎能感觉到箭杆,侧着擦过自己面具之时,激起的火花。 在险险地避过这支箭羽之后,韩豹也是再不迟疑,因为他刚才在躲之时,已经把自己的狼牙箭上了弓,正过脸来,一箭射出,这一箭他也是全力而为。 一声惨叫过后,长长的狼牙箭射穿了,那突厥射手的前心,透体之后势尤未减,又从他马的身上穿过。 那匹马儿发出一声悲嘶后,奔出两步,连同那人的尸体一起栽倒在地,四蹄还在条件反射式地抽搐,一如地上那支微微摇晃的长箭。 韩豹此时来不及高兴,只觉脑后风声,当下大骇,知是最后那名射手追上攻击,再闪身已是来不及,于是只听“叭”地一声,他的背上,已经连中了三箭,所幸身着重甲,入肉不深。 韩豹此时一咬牙,在马上就是一个大旋身,腾空而起,在空中张弓搭箭。 那突厥射手,本以为自己已经得手,刚要开口欢呼,却不想韩豹的身上,有着双层重甲,他又因三箭齐发削弱了力道,未能一击毙命。 第543章 出征突厥四 等到他看到韩豹腾空而起之后,他也是方知不妙,此时此刻他再想搭箭上弓,哪来得及,狼牙箭闪过,他在这世上最后残存的印象,便是那扑面而来的寒光。 当韩豹落到马背上时,他才感觉到,后背火辣辣地疼,一咬牙一狠心,然后抽出横刀,一下就把这三根箭杆斩断。 此时,他离那突厥骑阵,也就区区百步之遥,中间横着那七具射雕者的尸体,四五匹未死的战马,还在主人的尸体边依依不舍。 与此同时,隋军阵中的鼓声已停,欢呼声震天动地,而在突厥骑阵之中,则是鸦雀无声,透着一股可怕的杀气。 韩世谔此时看了看韩豹,只见他丝毫不顾背上伤势,像刚才的那突厥首领一样,策马横着在突厥阵前,来回奔驰,右手高高地举着那硬弓,嘴里也用突厥话,开始“哟哟喝喝”似野狼般地嚎叫着。 突然之间,五万突厥骑手开始同声大嚎,声音如狼似豺,震得人耳膜鼓荡,所有的突厥骑兵,都是一边在嚎叫,一边开始有节奏地,以自己兵器的,击向鞍上的马盾,撞击声一时间,响彻了整个大漠。 韩世谔此时,也是心中一凛,从经验看,这就是突厥骑士冲击前的举动,反观韩豹,虽然刚才耀武扬威了一阵,但也没头脑发热到,凭他一个人就去冲击几万人的地步,于是连忙拨转马头,打马回阵。 韩豹驾马路过自己的长槊之时,轻舒猿臂,一下拔起,插在马鞍边上的槊环中,他倒坐在马鞍上,三支狼牙箭同时上弦,眼睛却是又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个巨大的骑阵。 当韩豹的马,刚奔近韩世谔的阵营之时,对面突厥的骑兵,就开始行动了,与想像的不一样,他们不是直接策马奔过来,而是向前慢慢地跑了四五十步后,突然斜着向左前方全速奔起,如同在隋军阵前绕了一道长长的弧线,卷起满天的尘土。 韩世谔见此情形,也是大声吼道:“骑射阵!上盾牌!” 在他身后的韩思,也是马上高高地,举起了一面黄旗,瞬间每一排的都督们,都是举起了黄色的小旗。 凉州隋军的骑士们,都是纷纷抽出了马鞍上的大骑盾,高举过头。 只见漫天的尘土中,突厥阵营黑压压的羽箭,带着高高的弧线向隋军的方向飞了过来,在那巨大的势能作用下,箭头朝下,狠狠地砸在了隋军的骑盾之上。 爆豆一样的乒乓声,一时之间不绝于耳,在此期间或夹杂着人的闷哼声,马的嘶鸣声,以及一些人中箭落马时的扑通声。 韩世谔跟韩豹二人,此时也都是举着骑盾,他们的那面骑盾,都是纯铁打造,与普通的木制骑盾,不太一样的却是,他们能够感觉到突厥的长箭,穿透性不是很强,但是它们的力量,却是非常大,因为震得他们手腕发麻,一看掉在地上的箭头,都是钢铁箭镞。 此时韩世谔,突然听得后面,远远地传来一阵巨大的鼓声,韩世谔扭头向后一望,从帐下骑阵的空隙之中,可以远远地看到,大约五十步外的步军弓箭手们,都是已经举弓上弦,此时还有一面巨大的蓝旗树了起来,在空中摇晃着,韩世谔清楚的知道,因为那是杨素下令发射的令旗! 震弦之声不绝于耳,一片乌云一样的箭雨,从凉州骑兵们的头上飞过,怒吼着飞向了对面的突厥骑阵。 此时此刻,隋军弓箭破空声、入肉声、突厥人的惨叫声、马嘶声,于那些伤者在地上,垂死时的哀号声,顿时响成了一片。 韩世谔放下了头上的骑盾,挂回了马鞍上的盾勾处,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修罗场,三百余名第一轮上前骑射的突厥骑兵们,此刻无一得还,甚至绝大部分的突厥人,都是被连人带马,射得跟刺猬一样,几十名还没断气的,也都是孤苦伶仃的躺在地上,翻滚着,惨叫着。 韩世谔看着面前的突厥人,看着他们有些稚嫩的脸庞,不由的的叹了口气,举起手中的弓箭,就像是在射箭场上,射固定靶一样,一箭一个地把那些惨叫的突厥伤兵们,给一一射死。 转眼之间,他以发出七八箭,韩豹与朗伟等站在第一排的凉州骑兵们,也都是如法炮制,不消片刻,惨号声就安全平息了下来。 在突厥的骑阵之中,又是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嚎叫声,在这一回声音之中,还透着一丝悲壮与愤怒,声势比上一次还要惊人,此时突厥大军阵型前面的几排骑手们的马匹,己经开始前蹄在地上刨着土,随时准备开始新一轮的突击。 韩世谔此时又是举起了手,准备再次下达举盾的命令,但是还没等他下令,只听到突厥军阵的后方,响起一阵绵长的号角声。 刚才还喧嚣不已的突厥骑兵们,突然之间,便就安静了下来,不再发出那可怕的狼嚎,不少人面露愤愤不平,心有不甘之色,无奈地拨转马头向后退去。 可是前三排的突厥骑兵们,则仍是搭箭上弓,守住阵脚,待后面的骑兵们退走之后,方才转身离去。 韩世谔帐下的凉州骑士们,此时眼睁睁地,看着敌人退兵,却是又受制于,杨素这个大帅之命,无法追击,心急如焚,若不是被军令给拉住,他们差点就冲出去了。 韩豹此时恨恨地一拍大腿,恨恨道:“唉!真可惜,大帅不在这里,要不然咱这一万铁骑一下子冲出,保管能杀得,这几万突厥人,一败涂地。” 韩世谔的声音,突然在他身旁响起,说道:“我们这一万人马,要是全冲了出去,恐怕片甲都不得还。” 韩豹等人闻言,急忙在马上施礼,但是他们的心中,却是依旧不以为然。 韩世谔坐在马上,用马槊一指前方,说道:“这不过是突厥的前军而已,他们的数量不过四五万左右,后面跟进的主力和后卫加起来,定然超过十万,以那阿史那度达之才能,我们这些骑士们,若是追得太快,与后续步军脱节,一旦被敌军大部队合围,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第544章 出征突厥五 说到此处,韩世谔顿了顿,又是说道:“而且你们看这些退走的突厥骑兵,虽然他们的身上,都没有铁甲,旗号又是杂乱无章,可是他们退走之时,却是井然有序,因为他们的后军,有强弓压阵,虽是退走,却绝非是溃不成军,我们的骑士们,只有一千人是重甲骑兵,其余都是轻骑,若是敌人边撤边射,能活活把我们给玩死。” 韩世谔的一席话,一下子让韩豹想起,韩擒虎跟他们说起过,汉时的飞将军李广,也曾经有一次孤军深入,被匈奴以这种方法伏击,最后全军覆没,自己也是差点当了俘虏,不由得背上一阵冷汗冒出,汗水浸了那伤处,钻心地疼。 韩世谔的声音,在平静之中,又是透着威严的说道:“大帅在中军时登高而望,前面的战况如何,大帅定是一清二楚,若是真有战机,不用我们提醒,大帅自会下令出击,我们只需等待军令就行了。” 韩世谔看了看韩豹,神色稍缓,温和的说道:“大豹哥,你背上中了箭,需早作治疗,我们明天,应该会是最后的决战,你必须保持好,最佳的状态。” 韩豹闻言,他的心中也是一暖,拱手道:“诺。” 看着远处有序而退的突厥骑兵们,朗伟等人也是不禁长叹一声,夸赞道:“达头可汗与阿史那度达的手下,果然都是精兵强将,都己经战败了,还能有如此之士气。” 韩世谔神情严肃,点了点头应道:“不错,所以这是个很难一次打败的对手,战后还得用上一系列的手段才行。” 韩豹此时也是在辅兵们的帮助之下,处理好了伤口之后,又来到了前阵,在他的一路之上,所有遇到的他的隋军将士们,见到韩豹,均都是主动躬身行礼,喊道:“韩将军威武。” 次日一草,杨素的计划,终于还是启动了。 此时风在吹,血在飞,狼烟弥漫的战场上,太阳也是变得血红血红。 韩世谔此时赤红色的面具里,尽是汗水,双眼血红。 今天从一开始的小队挑战,他就能听到那些兄弟们在搏杀,在哀号,在战死!他甚至都能听到,九死一生逃回来的士兵们,被阵前斩首时的怒骂声,甚至他能听到对面突厥人的嘲笑声与叫嚣声。 但是那该死的蓝旗,却是始终没有树起过。 随着隋军阵中擂鼓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弱,而敌军阵中的嚎叫声,却是一浪高过一浪,韩世谔他们看都不用看,都能猜到前军那些,只穿着皮甲和铁甲的辅兵和轻骑兵们,现在是如何地一个个面如土色,腿如筛糠。 突然,他看到前军的一些旗子,开始倒下,远远地传来一些都督们的怒喝声:“都不许后退,违者斩!” 可是隋军的第一个逃兵,终于还是出现了,如同病毒一样,恐惧开始蔓延,隋朝前军的士气,迅速地降为零,两个,三十,四百,五千! 韩世谔他们甚至都能听到,前军的士兵们慌不择路,扔掉皮甲向后逃命的脚步声,更能听到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因为那是突厥人,终于开始突击了! 空中一片黑压压的箭雨,划破了苍穹,前军那些缺乏防护,又没有弓箭还击的可怜士兵们的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 突厥骑士们骑狂野的口哨声和战嚎声,也是越来越近,直入前军的阵营,喊杀声震天动地,却是越来越近,韩世谔他们可以想像到,前军的兄弟们在被屠杀,被践踏,在没命地逃跑! 韩世谔骑在马上,他的手里紧紧地握着那黑色马槊,眼睛却是一直死死地,盯着主帅杨素令旗的方向,此时前军的喊杀声与惨叫声,正在不停地传来,而中军那里,却依旧是毫无动静。 此时两军的喊杀声,渐渐地传到了前军将领刘全那里,韩世谔他们可以看到,不少浑身是血的前军士卒,正从刘将军阵线中的那条通道向后逃命,其中就有一些将领,此时的他们,也都是盔甲不整地,奔到了大阵后方,一面巨大的黄旗缓缓地树了起来。 隋军大阵后方的战鼓声,突然响彻天地,如雷动九天,让人一下子变得热血澎湃,与那突厥人的叫嚣声,混合在一起,在空气中剧烈地回荡,喊杀声渐渐地大了起来,不再后退。 韩世谔知道前方的战事,已呈胶着之状,他此时又是看了一眼主帅杨素所在的方向,仍然是毫无动静,不由得狠狠地一拍胸前盔甲上的兽面,浑身上下发出一阵叮当声,连他跨下的红风,也是受他的情绪感染,长出一口粗气,前蹄在地上不安地刨着。 突然,几千只胡骑的号角声,同时响了起来,共鸣的作用,让这声势变得庞大了许多,远方传来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 韩世谔在凉洲,也是学到了一点突厥语言,听到所有的突厥人,都在有节奏地喊着两个字,那就是:“可汗,可汗!” 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炸起,远方渐渐地卷起一道黑色的烟尘,就像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一下子扑向正在恶战的两军战线,韩世谔一下子醒悟了过来,喃喃道:“难不成阿史那度达帐下的突厥铁骑,终于再次投入战斗了吗?” 与此同时,中军主帅处突然鼓声再次大作,这一回比上次起码,又增加了一千面巨鼓,咚咚咚咚的声音,震得人胸中的热血不停地翻腾,一面巨大的蓝旗瞬间立了起来! 韩世谔此时见旗大喜,狠狠地把长槊向地上一插,策马骑阵前,作起了突击前的演讲,高声喊道:“将士们!杀贼立功,就在今日,大家都是见过边关上被屠杀的百姓,见过今日在前面战死的兄弟,现在,就用我们手中的刀枪,用突厥人的鲜血,来为他们复仇吧。” 韩世谔的话语声,即使是在漫天的鼓声与杀声中,仍然让每个凉州军的战士,都是清楚地听到了他的话。 刚才还沉静如水,不动如山的凉州骑士们,一下子便是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嚎叫,每个人都使劲地敲着自己的胸甲,金属的撞击声震得人耳膜鼓荡。 韩世谔见士气,已开始激发,趁热打铁,举臂大吼道:“隋军威武!大隋万岁!” 凉州骑士们的喊声,也是如同九天雷动的应道:“隋军威武!” 第545章 出征突厥六 韩豹、朗伟等凉州隋军的将领们,也都是举起长槊,在骑阵前横向狂奔起来,他们的嘴里,更是喊道:“隋军威武!” “隋军威武!”这一回的喊声,比第一回还大。 韩世谔此时奔到骑阵中央,一勒缰绳,黑云原地高高立起,长嘶一声之后,重重地前蹄踏下,而韩世谔却是趁势整个人站在了马蹬上,让骑阵最后一排的士兵,也能看到他,用起内力,高声喊道:“杀!杀!杀!” 一阵巨大的喊杀声,伴随着这些如狼似虎的凉州铁骑的杀气,在这方圆几里的战阵前后方激荡着。 韩世谔此时坐回马鞍,一拨马头,便是向着右前方奔去,在他身后的凉州骑士们,也是紧紧地跟上,一切按照既定的计划,命令道:“我们先从右侧,迂回到右方,再从突厥阵营的侧面,狠狠地直取这些突厥铁骑。” 一万人马奔出三里多地之后,韩世谔便是率部,来到了整个战场的右侧的一块小高地上,这里他们可以看到整个战场,只见这些深灰色的突厥骑兵们,此时如同一阵阵的惊涛骇浪,不住地向黑色的隋军阵线,发起一拨拨的突击。 在突厥人的中央战线上,近十万全身盔甲,装备精良,如狼似虎的突厥铁骑,正在与刘全所率的前军步军们厮杀,突厥的先锋数千铁骑,居然已经冲散了,隋军第一排的战车与长枪阵,跃入步兵方阵的中央,正在肆无忌惮地砍杀着,后方无法直接搏杀的突厥铁骑,则是向天上放箭,发出阵阵箭岚,杀伤战线后方的隋军步兵们,隋军中央的步兵阵线在不住地后退。 在这个巨大的骑兵团的中央,一面足有五六丈宽的巨大金色狼旗,正在高高飘扬着,旗下尽是精甲耀日的阿史那本部的铁骑。 韩世谔甚至还能看到,刘全正在阵线的后方,将一队队的预备队投入前方,又来回策马,指挥后排的弓箭手们,向着天空之中,射出一阵阵乌云般的箭雨。 饶是如此,隋军的中央阵线,已经被突厥人突破了多处,最前方的四五个步军方阵,都是已经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状态,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知道今日乃是死战,若是后退,下场会和开战之时,挑战后的逃兵同样命运,于是个个咬紧牙关,死战不休。 此时隋军的刀斧手,正在疯狂地砍着突厥人的马腿,而那些钩枪手们,则是把一个个马上的突厥骑士们,给狠狠的钩下马来,落马的突厥骑士们,往往还来不及站起身,就被附近的隋人,给砍成了肉泥。 整个隋军的中央阵线,已经比两侧后退了三百步左右,两翼阵线面临的压力没有中央这么大,后排的士兵们已经从侧面开始过来支援中央方阵作战,饶是如此,随着中央方阵的不断后退,中央阵线与两翼阵线的距离,也是拉得越来越大,竟然隐隐形成一个口袋之势。 韩世谔当下,也是再无迟疑,大吼一声道:“传令!组成楔形阵!” 在身边的传令兵韩思,都是迅速举起一面绿旗,在猎猎的风中飘扬。 韩世谔马鞭一指,突厥可汗卫队正中,被数百铁骑簇拥着的一名全身貂皮裘衣的男子,恶狠狠地吼道:“全军听令,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达头可汗一行人的首级!” 凉州隋军的骑士们,也都是发出了一阵喊杀之声,巨大的三角形突击阵,很快便就排了出来,而韩世谔等一行将领,则是立在阵的最前。 凉州隋军的骑阵,开始缓缓地移动,所有人的长槊上举,后面的马与前面的马错开有三米左右,一千重骑为槊头,九千轻骑为槊尾,最后一排足有二里宽。 离敌仍有一里半,韩世谔猛地一抬手,从走马开始渐渐地加速到跑马状态,在红风的身上颠簸着,现在的他,甚至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离敌八百步,韩世谔便是发出一声尖啸,狠狠地一抽跨下的马匹,战马开始全力加速,身后的凉州隋军骑士们,发出一阵动人心魄的吼叫声,所有人的马槊一下子都已放平,寒光闪闪的槊尖,都是指向前方还在跟右翼阵线厮杀的突厥骑兵们,战马全力奔腾的四肢带起漫天的黑土,遮天蔽日。 韩世谔右手夹着马槊,站在马蹬之上,左手从马鞍中,摸出一把连射骑兵弩,抄在手中,紧紧地扣住了板机,这些骑兵弩的力度,大约在三石左右,可以射二百步。 此时突厥右翼的骑兵们,突然发现自己的侧面,多出一片巨大的黑云,漫天的尘土中,冲出一群全身铁甲的骑士,个个戴着恶鬼面具,在他们密密麻麻的两丈长槊的尖头,就像是一片寒光闪耀的钢铁森林,不少人停下了口中的嚎叫,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眼中一排飞蝗般射来的弩箭,是他们在人世中最后的记忆。 三箭连发!骑兵弩经过隋人的改良,已经被打造成每发一箭,机关自动转到下一支弩箭的发射轴,直接一按板机就可以发出下一箭,只是三支重弩箭,再加上弓弩本身的重量有三四十斤,加上射击时要在奔驰的怒马上保持稳定,非力量惊人的壮士不可。 韩世谔在离敌一百步的距离上,也是连发三箭,然后很是随意的,扔掉了左手的骑兵弩,他看到三个敌骑的身上,各自多出了一个血洞,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落下马来,随即密集的一排弩箭从身后飞过,没入敌阵,惨叫声和敌人的落马声不绝于耳,瞬间敌军侧面的上千人便被射死,阵中也出现了一阵混乱。 此时隋军骑阵的尖头,就像切开奶油的餐刀一样,狠狠地扎进了敌阵,韩世谔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槊头扎进人体的声音,一个。两个,三个!等韩世谔稍稍感觉到手上的重量,一下子增加到有些吃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马槊之上,已经串上了足有五个人,五具尸体在他的槊身上晃动着,他们在死前,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哼。 第546章 出征突厥七 韩世谔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发现身后的凉州重骑将士们,每个人的槊尖之上,都是至少串了两个敌兵的尸体,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突厥大阵侧面的人和马,此时都在空中飞舞着。 韩世谔将手中的马槊,猛的一甩,五具挂着的尸体中,顿时就有四具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只剩最里面的一具,还在那槊尖上摇摇晃晃。 韩世谔大吼一声,力贯右臂,单手将长槊上举,用力一甩,尸体再次飞出,砸倒了两名正欲冲过来,砍他的突厥骑兵,左手则顺势抽出鞍上的横刀,一阵挥舞,一时间让附近的敌人不得近身。 此时隋军的骑士们,已经有大半冲进了敌阵,大部分人使用马槊的人,并不像韩世谔那样,可以甩岀去,于是纷纷弃了马槊,抽出马刀,战斧等近战武器,奋力砍杀。 外围的这些突厥骑兵,多是普通的牧民,无论人马都未披甲,近战格斗中劣势尽显,如斩瓜切草般地,被凉州隋军的骑士们,给一排排地砍倒。 韩世谔此时右手单手抓着槊尾,舞着两丈多长的马槊,当成一条铁棍使,一抡就能砸倒好几骑,再加上他此时力有千斤,被砸到的突厥人,无不骨断筋折,更有些直接被打得,从马上飞了出去。 韩思等黑旗卫士,一直紧紧地跟在韩世谔的身边,他也弃了马槊,现在韩思使的,乃是一条一百余斤的熟铜棍,棍棒挥处,想从侧面偷袭韩世谔的突厥人马纷纷落马。 此时凉州隋军骑士们,都在疯狂的吼叫着,如铜墙铁壁一般向前推进,还有一口气的落马敌兵们,往往还来不及发出呻吟声,就被踏成血泥。 右翼的杨素死忠周罗睺,一看杨素说的战机已经出现,当即下令全线出击,随着首排队卫、伙长的一声喊,盾牌被撤下,上千的长枪手和刀斧手们,也是杀入突厥的骑兵之中,枪兵刺人,刀斧手们则对着马腿和落地的敌兵一通乱砍。 后排的右军弓箭手们,也是纷纷提高了,他们的射击位置,箭雨开始向着,突厥中央的方向倾泻,以免误伤友军。 只一柱香不到的功夫,与隋军右翼方阵,和凉州骑士们缠斗的突厥骑兵,便是已经伤亡了一万人,余者多数胆寒,也不待下令,纷纷打马回逃。 韩世谔眼见此次突击得手,又是吼道:“传令,后撤回后方高地,准备重新突击!”身边的传令兵,也是马上摸出一面黑旗,使劲地摇了摇。 还在边杀边前进的凉州骑士们,纷纷舍了自己正在追杀的对象,纷纷拨马回头,路过自己的马槊之时,顺便都从尸体上拔出。 韩世谔等人环顾战场,他们这一轮冲击,只是损失了五百多人。多数还是在冲击敌阵时,反冲力太大,被从马上直接撞飞,面对面的厮杀时,只损失了不到两百人。 此时右军的周罗睺,也是奔了上来,远远地对着韩世谔道:“韩将军还请留步。” 韩世谔闻言,便是停了下来,却也不摘面具,在马上一拱手,问道:“周将军!不知你有何事?” “敌方的左翼已经崩溃,我等何不并力夹击,敌军的中央集团?” “周将军!末将正有此意,可是大帅给我下的令,就是突击敌方的可汗卫队。” “将军不必再退回去冲击,可以佯装追杀敌军溃逃的部队,然后从后面突然突击敌军中央的集团,这样我军也好从右边包过去,不至于挡住你们突击的路线。” 韩世谔此时略一思索,又道:“好计,那就依周将军所说行事,你们一看我军开始突击,就可以领兵包抄了。” 周罗睺闻言哈哈一笑,满脸的汗水与血污,掩饰不住他的兴奋,又道:“那就不见不散。” 韩世谔听了这话,也是带着凉州骑士们,追着突厥的溃兵,跑出去两三里地,直到那些溃兵,远远地消失在视线之外。 中央的突厥铁骑主力,试图抽出几千人来,接应左边的溃兵,却是被周罗睺指挥长枪手们,死死地给缠住了,一时脱不开身。 韩世谔此时把凉州的骑士们,带到离突厥中央主力大后方约二里的位置,全体后转,再次排出了骑兵阵形,他知对手是劲敌,不可能像刚才那样,一个冲击就能击溃,于是排成了标准的二百五十骑一排,宽约两里的正面骑兵阵。 此时,他们可以远远的,见到对面的突厥中央主力们,也把十分稀少的甲骑具装的精锐卫队,给调到了后方。枪骑在前,弓骑在后,排出同样宽度的骑阵。 此时凉州骑军,两丈多长的长槊,再次摆了下来,不少槊头还在向下滴着鲜血,在如血的红日照耀下,闪着血色的光芒。不安的战马低着头,刨着地,嘶叫着。 韩世谔猛地一摆手,第一个便是冲了出去,韩豹、朗伟等人紧紧跟在他的身后,隋军骑士们卷起一阵狂飙,向着敌军庞大的阵营开始突进。 敌阵中响起一阵号角声,从正面严阵以待的骑兵身后,一蓬箭雨铺天盖地地飞来,韩世谔此时左手抄起鞍边的钢盾,顶在了头上,只听得上面噼哩叭拉之声不绝于耳,身后时不时传来有人中箭落地的声音,夹杂着几声人的惨叫和马的悲鸣,但战马全力冲刺的巨大声势却有增无减。 又是一蓬箭雨袭来,此时凉州骑士们的战马冲刺速度,已达极致,一千多匹甲骑俱装全力冲刺之时,发出的可怕声浪尤如六月的钱塘大潮,所过之处席卷一切,要把这片草原掀个底朝天,战马的眼睛也变得血红血红,嘴里喷着滚烫的热气。 这些突厥人箭羽,多数落了空,韩世谔甚至隐隐地,能够看到对面的突厥甲骑们的眼中,闪过的一丝惊恐。 由于韩世谔跨下的红风冲得最快,领先别的战马有三十多步,眨眼间,离敌阵已经不到五十步了,韩世谔大吼一声,左手用力掷出钢盾,一下子砸得对面的一名突厥敌兵,直接从马上飞了出去,余势未消,又带倒了后面的两骑,引起小小的混乱。 第547章 出征突厥八 韩世谔此时用他的双腿,狠狠地夹住跨下红风的肚子,骏马腾空而起,直接从突厥敌军,第一排的枪尖上飞了过去。 那几名正面的突厥敌军大骇,想要举起长枪,去刺韩世谔马腹,却被红风在空中扬蹄,分别踢中那两人的脑袋,一下子竟然脑浆迸裂,栽下马来。 而韩世谔座在马背上也没闲着,抓住手中的槊柄,抡了一个大圈,长长的钢槊带出一阵劲风,砸得圈内所有的敌军非死即伤,最外面的槊头扫处,更是有几颗人头,高高地飞起,他们的脖颈处血如喷泉,身子却还端坐在马背上,久久不倒。 此时突厥的骑阵之中,也是因此微微有些混乱,他们还没来得及调整,后面跟着的一排明晃晃的长槊,便是再次杀到了。 在钢铁的撞击声,与惨叫声中,前排的突厥铁骑们,纷纷倒着向后飞去,紧接着第二排,第三排的隋军长槊,都纷纷冲到,失去了阵型的突厥骑阵,被刺得千疮百孔,前面三排的突厥骑士们,不是被刺死,就是被撞飞。 韩世谔此时杀入了敌阵,在他的鼻子里,尽是血腥的味道,他又找到了那种战场上,杀戮时的快感,今天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多么喜欢这种味道。 韩世谔此时双手舞槊,当面者便是用槊头横扫,侧面的敌人用槊尾倒刺,而跨下的红风也是喘着粗气,四蹄乱踢,把好几个落马之后,企图上来砍马腿的突厥骑兵,给踢得吐血不起。 韩思此时带着黑旗卫士们,也是猛冲了进来,他们此时紧紧地护住韩世谔的左、右侧,此时在韩思手中的熟铜棍,正带着巨大的呼啸声,把一个个突厥敌军,给打得直接从马上飞了出去。 此时韩世谔帐下的凉州骑士们,已经都杀进了敌阵中,纷纷弃了手中的长槊,掏出随身的近战武器,一通乱砍乱砸,一边砍一边连人带马向前跳踩着,整个队伍如同一个活动的巨型铁块,无情地向前碾压,一切敢于挡住去路的敌军,通通粉碎! 这些突厥铁骑,也都是突厥阿史那家族的勇士们,他们之前虽己遭隋军重创,却是此时仍是死战不退,前排战死,后面的踩着前面的尸体跟上,个个面目狰狞,咬牙切齿。 钢铁与钢铁的碰撞,战马与战马的嘶咬、踢打,砍杀前的怒吼,垂死者的哀号,汇在一起,刺激着人的耳膜,震撼着人的心灵。 韩世谔此时又把一名突厥敌兵,给狠狠的刺下马来,可是他的腿上,已经中了一刀,肩头也是插了一支箭,所幸身穿重甲,所以只伤及了肌肤。 陷阵已有半个时辰,突厥敌兵的顽强,已经超乎他的想象,若是放在刚才的左翼的突厥骑兵,早已经被杀得胆寒而散了。 突然,隋军大阵中的鼓声大作,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一面巨大的红旗树了起来,中军的帅旗开始向前移动,巨大的声浪一阵阵地向着自己涌来。 韩世谔见此情形,大声吼道:“将士们!大帅的总攻命令已经到了,大家再努把力,立功封爵!” 此时他帐下的凉州骑士们,已经倒下了近一小半,剩下的人,大多也都人人带伤,在浴血奋战,眼见大军开始全线出击,个个士气大振,武器都挥得虎虎生风。 此时突厥的右翼骑兵,也是开始溃散,隋军的左右两翼的步兵,已经开始包抄,持着钩镰枪和斩马刀的步兵们,穿梭于突厥中央的骑阵中,而此时还剩下的七千多凉州铁骑,现如今死死地卡住了中央,这个巨大突厥骑阵的退路。 这些突厥人,似乎也都能意识到情况危急,现在顾不得,再攻击隋军的中央阵线了,西突厥达头可汉那金色的狼旗,一下子转了个方向,冲着韩世谔的方向扑来,此时除了那些正与隋军步兵正面缠斗的人,其他所有的突厥骑兵,全都拼了命地涌向凉州隋军的骑士们,试图从这里打开一个缺口。 在隋军大营内的杨素,见此情形也是命令弓兵射击,隋军的弓箭,此时如同遮天的乌云一样,从左,中,右三个方向一同向突厥的骑阵发射,带着恐怖的呼啸声,在突厥的阵营里,快速的传播着死亡。 此时中央突厥骑兵的空间,已经被越挤越小,渐渐地连马都被挤得靠在一起,隋军士兵的每支箭羽下去,大多都能砸中一两个人,这些一、两个时辰之前,还在耀武扬威的草原骑士们,如同割麦子一样,被一片片地扫倒。 韩世谔余光扫处,只见金色狼旗之下,那名全身锦袍的男子,现在被数百名全身铁甲的护卫骑兵们,给死死的围在中间,拼死地向外突击,右侧的数百名凉州骑士们,杀了大半个时辰,一时气力不济,被这一冲竟破了个缺口,那达头可汗却是顾不得他,还陷在阵中的部下,一骑绝尘,向着西北方向狂奔。 韩世谔此时看得真切,只是自己与那达头可汉间,隔了数百人马,而且看他胯下的汗血宝马,也未必输于红风,要追上达头可汗是不可能了。 韩世谔此时一咬牙,长槊一挥,打退身边围攻自己的几人,顺势插槊于地,取下背上的铁胎弓,抄起一支狼牙箭上弦,照着达头可汗逃逸的方向,便是一箭射去。 在他出手的一瞬间,韩世谔只觉一只狼牙棒,正要砸向自己,他的身体本能地侧身一闪,弓箭出手之时,略微偏了一点点,守卫在他一边的韩思等人大叫一声,手中的熟铜棍伸出,生生架住了这棒,顿时火花四溅。 韩世谔此时掷弓于地,抽出马背上的横刀,直接就是一个横劈了过去,把偷袭自己那人的脑袋,给劈了个稀巴烂,再看那达头可汗,只见他已经在自己帐下卫士们的搀扶下,重新爬上了马匹,在他的肩头,正插着自己的那支狼牙箭,远远的只见达头可汗回头看了一眼战场,竟然丝毫不顾,直接而去。 第548章 纷争一 韩世谔在心中懊恼万分,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前胸,甲片相撞,叮当作响,他心道早知道就不闪这一下了,那箭本是直奔达头的后心而去,可惜失之毫厘,却是谬以千里。 从达头可汗那里,打开的那个缺口,韩世谔只见阿史那度达,正领着五六千名突厥铁骑,快速的奔出那个缺囗,他们都向着达头可汗,逃跑的方向而去,隋军右翼的步兵方阵中,又是紧急抽调了上万名长枪手与刀斧手,堵上了那缺口,还剩下的突厥骑兵,此时再也无法突围了。 这时只见中军的杨帅字旗,已经移到了很近的位置,剩余的三四万突厥骑士们,已经被压缩在两里见方的狭小空间里,此时的他们败局已定,等待他们的,必定是一边倒的屠杀。 不知从何时开始,厮杀暂时告一段落,双方的人马拉开了十米左右的距离,突厥骑士们,此时挤成一团,他们的手中虽然仍握着武器,可是他们的眼神之中,大多的人却只剩下恐惧与绝望。 突然之间,前方的隋军步军们,在齐声地用突厥语,大喊道:“放仗!” 韩世谔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敌人放下武器,于是跟着大吼道:“放仗!” 在他身边的数千步凉州骑兵,也都是全都吼了起来。 此时十余万隋军将士,都是齐声大喊,他们的声音,居然隐约响彻天地。 此时圈中的突厥骑士们,都是停止了厮杀,甚至也停止了嚎叫,一个个沉默不语。 终于,有一个突厥首领模样的人,走到杨素的帅旗面前,扔下了手中的武器,下马跪地,只听叮叮当当武器掷地之声不绝于耳,数万战士,都是下马投降了。 韩世谔此时远远地看到,越国公杨素,已经登上了一个临时搭起的高台,威风凛凛,他那大红战袍与胡须,正在空中猎猎风中飘舞。 杨素此时全身金盔金甲,环顾战场,不怒自威,四周的隋军战士们,个个都是屏息凝视,只见他突然抽出了腰间的宝剑,声如洪钟,顺着风传遍了战场,高声吼道:“勇士们,欢呼吧!我们已经胜利了!” 刚才还是一片肃杀的战场,一下子变得欢腾起来,所有的隋军将士,都是在高声大呼道:“胜利,胜利,胜利!” 韩世谔此时,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轻声叹道:“胜利了,大豹哥!真是不容易啊。” 韩世谔的脸上,也是写着一丝遗憾,摇了摇头,叹息道:“是啊!将军!可惜我们没有抓住达头可汗跟那阿史那度达,将军那一箭,要是再稳一点,就好了。” 韩世谔闻言,却是微微一笑,叹道:“人生不如意者十之**,何况战场呢?我们大隋能打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韩豹听了这话,又是点了点头,说道:“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凉州跟达头的拉锯战,只怕还要打个几年,现在大家杀红了眼,没准会有人提议屠杀战俘,现在该我们出场了。” 此时在战场之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隋军的不少伤员,正在互相搀扶着,也都是一边激动地流着泪,一边举着手上的兵器在呼喊着。 那些突厥俘虏们,则都是垂头丧气,一个个就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不少人在地上号陶大哭,更多的人则是吓得瑟瑟发抖,而剩下的人,则是沉默的大多数,神情漠然,好像是失了魂一样。 越国公杨素此时向台下点了点头,长孙晟会意,也是走上了高台,这先是以手按胸,先是向杨素一鞠躬,然后掏出一卷羊皮纸,大声宣读起来。 韩豹站在韩世谔身边,一边听一边对韩世谔,说道:“将军!这回长孙将军,是作为那劳什子启民可汗的使者,正在宣读他的大赦令。” 韩世谔扭头看着韩豹,眼中尽是惊奇的问道:“长孙将军怎么成了,那个启民可汗的使者了?” 韩豹闻言,应道:“这应该是越国公与高帅的主意吧!” 二人言语间,那长孙晟已经宣读完毕,合起了羊皮纸。 此时韩豹他们的表情,却是已经渐渐地变得愤怒,语速也都是急促了起来。 因为长孙晟方才说道,这些突厥人,都是被达头可汗与都蓝可汉所胁迫,大隋皇帝和启民可汗,都是可以赦免他们的罪过,启民可汗愿意张开怀抱收留他们,如果带着全家来归顺,赏三十头羊,十五头牛,不想跟启民可汗的,也可自行离去,绝不阻拦。 朗伟闻言,他的眼中,先是尽显不信,然后双目开始慢慢变得血红,怒吼道:“将军!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这些豺狼先是偷袭了我们的韩大帅,又是杀了我们多少同袍?我们留他们一命已经不错了,难不成,我们还要当成爷供起来?那我等血战到底是为了什么?” 韩豹他们的眼中,也是怒火中烧,浑身也在微微地发抖,双手握成了一个拳头,愤愤地道:“将军!末将也是不知道,大帅怎么想的,要是我们现在要放了他们的话,那我们还跟他们拼杀干什么?” 韩世谔见周围的隋军将士们,都是群情激愤,于是一夹红风,拨马向帅台方向奔去,他的声音顺着风远远地传了过来:“韩豹、朗伟,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去找大帅理论!” 韩世谔他在一路奔来,所见所听的,也都是隋军将士们的窃窃私议声,因为大家血战了这么多天,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个结果,所有人都是面露不平之色,甚至很多人忘记了,和今天战场上的英雄韩世谔行礼。 待韩世谔奔到帅台之下时,越国公杨素已经离开,而隋军的一些将士们,此时在那里,正努力要把台子拆掉。 领兵的陈国,看到韩世谔正向此处奔来,拱手笑道:“韩将军!真是英雄无敌,那西楚霸王,应该也不过如此啊。” ” 第549章 纷争二 韩世谔却是没有心思,听这陈国的恭维之语,便是直接问道:“陈仪同!大帅呢?” 陈国见韩世谔此时的情绪不太对,于是向后方一指,应道:“韩将军!大帅回中军帐了,刚才还派传令兵,去各军召主将进帐议事,韩将军难不成,没有碰到传令兵吗?”。 陈国的话音未落,韩世谔已经架马绝尘而去。 待韩世谔奔到杨素中军帅旗的所在之处,只见杨素的卫兵们,正在重复打着帐蓬的地桩,而杨素此时正在帐外,与那长孙晟和封伦交谈着。 韩世谔见此情形,跳下马来,径直向父亲走去,离越国公杨素,仅有二十余步之时,就被四名剽悍的卫士,挡在了身前。 杨素听了声音之后,就是一扭头,见是韩世谔,登时便就是笑了起来,说道:“勿拦韩将军,他们凉州军,可是我们的大功臣啊。 韩世谔闻言,便是上前几步,微一欠身,拱手行礼道:“末将参见大帅。” 越国公杨素的脸上神情一变,感觉到韩世谔似乎不太对劲,但是他一下子,又是恢复了笑容,又道:“来,韩将军,长孙将军他们,今天也是大夸你的表现呢,说是已经震慑了突厥人的胆子,依我看来,不出一个月,韩将军的大名,就会传遍整个草原。” 韩世谔看着长孙晟,他的脑袋里,顿时怒火中烧热血上冲,也是开口问道:“大帅!我们跟突厥人,血战了这么长的时间,我们有多少兄弟都战死了,长孙将军的一句话,就要把这些突厥俘虏,当没事人一样给放了,那我们的兄弟们,岂不是白死?打这仗还有什么用?” 杨素的笑容,一下子就在他的脸上僵住,然后开口说道:“韩将军!这是陛下的决定!韩将军就不要在多言了!” 长孙晟此时突然哈哈一笑,岔开话题说道:“韩将军英武果敢,忠心耿耿,又兼神勇无敌,都说将门虎子,果然名不虚传,长孙晟佩服之至!”言罢,居然深深一揖及腰。 长孙晟看了看杨素,杨素也是向他点了点头,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韩将军!此处非谈话之所,还请韩将军借一步说话。” 杨素对着附近那些,还在打地桩的卫士们,说道:“你们都先下去休息吧,一会叫你们,你们再过来吧。” 杨素又是再次对着,身边的十几名贴身卫士们,说道:“你们都在门口守卫,任何人不得入内,若是各军的将军们来了,就请他们在营门外,稍等片刻。” 待三人分主次坐定,长孙晟便是低声说道:“韩将军是这一次对战突厥的英雄,同时又是擒虎兄的嫡子,晟所来之使命,向你明说亦无妨,只是事关机密,还请千万不要对他人提及。” 韩世谔看着他,也是点了点头。 长孙晟此时眯起了眼睛,缓缓说道:“韩将军!应该知道我以前什么样的人,也应该知道我从事的工作。” 韩世谔这会儿,也是冷静了下来,对于刚才讽刺长孙晟,心下顿时也是有些惭愧。 长孙晟看着韩世谔的神情,微微一笑,他的眼中却是神光一现的应道:“韩将军!实不相瞒,之前我来到草原,就是为了分化瓦解突厥,给其致命一击!” 韩世谔的眼中,此时充满了迷茫的问道:“不知长孙将军,是想要离间敌军吗?但是我军已经战场上,战胜了东、西突厥的联合大军,而且这又和释放俘虏,又有什么关系?” 长孙晟此时,又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了一眼杨素,说道:“不知在韩将军的眼中,这些突厥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韩世谔此时想起,这些时日的血战,仍是心有余悸的回应道:“这些突厥人,是强悍、可怕的敌人,今天若不是大军主帅神机妙算,怕是胜负难料。” 长孙晟与杨素二人相视一笑,这回他没再压低声音,中气十足,连帐中的草都被二人的笑声,震得东倒西歪。 二人笑罢,长孙晟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韩世谔,笑道:“韩将军,你觉得我们这些时日的战斗,已经赢了吗?”。 韩世谔听到长孙晟这话,先是一怔,随即奇怪的问道:“长孙将军,这些时日没有看到么?我军己经大破突厥两国,共记五十余万的人马,我们如今杀敌,已经超过二十万,俘虏也是足有十四五万,对了,长孙将军不是还想放走这些俘虏吗?” 长孙晟闻言,也是淡淡地一笑,露出了一口牙齿,在他那黑脸的衬托下,显得特别的白,然后开口继续说道:“我们此次也是就是一共消灭二十余万突厥人而已,这种程度的歼灭仗有过许多:在战国时期,赵国大将李牧一次就杀了十多万匈奴人;秦国大将蒙恬杀得更多,一度让胡人不敢南下牧马,结果又如何?也就几年功夫,匈奴人就能凑出四十万大军把汉高祖给围在白登,这事韩将军应该听说过吧。” 韩世谔此时瞠目结舌,虽然他不喜欢刘邦,但是也承认,汉高祖是一代雄材,每次读史读到白登之围时,也会掩卷深思,叹息不已。 长孙晟见韩世谔半天说不出话,也是收起了笑容,介绍道:“胡人,千百年来一向如此,他们无礼义廉耻,作战时若有利则一拥而上,落败时就一哄而散,这点韩将军刚和他们打了一阵,应该明白,我们想要全歼胡人很困难,更不用说试图一战击破整个突厥了,汉朝驱逐了匈奴人,很快草原上就有新的游牧部落,来补上了那些匈奴人的空缺。” 韩世谔此时低头暗思,想想事情确实如此,东胡,匈奴,鲜卑,柔然,再到今天的突厥,草原上永远不缺乏霸主,就象那疯长的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长孙晟点了点头,站起了身,在帐中踱起步来,又是说道:“韩将军!再加上我们汉人,又是农耕为业,这大草原的游牧生活不适合我们,也不可能在这里长期驻守。” 第550章 纷争三 说到此处,顿了顿,长孙晟再次说道:“所以对我们大隋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要让突厥人的内部,继续分裂,征战不休,这样他们就只会自相残杀,争相向我们大隋求援,顾不上来犯我边关了。” “而且!陛下已经决定,要扶持一个亲我大隋的可汗,与其他可汗相争,这样能让草原上的这些胡人的精力,永远放在内斗上,不能让一方轻易地吞了另一方,最好让他们世世代代打下去,如此一来,我关内汉家的江山,方才可得永固。” 越国公杨素此时,也是听得连连点头,眯起了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韩世谔此时终于明白,长孙晟和高颖、杨素的心思了,这一次放回这几万人的俘虏,让他们投奔亲近大隋的启民可汗,这样那个启民可汗,就可以背靠大隋,很快地拥有与******、西突厥剩下的势力,相抗衡的实力,这样就能让草原上,继续征战不休了。 长孙晟看到韩世谔深锁的眉头,已经开始渐渐地舒缓,心知他已经渐渐地明白自己的想法,于是笑而不语。 此时一直没有开口的杨素,也是突然问道:“长孙将军,本帅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当不当问。” 长孙晟闻言,连忙冲着杨素,正色道:“大帅请说。” 杨素此时一脸严肃,他那深沉的眸子里,也是精光闪烁的问道:“老夫虽然跟这些突厥人,打交道的时日不是太多,但也是深知,草原胡人生性狡诈,贪利忘义,胜则依附于你,败则弃你如敝履,那启民可汗去年为达头可汗与都蓝可汗的联军所破,最后只余百十骑逃进了关内,如此一丧家之犬,这些俘虏们,会真心依附吗?” 长孙晟闻言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应道:“大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就是这今天投降的人里,有不少几个月前,还是启民可汗的部下呢!草原胡人毫无忠诚可言,因为草原之上只认强者,昨日达头可汗打败了启民可汗,达头可汗就是昨日的强者,今天我大隋打垮了达头可汗,那与我结盟的启民可汗,就是今天的强者,这些人一定会选择依附于强者。” “而且数日之内,我军战胜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草原,到时候不要说这些放回去的俘虏,就连没参加此战的中立的仆从部落,定然也会主动投靠启民可汉,此时东面的都蓝可汗,已经送往我们的帝都,而那阿史那度达和达头可汗,能活着跑回自己的老家就属万幸,即使回去也要花上几年的时间,才可能重新整顿出一支军队,根本无暇顾及启民可汗的发展壮大。” 长孙晟对着杨素缓缓分析,但是他的语气虽然平和,却也不失坚定的说道:“但若是我军图一时之快,杀了这些突厥俘虏,或者将之当奴隶对待,虐待他们,折磨他们,那么以后胡人的战斗意志,就会大大加强,誓必一定会死战到底,也不会有人肯主动依附启民可汗,到那时我们再想打突厥人,就会困难得多。” 韩世谔此时用手托着下巴,一边听一边在思索着,听到这里时他突然脸色一变,当即问道:“长孙将军,那既然我们与启民可汗交好,为何不干脆助他一统草原,世世代代约为盟友?” 长孙晟口齿启动,正待发声应答,杨素那浑厚的声音,却是先响了起来,应道:“韩将军,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可不是换一两个可汗就能改变的。” 韩世谔的眼光,转向了杨素,而杨素则是站了起来,一边踱步,一边说道:“那启民现在与我朝结盟,是因为他力量弱小,非依附于我朝不可,一旦他消灭了都蓝和达头的势力,一统草原之后,那么他就会成为我朝最大的威胁,即使他这个人感念我朝恩德,终其一生不与我朝为敌,到了他儿子辈孙子辈时,迟早还是要南侵的。” 杨素此时突然站住,声音也抬高了八度,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亢奋激动的问道:“想那南匈奴的呼韩邪单于,受了汉朝的大恩,依附于塞上,后来三国时曹操将南匈奴,引入关内庇护,结果又是如何? 韩世谔一想道,古书上的西晋八王之乱,匈奴人便率先起兵,导致五胡乱华,神州陆沉,几百年后汉人才恢复了江山,这还靠的是当今圣上的当机立断,得以拨乱反正,这血淋淋的教训,是不可能这么快,就会忘了的! 想到此处,韩世谔咬牙切齿应道:“血海深仇,刻骨铭心,末将终此一生不敢忘也。” 杨素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很是满意,韩世谔身上的这种气势。 长孙晟此时缓缓地鼓起掌来,边拍边笑,“啪啪”的声音,在整个帐内回荡着:“大帅英明,末将佩服之至。” 长孙晟他的头,此时转向了韩世谔,又道:“韩将军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韩世谔摇了摇头,他进帐前的所谓愤怒与疑惑,都已经烟消云散了,经过这次与长孙晟的直接交流,对他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时营门方向,却传来一阵喧嚣之声,三人对视一眼后,一起走了出去,杨素走在最前面,长孙晟与韩世谔则是跟在最后。 只见营门之外,已经聚集了数千名军士,他们的手上都没拿武器,但是个个一脸的激愤,人群中不停地传出要见杨大帅的吼声。 隔了几十步远,韩世谔都能感觉到这些人的怒火,就象一座将要喷发的火山,而周罗睺、李子雄等赶来议事的众将,则带着中军的卫士们,迅速排成了两排人墙,堵在了营门口。 杨素身边的卫士们,一看这架势,也都是站在了杨素的身前,横刀抽出了一半,剑眉上挑,虎目圆睁,杨素也是厉声吼道:“尔等意欲何为!” 这一声是杨素全力吼出,如同半空中响了个炸雷,震得人浑身一哆嗦。 第551章 纷争四 大家伙听到那统领的大吼声,也都是静了下来,又是望向杨素身后的韩世谔,只见他浑身的铁甲,已经被血染得透红,破了几个洞的大红披风,更是猎猎飘荡,至于刚才杨士的怒吼声,更是让每个人心头都罩上一层阴影,刚才还群情汹汹的人群,顿时便沉默了下来。 杨素此时轻轻地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卫士们,对着他们说道:“这些都是我军的勇士,都是在战场上的功臣,尔等不得无礼。” 这些卫士们闻言,先都是还剑入鞘,然后向杨素略一欠身行礼。 杨素转过身来,对着眼前的人群,高声说道:“列位军士,有何不平之事可直接跟本帅讲明,今天我军大胜,什么话都可以直说无妨,只是你们人太多,最好推举一位代表出来与本帅详谈,本帅一定知无不言。” 杨素说完之后,便就带着韩世谔与长孙晟,转身回了刚才的大帐之内。 此时全身盔甲的刘全,见无人出头,于是便站了出来,在场的军士们一看此人,都是喊道:“刘大哥,您就代表咱们去吧。” “对,我们信得过刘大哥。” “刘大哥去问,俺服。” 待七嘴八舌的声音平静下来后,刘全便是就向人群行了个礼,高声道:“蒙大家信得过,俺姓刘的,俺一定把事情问个明白。” 言罢,便是转身向营中走去,守门的卫士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放他入内。 刘全点了点头,昂首步入帅帐,向着杨素抱拳行礼,杨素看着这人的脸,长叹了一声,问道:“刘将军!你这是怎么了,身为将军,却跟着士兵们,一起闹事?” 刘全闻言,连忙摆了摆手,急忙说道:“不是这样的,末将信得过大帅,大帅就算是叫末将,去踩面前的刀山火海,末将也不会皱半下眉头,只是长孙将军,自称是奉了皇命,要把这些俘虏全给放了,大伙儿实在是想不通,这才推小的问问。” 刘全又看了一眼杨素,一下子跪了下去,说道:“大帅,俺知道您也要受皇命节制,这事大伙不是冲您来的,这些时日,您带着我们,打了这么大一个胜仗,大伙儿打心眼里服您,只是陛下的这个处置,大伙儿实在是想不通,要是没个合理的说法,怕是会要出乱子的。” 杨素的义子,皆是他的护卫统领杨士,顿时闻言大怒,骂骂咧咧的说道:“能出什么乱子?你们还敢反了不成?”然后,又是上前一步,直接抓住这刘全的胸衣,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刘全冷冷地盯着这杨士,他的眼神之中,没有一丝的退让和软弱的说道:“杨统领,你的神勇无敌,俺姓刘的看在眼里,服在心里,但这和刘某想问的是两回事,你就是现在杀了姓刘的,也不能让外面的兄弟们服气,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杨素闻言沉下脸来,斥道:“杨士,不得无礼,还不快退下!” 杨士迫于无奈,只能狠狠地瞪了刘全一眼,然后松开了手,站到一旁。 长孙晟此时突然笑了起来,请求道:“大帅,看来不给这位兄弟一个解释,外面的弟兄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就是刚才韩将军,不也是上来,就想杀了在下吗?” 刘全闻言瞪大了眼睛,他的嘴巴张得大大地,他的官职虽然不太高,而且又不在大兴城中居住,显然没有听过长孙晟这位王牌间谍与大隋良将的事迹,仔细想了想之后,还是摇了摇头,向着长孙晟拱手行礼,嘴上也是道了声道:“末将见过长孙将军。” 长孙晟此时突然收起了笑容,他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对着刘全说道:“刘将军!一会儿帐中所议之事,乃我朝绝密,牵涉千万人的生死,还请刘将军,千万勿要外泄。” 刘全看了一眼长孙晟,又看了看站在一边,同样一脸严肃的杨素等人,也是点了点头,当即下跪,左手按胸,右手指天,郑重其事地发了个毒誓:若是他泄露了军机,那么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长孙晟待刘全起身后,又是详细地,把刚才跟韩世谔所说的事情,再次从头细述了一遍,杨素和韩世谔,还有一边的杨士,也是帮着解释了,不少突厥的起源与现状,所幸刘全虽不知情,但是评书野史却是听过不少,颇通事理,说了一、两个多时辰后,总算是完全明白了。 刘全听完整个计划后,开口问道:“照这样说来,是不是我们以后,还得要防着那个什么启民可汗?” 长孙晟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又是解释道:“不错,所以也不能让他的势力膨胀得太快,一下子吞了其他两家,刚才我宣读时,说是全家归顺者赏三十头羊,十五头牛,实际上按这个数发的只有五万家,再来的人就减半,到了十万家后就不再给了,到时自然会有不少人,转投******或是西突厥的阵营了。” “而且这启民可汗其人,胆小怕事,前些日子他被击败后,我派人去接应他逃进大隋,本来他这人,都已经走到关门前了,却又犹豫起来,怕进了关后被我朝扣为人质,还是派过去的王将军急中生智,暗中命人到关上放烽火,骗他说追兵已到,才吓得他进了关。” 长孙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闭口不语,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与不安,继续说道:“可是这样的人,是无法也驾驭草原上,这些强悍的恶狼的,即使有我朝支持,最多也只是撑过一时,倒是他的儿子。” 刘全此时点了点头,向着杨素等人拱了拱手,谢道:“大帅,我没什么要问的了,谢谢三位看得起俺姓刘的,告诉俺一个小小的车骑将军,这么多机密,刘某这就去给弟兄们一个交待。” 杨素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就在刘全转身出帐时,杨素突然开口道:“刘将军,还请千万要守口如瓶,这可关系到千万人的身家性命。” 第552章 去功留将一 刘全回过头来笑了笑,轻轻地道了句,还请大帅安心,便是走了出去,韩世谔却是从他的眼神之中,发现有点怪怪的,转头再看向杨素,却发现杨素紧咬着嘴唇,眼皮微微地跳动了两下。 韩世谔也是跟着刘全走出了大帐,此时天色已黑,聚集在营门口的军士的数量,却是又有增加,已达上万,东一堆西一圈地生起了火,在这里等着刘全出来。 刘全刚刚走出帅帐门口,大家一下子呼啦啦地围了上来,虽未说话,他们的眼神之中,却全都充满了热切的渴望。 刘全环视了一下四周,黑夜中两边的两只巨大火盆,正在噼噼啪啪地烧着干柴,火光映着他一脸坚毅的脸。 刘全此时对着众军士们,先是作了一揖,朗声道:“各位兄弟!可还信得过刘某?” “刘大哥,我们当然信得过您。” “刘大哥,有事您直说好了,您的为人弟兄们再清楚不过。” “哪个敢不信刘大哥说的话,那就先问问俺的拳头!” 刘全待众人的声音平息下来后,高声说道:“那请众家兄弟,一定要相信大帅,放掉这些突厥俘虏,是于我朝千秋万代有利的大事,大家切不可乱来!一定要按那长孙将军说的办,谁若是不依,我姓刘的第一个不饶他!” 众人还没醒过神来,惊愕的表情,还停留在一张张脸上,刘全却是转过了身,对着杨素便是一拜,说道:“大帅,是俺刘全鼓动士卒,威逼主帅,按律当斩,此事乃刘全一人所为,与众兄弟无关,还请大帅治罪!” 杨素看着他,又是看了一眼四周,也是开口说道:“刘全知法犯法,本该当即处斩,念其之功劳,故而重打一百军棍,贬为铺兵,尔等可认否!” 刘全闻言,也是大惊失色,然后开口谢恩道:“末将谢大帅不杀之恩!” 众军士们闻言,一下子就都围了上来,一个个带着哭腔的喊道:“刘大哥,刘大哥!大帅还请三思啊!” 刘全此时无奈地,看了一眼围在身边的军士们,开口说道:“诸位兄弟们!军有军规,这是刘某自愿的,大伙一定要记住,记住我的话,不可坏了大事。” 此时在他身边的众将士,都是默默的点着头。 ······ 晚间,在可容纳百十人的帅帐内,杨素在为数百名有功将士,举行庆功大宴,立下战功的将士们济济一堂,肉山酒海,但是由于刘全的事,所以并不咱们热闹,杨素此时的心情,却是极为欢畅,因为这一次的对突厥争战,以隋军的大胜,终于宣布结束,这一战足以使他名垂史册。 此时在他身边,不远处的第一功劳席,便是坐着韩世谔。 杨素此时举起酒樽,大帐里霎时间安静下来,只听杨素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大帐内回荡道:“各位将士!这一仗打出了我们大隋帝国的军威,这是三军将士舍身杀敌的功劳,在我们欢庆胜利之时,我们也不应忘记为国捐躯的弟兄,我提议第一杯酒,敬给阵亡的将士,愿他们在天之灵安息。” 说完,杨素缓缓将酒倒在地上,数百将士也都是跟随主帅杨素,将酒洒在地上,韩世谔也想起了,自己阵亡的阿父与大虎哥,他们已经无法和他共享此时的胜利,他心中不胜悲思,默默将酒倒在地上,默默道:“阿父!大虎哥!你们安息吧!” 这时,杨素举起了酒樽,对众人高声又道:“韩将军!在此战首先岀了一条妙计,又是领兵出战敌军的主力,这一次,又是因为他们,才起到了破釜沉舟的时间,这些功劳堪称此战第一,我的第二杯酒,就要敬给这位,立下第一功劳的韩世谔,韩将军。” 众人的目光,刷地向韩世谔投来,在战场上,很多将士都看见了韩世谔,这位凉州军的少将军。 杨素端起酒樽,又是微微对众人笑道:“我很自豪,因为这位韩将军,就是我的世侄!所以我为他而骄傲,韩世谔何在?” 大营内顿时一片惊呼,原来这位立下头功的年轻将军,竟然是大帅的世侄,韩世谔脸胀得通红,走上前来,单膝跪下说道:“凉州军主将、左侯卫右军将领韩世谔参见大帅!” 众人见韩世谔从容不迫,大帐里顿时响起一片鼓励的笑声,杨素也是忍不住笑了,他将自己酒樽递给韩世谔,说道:“韩将军!这杯酒赏给你,你可饮了!” 韩世谔接过这只沉重的酒樽,里面的酒足有两斤,而且还是自己酿造的烧酒,他不敢闻,屏住呼吸,便是咕嘟咕嘟的喝下,一饮而尽,他将酒樽朝下,向四周团团展示一圈,四周将士一片鼓掌喝彩的说道:“好!好酒量!” 杨素见此情形,微微的摇头一笑,其实他的意思,只是让韩世谔象征性地喝一口,没想到他居然全部喝了,于是开口说道:“韩世谔!你所立功劳甚大,按照军中惯例,你这功劳可连升三级,但这不是我的军权能封赏,必须禀明兵部,由陛下亲自加封,至少要两个月后,你可安心等待。” 连升三级,那可是最少升为大将军了,让所有人都为之羡慕,韩世谔也知道,可能会有这个结果,但是他心里早有打算,这时,韩世谔酒意上涌,单膝跪下,抱拳昂声道:“禀报大帅,末将愿以军功,为我一人赎罪,还望大帅恩准!” 其实杨素也是并不想给韩世谔连升三级,因为他是韩擒虎的嫡子,升官太快,对他也是没有好处,只是军中惯例如此,他如果不这样做,军中将士会不服,不能因为是韩世谔,而罢其功劳,所以这让杨素,也是有些为难。 不料这韩世谔,却是准备用其功,为他一人赎罪,这让杨素也是不由一怔,随后也是明白了过来,于是笑了笑应道:“不知韩将军!要为哪位将军赎罪?” 第553章 去功留将二 韩世谔此时含糊其词的说道:“回大帅!刘全将军是因为我阿父的事情,才对这些突厥人,很是痛恨,所以才犯了军法,还请大帅成全。” 这是韩世谔反复考虑,才想到的理由,杨素是何等精明,一下子便已猜到了韩世谔的想法,心中想道;这小子居然舍得以如此之大的功劳,用来笼络手下,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小子倒是有点手腕,不过也好,就借这个机会,不让他有机会连升三级。 杨素看向周围的将领们,周围的隋军将领们,都是会意的单膝下跪,说道:“还请大帅成全!” 杨素见此情形,点头应道:“好!既然韩将军有此心,那我就成全你,可以,你的功绩可以,为刘全免除他之大罪。” 韩世谔闻言,大喜应道:“多谢大帅恩准!” 杨素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大帐内的数百将士,又是缓缓朗声道:“韩世谔将军按照惯例,本应该连升三级,但他愿为刘全赎罪,那就去其两级,升为正三品的大将军。” 大帐里一片敬重之声,因为这么大的功劳,这么好的机会,却只升了一级,太可惜了,不过众人也都是暗暗敬佩,肯为一个陌生人而放弃升官,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至少他们扪心自问就做不到。 杨素再一次举起酒樽,高声道:“这第三樽酒,是我敬在座的将士,敬所有隋军将士,我们饮了此杯!” “饮了!”众人皆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此时,大帐内庆功宴还在继续,韩世谔却是有点不胜酒力逃了出来,他已经喝了不下五斤烧酒,因为人人都来敬他,让他着实招架不住,如果是上好的三勒浆的话,那还倒也罢了,因为三勒浆是用三种水果合酿而成,可是偏偏是自己的烧酒,哎!不喝也罢。 此时他酒意上头,他有点头晕脑胀,脚下也开始不稳,踉踉跄跄向自己营帐摸去 而韩世谔为手下去功赎罪的事情,当天晚上仿佛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全军,当韩世谔回到自己营帐时,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几百个跪在他面前的魁梧男人,他们那从不愿弯曲的膝盖,现在居然给他跪下了,是因为他没有不管他们的罪过,更是还用他的战功,给他们的主将赎清了死罪。 他们眼睛里,唯有深深的感动和感激。 ······ 第二天一早,杨素便是依约放走了,那四万多突厥俘虏,这些人临走之时,一个个千恩万谢,赌咒发誓,说是终此一生都不会与大隋为敌,而昨天讨说法的军士们,在经过了刘全之事后,也都是不再闹事,只是每一人的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离去。 休整三天之后,十几万隋军,便是开始凯旋回归凉洲。 这天上午,大军终于回到了玉门关,进入了凉洲境内。 “少将军!”此时一名骑兵飞驰而至,勒住战马,向他大喊道:“两位大帅,请少将军过去。” 韩世谔点了点头,催马向中军而去,远远看见了隋军的赤红色军旗,军旗下,杨素和高颖、杨义臣、周罗睺等人并肩而立,在谈笑着什么? 韩世谔此时飞驰而上,拱手施礼道:“韩世谔参见高帅、杨帅!参见各位将军。” 杨义臣闻言,呵呵一笑,应道:“世谔!我们是在谈论你,什么时候,娶妻生子?” 周罗睺也是哈哈笑道:“韩将军!别听这家伙胡说,他说反了,我们是想让你,带个突厥新娘回去。” 杨素此时微微笑了笑,催马上前,说道:“韩将军!陪我们走一走。” 韩世谔向这几名大将一抱拳,便调转马头,跟着杨素与高颖缓缓而去。 高颖此时满怀歉疚的说道:“韩将军!我和杨仆射讨论过了,让你继续统领凉州郡兵,替你父亲阵守凉洲一带,我们给你留了一箱书,都是我们常读之书,你要认真读,我们希望你能做一个智勇双全之人,而不是有勇无谋。” 韩世谔闻言,也是默默点了点头, 杨素此时也是凝视着他,沉声说道:“这才是韩擒虎的儿子,那好,你自己保重吧!” 韩世谔此时翻身下马,双膝跪下给他们二人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翻身上马,猛抽一鞭战马,“驾!”策马疾奔而去。 杨素与高颖,眺望着韩世谔矫健的背影远去,心中无限感慨,韩氏家族有此大器之子,何愁家族不兴? 隋朝大军即日班师回朝,凉州一带的百姓们,都是自发地迎出关外十里,立于道旁,纷纷穿上了最好的衣服,载歌载舞地欢迎大军凯旋归来。 韩世谔看到这些百姓们喜悦的脸,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这次苦战,终归是有意义的,若是突厥铁骑南侵,不知这些百姓有多少能得幸免,想及于此,多日来因为韩擒虎之死,而一直板着的脸上,总算是绽出一丝笑容。 此时隋军的大营内,到处是一堆堆猎猎篝火,主将高颖下令,宰羊三万只,搬出羊酒万坛,犒赏三军,十万隋军兴高采烈,尽享胜利的喜悦。 隋朝大军的大队人马,正在徐徐而走,不一会已经望见凉州城,在秋后并不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就见那住矗立的城楼,高耸入云气韵非凡。 那由韩世谔带领的八万余凉州军,已经被韩世谔给调回了,凉州的各大郡城,至于左武卫与左侯卫的四万余人马,却是被安排在了凉洲城外,韩世谔现在的身边,直有他的五十名黑旗卫士。 韩世谔正在四处观望之间,只见一员隋军的兵卒,快马飞鞭而来,待行到韩世谔马前,便见那员军士利落的翻身下马,对着韩世谔躬身一拜,毕恭毕敬道:“韩将军,大帅之前有令,让将军直接先回总管府,尽快参拜夫人。” 韩世谔与韩豹、韩单、韩思等亲卫一众西行,少时便来到一座气派华贵的府邸,正当韩世谔纵身下马时,韩豹对着丞相府看门的守卫,大声喝道:“速去通报夫人,就说少主已经归来,已到府邸,让府中诸人作前来接见!” 第554章 增加暗卫一 韩世谔没有等,里面的人岀来,就是已经带头迈步,随着门口的家丁,向总管府内走去。 如今的这个总管府,还是跟以前一样大气堂皇!正在韩世谔胡思乱想之际,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响在他的耳中,隐隐约约还能听得不远处,传来女子的说话之声,还没等韩世谔反应过来,便见异草花树中间的青石板路内,一名身着朴素服饰的夫人,在婢女和家丁的带引之下,向着韩世谔急忙走来。 韩世谔的母亲杨雪,当先遥遥的望见曹林之后,面上顿时欣喜异常的开口,轻轻呼唤道:“谔儿!” 杨雪此时快步走来,死死的握住了韩世谔的臂膀,但是又不敢拥的太紧,再细细打量了韩世谔半晌后,却听那妇人心疼的出言道:“谔儿你瘦了,也黑了。” 看着杨雪慈爱关怀的眼神,韩世谔的内心,也是点头应道:“我哪里瘦了?娘!孩儿倒是觉得自己的身子,比原先更加健朗了。” 杨雪看着自己儿子面容,亦是开颜笑道:“什么健朗?你看你面色这么苍白吃喝,一定不好,一定是是大豹那臭小子不好,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他!” 两人一时之间,都是没有提起韩擒虎的事情。 待在后厅坐落之后,韩世谔喝了口香茶,接着便就没话找话般道:“娘!这段时间,不知你身体可好?” 杨雪闻言不由呆了一呆,接着展颜说道:“谔儿,你这孩子从军数年,就知道心疼我,要是你爹还在的话,那该多好。” 过了一会,韩世谔便随着一个府里的总管,来到一个自己那幽静明丽的跨院,韩世谔方一进院,便见那总管停步冲着园中的两个侍女说道:“赶紧开门迎接公子,再让冬梅烧上一锅洗澡水,春花这丫头死哪去了,怎么还不给公子打洗脸水来?” 一时之间,院子里便是一通喧闹,众人手忙脚乱,将韩世谔不由分说的架进厢房休息,韩世谔却是无奈的翻了翻白眼,任由这些个丫鬃,拿着热毛巾在自己的脸上,胡乱抹了两把,接着又有人把新煮的枣子粥端上。 韩世谔将那些人,都给打发了,韩世谔回到屋中,也是懒得脱下鞋履,猛的一翻身,栽倒于榻上思虑着,喃喃道:“现在还属于开皇盛世,我现在还该做些什么?” 想到此处,韩世谔又是叹了口气,想道:“现在只能凭现在我,手中的十三万军队,想方设法的在凉洲扎根?” ······ 数日光阴如豆,韩世谔自回凉州之后,又是前后左右的忙了起来。 此时的总管府内,杨雪默默的看着韩擒虎的灵牌,沉寂了半晌,突然低声开口道:“老头子!我们的儿子,已经长大了,我觉得现下,当是择选一位好的儿媳妇的时候了!” 杨雪此时,又是一脸落寞的说道:“老头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谔儿这孩子!对自己的事,似乎都不曾上过心!” ······ 韩世谔这些天来,已经将凉州的防卫,都安排妥当之后,又是安排军中的将领开个会,让他们都放心,他们在军中的职务不变,正因为韩世谔的去功留将,内他的威望,在这凉州军内长了不少,再加上韩擒虎的余威还在,所以他们一个个,还算是听话。 韩世谔的嫡系黑旗卫的人数,从当初的两百人,已经扩充了整整三倍,如今已经是一个拥有五百名精干密谍的纯粹特务机构,大隋的乱世即将到来,整个大隋王朝,都将陷入连绵不绝的战争,而战争,无乱是冷兵器时代还是现代战争,情报都是最关键的。 有着一颗现代人头脑的韩世谔,虽然不是一个军事爱好者,但也是知道要想在战场上取得先机,就必须做到知己知彼。 这五百名黑旗密谍,在经过这么些年的训练,已经掌握了获取情报的基本手段,但理论上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显得有些空洞,他们需要的是实战训练。 所以待一切进了正轨之后,韩世谔就挑选出来,三百名黑旗密谍,让他们以十个人,为一个组,分别潜入了大隋王朝各自的目标所在地。 这些人,他们的任务,就是为了自己需要的情报,这情报不仅仅是对手的各种消息,还有当地官府的举动,当地世家大户或者望族的消息,以及地形等等诸多事宜。 这次是韩单这个年轻的统领亲自带队,他也正在逐步的转型,为一个情报组织的最高负责人。 在安排好了黑旗密谍的事,韩世谔的这段曰子,倒是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因为大隋的府兵,都是有着一整套的训练方式,那些府兵们的纪律极好,他们平曰里的训练,基本上都是韩忠与李靖在负责。 韩世谔又是左武卫与凉州郡军的当中,挑选出了两万名士兵,给分成六个营。 第一营为锐金营,士兵四千人,锐金营都尉为韩豹。 第二营为青木营,士兵四千,都尉为韩傅。 第三营为虎豹营,士兵四千,都尉为白安。 第四营为火风营,士兵四千,都尉为韩卫志。 第五营为厚土营,士兵四千,都尉为雄阔海。 其中因为是五个营,被人称为凉州五营,他们的主将为韩世谔!副将却是李靖。 另外,让其他凉州军的将士们,都艳羡不已的就是那五千人的骑兵队伍,韩豹麾下的锐金营,四千骑兵几乎都是凉州精锐出身,他们的战力可想而知,而这支骑兵属于韩世谔的直接管辖,韩豹其实说起来,只能算是个副都尉。 韩世谔知道,这支骑兵曰后,必然大有作为,冲锋陷阵必定是一柄利器。 在这凉州五营之中,最精锐的两个营,一就是锐金营轻骑,二,则是雄阔海的厚土营重甲步兵。 这两个营的战力,比之于大多数凉州军将士们来说,都是要强上一分,军务上的事安排妥当,韩世谔除了每曰风雨不辍的早起,练习射艺和刀法之外,便就是开始能找到的所有兵书,结合贺若弼的那份行军笔记,再结合这次的所见所闻,这些知识逐渐在他的脑子里融会贯通。 第555章 凉州内务一 黎明时分,韩世谔在凉洲城外的军营内,正是迷迷糊糊的,刚刚睡过去没多久,突然听得外面吹角连营,于是条件反射似的一骨碌直起腰来。 韩世谔微然一笑,拿起一边的水壶,就给喝了个干净,然后麻利的起了床穿衣披挂,就往外走。 刚到门口,撞到一个冒失鬼,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三哥韩广志,此时的他正在大咧咧的冲进来,将门口的光线,都要挡没了。 韩广志刚一到来,就大声嚷嚷道:“四弟!你怎么还在睡呢?有好戏看了,快来啊!” 韩世谔看着他,一边整理自己的盔甲,一边问道:“什么事情?” 韩广志闻言,却是眉飞色舞的嚷道:“忠叔!现在正在和李靖比武呢!他们二人可是很少这样的,这难不成不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好戏吗?” 韩世谔听了这话,也是大有兴趣,于是大步奔走,说道:“那我们还不快去!”。 此时在兰州若大的的地区之中,共有十二府军屯,凉州军的精锐,也就是原来的左武卫、左侯卫、还有如今的凉州五营,如今他们当中,大多数的军士,就屯于凉州城外,这庞大的军府之内。 此时,在军中的校场中,一派鼓角铮响,已是快要开始统一的早训,但是,无数将士都是围在了校场中央,大声叫好吼声如雷! 在人群的核心之中,正有两匹骏马铁蹄疾扬,马上两人沉声厉喝,凌空出激烈的兵器撞击声! 韩世谔的内心,也是斗然就砰砰的跳了起来――韩忠大战李靖! 名符其实的巅峰对决――这大概是所有的武人,都想亲眼看到的一幕! 有韩广志他们打头,二人都是轻松的就挤进了人群。 此时方圆百步的一处校场空地中,李靖手绰一杆马槊斜指地面,凝神看着前方,在凉州军中鼎鼎大名的韩忠,他眉宇神色之间,斗气昂扬却又凝气屏神不敢大意,反观韩忠的神情,却是驻马而立,他手中那挺长枪,已被他插在了马一旁,抚髯大笑。 韩忠此时爽朗的大笑道:“不错!后生可畏!老夫这些年来,已经很久没像今日这般,能够痛快淋漓的博杀一场了!李将军!你赢了!” 李靖闻言,也是慌忙翻身下马,说道:“末将不敢!是忠叔老当益壮!” 众军哗然――什么?李将军胜了?韩忠将军怎么会输?这不可能吧! 韩世谔在震惊之余,也是不禁有些失望,心道:太可惜了!居然错过了这么精彩的比武对决! 韩忠此时也是没有觉得丢脸,反而哈哈大笑的说道:“胜便是胜,负便是负,有什么敢不敢的?老了老了,有李将军相助少主,家主也能心安了!” 李靖闻言,也是不在多言,只是将马槊拔起提在手中,凝视韩忠,郑重的拱手而拜。 韩忠此时也是勒马上前来,面带微笑的点头又道:“家主的后辈之中,能有你这样的后起英杰,真是不错!靖公子,家主的眼光不会有错,而且就算是你生在三十年前,老夫也是未必,就一定是你的对手。” 李靖闻言急忙退了一步,拱手而拜,回复道:“忠叔太过谬赞,末将实不敢当!望请恕罪!” 韩忠闻言,放声大笑道:“哈哈!你是我们凉州军的部曲,部下如此英勇善战,老夫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怪罪于你?老夫就是希望,我们凉州,要是能多有几个李靖才好,最好是个个都能将老夫击败,那老夫就会最开心!” “忠叔胸怀如海,虎威不减当年,末将心悦诚服!” 此时围观的将士们,都是一起喝诺道:“将军虎威!” 韩忠与李靖二人,都是哈哈的大笑,畅快之极的说道:“都免礼吧!时辰到了,集结训练!” “诺!” 众人闻言这才散了去,李靖又是翻身上马,想要去训练凉州五营的将士们了。 韩世谔此时,也是走了过去,韩忠见到韩世谔,立刻下了马来,将自己的长枪扔给随身的近卫,然后便是走到韩世谔身边,微笑点头道:“少主!李将军的武艺,真是不错!” 韩世谔闻言,也是微笑应道:“忠叔!我还从未听您,如此称赞过任何人。” 韩忠抚了抚飘洒的灰须,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说道:“那是!少主!你既已得蒙李靖传授了兵法,就当要专心致志的修炼才是,切匆不可偷懒。” 韩世谔身为一军主将,却是郑重的抱拳应诺道:“是!铭记忠叔教诲!” 韩忠点了点头,环视了若大的军屯一眼,再次说道:“我们凉州军的内部,此时不乏猛将,不缺劲卒,少的反倒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统帅,老仆已经老了,冲锋陷阵斩将夺旗必不如前,运筹帷幄谋定方略,历来也不是强项,你应该知道,杨帅与高帅!让你留在凉州,是做什么的吧?” 韩世谔闻言,抱拳应道:“知道!” 韩忠凝神看着韩世谔,点头微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随即便是走了开来。 下晚时分,此时正是七月,凉州城内一片盛夏的景象,满城的槐树开出了黄色的小花,而各个酒铺里酿出的梨花酒也开始上市,城中的各个酒馆里,都挤满了兴奋的人群,说书人们正添油加醋地,描述着大胜突厥的景象,而韩世谔这个凉州主将,更是在这些人的嘴里,成了天神下凡,不知吸得多少男人羡慕嫉妒,多少女子芳心倾慕。 可是这会儿的韩世谔,正坐在总管府里的正厅里,此时的正厅摆着一个小酒席,正与他的师傅李靖相对小酌,楼外的清风拂着两人的须发,带来凉州城内的喧嚣与繁华。 李靖此时放下了酒杯,走到楼边的围栏,看着外面的景象,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大胜突厥,举国狂欢啊,记得上次这么热闹的时候,还是七年前,舅父灭陈的时候。” 第556章 凉州内务二 韩世谔闻言,也是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一杯烧酒,直接就是一饮而尽,然后接话,应道:“是啊!我们大隋王朝,自从建国之初,便就是南有陈国,北有突厥,他们都是超级大国,心腹之患,这两国一日不灭,大隋一日不得安宁,现在南陈已灭,那些突厥王朝,又是基本上平定,天下的百姓,皆是认为天下从此太平,再无战事,所以狂欢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李靖此时回头,眉毛微微一扬,开口问道:“世谔!你该不会,也跟这些普通的百姓们一样,也是以为,从此天下太平了吧。” 韩世谔看了看李靖,摇了摇头说道:“师傅!那都蓝可汗虽然己经受降我们,可是达头可汉与那阿史那度达,他们二人现在还在逃亡,他们一天不落网于我们的手中,我们凉州的西部草原,就难说平定,再说了,达头可汉所部的突厥铁骑,也都是大部分突围,有了这支精锐人马在,他就还能压服西域各国,草原各部,只怕卷土重来,也用不了太久的时间。” 李靖闻言,这才点了点头,赞许道:“那长孙将军之前派出去的人马,还是一直在******的草原各部,追捕都蓝可汗的余部人马,暂时没有精力去分化西域,而以我对西域各国的了解,他们是没这胆子,敢现在就反抗以达头可汗为的突厥大军,这回启民可汗,虽然已经在白狼塞北的漠南草原,筑了一座大利城,那赵仲卿亲自带两万士兵监护,就是想要招纳草原各部来降,只是现在来的人,并不多啊。” 韩世谔皱了皱眉头,问道:“师傅!一家三十头牛,这样的待遇,也没有吸引到足够的人吗?” 李靖此时坐回了韩世谔的对面,摇了摇头,应道:“那些漠南各部的人马,以前就己叛过启民可汗,现在对于归降之事,也是心中犹豫,那该古哥虽然交出了人质,但是本人并没有率众,去大利城归附,其他的部落,也多是这样观望,说白了,就是达头可汗西突厥的人马,很有打过去的可能,启民可汗现在自己的力量太弱,完全要靠我们的隋朝军队保护,所以这些人,还是不敢明确地站队。” 韩世谔此时,又是把一杯烧酒端了起来,给一饮而尽,摇了摇头,反驳道:“如今那启民可汗,已经已经不足为虑,他这一辈子,大多都只是能安心,当我们大隋的傀儡了,所以这些草原上的部落,也不会有人,真心看得起他,只是。”说到这里时,他突然顿了一顿,若有所思。 李靖闻言,微微一笑,轻笑道:“世谔!你是不是在担心,启民可汉的那几个儿子,会不老实?” 韩世谔点了点头,说道:“他的儿子咄吉,我听人说,他这人极其精明,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比他那个懦弱无能,贪生怕死的老子,要强太多了,而且这人好像,并不喜欢我们大隋,跟启民可汗的态度,完全是两回事。” 李靖闻言,哈哈一笑,应道:“世谔!你的担心未免实在多余,因为如果真要是那样,对我们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韩世谔闻言,疑惑的问道:“师傅!一个与大隋为敌的突厥王朝再次出现,又怎么成好事了?” 李靖正色应道:“一个国家如果没了一定程度的外患,他的内部就会出问题,这些突厥人,虽然强悍善战,但毕竟人口与文化,与我们中原无法相比,只要我们中原王朝不自己内乱,战乱不休,正面作战,并不会输给突厥人,更何况关陇的武将世家们,要是没了仗打,子孙又如何袭爵封官呢?而我们这些边军,要是没有仗打的话,那么等待我们的,就只能是狡兔死走狗烹了。” 韩世谔点了点头,又是说道:“可是每次突厥南下,我们凉州这样的边关的百姓,恐怕又要遭受兵火之灾,不是每一回,我们都会有这样的士气,这样的统帅。” 李靖闻言,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对于治理着九州万方的陛下来说,边关数十万居民,不过是小事而已,真正要担心的,还是国内和朝堂,咱们汉人有这个传统,一旦外部失去了共同的敌人威胁,内部就会开始争权夺利,现在不就是已经有了这个苗头了吗?” 韩世谔摇了摇头,他想到了这回战胜后的封赏,杨素和高熲都是大肆地提拔自己的亲信,史万岁也是官复原职,又加了太平郡公,赵仲卿也破格提拔到上柱国,张须陀与杨明度也是官加开府,而自己更是如愿以偿的回到了凉州。 想到此处,韩世谔又是追问道:“师傅!高仆射他们这回,虽然已经取胜,但是按照刚才你的说法,突厥的外患一消,内斗,就会定然再起。” “现在的******的王朝,基本上已经完蛋了,而西突厥的王朝,也是会元气大伤,短时期之内,已经无法对我朝构成威胁,我恐怕高仆射和越国公之间,他们这一两年,可能就要摊牌了,这回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斗而不破,输的人最好的结果就是免官,我们这种时候,再跟高仆射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靖闻言,也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前些天听说越国公,回来之后,晋王殿下直接上府拜见,还提及了两家结亲之事,世谔!不知你可有耳闻?” 韩世谔闻言,微微一笑,应道:“师傅!可是我这里得到的情报却是,越国公长子杨玄感,很是不愿意,甚至当场拒绝,弄得晋王都下不来台,只怕这事儿要黄了。” 李靖闻言,也是哈哈一笑,应道:“所以说越国公和晋王之间的联盟,可能没有我们看起来的这么牢固,我们凉州这一脉,还是小心些好。” 第557章 凉州内务三 次日,一大早,韩世谔便是就带人近入城外的军营,碰巧看到了雄阔海迎面走了过来,对着韩世谔没心没肺的傻笑道:“韩将军!你现在就是咱凉州军的统帅了,俺要是想跟你练练,咋办?” 韩世谔闻言,呵呵一笑说道:“随时恭候雄仪同,随时前来赐教!” “哈哈!”二人闻言,都是一起大笑。 此时,凉州城外的军屯里,已经开始操练了,凉州五营的兵力,相当于一个偏军的编制,是韩世谔这个大将军的亲勋近卫,至于左武卫与左侯卫的人马,他们其中半数都是,大隋军队之中,最为精锐的骑士,摧城拔寨冲锋陷阵的头等利器,是居于金字塔顶端的高端兵种,此时全部归率李靖统领,其余的人马,全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战斗力非比寻常。 雄阔海此时,又是说道:“韩将军,末将终于见识到,令公帐下凉州军队的真正实力了!” 韩世谔听了这话,也是自豪的应道:“嗯,很不错吧?我们凉州军的将士们,都是用以戍边的野战部队,当然不是普通的大隋府兵,与那些地方郡府的普通郡兵能比的,那大约就是虎狼与家犬的区别。” 雄阔海也是认同的说道:“诚然如此!这些野战的精锐部队,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们就是一群择人而噬的野狼!是狼群!还是一群非常有纪律、彼此配合十分默契的狼群!这样的狼群,战斗力固然是可怕的!” 韩世谔看着不远处的将领们,微笑点头应道:“你的这个比方打得好,要是上了战场,狼群的战斗力究竟如何,还得看狼王的表现,如果说凉州军的将士是一群狼,两名左武卫与左侯卫的兵马,无疑就是狼王,十数万大军都尊奉主帅所在的中军号令;而在这里的将士们之中,你们这些将领们便是狼王,就是两柄尖刀,是狼王的利獠!” 雄阔海闻言,却是认真的抱了一下拳,应道:“韩将军!雄某一介草莽,得蒙韩将军的一路提携于器重,终于得尝所愿到了关边,只等上阵搏杀,一逞毕生之志!雄某,敢不以死报效?” 韩世谔闻言,点头微笑应道:“雄大哥!我相信你,你一直就是最有实力的!现在,我们二人就一同练兵去吧!正好我这些天,也是仔细讨教了一个他常用的骑兵战法,最利于野战对付突厥人这类游牧骑兵,近日,我们就好好操练一下!” “甚好!” 练了半日的兵,韩世谔他们的身上,已是一身灰土,累得也是有些够呛了,在午饭之时,颇觉双腿沉重,浑身酸痛,回到自己的屋中方才坐下,正要吃些饭菜,然后下午继续,就在此时,韩忠却是派人来唤他,是让他去凉州城的刺史府,韩世谔闻言,于是也是赶快前去应诺。 凉州州城,即是凉州总管府的治所所在,城内总管府与刺史府相领接畔,典军治民号令两出,军政亦是不分开,韩世谔这个凉州军的主将,是治下所有州县的文武官之首。 前些时日,得闻韩世谔已经代父征战,今天,韩忠与李靖他们,便是跟凉州刺史府,及其他州县的一些文武官员,一同前来拜见,此时都已到了刺史府的正厅。 当韩世谔跨步走进来时,凉州的众多官僚,不禁再次纷纷瞪大了眼睛,满副惊愕与好奇神色,他们那种神色,仿佛是在说――不会吧?两位大帅居然派了,这么年轻一个后生,来统筹经略若大的一个凉州的吏治民生与军事?这可是关乎朝廷百年大计的重要官职啊! 不过,他们想归想,众多凉州一带的官僚,还是很客气的见了礼。 韩忠此时也是替他引荐,其中最重要的一名副手,便是兰州城的太守肖素,此人四十出头,在凉州已经经营多年,算是一名恪尽职守的官吏,跟韩擒虎二人配合,将凉州一带治理得还算可以。 此时他看着韩世谔,左右心里就是别扭,忍不住的寻思道:一个十多岁的年轻人,上马统军下马治民,这可能么?就算是他是韩擒虎之子、陛下的红人那也不代表,他一定能行吧?陛下这次,是否用人太过轻率了? 韩世谔此时何尝没有看出,这些人心中的怀疑,他也不以为意,客客气气的和他们,客套的寒暄了一阵,又与之共用了午膳,然后便是将他们,都给打走了。 待众人走后,韩忠开口便是问道:“少主!他们这些人可都是混迹官场的老手了,官职虽然比你低,可是经验却都比你丰富。他们,可是打从心眼里对你表示怀疑啊!” 韩世谔却是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说道:“我也是看出来了,忠叔!师傅!你们就放心吧!时间和事实,会证明一切的!” 而远在长安的杨坚与他的两位重臣,在这样的时候,启用一个没有经验,但是敢于创新的新人,他无疑也是在打赌。 这是一场,将整个凉州,押注在一个弱冠青年身上的,豪情之赌! 恐怕,也只有杨坚这样的雄心帝王,敢于博彩这样的赌局。 然而,此时压力更多的,却是压在了韩世谔的肩膀上。 回到了凉州半个月的韩世谔,他一直都在诸多官将的怀疑,与猜测之中渡过,他也不着急,更不急于表现与证明什么。每天,都是按部就班的上午练兵,下午在刺史府内理政。 若大的一个凉州刺史府,治下有四州之地,方圆数千里,治下军民共计十余万之众,政务自然繁多,关乎钱粮的折子占了大半,此外,河陇之地向来是汉胡杂居的典型地域,尤其是开皇二年,大隋平定突厥之后,迁居了许多突厥百姓到河陇一带来居住,或农或牧,人口不少,这里面就有许多关乎民族,矛盾的敏感问题,处理起来必须慎之又慎。 第558章 凉州内务四 此时,凉州本地的官吏们,看到韩世谔已经来了这么久,也没有放出一两个响屁,心中纷纷冷笑的想道:孺子,不过如此!看来,凉州此地,还是得看咱们的,别指望他了! 须不知,这是韩世谔一惯行为处事的风格,因为他每每,到了一个新的环境,他总是潜心学习与适应一段时间,以了解和熟悉周边的环境,掌握这里的诸项规则。谋定而后动,静如泰山岿然,动如疾风掠林,李靖的兵法神髓,却是被他融合在了政务之中。 这一天,韩世谔突然将兰州刺史府里的刺史、司马、长史、诸曹参军以及各县县令、县丞等重要官员,都招集到了刺史府内的政事堂来。 凉州太守肖素等人,都是不以为意,还在打趣笑谈的说道:这新来的少将军,最大的喜好就是――议政,无非就是摆两碗茶,谈天说地胡扯一顿,然后留我们在吃个饭,回家睡大觉,要是都像他这么执政施政,那么这官儿也未免太好当了! 可是今日,他们方才一进政事堂,肖素等人,就觉得有些惊异。 因为今日的堂中,既未摆下桌几坐榻,也没有准备茶水瓜点等物,相反,韩世谔今日却是一身戎装披挂,身后还侍立着凉州军的两员大将韩忠与李靖,另外还有十名黑旗密谍随后佐驾。 “为何摆出这番阵势,难不成还是鸿门宴不成?”肖素等人虽然狐疑不定,但是自从进了堂门之后,这些时日里,经常浮现的倨傲神色,也在这肃杀的兵威之下,给逼迫的收敛了起来。 待众人都到齐之后,韩世谔方才朗声说道:“诸位同僚,本官上任已逾半月,但是未施一政,只下一道军令,诸位以为如何?” 肖素等文官,都是官场老人精,他们在心中虽是腹诽不己,嘴上却是漂亮,纷纷开口说道,这是韩大人少年老成,腹中自有韬略谋定而后动,云云。 韩世谔听了他们的话,却是淡然一笑,又道:“答对了,本官还真是谋动而后动,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如今本官的胸中,已有施政方略,但苦于没有实地堪查,于是今日特意约上众位同僚,一起到凉州刺史府治下的所有州县,都去走走。” “所有的州县?”众人一听,不禁都是傻了眼。 时下正是秋季,可是在凉州一带,已是泼水成冰沙尘敝日,这时候出去实地堪查,不是自找苦吃么?还要走遍所有州县,天那,那可不是一旬半月的事情,说不定就得三两个月。 韩世谔看着他们疑惑的目光,说得很肯定的说道:“没错,就是我们凉州的所有州县,看诸位大人的神情,怎么,诸位有疑虑?” 肖素此时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四周,拱手回道:“韩大人,请恕卑职多言,卑职等人在凉州已经经略多年,对本土风土水文吏治民生,了如指掌,韩大人想知道什么,只需下问则可,完全没有必要行此无妄之举。” 韩世谔也是没有生气,只是呵呵一笑,说道:“无妄之举?肖大人,论年齿,你是前辈,我本不该说出此等不敬之言,但我等既是封疆大吏,就不得不公事公论了,依我说,诸位同僚在凉州经营多年,可有起色?可有出彩?凉州在韩大人的引导下,户数己超几十万,也是吃穿不成,但是我们凉州的人,吃的用的穿的,人啃马嚼,几乎全靠后方接济运输,诸位若是不知运输之艰难、粮米之珍贵,大可以像那些押运官员那样,押送一回粮草试试。” 肖素的脸色一变,心中自然大恼,但是又不敢出言顶撞,只得生生的将闷气,给咽了回去。 韩世谔看着他,再次问道:“本官知你的心中,会有不服,李将军何在?” 李靖闻言,出列,抱拳应道:“末将在。” “将运粮的消耗,报予诸位同僚们,让他们都听听。” 李靖此时便将,早已准备好的折子清单,给铺陈开来,说道:“诺!诸位大人,由侯将军率一万兵骑,涉远一千四百里而来,押运粮草十万石,随行脚夫民夫近万余众,另有战马骡匹二万余,抵达凉州之时,粮草只剩五万余石,谴返民夫送给粮草二万余石,实际入库粮草只余二万四千六百五十六石,完毕!” 韩世谔说完,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韩世谔看着他们,淡然又道:“都听见了吗?若是有人怀疑这些数据的真伪,大可以详查帐目开库核实,若是有人贪墨了一粒粮食,军令,斩令决!” 肖素此时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容来,说道:“韩大人说笑了,还是言归正传吧!韩大人要率领我等下属,周游地方州县,究竟所为何事?” 韩世谔看着他们,淡淡的微笑道:“肖大人!本官重再次生一遍,我们可不是周游,而是查访,历来,我们这些做上官的,一些消息也多半来自下属官员的汇报,那也就是道听途说,因此,我们很有必要屈尊下访,去体查民情,此其一,其二,凉州都督府治下,幅员辽阔,又兼地广人稀,多戈壁而少青田,多风尘而少农垦,渠水不利青禾不接,是出了名的穷苦贫寒之地,但是这些,都是可以改变的,植树造林防御风沙,开荒垦土屯田自给,养畜牲口富民济军,开阜引商活源节流,劝课农桑吸引牵居以扩充人口,无不是良善之策,诸位以为如何?” 众多官员们一听,居然都是笑了,而且笑得还非常的明显,而且轻蔑。 立在韩世谔身后的两员虎将,也都是恼了起来,韩忠开口问道:“你们笑什么?韩将军说得在理,你们为何不听,反而耻笑?真乃是当我们,是吃干饭的吗!” 韩忠他这几嗓子,如同平地惊雷的一吼下来,吓得一群文人官员们,都打起了寒噤,令这些官员们的笑声,立刻绝止。 第559章 凉州内务五 韩世谔看了看他们的神情,又是说道:“忠叔!这是议政堂,不是在我们的军营之中,我们要斯文一点。” 韩忠闻言,先是应了声,然后哼哼道:“哦!那末将就斯文一点,这以后就不骂人了,但是再有谁敢,放声耻笑对你不敬的,就直接拎出去,以对主将不敬为由,扏行军法!” 肖素等人闻言,纷纷都在心中鄙夷,却又是只敢苦笑,不敢在言语,因为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无非就是这等状况,人家韩世谔不仅是凉州军的主将,还有这么些个带兵的将军,他们实在是拿他没辄! 韩世谔此时又是说道:“诸位大人!韩忠将军刚才说的话,大家都别在意,我们继续议事,肖大人,你以为本官方才说的这些方略,妥当么?” 肖素此时苦笑了一声,然后说道:“韩大人,卑职若是说了实话,会否被韩忠将军,给拎出去扏行军法?” 韩世谔此时微笑回道:“自然不会,肖大人有话就讲。” 肖素闻言,看了看四周的同僚,定了定心,说道:“韩大人!那卑职可便说了,韩大人的这些方略,拿到任何一个地方州县,那都是行得通的上上之策,但是在我们兰州,那就是大大的行不通。” 韩世谔也没有因为他们的反对,觉得没有面子,反而不着急,耐心的问道:“为什么?” 肖素看着韩世谔,义正言辞的又道:“韩大人!其实原因很简单,凉州此地,从大隋建国之初时起,既是军镇要地,更是兵家必争的咽喉之地,战事频仍民风彪悍,而且颇多胡人杂居,要劝课农桑,可以,那先等要让胡人知道何谓农桑;要兴修水利,也可以,那得招募到民夫徭役;要引商引民,也可以——那得人家商人和百姓乐意来,难不成还派人把他们逮来吗?十数年以来,我们凉州就是个不产粮,不自给,户虽有数十万,但是民不农耕,历来皆是如此,因此,方才听到韩大人的施政方略,我等忍不住笑了出来,以致韩忠将军大怒,实则,我们没有恶意,只是略感荒诞而已!” 韩世谔闻言也不气恼,只是微然一笑,说道:“荒诞吗?肖大人!我不否认你说的这些事实,但是,这世上有些东西,总是需要改变的,习惯了因循守旧的人,总是怀揣着一个无过即是大功的思想,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何尝正为大唐的长远之计想过?肖大人,本官既受圣命而来,可不是来带着你们吃这碗安逸的闲饭的。我方才说的这些事情,每件必做,成与不成,我亦不知,我韩某人年轻历浅,处处还要仰仗肖大人与诸位同僚的帮衬扶植,但是,如若有人不愿与我同流,我亦不会强求,自会上书陛下,给予调官别任,绝不为难,此为誓言!” 众人听了此话,心中更是纷纷打鼓——这可真是一台鸿门宴了!韩家的这个小子,手腕真是够狠辣!他们眼下的情形,与后路就是:要么现在跟着他干,要么就准备铺盖,滚蛋走人!二选一,绝不容许中间派与两面派! 韩世谔在当先那个正中,原来韩擒虎专用的太师椅上,又是坐了下来,静静看着肖素等人,慢悠悠的说道:“诸位大人!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诸位大人表态吧!” 肖素等人闻言,都是面面相觑,纷纷犹豫不定。 韩世谔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面带微笑的说道:“不着急,你们去商议一下也可,诸位大人,都请便吧!一个时辰之后,本官仍在此处恭候诸位!” 肖素等人闻言,都是求之不得,纷纷应了诺来到别堂,焦急又紧张的商议起来。 片刻之间,偌大的堂中只剩下韩世谔等人,李靖此时开口说道:“将军!我看肖素等人,一时难以信服,他们习惯了旧有的理政方略,这全新的方略一出台,左右都不适应,而且,将军的这些方略,一反凉州常态,他们肯定怀疑不定。” 韩世谔此时也是微笑的,点点头应道:“那是自然,所以我给他们选择的机会,要么,跟着我韩某人大刀阔斧的改造凉州;要么,就别来掺这滩混水,调到别任州县,依旧做他们,因循守旧的闲散之官去。” 李靖闻言,拧了下眉头,疑惑的问道:“万一,肖素等人同气连枝,合起来以示抗拒,全体提出辞呈,那又怎么办?” 韩世谔闻言,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的说道:“那就全体撤换!凉州,宁愿只剩我一人,也是绝不收一名庸吏与俗臣!” 李靖闻言,却是点头说道:“将军,请恕末将多言,我们现在对地方官员,最多只能是抚慰与劝勉,可不能?” 韩世谔闻言,微然一笑又是解释道:“师傅!那是因为,要是我阿父还在这里,那么凉州不需要多大的改变,而现在的凉州,必须改头换面!我既然已经回来了,就不怕得罪人,就不怕他们把弹劾我的折子似雪片般,扔到当今陛下的案头上!” 李靖与韩忠都是不禁赞道:“好气魄!且不论事情成与不成,但凡成大事者,开头必须要有将军这般的气魄!” “呵呵!别说了,他们已经回来了。” 肖素那一行原封不动的人马,又是全部重回议政堂。 韩世谔背剪着手,走到他们面前,微笑道:“怎么样,肖大人,你们商议得如何了?” 肖素闻言,拱手答话道:“韩大人,我等议之再三,一致认为韩大人高瞻远瞩勇气可嘉,目前凉州,正是需要韩大人这样,敢为人先的能人智仕,领导我们重朔这一重要关河边塞要地,我等议定,无一例外都愿跟随韩将军,施行新政!” 韩世谔闻言大笑两声,也不多言,只是站起身来,下令道:“好!那么,诸位同僚就都请回去准备一下吧!——将政务事体交由副吏佐官,打点行装自备骡马,随本官先去查访凉州各地州县!明日此时,本官在此,恭候诸位大驾!” “是!卑职告退!” 第560章 凉州内务六 肖素等人纷纷退了去,才出堂门没几步,韩忠就哈哈笑起来,说道:“少将军,这班鸟人,怎么突然又变得乖乖的听话了?方才不是还都在耻笑你吗?” 韩世谔闻言,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说道:“他们现在,仍然还在耻笑,只不过是闷在了心里,想要看我的笑话,他们都是当了不少年官了,最善长的就是看风使舵。眼下的情形是,要么跟着我干,要么滚蛋走人,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韩忠闻言,担心的说道:“呃!少将军!既然事实都已经是这样了,你又何必整这一出呢,不是多此一举吗?直接下令不就得了!” 李靖此时,也是开口笑道:“当然不同,将军这一手,意义重大,因为这就叫开诚布公,摆明立场,今日之事后,以后再要推行新政,不管这些官员心里怎么想,那也必须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先把事情给办了,否则,就是违备前言推翻自己的立场,到时,将军就能名正言顺的收拾他们了,若是今天不出这一手,到时候他们大可以纷纷抗拒阳奉阴违,以旧有成例为由抵触新政,其实,这就跟治军有异曲同工之妙,军中军令森严,条例条款都摆在那里,谁要是犯了事,依律惩戒,要是没有这些军令军规事先明令,号令也就无从谈起了。” “哈!哈!”堂中的三人,顿时一片大笑。 第二天一大早,肖素等人都是已经到来了,各自带了车马帮随,准备跟着韩世谔去做一趟凉州数日游。 韩世谔留下了韩忠、李靖他们,令他们统领中军,训练这些人马,就和韩士一道,带了一团二百人马,和这些官员们一道浩浩荡荡的出了。 一行人共计三百余人,出了凉州城,直奔东面的荒野之地,与他们随行的,还有多名向导与本地土官,每行到一处,就在地图上做下标记,例如何处可以开荒,何处可以引渠注水,何处可以植草养牧,何处可以开矿冶炼,何处可以筑建镇甸搭起村落,容人居住或是开阜经商,全都做下了重点标记。 顺便,每逢遇到零散的牧民,或是农户的时候,韩世谔都会进行走访与询问,问问他们本地的风土人情,了解他们最需要的是什么,最想做的事情又是什么。 一连一个多月,韩世谔等人,都是没有回凉州城,转眼,即是隆冬。 韩世谔的新政实施,到了正式铺陈开来的时候了,一行人辗转千余里,终于回到了凉州州城。 那些凉州的官员们,跟着韩世谔在外面流浪了这么久,吃尽了苦头自不必说,但是在他们的心中,纷纷对他产生了许多认同。毕竟,现在像韩世谔这么务实,又肯吃苦的世家子弟,可是不多了,而且,他的许多见解与主张,也的确是颇为独到,虽然年轻经验浅薄,但是好在谦虚勤学。 一个月的苦行,与实地调查,也让韩世谔对凉州,这一大片疆土,有了最直观最深切的了解,当初闭门造车想出的一些施政方略,也因地制宜的,进行了许多大范围的修改。 回城之后,韩世谔便是马不停蹄,马上召集凉州刺史府治下,所有县丞以上级别的官员,来刺史府议政,一连七天,将所有新政细则都商议妥当,然后便将这些政令,铺陈下达到了所有州县地方,即日起,开始实施。 凉州河陇,这个古老又沧桑的地域,因为韩世谔这个弱冠主将的到来,刮起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新政旋风。 按照新政的中心思想,凉州治下的所有人口,包括军队的士兵,都必须参与农垦与桑耕,这事本不新鲜,历来有许多边塞都曾这样干过。 但是,凉州历来就是个饱战之地,凉州军中的士卒,无不雄心万战,好战心切,但是让他们暂时放下刀枪,率先拿起锄镰去种田养桑,心里憋屈的可是大有人在! 果然新政颁布不到三日,韩世谔就遇上了,第一个大麻烦。 西平郡城的统兵将领周宏,与西海郡城的统兵将领秦中,他们二人一起跑到了凉州主城,气势汹汹怒气充盈,兴师问罪来了! 至从回到了凉州城之后,虽然韩世谔在总管府里,也有自己专用的别驾官署,但是因目前工作多与军事有关,于是更多的时间是呆在城外的大营里。 今日亦如往常,他正与凉州刺史肖素等人,商议春耕开荒之事时,一名刺史府里的护卫军士跑来报告,说周宏与朱易带着一些个将军,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刺史府,大声的质问,如今尚在刺史府里的韩忠,势同逼宫! 韩世谔一听,他的心里就有些火了,扔下手头的事宜,马上赶到了仅一街之隔的刺史府里。 此时刺史府议事大厅上,的确是站了不少人,虽不像那军士说的那样,是在武力逼宫,但是火药味的确很足,隔得老远,韩世谔也能听到大声的吼叫。 他们这些军伍之人,不同于朝堂官吏,说话大声直来直去,出吼叫也属稀松平常,只不过,这两人如今纠集这么多统兵将领,一起前来闹事,围逼韩忠,的确是有些过份! 正厅之上,周宏在左,秦中在右,在他们二人的身后,各是站了六七名都尉级将领,多是他们郡城的统兵将领,个个性如烈火,而且多半是跟随韩擒虎,征战多年的能征惯战之辈,此时他们人多势众,仿佛并不打算给韩忠这个将军多少面子,此时正在七嘴八舌群情激昂的,吵得正凶。 韩世谔按捺怒气在外面顷听,这些人吵来吵去,争论的焦点无非是:为何迟迟没有挥军进攻草原,为大帅报仇雪恨,反而还要固守城池,这倒还自罢了,居然还让我们帐下的两万大军,全体去种田,咱们可都是杀敌的勇士,不是割种的农夫! 面对这一群将军同僚的狂轰滥炸,韩忠的反应却出奇的平静,不卑,不亢,也不多言,静如止水,目如猎鹰,以手抚须静静的看着这些人表演,几乎是未出一言。 第561章 危机边缘一 众人又是大闹了一阵,却是发现原本脾气火爆的韩忠,此时居然没有一丝反应,令他们的心中,反而开始打鼓,仿佛也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妥之处,于是渐渐安静了一些。 周宏见帐下将领的士气,都开始消失,于想抱了一下拳,说道:“韩将军,非是末将等无礼,要敢以下犯上,只是,末将对于少将军发出的号令,非常不解,从而导致三军将士,军心不孚,韩将军若是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末将等惟恐军心生变,如此则大不妙矣!” 韩忠看着眼前的周宏,他的嘴角轻轻一挑,长长的灰须,微然颤抖了一下,缓缓说道:“你们终于吵完了?” 周宏、秦中等人的脸色,也是猛然一变,他们自知失礼在先,于是急忙一起抱拳应道:“末将失礼,还望将军恕罪!” 韩忠此时站起身来,背起手,缓步走到周宏等人中间,悠然说道:“尔等从军的年数,也不是一年半载了,须不知,军令为何物?” 周宏此时俨然是来此众将之首,只见他抱拳回道:“是,末将知道,军令如山,令行辄止,是用来服从的。” 韩忠得到答案,此时他的凤眼一眯,隐隐迸出一丝杀气,凝视着周宏、秦中等人,沉声说道:“那你们几个跑来作甚?少将军的军令既出,且容更改?尔等,莫非是想老帅己亡,妄图逼宫不成?” 周宏等人整齐一抱拳,急忙应声道:“末将不敢!” 此时此刻,正厅中火药味骤然变浓,周宏等人的口中,虽是已经软了下去,却是显然没有服气,坚持说道:“末将方才已经说了,我等并非是不愿执行军令,只是军心所向,众将士不愿务农耕种,只愿上阵杀敌!而且,老帅战死、少帅继位,末将带人只是跟突厥人,对战了几回,虽然是大胜,但是那些突厥人,但是被毫发无损的放了回去,之后少帅下令,命我们各带人马,回到我们的郡城,更是严令我们不得杀出草原,众将士的心中,都是憋了一团火、呕了一洼血,无处泄!现如今,不让杀上草原还自罢了,居然让我等脱下袍铠,前去务农如此,末将尚能依令而行毫无怨言,但是实在是难保麾下将士,其心如何!” 韩忠闻言,他的声音,猛地一冷,走到以周宏为首将领们的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因为他的个子比周宏略高,于是直截了当的居高临下略低着头,几乎是对着他的脸说道:“你是在威胁我?威胁少将军?是不是以后少将军,做任何事情,都一定要向你解释清楚?” 周宏被韩忠这样,咄咄逼人的给逼到面前,俨然也是掩不住了怒气,不退不避的沉声应道:“韩将军!末将万不敢以下犯上,然,众怒难犯,还请韩将军三思,请务必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韩忠又是逼问道:“我们若不给呢?” 周宏更是针锋相对的,快语接道:“那末将难保帐下的军心,是否会哗变!” 韩忠此时沉声一喝,怒气迸声,大声喝道:“你敢!” 厅中顿时响起一片,刀剑出鞘之声,凉州城内刺史府的近卫,纷纷闻声而动,更是有着不少人挥刀向前,一直从旁观望的秦中等人,也是立马作出反应,好些人都是纷纷将手,握在了自己腰间的刀柄之上,只差拔出! 一刹那之间,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韩世谔抬脚走了进来,方一近来,就是下令道:“尔等都给我退下!” 韩世谔的这一声厉喝,众多凉州近卫,都是纷纷将刀归鞘,然后冷肃的瞟了他们等人几眼,各自退了下去。 周宏等人,此时也是将握刀之手,给缓缓收起,象征性的对韩世谔抱了下拳,冷声说道:“见过少将军。” 少将军,是韩世谔在凉州之后,就有的一个称呼。 “忠叔!”进门之后,韩世谔先是见了军礼,尔后说道:“周将军等不是要解释么?就让我来解释给他们听吧!” “哼!”韩忠闻言冷笑一声,不置可否,昂然走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自顾自的饮茶去了,傲气凌云,吃软不吃硬,这便是典型的韩擒虎老人式的作风。 如今,这些凉州军将领的围攻目标,瞬时转为了韩世谔,因为他们知道,这些政令都是出自韩世谔之手,他们此行的目的,原本也不是要和韩忠拼个高低见个硬软,本就是针对韩世谔这个少将军而来。 周宏此时似笑非笑,语气凌厉亢劲十足的说道:“少将军,您来得正好,我等正对少将军颁出的政令十分不解,您主管政务民生,这些政令应是出自您手,对吧?” 韩世谔点头微笑应道:“是我的决定。” 周宏此时浓眉紧锁,厉声大骂道:“那你为何作出这样的决定?让我们帐下的两万大军,热血勇士――大眼瞪小眼,跟着你去种田织桑!你把凉州当关中了不成?” 韩世谔闻言,不怒反笑,淡淡反问道:“凉州如何,关中又如何了?关中的军民是人,凉州的军民就不是人了,不用吃饭穿衣?” 周宏此时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怒气越上扬,咬牙又道:“你分明诡辩!我等驱驰千里,挥兵守卫这里,只为驱逐胡虏为国杀敌,种田养桑,那是农夫田妇们干的事情!我等上将,怎可效仿――真是岂有此理!” 众将闻言,一起附合道:“周将军所言极是!你们推荐散骑游勇,时常妄图骚扰我们的城池,劫掠牧民烧抢村寨,穷凶恶极!此时此刻,我等立当奋勇杀敌保境安民才是,岂能坐视不理,反倒心安理得的去种田养桑,行羊牛之举!” 韩世谔按住怒气,心平静气的悠然说道:“诸位,且先息怒,由我且先问上一问,诸位军中,还有多少存粮?” 周宏闻言,终于有机会了,于是冷笑一声,说道:“诸军粮草,皆由您来分拨,您倒反来问我们?” 第562章 危机边缘二 韩世谔此时也不动怒,反而面带微笑的,看着他,故作嘲笑的说道:“我非要你自己说,难道你从不关心粮秣,所以说不出个所以然?” 周宏此时暂且按下怒气,一字一句的回道:“本将统领西平郡城守卫兵马一万余步骑,马三千匹,尚余粮草共计三万余石。” 韩世谔闻言,淡淡一笑,说道:“那就是合计一万五千张嘴,等着吃饭喽?一共只剩三万石粮草了,平均算来,每人每马不到一石半粮草,就算一人一马有百斤粮草吧,够吃几天,想必不用我来算与诸位听了――不出一月有余,粮草必尽,对不对?” 周宏冷笑回道:“是又如何?难不成你想不再拨与我们粮草了?” 韩世谔看着他,微笑应道:“自然不是,但是,在我们的凉州府库之中,一共只剩不到二十万石粮草了。我能拨给你多少?我反问周宏将军,我们凉州的军民很多吧?” 周宏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声道:“是。” 韩世谔又是说道:“如此,区区二十万石的粮草,我们该当如何分配?本将军倒想请教一下诸位将军们。” 周宏闻言,顿觉不耐烦的回道:“那是你的事情!你拐弯抹角说了半天,究竟想说什么?没了粮草,不会找朝廷要么?兵部是干什么吃的,不就是专给前线,供给粮草的么?” 韩世谔又是如同唐僧一般,继续说道:“是,这些事情本该是兵部操心的,不用我来多事,但是你们算过没有,每运一石粮草到我们凉州来,所花费的时日至少得要两个月,除此之外,十万石粮草从长安太仓出,运抵凉州能剩个三四万石也就不错了,此外,还有将士们的寒衣被褥,全靠后方供给,我们凉州除了商路之外,几乎没有丝毫自给之力。好,突厥人来了,我们将其击退,今日击退,明日又来,防守永远是被动的,若大的关陇防线,诸位将军能守得哪一处?守了东面,西边一股敌骑渗透进来,烧杀抢虐闹上一阵,跑了,我军奋力追赶,或能追上,砍上几颗脑袋兴冲冲的跑回来,以为立了大功。然而,这真能挫动那些突厥人的筋骨吗?” 周宏等人闻言,都是不禁有些恼了,破口大骂道:“少将军!你这么说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本将,与麾下将士的作战能力与决心吗?” 韩世谔看着他们,觉得时机已经到了,于是说道:“非也!周将军骁勇善战令敌胆寒,世所共知,然而,将军立功心切,却是变得目光短浅,只想着今日杀敌,不思明日之事,我们凉州驻兵的命脉,全是靠身后这一千四百里的补给线在支撑。这难道不是制约我军战斗力的一个致命罩门?那些突厥人善长游击,即战即走,飘忽不定,之所以敢于这样,就是因为他们吃准了,我们的补给不力,无力劳师远征直捣他们的巢穴,因此,每每前来骚扰劫掠,尔后大摇大摆的退入大非川驻守,我等明知他们屯兵于草原的腹地,却无力征进剿灭,说到底,还不是我们的补给所限?再英勇的将士,也无法饿着肚子战斗吧?若能将补给线由一千四百里,缩短为几十里,甚至是随身带着一个粮仓去战斗,那还还何惧之有?” 周宏闻言并未服气,而是冷笑反驳道:“哦,说了半天,这就是你下令屯田织桑的理由,说本将目光短浅,你的目光倒也真是长远,我们的十几万大军,要是都去种田养桑了,那么谁来御敌?倘若突厥人此时来犯,新开的田野桑园,岂不全要毁于一旦?” 韩世谔看着他,再次回道:“闲时为农、战时为兵,又何必说?务农养桑,当然只是暂时的,我们军士们开出的农田桑园,其所得全归给于军队,与民无犯,我军自给自足,一来为我们大隋开源节流,二来粮草接济迅,不用再为补给之事操心,了却后顾之忧,军队战斗力定然节节攀升,到时再要一战而胜,并不难。” 周宏闻言,似乎铁了心一般,继续说道:“听起来是很美妙,然而,种田养桑,岂是一日之功?还植树造林、开涂牧场,更非年月之功!――你打算让我们这十几万大军,在凉州继续盘桓多久,才能深入草原,为大帅复仇?!” 韩世谔十分果断的回道:“少则一年,多则五载,必定会去!” 周宏的怒气,更加盎然了,恨恨道:“岂有此理!仗还没打,先让我们种田五年怎么可行!我等皆是饱战之辈,宁肯马革裹尸而还,也不作种田养桑的泥腿子将军!” 听闻此言,韩世谔的脸色,也是终于沉了下来,冷冷说道:“该解释的,我都解释清楚了,诸位还有不解之处,再可私下前来问询,我亦会耐心解答,若是实在不愿奉命而行,那就请便吧!” 周宏此时更是直接双眼一瞪,反驳道:“我等奉旨前来剿贼杀敌,后续补给之事,与我等无干!总而言之,种田养桑的政令,我等万不敢服从!” 韩世谔看着他,冷冷一笑,傲然道:“说了半天,周将军你还是要违抗军令呀?常言道,先礼后兵,我自觉得,我该说的都说了,该解释的都解释了,周将军再要咄咄逼人,我也只得公事公办了!” 周宏此时怒气冲天,大吼起来,高声喊道:“你敢如何?你还敢绑我不成!本将,现在就具折参你一本!来了凉州已逾百几十,你终日不务正业,带着上下官员游山玩水!不思用兵不愿退敌,只想着屯田养桑龟缩自守,你这分明是养寇而肥,妄图拥兵自重!”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却是,韩世谔竟然不已为意的冷冷一笑,反驳道:“周将军要参我?好啊,那你去吧!某,求之不得!” “走着瞧!” 周宏此时闷哼了一声,怒瞪了韩世谔几眼,直接就是一斗战袍,大步而走,与他同来的其余人等,也都是不怀好意的瞪了韩世谔几眼,怒气冲冲的走了。 第563章 重归于好一 韩世谔看着他们的背影,非但没怒,反而呵呵的笑了起来。 韩忠在他的背后,不无愠恼的说道:“少将军!你的修养倒是越来越好了,依着老夫的脾气,先将这群大胆无礼的以下犯上之辈,依军令而严惩了!” 韩世谔闻言,微微一笑,走到韩忠的身边,开口说道:“忠叔!你何必动怒?此等狂悖之徒,不足与论,更不值得为他们动怒,我的胸中自有沟壑,雄图长远大计,周宏、秦中等人,目光短浅邀功心切,就如同一群赌徒一般,只想着赢一把了就走,若能暂获三五千突厥人头,他们也便心满意足了,足以回去向陛下与大帅邀功请赏,这无非就是他们的念头,也是他们不愿屯田务农的初衷所在。” 韩忠听了此话,也是点了点头,说道:“说得不错,我们凉州军的这么些个弟兄们,近年来军功卓著风头盛进,他们习惯了冲锋陷阵杀敌建功,为将之人,唯有上阵杀敌才有建功立业的机会,才能升官财,将者好战,一个重要的出点就是如此,更何况我大隋尚武重视军功,此番大战,这些个兄弟们,可是憋足了一股心气,想要大干一笔,然后立功走人,什么屯田养桑图长远之计,他们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这与他们的初衷,严重不合。” 韩世谔闻言,淡淡的微笑又道:“忠叔!事先我早有预料,新政一颁布,必然遇到无穷阻力,但凡新鲜的事务一出台,总要面临许多守旧事物的干预与阻碍,举步维艰,这倒也不奇怪,他们参劾我,就让他们去参吧!但是,军令就是军令,只要朝廷一天没有罢免我,他们就必须要执行我颁布的政令,若有违备,孩儿定当依照军法从严处置!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孩儿也不会这么做,毕竟,周宏与秦中是难得得的能征惯战之将,若是我们窝里斗反,无异于自断臂膀,得益的只是那些突厥人!” 韩忠闻言,也是欣慰的一笑,站起身来,拍了拍韩世谔的肩膀,说道:“嗯,好!不卑不亢,有凭有据;软硬兼施,先礼后兵,既不软弱也不莽撞,很好,为将之人,就该这样!少主!几年时间不见,你又精进了不少,连为父,也要自叹弗如了,看来长安之行,你又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韩世谔看着韩忠,也是微笑回道:“忠叔过奖了,眼下,我们当务之急,就是要用军队带头,帮助和鼓励凉州治下的州县,全力发展春耕生产,我方才在凉州大营之内,与肖素等人商议铁矿之事,一致认为,当下应该停止军器与马具的生产,全力生产农具,并且,当派快马前往朝廷,催要春耕种子,在那些商队之间,也是带了一些种子,但是显然还不够。” 韩忠闻言,又是哈哈的大笑,脸上再度浮现出,那副武者才有的凌云傲气,冷冷说道:“好!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去做吧!你忠叔的这把老骨头,就留给你做后盾!周宏、秦中等人,再敢放肆无礼违抗军令,老夫可就不再跟他们客气了!看来他们是在怀疑,韩忠老矣,尚能饭否?” 十数日之后,两份六百里加急奏章,递到了隋文帝杨坚的御案之上。 一份,是来自凉州西平郡城的统兵大将周宏,邀集前线众将的联名,弹劾韩世谔的奏章;另一份,是来自凉州总管府韩世谔的奏章,却是请命拨下春耕种子。 此时杨素与高颖,正在他的身侧,看到杨坚拿着这两份奏折,呵呵的笑了。 高颖似乎有些不解的问道:“陛下因何发笑?前线将帅失和,这可是兵家大忌啊!” 让他们有些失望的却是,隋文帝杨坚居然笑呵呵的,将手中的奏折,让人递给高颖,说道:“高爱卿啊!你来看吧!这真是有点意思了,凉州军的很等将领,都要弹劾韩家小子,而韩家的小子,却是只字未提此事,只要向朕来索要农具种子,他的部下闹矛盾了,他又在干什么呢?朕可是未见他只言片语。” 高颖此时接过奏折看了一阵,不禁也是笑了起来,说道:“原来如此!看来,韩将军是胸有成竹,并不担心那些将领的逆反。” 杨坚此时也是呵呵的笑道:“诚然如此,这些个凉州将领呀,战场上的确是猛如虎,可是他们对政事,却是一窍不通,他们勇则能矣,却不识朕的长远大计,如此看来,还是韩家这个冠弱志子识得大体,朕可以想见,依着这些人的脾气,是如何为难于他的,可他却是只字未提,高爱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胸怀与气度,知道一切以大局为重,可不是社稷之臣?在这样的事非矛盾之前,他拿出了一名大将才有的胸怀,既不也不急于向朕告状,或是解释,如此看来,他也是有信心有把握,将这些军队将领的内部矛盾处理好。” 高颖此时也是微然一笑,将奏折放回了御案之上,说道:“的确,看来,陛下已经有了应对之策了?” “既然韩家小子,能够镇得住他们,朕又何必多此一举,令他为难?前线统兵大将的威信,朕也要积极维护才是。”杨坚此时微然一笑,提笔开始批复,批完之后,也是传给高颖与杨素看了一眼。 高颖与杨素看完之后,笑了一笑,异口同声的说道:“陛下高明。” 杨坚闻言,爽朗的大笑几声,看着他们二人,说道:“哈哈!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朕对韩家小子,在凉州将有的表现,极是期待!” 十数日之后,凉州总管府内。 杨坚的圣旨,已经下达,准许了韩世谔的一切所请,兵部与户部已经开始忙碌,准备给凉州运来大批的种子与牲口,以助开荒生产,并准许凉州总管府内的韩世谔,令他便宜行事,运用铁矿与盐矿。 可是有意思的却是,在此圣旨之中,却是只字未提凉州将领,与韩世谔矛盾的事情。 第564章 重归于好二 韩忠和韩世谔接了旨,一起哈哈的大笑起来,二人笑的也是颇为畅快,因为当今陛下,既然已经作出了这样的批复,那就表示,他是支持韩世谔推行的一系列新政的! 这便足够了!不管周宏他们怎么不服气,那也只能老老实实屯田养桑去! 与此同时,另一份圣旨连同大笔金银绢帛的赏赐,也下达到了西平郡城的军营之中,皇帝表彰周宏等人,统兵有方劳苦功高,特赐金银绢帛等物,以慰嘉奖。同样的,也只字未提他们提出弹劾韩世谔一事! 周宏他们这一下子,可就纳闷了:当今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呀?我弹劾韩世谔呢,他却给我来一笔赏赐?! 他们心中不解之下,他便将属下众将都叫了来,一同商议琢磨。 常言道三个臭皮匠,可以抵个诸葛亮,众人一合计,还真是得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当今陛下既没有罢免韩世谔,也没有斥责周宏他们,言下之意,就是他老人家,支持韩世谔推行兰州新政。 之所以没有明言驳回周宏的弹劾奏章,只是顾及他的颜面,同时是在表示,不希望他们与韩世谔的矛盾扩大,一切以大局为重,那笔金银绢帛,与其说是赏赐,还不如说是慰勉怀呵哄,意思无非是――你们也别闹意见了,还是乖乖的跟着屯田养桑去吧!有什么不痛快的,朝钱看!你们要上阵杀敌为国建功,不就是图赏赐么?朕已经给了,该满足了吧? 破悉出皇帝的这层用意之后,周宏等人彻底没脾气了,看来,韩世谔这个小子,之所以胆敢如此肆意妄为,是因为有当今陛下给他做后盾,可不是因为他老子,是凉州的大将军,让他捡了个便宜官儿来做! 得了,咱们跟谁闹矛盾也不要紧,可别跟当今陛下闹别扭――屯田养桑去吧! 于是,此前一直消极怠工的西平郡城与西海郡一带,春耕活动也是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凉州一带的城池在大隋河陇一带,构成一个铁三角,腹地便是黄河冲积平原,颇多良野沃土,的确利于屯田畜牧,然而,此前周宏他们,一直消积怠工不予配合,屯田一事进展缓慢,现在,三点皆动全盘奋起,凉州总管府治下的春耕,一派热火朝天! 十五万大军,每个士兵可都是称手彪悍的劳动力。再加上军队纪律严明组织得法,种起田来可比寻常百姓的效率高了不少倍。 韩世谔与韩忠一起,在凉州治下诸多州县寻访了一段时间,亲自督促各地的春耕生产,眼见一派形势喜人,韩忠的心中大慰,对韩世谔说道:“少主,还是你有本事啊!若不是你来,我也断断没有兴趣,推行什么屯田之法,而且此前周宏他们来逼宫之时,若非你出来调解,为父说不定已经将他们拿下法办,矛盾也要激了,看来,我活了五十多年,这施政之道,反不如你。” 韩世谔闻言,也是开口笑道:“忠叔过谦了,其实,这都是在离京之前,皇帝陛下早就定好的方略大计,孩儿也只是执行而已,周宏等人鼠目寸光不识时务,居然敢来挑衅逼宫,须不知,他们挑衅的不是我,而是当今陛下,若非是当今陛下心胸宽广以大局为重,他们此刻还不知是何境况了。” 韩忠此时,再次爽朗的笑道:“我总算明白,当今陛下为何派你来了,你比老夫,更识大局,更知政务,用不了几年待我垂垂老矣不堪胜用,到时凉州之内的将领,必定会令行静止!陛下的这一手人仕安排,可堪称精妙了!” 凉州总管府的治下,十余万军民,先后投入春耕生产,其规模气势,也算是吓人了,凉州这样的军镇之地,最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男多女少,而且颇多青壮男丁,男女比例有些失衡。 要真正实现长远之计,稳定军心是首要任务,军人也是人,而且是男人,他们承受着比常人多几倍的压力,长期高负荷的练兵与劳作,苦不堪言,压力无处渲泄,苦累无从舒减。长此以往,可是个不小的隐患。 近日来,韩世谔就听闻了,好几起军屯之中,发生了营啸事件,规模虽然不大,但也挺吓人的了。 所谓营啸,就是军士们睡到半夜里,突然有人在睡梦中发出尖叫。从而引爆了许多人压抑在心中的恐惧与压力,继而演变成斗殴、发狂! 这些人,都是长期严厉的军规约束、面临死亡威胁以及思念亲人,等等各种不同因素的压抑之下,精神时刻紧崩并处于崩溃的边缘。 营啸对于军队来说,是一场灾难,严重起来,甚至可以导致军队全盘崩溃! 虽然这次发生营啸的范围内十分狭小,而且很快就镇定下来,但这引起了韩世谔和韩忠、李靖等统兵将领的高度重视! 众将集结到一起,商议解决营啸的办法,其实历来,隋军就有专门为军士减压的法子,那就是招军妓。 虽说隋军军法森严,明令禁止军士狎妓,但是很多时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比喻说现在的凉州军,因此,许多常年统兵的大将们,彼此都心照不宣,对于军士狎妓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搞得太过份,一般都不予严厉追究。 因此,大隋的战争史上,也是不乏有远征军,将一些妓女藏在辎重之中,随军带走的现象。 可是这个法子,在眼下的凉州边关,是显然行不通的,因为这里的男女比例,几乎达到了十比六的地步,而且九成九的是良家女子,难不成让这些军士,去强抢民女? 众将一起犯了难! 最后还是韩世谔想出了办法:那就是请奏朝廷,准许凉州将士的家属迁移随军,前提是自愿!来到凉州之后,总管府与军队负责提供房屋、农田、牲口这些基本生活资料,赋税适当减免,并酌情给予补贴! 此案一出,包括韩忠、李靖等人在内,都是一致赞同! 第565章 廷议一 与普通的屯田法,相之结合,这可真雄图长远的国策大计了! 将军士们的家属,都迁移过来之时,将大大减小将士们的思乡之苦当然了,来了女人是更要的,同时,这可以为凉州一带,继续增加人口。 在现在这种时代,人口就是生产力的重要保障。 但是,这对隋文帝杨坚和大隋朝廷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对隋文帝杨坚而言,将左武卫与左候卫这五万将士的家属,都迁过去的话,保守估计,至少也是得有十万人以上,如此一来,这些大隋府兵,都是会以凉州为家,家属们随军而动,那不就是自成一国了?还是个流动的王国! 对大隋朝廷而言,就更不必说了,五万人的家属,分置各地,要统一进行迁移,谈何容易?这可是一个无比浩大的工程,损耗钱粮自不必说,花尽人力物力,也未必能在短时之内将此事办好。 这个方案,起先韩世谔,可是没与隋文帝杨坚他们商议过的,是因地制宜想出的一个方略。具体实施起来,固然难度极高,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隋文帝杨坚,是否会允许换句话说,隋文帝对韩隋谔,究竟还有多少信任? 这一次,周宏与秦中等人,此时也是与韩隋谔站在了同一阵线,因为他们也是男人,也十分思念家中的亲人与妻妾。 众将汇集一堂,没日没夜的紧急商议,三天之后,终于出堂一个完整的方案,然后众人决定,别把压力,全部放在韩隋谔一个人的身上,大家联名上书,以凉州长远大计为名,请旨皇帝迁民入凉! 这道奏章一递到长安,隋文帝杨坚思之再三,将此事拿出来公议,于是,整个大隋朝廷都轰然了! 这可真是史无前例的事情,一个戍边地区,居然请求迁民入住,历来边境地区,就只有过要兵要粮要钱的,没听说过要民的! 此时朝堂之上,也是分成了鲜明的两派,反对派以朝堂重臣高颖,杨素为代表的关陇集团为首,并且强烈反对。 高颖反对的理由,其实也是很简单,因为历来只有迁民到内地,扩充国力的举措,凉州那种边塞之地,顶多用来安置突厥裔民那类人口,断无可能将大隋良民也就是劳动力、可以生育的女人给迁往边塞的做法。 这无异于是自伤腑脏,而补强外干,再者,此例若开,将极大滋长戍边大将的野心,边镇将领的权力,已经很大了,上马治军下马治民,财赋军权一把抓,现在要是还让他扩充治下人口,长此以往,将尾大不掉自成一国,是为重大隐患! 以独孤罗为首的关陇集团,他们反对的理由,更是简单,在他们看来,此举,劳民伤财,国家财赋储备将为之一空。未及开战先内耗无穷,此战已败! 支持此举的人,却是以关陇集团为敌的一行人,但是在他们当中,却是没有几个在朝中有分量的人,所以几乎不值一提。 大隋朝堂就以此事为主题,商议了多日,反对派的优势,稳稳的呈现出了压倒性。 按照一般的习惯,隋文帝杨坚,此时大可以拍板了下旨了,可是此次他却迟迟没有作出决策,只是反复的将此事拿出来,让众臣在议一议。 最初众多大臣,都是没有发现,不同之处,可是众多大臣,议了一次又一次,结果都一样,尽管反对的声浪此起彼伏,可是隋文帝杨坚,就是不拍板定案。 隋文帝杨坚此举,众多大臣这才开始了揣测:陛下刻意如此,难道他有意支持,韩世谔在凉州这么做吗? 其实,让他们没有想道的是,在这样的大事大非面前,隋文帝杨坚,也是不得不三思,就算他是当今皇帝,如果不能拿出有力的说法,给压住悠悠众口,这样的国策方略,也是无法实施下来的。 这天傍晚,隋文帝杨坚召集卫玄,进宫谨见,二人此时对弈品茗。 卫玄此人出身于官宦世家,其祖父卫悦、父亲卫剽皆是西魏、北周时期官员,卫悦官至司农卿,卫扌剽官至侍中、左武卫大将军。 卫玄少时有器量见识,北周武帝宇文邕做藩王时,引荐卫玄担任记室。卫玄后来升任给事上士,继承兴势公的爵位,食邑四千户。后改任宣纳下大夫。 传北周武帝继位后,任命卫玄为益州总管长史,赐给万钉宝带。不久,升任开府仪同三司、太府中大夫,代理内史事,兼任京兆尹,时人称其强力贯通天下。 北周宣帝宇文赟在位时,卫玄由于忤逆圣旨而遭罢免官职。 隋文帝杨坚担任北周丞相之时,卫玄担任代理并州刺史,当时和州的蛮人反叛作乱,卫玄就以行军总管的身份,平定叛乱。 待开皇元年隋文帝杨坚受禅登基,建立隋朝。同年十二月十四日,隋文帝任命卫玄为淮州总管,进封同轨郡公,后因受牵连免官,不久之后,担任岚州刺史,适逢大隋朝廷,兴起修筑长城的劳役,诏令卫玄监督修筑长城,不久代理朔州总管,后改任卫尉少卿。 ······ 二人又是下了两盘棋,隋文帝杨坚因为心中有事,所以每次都是大败亏输,于是根本就是心不在蔫。 卫玄看着杨坚,开口问道:“陛下有何心事?” 隋文帝杨坚顿时苦笑一声,便将迁民入凉一事,都对卫玄说了起来。 卫玄听完,却是呵呵的一笑,开口建议道:“陛下!既然朝臣多半反对,那便证明此举的确是颇显荒谬。陛下不予批奏就是,还有何疑虑心烦的?” 隋文帝杨坚闻言长叹了一声,苦笑道:“哎!文升,难道连你,也不理解朕的心意吗?” 卫玄微微一笑,又道:“难道陛下的心中,也是正有此念头?” 隋文帝杨坚浓眉深锁点了点头,说道:“高颖与关陇家族等人,都是反对此案,他们反对此案,看似是站在朝廷和百姓的立场上,他们也没有错,朕,没有说辞能够说动他们,因此苦恼不己。” 第566章 廷议二 卫玄闻言,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道:“那!不知陛下,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之上,在思考此事的呢?” 隋文帝杨坚,此时却是双眼一眯,精光毕露的说道:“朕是为了我们汉人的历史和民族。” 听闻杨坚的话语,卫玄居然愕然的怔了一怔,老眉深锁,寻思了片刻,恍然的点头应道:“陛下英明!为我族的长远之计考虑,迁民入凉守,能让凉州的那些将士们,更加用心的,为我们大隋守卫边境,实为上善之策!巩固凉州,以此为据,我们大隋的版图,就会从此地开始扩张,我族的文明将从地开始传播,陛下的雄心万丈高瞻远瞩,老臣感佩万分!” 隋文帝杨坚闻言,也是苦笑应道:“这感佩小子又有何用?现今在这朝堂之上,连朕的左膀右臂的两个仆射,都是在高声反对,朕已经看出来了,他们将合力一起力谏,让朕废了这套方案,朕还能如何?” 卫玄闻言,又是沉默了半晌,若有所思的想了想,一直到最后,他居然微笑着看着隋文帝杨坚。 隋文帝杨坚,开口问道:“不知文升兄!因何故发笑?” 卫玄此时当即说道:“如此陛下觉得,老臣这张老脸,还值得那么一点钱,就请准许老臣,明日上朝,议论此事吧!” 隋文帝杨坚的眼睛一亮,顿时大喜道:“文升!朕,求之不得!” 卫玄又是说道:“陛下!光是老臣一人,恐怕还是有些不顶用,至少,还需要两个人。” 隋文帝随即问道:“文升!不知是哪两个?” 卫玄当即说道:“太常少卿裴蕴,和当今太子殿下。” 隋文帝杨坚闻言,他的眉头也是一拧,疑惑的问道:“裴蕴此人,倒是还说得过去,只是睍地伐,要他何用?” 卫玄此时微笑,恳求道:“还请陛下三思。” 隋文帝杨坚,拧了拧眉头,打断他的话语,开口说道:“文升!朕会三思的!来,来,我们继续下棋!” 几天后的早朝,久已离朝卫玄,突然赫然出现在了朝堂之上,与此同时,太常少卿裴蕴,也是被急召回朝,一同议政。 但是卫玄没有看到的,却是太子杨勇没有前来,取而代之的是,是晋王杨广,出现在了朝班之中! 此刻,卫玄的心中,已是一切了然,东宫之主,怕是要换人了! 今日朝堂,隋朝的众多大臣,又是再议迁民入凉一事。 高颖与杨素等关陇集团的大臣,依旧是在强烈的反对,其他的一些,非关陇集团的大臣,也都是表示他们的反对。 就在此时,卫玄终于出面了,他从长远之计出发陈叙利害,力主支持迁民入凉之举! 原本,若论在朝延里的权势,卫玄几乎已是白身,高颖与杨素,当朝两大仆射,卫玄是绝无与之较量叫板的实力,但是要论名望、论资历,尤其是在军中的影响、对军国大事的把握能力,卫玄,此人却是无人可及! 平常寡言少语及少参与政事,也从不刻意表现自己的他,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 卫玄是个大大的聪明人,虽然他驻兵在外对迁民入凉一事,并不太清楚,但是当今陛下,既然刻意将他召回,显然就是让他给出合理的意见。 于是乎,他也是非常合理的,拿出了自己的意见,表示赞同这一列的说法,同意迁民入凉,壮大凉州并以此为据,雄图大计! 这下好了,卫玄都站出来,表示支持迁民入凉,高颖与杨素这些掌握朝政话语权的大臣,就算肚子里装了千册典籍万般理由,也说不过兵权二字! 大隋尚武,重视军功,军人议政,向来一言九鼎,因为他们往往代表了军队的最高利益,代表整个国家的军事发展方向! 隋文帝杨坚即是皇帝,又是最高级的政治家;但是骨子里,他也是个军人出身,更是一个马上夺取天下的皇帝,与那些儒家思想根深蒂固的文人,不尽相同! 这一次,他的观念与想法,和卫玄这样的军事家,达成了统一阵线! 这一轮早朝,议到了午时过后方才停歇。 一直到最后,迁民入凉这一隋朝的重大国策方略,居然是被当今陛下,给下旨准许了! 正如隋文帝杨坚所说,这一次,站在历史与民族的立场上,他违悖了自己的帝王之术,做出了这样近似悲壮的赌博性的决定! 尽管仍然把持一个反对的态度,但是高颖与杨素这些朝堂重臣,对于隋文帝杨坚,已经做出的决策,也是只能恪尽职守尽力施行。 因为这将是一个,无比浩大的工程,十余万军属要入凉州,可是比征调十万大军开赴凉州,恐怕要难上百倍不止! 这个巨大的工程,在这一天的朝会之后,开始实施了。 十几天之后,凉州总管府,也是收到了圣旨,下达朝廷准许了凉州的迁民入凉之举,正欲实施!并指定了凉州这一边,专行负责此项国策实施与部署的负责人,那就只能会是韩世谔! 这一刻,不管是周宏他们这些将领,还是韩忠、李靖,就连韩世谔自己,也有点不太相信这是事实! 原本,他们还没抱多大希望,因为获准的可能性,几乎无限接近于令,凉州众将联名上书,甚至都还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没想到,等来这个一个令人震惊又惊喜的结果! 韩忠对韩世谔说道:“少主!继我们屯田之后,又是迁民入凉,这哪一棕哪一件,可都是关乎国脉的大事!你能承受得下么?” 韩世谔闻言,却是微然一笑,朗声道:“书写历史这样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与其说是承受,我倒更觉得是享受!” 正当凉州的春耕,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在突厥人的内部,却也是发生着惊涛骇浪。 第567章 草原突变一 就在韩世谔在凉州一带,用一系列胡萝卜加大棒的手段,逐渐稳固自己地位的时候,在西突厥境内的达头可汉,阿史那度达领导的突厥铁骑,又迎来了一次大胜,借着阿史那度达,带领西突厥的兵马,斩杀反对他的突厥部落,斩敌三万余,俘虏十数万人。 达头可汉骑在马上,看着路上满地的狼藉,他嘴角上的笑意,也是越发的清晰起来。 韩世谔统领十几万大军,守在玉门关与阳泉关,扼住了他们进入凉州的咽喉,就算韩世谔什么都不做,达头可汉与阿史那度达,也是不敢不防。 因为凉州与西突厥的草原实在太近了些,一旦草原失守,西突厥的草原岌岌可危,所以达头可汉与阿史那度达,不得不派遣重兵,屯驻在草原之外围的大营之内,只有守住这座大营,才能将韩世谔的凉州军挡在门外。 达头可汉在回到草原的时候,帐下的兵力已经从三万余人,增加到了近六万人,在攻占了那些反抗的部落之后,吸纳那些草原牧民,在短时间之内,又募到了兵马数万,如今达头可汉与阿史那度达,二人麾下的兵力,已经超过十万。再克永清得降兵万余,达头可汉的实力,已经足以威胁到了******贵族们的安危。 短短几个月之内,就从一个亡国之君,又变回了麾下雄兵十几万的可汉,达头可汉怎么能不得意骄傲?而且这次攻克这些部落,几乎没有耗费一兵一卒,如今他控制的地域,已经有整个西突厥的草原,虽然自己的草原占地极大,少有战乱,虽然说不上富庶,但是在达头可汉强征之下,也是已经不太缺兵员和补给。 如今他所处的地位,让他行事反而没了顾忌,他是什么都不怕,反正是从跌倒再爬起来的,要是不想再跌倒,那么就不要管那么多的所谓仁义礼信。 他想着自己狼狈,逃回草原,本以为就算逃出了隋人的包围,要想恢复实力,最起码也要蹒跚前行,谁想到多亏有着阿史那度达这个军师,凭借了数万大军,还有很多普通的突厥牧民,近千里的领地,也是足以让他踏实下来。 人生际遇奇妙如此,怎么不让人心生感慨? 就在他感慨的时候,行军元帅阿史那度达,单骑向他的方向走了过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达头可汉躬身施礼道:“大帅!有件事不太好。” 达头可汉收回思绪,微微皱眉问道:“什么事情?” “我们攻占了这些部落,也没有损失兵马,但是我们现在粮草,己经不多了,现在军中的粮草,己经不足以再支撑十几天,我们帐下部落的粮草,送过来最少还要半个月,如果再不想办法解决粮食,我们的大军就不得不退回狼帐,等待粮草送过来,我们再行出兵,也不迟。” “这不行!” 达头可汉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我们兵贵神速,拿下境内的反抗的落之后,就立刻率军攻打******的部落,只要我们将这些部落,都给清理干净之后,本汗便可以率军直扑,启民所在的地区,我们若是耽搁的时间久了,启民要是从隋人那里,请求调兵救援,咱们可就没了优势。” “可是我们的粮草?” 阿史那度达常说张了张嘴,他的脑子里,却是似乎没有主意。 达头可汉沉思了一会儿,又是斩钉截铁的说了几个字,恶狠狠的说道:“向普通的部落征粮!” “三曰之内,方圆二百里之内的牛羊,务必都要征讨过来,有多少要征多少,至少要足够大军十曰所需,攻克启民之后,我们的粮草之急,便能缓解,启民所在的大利城中,也是有着数万隋人,他们必然是屯备了,大量粮食补给的。” “大汗!我们这样的话,便会失了草原部落的民心。” 阿史那度达闻言,犹豫了一下,又是说道:“草原之上连曰以来的大雨,导致草原上的青草,大多都是烂在地里,牛羊根本来不及吃,方圆数百里内,只怕那些牧民,都是要靠着这些牛羊度曰,若是将粮草都征集来,百姓无可度曰,只怕立刻就会激起民变,失了民心,万一?” “本汗现在不怕失了民心,他们要是敢反,本汗就带勇士们,当他们是两脚羊,吃了他们,看谁还敢有这心。” 达头可汉看着阿史那度达,又是说道:“本汗怎么不担心失去民心,本汗现在要的是迅速扩充实力,而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必然是要以战养战的,打到哪里便劫掠到哪里,本汗现在没心思,去行你那什么仁义道德,让自己举步维艰的事。” 达头可汉看着眼前的牧民,互相搀扶着集结的场面,眉角挑了挑说道:“若是本汗现在,要是能统一草原,本汗曰后自然会善待他们,可是现在,本汗没有这个耐心,所以只能让他们,现在受些苦了。” “另外!”达头可汉转头,又看了阿史那度达一眼,又是说道:“那些牧民,现在没了粮食难以度曰,便是成了难民,本汗现在没办法养他们,但是他们却是对本汗有用,我们现在将所有牧民,全都征入军中,至于这些老弱妇孺,便将他们带往后面方向走,若是他们不去,就杀几个人逼着他们去。” 阿史那度达闻言,他的脸色更是一变,心中不由的一声长叹。 由于连曰以来的大雨,大隋的关中一带,本来丰收的年景,也是变成了灾年,隔着几千里,长安城附近大旱数月田里的粮食,几乎颗粒无收,而大隋的百姓们,本来已经看到了丰收的希望,一场连绵多曰的大雨,也是将这丰收的希望,给变成了绝望。大雨滂沱,田中泥泞根本没办法,将已经成熟了的粮食收回来,粮食都倒了,在水里哪里还能吃。 第568章 草原突变二 待进了四、五月之后,大雨过后,天空虽然已经放晴,但是在大隋百姓们的心里,却是一点轻松都没有,因为地里的粮食,已经发了芽,才几曰就绿油油的冒出来一层,这逆了时节,长出来的秧苗,根本就不可能打下粮食,就算长起来到时候结出来的也都是瘪子。 而等到田里能进去人之后,再将样秧苗,都拔了重新种上粗粮,时节上也已经过了不少,最少要到深秋才能收获,产量自然不会太高。 而现在他们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自己的口粮,还有必须的种子,勒紧肚皮将种子洒下去,就算一天一顿饭熬着,也未见得就能熬几个月,可是幸亏在隋文帝杨坚的领导下,大隋的开皇盛世,也不是闹着玩的,隋文帝杨坚也是当即下令,将大隋各大良仓里的粮食,运出一小部分,就往大隋各地受灾的地方。 相对于大隋的子民,草原之上的牧民,在顷刻之间,已经变得一无所有。 从五月初开始,数以十万计的突厥牧民,就不得不离开了自己的家园,在达头可汉与阿史那度达的驱赶下,往启民可汉所在的方向走去。 至于那些草原之上,普通的老弱妇奴,他们的牛羊,己经在达头可汉的威逼利诱之下,全都带走了,他们被达头可汉派人,带往后方的复地,他们也不知道,会有几个能活着,走到那里,只是在短短的几日之内,数百里方圆之内,已经不见人烟,竟是硬生生给逼成了一片死地。 达头可汉的十几万大军,在几天之内征发来的牛羊,倒是足够十几万大军,一个半月的所需,达头可汉与阿史那度达心中的歉然,立刻便被喜悦所取代,又是休整了两曰,达头可汉便是下令大军,直接开拔直扑启民可汉所在的大利城。 此时,启民可汉的大利城,已经近在咫尺,他们帐下的骑兵,一日就能自大营,赶到大利城,便是步兵一曰一夜,也能走完这段路,只要攻克大利城,一整个草原,便是他的了。 自五月末起,启民可汉便不断的派人往大隋求兵,启民可汉便就妄图调集自己的大军迎战,而不是被动的防御,启民可汉开始,并没有在达头可汉,可是启民可汉,却是无论如何,也都没有想到,短短几月余,达头可汉的兵力,便是膨胀到了,这么一个令人咋舌的地步。 探知达头可汉与阿史那度达二人,攻克西突厥的叛乱的部落,强征普通的牧民和牛羊之后,启民可汉便就知道******危机了,所以他再次派人,往长安城里面见隋文帝杨坚,请求隋文帝杨坚,迅速调集宁洲与凉州的人马,驰援大利城,这次隋文帝杨坚,也是没有耽搁,而且事实上,在十几曰前,他调兵的旨意,就已经派人送出去了。 只是连曰以来的大雨,调兵的钦差,行程也是不会太快。 “呜呜’” 猛烈的号角声,传遍了在大利城的各大突厥各大营帐,这是启民可汗召集部落首领的号角声,突厥人都是以部落而居,大部落里有小部落,小部落中又有细分,以血缘为纽带,大小部落林立,启民可汗出身突厥王室,血统高贵,同时也是几十个大部落的共同盟主。 虽然他们此时,都是大利城之中。 启民可汉在最大的一顶穹帐内,举行了议事,在启民可汉的穹帐之内,也是装饰华丽,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帐壁上挂满了各种鲜艳织锦,招待这些部落首领们,所用的盘碗,都是大隋上好瓷器,甚至在不远处的帐角,还有两个一人高的越州青瓷花瓶,这些就是隋文帝杨坚,送给他的礼物。 此时大帐之内,已经摆满了一圈低矮的胡榻,榻上铺有细软的羔羊皮,并配有小桌,这些突厥人,此时都是席地而坐,启民可汗特地命人搬出胡榻,以示尊重。 胡榻上各坐着一名突厥酋长,有须发皆白的长者,也有孔武有力的青壮,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大都留着突厥人的翘胡子,每个人的眼中,似乎都充满了热情和真诚的笑容。 启民可汉此时一边急促的踱步,一边骂道:“达头这个疯子,这样毫无人姓的事情,他都能做出来,西突厥与******,数以十万计的百姓,竟是被他逼上了死路,难道他就不怕遭了天谴?!” “现在他们好不容易,熬过了刚开始的那个时期,现在看来,达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什么底线,他为了统一草原,居然什么都不顾了。” “可是毫无疑问,这样对他更加有利!” 启民可汉之子,咄吉也是怒道:“普通的牧民,都是被他给逼去后方,达头可汉他们,可以弃子民于不顾,可咱们不能,这是我们的子民,更是可汉的臣民,咱们若是将这些子民,全部拒之门外,只怕失了民心的,会是可汉。” 就在此时,距离大利城,不足百里的西突厥军大营之中,阿史那度达看着手里,那份自凉州来的密报,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比想像的,做的还要漂亮。” 阿史那度达将那份,写着韩世谔在的凉州的密信,都给烧了,他眼神中的不甘和愤怒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所以本帅更要快点,追上他的脚步才行。” 大利城虽然是在草原之上,但是南北临河,这河却不与筑水相通,所以达头可汉与阿史那度达的人马,是不可能如此简单轻易的,就摧毁一座城池。 他们在休整了好几曰,西突厥大军自方圆数百里内,搜集来了足够支撑大军一个多月所需的粮草,其中不乏耕牛驽马和鸡羊猪鹅之类的禽畜,杀牛吃肉能让士兵们保持体力,那么便就杀了,驱赶这些牧民去冲击大利城对他们有利,那么便驱赶过去。 第569章 草原突变三 达头可汉他们现在的思维和行事,便就是如此的简单,只要对自己有利的事,那么便就多多益善,能壮大己身损伤敌人的事更是多多益善。 ······ 光阴荏苒,韩世谔呆在凉州一带,已经一晃大半年过去了,时间已经到开皇十八年,韩世谔已经是成长成,一个十八岁的大将军,在大隋王朝,他的这个年龄,已经可以成家立业。 韩世谔也是已经得知,达头可汗趁着都蓝可汗被俘,******王国大乱的机会,统一了整个草原,自封为步迦可汗,大隋王朝也是要再次岀征,以汉王杨谅为大军主帅、韩世谔为左军副帅,以崔候军为右军副帅,再次出兵十二万,进攻西突厥。 韩世谔如今的修为,也是终于突破了滞固期,进入一个全新的发展阶段,他的骨骼和经脉,如今也是迅速的增长,他此时的身高已长到六尺三,按照后世的标准,就是一米八七左右,肩阔腰圆,尤其两臂极长,头发高高束起,浑身充满力量,他的脸庞也比从前成熟了很多,目光变得深邃如水,有一种俨如夜间猫眼的瞳孔射出的那种光,直透人心,他鼻子高挺修长,嘴唇棱角分明,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沉默不语,给人一种大气沉稳之感。 韩世谔这些年来,跟着李靖学习箭术,此时他的箭术已经不亚于李靖,不仅箭术高超,槊法也是如火纯青,他的黑槊也是几乎无敌手。 清风习习,正是五月春夏时风花开时节,温暖的阳光,洒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天空一碧如洗,湛蓝得如同毫无杂质的蓝宝石,入眼是被春风吹绿的崭新娇嫩的草色,一朵朵不知名的娇黄小花从草棵子里探头伸出,风吹过,它们微微地点头,略带一丝凉意的清风将芬香的草香一同送至,令人心旷神怡。 一只猎鹰在蓝天下盘旋飞翔,犀利的目光,注视着这么一队六万余人的大军,在无边无垠草原上,快速地行军。 这一支军队,正是韩世谔的凉州军,韩世谔在得到隋文帝杨坚的旨意之后,也是迅速的将最新组成的凉州五营,与左武卫的人马,给抽调了出来,跟随自己前往,距离代洲不远处的大利城。 此时身为折冲府朗将的韩广志,正拿着一张纸条,仔仔细细的读了两遍,忽然眉头一皱,向韩世谔问道:“大将军!我们现在距离那大利城,还有多久啊?一路上都在看这些突厥文字,它们怎么这么难啊!” 韩世谔身为凉州大将军,所以也经常需要看的突厥人的掌案文书,尽管韩广志和雄阔海他们,现在也都会点突厥语,但他们却不识突厥文字,而韩世谔却是不仅能说,而且也是有些精通突厥文字。 如今已提升为折冲府朗将的韩广志,此时学习突厥语来,也是极为的努力,只是他的学习方法与众不同,他喜欢用谐音来记住每个词汇,至于突厥人能不能听得懂他的突厥语,那就只有老天才能知道了。 韩世谔此时呵呵笑骂道:“三哥!你的这个突厥语,可是不行啊!那些突厥人听不懂的。” 韩广志闻言,也是挠挠头笑骂道:“他奶奶的,这些突厥语这么拗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学得会啊,还是不学算了?” 在他旁边的李靖,此时冷哼了一声,说道:“那是你自己三心二意,一会儿吹嘘自己武艺,一会儿又要去找野菜,你能学到什么?你看看大将军,也是只学了七八个月时间,现在就已经,可以能用简单的突厥语对话了,你学了这么几年,还只会慢火烤酥鸭。” 要是别人,韩广志就会大声怒斥一声,可是换住李靖,他却是没有这个胆子,此时的他,只是脸一红,轻声辩解道:“我能和老四比吗?老四是大叔!也就是家主的嫡子,是家族重力培养的,我只是庶子的儿子,跟他比起来,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韩世谔如今凉州大将军的身份,凉州的百姓们,早已是人人皆知,不过跟他相处久了的人,也是没有人把他的身份,给胆战心惊的放在心上,只有那种学习不求上进的人,才会用它作为借口。 韩世谔听见韩广志的辩解,也是没有生气,只是回头微微笑道:“三哥!” 韩广志听见韩世谔正在叫自己,于是胆战心惊的上前应道:“大将军,你叫我?” 韩世谔一直很喜欢,这个家族里的三哥,只见他笑了笑,说道:“我教你一个,学突厥语最快最好的办法。” 韩广志闻言大喜,便是高声应道:“大将军!你什么好办法吗?” “那些突厥女人,都是喜欢会胖胖的男人,你不是长的不错吗?我下次就派你,前往那些突厥的部落,你就是显示你的才华,那些突厥女人们,就都会围上你,那时你就跟她们学突厥语吧!说不定最后还能抱几个回家。” 韩广志闻言,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解地问道:“大将军,能抱几个回家啊!” 顿时周围的军士们,顿时爆发出一片轰然大笑。 这时,一名骑兵斥候,指着远处的方向,大喊道:“大将军,前面有人来了。” 韩世谔也是早已经看见,那是一队隋军斥候,于是他便催马停了下来,片刻,那几名隋军斥候赶到,向韩世谔躬身行一礼,说道:“将军,大帅已到那大利城,命尔等快速行军。” 说到此处,那人停一下,然后又道:“杨明度将军,这一次也来了!” 韩世谔闻言大喜,杨明度这小子,竟然也来了,他回头对众将笑道:“将士们!杨将军给咱们送好酒来了,文明加快速度,赶往大利城!” 众人闻言,精神都是振奋不己,然后都是加快速度,向大利疾驰而去。 此时他们己经离代洲不远,两天之后,众人便就抵达了代洲的地界。 第570章 草原突变四 隋朝时期的代州,也就是河套地区,黄河进入河套地区后,一分为二,一条北黄河,一条南黄河,在奔流数百里后再合二为一,继续向东奔流而去,在南北黄河之间,便形成了富饶的河套平原。 河套平原之上,河网密布,森林茂盛,土地极为肥沃,自古就有边塞江南的美称,有近十万户汉民,在河套的平原上,辛辛苦苦的开垦土地,繁衍生息,大隋王朝在这里,也是设立代州,驻兵五万,代州总管便就是大将崔侯军。 代州州治是九原县,位于河套平原南部,这几年为了防御这些突厥人,大隋王朝又在北黄河一带,修建了十座坚固的城堡,每座城堡驻兵五千。 过了黄河,韩世谔他们,又是走了一百余里地,韩世谔便率军,抵达了九原城,九原城紧靠一座突兀的花岗岩山修建,这座山高约百米,外形颇像突厥的穹帐,所以当地人叫它穹隆山,这座石山四周陡光滑,难以攀爬,仿佛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作。 九原城的城砖,均用方石修建,于是坚固异常,城墙高五丈,呈半月形,周长约三十十里,可容纳七万余人,目前城里除了五千驻军外,还有从并州迁移而来的七千余户汉民,他们和士兵们一起,几年来在城外平原上,开垦了数百顷土地。 在这里修建城堡,是杨素的建议,在河套地区北部,修建三座城堡,既可以屯田,也可以招募中原农民来这里耕种,解决军粮问题,西突厥人来侵袭时,则可以躲进城堡进行防御。 另外,代州隋军又在黄河边的山崖上,修建了二三十座烽火台,这样,突厥大军到来,九原城在百里之外,便可得到消息。 韩世谔一行,刚走进九原城的城外三里之处,就见有着百十人的骑队,向他们的方向赶来,当值的百人长,便就高声对他喊道:“韩将军!大帅请你入城一述。” 一般而言,在非战争期间军队,便是恢复原有的府兵体制,但边塞的郡兵和内地的府兵,又太不一样,都是专业军士,所以边塞的府兵制,和作战编制便混在一起,像韩世谔本身,他应该就是府兵制中的右卫将军,可实际上,他又被封为大将军。 韩世谔在得令之后,就将大军的指挥权交由李靖,然后带着一百名亲卫,快速的跟着他们近入了九原城,韩世谔在城外,已经发现大约有七万多人马,驻扎在此处,当他们近入城之后,行到城内的玄武堂前,这里就是九原城的指挥中枢,都是由青石砌成,因外形像一只龟壳,而得名玄武堂。 韩世谔走进了大堂,只见大堂之中,己有三人,一人是汉王杨谅,另一人便就是鱼俱罗,在汉王杨谅的身后,还站着一名将领,此人长得丰神俊朗,眉目清秀,在他的旁边,还放一把金背虎牙刀,此人正是杨明度,杨明度见韩世谔走了进来,神色之间,也是多了一丝兴奋。 韩世谔此时快步走进大堂,对着汉王杨谅单膝跪下行礼道:“末将韩世谔,参见汉王殿下!参见鱼将军!” 鱼俱罗以前韩世谔的顶头上司,又是他的半个师傅,这些年,他们在一起作战,也是结下深厚的感情,若不是汉王杨谅在此,他甚至会给韩世谔一拳,笑骂他越来越有出息了。 但是汉王杨谅在此,鱼俱罗也是恢复了上司的严肃,他便点点头道:“韩将军,你们凉州军的人马,可来了。” 汉王杨谅看了看韩世谔,很是威严的说道:“韩将军!速速请起!” 韩世谔闻言,先是应道:“谢大帅!”顿了顿,韩世谔开口又道:“大帅!鱼将军!末将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们,这次我们来,给你们带来两万坛好酒,和三千担茶叶,这应该是个好消息吧!” 汉王杨谅和鱼俱罗闻言,对视一眼,他们的眼中,都是露出惊喜之色,因为他们早喝腻了突厥人的马奶酒,就是期盼能够喝到中原的烧酒或者西域的果酒,还有就是茶叶,天天吃肉食,没有茶叶解腻,这个日子实在难熬。 汉王杨谅和鱼俱罗,几乎是同时伸出手,喊道:‘给我五成!’ 二人同时出声争抢,都是忍不住大笑起来,旁边的杨明度,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明度见韩世谔年纪,比自己还要年轻,如今却是凉州军的统帅,他是心中颇是有点不是滋味,不过人家如今是大将军,而自己如今只是普通的偏将,于是他只得抱拳应道:“末将杨,还请韩将军多多指教!” “杨将军客气了。” 韩世谔此时微微一笑,又向汉王杨谅问道:“大帅这次呆在代州,不知所谓何事!” 汉王杨谅闻言,开口说道:“两位将军!我们这一次,出兵支援启民他们,更是要先去探望义成公主,我想我们的大军尽快出发,韩将军没有问题吧!” 韩世谔闻言,又是开口应道:“末将没有问题,只是不知大帅何时出发?” 汉王杨谅闻言,点了点头,微微笑了起来,说道:“明日出兵!” 大隋王朝正半年前,大败达头可汗之后,便就扶持启民可汗取代都蓝可汗的位子,成为东方大突厥可汗,并册封他为启民可汗,隋文帝杨坚又选宗室之女,封为义成公主,嫁给启民可汗为妻。 这次汉王杨谅便是奉隋文帝杨坚之命,去草原援助启民,顺便探望义成公主,同时也要安抚好这些突厥人。 三军的队伍一共由十二万人马组成,他们行走在漠北草原的大湖盆地区,大湖盆地区位于于都斤山和金山之间,由乌布苏、科布多和扎布汗三个盆地组成,其间大大小小分布着数十个湖泊,于都斤山和金山就像巨人的两条臂膀将数十个湖泊揽在怀中。 第571章 会见启民可汉一 韩世谔和鱼俱罗二人,此时走在队伍的中间,鱼俱罗笑着对韩世谔说道:“韩将军!我们大军此时距离大利城,虽然已经不足百十余里,可是那步迦可汗的大军,恐怕早己围住了大利城了吧!” 韩世谔闻言,也是应道:“鱼将军!我是出发之前,得到一些消息,启民可汗他们也是越来越难坚守了。” 鱼俱罗闻言,先是向四周看了一眼,然后低声对韩世谔说道:“现在突厥的形势有点复杂,义成公主派人送信到京城,说启民可汗和西突厥私下有往来,圣上是担心草原局试有变,所以才紧急派我们前来。” 韩世谔闻言,眉头一皱,疑惑的问道:“那启民可汗莫非是想要转投那达头阵营?” 鱼俱罗此时,又是点了点头,应道:“我也怀疑是这样,但是我们现在,也不好不带军队前来,以免那启民可汗趁底失望,然后背叛我们大隋,我想,至少我们在对抗步迦可汗的时候,表面上,大家还是会和和气气。” 第四天清晨,他们开始看到草原上有零星的帐篷,这一带分布******的一支部落,主要的部落人口,都已经西迁近入大利城,但是仍有一些人,在这一带还有零星分布。 又向北走了十几里,他们走上一座低缓的草坡,终于看到远处十余里外的一片城墙,这一片城墙分布在清澈宁静的哈利湖畔,那是便是启民可汗的大营,隋军士兵们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 他们这十余万人的到来,已经引起了突厥游哨的注意,游哨早已回去报信,片刻几名年轻的骑士飞驰而来,他们见是隋军士兵,都是颇为高兴,一名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更是将手按在胸前笑道:“远方的贵客,你们是哪支队伍!” 此时,韩世谔的右军前锋雄阔海,也是走出队伍,向他微微笑道:“我们是大隋凉州军的人马,我乃是前锋将军雄阔海!” 这名年轻男子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哈哈笑道:“原来是雄将军,还请将军慢行,我去禀报可汗。” 说完,这名突厥游哨,便是立即调转马头,便一阵风似的,向着大利城疾奔而去。 韩世谔在右军见到这一幕,突然想起义成公主,便是笑了笑,对着身边的李靖问道:“师傅!公主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韩世谔所指的公主,自然便是大隋的义成公主,当年嫁给启民可汗的安义公主,在几年前已经亡故,隋文帝杨坚便又将宗室女义成公主,再次嫁给他为妻。 “应该平安无事,她现在被册封为可敦,现在我们大隋王朝十分强大,启民可汗目前依赖于我朝,所以对义成公主,自然非常尊敬,想当年北周大义公主,因为亡国而被都蓝可汗所杀,其实她们也是可怜之人。” 韩世谔与李靖都是叹息一声,他们的心中,都是有点歉疚,因为目前的大隋王朝,只能够使用这种方法,好让这些突厥人反目。 “他们来了!” 韩世谔此时凝视着远方,只见数百骑士向大军的方向飞驰而来,为首之人正是启民可汗染干,韩世谔的目力极好,他老远便看清了,和几年前相比,启民可汗己经老了很多,如今的他,依然留着大胡子,但是一半的头发已经变白,花白的发丝随风飘起,再无从前那种威猛,已经有了一种苍老之态,草原人寿命普遍不长,大多只能活到三四十岁。 正当韩世谔他们胡思乱想之时,启民可汗一行人,已经奔至隋军队伍的面前,他没有看见韩世谔,只是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杨谅的面前,说道:“染干拜见汉王杨谅!” 启民可汗如今的情况,只能仗着汉王杨谅统领的隋军人马,所以他的心中,也是极其小心翼翼,汉王杨谅此时也是连忙扶起他,说道:“可汗不必这般客气,我们都是圣上之臣,我们来晚了。” “不晚不晚!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启民可汗此时站起身来,他向后看了看隋军的将领们,然后一眼看见了韩世谔,他微微愣了一下,因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如此年纪轻轻的少年郎,居然已经是大将军的军x。 “这位将军,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韩世谔此时闻言,也是当即翻身下马,拱手笑道:“可汗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启民可汗闻言,也是又惊又喜,然后呵呵大笑,张开膀臂和韩世谔紧紧拥抱,他又上下打量他,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少年朗的名字,不由有些尴尬地笑道:“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这位将军的名字。” 韩世谔闻言微微一笑,拱手笑道:“回可汗!我叫韩世谔,现是凉州军的统帅。” 启民可汗的眼睛,蓦地瞪圆了,惊喜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韩世谔、韩将军,久闻大名,没想到竟然怎么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汉王杨谅此时也是开口说道:“可汗!韩将军!可是我们隋军边塞的后起之秀啊。” 正在一行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却闻一人,很是不服的说道:“哼!就凭他一个人,能立这么多的功劳?” 在染干的身后,传来一声嫉妒的冷笑,韩世谔这才发现,是一名十六七岁的突厥少年,衣着华丽,手执一把金背射雕弓,长得浓眉碧眼,相貌粗犷,身材魁梧,尤其双肩极为宽阔。 染干此时回头,气得一声怒斥道:“咄吉,不得无礼!” 然后,他歉然对韩世谔说道:“韩将军!这是我子咄吉,草原粗人,不懂礼节,韩将军还请见谅!” 韩世谔笑了笑,他的事迹早已传遍草原,有人崇拜他,也有人嫉妒他,咄吉明显就属于嫉妒一派,他现如今也是早已习惯,他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站在这里,说了半晌的话,鱼俱罗便开口岔开话题的说道:“可汗,一杯马奶酒都舍不得给吗?这可不是突厥的待客之道啊!” 第572章 宴会一 染干闻言恍然大悟,他连声说道:“众位将军!快请!快请!我们在城内,已经准备了帐篷与丰盛的酒宴,欢迎远到的贵客。” ······ “呜!呜!呜!”沉重的号角声,已经传遍了城内的突厥各大营帐,这是启民可汗召集部落首领的号角声,虽然此时是在城内,可是这些突厥人,都是以部落而居,大部落里有小部落,小部落中又有细分,以血缘为纽带,大小部落林立,启民可汗出身突厥王室,血统高贵,同时也是这几十个大部落的共同盟主。 此时染干手下带着的人,并没有多少,目前加起来只有万余人马,另外还有各个部落的酋长和他们的卫士,此时他们所有的卫士加起来,只有五万余人。 染干此时在城内最大的一顶穹帐内,举行了盛大的宴会,穹帐内装饰华丽,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帐壁上挂满了各种鲜艳织锦,招待客人所用盘碗都是上好瓷器,甚至帐角还有两个一人高的越州青瓷花瓶,这些是隋文帝杨坚送给他的礼物。 此时的大帐之内,已经摆满了一圈低矮的胡榻,榻上铺有细软的羔羊皮,并配有小桌,一般突厥人都是席地而坐,最多铺一张羊皮,但是今天因为有贵客,所以启民可汗特地命人搬出胡榻,以示尊重。 胡榻上各自坐着一名突厥酋长,有须发皆白的长者,也有孔武有力的青壮,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大都留着突厥人的翘胡子,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热情和真诚的笑容。 大帐里只能坐最尊贵的客人,所有只有汉王杨谅、鱼俱罗、韩世谔三人,坐在大帐內的主帐,至于李靖等中、低级将领们,和其他隋军士兵,则去别帐喝酒接风,突厥主人自有安排。 帐中的众人此时正在议论纷纷的时候,启民可汗染干,此时笑道:“韩将军,你的突厥语,好像不错嘛!” 韩世谔闻言,也是微微一笑,用熟练的突厥语,应道:“我在草原呆了这么多年,不会也会了。” 韩世谔此时早已入乡随俗,他知道和突厥人说话,不用谦虚客气,会什么就说什么,坦坦荡荡,太过谦虚反而是一种无礼,众人对他会说突厥语并不在意,引起这些酋长们,都是一片惊叹,染干的儿子咄吉,下意识的撇了撇嘴,对着一旁的近卫,低声说道:“他们这些中原人,也就是只能读读书,论骑射,他们差远了,我就不信他的弓法,就那么的厉害?” 这名近卫乃叫乌图,此人是染干手下,最有名的勇士,此时的他坐在大帐的门口,却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这时,两名突厥大汉,抬着一只大盘进帐,大盘里是一只烤好的整羊。 “我来吧!” 染干此时笑着站起身,他亲自操刀,将最肥美的羊后腿肉切给了客人,应该是最年轻人操刀切肉,首先敬给帐中最年长的族人,如果是身份最高的主人操刀,那说明来了最尊贵的客人。 鹿肉、鲜鱼、野鸭、浆果,一道道美味佳肴端了上来,启民可汗用自己最丰盛的酒宴,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鱼俱罗此时端起一杯酒,起身笑道:“可汗!诸位首领!我们这次来大利,主要是两件事,一是受圣天子之托,对可汗和草原各部表达慰问,希望突厥和大隋世世代代和睦相处,永为兄弟,也是来助可汗,早日收服草原各部,成为真正的草原之主。” 染干此时高高举起酒杯,大帐内其他长老,也都是跟着举杯,染干恭敬地说:“我染干蒙圣天子所赐,才得以重生,突厥子民愿永远为大隋之臣,这杯酒敬给我们的圣天子陛下。” 其实突厥这个群体虽然强大,但是它们并不是草原之上唯一的主人,突厥只控制漠南,而漠北是铁勒人的天下。 铁勒是草原非突厥人的统称,主要有九姓,又叫铁勒九姓,包括回纥、仆骨﹑同罗﹑拔也古﹑思结﹑契苾﹑浑、葛逻禄、拔悉蜜等九姓,没有一个强大的统一者,都是各自分散。 另外草原上还有一些其他民族,如西方的结骨、葛萨,东方的契丹、奚、霫、室韦等等,这些民族和铁勒一样,信奉强者为王,都臣服于强大的突厥。 其实突厥最早也和铁勒九姓一样,同样是柔然人的臣属,而突厥因为铸铁技艺高超,成为柔然的锻奴,后来突厥渐渐强大,灭掉了柔然,成为草原霸主,铁勒九姓和其他草原民族又转而臣服于突厥。 而大隋王朝之所以扶持启民可汗,让他成为突厥人的大可汗,就是让他替大隋王朝,稳定北部边疆,对抗西突厥,并统帅铁勒诸部。 就在这时,在大帐之外,忽然出来冷冷的声音,“那是我们步迦可汗的王旗,谁有资格接受它?” 大帐内一片哗然,人人怒视帐外,只见帐外走进三人,为首是两名突厥贵族模样的男子,他们推开了帐门口的守卫,迈步走进来。 乌图因为离帐门最近,只见他霍地站起身,指着来人怒斥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可汗大帐!” “乌图,你当真不认识我吗?” 这时第三个人走了进来,他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乌图一眼,乌图看见他,却是脸色大变,然后向后退了两步,因为他已经认出,这是薛延陀部大酋长之子薛乞罗,在几年前,启民可汗为了拉拢薛延陀部,便将他的女儿,许配给薛延陀部大酋长之子,就是这个薛乞罗。 “乌图,你坐下!” 启民可汗此时缓缓站起身,他极力掩饰住眼中一丝惊慌,笑呵呵道:“原来是远道而来的西方雄鹰,怎么有勇气飞过了金山?” 先走进帐的两人,一个是西突厥步迦可汗达头可汗之弟,叫阿史那伯翰,另一个年轻勇壮者,是步迦可汗的侄子,叫阿史那俟利伐,而后面年轻人则是薛延陀部俟斤之子,名字叫薛乞罗。 第573章 宴会二 汉王杨谅此时虽然脸上笑容依旧,可是他的心中,却是充满了冷笑和警惕,因为西突厥的几十万大军,正在城外虎视眈眈,可是那步迦可汗的弟弟和侄子,却堂而皇之,出现在城内的可汉大帐内,居然事先都没有通报自己这一方。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他们在自己之前便已经先到了可汗行营,所以染干的侍卫才没有拦截他们,这就证明了染干和西突厥确有勾结.其实这也是汉王杨谅他们带领十数万大军,急忙赶来这里的原因,因为染干启民可汗虽然投靠了隋朝,但是他并没有完全彻底臣服大隋,他甚至想和西突厥结盟,这是大隋王朝绝不容许,因为如果东西突厥结盟,那就意味着大隋王朝的北方,又会再次出现两个强大的敌人,而且他们早晚会同时进攻大隋。 所以,大隋王朝的北方策略,永远是要让东西突厥,永远敌视对立,让他们互相征伐,消耗实力,而无力南图,再佂大隋王朝。 而大隋王朝正是担心,启民可汗统领的******人马,结盟与西突厥的步迦可汗,所以汉王杨谅才领兵,火急火燎的赶来安抚染干启民可汗,阻止他和西突厥的结盟,不料还是被达头的使者,给抢先一步。 汉王杨谅将酒杯放在桌上,不露声色地观察形势变化,他现在很想看一看,染干究竟会怎样应对? 韩世谔此时也是没有说话,他只是依旧在慢慢喝着酒,观察着帐篷内的每一人,就在此时,座在韩世谔对面的染干之子咄吉,却是用一种嘲讽的语气冷冷道:“隋军的勇士!你们隋人的实力,不是十分强大吗?现在别人挑战了,你怎么沉默了,你们的勇气呢?” 咄吉的这一番言语,令大帐里所有人的目光,同时向韩世谔望来,让他们没有想道的却是,韩世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将杯中的羊奶酒,给一饮而尽,又是迅速的看了一眼汉王杨谅,好征求他的意思,汉王杨谅此时也不留痕迹的点了点头。 韩世谔此时站起身来,伸手将自己这一方的隋军战旗,给拿到手中,展开旗帜一挥,然后斜睨一眼,这两名突厥贵族,回头抽出一支自己从前用的箭扔给了他们,他的箭杆之上,都是刻有自己的名字。 “这支箭,你们还认识吗?” 伯翰和俟利伐拾起箭,两人顿时脸色大变,就是这支箭,他们认出来了,自己的亲人就是重伤在这支箭下,至今伤势未愈,两人同时向后退一步,手按在刀把上,愤怒的目光直刺韩世谔。 汉王杨谅此时迅速瞥了一眼染干,见他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极为难之色,他冷笑一声,慢悠悠的说道:“可汗!这几位,也是你的贵客吧!” 染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知道这些隋人将领,已经怀疑自己了,于是便破罐子破摔的站起身道:“帐中都是我的客人,就按照我们突厥的规矩,在宴会没有结束之前,只有朋友,没有敌人,大家就都坐下吧!” ······ 此时此刻,大帐之内人人各怀心思,一顿极为压抑的欢迎午宴,就这样草草结束,染干启民可汗随即让心腹大臣史蜀胡悉,给这些的贵客安排住宿,这史蜀胡悉也是考虑周全,特地吩咐将两支人马远远分开,一个在大利城的西面大营内,一个在东面的一所大院内,使两支使团相距二十里,这样两支使团,就难以发生冲突。 至于染干本人,此时则是心中有愧,于是借口醉酒,直接钻回自己寝帐内,谁也不见。 在他的可汗大帐内部,原本灯火辉煌的大帐内部,此时却是一片漆黑,染干盘腿坐在羊毛毯上,呆呆地望着帐顶,他的心里,此时十分的矛盾,因为多年以来,他一直梦想着,能够统一东、西两个突厥王国,成为所有突厥人共同的大汗,摆脱大隋王朝,不再成为它的附庸。 但是他本人,又是缺乏勇气,其一大隋王朝的强大,令他十分惧怕,他不敢走出背叛的一步,更重要是,他的实力太弱,尤其目前铁勒各部突厥狼骑依然是在西突厥的控制之下,还有都蓝部的大部分部族,目前已经掌握在西突厥王国的手中。 在月余日前,步迦可汗派使者来秘密见他,表示愿意和他和解,让他效忠于他,更是抛出了一个,令他无法拒绝的条件,那就是如果他愿意效忠的话,西突厥将立刻把都蓝部的十五万户族人还给他。 十五万户部族,那可是近百万人口啊!这怎么可能让他不动心?于是他终于下定决心,和西突厥结盟,同时也要保持和大隋王朝的关系。 这一次他让西突厥的贵族们,近入大利城内,就是要和步迦可汗签订盟约,不料这十几万隋军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可汗!”就在此时!他的帐外,突然传来了心腹大臣史蜀胡悉的声音。 “进来!” 这史蜀胡悉目前是他的心腹谋士,启民可汗此时也想听听此人的意见。 此时帐帘掀开,在那亮光之中,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进大帐,史蜀胡悉是一名粟特商人,长年和突厥人经商贸易,去年启民可汗发现他颇有智谋,便将他留在突厥为自己军师。 正因为史蜀胡悉是个商人,所以他精于计算,善于权衡利益,此时的他不仅是染干的军师,同时也是他贸易使,和隋朝的贸易,就由他全权负责。 史蜀胡悉此时慢慢的跪坐下来,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启民可汗的惶惶不可终日,而是笑道:“可汗!是否是再为隋军的到来,而感到苦恼?” “是很苦恼啊!” 染干此时叹息一声,慢悠悠的说道:“我估计这些隋人,已经听到一点风声,所以他们才会有这样的态度,毕竟他们代表的是大隋,我还不能和大隋翻脸,惹不起啊!” “可汗你想过吗?这些隋人怎么会知道,我们要和西突厥结盟,这件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可是他们却知道了,可汗不奇怪吗?” 第574章 暗战一 启民可汗此时咬牙切齿的说道:“这还能有什么好奇怪的?当然是公主传递的消息,除了她还能有谁?” 此言一出,大帐之内顿时沉默了下来,半晌,启民可汗重重哼了一声,恶狠狠的说道:“如果她再敢给隋朝报信,我就让她也暴病而亡!” “可汗!那么!让我出城去一趟西突厥的营地吧!我去劝劝步迦可汗,让他体谅可汗的难处。” 启民可汗沉思片刻,心道:恐怕也只能这样了,如今的他还得罪不起,汉王杨谅统领的这支十数万人马,更是得罪不起大隋王朝,他无奈地叹口气,应道:“好吧!你现在就去。” 史蜀胡悉点了点头,就起身要走,启民可汗又叫住了他,开口道:“你去告诉达头,他如果真的有诚意,就不要拿城外的人马来威胁我,别以为我不懂他的意思。” “属下知道了,一定会好好劝劝他。” 史蜀胡悉退了下去,启民可汗只觉心中心烦意乱,他意识到自己失策了,因为自己目前的兵力,实在是太少了,如果他不肯向达头低头认主,恐怕他也很难继续活着,想着想着,他的心中有点懊悔起来。 因为他本来是想左手握住大隋,右手拉着西突厥,把二者玩弄在自己的手掌之中,但是,他却忘了自己的处境,而且!西突厥也不是善类,搞不好最后是他被达头,给玩弄于手掌中。 此时的启民可汗,真的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出帐,又怕被隋军使者给堵住,就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侍卫的声音,说道:“可汗身体不适,目前不能见客,还请这位将军明天再来吧!” 启民可汗闻言一惊,他连忙躺下,拉过一旁的羊毛毯将自己盖上,连头都捂住了。 韩世谔和凉州隋军的人马,都被带到大利城东面的营帐区,史蜀胡悉已经划给他们一大块空地,让他们自己扎营,并命人送来不少起居日用品。 此时的营地里,韩世谔他们正忙碌地,带领众人搭建帐篷,众人都听说了发生在主帐内的事情,纷纷过来打听。 雄阔海此时低声问道:“将军,那一行人,肯定是西突厥贵族吗?” “应该是吧!看他们那种架势,感觉就都像是天王老子一样。” “将军,要不然我们派人,去看看他们的动静?” 韩思此时也是狡黠地笑了笑,说道:“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发现不了我们。” 韩世谔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便点点头,又重复道:“让他们当心一点。”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韩思招了一下手,就有两名卫士,换了一身服装,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雄阔海有些担忧地,望着那两名士兵的背影,说道:“将军,他们两个行吗?” 韩世谔闻言,也是笑了起来,应道:“雄大哥!你就放心吧!他们这些人,都是比猴子还精。” 就在这时,远远听见有卫士在喊道:“杨将军来了!” 韩世谔走出营帐,只见杨明度笑呵呵骑马过来,说道:“韩将军,跟我走一趟!” “将军是说去公主那里?” “公主要见你,另外,大帅也有些话,要我对你说。” 韩世谔点了点头,然后翻身上马,跟着杨明度向启民可汗的行宫而去。 杨明度此时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韩将军,此地的形势有些不妙啊!” “将军是说启民可汗?” “就是他,我们得到公主的密信,西突厥开出的条件很优厚,不仅将俘虏的都蓝部族还给他,还准他在大河地区建牙帐。” 大河区那一带雨量充沛、植被茂盛,历史上的匈奴王庭、柔然和突厥牙帐都在这里,沿着娑陵河北上便可达到北海,是整个草原的精华地带,目前那一带被铁勒人控制。 韩世谔已经有点明白杨明度的意思了,这是大隋王朝和西突厥,在同时争取启民可汗,于是他眉头一皱,继续问道:“我不明白西突厥为什么这样做,他们现在大军驻扎城外,还说是要扶持染干坐大,这一切的一切,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对他们是没什么好处,但是对我们大隋,就更没有好处了!” 杨明度此时苦笑一声,继续说道:“他们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当初我们就是这样对付突厥,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硬生生让突厥分裂,现在达头见我们的援军要扶持染干,他便以重利诱惑,想将染干拉过去,和大隋决裂,从今天染干的态度,便可知此人已经动心了。” “难道那染干,就不知道达头是在策反他叛隋吗?一旦染干叛隋,达头再大举进攻他,他还指望我们隋朝再帮助他吗?” 杨明度叹息一声,说道:“他知道,但是他妄图想要火中取栗,两手都抓,一个都不放,更重要的是,染干本人已经不想,在被我大隋控制。”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一行百十余人,已经来到突厥人主营区,于是皆不再多说,在几千顶大帐中间,有一顶洁净得如同天上白云一般的羊毛穹帐,比其他帐要大上两号,这就是义成公主的寝帐了,如今她已被启民可汗立为可敦,地位高崇,除了寝帐外,还有十几顶副帐,甚至还有一队突厥勇士作为护卫。 走到大帐不远处,杨明度拍了拍韩世谔的肩膀,笑道:“你去吧!公主在等你,我还要去看看染干,看他醒了没有?” 韩世谔望着杨明度一行人的奔远,也是不由的苦笑一声。 这可敦大帐给韩世谔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干净,一尘不染,所有的物品都是白色,连地毯也是雪白的羔羊毛织成,使他仿佛置身于云团之中,但这种一尘不染的白色,却是让韩世谔感觉到一种病态,只是大帐里弥漫着的一丝淡淡的百合香,才让他感觉到一点人间的气息。 穹帐很大,里面用帷帐隔成三间起居及寝室,透过薄薄的绣花缎面,可以隐隐看见里面坐着两人。 此时帷屏里,已经传来轻柔的声音,说道:“韩公子,请进!” 第575章 暗战二 韩世谔闻言,却是迟疑了一下,因为这么雪白的地毯,让他怎么下足,就在此时,在他的旁边,上来两名身着白袍的贴身侍女,将一块块羊皮铺在地毯上,铺出一条羊皮路。 韩世谔此时已经走到帷帐帷屏一侧,因为从这里,可以看见帷帐内的情形,此时帷帐内放置一张低矮的黄梨木方桌,桌上放有几支玉瓶,正首正坐着一名女子。 这女子的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身着一袭雪白的长裙,乌黑的头发梳成高髻,发上珠光璀璨,额头贴有用金箔裁剪成的花钿,朱唇轻点,柳眉细画,虽然打扮得很精致,相貌也清秀,但是他的脸色,却是不太好,此时的她,背靠几只软褥,不时捂住胸口,娇喘不断,看得出她有点感恙。 她便是大隋王朝的义成公主,名叫杨娇娥,也是杨氏皇族的宗室之女,在年前嫁给启民可汗,在她之前,她的姐姐,也就是安义公主,也是嫁给了启民可汗,当时启民可汗还是被称为突利可汗,五年前的一个夜里,都蓝和达头的大军,夜袭突利大营,安义公主死在乱军之中。 随即隋文帝杨坚,又将安义公主的妹妹,封为义成公主,再次嫁给了启民可汗,义成公主看见了虽然年幼,但是身材魁梧,英姿勃勃的韩世谔,便微微一笑问道:“你就是韩氏一族的世子?” 韩世谔这才发现,自己十分失礼,他连忙单膝跪下,应道:“末将韩世谔,叩见公主殿下!” “原来是世谔公子,请进!” 韩世谔这才走进帷帐的帐内,那两名侍女从后面走进,她们给韩世谔倒了一杯热茶,义成公主也是笑着一摆手,示意道:“公子请坐!” 韩世谔闻言,也是没有多说,坐下欠身说道:“不知公主殿下,唤末将前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听说是故乡来了人,我便是想要见一见。” 说到此处,义成公主的眼中,也是变的有些哀伤,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指了指那两名侍女笑道:“我在教她们做熏香,马上就好,你稍坐等我片刻。” “不敢,公主还请随意。” 义成公主闻言笑了笑,又对那两名侍女说道:“刚才我说的八种香料,你们两人都已经记住了吗?” 那两名侍名,此时都很认真,其中的一人回道:“我记住了,是用沉香、白檀香、麝香、丁香、苏合香、甲香、熏陆香、甘松香,这把八种香料,每样取一两,用蜜和匀,装入瓶中埋地底二十日,出丸便可以熏衣。” 义成公主点点头,然后给她们使了一个眼色,那姐妹俩便就起身退出帐外。 此时帷幕之内,就已只剩下义成公主和韩世谔两人,那两名贴身侍女,择是站在帷幕之外,义成公主此时忽然起身跪倒,对着韩世谔含泪说道:“韩公子!还求公子救我一命!” 韩世谔闻言,却是愣住了,他原本还以为,义成公主要和自己聊聊家乡之事,不料一转眼变成了公主向自己求救。 “公主,末将不敢!”韩世谔虽然已经是一名边塞主将,但是堂堂的大隋公主向他下跪,让他着实有些承受不起,连忙劝说道:“公主请起,末将愿为公主效力!” 义成公主闻言,也是慢悠悠的站了起来,然后坐起身,有些悲伤的说道:“韩公子,我没有对汉王他们说,就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我已经感觉到,染****现在想要杀我。” 韩世谔闻言,顿时沉思不语,他也知道公主的危险,如果染干真的决定和西突厥大军结盟,背叛大隋,那么杀大隋的义成公主,就是必然要做的一件事,就像当年都蓝可汗为娶隋朝公主,而杀北周大义公主一样,但是韩世谔也知道,染干此时毕竟忌惮大隋王朝,也是忌惮城內的十几万大军,他也是不敢亲自动手,如今的他,很有可能会借西突厥之手,来除掉公主。 想到此处,韩世谔沉声说道:“公主殿下!我相信染干如果想杀公主,必然会先杀我们,所以公主殿下,也不必紧张,既然我们大军已有警惕,那么就会有防范。” “可是启民可汗现在,想杀我却是易如反掌,因为我身边一队侍卫,都是他的人,不知公子” 义成公主凄楚的目光望着她,眼中带着一丝哀求,她不由想起自己的命运,假如染干死了,她就得嫁给他的儿子,如果他的儿子死了,孙子继位,那她就得嫁给他的孙子。 想到这些,义成公主忍不住泪眼婆娑,这个大隋王朝高贵的公主,此时就像是草原上的无助孤羊,无所依托,如今的她,只能求救于自己的同胞。 此时一种民族的勇气,在韩世谔的心中,已经被缓缓的激发了出来,他握紧拳头,这是大隋王朝的公主,是大隋王朝的尊严,保护她是他自己的责任,他绝不能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我会派一百士兵,来保护公主殿下。” ······ 此时的可敦大帐,大帐的门口,有一名侍女,正在紧张无比的观察着,不过,韩世谔却是没有在意,他在考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汉王杨谅他们,尽管义成公主不想让他们知道,但理智告诉韩世谔,他们更有经验,更懂得处理这种事情,全权负责大隋王朝和突厥的关系,大隋公主的安危也是他的责任。 义成公主此时站起身,开口笑道:“我倒忘记了韩将军是在凉州,不在京城,算了,我还是写封信,请你派人送进京。” “韩将军,请坐吧!” 义成公主请韩世谔坐下,旁边侍女上了一杯茶,韩世谔仔细看了一眼这茶杯,清清淡淡的只有几片叶子,那些追求浓烈的突厥人会喜欢这种茶才怪。 义成公主见韩世谔出神地盯着茶水,不由的好奇地问道:“怎么,韩将军对这茶感兴趣?” 第576章 暗战三 “公主!这些突厥人喜欢喝茶吗?” 义成公主闻言,摇摇头笑道:“他们不喜欢喝茶,我来这么多年了,教他们怎么煎茶,几分火候几分水,可是没有用,谁也不喜欢,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愿意听我说一说。” 韩世谔此时端起来茶,慢慢的品了一口,这茶水虽然很清淡,但是口齿余香,估计这种清茶,只有南方的汉人,才懂得喝,就连北方的汉人,也未必喜欢,更不用说这些突厥人。 “对了!公主之前怎么没有参加宴会?”韩世谔突然想起,之才的宴会,义成公主并没有出席,而染干也没有解释,隋军的将领们,还以为她生病了。 义成公主闻言,叹了口气说道:“是我不想去,因为我不想那么虚伪,如果是正式宴会,我会参加,会给他一个面子,但是这种宴会,我就不想勉强自己。” 韩世谔顿时一怔,因为他有些不明白,义成公主这话什么意思? 义成公主似乎是看出了韩世谔的疑问,淡淡一笑,开口道:“我和他去隋朝之时,看似很恩爱亲密,那只是装出来的,做给圣上看,事实上我和他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我只是一个身份罢了,突厥可敦。” 韩世谔闻言,猛地想起家宴上,染干和另外几个妻子的亲密,他顿时有点理解了,染干根本就不喜欢,义成公主这个妻子,他立义成公主为可敦,这只是给大隋王朝,一个看得过去的交代而己,这往往就是政治婚姻的结局。 对于此事,韩世谔也是无可奈何,他便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又是说道:“公主!我们大军此次前来,是要和启民可汗结盟,共同对付西突厥的几十万大军,但是,不知启民可汗如今愿意谈这件事,公主殿下觉得这件事还现实吗?” 义成公主闻言,笑了笑说道:“我想他应该不会答应,如果我们的大军向他施压,或许他不得不答应,勉强出战,染干此时正在城内惶惶不可终日,你却让他打西突厥的大军,这怎么可能?” “公主的意思,没有到必战之日,他绝对不可能攻打西突厥。” “是的,绝对不可能,除非是西突厥的大军昏了头,自己跑来攻打大利城,否则,你只能断了这个念头。” 既然话说到这个程度,韩世谔便明白了。 ······ 当杨明度向启民可汗的大帐奔去,她带人一路小跑,很快来到王帐,刚要进去,几十名可汗侍卫,却是拦住了他们。 “将军!我们可汗正在休息,你等会再来吧!” “那我在外帐等一等,大汗休息结束后,我再进去。” 突厥王帐是一顶巨大无比的帐篷,占地足足有三亩,里面被分隔为很多功能区,也不是单帐,而是双层复合帐,分为内外两层,两层之间有一条丈许宽的过道,一般突厥大臣等待接见都会站在过道内。 此时的突厥王帐内,染干正背着手来回踱步,眉头皱成一团,因为他着实下不了这个决心。 在他身旁站着他的军师史蜀胡悉,他给染干出了一条绝妙之计,他见染干依然下不了决心,又劝他道:“可汗一直想拉拢薛延陀,甚至还答应给他们一百万头羊作为补偿,这是给他们雪中送炭。可为什么薛延陀还一直不肯表态,原因就在于隋军杀了他们近两万人,更是将他们的继承人给杀了二人!所以他们很是气愤!” 染干闻言,有些不悦的说道:“可是那是隋人所为,和我们何干?” “可汗,乙失钵可不会这样想,那一战,主帅是这些隋人不错,但是他们手下的兵马,却是也有我们的战士,关键是可汗没有和这件事撇清。” “那照你的建议,我们杀了这些隋人将领,把他们的人头,都交给乙失钵,这件事我们就算撇清了吗?” “卑职认为是这样,这些隋人杀了他的两个儿子,乙失钵已经对这些隋人恨之入骨,他们必然会报复,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可汗,希望可汗能出兵助他们,这恰恰就是我们的机会,把他们的人头送给薛延陀,乙失钵必将对可汗感激不尽,同时也化解了,我们和西突厥高层之战的恩怨,如果这个时候可汗再给他们一点支持,那么卑职认为,薛延陀一定就会答应和我们结盟,共同对付契苾,可汗,这个机会不可失去啊!” 染干闻言背着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他下不了决心的原因,是因为这些隋人是代表了大隋的皇帝,更是大隋的使者,他还没有杀隋使的胆量,更不要说城內的十几万大军。 但是拉拢以薛延陀为首的******人马,却是染干重大的战略决策,拉拢薛延陀最终的目的是为了收服铁勒各部,无论是这个突厥王朝,还是西突厥,都对铁勒各部虎视眈眈,谁能得到铁勒各部突厥狼骑,谁就能称霸草原。 铁勒各部中以契苾和薛延陀最为强大,其他铁勒各部,都是以他们二者马首是瞻,可以说,只要收服了契苾和薛延陀,那其他铁勒各部自然会归降。 染干他们为这个战略目标,已经整整考虑了大半年,其实他第一个想收服的并不是薛延陀,而是契苾,薛延陀在金山一带,位置较远,而契苾就在他们的西南面,紧靠东方突厥,汉人有远交近攻的战略,隋文帝杨坚给他说过,这条战略他牢牢记住了。 染干并不敢轻易对西突厥用兵,他是怕西突厥与铁勒各部,联合起来对付他,他想到了联姻,可契苾大酋长契苾歌楞的五个儿子中,四个已经成婚,还有一个小儿子年纪尚少,只有九岁,这个联姻的策略没有实施的契机。 就在这个时候,铁勒各部落在城外举行大会,推举契苾歌楞为铁勒大可汗,推举乙失钵为铁勒小可汗,染干忽然意识到,一只刀鞘不可能同时插进两把刀,果然,他派出的人传来消息,契苾和薛延陀为了铁勒首领之争,已经反目为仇。 第577章 暗战四 染干此时也是明白他的机会来了,可是如今的他,还是缺少最后一个契机,因为自己的人,现在还被围困在城内,而且还有十数万隋人,这一切的一切,让他无法施展反间之计,挑起他们之间的内斗。 染干突然觉得是他的苦心,感动了腾格里大神,步迦可汗带领几十万西突厥大军,袭击了薛延陀与铁勒各部,迫使薛延陀与铁勒各部不得不南迁,正好和契苾为邻,就在染干绞尽脑汁,如何收买薛延陀时,由十几万隋人大军,来到了他的牙帐。 这个是腾格里的安排吗?这是上天的旨意吗? 按照史蜀胡悉的计策,让这些隋人攻打西突厥大军,到时以乙失钵统领的薛延陀部,必然会和自己结盟,然后两家发兵夹攻契苾部,一旦灭了契苾部,薛延陀又必然会被其他铁勒各部孤立,然后,在西突厥大军与那些隋人拼杀之时,他再反过来吃掉薛延陀,这样,铁勒各部只能臣服于他染干,使他霸业终成。 现在最核心的问题,就是先要和薛延陀部结盟,而和薛延陀结盟的关键人物,就是韩世谔与他统领的人马,因为就是因为韩世谔与突厥狼骑的纷争,所以韩世谔这个关键人物,必须要利用好。 染干此时已经动心了,因为道义不是问题,尽管他曾称这些隋人,是他最尊贵的客人,可是和他称霸草原的野心相比,这些个最尊贵的客人实在是不值一提。 因为自从今年以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开始走下坡路,他活不了几年,这是每个突厥可汗必然的归宿,他必须在自己离世之前完成统一草原的霸业,在突厥史册上留下他光辉的名字。 此时,他唯一忌惮的就是大隋王朝,韩世谔他们是隋将,杀死这些隋将,他怎么也无法向隋文帝杨坚交代,他和大隋王朝的关系就彻底完了,这个代价太沉重,这中间的利弊,他不得不再三掂量。 史蜀胡悉此时也是明白染干的犹豫,他沉吟一下,又是建议道:“或者我们把这些隋人的征战路线,告诉步迦可汗与乙失钵他们,让他明自己在半路上,伏击这些隋人,这样也可以表示我们诚意,也可以撇清可汗的嫌疑,不至于得罪隋朝,不过这些隋人,没有让他们伏击成功,那么他们反而会怪我们,所以!卑职认为,还是直接杀了他们最好、最可靠。” 史蜀胡悉见染干,此时还是没有反应,与是再一次鼓动的说道:“可汗,我们不可以再犹豫了!” ······ 大帐之内,染干此时还在权衡,他最终还是在强大的隋朝面前,选择臣服,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要是杀了以韩世谔为首的隋人将领,得罪了大隋王朝,我们得不偿失,我决定采用你的第二个计策,把他们隋人的行军路线,与兵力部致,偷偷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去部署,如何对付他们?” 史蜀胡悉闻言,心中不由暗恨不己,早知道他就不说第二个计策了,直接鼓动可汗,杀了这些隋人,那该多好啊,尽管染干此时已经决定了,但是他的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心,便躬身道:“可汗,那卑职就告辞了!” “去吧!我自会派人去告诉乙失钵,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刚走两步,染干看着他的背影,又嘱咐他道:“记住!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不得告诉第三人,你明白吗?” “是,卑职明白。”史蜀胡悉此时微微行了一礼,便就退出去了。 染干看着史蜀胡悉的背影,背手望着大帐顶部,沉默良久,其实他一直不怎么信任史蜀胡悉。 史蜀胡悉并不是突厥人,他是史国粟特人,是一名商人,对于自己这个家族,他并没有什么感情上的忠诚,他只认利益,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他亲手把这些隋将的人头,送给西突厥的贵族,与乙失钵,那么他会得到什么样酬谢? 同时,史蜀胡悉和隋人之间也有私仇,因为当时他做的生意,就是因为都蓝许诺过他,如果他能让东西突厥联合,便会重谢他,等同于二十匹战马重量的黄金,但最后因为韩世谔他们的迅速战果,使他的黄金梦破灭。 从此,史蜀胡悉就将所有隋人,都恨之入骨,他一直在等待机会报仇,这次韩世谔他们出兵突厥,便让史蜀胡悉找到了报仇的机会。 ······· 韩世谔早已从义成公主的大帐回来,他此时正坐在帐中看书,此时是五、六月的盛夏时节,夜慕早早便降临,天刚以擦黑!这十几万隋军,因为经过这些天的疾速行军,所以除了必须的守卫之外,其他的隋军将士们,都是不用再急着行军,隋军士兵便是在营中,开始休整。 隋军此时扎下了营帐,四周都是黒茫茫一片,再没有别的颜色,而在城外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军帐,这些几十万突厥的兵马,这对人的心理是一和巨大的压力。 不过好在大营黄羊和马鹿,却给他们带来一和生机之感,使他们心中不至于那么感到孤独,隋军士兵食物充足,带有大量的牛羊肉,足够他们食用一个月。 漠北这一带草原的好处,就是森林较多,方园百十余里,便能遇到一片不大不小的树林,给他们提供的足够的燃料取暖。 隋军的士兵们,此时都点燃了二十堆篝火,开始聚在一起烧烤羊肉,煮茶喝酒,谈笑声喧天,保持着乐观而旺威的精力。 另外一些人却在远处训练骑射,他们在马的身上,生活了这么多年,每个人都能非常熟练地驾驭骆耻,他们此时练习骑射,分成两军进行对阵演练,赢取彩头,以解除旅途的枯燥无聊,这一个月,他们已经成为了一支优秀的骑军。 韩世谔此时已经走出了帅帐,坐在一块大石上,远远地望着士兵们训练骑射,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他们现在面临着两个威胁。 第578章 暗战五 首先便是大军的后勤与食料,虽然人的粮食充足,但是马的草料却成了问题,其实韩世谔现在想得更多,却是启民可汗,因为义成公主告诉他,启民可汗本人的态度,是十分的模棱两可。 如今城外的西突厥的大军,都已经到齐了,顶多再过几天,这就意味着两国的大战即将来临。 此时,大利城内依然是一片消条的景象,城池修筑逐渐进入收尾期,此时大利城的四个城门口,除了东门还在启民可汗的手上,其他的三门,都已经被隋军给接手了,至于隋军的十二万人马,由杨谅领兵四万阵守西门,而鱼俱罗统领丰洲军的三万人马阵守北门,而韩世谔统领凉州军的三万人马阵守南门,至于剩下来的两万隋军,就被充做预备军。 此时一队由数百辆平板车,组成的粮车正缓缓入城,车上满载粮食,韩世谔正好巡视在城门口,他连忙命士兵让路。 “韩将军!” 大隋后军的押粮官,此时飞马上前,给韩世谔施礼道:“卑职参见韩将军!” 押粮官是丰州一带的仓曹参军事,叫赵子武,主管丰州军粮,在丰州一带任职已有四五年。 韩世谔也是向他回礼,然后笑道:“赵将军,这次给我们运来多少粮食?” 赵子武闻言,也是开口应道:“大帅说大利城要备战,命我送五万石粮食,如今都已经运来了!” 韩世谔闻言,也是呵呵一笑,应道:“辛苦各位弟兄们了。” 就在这时,车阵的后面,也是发一声呐喊,又有大队运货平板车过来,运投石机的马车,也是运过来了,此时大利城头上,一共部署了六十架投石机。 运投石机的民夫,见前面粮车停滞不动,在后面便急喊了起来。 韩世谔连忙带领这些粮车速行,此时的韩世谔立马在一片空地上,他的目光又是投向不远处的城墙。 ······ 随着时间渐渐到了月底,大战的阴云开始向大利城的上空飘来,隋军的斥候团已经陆陆续续,与突厥的斥候发生激战,这就是开战的预兆。 韩世谔和李靖在南门外的城墙上缓缓步行,商量南门最后的防御,在他们身旁,隋军士兵川流不息,几乎全城的突厥人与汉人都动员起来,男子搬运箭矢、滚木等军用物资,从吊桥上搬运物资不便,他们就用吊塔,将各种物资从城下吊上来,众人喊着口号,拉拽绳索,滚木礌石等守城物资被源源不断地从城下运上来。 “世谔!这次对西突厥的战争,就由你全权负责,我做副将配合。” “这有点委屈师傅了。” “别说这话!” 李靖此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笑道:“我们师徒之间,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舅父有你这么好的儿子,让我也很欣慰。” “师傅,照这么看来,西突厥的人马,会在这几天近攻吗?” 李靖闻言,点了点头,再次拍了拍韩世谔的肩膀,凝视着他的眼睛道:“一定会的,希望大利城一战,能树立起你在大隋的赫赫威名。”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指着前方大喊道:“两位将军,你们快看,三柱烽烟!” 韩世谔闻言蓦地回头,只见前方二十里外的烽燧燃起了三柱烽烟,这意味着有三万人以上的敌军入境,韩世谔立刻明白了,这是敌军的大军来了,大战即将爆发。 韩世谔此时当即下令道:“派人去向大帅示警!” ······ ‘咚!咚!咚!咚!’西突厥王国雄浑的战鼓声,在宽广的黄河南岸回荡,在数千只大鼓同时击响的震天鼓声中,五万人的骑兵方阵,簇拥着西突厥的步迦可汗缓缓行了过来。 在五万骑兵方阵的前方和后方的两边各分布着四片四万人骑兵队,黑压压的军队无边无际,延绵十里,在他们的后方还有一万人的后勤大军,这次进攻大利城,步迦可汗下了几十万兵力的赌注,他要一举摧平大利城,以战胜隋军的神话,来振奋西突厥军队的士气,再调头去迎战隋人的大军。 步迦可汗骑在一匹高大神骏的战马上,目光阴冷地注视着远处几里外,已经被夷为平地山石,望着山丘满地残破的石块,他脑海里出现了大利城被攻陷的情形,火光冲天,满地军民跪在他马前求饶,他的士兵毫不留情地,砍下这些人的人头,而那些隋人的人头,就拴在他战马颈下。 这无比诱人而又令他渴望的一幕,即将要出现,他已经有点等不及了,此时,他已经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报仇,他要踏平这座城池,要让族人都明白,突厥人并不惧怕强大的隋朝,振奋士气,全力迎战隋人。 他头顶的金狼头大旗在风中飘扬,在他身后是几十名西突厥的万夫长,而紧靠他身旁的是,薛延陀可汗乙失钵,他是一个俨如豹子般凶狠的人,他在薛延陀便是以勇力而著称。 此时,只见他用豹子般冷酷的目光,盯着大利城方向,厉声请战:“可汗!给我三天时间。看我夷平大利城!” “好!我任命你为主将,三天之内,给我攻下大利城。” 步迦可汗将可汗金箭交给沙禄猎,他最后看了一眼大利城方向,淡淡道:“攻下城池,鸡犬不留!” 说完,他转身而去,望着步迦可汗走远,乙失钵立刻举起可汗金箭,嘶声喝令道:“全军出动,向大利城进发!” 此时突厥前军的八万大军,便浩浩荡荡向大利城进发,数千张大鼓敲动,鼓声如雷,数十里外可闻,八万大军杀气冲天。密密麻麻的军队中跟着数百架云梯和巢车以及投石机,薛延陀军队奋力推动它们前进,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杀气向二十里外的大利城席卷而去。 大利外城墙头旌旗招展,南门的五千隋军在城头列队而立,他们此时身着明光铠甲,头戴鹰棱盔,手执步弓和兵箭,个个目光坚毅,五十座巨大的投石机像五十名巨人矗立在城头。 第579章 一举成名一 韩世谔与李靖几人站在城垛上,凝望着远方正缓缓开来的薛延陀部的大军,一条长约五里的黑线,出现在十几里外的雪原之上,鼓声就是从黑线中传来。 这些薛延陀大军,走得并不是很快,他们不是来进行骑兵决战,而是进行攻城战,这并不是薛延陀人擅长,尤其在盛夏,一般草原人,都不会选在这个时候作战,因为这个时候是牲畜生崽的季节,士兵们容易思家,军心不稳,战马经过一个冬天,也不强壮,但是西突厥的人马,也是不得不选择,在这个时候交战。 “将军,快看那边!”此时,一名凉州军的士兵,指着东面大喊,韩世谔闻言探身向东望去,薛延陀部的大军,在大利城五里外停住了,鼓声停息,八万大军开始扎下营帐,很快,数千顶营帐出现在城外,薛延陀主将乙失钵骑马走出营帐,在数里外眺望这座,令突厥人留下耻辱的城池,城墙在阳光下闪耀在冷光。 乙失钵此人凶狠残忍,而且打仗也很在行,这座坚城令他暗暗吃惊,在他们的印象之中,隋朝边境的城池,都是低矮破旧,这座城堡却是如此高大坚固,令他的心中,暗暗有点后悔,因为三天时间,他说得太满了。 “叶护,三天时间恐怕打不下这座城堡。”此时在他身后的一名万夫长,忧心忡忡的说道。 “打不下也要打!” 乙失钵咬牙切齿的恨得的想到,三天之内要是拿不下,他的位子就危险了,喃喃应道:“无论如何,三天之内一定要拿下!命延陀部先上。” “咚!咚!咚!|震天的鼓声再次敲响,一万五千薛延陀大军,如同潮水般涌出,簇拥着百余架攻城云梯,向大利城杀去。 这支军队就是薛延陀中的延陀部,这支军队在薛延陀中地位较低,这种危险的战争,都是由他们先打头阵。 此时百架云梯一字排开,轰轰烈烈地开向五里外的大利城,一万五千名突厥士兵身着皮甲,手执盾牌长矛,喊杀声震天,战争终于在这个初夏爆发。 在大利城的南门外城墙上,在内城和外城之间的空地上,万余名凉州隋军的将士列队而立,仰视高高的双城吊桥,聆听着主将韩世谔的战前动员。 韩世谔此时全身铠甲,头戴鹰棱盔,手执破天槊,站在双城间的吊桥上,俨如天神下凡。 他将腰中的横刀高高举起,厉声对众军喝道:“将士们!这是战刀,是大隋皇帝陛下赐给我们的武器,如今陛下也在关注大利城,我们大隋天下几千万双眼睛,也在关注大利城,弟兄们,今天我们不是在为个人而战,也不是为城池作战,而是为我们大隋的天子而战,更是为了我们大隋帝国的尊严而战,哪怕最后只剩一人,这大利城也绝不能沦陷!” 在城外传来的隆隆战鼓声中,万余将士的热血沸腾了,他们高举长矛竭力呐喊道:“为大隋天子而战!为大隋帝国而战!” 凉州军的喊声震动满城,连内城突厥人也被感染。跟着呐喊起来,韩世谔此时长槊一挥,厉声喝道:“如今敌军已至,士兵各自回位,违抗军令,动摇军心者,立斩!” 万余名凉州的士兵们,应了声之后,然后纷纷离开,奔向各自的位置,如今的大利城坚固异常,外城门高二丈八尺,仅开启城门就需要几十人。 韩世谔此时快步向外城墙上走去,边走边对李靖说道:“我们的军队不要全部上,敌军不知我们的兵力虚实,他们必先试探,我们也先只用五千人马,其余军队暂先留在城内上,等我命令再投入。” “末将明白!” 韩世谔又叫住了李靖,开口又道:“还有!去士兵内传一个消息,我们大隋的援兵,很快就会来援助我们。” “是!”李靖闻言,转身而去。 城头之上,凉州的五千隋军,此时站在城头上,隋军目光冷肃,一起举起弓箭,在他们的内心,都是有点心惊胆战,因为城外铺天盖地的薛延陀大军,让他们每一个人,都禁不住地双股战栗。 但是战争已经爆发,他们责无旁贷地投入了战斗,几百名军士负责挽投石机,巨大的投石机高约两丈,长长的臂杆后挂着石兜,由五十人挽动,可将数十斤的巨石,抛出四五百步外。 韩世谔的目光,冷酷地注视着黑压压敌军冲上,一架架云梯站满了准备攻城的薛延陀士兵,敌军已经进入三百步内了,韩世谔直接长刀挥出,一声令下道:“发射!” 大利城头鼓声大作,四个城门的六十架投石机同时发动,长长的臂杆挥出,将数十斤重的巨石凌空抛出,数十块巨石在空中旋转,呼啸着砸向密集的人群,‘轰!’巨石砸下,在人群中翻滚,染红的雪沫腾空而起,十几人被砸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接二连三的巨石砸进人群,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一片。 “咔嚓!”突厥的一座云梯,此时已经被砸中,那云梯折断成数截,云梯上攀附的数十名突厥人纷纷掉下,密集的巨石砸向云梯,薛延陀军的云梯简单粗糙,他们是跟突厥人学造,而突厥人也并没有学到云梯的精妙之处,汉人做工精湛的铰链和楔合他们就学不到,只有其形而无其神,稍微损坏就无法前进,短短百步,就有近半云梯被巨石砸毁,但还是有五十余部云梯渐渐逼近城墙。 天空之中,一块块巨石在翻滚,呼啸着砸向地面,短短时间之内,投石机便发动了四轮,一百多块巨石砸向敌群,造成二千多人的伤亡,但薛延陀军并没有止步,他们冲进了弓箭射程内。 城上隋军箭如雨发,三千支兵箭密集地射向敌军,兵箭是守城而用,比骑箭长而且粗重,从高处射下,会带着自身的重量射向敌军,杀伤力极强。 第580章 一举成名二 此时薛延陀部的突厥人,也都是纷纷举盾相迎,薛延陀部有两种盾牌,一种是蒙着牛皮的木盾,坚固结实,由薛部落使用,而另一种是简易木盾,木板较薄,由其他依附薛延陀的小部落和延陀部使用,这种盾只能承受草原上的弓箭,无法抵挡隋军的弩箭,更无法抵挡沉重的兵箭,但不少士兵自己在盾上覆盖了几层生牛皮,勉强抵住了兵箭的射击,但还是有不少盾牌被箭矢射穿,将盾牌后的敌军射死,一片片突厥士兵,都在惨叫着扑倒在地。 此时一架云梯终于逼近了城墙,数百名突厥士兵猛地向后拉拽绳索,一架六七丈高的云梯,被拉拽挺起,云梯上攀附着数十名士兵。 “轰!”的一声巨响,碎四溅,第一架云梯搭上了城头,紧接着三十余架云梯先后搭上了城头,数千薛延陀士兵如蚁群般冲上,用刀砍、用长矛捅、用箭射,拼命冲上城头,城上箭如密雨,滚木礌石如雹子般砸下,刀劈矛捅,血肉横飞,隋军士兵也是用长叉叉住云梯向外猛推,一架长长的云梯被推出,向后翻到而下,云梯声一片凄厉的叫声。 此时城下的薛延陀部的突厥人,也是开始反击,箭如密雨,射向城头,不断有隋军士兵和突厥人被射中,惨叫着从城头上摔下,伤亡逐渐加大。 这时,薛延陀部沉闷的鼓声,也是再次响起,又有三万薛延陀军投入了战斗,高耸的巢车出现,城上红旗飞扬,南门主将韩世谔也是下达了增兵命令,将南门的三万凉州军,又调入了一万人马,加入到激战之中。 此时战争进入了白热化,两军的将士们,都在疯狂的拼杀着。 ······ 在长安的御书房内,隋文帝杨坚背着手站在窗前,凝视着北方,眼睛里充满了忧虑,他已经了解到了西突厥大军的实力,这是一个有着三、四十万可战之士的强大游牧民族,民风彪悍,好勇善战。 而他们的可汗固执而好斗,为了统一整个草原,他一定会倾巢而出,他们是否抵挡得住? 一旦西突厥的人马攻陷大利城,杀入丰州、凉洲、并州,不仅这三大州会损失惨重,他杨坚也会颜面丢尽,突厥不臣之心也会由此而生,从此北方多事,甚至会严重影响到他的大计,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其身。 想到此时,隋文帝杨坚不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谅儿!你们能替朕守住大利城吗?” ······ 此时大利城的攻防战,已经进入到第三天,战争极其惨烈,两天的攻城战中,薛延陀部已经阵亡超过两万人,而隋军死伤近五千余人,他们的尸骨堆满了大利城下,旷野被鲜血染红。但大利城始终巍然屹立,隋军士气越战越高昂。 第三天清晨,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大利城头,冰雪覆盖的城头上,闪烁着一种魔幻般璀璨的光芒,如果只看城头,会让人感觉这是一个神话中才会出现的魔幻城堡,冰晶璀璨。熠熠闪光. 可如果目光向下移,魔幻消失,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地狱般的土地,尸横遍野,残破的云梯倒在雪地上。巢车只剩下一半,但更多的却是战死的士兵。有的是蜷缩着身子,脸上带着临时前的痛苦,有的人头不见,尸体残缺不全,有的被砸成肉饼,血肉模糊,所有尸体都被冻了成冰。 城头格外的安静,几千名隋军士兵,裹着厚厚的羊皮和毛毯,互相拥挤着,靠着墙头歪东倒西地睡着了,显得疲惫不堪,两天的激战,大部分人都没有合眼,都已筋疲力尽。 在南城墙头,数十名挤在一起入睡的士兵中,主将韩世谔也是和士兵们,挤在一起沉沉入睡,他的马槊成为他和几个士兵的枕头,在这一刻,没有主将和士兵之分,在保卫大利城的两天激战后,每个人都在享受着这无比珍贵的小睡。 雄阔海此时率领一队哨兵在城头上巡逻,路过韩世谔的身边之时,他拾起地上滑落的一张羊皮,轻轻盖在年轻的主将身上,回头笑着对士兵们嘘了一声,带领巡逻兵悄悄离开,这时,一队百余人的民夫抬着热腾腾的胡饼,和肉汤快步走过了吊桥。 ······ 可是宁静的清晨,并没有维持多久,当晨曦开始变成血红色,薛延陀部大营的鼓声再起敲响,‘咚!咚!咚!咚!’巨大的鼓声将隋军士兵纷纷从睡梦中惊醒,韩世谔也是一跃而起,揉了揉眼睛,趴在城垛向远处敌营眺望。 这一次,他看到的是薛延陀人大规模的调动,整个大营的敌军都调动起来,四面八方的敌群在聚集,汇集成了一片片黑压压的方阵,渐渐形成了一种铺天盖地的进攻。 “速传我的命令!”韩世谔此时转身喝令道:“所有的士兵,全部投入战斗!” 他又回头凝视着铺天盖地的敌军,敌军投入的数量比前两天都要多出一倍,他已明白,今天将是敌军孤注一掷之战,胜负就将在今天决定。 “当!当!当!”召集军队的钟声在敲响,一队队隋军奔过吊桥,迅速向外城集中,临时武装起来的军士们,也是从大营內赶来,在长达五里的外城墙上,密密麻麻布满了隋军,刀矛闪亮,弓矢密布,隋军的赤色大旗在阳光下飘扬。 城外,铺天盖地的敌军,已经列队完成,随着第一天和第二天先后攻城失利,攻城被拖到了第三天,薛延陀部的首领被逼得无路可走,今天是他的期限,拿不下大利城,将直接影响到他汗位继承。 薛延陀的首领此时,更是横下一条心,一次性投入了五万大军,将最后的二百架云梯和五十座巢车全部投入战斗。 此时他残酷的目光,盯着高高拉起的吊桥,吊桥已经摇摇欲坠,他转身向后营望去,一座身躯庞大的攻城槌已经出现在身后的军营内,这将是他最后的绝杀。 第581章 一举成名三 乙失钵此时猛地一挥战刀,嘶声大吼道:“进攻!” 此时薛延陀部的鼓声,已经开始变得紧密,这是进攻的鼓声,此时南门的三万薛延陀大军,簇拥着二百架云梯和五十部巢车向大利城潮水一般地杀去,俨如一幅巨大的黑色地毯,将整个原野都覆盖了。 经过一夜的抢修,城头上的投石机,已经恢复到十几架,一根根长长的臂杆轮番抛出,数十块巨石砸向密如蚁群般的敌群,每一块巨石砸下,就会出现一个缺口,雪雾弥漫,鲜血迸射,哀嚎声响彻原野,但瞬间缺口合拢,又被进攻的敌群淹没。 只听“轰!”的一声,一座巢车被巨石砸中,顿时木屑四溅,巨木坍塌,巢车上的数十名薛延陀部的士兵,纷纷惨叫着摔下。 这种高大的巢车,是专门为大利城,而量身打造,因为巢车长宽各两丈,高六丈,都是用巨木拼成,全身覆盖着牛皮,结构十分简单,巢车中空,有楼梯直通顶端,顶端是一座木台,站满了四五十名薛延陀部的士兵,平台前端是覆盖有牛皮的厚实木板,可以抵御隋军的弓箭。 在这下面还装有四只木轮,由五十匹战马拖拽,左右和后方皆有数百名士兵推动,这种巢车只要不被巨石击中,它就能将士兵送上城头,比云梯还要犀利。 此时又是一座巢车底部被砸中,一只木轮脱出,巢车顿时倾斜,摇摇晃晃,渐渐失去了重心,两边薛延陀部的士兵,都是大喊着奔逃,在喊声中,巢车轰然倒下。 三万薛延陀大军的攻势如破竹,轮番打出的巨石,仿佛海洋中溅起的一朵朵浪花,瞬间便被人潮水一般的给淹没了,俨如狂潮般的敌军,终于靠近了大利城的城墙. 此时,在内外城墙之间的狭长空地之上,百余名隋军士兵,正将一桶桶火油倾倒在地上,鱼俱罗他们这一次,一共带来五百桶火油,士兵们一次性地将三百余桶火油,都倾倒在空地上,黑色粘稠的液体在地上缓缓流动,充满了刺鼻的油腥之味,随即百余名隋军士兵,顺着软梯爬上了城墙。 此时此刻,双方正面的战斗,已经进入了最残酷的阶段,城上城下箭如密雨,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一架架云梯搭上了城墙,薛延陀部的士兵,更是如疯如狂,向上攀爬,他们一手举着盾,一手用长矛和刀和隋军激战,头顶上一块块巨石砸下,总有几名薛延陀部的士兵,惨叫着摔下云梯,但立刻又有人蜂拥而上。 隋军士兵从两边射箭,隋军的兵箭犀利,直透皮甲,云梯上一串串的薛延陀部士兵,被隋军士兵射中之色,惨叫着摔下云梯,但很快,薛延陀部的士兵不再管头顶,将盾牌防护两侧,中箭的薛延陀士兵渐渐减少。 城头之上,每一架云梯之前,都有数十名隋军在和敌军激战,在南门城西的一座云梯前,红机营都尉卢伟,此时也是已经杀红了眼,只见他率领百十名隋军,在和汹涌而上的敌军激战,他们面对的是薛延陀部精锐之兵,个个体格高大,粗壮如牛,手执盾牌,挥动长刀和利矛。 长矛冲刺,战刀劈砍,厮杀血腥,云梯前一名隋军士兵被砍中额头,血涌如注,仰面倒下,另一名隋军挥动长矛冲上,长矛刺穿敌军胸膛,然后将他挑下城去,重新顶住了缺口。 就在此时,一名强壮的薛延陀部的士兵,用盾牌顶开隋军,第一个跳上城头,霎时间,数十支隋军的长矛,从四面八方向他刺来,长矛穿体,这名薛延陀部的士兵,惨叫着翻滚下去,但就是这名敌军冲上城头,使云梯防御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缺口,被压制在云梯上薛延陀士兵抓住了机会,霎时间,十几名凶狠的薛延陀士兵冲上了城头。 大利城头的激战,已经到了下午,二十架巢车和百十架云梯,已经先后靠上了城墙,巢车顶端站台前方的巨大木板落下,搭上城头,形成一道空中桥梁,数十名薛延陀部的士兵挥舞战刀,汹涌冲向城头,在他们身后,从楼梯爬上的薛延陀军队正源源不断涌现出来。 经过一个上午的鏖战,城头上的死尸,已经倒下了无数,双方的死伤,都是惨重,而薛延陀部的七万大军,已经在大利城的北门、西门、南门三线压上,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他们渐渐开始占据上风,已经有二千余敌军冲上城头,和隋军在城头上鏖战,形势变得危急起来。 “将军,南城的东头快顶不住了!”此时,一名隋军飞奔来报告。 “你们跟我来!”韩世谔闻言,也是当即率领三千隋军,向城东头奔去,城东还有几部投石机,主要以一些工匠兵为主,此时薛延陀军,已经在这里架上了八部巢车和几十架云梯,更是有着千余名敌军,已经杀上了城头。 此时在城墙上的工匠兵,毕竟没有过多的训练,而且在两天的守城战中,他们已经筋疲力尽,在和敌军面对面时,面对血腥的厮杀,面对成堆成堆同伴的尸体,他们开始被死神吓退,开始恐慌,千余名工匠兵处于一种混乱之中,他们的混乱也是影响了隋军的作战。 东城的守将是卢伟,他见韩世谔亲自率军来援,先是激动,然后气得大吼道:“将军,你让这群没用的人,都撤下去,不是我抵挡不住,这群没用的人,影响了我们的作战。” 韩世谔在马上也是看见了,城东头的缺口,主要在两架巢车那里,那边挤满了千余名工匠兵,隋军过不去,正是那边的工匠兵抵挡不住,使敌军源源不断涌上,而投石机此时发挥不了作用。 “工匠兵全部给我撤回内城!” 在韩世谔下达工匠兵撤退的命令之后,千余名工匠兵如潮水般向内城撤退,吊桥上挤满了争先恐后奔跑的工匠,甚至还有几十名工匠在奔跑中被挤下吊桥,惨叫着掉下城去。 第582章 一举成名四 随着这千余名工匠兵的撤走,南门外城顿时变得空旷起来,卢伟此时也是大喝一声,率领一千二百名隋军整顿阵型,向冲上城头薛延陀军反扑了过去。 韩世谔在密集的士兵边上,他看到了身材高人一头的韩广志,他此时此刻是拼命三郎的本色,浑身大汗淋漓,挥动自己的大锤,向着敌军猛砸猛打,大锤所过之处,薛延陀部的士兵无不脑浆迸裂,血肉模糊。 这时,城垛上一名薛延陀部的千夫长手执长矛,无声无息地向着韩广志的后背刺去,韩世谔见此情形,立刻摘弓搭箭。 韩广志此时也是已经发现身后有偷袭,但是他想转身已经来不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韩世谔的一箭已经射至,直接射穿了那名千夫长的头颅,惨叫着摔下城去。 韩广志回头看见了韩世谔,也是咧嘴笑了笑,然后举起大锤向他挥了挥,就在这时,他身边两名隋军,已经被敌军长矛刺死,韩广志顿时大怒,他狂吼一声,挥动大锤向敌军扑去。 此时缺口那边的工匠兵,已经几乎退尽,韩世谔也是一纵战马,率领两千隋军,直接向缺口杀去,隋军作战极有章法,配合默契,两千隋军从两边包抄杀去,中间两百隋军单膝跪地放箭,箭如雨发,冲上来的敌军纷纷被射倒。 “把他们杀回去” 韩世谔的声音,此时已经嘶哑了,他催动战马,挥舞手中的马槊,率领隋军奋勇杀敌,在他的鼓舞下,两千余人的隋军士兵士气高涨,杀得敌军死尸遍地,节节败退,又退回了巢车。 一名隋军士兵,此时趁机将盛满火油的皮袋子扔上木板,点燃了火油,火油轰地燃烧起来,火势迅猛燃烧,浓烟滚滚,将空中木桥吞没了。 卢伟此时大声开口建议道:“将军,我们用火油吧!烧毁巢车!” 韩世谔闻言摇了摇头,因为那些巢车和云梯,都是包裹有生牛皮,火油效果不会太大,韩世谔手中的百十桶火油,韩世谔自有它们的用处。 而且,他的目光向城外望去,在数百步之外,还有二十余部巢车和百架云梯在等待登城,他们烧不完那些,更重要是已经有四五千敌军,已经从各个缺口冲上了城头,和城上的隋军数量持平,外城肯定是守不住了。 韩世谔此时大喝一声,手中的马槊挥过,一架投石机的牛皮带被斩断,投石机轰然散架,长长的木头坠下城头。 而在内城的汉王杨谅,此时也是和自己的谋士们商讨,此时此刻应该怎么做,杨谅此时直接下令道:“下令摧毁所有的投石机,让将士们撤回内城!” 在汉王杨谅命令之后,一架架精心制造的投石机,被隋军将士们给摧垮,一队队隋军士兵,开始边打边撤退,一千弓箭手用密集的箭雨,压制住了敌军的追击,数百名隋军举起盾牌,形成一座盾牌墙,士兵们飞奔跑过吊桥,在内城墙上放箭掩护隋军后撤,队伍井然有序。 负责南门西城头的卢伟,也是率数百隋军撤回,可就在这时,卢伟忽然发现西城头,还有两架投石机没有来得及摧毁,惊得他心都要碎裂了,因为这是他失职了,他知道留下两架投石机的后果,整个内城可能都会被,这两架投石机给摧毁。 卢伟急得满头大汗,他心忽然一横,喝令左右:“近卫队都跟我来!” 他大吼一声之后,率领五十名隋军向密集的薛延陀军反扑而去,他挥动大刀,勇猛无比,瞬间,三名敌军被他劈飞人头,五十名隋军跟随着他,集中力量冲杀,就像一只坚硬的拳头,左冲右突,渐渐杀出一条血路,但是西城墙上已经有两千余敌军,他们也是左右夹击,包围这五十名送上门的隋军。 “将军,卢都尉带人冲过去了。”此时一名士兵,急向韩世谔报告道。 韩世谔此时已经看见了,他甚至也看见了两架,矗立在城西头的投石机,在一个最易被人忽略的角落里。 韩世谔的目光,盯着已经渐渐被敌军淹没的五十名隋军,他的瞳孔,也是收缩成一线,手上的马槊,也是被他下意识的给捏紧了。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狂吼,浑身浴血的卢伟,此时终于带着几名士兵,冲出了密集的重围,他的横刀已经没有了,成为一个血人,他拔出横刀,连劈数人,狂奔一百余步,冲到了投石机下,挥刀猛砍皮带,皮带崩断,巨大的投石机坍塌散架,他转身向另一架投石扑去,手中的刀已经断了,只剩半截。 这时,数百名敌军向他们追赶而来,眼看追上,几名隋军拼死抵抗,瞬间被乱刀砍死,一名千夫长见隋军军官在拼命砍最后一架投石机,不由大怒,张弓一箭,一箭射中了卢伟后颈,箭羽直接穿颈而过,卢伟一声闷哼,然后趴倒在投石机上,人事不省。 此时吊桥的边上,卢伟的百十余名手下,都是开口狂叫起来,纷纷拔刀冲去,韩世谔长槊一挥,拦住了他们,他厉声喝道:“全部给我退回内城,违令者,斩!” 在百十余名手下,都是含泪慢慢退回,他们猛地掉头,冲进吊桥外门,向内城奔去,韩世谔的眼睛也已经红了,他最后看了一眼卢伟,然后慢慢退进门口,吊桥外门关闭,走过十几步巨石桥道,便可以进入吊桥,最后的数十名士兵用盾牌左右护卫着他和战马,抵挡两边射来的箭雨。 在这里,韩世谔依然可以看见,投石机和趴在投石机上的卢伟,就在这时,最后一座投石机轰然坍塌了,巨木翻滚下城。 突来的变化,使已经离开城西的薛延陀军,纷纷掉头奔回,身受重伤的卢伟竟挣扎着慢慢站了起来,刚才他趴在投石机上,竟然还用断刀割断了皮带。 生命即将离他而去,箭羽还穿了他的脖子,他已经无法再说话,眼中充满了对生命的无比眷念,薛延陀千夫长勃然大怒,抽出自己的战刀冲向卢伟,他要将此人的人头砍下。 第五百八十三章一举成名五 卢伟一直到此时,才惨然一笑,最后看了一眼韩世谔,猛地将自己的半截刀插进了自己的胸膛,然后转身便就坠下城头。 在不经易之间,苦涩的泪水从韩世谔的眼中涌出,但是四周已经箭如飞蝗,更是有数百名薛延陀军,疯狂的在吊桥外门用斧头劈砍,眼看大门要被劈开,在他身边的士兵们,都是开始急了,大喊道:“将军,您快走吧!” 韩世谔闻言,也是一催战马,便向内城墙奔去,当最后一名士兵奔过吊桥,长长的吊桥被铁索高高地拉了起来,两城之间出现一道宽四丈的断崖,薛延陀军无法逾越。 随着大利的外城被攻破,大利城内的民众开始惊慌起来,城内己经聚集了,启民可汉帐下的八千户居民,还有隋军将士,一共近二十三万人,尽管内城还没有完工,但是也可以勉强能容纳近三十万人。 韩世谔纵马向城墙奔去,老远他就向大声笑道:“不用担心,他们攻不进城来。” 顿时,大利內城的吊桥轰然落下,就在此时薛延陀部的士兵,也是正在推动铰盘,将厚重的外城门,吱吱嘎嘎地打开了,城外的数万大军汹涌而出,他们将面临内城的进攻。 这就是大利城最坚固、最难以攻克之处,而且内外两道城墙互不相连,内城只比外城略低一点点,城门更加坚固,内外城墙之间相距百步,这也是针对防御草原人的刻意设计,草原上的弓箭大多只有五六十步的射距,而隋军的弩箭的杀伤距离,却是足有百步。 此时,在长四里、宽九十步的两城之间的空地上,己经挤满了上万名薛延陀士兵,他们高举盾牌,密集的箭雨射向内城城头,使隋军的将士们,不敢露头。 但是隋军的将士们,却是早己离开城垛,半蹲在城墙上,用弩箭向对面城墙射击,对面城墙上的敌军,被射得死伤累累,纷纷撤下这座没有任何作用的外城,韩世谔此时站在一座眺望塔上,冷冷地注视着,下方的万余名薛延陀军队,这些草原上的强盗,不知自己的死期已到眼前了吗? 韩世谔他们正在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薛延陀部军自绝后路。 就在此时,在韩世谔身边的一名士兵,指着后山惊喜地喊道:“将军,烽火点燃了!我们的援军来了!” 韩世谔回头看了一眼,一柱烽烟在后山燃起,这是后续援军距离大利城,已经不到二十里了,他的目光又是转回,注视着外城门处的方向。 而在隋军的帅帐之内,汉王杨谅此时正在与王頍等人商讨,当他们得知大军即将来到之时,王頍开口问道:“大帅,后山烽火已燃起,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让三门守将!自行使用便是!” ······ 韩世谔得到命令之后,还是耐心地等待着,还没有到最佳时刻。 相对于大利城内的将士们,还是那么的平静,那些突厥将士们的勇气,却是不由的感到一丝惧意。 当乙失钵这个统帅亲眼看见里面还有一座和外城墙一般高的内城时,他感到绝望了,因为西突厥的步迦可汗亲口告诉他,大利城的内城并没有修好,这也是他们决定攻打大利城的一个原因。 “怎么办?我们还打不打?”一名万夫长在旁边低声问道。 “打!” 乙失钵此时又是回头看了一眼,正隆隆推上来的攻城车,这一座庞大的家伙木架高约两丈,长四丈,其中撞木长三丈,用数十根皮索吊在木架上,撞头前端装有生铁,一撞有万斤之力,由八百名薛延陀多名士兵推动它缓缓前进。 “命令我们的勇士,用弓箭压制住隋军!”乙失钵话音未路,纵马向城内奔去。 此时内城上的隋军士兵,完全被薛延陀军用弓箭压制住了,箭矢漫天如飞雨,一万多敌军的弓箭足以使隋军没有任何机会。 乙失钵凝视着内城的大门,尽管很是坚固,当它未必挡得住自己的生铁。 此时他们的攻城槌,正在轰隆隆的使进外城门,庞大的身躯占据了大半个城门,就在这时,一名薛延陀巡哨飞奔来报道:“禀报叶护,我们在十五里外,发现隋军骑兵,有二万余人,此时正向我们杀来!” 乙失钵闻言大吃一惊,隋军的援军到来,他调转马头向外奔去,忽然,他身后的手下传来一片大喊,乙失钵一回头,只见内城头,漫天的火箭飞射而下,地上已经起火了。 空地上的薛延陀士兵一片混乱,你推我攘,争先奔逃,拼命向城外逃去,但堵在外城门的攻城槌,却使逃跑变得异常艰难。 在敌军脚下,火越烧越大,蔓延迅速,一桶桶火油不断从城上抛下,加大了火势,顷刻之间,四里长百步宽的空地上变成了一片火海,到处是火人在奔逃,摔倒的人在火中挣扎,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利城,大利外城变成了人间炼狱,很多隋军士兵都不忍再看,纷纷扭过头去。 这时,嘹亮的号角声在城外吹响,两万五千多隋军骑兵杀来了,战刀锋利,骏马如龙,铺天盖地,万马奔腾,滔天的杀气横扫一起,杀戮一切,瞬间便将数千迎战的薛延陀军击溃。 三天的攻城战,已使这几万薛延陀军筋疲力尽,地狱烈火更是将他们的士气烧光,他们胆寒心裂,望风而逃,乙失钵的儿子沙禄猎,也是被烧死在城内,没有人再来约束他们,薛延陀的军队在哀号,恐惧笼罩着他们。 在这茫茫的雪地上,数万薛延陀军四散奔逃,向西突厥人的大营方向,急速逃去。 这一场大利城攻守战,以薛延陀大军的惨败而结束,这场战役,薛延陀军阵亡六万余人,近九千人被烧死,连主将沙禄猎也是惨死在火中。 隋军的将士们,也是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十几万的守城隋军,伤亡过一成,至于启民可汉组成的临时军队,也是死伤近七千余人。 第五百八十四章一举成名六 但是与薛延陀部付出的代价相比,隋军的死伤还是微不足道,薛延陀一半的部落兵力被消灭,连主将也死在隋人的刀下。 大利城经过这几年的扩建和修葺,大利城的面积已经比从前扩大两倍,分为外城、内城,内城便是从前的半圆型城池,和一年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而外城是后来修建呈长方形,周长十余里,集中居住普通居民和各种集市,此时城内已是一座空城,外城城墙高四丈,宽三丈,可同时容纳四辆马车在城头并行,都是用烧制的大城砖砌成,高大坚固,每隔六十步就有一座马墙,宽四丈,凸出墙体外三丈,因墙面外形像马面而得名,主要是为了与城墙互为配合,消除城下死角,自上而下从三面攻击敌人,外城城墙直接抵在山壁上,和内城城墙并不直接相连,而是通过空中木制吊桥和中城相连,即使外城失守,隋军也可以迅通过吊桥退到内城继续防守。 此时大利城内,隋军的精锐士兵,此时就在这里休整,在隋军的军帐内,军帐内并不大,四十余人将房间里挤得满满当当,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表情严肃,目光里充满了紧张和期待,凉州军、丰洲军、并洲军的诸将都知道,现在遭遇到了最严峻的大战。 因为自从隋军将士,打赢了薛延陀部的突厥人,步迦可汗得知之后,气得暴跳如雷,命西突厥的三十万人马,全力攻城。 “各位将军!”汉王杨谅的声音很低沉,他尽量把语放慢,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听见他说的话,他用木杆指着地图说道:“步迦的大军是我们最严峻的考验,大家需要有心里准备,很可能我们中会有人阵亡,这是我不愿看到之事但也不能不面对!” 说到这里,汉王杨谅放下木杆,对鱼俱罗点点头,又对众将又道:“下面是鱼将军说具体的兵力部署。” 汉王杨谅坐了下来,鱼俱罗站起身对众人说道:“各位将军,这次在兵力部署上,如今大利城之内的军队,所以我们绝定,在大利城內留下十二万大军,另外的六万骑兵部署在大利城内,充助为援兵。” 这次兵力部署,是鱼俱罗与汉王杨谅几人,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他的战略目标很明确,既然重创西突厥的人马,同时也要尽可能地保存实力。 待会议一结束,隋军的将军们,就奔赴各自的防御城池,韩世谔则带着李靖几人在城头上视察,城头之上矗立着一架架最新制造的石砲和床弩,靠墙一边,码放着堆积如山的滚木礌石。 韩世谔注视着数千名士兵,在大利城南门外的旷野中布置防御,看了半晌,站在女墙前眺望远方的旷野,他仿佛看见了浩浩荡荡开来的西突厥的大军,热血再次在他心中沸腾。 笫二天一大早,三十万的西突厥大军,终于再次铺天盖地地,出现在大利城的二十里处,西突厥的队伍在大利城的四门列开阵势,延绵数十里,气势浩大,步迦可汗冷冷地注视着大利城的土地,良久,他回头对众将道:我们要打到大利城去,他们的财富和女人是属于将士所有,只要你们能拿得走,一切都是你们的财产。 万岁!数百突厥首领振臂欢呼,他们的欢呼声带动了士兵,整个西突厥的阵营,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万岁、万岁等欢呼声渐渐平息,步迦可汗手一摆,大将们又安静下来,他又对众人道:“全军给我前近!” 步迦可汗当即下令横扫大利城,将大利城的农田、乡村、城池全部踏为平地,步迦可汗的大军终于兵压大利城,韩世谔站在城头上,默默注视着远方黑压压的大军,向大利城缓缓开来。 韩世谔看着远处,步迦可汗大军内军旗铺天盖地,鼓声震天,尘土飞扬,凭着经验,他迅判断出这至少是二十五万大军。 韩世谔立刻就明白了步迦可汗的策略,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军队,城墙上同样也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凉州军的士兵,大利城南门也是隋军防御的重点,有三万凉州军。 现在的大利城,已经被打造成一座防御能力极强的巨型城堡,任和军队想攻下它,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步迦可汗三十万的大军在三里外驻扎下大营,一座座营帐在旷野里拔地而起,宽八里,向北延绵数里,密密麻麻的营帐一顶挨着一顶,气势壮观。 “将军,敌营内有大型攻城器!”一名亲兵指着对面大营中,一个个矗立的巨大物体低声喊道,韩世谔点点头,他也看见了,那是巢车和云梯,还有牛皮斗蒙和攻城槌,很明显,那步迦可汗是有备而来。 这时韩世谔还看见了排梯,这是一种大型攻城梯,类似云梯,但比云梯宽,下面是一座一丈高的木台,上面是用十余根五六丈长巨木拼成的排梯,直接搭在城墙上,并装有抓城铁钩,军队便可以成群结队地沿着梯子冲上。 韩世谔的心情,一下子变成沉重起来,以大利城的坚固,或许勉强能防御住这种攻城器,也是不由低低骂了一声,该死的。 步迦可汗一行人,也是在大营前注视着这座令草原人,心惊胆颤的城池,看起来确实比普通的城池要高大坚固,城楼上飘扬着一面巨大的隋字赤旗,城墙上站着密集的隋军士兵,至少有三万五千人。 你们说,杨谅小儿在不在这座城池之内?步迦可汗用战刀一指远处的大利城问身后众将道。 一名突厥将军躬身道:“卑职认为,他们应该就在大利城之內!” 步迦可汗笑了笑,你们说得不错,他们确实该在大利城内,这么坚固的城堡,他们不躲在这里面,会在哪里? 步迦可汗立刻回头下令道:“阿史那伯翰,你带人攻第一战,给我击鼓喊杀。” “咚!咚!咚!”的巨鼓声震天敲响,步迦可汗大营内的喊杀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西突厥大营内的战鼓声,使大利城上空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韩世谔注视着步迦可汗大营内的军队调动,在大营的东南角,一支四五万人大军在迅速集结。 第五百八十五章一举成名七 韩世谔、鱼俱罗、侯能这三军的将领们,也都是回头喝令道:“击鼓备战!” 隋军将士们的战鼓声,也是开始轰隆隆敲响了,六万多隋军将士在城墙上迅部署,剩下的四万多隋军作为预备队,也进入了各自的位子。 这一次隋军的防御准备得非常充分,大利城的外城十几里的城墙上,己经部署了修理好的四十多架大型投石机,可以将百十余斤的巨石,抛出去至少四五百步远,这种两丈高的重型投石机,以前至少需要一百五十人挽拉,但经过宇文铠的改良后,将前拉的老式投石机改为后拉型,直接利用投石机上皮带弹力射出,这样,一架投石机只需要五十人便足够操纵。 此时,在隋军激昂的鼓声中,六万多隋军将士与三四万突厥人,都已经枕戈以待,韩世谔此时在南门城墙之上目光冷酷,他这一次要用最残酷的杀戮,使所有西突厥跟启民可汉帐下的每一个突厥人,都难忘这一战。 这一次西突厥的人马,仅仅扎下大营两个时辰后,西突厥的人马,便发动了第一次大规模进攻,四万大军俨如黑色的潮水向大利城滚滚涌来,一百架云梯和五十部巢车夹杂在其中,可是排梯和攻城槌都没有投入战斗。 此时这些西突厥的士兵,都是高举手中的盾牌,两万冲城兵手执长矛和弯刀,士气高昂,后面是三万突厥弓箭兵,他们负责掩护,在“咚!咚!咚!”震荡人心的鼓声中,他们黑压压地列队向大利城进发。 一架架云梯和巢车,都是用最强壮的挽马拉拽,在人群中缓缓而行,在每一架云梯和巢车的后面,都是跟着数百人,鼓声仿佛敲打在巨大的木轮上,伴随着一浪一浪的喊杀声,西突厥的大军如同波浪般起伏,声势浩大。 在离大利城城墙还有一里半的时候,西突厥的鼓声,突然变得十分密集,五万西突厥的人马,都在呐喊着,向着城墙边汹涌冲去,城墙上隋军守军紧张,而又期待地注视着城墙外的突厥人,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事发生,。 正面城头上的四十架投石机,已经开始吱吱嘎嘎绞动粗索,长长的抛射杆向后弯曲,蓄积的势能达到了极致,城外是一片荒草,齐人膝盖,西突厥的大军正汹涌冲来,冲在最前面的数千人忽然一片哀嚎,纷纷倒地,他们踩到了撒在草丛的铁蒺藜,这种铁蒺藜上有四根一寸长的尖刺撒在地上,总有一根尖刺朝上,铁蒺藜在剧毒中熬炼过,一旦刺中轻则伤残,重则致命,除了铁蒺藜,还有无数陷马洞,洞中倒插着一根三寸长的剧毒铁刺,不少突厥士兵踩进洞中,长长的尖刺刺穿了脚背,进攻突厥人措不及防,千余人倒下嚎叫哭喊哀鸿遍野,恐怖是腿开始变黑肿胀,疼痛难忍,不少人打滚嚎叫片刻后便毒性攻心而亡。 就在这时,天空之中,又是传来一种奇异的声音仿佛是鸽群在天空盘旋时的响声,西突厥的士兵们,又是纷纷抬头向天空望去,只见天空出现一颗颗小黑点,向他们头顶上呼啸着飞来,越来越近突厥军中,陡然爆发出一片惊恐的喊叫,那竟是一块块巨石他们抱头四散奔逃,一块百十斤重的巨石,轰然砸下翻滚着向人群撞去,惨叫声一片,血浆四溅,被砸中几人顿成肉泥,巨石一连撞翻了十数人,轻则重伤,重者横尸,近四块巨石在人群中翻滚,突厥军死伤惨重,紧接着,第二波巨石群又呼啸而至。 头上巨石压顶,地上暗藏杀机,突厥大军距离城池还有一里,便死伤三千余人,这时步迦可汗又派三万大军,加入到进攻队伍中,变成了六万大军进攻大利城,云梯、巢车、投石机混杂在大军中,六万突厥大军密集如蚁群,浩浩荡荡,铺满了大利城外的旷野。 这一次突厥人也是变的聪明了,只见他们用木板铺路,轻易的铺出几十条木板路,使突厥大军躲过地上的暗杀,但他们却是仍躲不过头顶的巨石阵,数十块巨石呼啸着从天而降,在城外西突厥的人群中翻滚,血肉横飞,惨叫声响彻原野,一辆巢车被巨石集中,巢车在空中开花,巨木乱飞,尸体腾空,巢车轰然散架,又一架云梯被击中,梯子砸断,木台被洞穿,两只木轮脱落,云梯巨大的身子一歪,趴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紧接着,就是接二连三的巨石砸进人群中,凄厉的惨叫声不断传来,巨大的恐惧使突厥军的士气下降,有不少突厥士兵调头要跑,西突厥的步迦可汗早有准备,连忙下令,他帐下的三万可汗近卫军,顿时出发了一万多人,此时都是执刀在他们的后面压阵,近百名逃出大阵的西突厥的士兵,被狠狠的砍翻在地。 这时,西突厥攻城的人马,也是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向前冲锋,随着突厥大军向前推进,双方的弓箭战爆发了,一万隋军弓箭手,在城墙垛口两边向下放箭,大利城城墙上有射箭口,可以用城垛为掩护,而连弩则在后面以仰角射箭,城外的突厥人马,则以人数密集而占优势,双方箭如密雨,在天空织成一片黑色的箭网,突厥大军伤亡惨重,而隋军的将士们,也出现了伤亡,不断有人惨叫着中箭。 在密集的箭雨中,突厥大军开始渡过护城河向城墙靠近,很出乎他们的意料,这条护城河竟然没有水,只是一条深两丈,宽两丈五的大型壕沟但护城河内有没有水,对西突厥的大军,已经没有意义,他们搭上长达三丈的木板,使护城河失去了防御作用。 这时,几十座大型攻城云梯和巢车轰隆隆开到,一辆巢车上满载着五十名突厥士兵,人人手执长矛和盾牌,下面还跟着两百余人一齐向上射箭。 第五百八十六章一举成名八 巢车慢慢靠近城墙,离城墙不足五十步了,这时,隋军的四十架投石机,己经开始发挥威力。 “来了来了!”一名队长指着一座慢慢靠近的巢车大吼道:“他吗的,你们都给老子上弦瞄准,隋军八名士兵,像推磨一般推动长长的绞盘杆,巨大的弓弦被吱吱嘎嘎拉开了扣在弦钩上,十几名士兵将巨石喂进了射槽,小队长同时也是瞄准手,他趴在弓弩上,紧盯着望山,大喊都:“向东再偏半刻。” 他帐下的士兵们,抬起木把向东移动半刻,只见小队长大喊一声,他从投石机上一跃跳下,又盯着巢车看了片刻,大吼一声,给我发射,两名士兵猛地拔出弦钩,只听‘咔’一声巨响,一块巨石从射槽内强劲飞出,向五十步外的巢车呼啸着射去。 “轰!”地一声巨响,巢车被石弹击中,一根柱梁断裂,巢车剧烈晃动一下,又继续向前走,他娘的,再来小队长大骂一声,十名士兵再次上弦喂石,方向却不用调整,又是一颗巨石强劲射出,再次击中了巢车,连续两次中弹,一条绑缚在巢车主梁上的皮带终于松开,巢车瞬间倾斜坍塌,五十名突厥士兵惨叫着摔了下去,。 此举令隋军下面的士兵欢呼起来,赞扬投石机的威力,那名火长挠挠后脑勺,笑骂道:“他吗的,这居然要干两次!” 隋军的投石机虽然威力强大,但并不能摧毁所有的云梯和巢车,数辆巢车终于抵到城墙,铁板落下砸在城头上,碎石乱飞,铁板背后,五十名突厥士兵,纷纷执矛从巢车内冲出,百余名隋军的士兵从两边杀上,和敌军鏖战一处。 这种巢车实际上就是一种封闭的登城梯,源源不断的突厥士兵,正从巢车内冲出,杀向城头,又连续有七八架云梯搭上城头,西突厥的士兵,攀着云梯兵疯狂冲上,隋军的士兵挥刀战刀和长矛和冲上的敌军拼杀。 在大利城的外墙上,数十名隋军士兵端着连弩,从突厥人的背后,射击楼梯上的突厥士兵,强劲的弩箭射穿了木盾牌,不断有突厥士兵,惨叫着跌下城去。 此时双方的战斗,渐渐变得血腥惨烈起来,韩世谔站在高高的眺望台之上,注视着大利城的攻防战,他身经百战,对眼前的战斗看得很透,尽管不断有敌军攻城器搭上城头。 开始有突厥士兵杀上城墙,但是韩世谔他的心中很是清楚,因为由于援军的到来,现在的局势并没有失控,局势依然属于他们可控制的范围内,隋军伤亡也是很正常,因为没有不伤亡的战争。 此时,一名隋军校尉奔上眺望台,单膝跪下禀报:“禀报将军,弟兄们伤亡已过千人,杜将军请求增兵支援。” 韩世谔闻言,下令道:“告诉雄阔海那小子,我是一名士兵,也不会增加给他,如果他顶不住,那他可以下来,让别人为主将。” “遵命!”这名校尉答应一声,奔下去了,韩世谔的目光,又向远处的城墙方向投去,此时突厥人在战场上的巢车只剩下十部,而云梯不到二十架,但那步迦可汗并没有增加它们的数量,攻城槌和排梯都没有出现,那就说明这次突厥人进攻只是一种试探,而他也绝不会增加兵力。 此时两军的战争,已经进入到第十二天,十二天内,突厥大军一共发起了五次大规模的进攻,但是五次进攻,都是惨遭失败,西突厥人马的死伤已经高达八万多人,而大利城的守军死伤,也是超过两万人,战争逐渐进入白热化。 大利城外的旷野里,已经尸横遍地,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鲜血染红了大利城外的土地,数以百架的巢车、云梯坍塌在旷野中,它们就像战死的勇士,绝望地看着大利城头上,依旧在飘扬着的隋字战旗。 此时战争已经停止了一天,城上的几万守军,都是蜷缩在墙边沉睡着,这时,一阵剧烈的震动,使隋军的士兵们,纷纷从梦中醒来,城头上的警钟也敲响了。 “当!当!当!”刺耳的钟声,使隋军所有的士兵,都是醒了过来,在城下休息的隋军士兵,也都是迅速冲上城头,进入到各自的战备位置。 漫天的大雾弥漫在城墙内外,数十步外便看不见任何东西,只听见轰隆隆的声音在响动,士兵们议论纷纷,在大雾中指挥塔上的旗帜,也是失去了作用,只能靠传令,韩世谔此时骑马飞奔而至,他大声喊道:“这是敌军偷袭,投石机发射!” 在他的命令声中,一架架投石机,又开始吱嘎嘎绞动了,长长的臂杆猛地弹起,将一块块巨石飞射出去,射进了茫茫的雾气中,瞬间,惨叫声从雾气中传来,真是有敌军来了,隋军士兵纷纷振奋起精神,拉弓放箭,一片片箭雨向城外射去,几乎在同一时候,铺天盖地的箭矢从大雾中飞出,数十名突厥士兵措不及防,惨叫着被一一射倒。 在一阵呼啸声中,数千支弓箭,也是从城下飞射而来,“轰!”地射在城头上,将百十余名隋军士兵钉在地上,惨叫声不断响起,弥漫的大雾使战局发生了逆转,一直处于不利状态下的攻城方,竟然开始占据上风,突厥一方没有击鼓吹号,而是无声无息地发动了偷袭战。 在大雾的掩护下,它们已经抵达了两百步外,向大利城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经过十几天的大战,突厥人也是渐渐发现了隋军的一些防御漏洞,因为隋军的投石机射距大多在四百步左右,最短也是三百步,而他们连弩的距离,最长不超过百步,那么在百步和三百步之间,就出现了一个空档,百步外还可以用弩箭来弥补,但在两百步到三百步之间,是隋军打击力量,最薄弱的环节。 第五百八十七章一举成名九 如今在大雾和黑夜的保护下,隋军的投石机跟连弩都已经失去了威力,而突厥人的短弓,此时已经开始发威了,一支支羽箭,如下雨一般地砸在城墙之上,使城墙上的砖石破碎,守城的隋军和那些突厥人,在弓箭的冲击下,也是出现了大量死伤。 韩世谔已经出现在城头上观战,此时的他目光严峻,眼中也是有了一些忧虑之色,因为这是进攻十几天,西突厥的人利用大雾为掩护,更是不再使用人海战术,他们这种微妙的战术变化,使韩世谔他们感到了一种无形压力,他很清楚,这种大雾天气,可能会持续半个月,这样一来,会使守城遭遇极大的困难。 就在这时,只听雄阔海他们都是大喊道:“给我射,快,快。” ······ 一个时辰过后,清晨的阳光终于驱散了雾气,那些西突厥的士兵,都是在慢慢消褪,留下一地突厥士兵的尸体,空旷原野的城外,再一次出现在隋军将士们的面前,此时,西突厥的人马,都已退回大营,步迦可汉与阿史那度达二人,此时都是带领一千近卫,骑马立在大营前,远远地凝视大利城,在这几天之内,他们已损失了四万余人,可他们要是不近攻,那么帐下的这些部落首领们,他们的人马又押不住,只能消耗他们的实力,与随便那些隋人的实力。 想到此处,步迦可汉当即下令道:“再增兵三万给阿史那伯翰,命他即刻攻城!” ······ 大利城的战役,处于一种胶着状态,此时的西突厥和隋军的对峙,已然近二十天,在这期间突厥人的大军,已然将大利城给吃的死死的,所以,现在的步迦可汉好像并不急于进攻。 天刚刚亮,朝霞将大利城染上一层刺眼血红之色,晨风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之气,被箭矢射得千疮百孔的隋字赤旗在城楼上猎猎飘扬,城头上疲惫不堪的隋军将士蜷缩在一起沉睡,因为他们现在太疲惫了,以至于抬上来的肉馒头和肉汤,也都是无法将他们,从沉睡中唤醒。 李靖和韩世谔此时在城头上巡视,身后几十名亲卫则跟在他身后,李靖的几根发丝,偷偷的从头盔里探出,迎风飘拂,正是他十几年的带军经验和稳重的作战风格,使大利城在突厥人,暴风骤雨般的进攻中,始终屹立不倒,在关键时刻,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起到了定海神针的作用。 韩世谔望着疲惫不堪的凉州军士兵,也是心有不忍,雄阔海此时小心翼翼建议道:“将军!我们要不要把士兵分为两军,轮换休息和防御。” 韩世谔闻言笑了笑,回道:“我们大利城,只有两道防御线,兵力减半的话,就可能会守不住,只有我们的兵力全部投入,才有可能守住城池。” 雄阔海又是叹了口气,忧心忡忡说道:“我只是怕帐下士兵们坚持不住,毕竟已经二十天了。” 李靖此时摇了摇头,笑道:“阔海兄弟!你考虑问题就是不够周全,我们在城内都坚持不住了,难道那些突厥人,就是铁打的吗?他们也一样坚持不住了,就看谁能挺到最后,我心里有数,我们还有几万军队,现在的兵力之比已经到了二比一,只要我们防御不出大失误,他们最后肯定攻不下大利城。” “而且一但西突厥的兵力优势,不大的时候,那么,我们反攻的时刻,就要到来了。”李靖的话音刚落,西突厥的鼓声已经骤然敲响。 “咚!咚!咚!”鼓声如雷,铺天盖地的西突厥士兵,又是如同海潮一般涌来,五万突厥人马,再一次对大利城发动了疯狂的进攻。 十几辆身躯巨大排梯,在百十匹挽马的拉拽下,缓缓向大利的城墙驶来,这种排梯是一种大型攻城云梯,分为底座和排梯,底座宽两丈,长三丈,有六个木轮,而排梯宽一丈五尺,长四丈到五丈,是用二十根巨木并列铆钉而成,再用巨大的铰链和地座扣在一起,上面蒙上厚厚的牛皮,平时排梯是折叠放置,当底座靠近城墙时,数百突厥士兵向后拉动铁链,排梯就会被拉拽竖起,倾放在城墙上,后面的巨大铁钩会钩住城墙垛口,西突厥的士兵,便会成群结队沿着排梯冲上城头。 此时大利城城头的投石机,都已经损坏殆尽,无法再用巨石轰击排梯的靠近,只有几十架床弩,但是那些床弩,也是无法应对,这种如同庞然大物的攻城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慢悠悠的靠近城墙。 韩世谔此时在城头上疾奔大喊道:“火油准备!” 韩世谔的亠通呐喊,也是将他们都给惊喜醒了,在众人的齐心协力的同时,一桶桶火油被隋军士兵给抬上城头,现在只有这些火油,才是对付排梯有效手段,此时剩下的几万隋军预备队,都已经全部上城作战,其中两万士兵,都在城头上向下放箭,而另外三万五千人,则是手执长矛盾牌列队站在城头。 可是隋军的火油,只是对攻城的突厥人有效果,但是损伤不了,铺有厚厚牛皮的排梯。 城头之上箭如疾雨,滚木礌石俨如冰雹般砸下,数万西突厥的士兵手执盾牌,推动排梯缓缓驶来,一片片的突厥士兵被射倒砸翻,死伤惨重,城下的突厥弓箭手,也都是开始大规模反击,不断有隋军士兵惨叫着从城上摔下,死亡对西突厥的那些人来说,都已经麻木,反过来,对隋军士兵也是一样,因为他们都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攻下城池,或者就是守住城池。 此时西突厥的排梯,都已经冲过被填平的护城河,缓缓停下,数百名突厥士兵拉动铁链,匐倒在底座上排梯像巨龙般昂头而起,轰然倾倒在城墙上,将城头砸得碎石横飞,又随即慢慢后退,让大铁钩钩住城头。 第五百八十八章一举成名十 无数的突厥士兵,手执盾牌战刀登上排梯,疯狂向城上冲锋,一桶桶火油从城头倾倒,黑色粘稠的火油,顺着排梯流下,紧接着火舌腾空而起,排梯上一片火海,冲在前面的数百突厥人被烧得嚎叫滚下,但依然有无数人,冒着烈火冲上城头,与城墙上的隋军士兵,展开最原始的血腥拼杀。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荆洲军冲上城头,两军在城头之上,展开了血腥搏杀。 战争的残酷就在于战场上,没有任何慈悲可言,任何对敌人的慈悲都是对自己的犯罪,不管是那些突厥军人还是隋人,他们都是用最残酷的办法杀戮对方,将敌人从彻底消灭。 就在这个时候,在西突厥大军的背后,三万隋军骑兵和四千重骑兵给组装成的隋军援兵,对阵由阿史那度达统领的近五万突厥骑兵的战役,拉开了大幕。 这些人是由杨义臣带领,他一反常态地以四千陌刀军为先锋,布下大阵,三万骑兵分为六队,互相配合,从六个方向冲击敌军。 旷野中,双方的战马奔腾,五万突厥骑兵遮天蔽日,向隋军的四千直刀兵席卷而去,护卫在陌刀阵两边的一万隋军骑兵箭如雨发,密集的箭羽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箭网,一片片突厥骑兵被射倒,在疾奔中人马摔倒,后面战马从摔倒的士兵身上奔过,马踏成肉泥,但是五万突厥骑兵,依然声势浩大,仿佛狂涛巨浪般向隋军的陌刀军扑来。 “百步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数万突厥骑兵终于杀到眼前,他们对自己有着极大的信心,要用万钧之力冲垮隋军重甲步兵,四千陌刀军排为四排。 其中的一千隋军新兵在第三排,其余三千人都有和突厥人交战的经验的大隋府兵。 在这些突厥人,还有五十步之时,他们迅速靠拢,四千重甲士兵紧紧相靠,在敌军如狂涛般冲击的瞬间,陌刀军将长长的刀杆尾部抵地,身子向前倾斜,半跪在地上,让陌刀和地面成一个斜角,四千把陌刀像半倒伏的森林,密集地刺向对方,另一端则死死地顶在大地上,他们是利用大地的力量,来对抗突厥骑兵,最强大的第一波冲击。 此时数千匹战马惨嘶,长长的刀刃刺进了它们的身体,很多战马被陌刀刺穿,陌刀坚硬无比,没有发生折断,这就是要求陌刀具有最大硬度的原因,它们必须能承受住骑兵军队的强大冲击,而不会折断或者折弯。 随着第一波冲击消失,战鼓轰隆隆响起,第一排一千陌刀军刷地挥动陌刀,如墙列进,紧接着第二排士兵站起,同样如墙列进,第三排、第四排依次前进,前面一人倒下,后面人补上。 他们都是配合默契,以集体的力量,抵御荆洲骑兵的冲击,又挥刀杀戮,斩断马首,劈断突厥士兵的身躯,在他们步伐之下,尸块堆积,血流成河,杀得这些突厥骑兵人仰马翻,伤亡惨重,这时杨义臣见突厥人的两翼空虚,立刻下令,将四支隋军骑兵从四面杀来,以陌刀军为核心,从六个方向冲击突厥骑兵。 骑兵鏖战,人喊马嘶,突厥骑兵都是以千人为队,以长矛、战刀、绳索为兵器,在阿史那度达的指挥下,和隋军在大利城之外大战,这是一支精锐的突厥骑兵。 双方将士都是攻防有序,始终保持着阵型,不肯轻易输在对方手中,这场战役打了足足一天一夜,双方前后交锋十余次,隋军将士阵亡近万人,陌刀重甲军,也是死伤过千,但是隋军将士却是越战越勇,突厥人却是疲态毕露,开始渐渐支撑不住。 尽管西突厥的兵力占优,但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且拥有四千重甲陌刀兵的隋军面前,这支突厥骑军虽有阿史那度达主阵,可他们最终还是不敌,在伤亡近半之后,终于是全线崩溃,突厥人骑兵大败,隋军骑兵也是一路追杀,斩敌四千余人,阿史那度达率领不足三万人的残军,西突厥的大营奔逃而去。 至此,经历了近一个月的大利保卫战,大举进攻大利城的三十万突厥士兵,只剩下不足十二万人,损失近六成,十八万突厥士兵,死在了大利这片土地上。 但是隋军士兵也是同样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损失超过七万人,其中阵亡五万二千人,一万八千余人终身残疾,但他们没有屈服,顽强地战胜了突厥大军,大利城的隋字赤旗,在大利城始终屹立不倒。 此时西突厥的大军,终于缓缓撤退了,大利城的隋军与启民可汗帐下的突厥人,都是一片欢腾,数十名隋军将领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跑到中军帅帐前,正好汉王杨谅从帅帐走出,众人冲上来将他团团围住,一双双热切而充满期待的目光望着他。 “大帅!下令追击吧!我们可以将这些突厥人,全歼在这一带的大地上!”众将此时大声请战,群情激奋,大有不肯追击,就不放汉王杨谅离开的架势。 汉王杨谅却是并没有说话,只是示意鱼俱罗,鱼俱罗点头呵呵一笑,说道:“那好吧!我们先上城,观察一下敌情。” 说完,这大群将军纷纷跟着鱼俱罗,向内城的城墙走去,众人上了城墙,城墙之上的视野异常宽广,可以看见几千隋军士兵,正在清理外城,再向远看,便看见了正在缓缓撤退了西突厥的大军,只见西突厥的旗帜整齐,队伍有条不紊。 这一下,几十名大隋的将军们,都是不在吭声了,鱼俱罗此时阴沉着脸,盯着他们恨恨道:“你们现在怎么不闹了?怎么不说去追击了?杜天,你小子刚才叫得最凶,我让你去打前锋,你去不去?” 只见那杜天挠挠后脑勺,不要意思的喃喃道:“我们都以为突厥人,一定是吓得屁滚尿流逃跑,却没有想到他们的队伍还这么整齐,他奶奶的,他们这哪里是打败仗的样子?” 第五百八十九章突厥內斗一 鱼俱罗这种老将,冷着脸对这些将军们,说道:“诸位将军!事实上西突厥的人马,并没有战败,他们只是被迫撤军,但也不是所有队伍整齐的撤军就不能追击,关键是我们还是要了解,这支西突厥人马的构成,现在我们的人马,都已经十分的劳累,所以我们追击必败无疑,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现在我们已经达到胜利的顶点,如果还不满足,还要再追击,那我们就会喜极而悲,骄兵必败,我希望大家记住这一点。” 众多年轻将领们,都是默默点头,韩世谔与鱼俱罗对视一眼,然后看了看城外,鱼俱罗也是会意,便指着城外对他们笑道:“去吧!你们去和士兵们,一起清理一下战场,然后我们再开始,重建这个大利城。” 过了一会,待这些的将领们,都下城去了,这时,雄阔海走到韩世谔跟鱼俱罗的面前,低声说道:“鱼将军!韩将军!我们恐怕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不追击突厥人的吧!” 韩世谔跟鱼俱罗闻言,都是点了点头,鱼俱罗微微叹息道:“我们只是不想让达头的部落,都被阿史那度达给吃了,我们要是打他们的话,我想阿史那度达一定会调过头来吃掉它。” 却说西突厥的残军,以一种极为耻辱的方式,退回到草原的时候,此刻在一座大帐内,十几个部落首领坐在一起,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愤怒,因为当初步迦可汗告诉他们,他们是来掠夺东突厥的财富和人口,为此他们都带上了自己部落内的勇士,少的数千人,多的数万人,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他们没有看到财富,他们看到的只有最惨烈的伤亡。 “你们说,该怎么办?”阿史那鄂沙说了一句,他的声音嘶哑,眼睛里更是一种深深的悲怆,因为他最看重的二儿子死了,就死在了大利城,此刻他起伏的胸膛里,只有对步迦可汗刻骨铭心的仇恨。 阿史那鄂沙现在的意思,其实很简单,那就只有一个字杀! 当他的目光,向在场所有人看去,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愤怒之光,没有人反对,他点点头,又是问道:“那么,我们以后让哪位统领我们呢?”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阿史那度达的方向望去,因为他们不可能,杀了在步迦可汗之后,又立步迦可汗的儿子为王,现在只能是阿史那度达,因为阿史那度达在西突厥的内部的威信,仅次于步迦可汗。 阿史那度达此时站起身,他又缓缓看了众人一眼,说道:“我帐下现在还有四万勇士!” 在突厥人的王国里,都是非常现实,只看实力,阿史那度达刚才的一番话,就是在告诉大家,目前在这十五万人马中,他的人马就占了三成。 阿史那鄂沙此时也道:“我坚决支持度达即位。” 目前,他们两个人的军队加起来,就在十五万人的军中占了一半,这可是绝对的实力,其余人现在都点点头,表示支持阿史那度达。 那步迦可汗阿史那玷厥的家人怎么办?有一人问道。 阿史那度达此时毫不犹豫说道:“当然是让他们回归草原。” 阿史那度达已经被众多将士认可为是新的首领,他说话之间自有一种威严,他又看了众人一眼,见大家都没有说话。便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决定了!” 在场有的人,在偷偷的咬着嘴唇,眉头紧锁。 一个时辰过后,西突厥人的大营内。 “可汗!我们不能再耽搁了,若是再由着他们这样挑拨,就连我们本部的勇士,也是极有可能哗变,他们现在隐藏在背后,士兵们万一都被怂恿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仍忠于步迦可汗的部落首领们,都是说道:“可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军心根本不可用,甚至我们的几万勇士,会就此崩溃!” “我们现在行动已经晚了。”步迦可汗此时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一瞬间竟是丧失了,所有斗志一般。 阿史那伯翰此时,再次恳求道:“可汗!最迟今晚,他们必然怂恿部落的勇士们作乱,我们已经到了这个紧迫的时候,不能再有犹豫了!” 步迦可汗的眼神木然了很久,终于还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阿史那伯翰,派人去请诸位首领来大帐议事,就说本汗已经打算好了,所以请他们过大帐商议!” 而在阿史那度达他们的那一方阵营。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也无需再顾忌什么了!” 阿史那度达笑了笑说道:“还是不行,我们还差一点点。” “还差什么?” “还差一口怨气!” 阿史那度达此时看了看外面,语气平淡的说道:“我们的勇士们,现在虽然怨恨,但是他们对步迦还是有着惧意,让他们轻易造反杀了他们的可汗,这可不是一件太轻易简单的事,你们一会儿派人再去散布消息,就说步迦可汗现在克扣粮草,都截留下来给了他部落里的勇士,再让我们的伙夫,今天只做一餐饭,要是有人问,就说粮草都被步迦可汗扣下了!” “是!可汗!” 阿史那谔沙的眼神一亮,忍不住笑了起来,称赞道:“你的计策,一定会让他们过不了今晚!” “今晚你就安排勇士,去冲击步迦可汗的帅帐,尽可能的怂恿勇士们一块去,我们会亲自带着人马在外围维持,以防真的哗变,在杀了步迦可汗之后,就立刻整顿人马撤走,不出意外的话,那些隋人可都在叮着我们,我们的时间可不充裕!” 阿史那谔沙点了点头,也是快步走出了大帐。 阿史那度达低头,看了看逐渐肩膀上包扎的纱布,忍不住笑了起来,极其开心,极其释然。 不管人们 第五百九十章突厥內斗二 在草原外上的突厥人大营里,已经逃出去的突厥人,几乎没有人怀疑,他们这麻烦的一天,马上就又要过去了,所以他们都很开心,因为他们又多以多活了一天。 夏天的夜晚来得已经明显提前了不少,黑夜也开始逐渐拉长自己统治世界的时间。 就在此时,突厥大营远处忽然一阵大乱,数不清的突厥士兵,喊着乱七八糟的话,往步迦可汗的帅帐那边走了过去。看样子人数最少有几千,如果仔细听的话,就会发现那群人,喊的是不做屈死鬼之类的话。 步迦可汗的弟弟阿史那伯翰,此时也是知晓此事,不由的暗骂一声:“不好!” 立刻带着自己部落的勇士,赶往那里。 与此同时,几千名步迦可汗本部人马,也在阿古达木的指挥下,快速的集合起来,在步迦可汗的帅帐前面,密密麻麻的站了好几十层。 此时那些弓箭手,都是已经将羽箭搭在了弓弦上,只等阿古达木的一声令下,就会立刻放箭,可是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握着硬弓的手也都在颤抖着,因为没有人愿意对自己的同袍下杀手,刀子和羽箭是用来对付敌人的! “都给我站住!” 阿古达木此时站在他们的前面,大声的喊道:“你们要是再靠前一步,休怪我们无情!” “阿古达木!” 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我们要见可汗,我们不做屈死鬼!我们要问问可汗,我们的粮食哪儿去了!” “对!我们要回家!” “停住!” 阿古达木并没有回答他们,这是大喝道:“可汗已经派人去请,诸位首领们商议退兵之事,你们不要轻信谣言!有人想要怂恿你们作乱,你们都不要犯傻!” “我们要是在听你们的话,那我们才是犯傻呢!”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立刻就将这些突厥久的情绪,重新给撩拨了起来。 “我们要见可汗!”此时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可汗!” 阿史那伯翰此时已经近入了帅帐,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脸色有些发白的说道:“请可汗快下决断,若是此时让我们本部的勇士们突袭,抓住阿史那度达他们,然后立刻处死,那些要哗变的勇士们,就会被震慑住,场面还能控制住,若是勇士们被怂恿着冲击帅帐,局面就会很难控制。” “已经晚了。”步迦可汗摇了摇头,说道:“本汗犯了一个错误,就不该派人去让他们来我大帐议事,派人去了,他们就猜到,是本汗要对他下手,他怎么会继续等着?若是本汗甩本部骑兵直接冲过去,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步迦可汗此时将自己的金盔戴上,然后看了看腰畔的弯刀,一字一句的喃喃道:“其实本汗一直不信任他,但本汗一直忍着,或许你们都认为本汗优柔寡断,但本汗的难处,你们难道看不清楚?因为阿史那度达的功劳太大,就算心怀叵测,本汗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可是草原不平,本汗怎么能杀他,以寒了所有勇士的心?” 步迦可汗忽然又笑了笑,看向外面说道:“阿史那度达知道本汗不敢杀他,本汗也确实不敢杀他,可他也不敢明着杀本汗,所以才会怂恿勇士们作乱。” 说完这句话,步迦可汗突然就撩开帘子,独自走了出去。 查收门外聚集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将步迦可汗的帅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几千亲卫军一层一层的站着,手持兵器戒备。 他们紧张的看着面前的越来越愤怒的人群,手心里都是汗水,人群中不时有人高声呼喊,怂恿着周围的士兵们冲击大帐,但是幸好,这些普通的突厥人,还没有被激动的情绪,完全冲昏了头脑。 可是毫无疑问,阿史那度达他们,在人群之中,一定安插了不少的亲信,因为正是这些人,在不断的喊着口号。 步迦可汗走出大帐,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直接大步往前走了出去。 步迦可汗一边走,一边吩咐道:“散开,让他们过来。” 看到步迦可汗走出来,那些呼喊着的突厥人,立刻就安静了下来。站在最前面的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激动的情绪被内心中,对于草原最尊贵谔可汗,他们的天生恐惧和服从,又是钻了出来。 步迦可汗让人搬了一把木机站了上去,扫视了众人一眼,说道:“你们想要本汗做什么?你们是在担心,粮食不够吃么!” 此时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敢回答。 此时有人高呼道:“我亲眼看见的,我们的粮食,都被运到他的部落里去了,他这是要自己跑!他要把咱们都丢下,当替死鬼,让咱们挡着那些隋人的援兵,他自己跑回去逍遥快活!” 步迦可汗闻言,大怒道:“站出来!谁亲眼看见了,站出来!” 就在这一刻,忽然几支冷箭,从人群中某处激射而来,如电一般,直奔步迦可汗! 当的一声,这些羽箭精准的,射在步迦可汗的身上,将他身上穿的隋军铁甲的护心镜,震的裂了开来,因为步迦可汗站在桌子上,这几支箭又是在不远处射来,力度奇大,虽然没能钻透铠甲,却将步迦可汗从椅子上撞了下去,若不是步迦可汗早有准备,在甲胄里面又藏了一块护心镜,只怕这一箭就已经要了他的命。 “杀了他!”有人高呼了一声。 喊声一起,人群突然如开了锅的水一样沸腾起来,站在前面的人,都是看见了步迦可汗中箭,但是他们也看到了步迦可汗,很快就被人扶着站了起来,可是后面的人,就像是潮水一样往前挤,他们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人群不断的前压,不少羽箭从人群中射出来,砸向那些步迦可汗身边的勇士。 阿古达木此时也是大喊道:“放箭!” 阿古达木一边搀扶着步迦可汗,一边大喊道:“杀!杀尽这些反贼!” 在大营的外围,端坐在战马上的阿史那度达,此时笑了笑,将头抬起来往前一指,喊道:“都给我冲过去,趁着忠于步迦可汗的勇士,还没有集结起来,先将他杀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杀!” 。 第五百九十一章突厥內斗三 阿史那度达的心腹巴特尔,此时也是大声喊了一声,随即就是带着身旁数千突厥骑兵,朝着前方,猛地冲了出去。 反观步迦可汗那里,已经不知道,自己手里的铁枪,到底收割了多少条生命,也不知道自己杀了的到底都是谁,但是他却是知道,现在面前冲过来的,在不久之前,还不是他们敌人,而是自己的同族勇士,但是是从一开始的慌乱到暴戾,围住步迦可汗大帐的士兵们,这种情绪上的转换快的令人措手不及。 一开始步迦可汗这方的士兵们,并没有杀人的欲望,可是当死的人足够多之后,所有人的脑子里,渐渐的就只剩下一句话,那就是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所以,到了现在,不管面前的人是谁,是昔曰的朋友还是并不认识的袍泽,他们手里的弯刀拼了命的砍下去,微烫的血液,喷在他们的脸上,却并没有让他们清醒过来,因为军中哗变,往往来的都很是突兀,但是一旦开始,就会变得暴烈血腥,更何况还是有人早有预谋。 但是现在情况却是变了,因为外面的人,一开始还是有目标的冲击着大帐,到了后来厮杀变得混乱不堪,有人甚至毫无征兆的,对着身边的同伴举起了屠刀,也有人在为同伴护持左右的时候,却是死于同伴的手里,此时血花在人群中不断的飞溅,逐渐汇聚成了一条血河。 反观步迦可汗,此时他的心口上,疼的十分厉害,羽箭虽然没有射穿了甲胄,而且又被护心镜挡住,但这一箭的力度极大,他身上的护心镜,都被射裂,猛然承受了这一击,步迦可汗可以感觉,自己的胸口里猛的一窒,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就好像被人狠狠的一拳,砸在心口上的感觉一摸一样。 当他被阿古达木扶起来之后许久,仍是在大口的喘息着,心中却是想道:刚才那几箭来的太突兀,突兀到了,出乎了大部分人的预料。 步迦可汗站在阿古达木的身后,脸色极难看的步迦可汗,看着那些已经杀红了眼的士兵,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着,身子也在颤抖着。 前不久,在走出大帐的那一刻,他甚至有自信,可以控制住现场的局面,但是是那几箭来了,来自人群中不可知之地,不可知之人。 “阿古达木!” 步迦可汗忽然是想到了什么,只见他抽刀劈死一个暴戾的士兵,靠近阿古达木的身后,大声喊道:“我们要想办法杀出去,带领我们的骑兵,找到阿史那度达一行人,只要杀了他们,局面就会好很多,只怕他们已经将大部分的人马,都派出去维持秩序了,所以他们的身边,不会留下多少人!” “我一定尽力!”阿古达木应了一声,奋力向前跨出去一步。 但是很快,他就被汹涌的人群,已给死死的压了回来,死在他面前的人倒下去,尸体已经在地上铺了一层,但是死的人,却远没有挤过来的人多,渐渐的,阿古达木手里的长枪,都是变得有些施展不开,人越来越近,长枪根本就没有办法舞动起来。 “勇士们换刀!”阿古达木此时大声喊了一句,没有丝毫犹豫的,将手中的长枪往前猛的一刺,噗的一声,枪锋狠狠的,刺进一个突厥士兵的胸膛里,锋利的枪锋轻而易举的,撕开了那名突厥士兵身上的皮甲,然后撕开了心口,撕裂了心脏,三尺长的枪锋将身体戳穿之后,又露出来一截,阿古达木疯狂的发出一声喊,竟是推着那名尸体,猛的向前急冲。 一连撞翻了四五个人,阿古达木又是将手猛的松开,挂着两具尸体的长槊缓缓的倒了下去,他从身边的尸体上,拔出来一柄弯刀,吼了一声之后,继续向前顶。 “弓箭手!”站在帅帐门口的阿史那伯翰,眼见着阿古达木要往前冲,他立刻就大声吩咐道:“都给我攒射,为勇士阿古达木,开出一条路来你!” 此时,在突厥叛军前面,还没有和叛军接触的步迦可汗的近卫狼骑们,闻言都是立刻拉弓开箭,朝着阿古达木身前射了出去,密集的羽箭组成了一只强有力的拳头,狠狠的砸进了叛军人群中,上千支羽箭立刻在阿古达木的前面,顷刻之间,清理出来一小片空当,让阿古达木他们终于能缓一口气。 因为,他就算再怎么勇武,在这样密集的人群中,也是难以施展开来,待前面的压力一轻,阿古达木立刻带着几百名亲兵往前挤。 但是仍自没有过多久,他又被汹涌如潮的突厥叛军,给狠狠的挤了回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阿古达木也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可汗!我们还是要往后面突围,先杀出去再说前面的叛军太多,我们实在是无法冲出。” 步迦可汗闻言一怔,忍不住哀叹一声,然后脸色阴沉,看着面前那混乱不堪的局面,忍不住暴怒喊道:“给我把他们都给干掉!” 阿古达木此时又是下令,将残余的近卫统领组成一个锥形阵,以他自己为锋锐,朝着大帐后面叛军,比较薄弱的地方杀了过去,步迦可汗被紧紧的护在中间,大约有七八百名亲兵组成的锥形阵,在汪洋一样的叛军中,显得是那么的单薄无力。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谁都不会再有什么仁慈之心,挡在面前的任何人都是敌人,仁慈只会让自己早一分死去。 血顺着阿古达木的甲胄溪流一样往下淌,面前的突厥叛军,一个又一个被他手里的弯刀砍翻在地,向前突围出去不足二十步之后,他手里的弯刀已经崩出了不少缺口,再难砍破皮甲。 “拿刀来!”阿古达木猛的将残破的弯刀掷了出去,竟然还将一个叛军的脑袋,给砸出来一个窟窿,那弯刀卡在脑袋上,前后通透。 第五百九十二章突厥內斗四 阿古达木的一个亲兵,立刻就将自己的佩刀递给了阿古达木,他便是持了手中的隋人生产的步兵盾,站在阿古达木身侧护卫。 “杀出去,我们就有活路!怕死,只能更快死!” 阿古达木此时一边杀人一边狂吼,暴烈的如同一头下了山的猛虎,没有长枪的尉迟恭,依然势不可挡。 正在往前厮杀的时候,忽然有人带着一队骑兵,朝着这边扑了过来,离着几十步远一阵羽箭射来,走在最前面步迦可汗的亲兵,立刻就倒下去二三十人,阿古达木因为有亲兵护持,没有倒下去,但是他的身上,还是中了一箭,羽箭将他的小腿射穿,几乎站立不住。 但是,走在他身边举盾的亲兵,已经倒了下去,他的眼窝之中,插了一支被染红的破甲锥。 “干掉他们!” 骑马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阿史那度达的亲信巴特尔,此时他将硬弓丢在一边,持了自己的弯刀就冲了过来,笔直的杀向阿古达木! 步迦可汗走在那七八百人的组成的锥形阵,最中间的位置上,他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混乱的厮杀已经超过半个时辰,往曰里那些宣誓对他效忠的部落首领们,没有一个带兵过来支援的,不可否认,其中一部分人肯定被阿史那度达的人马拦住,但绝大部分在这个时候都选择了观望。 从一开始,步迦可汗便是清楚的知道,那些部落首领的嘴脸,因为他本身就出自于部落,他从小到大,他便深知部落为了利益,就可以牺牲任何人的根姓,那些跟在他身边的部落子弟,都是那些部落派过来站队的筹码而已。 这些人,在他得势的时候,会让他更得势,但在他处于败势的时候,没有几个人会义无反顾的冲过来。 所以,阿古达木的忠勇,更是显得弥足珍贵。 看到阿古达木中箭,步迦可汗的心里,也是一股血随即沸腾了起来,只见他将腰畔的金把弯刀,给抽了出来,夺了身边一个亲兵的步兵盾,就大步冲到了前面。 “阿古达木!”步迦可汗此时亲自持盾,站在阿古达木的身边,看着已经拼到,几乎脱力的阿古达木,说道:“若是今日你我必将一死,本汗以有你这样的部将为荣!” “以能追随可汗为荣!” 阿古达木此时斩断自己小腿上的羽箭,看着面前踏着奔雷而来的骑兵大声道:“可汗还请退后,我们尚且有一战之力,待我们杀人夺马开了一条路之后,可汗可杀出重围!可汗只需杀回去,便还能聚拢人马!” “本汗与你并肩而战!”步迦可汗的眼神凛然,一步不退。 “干掉他们!”正在此时,巴特尔已经带着,越来越多的数千名骑兵冲了过来,纵马在最前面的巴特尔,直接就是用手中的弯刀,向着步迦可汗砍了下去,那柄弯刀如电一般而来,顷刻间就到了步迦可汗的身前,阿古达木挪步拦在步迦可汗的前边,一刀就将巴特尔的弯刀磕了出去。 就在此时,巴特尔后面的骑兵,也是持枪再刺,步迦可汗用手中的步兵盾,替阿古达木挡了一枪,此时两个人互相掩护,巴特尔和后面骑兵,接连几刺都被磕开。 “杀啊!”巴特尔让战马人立而起,狠狠的踏向步迦可汗的头顶,被刺激出了血姓的阿古达木忽然跨步向前,用自己的肩膀,狠狠的撞在巴特尔的战马上! 让人没有想道的却是,阿古达木的这一扛,竟是有开山之力!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那高大强壮的战马,竟是被阿古达木撞的向一边倒了下去,那匹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身子一歪轰然而倒! 马背上的巴特尔身子失去重心,随着战马一同倒了下去,他的一条腿压在战马身下,手里的弯刀,也是跌飞了出去,感觉到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巴特尔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 撞倒了战马的阿古达木,也是忍不住的吐了一口血,身子歪斜了几下,却是没有摔倒,揉了揉眼睛,一步踏过去踩在战马的身体上,顺手将巴特尔的弯刀捡了起来。 “多谢送刀!”然后,阿古达木就将这把弯刀,给戳进巴特尔的心口里,血瞬间如喷泉一样涌了出来。 阿古达木的手中,因为有了弯刀,让他变得如虎添翼。 一刀横扫,斩断了两条马腿,再一刀将掉下来的骑兵戳死,阿古达木大步向前,磕开一柄弯刀,长刀毒龙一般,探出去精准的砍穿了那骑兵的咽喉,被切开了的脖子里,血瀑布一样喷着,在半空中形成了一蓬血雾。 阿古达木拉着那骑兵的腿,就将其从马背上,给拽了下来,然后牵着缰绳向后急退。 “可汗!还请上马!” 阿古达木把缰绳往步迦可汗手里一塞,转身再次杀入敌人之中,步迦可汗看着阿古达木那血红色的身影,忍不住眼眶里一阵发热,他翻身上马,拿了一柄金刀在手,催马过去冲到阿古达木的身边,两个人一个马上一个步下,两把弯刀上下翻飞间,竟是没有人再能靠近! 因为巴特尔一死,叛军的胆气也为之一窒,步迦可汗的亲兵趁机向前猛攻,七八百步兵竟是硬生生将数百骑兵撕开,夺了不少战马的亲兵们,胆气壮了几分,似乎都看到了冲出重围的希望,可就在他们希望才升起来的时候,数不清的叛军黑压压围了上来。 如同一片厚重的乌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骑马站在一座高坡上的阿史那度达的脸色,也是变得越来越阴沉,他们帐下的部将,大部分都已经派了出去收拢溃兵,不管今曰是不是能杀得了步迦可汗,他们都已经败了一半,因为仅仅一个时辰,至少有万余人死于混乱厮杀或是逃走,这样大的损失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若损失这么大,还让他们给逃了的话,那。”阿史那度达喃喃的自语了一句,叛乱之初的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 第五百九十三章突厥內斗五 阿史那度达想到此处,便就一咬牙一狠心,便就召急了自己身边的千余人马,向着步迦可汗跟阿古达木所在的战团,猛冲了过去。 步迦可汗跟阿古达木二人,此时杀的正欢,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从远处有一片烟尘,迅速的朝着这边荡了过来,那是一队大约千余人的骑兵,踏着风雷之声,速度奇快,在烟尘之中看不清那些人是谁,到了不远处,步迦可汗才发现是阿史那度达的旗支,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步迦可汗大声吩咐道:“你们给我拦住那些人!” 话音未落,他身边留下的一千多人的近卫,立刻分出去几百人迎向那些人,组成了一个防御阵型后,领队的突厥人大声喊道:“杀啊!” 最后一个字才落下,一支羽箭,就己精准的钻进了他的咽喉里。 阿史那度达他们没有丝毫停留,直接就撞进了,步迦可汗亲兵的队列里,刀子一样的骑兵,狠狠的将他们的防御阵型,给撕开了一个口子,随着骑兵越来越多的钻进口子里,他们的阵型,也是随之被撕裂。 冲在最前面的阿史那度达,接连几刀将拦在面前的突厥人给刺死,刀锋一指,对着步迦可汗跟阿古达木,大声喊了一个字。 “杀啊!” 千余人的铁骑再次加速,冲破重重阻碍不断的往步迦可汗这边的方向靠近。 步迦可汗跟阿古达木的脸色,都是大变,拨转战马就妄图要冲下高坡逃走,因为此时忠于他的突厥勇士,都被他派了出去,他的身边也是只剩下足七百余人,因为体力大多已经消耗待尽,所以仓促之间,竟是挡不住那千余精骑的冲击。 在最前面的阿史那度达,见步迦可汗他们要逃,猛的一声,暴喝后居然将手里的金刀,给抛了出去,那把金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轨迹,极其精准的戳进了步迦可汗的后背之中! 一击得手,阿史那度达趁着步迦可汗的手下亲兵惊愕的机会,催马冲了出去,他的部下奋力冲杀,紧紧的跟在他后面。 阿史那度达纵马到了步迦可汗坠马之处,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快步走到步迦可汗身边,然后一脚踏在步迦可汗的后背上,将自己的金刀抽了出来。 这时,阿古达木他们疯狂的冲了进来,阿史那度达的骑兵们,也是扑了上去,没有过一会,便将这百十余人的亲卫给砍了,又将阿古达木给狠狠的按倒,却是并没有杀他。 步迦可汗此时嘴里溢着血,他十分艰难的回头,看着阿史那度达,颤颤巍巍的问道:“你到底是为什么。” 阿史那度达此时并没有多喜悦,反而有了一丝痛苦的说道:“我只有杀了你,才能有机会,去做我要做的事。” 太阳乎也是在这一刻,彻底的沉入山下,灰暗的天色中,阿史那度达缓缓的蹲下来,然后一刀将步迦可汗的人头,给剁了下来。 反观阿古达木此时,却是变得冷静了下来,阿史那度达拎着步迦可汗的脑袋,向他走了过去,两人没有说话,然后阿史那度达便就一刀向他劈来,阿古达木意识到不妙,就在阿古达木的一想之间,阿史那度达的金刀,就己狠狠的插进了阿古达木的胸膛,阿古达木惨叫一声,血喷溅而出,随即就死在了他的刀下。 “步迦可汗已死!” 阿史那度达拎着步迦可汗的脑袋,纵马在乱兵外围不住大喊,他们麾下叛乱兵马,也都是一同高呼,一声一声的呼喊声,如同接二连三打响的炸雷。 外围维持秩序收拢乱兵的都是阿史那度达他们的部下,此时听到步迦可汗已死的喊话,立刻就安静下来,全都兴奋的看着阿史那度达,拎着一颗血糊糊的人头来回奔走。 “步迦可汗已死!尔等还不住手!” 阿史那度达催马冲进人群里,或许是因为害怕,或许是因为绝望,那些安静下来的步迦可汗帐下的人马,此时他们都是自发的,分开一条路让阿史那度达他们进入人群。 在人群最密集处,阿史那度达勒住战马,然后身子跃起在马背上站了起来,踏着马鞍,他将步迦可汗的人头高高举起。 “步迦可汗已经死了,都给我看看!” 之前还纷乱嘈杂的人群,一下子都是安静了下来,全都看向了,手中拎着步迦可汗人头的阿史那度达。 “他是谁?”有人下意识的问身边的同伴。 他的同伴反问道:“他是我们的战神阿史那度达,他手上的真是可汗的人头吗?” “血糊糊的,不怎么看的出来?。” “步迦可汗到现在还没有出现,难道真的被那个他们给杀了?” “如果可汗真死了,那咱们可怎么办?” “咱们。” 说话的士兵怔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如果步迦可汗真的死了,他们这些部落的勇士,确实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儿,除非阿史那度达他们都愿意接受步迦可汗部落的子民,不然,他们这些人就会落得一个被人瓜分的下场? “不要相信他们的话!可汗他们就在前面!” 步迦可汗的死忠,但是大声喊道:“他们在说谎!可汗他们就在那边高坡上等着我们,我们莫要上了他的当!他手上的人头必定是假的!我们现在杀了他,我们就可以痛痛快快的喝酒吃肉。” “假的?哈哈哈哈!”阿史那度达冷笑一声,大声的喝问道:“那你就把你们可汗,叫出来看看!” 待这些人转头看向高坡那边,可那边的高坡上,早就已经空无一人。 步迦可汗麾下的近卫,见步迦可汗的被杀,而且他们大部分的人马,都是已经战死当场,剩下的都是一哄而散。 在那高坡之上,只剩下一根还立着的孤零零的黄金狼骑,招展中的旗子上面那个狼头若隐若现。 “可汗的大旗还在!” 第五百九十四章突厥內斗六 步迦可汗的死忠阿史那伯翰,也是知道,这会绝不能让勇士们失去士气,所以大声喊道:“可汗他们此时肯定是在亲自追杀那些叛军,只怕这会已经斩了那些贼人的脑袋,大家杀啊,将这个无耻之徒宰了!只要将阿史那度达给杀死,他们部落的女人与牛马,都是我们的!” 阿史那度达此时冷冷的看着此人,一字一句的说道:“目前步迦可汗已经被诛杀,余者我们既往不究!” 阿史那伯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大声喊道:“阿史那度达他们居心叵测,倒行逆施,死不足惜!但是你们不过是受了他的蒙蔽蛊惑,本姓非恶,只要你们放下手里的刀子,可汗绝不会计较你们今天做下的这错事!可汗的旨意己下,凡自动放下兵器者,无罪!” 阿史那度达伸手将步迦可汙的人头高高举起:“本汗天命所归!岂是随意一个宵小之辈就能杀得了的?你们的事情,本汗可以不追究,但若是你们还以为可以杀的了本汗,那么自然也可以来试试!本汗倒是要看看,你们之中是否有人还敢逆天行事!” 这句话才落,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的阿史那伯翰立刻催马向前,持刀就朝着阿史那度达杀了过去,边跑边喊道:“他也不过是凡人,大家一起上,乱刀砍死这个虚伪的家伙!” 噗的一声! 一条长枪从对面飞来,笔直的戳进阿史那伯翰的心口里。 阿史那度达冷冷的看着那缓缓倒下去的尸体,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找死!” ······ “可汗,我们的下一步怎么办?”骑在地上的大口喘息着的阿史那谔沙,看向阿史那度达问道。 阿史那度达站在不久之前,步迦可汗之前立马的高坡上,看着那些之前都按兵不动的部落首领们,此时全都忙活了起来,收拢人马的收拢人马,搜捕步迦可汗部下的忙着搜捕,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之前的冷漠荡然无存。 阿史那度达冷笑了一声,也在高坡上坐下来说道:“阿史那玷厥已死,这日后中的事,反倒是好办了一些,因为那些乱兵心中惶恐,只怕再也不敢违背了我的命令,因为他们都怕死,所以现在反而是最好用的时候,我们原定的计划不变,先去找隋人决战,让他们知晓我们的怒意,之后在回草原整顿一下!” “可汗!”阿史那谔沙连忙劝道:“我们如今军心不稳,不是挑起战争的时机啊,我们的勇士,早己舟车劳顿,疲乏不堪,勇士们现在只怕很难有决死一战之心,此时还要决战的话。” “无妨!”阿史那度达摆了摆手,说道:“我们只要派人将军中哗变的消息,放出去给那些隋人!” 阿史那度达看向大利城那边的方向,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件事若是传出去,那些隋人的将领们,必然会以为时机到来,我想他们是不会放过,可以一举击溃我们的机会,所以更加不会休整之后再寻战机,若是他们知道我们大营中士兵兵变之事,只怕他们立刻就会扑过来!他们以为有机可乘,其实也正是我们的机会!” 阿史那度达说道此处,转头看向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的阿史那谔沙问道:“谔沙统领,你以为如何?” 在阿史那度达话语之中,怔怔出神的阿史那谔沙,也是不经意的愣了一下,看向阿史那度达,随即摇了摇头道:“可汗!我还是以为,此时应当稳妥为上,我们大军经此一乱,损失兵力最少有两万人!那些隋人的援兵,似乎不下十五万,我们这一方只怕难以应对。” “谔沙!你这人就是谨慎有余,进取不足。” 阿史那度达笑了笑,又是说道:“而且是该谨慎的时候谨慎,不该谨慎的时候也谨慎,难得的是之前,你一直劝本汗先下手为强,但现在又犯了老毛病!” 此时的西突厥大营,大营在经历了整整半曰的嘈杂之后,终于再次恢复了平静,大部分之前效忠步迦可汗的人马,都在被打散之后,重新编队,至于步迦可汗麾下的亲信人马那数万突厥狼骑,被阿史那度达他们给彻底分散开,一律编入前三军,这前三军,便是准备用来迎击隋军的主力人马。 阿史那度达之所以有自信,能战胜隋人的兵马,其实并不是因为他自大,经历十数年生死杀伐,阿史那度达对局势的把握其实十分准确,只是因为姓子里的卑微,促生出来的傲然,有时候会让他失去理智。 因为他的姓格之中,存在着很矛盾的两个方面,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他在突厥王国,优胜劣汰独自成长的经历。 此时,在阿史那度达的帅帐之中,看着面前的舆图,阿史那度达说话的声音之中,有压制不住的激动。 “若是此战得胜,隋人的人马,便算灭了三分!” 阿史那度达看向,从东突厥王国投诚的阿史那沙参,问道:“前三军,由沙参将军指挥,不知可还能再战否?” 阿史那沙参,也是抱拳应道:“可汗!我虽然只有一身蛮力,但是怎敢不尽力而为!” “好!阿史那沙参,本汗再给你一万精骑,就以你为奇兵,我们在前方正面迎敌,而你则偷袭隋人援兵之后路,焚烧其辎重,杀散其步卒,我们的成败,多在你身上。” 阿史那沙参闻言,垂首应道:“沙参惶恐,恐难胜任。” 阿史那度达走了过去,拍了拍阿史那沙参的肩膀,不容置疑的说道:“本来汗相信你,因为你有这个能力。” 阿史那度达眼神希冀的看着他,又是说道:“虽然你初在本汗的帐下做事,但是本汗知道你能做好这件事,与隋人援兵之决战,若是你能立下大功,你日后就是本汗的左膀右臂,好好干!” 第五百九十五章夜探一 阿史那沙参的眼神猛地一变,然后垂首回道:“可汗!沙参尽力而为 第三日中午,距离西突厥大营,不足三十里处,站在一处高坡上,北征行军元帅汉王杨谅跟韩世谔、鱼俱罗等十万隋军的将领们,看着不远处依稀可见的突厥大营,看着那连绵不尽的突厥连营,都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因为这一战事关自己这些人生死存亡,他们又怎么敢不小心谨慎。 “大帅!我们的士兵,此时已经太过疲乏,已经到了这里,我们也不用急着进攻?因为士兵们,都是人困马乏,几乎无一战之力。”左军副帅鱼俱罗的声音中,有些嘶哑着说道。 “本帅知道但是你也应该明白,陛下盼我等立功之心,是何等的急切,我们这一战还是不能拖着,让将士们先休息一晚,明日近攻。” 鱼俱罗闻言,也是开囗应道:“那好,我明日亲自带着人去打一阵。” 韩世谔闻言,点了点头,也是开口说道:“跟据我们的情报,西突厥的军中前日叛乱,波及甚广,西突厥的统兵大将阿史那度达率军造反,虽然到最后,他还是将步迦可汗与他的部将纷纷斩杀,但是他似乎也是被步迦可汗的人马所伤,听说他所受的伤很重只是不知道真假,若是真的,我们倒是可以变佯攻为猛攻,说不定可以一举灭了,他们这些突厥残兵!” “可是咱们如此轻易,就有这么一个机会。”李靖摇了摇头,说道:“总觉着太过轻易了些,会不会是他们诱敌之计。” “反正要打,打了再说!” 就在此时,由十几人组成的一队斥候,已经赶到,从马上跳下一人,向着这里赶来。 “大帅!诸位将军!” 那名斥候此时拱手抱拳道:“诸位将军!我们先前一共派了十二队斥候过河查看,突厥敌军连营大约九里,鹿角,拒马这些都是齐备,他们的营寨,甚至还打了土基,而且在他们的大营外面,挖了不少陷坑,显然是为了防备我们骑兵突袭,他们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游骑巡营一次,戒备森严,我们若是强渡进攻,损失必然极大。” 汉王杨谅跟鱼俱罗听到这句话,都是忍不住心里微微一叹,心中对这些由凉州军组成斥候们,不由得心生敬意。 此时他们才到了这么短的时间,阿史那度达他们所在的西突厥大营那边的情况,就已经被这些人,给摸的差不多了,尤其是听到突厥大营的外面,挖了不少陷马坑,这些更是让他们的脸上微微发烫,自己若是没有打探的如此清楚,明日那一战,或许会至少葬送一府的骑兵。 汉王杨谅跟鱼俱罗听完之后,也是点了点头,然后纷纷看向韩世谔与李靖二人。 韩世谔此时接下话题,开口说道:“大帅!鱼将军!阿史那度达此人,让帐下的人马,在此处结阵防御,他这一手做的倒是漂亮,因为大营距离谷口仅仅一箭之地,咱们的人马很难冲上去,而且就算冲过去,还没有展开阵型,就到了突厥大营的外面,散乱的进攻,很难撕开敌人的防御,所以我们要是想打,只能绕过去谷囗。” 汉王杨谅闻言,微微皱眉沉思了一会儿,随即摆了摆手道:“先让士兵们彻底休息,继续派斥候过河查看,你们都先回去吧,明曰升帐再议。” “喏!”隋军众将皆是起身抱拳行礼,然后依次上马回营。 韩世谔与李靖二人骑马,待在众人的身后,李靖看着韩世谔,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世谔!你是不是,想要亲自带人去查看一下?” “是!” 韩世谔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我今夜便去,因为总得看清楚了,文明才能打,地形如何我是必须清楚,所以我只能自己过去看看,我就让韩思亠人跟着就行。” 当天夜晚,韩世谔出了大帐,准备同韩思他们,前去突厥大营的外围,当韩世谔看到自己右军大营,已经集结起来数千凉州精骑的时候,不由得摇头苦笑了一声。 夜色之中,这数千精骑列阵以待。火把照耀下,每个人的脸色都很肃穆,毫无疑问,他们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征的准备。 韩世谔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诸多战将,语气颇为无奈的说道:“诸位将军!我只不过是趁夜过去看看,这样兴师动众的过去,我还能看什么?” “少帅的万金之躯,不可轻涉险地。” 李靖此时也是躬身说道:“末将斗胆劝一句,请少帅三思。” 其他人闻言,也的跟着劝道,韩世谔看着他们说道:“若是我没有来,换做你们之中任何一人为将,我自然放心大胆的由着你们去打,但是我既然自己来了,自然还是亲眼看一看的好,其一,我们这一战务求全胜,因为要为我们的老帅复仇,不敢不谨慎从事,其二,为将者,何为知天文晓地理?不外乎多看,然后记在心里。” 韩世谔说到此处,摆了摆手,开口道:“你们都回去,我只带三五十亲兵去,人多反而容易,被突厥的斥候察觉,朗伟将军带兵接应便是,其他人都是各司其职。” 他们还再要说,却见李靖对他微微摇了摇头,众人的心中,都是一动,随即挪开脚步,李靖又是说道:“那么还请少帅速去速回。” “知道了!”韩世谔看着他们,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打了个响指,不远处的红风立刻就跑了过来,伸着脑袋蹭着韩世谔的手臂。 韩世谔也是下意识的拍了拍它的脖子,然后翻身上马,带着一百名黑旗卫和雄阔海、韩思二人纵马往东东方向奔驰而去。 李靖也是不敢大意,点起凉州重甲陌刀营的人马,往东北处进发,为了以防万一,他又调了数千凉州精骑,在大营这边戒备等候。 待韩世谔走后,齐思他们连忙问李靖问道:“如此冒险之事,李将军何故,不阻拦少帅?” 第五百九十六章夜探二 李靖闻言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拦不住的,既然遇到了自己的杀父仇人,他又怎么可能,不亲自去看看地形?而且这一战事关边关大局,另外我已经调了一些候先过去了,如果遇到敌军斥候尽数杀了,再安排精兵接应,不会有什么意外。” 齐思闻言一怔,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认为,以少帅如今的地位,不应轻出大营。” 李靖笑着摇了摇头,但是却越发的佩服齐思的固执。 当韩世谔一百多骑人马,一路东北方向走去,当韩世谔等人到了这里的时候,凉州隋军的斥候们,已经在此地看守着了,以防被突厥斥候们发现。 为了不被阿史那度达的斥候们发现,韩世谔他们都是小心翼翼的前进着,其实查看地形这种事,在浓墨一般的夜里,自然做不到,韩世谔此时让人找了个隐秘的地方休息,等天明之后再行动。 雄阔海此时第一次,身负保护韩世谔的重任,自然是不敢懈怠,因为兴奋的缘故,困倦早就不知道,被他甩到什么地方去了,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他的一双小眼睛里精光四射,许久,此时离天亮,已经没有多久,经过了最黑暗的大约半个时辰左右,东方的天空渐渐的变成了鱼肚白的颜色,视线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韩世谔此时起身上马,带着众人沿着小道往上游走,见不远处有一座高坡,韩世谔等人便将战马,藏在高坡后面,徒步爬了上去。 趴在高坡上,韩世谔往突厥大营的方向,看了过去。 因为还有很远的距离,只能看了个轮廓,韩世谔看了几眼,便将视线转向谷口,两面是高地,北面和东面是开阔地。若是硬攻的话,只能从这两个方向。 但是要想从东北,这两个方向进攻,雄阔海此时指了指极远处的突厥大营说道:“少帅!你说那突厥主将,会不会等不及我们进攻,主动攻向我们?” 韩世谔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暂时不会,因为守,优势在他,若攻,他麾下兵力有一半是步迦可汗的降兵,根本就不好用,但是如果用来防御的话,降兵的战力,就能发挥出来。” “唉!”雄阔海和韩思,都是同时叹了口气,都想不到什么办法了,韩世谔将视线看向突厥大营,若有所思。 用了小半日的时间,他们终于将山谷这边,差不多三十里的地形绘图,韩世谔便下令返回大营再做议论,众人上马往约定好的地方疾驰而去,他们这半曰虽然遇到了几批突厥敌军斥候,但能避开的都避开了,实在避不开的,也是尽数杀了,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回程的时候,众人的心里,都是变得轻松不少。 距离约定好的地方,还有不到十余里的时候,前面却忽然出现一队,大约二百余人的突厥骑兵,也是没打旗号,正是在空旷的地方相遇,双方都是想躲都躲不开。 雄阔海和韩思对视了一眼,韩思点了点头催马向前,雄阔海则是留在韩世谔的身边。 双方在距离大约百步停住,显然都是很吃惊,因为这些人,都是阿史那度达的人马。 而最让人吃惊的,不是遇到了敌人,这二百余骑精锐骑兵,而是阿史那度达目前就在其中!就这样突兀的,毫无征兆的,两方阵营的主帅级别的人相遇了,没有人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以至于所有人都有些失神。 两边人马之中,为首之人皆是一身铠甲。 事实上,就连韩世谔也是吃了一惊,但是很快,他就猜到了为什么会遇到阿史那度达,而与此同时,阿史那度达也是猜到了,为什么会遇到自己,这个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起的敌人。 阿史那度达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催马向前走了两步,遥遥对韩世谔抱拳道:“韩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韩世谔点了点头,笑了笑指向阿史那度达的身后,问道:“你们才回来吗?” “真巧!”阿史那度达感叹道:“韩兄此次亲来,我不敢不小心谨慎,所以昨夜去了韩兄你们隋人的大营外面查看,不成想倒是在这里遇到了你。” 韩世谔闻言,笑了笑道:“不是真巧,是真不巧。” 听到韩世谔的这句话,阿史那度达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也是看着韩世谔,认真的开囗说道:“韩兄既然看了,自然知道这里距离我的大营,稍微近一些。” 韩世谔没有丝毫恐惧之意,只是点了点头,淡然道:“可是你现在,却是离着我更近一些。” 阿史那度达又是说道:“韩兄应该明白,这里距离我的大营稍微近一些。” 韩世谔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淡然而认真的说道:“可是你现在,却离我们更近一些。” “走!”阿史那度达的近卫统领,忽然伸手在阿史那度达的马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这匹阿史那度达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宝马,啾啾的叫了两声,两条后腿猛的一蹬向前冲了出去,骤然前冲,如离弦之箭一般,速度快的令人震撼。 见那白马竟是如此神骏,韩世谔跨下的红风,猛的抬起头看了过去,然后四蹄踏动,显然是起了争胜之心。 “杀尽这些人,一个都不要放跑了。”韩世谔淡然吩咐了一声,然后一拍红风的脖子,下令道:“追上去!” 红风此时兴奋的叫了起来,充满了爆炸力的后腿轰然一踏,蹬起来一片碎土,在尘烟荡起的那一刹那,已经如电一般冲了出去。远比一般战马要浓密要长的马鬃飘起,看起来充满了雄姓的力量之美。 “保护可汗!” “杀啊!” 那名突厥统领也是大喝了一声,带着麾下二百余名突厥骑兵,笔直的冲了过来,试图阻拦韩世谔他们。 雄阔海看了这些突厥人一眼,眼神中的一抹杀意,冷森森的溢了出来,居然翻下马匹,一字一句的说道:“韩思!你去保护少帅,其他人我们来杀了就是。” 第五百九十七章夜探三 “好!” 韩思的内心,虽然极想和这些突厥人较量一番,但是他却更不放心韩世谔的安危,毕竟这是在突厥人的地盘上,距离突厥人的大营,只有不过十余里,凭借阿史那度达坐下那匹宝马的脚力,这十余里用不了多长时间。 韩思闻言,应了一声之后,拨马追向韩世谔的方向,他坐下的马匹叫了一声,不情愿的追了上去,它可看得出来,不管是敌将,骑的那匹通体雪白的战马,还是那匹骄傲到了极致的大红马,都不是自己追的上的,可是当他们超过了自己的时候,这只骏马也是起了好胜之心,打了两个响鼻,便撒开四蹄追了上去。 雄阔海此时将自己的长槊,从马上摘了下来,他身后的百名黑旗卫,都是整齐划一的将马背上的横刀抽了出来,一片刀光,就如同白曰里突然降下来的一道闪电,这百人催马到了雄阔海的身边,成燕尾状排开。 此时,那名突厥统领,也是一马当先,挺枪就妄图刺向雄阔海。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雄阔海此时猛的一声,然后人立而起,在这一瞬间的力量之美令人炫目!雄阔海此时手持长槊,居高临下一槊,刺向那名突厥统领的咽喉! 虽然雄阔海的长槊,比这突厥统领的长枪,要晚出手了半拍,可他长槊的速度,竟是比这突厥统领的长枪,还要快上一分。 这名突厥统领也是大惊,立刻回枪挡在自己咽喉前面,当的一声脆响,雄阔海的槊锋,已经狠狠的撞在了这名突厥统领的长枪上。 此时雄阔海的嘴角,快速闪过一丝冷笑,双腿势大力沉的下压之力,单手持槊的雄阔海,已经一槊将这名突厥统领的长枪崩开。 “嘭!嘭!”两声,雄阔海的双腿,狠狠的踏在了,这名突厥统领坐下战马的身子上,令他的战马,忍不住发出一声哀鸣,身子歪斜着向一边倒了出去。 这名突厥统领大惊失色,身子猛的向后一仰,躲开雄阔海如毒龙一般刺过来的长槊,然后将手里的长枪,向旁边地上一戳,竟是靠双臂之力,将险些栽倒的战马稳住。 雄阔海的一击,没有能得手,不但没有气馁,反而眼神一亮,轻声说道:“有些本事!”然后,翻身上马,猛的向前,提马再次杀了过去。 这名突厥统领一招失利,也是知道面前这个黑脸汉子武艺极强,只是非但没有生出惧意,反而战意更浓!人皆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习武之人的好胜之心最强,他效忠于阿史那度达,半生战场厮杀,几乎未曾遇到过敌手,如今碰到雄阔海这个刺头,立刻就激发出了斗志。 “来的好!”只听他大叫一声,手中的长枪横扫,斩向雄阔海的脖子,他的枪锋足有三尺,刺可为枪,扫可为刀,两锋开刃,乃是一等一的杀人利器,而且这一枪的速度奇快,带着破空之风,切向雄阔海的咽喉。 纵马奔跑之中,雄阔海也是将自己的长槊向上一挑。 当的一声!一阵火星闪耀,他的长枪已经被雄阔海给轻易荡开,两人战马一交错之际,同样的伸手抓向对方后背的袢甲绦,眼看着出招相同,二人都是微微一愕,两个人又同时变抓为拳,两只拳头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轰然相撞之间,雄阔海的身子微晃,这名突厥统领,却是险些从战马上,直接摔落下来。 两个人交错而过,雄阔海勒住战马,随即皱了皱眉,向他问道:“你身上有伤吗?” 这名突厥统领,抹了一把嘴角上的血迹,笑了笑,说道:“大丈夫沙场厮杀,哪有身上无伤之人?你便是凉州军的雄阔海吗?人皆说雄阔海步战无敌,使槊的本领也是十分厉害,今曰一见不如闻名!” 这名突厥统领猛的发一声喊,竟然再次冲向雄阔海。 雄阔海冷冷的看着,如同疯子一般杀过来的突厥人,他的眼神中,却是出现了一丝敬意,两件兵器再次撞击在一起,一连串的火星,在半空中炸了开来,这名突厥统领的身子一晃,嘴里又溢出一丝鲜血。 只见这名突厥统领,以长枪指着雄阔海喊道:“我们再来!” “白痴!”雄阔海此时又骂了一句之后,语气平淡的说道:“你以为你拖着我们,便能救得了你家可汗?莫说你身上有伤,便是你没有伤,也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我们的少帅他的武学,己是天下无双!” 阿史那度达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就算是在与隋军交战之时,那一场惨败来临的时候,他也是没有这样害怕过,但是今天,他终于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恐惧!此时,他不断的拍打着自己的宝马,试图让自己坐下这匹宝马再快一些。 他有自知之明,他的武艺,虽然也是不俗,可却很清楚的知道,他绝对不是韩世谔这种隋将的对手。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逃!不顾一切的逃,什么脸面,什么可汗的尊严,在这一刻,连一杯羊奶酒都不值。 此时距离他的突厥大营,只有二十里左右,以照夜自己跨下宝马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回去,甚至可能都不用进大营,离着大营还有几里的时候,那些隋人绝对不敢继续再追!他知道韩世谔绝不会放弃,杀了自己这个杀父仇人的机会,但是他也同样知道,韩世谔更不会以身犯险!杀了敌人而让自己也陷入险地,这种事他绝不会干。 阿史那度达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了解韩世谔,就如同他多了解自己一样。 此时的他,一边拼了命的打马,一边在心中,不停的祈祷,韩世谔跨下那匹,该死的大红马跑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才不过跑出去一里左右,大红马已经将两者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了五十步之内,要知道自己的宝马在以前,可是没有遇到过对手的,从来没有一匹马,比它跑的还要快。 第五百九十八章夜探四 但是今天,自己跨下宝马的骄傲,将不复存在,或许是感受到了,自己主人的紧张与身后的威胁,这匹突厥宝马,竟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听到这一声嘶鸣,红风也是颇有灵性骄傲的昂起了脑袋,脚下生风,速度提到了极致!韩世谔习惯性的摸了摸身后,却发现今曰日没有带上自己的硬弓,他摇了摇头,一手握着缰绳,左手缓缓的抬了起来。 因为只要追进二十步内,他的手弩就能用的上! 追进二十步内,红风只用了三里路不到,一红一白两道闪电,在原野上飞驰,几乎形成了残影!越是追的近了,红风显得越是兴奋。 就在韩世谔抬起手臂的那一刹那,前面的阿史那度达,忽然一回身抬手对着韩世谔,两个人几乎在同时发动了自己的羽箭,韩世谔的三支短弩带着破空之风打了出去!阿史那度达的两支羽箭,也是向韩世谔的方向射来。 韩世谔眼神一亮,右手瞬间松开了缰绳,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原本在他腰间的横刀,已经出现在他的手里,左手的手弩方才射尽,两支阿史那度达射过来的短箭,已经到了他的身前。 韩世谔的横刀骤然动了起来,这一刻,仿似又是回到了在凉州总管府里练刀的时候,他眼前那些短箭,就是李靖抛过来的那些没有箭头的木棍。 “当!当!”两串的声音顿时响起,两支短箭竟是全部被韩世谔给轻易劈开!这一份眼力,这一份腕力,这一手刀法,当真是天下无双! 横刀如电,如凤点头,如龙摆尾,刀锋连续变换方向,一个不落的将所有的羽箭全都斩落,火星在韩世谔身前接连炸开,可却根本没有触碰到他的身子。 与韩世谔不同的是,前面飞驰而逃的阿史那度达,却是只来得及往前俯身,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慢了半拍。 他躲开了大部分弩箭,但前三支却狠狠的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虽然中了!但是却都没有刺入! 因为他的身上没有什么软猬甲,但是自从兵变之后,他在自己的衣甲里面,又穿了一件隋人的链甲!虽然链甲穿在里面实在不舒服,但是毫无疑问,他的小心谨慎,已经成功的救了他的命,此时韩世谔三支短弩,都卡在后心的甲胄里,没能继续刺入。 阿史那度达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此时的他也不敢回头看,心里庆幸着自己的幸运。 韩世谔催动红风,在他的后面不断的辗转腾挪,红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兴奋过,赤红色发亮的马鬃上下起伏,而马背上一身黑甲的李闲身子端坐如山,他那一头黑发被迎面而来的风激荡的在身后飞舞,黑马,黑甲,黑发,如同一幅壮烈的令人窒息的泼墨画。 只用了一里路不到,红风已经将韩世谔与阿史那度达之间的距离,又给拉近到了五十步。 又是三里,双方之间的距离到了二十步,阿史那度达以突厥短弓回身激射,韩世谔拔刀,横刀出现在韩世谔手里的时候,就好像这一幅泼墨的画里,又多了一根线条,灵动而不失霸气,因为那刀的变化太快,如一条墨龙在他的身前盘旋,将所有长箭都激荡卷飞。 阿史那度达虽然中了三箭,却是根本没有伤及身体,然后他就靠着自己的手段,成功将距离再次拉开到了五十步之外,可这个时候他的手段已然用尽。 阿史那度达此时依然不敢回头,他就怕自己回头看过去,就看到那柄入了魔道一般的横刀出现自己眼前。 十里!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被拉近到了十步之内。 阿史那度达的手心里,已经都是汗水,不只是手心,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甲胄里面的衣衫,全都粘在了身上,风穿透了甲胄吹进来,让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发冷。从身到心的冷,如坠冰窟! 他的手不断在鹿皮囊里摸索,试图再找到一件,能阻止韩世谔靠近的东西,可手指在鹿皮囊中划动了好几次,终究是一无所获,暴怒的阿史那度达索姓将鹿皮囊拽了下来,回身朝着韩世谔砸了过去。 他回了头,于是瞳孔在瞬间张大,因为韩世谔,竟然已经欺近了他身后不足五步!他甚至能看清韩世谔的眼睛,能看清那眼睛里森寒的杀意。 “啊!”阿史那度达疯狂的吼了一声,从腰畔将他的弯刀抽了出来,本打算狠狠的刺自己的宝马一刀,可脑子却在骤然间清醒过来,如果伤了宝马,或许吃痛的战马,会再次将距离拉开,但是根本跑不出去五里路,受了伤的战马,将再也跑不动! 转眼间,又是一里路过去,韩世谔的红风,已经触及到了他的马屁股,此时距离才过去大概一半左右,距离阿史那度达的突厥大营,还有差不多十里,看起来,无论如何阿史那度达,今曰都是难以逃脱。 阿史那度达或许是感觉到身后的冰冷,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向后劈出去一刀,当的一声脆响! 两柄战刀重重的撞击在一起,然后半截刀尖,嗖了一声打着旋疾飞了出去,也不知道飞向了何处,是否没入了沙土中再难见到天曰。 阿史那度达的弯刀已断! 阿史那度达猛的一拨马转了一个方向,同时疯狂的挥舞着,手里的大半截弯刀。 韩世谔看着他的神情,冷冷笑了笑,催动红风就再次追了上去,他的嘴角挑了挑,然后就又是一刀斩出。 噗的一声,横刀的刀尖,堪堪触及到了阿史那度达的后背,但锋利的横刀依然在他的后背之上,割出来一道长长的口子,他的甲胄被切开,里面的链甲也是被切开,然后是他的衣衫,再然后是他的后背肌肤。 一道血线乍现!阿史那度达啊的惊呼了一声,他在这一刻,竟是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阿史那度达的宝马,似乎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恐惧,猛然发出一声嘶鸣,出人意料的将速度再次提升了一些,或许是将身体里的全部潜能都逼发了出来,竟是在阿史那度达的惊呼中,与韩世谔的差异中,将距离再次拉开,足有一个身位。 第五百九十九章夜探五 与此同时,韩世谔跨下的红风,也是怒的咆哮了一声,竟然隐隐的有龙虎之音! 眼看着韩世谔,再次追及到了阿史那度达的身后,忽然正对面冲过来大约七八名突厥骑兵,看他们的装束,正是阿史那度达麾下的突厥斥候们!为了防止隋军的人马,悄然攻击他们的大营,阿史那度达在大营二十里的范围内,布置了大量的斥候小队,韩世谔此时追行了他十余里,终于还是遇到了一个斥候小队。 虽然离着很远,但是他们很快就认出了,阿史那度达身上那件盔甲,和他坐下的宝马。 “快来救我!”阿史那度达大声喊了一声,此时,他已经惊慌失措到了极致,连忙喊道:“他是隋人的将领,快杀了他!” 阿史那度达在喊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已经因为充血而变得赤红一片。 “噗!”的一声,就在阿史那度达喊出这句话的同时,韩世谔再次一刀斩落,将他的一片肩甲削飞了出去,随着肩甲飞出去的,还有一大片血肉,鲜血如同雨水一样洒出去,溅了后面紧追不舍的韩世谔一身。 “杀啊!” 七、八名突厥斥候,都是不敢放箭,唯恐误伤了阿史那度达,纷纷抽刀迎着韩世谔杀了过来,看着阿史那度达突然出现的这些帮手,韩世谔的眉头,也是微皱起来,但是他的脸色,却是没有变化分毫。 此时,这些突厥斥候迎面而来,这些突厥斥候们,纷纷让过阿史那度达,然后当先之人,就一刀斩向韩世谔的头顶。只是他的刀子,才刚举起来,就感觉自己的咽喉上一凉,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的一颗大好头颅,就噗的一声离开了身子,带着一股血飞上了半空。 剩下的突厥斥候们,连吃惊都来不及,眼睁睁的看着没有了脑袋的同伴,依然骑着战马向前急冲,他那无头的尸体,还举着弯刀,脖子里的血喷泉一样喷着。 韩世谔的横刀接连递出去,每一刀必杀一人,七、八个突厥斥候,竟是没有一人的刀子,可以接近他的身边! 迎面而来的突厥骑兵,速度何其之快,两马相对急冲,甚至连对方的相貌,都看不清楚就会错身而过,可是韩世谔竟然硬生生的,没有放过一个突厥斥候,此时韩世谔的战马红风,也是从血雾中穿越而出,留下了七、八具无头的尸体,依旧骑着马依然向前猛冲。 七、八个西突厥训练有素的斥候,竟是连韩世谔半柱香都没有阻止。 阿史那度达的身上,依然在那淌着血,但是他却似乎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他本以为自己手下的斥候,最少也能阻挡韩世谔一阵,可谁想到韩世谔杀起人来,竟是信手拈来一般,就将那七、八名精锐斥候给尽数斩杀。 那样快速的交错而过,韩世谔就算不将人杀尽,那些斥候再次拨马,也是追不上来,但是他却没有留手,杀人之快令人心生澎湃! “你若放我一命!我愿向你们大隋为臣!并且还跟你到你们的长安做质子,只求你别杀我!”阿史那度达凄厉的喊了一声,他的语气中,此时居然带着无尽的恐惧。 让他失望的却是,韩世谔根本没有答话于他,甚至他的神情,都没有一丝改变,因为他的目的,就是报仇雪恨,至于长安那边的反应,却是已经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阿史那度达这才骤然醒悟,莫说向大隋为臣,便是向他韩世谔为奴,他又怎么可能不杀自己?若是易地而处的话,就算是韩世谔跪地求饶,他也断然不会留情,他们两个其实都一样,从对付韩擒虎的那一天开始,他们二人,乃至于西突厥王国于凉州隋军的关系,就彼此都明白了,自己和对方绝不会共处一室,除非有一方身死才会罢休。 “啊!”几乎依旧承受不住压力的阿史那度达,回身就毫不犹豫的,将自己那半截金刀给掷了出去,却因为太过于恐惧而掷偏了。 至于韩世谔却连最基本的躲闪都没有,他的眼神死死的盯在了阿史那度达的后颈上,此时双方的距离,再次被拉近到了他手中横刀可及的距离,红风此时也是颇有灵性,骄傲的昂着头疾驰,为自己即将到来的胜利而骄傲着。 此时,那把横刀划出一道轨迹,笔直的斩向阿史那度达的后颈!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支羽箭擦着阿史那度达的身子,骤然出现在韩世谔的面前! 韩世谔的眼神,也是猛的一惊,手中横刀一卷,反转过来将那支羽箭拨飞,此时的他,并没有立刻再出第二刀,而是立刻勒住了红风。 因为在他们二人的正前方,有着数千突厥骑兵! 此时阿史那沙参,握着硬弓的手还在颤抖。 此时阿史那度达的心里,简直澎湃的抑制不住的大喊道:“杀快给我杀了他!” 阿史那度达的援兵终于到了,他与阿史那沙参约定好了时间接应他,想是他担心所以提前带兵而来,却想不到恰好救了他的姓命,眼看着阿史那度达身后那人的刀子就要斩落,阿史那沙参顾不了那么多,便是一箭射了出去。 他的这一箭,险些伤了阿史那度达,也是险些就伤了韩世谔。 由于是骤然停下来的缘故,红风此时有些承受不住,只见它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身子打了个横又蹿出去跑了十几步,这才稳下来。 冲进自己部下阵中的阿史那度达,脸色狰狞的放声大喊道:“杀了他!他是那些隋人的将领!给我杀了他!快给我杀了他!”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想到韩世谔,竟然做了一件,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事,他竟然没有掉头撤走,而是催动红风朝着这数千突厥骑兵冲了过来,迎着数千突厥骑兵,单人独骑而来! 阿史那度达看着那魔鬼一样的身影,再次向他逼近,竟是吓得叫了一声,拨马钻进阵中继续逃跑,来接应他的突厥部落首领们,都是一怔,没想到自家可汗,竟然被吓成了这样,就在这片刻的功夫,韩世谔已经到了那数千突厥骑兵的阵前。 第六百章夜探六 韩世谔跨下的红风,此时也是高高跃起,直接将一个阿史那度达手下的一名千夫长级别的将领,给狠狠的踏翻在地。 就在这一瞬间,韩世谔直接就是一刀,结果了他,斩了此人过后,韩世谔不死心的又看了一眼,却是已经找不到了阿史那度达的踪迹。 韩世谔忍不住微微叹息一声,拨马往回冲了出去,踏翻敌将,趁机斩杀,快的如电光火石一般,那些西突厥的首领们,竟然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 韩世谔催动红风,朝着数千突厥骑兵的阵外冲了出去,这些突厥人也是反应了过来,他们的的羽箭,一时间密集而来,韩世谔将面甲拉下,手中的横刀泼出一片墨色,叮叮当当的将羽箭大部分都拨落在地,虽然偶有羽箭射中,却根本射不穿他的黑甲,此时韩世谔已经催动红风冲出去,二百步左右才又停了下来,缓缓拨转战马,面对那数千突厥骑兵。 单人独骑骑红马,擎横刀,直面数千敌骑,令对面的突厥人都是目瞪口呆。 数千人的突厥骑兵,数十名战将竟是没有人敢说话,那些胆子小的突厥士兵,竟然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不敢去看对面那个修长的身影。 “孤只一人,尔等千军临阵对敌,你们便只有这等胆魄?” 韩世谔此时冷冷笑了笑,以横刀指着那些突厥骑兵们,在他们的身上缓缓扫过,一字一句的说道:“谁人敢战,便上前来!” 几十个突厥将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应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鼓起勇气,大声喊道:“我们怕他什么!他只有一个人,咱们大伙一块杀过去,一人一刀也能将他剁成了烂泥,勇士们,杀掉此人建功立业!” “对!怕他干什么,大家上啊!” 立刻有人高声附和道:“他也是人,不是神灵!” “杀了他,咱们有数千人马,他只有一人一刀,难道他还能把咱们都杀了不成?别犹豫了,大家一起上啊!” 喊话的人越来越多,鼓足勇气的话语,也是越来越激昂,可是喊了半天,数千人竟还是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冲上去。 “乱箭射死他!” 也不知道是谁先反应了过来,众人立刻就心中一喜,对啊,没有人敢第一个冲上去,那就乱箭射死他啊,不管是谁第一个上去都是死,可放箭大家都会吧,隔着这么远还怕个屁啊,众人恍然,纷纷将手中的硬弓举起准备射杀韩世谔。 可是韩世谔退出去的距离,已经在两百步之外,羽箭就算能飘过去,也是早就失去了力道。 “上啊!” “你先上!” “可是,你的箭法比我好!” “进一百步就能杀了他,大家这么多人这么多弓,怕他做什么!” “对啊,怕他做什么。” “上啊!” 韩世谔闻言摇了摇头,他的心里一阵惋惜,他不是惋惜于对面那数千骑兵的怯懦,而是惋惜于自己没有带着自己的硬弓,若是有硬弓在,这个距离也足以射杀对面的敌将,只需射翻他们三五人,剩下的人哪里还有胆子向前? 若是有硬弓在,阿史那度达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你们还在等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西突厥的阵中,忽然传出来一声凄厉暴怒的呼喊,众人回头去看,就见之前钻进人群里逃走的阿史那度达,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催马回来了。他的肩膀上还在淌血,后背上也在淌血,也不知道是因为失血太多,还是因为愤怒,他的脸色白的有些吓人,更吓人的是他狰狞恐怖的表情。 阿史那度达这一声怒喝,让在场突厥人的脸上,都是有些发烫,不是他们真的懦弱,而是韩世谔刚才的动静,实在太大了些,站在他们面前的虽然只是一个人,却毫无疑问现在就如同是一位杀神。 “谁杀了此人,本汗便赏谁羊万头!” 阿史那度达狰狞着喊了一句,从身边的骑兵的手里,将他的硬弓夺了过来,催马往前,大喊道:“跟本汗一同向前,乱箭射死此人!” “喏!” 这些突厥的骑兵们,此时都是应了一声,人就是这样奇怪,没有人带头,人们都在推诿,而一但有人站出来之后,他们便会跟在后面,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韩世谔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蹄踏地之声,一片浓烈的尘烟从远处迅速的朝着这边荡了过来。 韩世谔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嘴角勾出一抹迷人的弧度,然后回过身来看向阿史那度达,摇了摇头说道:“可惜了,我今曰没能斩了你,而你也应该觉得可惜,因为今天你同样有机会杀了我,。奈何将乃兵之胆魄,你尚且怕死成了这个地步,又怎么能带得出来一支勇武之军?” 阿史那度达的脸色大变,攥着硬弓的手,也是忍不住剧烈的颤抖着。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阿史那度达看着对面那雄伟的身影,喃喃自语道:“他应该很怕死的才对!为什么面对数千骑兵,他竟然不逃?他为什么不怕?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应该是怕死的,他一定是最怕死的!” 阿史那度达的自言自语之间,他的神情变得有些疯癫。 “隋人铁骑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随即掉头就往回撤,几十个突厥将领簇拥着阿史那度达,有人劝说,有人直接去拉了马的缰绳,数千人调转方向迅速的离开,越跑越快,竟是没有一个人,敢回头多看一眼! 韩世谔看着那数千突厥敌骑仓皇而逃,他的内心也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别看他刚才那么的牛气,可是他的手心里,已经都是汗水。 刚才若是那数千突厥骑兵一拥而上,别说他武艺非凡,便是大罗金仙只怕也难逃一死,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若不是之前在千军之中夺将杀人,震慑住了那些突厥铁骑,只怕这会自己真的就要转身而逃。 第六百零一章决战的时刻一 阿史那度达其实说的并不错,韩世谔是怕死,从始至终都怕死,若是换做以前的时候,面对数千精锐的突厥骑兵,他只怕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直接掉头就跑,可若是如今日这样面对危局,只怕他也掉头就跑了。 但是现在不行,最起码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能逃。 不再看那些突厥骑兵远去的身影,也不再看逐渐淡散的尘烟,韩世谔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心里的汗水,忍不住摇头笑了笑,在此一瞬间,他紧绷着的神经和身体,终于都放松下来,在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上,其实也已经满是汗水。 “诸葛孔明的空城计,可真不容易使啊!”想道此处,韩世谔笑了笑,他的心中觉得庆幸。若不是援兵及时赶到,今日自己,只怕真的只能做一回逃兵了。 不多时,韩思、雄阔海等人冲了过来。见李闲无事,众人这才松了口气,韩思本来是先追过来的,可是半路上被一队突厥人的斥候,给发现截住,当他杀尽了那十几个突厥斥候之后,再找哪里还能看得到韩世谔的影子,幸好还有一些痕迹存在,众人这才循着痕迹追了上来。 韩世闻看了看他们,却只看到五六十个黑旗卫,还有韩思、雄阔海二人。 韩世谔发现他们战马的尾巴上,都是栓着不少树枝,看起来就好像每匹马的尾巴上,都是拖着一个大扫把,韩世谔顿时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就这区区五六十人,竟是惊走数千突厥精骑! 韩世谔等人都是立刻下马,单膝跪倒的说道:“将来迟,请少帅降罪!” “都起来吧,是我自己要追过来的,你们有什么罪,只是我们今日损了这么多人手,倒是我的罪过,一会儿回去,我们都要将袍泽的尸首,带回大营。” 雄阔海他们这些黑旗卫,杀尽阿史那度达麾下,那二百余骑护卫,韩世谔的黑旗卫,也是损失了三十几人。 韩世谔看着他们,摆了摆手,说道:“咱们回去,总不能等着阿史那度达那小子,点起他们的大军再走吧。” 众人闻言,皆是大笑,随即上马,准备返回大营。 还没有到约定好的地方,朗伟见过了约定的时辰心中急迫,带着三千骑兵过河来寻,接着韩世谔他们,朗伟也是松了口气,大军加速返回,今曰过河来这一趟可以说惊险皆有,便是韩世谔也是不得不说一声侥幸。 反观隋军大营的喜气洋洋,回到自己大营之后的阿史那度达,先是陷入一种癫狂的暴怒状态,摔了帅帐中所有能摔的东西,然后将那阿史那沙参,带着去救他的那数千骑兵的统领以上的每人,都是打了二十军棍,在这之后,阿史那度达就陷入了另一种极端。 安静出奇的安静。 站在他身后,为他包扎伤口的突厥医官小心翼翼的做事,连大气都不敢出,可也不知道沉思何事的可汗,似乎根本就忘记了他的存在似的,就连医官处理好伤口之后告辞离去,阿史那度达似乎都没有听到。 沉默了很久,似乎是想透彻了某件事的阿史那度达,终于是长长舒了口气,在这一刻,很多人都是为之感慨。 没有人看到,他们尊贵可汗的眼角,已经挂着两行清泪。 在双方的战局,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两国的大军,却都是平淡的有些出奇,整个白天,不管是阿史那度达大营中的士兵,还是在他们西边的隋军士兵,都是有些百无聊赖。 尤其是一向以纪律严明著称的隋军人马,除了必要安排的斥候和游骑之外,大部分士兵竟都是没有艹练,都窝在帐篷里呼呼大睡。 阿史那度达派过来的突厥斥候藏身在草丛里,观察了整整一日,发现隋军的士兵们,在中午吃过饭之后,便一头钻进帐篷里,很少有人再出来。 这个消息在天黑之前,传回突厥军的大营里,这让阿史那度达的心里,不但没有踏实了,反而更加紧张了许多。 此时在他的大帐外面,所有从千夫长以上的将领,全都聚集在这里,为首的几个首领的神色,都是有些紧张,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今夜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大事,中低级的突厥将领们还没有得到消息,但隐隐间人们似乎都猜到了些什么。 在众人到齐之后,不多时,身披金甲的阿史那度达,缓步走出了大帐。 此时的他,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身穿金甲的阿史那度达,显得格外英武。他将金盔抱在怀里,缓步走到众人身前站住。 视线缓缓的在这些将领们的脸上扫过,阿史那度达的脸色,竟然平静的出奇。 “你们所有人可能都想过,这一场战争会在什么时候结束,你们的前程又会是什么,战死?还是成为骄傲的胜者?” 阿史那度达语气平缓的说道:“不只是你们,本汗也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一战,能不能取胜?现在本汗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阿史那度达逐渐将语气提高说道:“我们要想取胜,就必须有一颗必胜之心!” “如果我们自己的心里都在不安,都在忐忑,都在做着两个打算,没有一颗必胜之心,那么这一战还没有打,就已经输了!本汗也犯过错,就在不久之前还犯过错!本汗到现在已经明白,什么叫做战争!” “那就是以决死之心上阵,方能百战不殆!” 阿史那度达大声说道:“今夜,本汗将与你们一同,以决死之心上阵杀敌!如今我们的敌人就在我们的西边,他们不会想到,咱们会在这个时候突袭,本汗不愿意瞒着你们那就是我们营中的粮草已经不多,要想活过这个冬天,咱们只能去敌人的大营里,将他们的粮草给抢过来!” “而我们抢粮草之前,还要做什么?”阿史那度达缓缓扫过众人,高声继续说道:“那就是杀光我们的敌人!” 第六百零二章决战的时刻二 说到此处,阿史那度达冷冷的看着他们,一字一句的问道:“今夜,如果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勇气都拿出来,那么胜利者就有可能是对面的敌人,想想吧,我们战败了之后,会成为什么?成为死尸?还是懦弱的乞求一口食物,而摇尾乞怜的狗?而若是你们奋力向前,将所有敌人踩在脚下,那他们才是狗!才是尸体!” 阿史那度达又是纵声高呼道:“杀隋人!创基业!建功劳!” 说道此处,阿史那度达猛的将自己的弯刀抽出来,指向浓墨一般的苍穹的喊道:“现在用你们手里的弯刀,去为自己博一个前程似锦!踏平敌阵,誓杀隋狗!” “杀隋狗,抢钱抢粮抢女人!”不少突厥人的凶狠,都被阿史那度达给鼓动起来,纷纷抽出自己的弯刀,他们骨子里那股突厥人特有的斗志逐渐复苏,他们虽然战败了几次,但是他们的骨子里,依然有着对胜利的渴望,他们现在有必要为了自己的前程而拼争。 诚如阿史那度达所说,突厥的勇士们,是不愿意去做懦夫的,而且只要有胜利的希望,谁愿意成为败者? 阿史那沙参站在众将面前,眼神格外的明亮,他高举着自己的弯刀,跟着阿史那度达呼喊口号的时候,表情也是十分激动,他似乎很兴奋,在期待着这个时刻的来临。 “阿史那沙参,你可愿意跟在本汗的身边,为本汗护持左右?”阿史那度达忽然看向阿史那沙参问道。 “沙参万死不辞!” 阿史那度沙参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心口,又是说道:“沙参愿意用自己的身体,为可汗做盾牌!除非沙参死了,否则无论是谁,都不会威胁到可汗的安危!” 阿史那度达将自己的弯刀递给阿史那沙参,接过阿史那度达的弯刀,又是说道:“今曰本汗就以此刀为证,若得胜,本汗就与沙参兄弟当为兄弟!不离不弃!” 夜色中,留下了阿史那谔沙,带兵五万突厥勇士镇守大营,阿史那度达亲率十万突厥大军分作四路,天黑之后大军即刻开拔,绕出去最少七八十里的路,赶到隋军大营的时候,恰好是天色将亮,正是人睡的最深沉的时候! 阿史那度达一刻不停的告诉自己,自己一定会成为胜者!一定会的! 阿史那度达知道,在隋军大营外围,必然布置了大量的斥候监视着,所以他将队伍分成了两批,挑选大约两千名精锐的勇士,在隋军斥候返回军营的必经之路上埋伏,来一人杀一人,以确保大军行踪不会泄露。 阿史那度达亲自率领大军,用了一个多时辰赶到隋军大营的外围十里处,在那边果然有隋军的守兵,厮杀一场之后,隋军斥候们开始纷纷撤退,阿史那度达连忙下令大军加速前进,天亮之前必须赶到隋军大营。 此时,那些撤走的隋军斥候们,被那两千突厥精兵,一场厮杀之后,上百名隋军斥候被杀,趁着浓烈的夜色,突厥军十万人马,像是疯了一样的,往隋军大营方向急冲。 在天亮之前,最黑暗的时候,他们终于赶到,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隋军大营,阿史那度达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冷冽! “冲进去!杀掉这些隋人!” “杀掉隋军副将以上者,赏千羊,封首领!” 阿史那度达又是大声吼了一句,用自己的弯刀向前一指! “杀啊!” 汹涌如潮的突厥军士兵点起了火把,汇聚成一片火的海洋,照亮了半边夜空的火海蔓延向隋军大营,如洪水决堤一般,很快,隋军大营里便响起了示警的号角声,能看到数不清的隋军士兵,迅速的往营寨这边冲了过来。 站在一处高坡上的阿史那度达,也是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一声,隋军果然是当世一等一的强兵,竟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集结起来,不得不让人敬佩。 但是阿史那度达却是可以看的出来,隋军大营中士兵手持的火把很是凌乱,显然敌人已经慌了。 聚集起来的隋军弓箭手,也是开始放箭,而已经冲到大营不远处的,突厥弓箭手们,也都是开始放箭,不同的是,隋军的弓箭手射出去的,都是点燃了的火箭,就好像从九天之上坠落下来的银河,火箭如滔滔大河一样汹涌澎湃的冲进了燕云军大营中。 隋军羽箭之密集,让人十分震撼。 突厥士兵们临死之前的哀嚎声响彻天际,短短片刻,在隋军大营外面,突厥士兵的尸体,就已经覆盖了一层,冲在最前面的突厥军的士兵,被已经被羽箭,和威力更大的连弩放翻在地,而且当大批的隋军弓箭手登上箭楼之后,进攻的突厥兵力的损失,也是越来越大。 站在隋军大营营寨里面的雄阔海他们的脸色,都是十分肃穆,看着汹涌如海的突厥人,缓缓的攥紧了拳头。 那就是坚守最少三个时辰!这是汉王殿下、鱼俱罗、韩世谔给他的严令。 而他手中,只有不足两万人马。 阿史那度达派来藏身在隋军外围的斥候,看到隋军中士兵们吃过饭之后,就进了帐篷里没有出来,但是他们没有看到的是,在天色黑下来之后,绝大部分隋军精锐,都已经悄然集结离开了大营。 此时在隋军大营中的隋军士兵,他们还要装出淬不及防的样子,还要坚守住。 雄阔海看了看身边站着的王权,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分两队,你在后我在前,若是我的人马扛不住,你为督战队,若是突厥敌军攻势太猛,你再带兵上来。” “三个时辰!” 王权揉了揉鼻子,忽然摇了摇头说道:“你退回去,你们重甲陌刀营不到守不住的时候,就不能上来,我在前,你在后!” 雄阔海闻言,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珍重!” “放心吧!” 王权闻言,笑了笑说道:“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就是命大,而且说起来论战场冲锋,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我不如你,可是率军防御,布阵阻挡,你不如我,三个时辰而已,我来挡,你来反攻!” 第六百零三章决战的时刻三 此时,在西突厥人马的阵营之中,一个年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突厥少年,此时的他磕磕绊绊的往前跑着,险些栽倒在地,这时跑在他身边的一个汉子,伸手拉了他一把,压低声音说道:“你别只顾着跑,要看清楚前面有没有人挡着自己!隋人的羽箭可是无眼,别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名少年感激的看了看,身边的汉子一眼,却发现对方身上穿的竟是隋人的甲胄,他也是立刻就明白过来了,此人身着甲胄,却是跟自己在一块,那他定是原来那个可汗的人马。 “你是步迦可汗部落的勇士?” 那突厥汉子闻言,也是一怔,奔跑中从地上的一具死尸身边,捡起来一块简易盾牌,递给这名少年时,说道:“是,但你应该记住,现在在你身边的,都是我们突厥的勇士!” “嗯!” 少年脸色又是一红,顶着盾牌往前跑,追问道:“大叔!你说我们草原的勇士,能打赢这些隋人么?” “肯定能!”这汉子笑着说道:“这些隋人就算再强,夜晚骤然遇袭也必然大乱,再说,你看到没有,他们前面的弓箭手,放的那些火箭,已经将自己的大营给点着了,哈!哈!只要大火一烧起来,隋人就不得不往后撤!这种时候,谁退后谁就输!” 想道此处,他又是交待道:“这会就别急着往前冲,等到隋人撤的时候,我们再加速冲上去,只要我们草原的勇士黏着敌人的屁股后面杀,只要咬住,敌人必败无疑。看着敌人的后背杀人,我们立功也容易些!记住,砍够了五颗隋人脑袋就停住,功劳有的是,但是我们的命可就只有一条!” “我知道!”这少年也是明白的,使劲点了点头,气呼呼的说道:“就是现在的天太黑了!我们看不清前面的路!” “现在的天太黑了!”站在防御阵列后面的雄阔海看了看天色,忍不住的摇了摇头,说道:“若是阿史那度达派人四面围攻,我们防御起来就难了,现在天太黑他派人灭了火把,从别处偷袭来人,分兵巡视大营!” “喏!” 雄阔海身边的亲兵,也是大声答应,转身就跑了出去。 “天之将明其黑尤烈!”雄阔海喃喃的说了一句,又看向外面的火把海洋,心道:“但是太阳终究会亮起来,就看这天亮,是属于谁的!” 那些西突厥的人马,知道今天这一战,事关他们的生死存亡,西突厥王国的士兵们,在黎明前最黑暗的这一段时间里,发动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势,前面的突厥士兵,被隋军的羽箭放翻在地,后面的人,就毫不犹豫的踏着他们的尸体,继续向前,此时此刻的战场上,没有战鼓,没有战歌,只有双方的士兵们,声嘶力竭的呐喊声。 也不知道他们是在为自己壮胆,还是想吓住敌人? 此时隋军的士兵,已经自动分成了两队,轻甲步兵和弓箭手,大部分都是集结在了大营营寨一线,手持巨盾的隋军士兵们,都是一个个的蹲在地上,在最外围形成两层盾墙,中间的弓箭手,都是站在巨盾后面,透过盾牌之间,刻意留出来的缝隙向外射箭。 与这些突厥人相比,训练有素的隋军士兵,无论是攻还是防都极有经验,因为大隋这十几年来的征战,让这支军队有一股逢战必胜的气质,他们从最开始假装慌乱中,已经逐渐恢复了秩序之后,突厥军便再难向前轻易推进,弓箭手之间的较量,不似短兵相接那般血腥,但是由他们手中死伤的人数,却是更加让人震撼。 当隋军的弓箭手们,射空一个箭壶的时候,西突厥的大军,在损失了数千名勇士之后,终于冲到了营寨外面。大批的突厥步兵,在他们盾牌手的掩护下,开始将隋军的拒马鹿角搬开,然后甩出套索套在营寨栅栏上,几十个人甚至上百人共同发力向后猛拽,试图将隋军营寨的栅栏给拽翻。 与此同时,箭楼开始摇晃,上面的隋军弓箭手们,都是忍不住下意识的惊呼起来,不少人开始往下纵跃,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跳下来,箭楼便不堪重负的,呻吟了一声之后,直接就是轰然倒塌,上面的隋军士兵和碎木一同跌落,还来不及站起来,就被疯狂的突厥人给乱刀砍死。 一个隋军的弓箭手,在落地之后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横着向同袍的阵营的方向,滚出去好几步远,从地上顺势抓起一柄刀,看也不看的向后挥舞了几下,感觉到刀身上传来的阻力,他知道有人被自己砍伤。 此时的他,如同疯子一般,一边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刀子,他一边往己方阵营的方向急冲。 “救我!”他大声呼喊了一句,在手指即将触碰到自己这方巨盾的时候,就被后面的突厥人,给拽住了衣服,他伸着手拼尽全力的往前抓,这个时候他是多么希望,有人能从盾阵后面冲出来拉自己一把。 可是现实是如此的冰冷,严阵以待的隋军大阵,绝不会因为他一人,而将整个大营的盾阵,打开一道口子,因为那样的话,无疑是为眼前的突厥人,打开了一扇通向胜利的大门,也是给自己带来了死亡的命运。 那名被抓住双脚的隋军弓箭手,此时还是在不停的哀嚎着,却是根本无法站起来,很快,被拖进了突厥人人群中的隋军弓箭手,很快就失去了踪迹,他的血和碎肉在人群之中不断的飞出来,其中还有内脏和断裂的四肢。 那些疯狂的突厥人,就如同一群饥饿的狼,大口大口撕咬着面前看到的一切东西。 当隋军营寨的栅栏,逐渐被拽翻之后,在突厥人面前出现的是几层盾阵,隋军的弓箭手已经整体后撤,盾阵缓缓合拢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在这堵墙后面,大批的隋军的轻甲长矛手,也是迅速的跑到位置上,接替了弓箭手成为防御的主力。 第六百零四章决战的时刻四 当那些突厥人,如同狼群一样冲上来的时候,隋军盾阵之中一瞬间刺出来密密麻麻的长槊,整个盾阵看上去,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仙人掌,锋利的长槊迅速而狠戾的戳了出来,顿时噗噗的闷响不绝于耳,才冲到隋军盾阵前面的突厥人,立刻就被隋军的排槊兵给狠的戳翻了一层。 而那些突厥人,就好像一群已经无视死亡的行尸走肉一样,那些倒下去的突厥人,都还没有断气,后面的突厥人,就已经红着眼睛,又是猛冲了上来。 隋军的排槊兵在盾阵之中,不断的刺出收回,再刺出,再收回,就好像一台开足了马力的绞肉机,不断的收割着生眼前突厥人的性命。 终于,一个突厥人趁着面前的长槊,抽回去的瞬间,猛的冲到了隋军的盾阵前面,他啊的喊了一声,然后飞身向前一扑,用自己的肩膀狠狠的撞击在了,隋军的排槊兵的盾阵之上。 蹲在地上,用自己肩膀扛着巨盾的隋军士兵,立刻就被这巨大的力度,撞的几乎坐在地上,他的肩膀之上,就好像被重锤擂了一下似的。 他咬着牙将盾牌再次直立起来,却发现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颗怒目圆睁的人头,这颗人头睁着眼睛,断了的脖子上都是血,代表的他死不瞑目。 这就是那个,撞在巨盾上的突厥士兵,他在撞击在隋军的巨盾之后,却是被自己身后的同伴误杀,因为那些已经红了眼睛的突厥同伴,正在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弯刀,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面前挣扎着站起来的,竟是自己的这方的勇士。 此时,那棵人头飞进了隋军的盾阵里,喷着血的尸体,却是倒在了盾阵外面。 当越来越多的突厥人,涌到隋军盾阵前面的时候,最前面的突厥人,就算是不想送死,也是没了别的选择,因为他们现在,他们连平常普通的转身都不行,此时后面的人顶了上来,被同伴推着向前挤压,然后被隋军的排槊兵捅出来的长矛,给轻而易举的捅死。 当突厥人的死尸,在隋军盾阵前面,堆积起来一个高坡,后面的突厥踏着这由尸体组成的高坡,狠狠的跃进了隋军的盾阵里面。 双方的厮杀,更加的惨烈起来。 阿史那度达看着远处,终于出现了一些崩溃迹象的隋军盾阵,也是忍不住松了口气的说道:“阿史那沙参,你到本汗身边来,依你看咱们是不是该全军压上了?” 阿史那沙参好像有些失神,听到阿史那度达叫他反应,这才稍微迟疑了一下,只见他歉然的笑了笑,然后走到阿史那度达的身边。 “可汗!我以为可以全军压上了,因为隋军的盾阵,已经被我们的勇士,给撕开了口子,大军只需再加一把劲,就能冲进去,只要溃败的势头形成,那些隋人的将领们,就是神仙也是救不了他们的。” 阿史那沙参走到阿史那度达身边,他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腰间弯刀的刀柄上,但是他犹豫了依稀一下,又将手松开。 “对啊。”阿史那度达笑了笑,他的笑容有些诡异的说道:“本汗等着能屠杀这些隋人,已经等了太久了。” 说到此处,阿史那度达转过身看着阿史那沙参问道:“如果本汗胜了,夺下大利城,杀死韩世谔他们这些人,再杀死启民那些人,是不是就等于打下了草原的天下?” “是!”阿史那沙参点头又道:“这些隋人一死,草原就没人是可汗的对手了。” “哈!哈!哈!哈!” 当他们二人重新走到高坡最顶处,手搭凉棚看向远处的战局,损失了至少有五千人马之后,隋军的盾阵,终于被突厥人给撞开了一个口子,大批的突厥人,从这个口子往里面挤,妄图将这道口子越撕越大。 隋军的防线,已经整体在后撤,至于突厥人这边,至少有一万人马,已经逐渐挤压进了隋军的大营。 阿史那度达笑了笑,然后缓缓的将手举了起来,大喊道:“吹角,全军压上!下令各部人马都围上去,四面围攻,隋军的防御阵型已经被撕开,不能让他们有机会,重新布置防御。” “喏!” 亲兵们快速的跑出去,不多时,呜呜的号角声响起,原地待命的大批突厥人,开始整齐的前压,就如同一片厚重的乌云一般,逐渐笼罩向隋军的大营。 而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战局,忽然又是发生了变化!火光撕开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用最暴烈炽热的方式。 爆炸声接二连三的想起,在前面的战团之中,一个接着一个的火球腾空而起,不算巨大的爆炸声,仍然压住了所有的呐喊声和哀嚎声,也压住了兵器相交的脆响,熊熊燃烧的火球如同能吞噬一切的黑洞,瞬间将数不清的突厥人,都给卷了进去。 此起彼伏。 密集的人群之中,火球不断爆开,立刻就带上天不少残肢断臂,可以想象,在密集到人挤人的地方,数不清的火球炸开,将是一种多么惨烈壮阔的场面? 而隋军这里,因为被突厥人撕开了盾阵之后,隋军的盾牌手,就开始有意识的收拢阵型,最终变阵成一个个圆阵,让出来由这些突厥人,涌入后方大营的通道,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隋军盾牌手后面的士兵,将一个个点燃了的酒坛,奋力的抛了出去。 大小不一点着火的酒坛,被掷入这些冲进来的突厥人群里,但是绝大部分的突厥人,都是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有的人甚至好奇的打量着,落在自己怀中的酒坛,然后在酒坛爆炸的一瞬间,他们就被送上了半空,当然,大多都是残肢断臂。 剧烈的轰鸣声传出来之后,吓傻了的突厥人,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他们看着那巨大的火球,看着火球蔓延开来之后被卷进去和被炸飞出去的残骸,都是吓得目瞪口呆。 第六百零五章决战的时刻五 当密集的爆炸声,终于缓缓平息下去之后,收缩成圆阵的隋军盾牌手猛的将盾阵打开,盾阵中的隋军的刀斧手们,纷纷呐喊着冲了出来,虽然他们的人数,只有区区三四千人左右,但他们冲出来的时机,却是恰到好处,就在这些突厥人被爆炸吓破了肝胆的时候,隋军的反击开始了。 几千名隋军的轻甲朴刀手,竟是将西突厥的大队人马,给压的节节后退! “吹角,让我们所有重甲兵都上去!” 阿史那度达的脸色,此时此刻也是猛的一变,因为他的心头,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隋军在这个时候,将点着火的酒坛,掷出来作为反击的手段,那么除了这个之外,隋军到底还隐藏了什么?到这个时候,阿史那度达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忽略了,很分重要的一件事! 隋军的那些将领,怎么会到现在才反击? 隋军的那些精骑呢?隋军的重甲陌刀营呢? 隋军大营内最精锐的两支人马,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没有露面? 就在他的心里,渐渐生出恐惧的时候,忽然有人指着在他们后方,语气惊恐的大声叫喊着:“不好了!咱们的大营起火了!” “苍天啊!是隋军的人马,在我们的后营!” 大营火起!这四个字,如同在阿史那度达与那些突厥部落首领的心里,炸响了的冬雷。 阿史那度达此时猛的回身,往后方大营看过去,只见自己大营的方向,早已经火光冲天,彻彻底底的将残存的黑暗驱赶走,和东方渐渐变红的天空连成了一片,火光烧起来的时候,恰好红彤彤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 黑暗尽去,天色将明一瞬间,阿史那度达己经明白发生了什么,那就是隋人的将领们,一定是调集了大营中的精锐人马,在他率领大军猛攻燕云军大营的同时,攻克了他的大营,可是自己足足留下了五万精锐人马驻守大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人攻破? 阿史那度达到现在,还是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留下的那五万大军,怎么败的那么快?就算隋军的精骑,战力无双,可隋军这次南下的骑兵,不超过四万人,骑兵冲闯大营和平原野战不同,不一定就比步兵好用。 他想不通,但是他此时,已经没有时间再想。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他们身后的方向,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在隋军的背后,一片厚重的黑色,在初升的眼光的照耀下,如同潮水一样涌了过来,那是数不清的精锐隋军步兵,他们身上的黑甲,在阳光的下反射出一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光芒。 此时,在这些突厥人的前面是,依然没有攻克的隋军大营,在他们的后面是,至少有三万人的伏兵! 就在阿史那度达身后不足五里,韩广志、齐思他们,都是兴奋的嗷嗷直叫,终于到了决战的时候,他等这一刻已经等的心都快急炸了。 就在阿史那度达的突厥大军,猛攻隋军大营的时候,他就已经率军埋伏在一侧,可是汉王与韩世谔、鱼俱罗他们都是严令,不看到阿史那度达他们的西突厥大营火起,就不许杀出去,他们急的来回踱步,韩广志更是恨不得,一锤直接将身边的大树砸断。 如今,他们终于等到了信号,于是,他们立刻就带着人马扑了上来。 黑夜是掩饰一切的最好手段,埋伏起来的人马,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隐秘的地势!更何况,韩世谔也是亲自带人,对这附近的地势,进行探索,如今已经是熟悉之极。 与此同时,隋军大营方向,也是传来一阵阵节奏分明的战鼓声,大队大队的隋军重甲陌刀手,踏着战鼓的声音,整齐的向外压了出来。 昂首阔步走在最前面的雄阔海,此时手持陌刀,看着眼前已经变得慌乱的敌人,他的眼神之中,透着一股炙热的杀意,在他身后,一万名隋军重甲陌刀手们,突然爆发出一股让天地为之变色的杀气。 李靖此时带着隋军的精骑,已经在突厥人的大营里,杀了一个对穿,毫无防备的突厥士兵们,都是在鬼哭狼嚎的叫着,他们现在哪里,还有一点反抗的勇气?李靖带着人杀来杀去,竟是没遇到一个敌手,这让他觉得好生无趣。 如今在隋军的大营内外,隋军的重甲陌刀营,和韩广志他们的伏兵,加起来也不如阿史那度达的兵多,但是当突厥人大营的火烧起来的时候,西突厥士兵们之前的斗志,就已经开始逐渐崩溃,因为无论如何,被人抄了后路这种事,总是那么的让人绝望。 阿史那度达麾下为数不多的重甲士乓,此时也都是毫不犹豫冲了上去,但是他们依旧很快的,就被雄阔海的陌刀营,给轻易的屠戮殆尽。 在隋军的陌刀营面前,阿史那度达的那些重甲步兵,就好像一群乱七八糟的杂兵,隋军陌刀营娴熟的配合和霸气的杀人手段,让任何一支步兵人马,都不可能看到取胜的希望。 踏着相同的步伐,陌刀营如一台开足了马力的装甲一样往前碾压。在他们面前,一地的残肢断臂。 走在最前列中央位置的雄阔海,便是这辆装甲战车的发动机,所有陌刀手都保持着与他相同的步伐,他们的动作虽然不迅疾,但是却很强悍而霸道。 而在隋军陌刀营人马背后的韩广志一行人,则更像是一个疯子。 此时韩广志抡动着两柄铜锤,这个武痴兴奋的嗷嗷直叫,他是一个厮杀上瘾的人,每当血溅在他脸上的时候,他就会变得越发疯狂起来。那一对铜锤势不可挡,拦在他面前的人全都变成了碎裂了脑壳的尸体。 此时虽然隋军的兵力少,而突厥人的兵马多,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进攻和防御的角色已经互换,兵力少的一方,反而两面包夹,竟是打算包围住超过十几万突厥人马! 第六百零六章决战的时刻六 王权此时指挥着营内的弓箭手和轻甲步兵,配合着雄阔海的陌刀营,向前一步步的推进。 看着已经扭转过来的战局,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鱼俱罗与韩世谔对他说过的一番话,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但是今曰大战,隋军以敌人三分之一倍的兵力,缓缓形成合围的时候,他才真正的理解这种超乎寻常令人震撼感叹的战术。 ······ 当韩广志和雄阔海的人马,终于汇合之后,其实这场战争,已经基本结束。 对于这些突厥人来说,首先击溃他们的不是隋军重甲陌刀营的暴戾,也不是韩广志这支伏兵的突兀,而是他们身后大营里的那一场大火,那一场惨败。 虽然正在突厥大营里,肆无忌惮来回冲撞的隋军精骑,不可能立刻从大营那边飞过来,但这种对心理上的打击,才是最致命的。 毫无疑问,在突厥大营中的隋军精骑,即便就是立刻杀过来,都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能的事。 可是明知道这样,那些西突厥的士兵们,依然没有了决死一战的勇气。 此时过来突袭隋军大营的突厥人,有一大半都是投降了阿史那度达的歩迦可汗的人马,他们本来就和阿史那度达不是一条心,当他们发现实在是无法取得胜利的时候,他们选择了投降,而且当已经有过一次投降经历之后,第二次跪地求饶,就变得简单轻易了许多。 当阿史那度达发现,自己实在是无力回天的时候,他的心里,竟然是没有多少愤怒和悲伤,他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眼睁睁看着自己麾下大部分兵力,都被隋人给困住,他可以做出选择的时间,短暂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随即他拨转自己跨下的宝马,阿史那度达带着麾下,大概两千名本部精骑立刻转身就走!既然已经无力回天,那何必陪着那些勇士们一块送死? 经历过太多事的阿史那度达,此时只坚信一件事,只要自己不死,那么自己在草原上东山再起的机会不会少,而且现在他的麾下,还是有着两千战力不俗的骑兵,他又何必要绝望? ······ 当阿史那度达亲率的两千多名突厥骑兵,杀开一条血路冲出来的时候,已经损失了超过一半的兵力,但是在阿史那度达的眼里,这并不值得惋惜,因为他冲出了包围,只要他能杀出来,就算所有部下都战死,又有什么值得惋惜的?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与韩广志在一起的齐思,却是带着的一队骑兵,已经绕过来拦在了前面。 此时齐思麾下的骑兵,同样是不多,这让阿史那度达坚信,隋人将领把他们麾下的所有精骑,都被派去了自己的大营,此时隋军留下的骑兵,虽然不过几千人,但相比于阿史那度达麾下,如今所剩的兵力来说,一点都不算少。 虽然,阿史那度达此计,在兵法上可以赞美为弃车保帅,也可以赞美为金蝉脱壳,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种舍弃透着一股耻辱。 下令麾下的骑兵,迎战齐思的人马,阿史那度达带着大概只有二百名突厥骑兵,折了一个方向冲了出去,因为人少,反而更加的灵活,这二百多骑兵护着阿史那度达绕过了战团,在黎明的微光中,选择了一个没有敌人阻拦的方向向前急冲。 阿史那度达做这种事,显得已经轻车熟路,丢弃大部分兵力,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从而使自己脱身,他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所以心理上没有任何障碍。 冲出了隋军的包围圈,阿史那度达疯了一样的用马鞭打着心爱的坐骑,他跨下的宝马吃痛,一边嘶鸣着一边向前急冲,冲出去不足五里的时候,阿史那度达甚至将自己的亲兵都远远的甩开了,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他又不得不停下来等了一会儿。 齐思的骑兵被阿史那度达的亲兵挡住,一时之间没有余力分兵去追,而王权麾下只有轻甲步兵,雄阔海的重甲陌刀营,更是不可能追的上战马。 与此同时,阿史那度达就是如同乱头苍蝇一般,哪里没有隋人,阿史那度达就往哪里跑,半个时辰之后,他竟然脱离了战团真的冲了出去,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惨败如此,阿史那度达竟然还有心情笑的出来。 没什么,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自己一定能东山再起,纵然自己的身边,没有什么的贴心将领,只有这区区二百多骑兵也不算什么,他是草原的雄鹰,绝不会因为一两次的失败而被打倒。 在逃命的时候,他甚至还想着自己应该去什么地方,能够再次拉起一支队伍,他丝毫都不怀疑自己有这个能力。 他竟是没有时间去心疼,自己费尽心机聚集起来的二十万大军,丝毫也不心疼,这最接近胜利的机会溜走。 一个时辰之后,双方的战团,已经被他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第二次渐缓速度,等着自己的亲兵们追上来,阿史那度达摘下腰畔的酒壶灌了一口,他发现自己在这个时候,脑子竟然清醒到了极致,一点也不慌张,一点也不沮丧。 很好,此时的他,需要自己保持清醒和冷静。 一个半时辰之后,他带着二百多骑兵,已经跑出去差不多三十里,虽然远没有到绝对安全的地方,但是阿史那度达知道必须喘一口气,从半夜到现在人没有吃东西可以扛着,但是战马必须吃一些野草,好补充体力。 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大片树林,阿史那度达立刻下令冲进去隐藏。 他们两百余人在树林中,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让战马吃了一些林子里的枯草和落叶。 阿史那度达和那些突厥人,也好歹吃了些干粮,却不敢耽搁太久必须继续赶路。 阿史那度达已经想好了,他们将来要去什么地方,他甚至已经在规划如何招募人马,准备下一次与隋人的交锋,因为他心中暗喑发誓,不报此仇、誓不罢休。 第六百零七章一代枭雄一 在阿史那度达他们二百余人,走出树林光线,骤然一亮的时候,这些突厥人,都是吓得停在了当场。 因为在阿史那度达他们这些人,对面的平原之上,最少两万隋军铁骑,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拦在他们前面,那两万排的满满当当的隋军骑兵,看起来将前面所有的路全部封死,当这些突厥人,看到这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隋军骑兵之后,阿史那度达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留守大营的那些人马,会败得那么快了。 因为进攻大营的,全是隋军麾下那五万骑兵!李靖率领着五万人马,以五万骑兵进攻五万步兵,又么可能不胜? 隋军精锐之极的骑兵阵列的最前面,李靖眼神冰冷的站在那里,在他身边的一匹马上,韩世谔正在闭目养神,看他的神情,似乎是就要真的睡着了一般。 “少帅!他们那些人,都已经到了。”李靖此时微微俯身,轻声说了一句。 韩世谔闻言,也是缓缓的睁开眼,看了看面前不远处,那个有些狼狈的身影。 韩世谔闻言,缓缓坐直了身子,脸色平淡如水的说道:“看来和他们商议,将我们的精骑,都布置在这里,的确是有些浪费了。” 而在那个韩世谔的身边,却是有着几人正在准备一些酒菜。 他们这些人,都很是专注认真,阵前准备酒菜,静候敌来。 二百对两万残兵对精骑极强烈的视觉落差,让人看了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震撼感觉,那才从战团中杀出来的二百多突厥骑兵,看着面前不远处密密麻麻的隋军精骑,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是难看到了极致,因为这种境地,让他们每个人心里都生出了一种彻底的无力感。 他们这些突厥勇士,都是合格的战士,但却是战士毕竟不是疯子,而且,即便是疯子,只怕也不敢对两万精锐之极的骑兵挑衅,疯子不一定不知道害怕,正常人更知道什么是绝路。 就在他们愣神的时候,一队隋军骑兵从他们身后,缓缓的压了上来,已经隐隐封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在对面的隋军精骑,也是开始动了起来,他们原本密集的阵型,也是开始快速散开,两翼向外扩展出去,不多时,这些隋军精骑,便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将阿史那度达和他手下二百多仅剩的突厥骑兵,都给围在了当中。 身后是士气如虹的精骑,韩世谔此时极其利落的翻身下马,没有带一人,缓步往阿史那度达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阿史那度达见此情形,也是微微一怔,似乎是没有想到,韩世谔会在已经胜券在握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向他走过来。 阿史那度达犹豫了片刻,也是从跨下的宝马上,跃了下来,迎着韩世谔走了过去,他身后的那些亲兵,都是下意识的,想要催马向前,但是却被他阻止。 “没有用的,你们都不要动,该来的始终会来,这一切的一切,也是时候要结束了。” 阿史那度达回头淡然的说了一句,他的脸色,竟然平静到了极致。 两个人大约相聚二三米站住,眼神都是停留在对方的脸上。 阿史那度达看着韩世谔,笑了笑说道:“我刚才还在想,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简单的逃出来?若你我互换位置,只怕我也绝不会放走了你。” “你们那二十万突厥大军,在我甚至是我们,整个凉州军将士们的眼里,都是不如你一人。” 韩世谔看着他,语气温和的说道:“所以,我们商议过后,就将最精锐的骑兵,都布置在这里等你,只是担心你有可能逃走,而你若是逃走,我们会很头疼,会睡不安稳 阿史那度达闻言,抱拳应道:“实在想不到在你眼里,竟然将我看的这么重。” 韩世谔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正因为将你看的太过于重要,所以我们才会针对你布局,你应该明白,从最初你们攻击我父亲之时,我明便将你、乃至整个西突厥王国,都视为我们的敌人。” “我明白!” 阿史那度达闻言,也是点了点头,应答道:“可能是宿命吧!我从看见你的第一眼,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可惜,我还是输了,而且输的一败涂地。” 韩世谔闻言,摇了摇头,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若不是那步迦可汗,拼了命的打压你,或许你的成就会更高。” 阿史那度达冷笑着向韩世谔问道:“然后你毫不犹豫的杀了我?” 韩世谔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根本就不需要回答,只见他向后招了招手,几个黑旗卫的甲士,抬着桌案快步走了过来,放在韩世谔身边,士兵们将胡凳,桌案,酒壶,菜肴,都布置好之后,又是快步离开,甚至没有人看阿史那度达一眼,似乎没有他这人似的。 韩世谔直接就在胡凳上坐下来,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请你喝杯酒。” 阿史那度达闻言,也是没有客气,自嘲的笑了笑,然后直接在韩世谔的面前坐下来,他看了看桌案上的菜肴,又看了看杯子里的酒,直接饮酒吃肉,宛如平常的问道:“这酒里难道有毒?你用这种方式来杀我,是不是太温和了些?” “酒就是酒,没有毒。” 阿史那度达既不说话,也不抬眼去看韩世谔,而是拿起一个杯子,替他也斟满了一杯酒,然后递了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异口同声的说道:“干杯。” 然后,二人又是同时长吁一口气。 他们这一声叹,二人都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发自内心的疲惫与解脱。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阿史那度达轻吟了一声,嘴角上扬凄然的一笑,然后轻微的摇了摇头――。 韩世谔看着他,又是说道:“我说过,你我之间没有输赢,只是大隋与突厥之间,分出了高下。” 第六百零八章一代枭雄二 “韩世谔,你可不可以,不再这样虚伪与做作?”阿史那度达并没有发怒,只是用聊天的语气说道:“成王败寇、生死攸关、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完全不用说那些冠冕堂皇的托辞!” 韩世谔看着他,无所谓的笑了一笑,说道:“其实我的意思是,我能征服你的国家,我能打败你的军队,但我永远无法超越你,无论是你的才华能力,还是功绩名望。” 阿史那度达闻言,轻笑了一声,说道:“重要么?原来你也只是注重,这些身外虚浮之物,你太让我失望了!” 韩世谔的脸上,浮现出了微笑,看着阿史那度达,笑而不语。 韩世谔饮下一杯酒,看着他,意味非常的说道:“我笑你,忘了一句古话,那句古话,就是叫做蜉蚍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你说可不可笑?” 阿史那度达的表情一滞,明显被韩世谔这句话,给堵了个够呛,半晌无语。 韩世谔看着他,开口说道:“阿史那度达,一个人,再如何惊才绝艳,他的能耐终究也是有限的,就算你再怎么辩天机识时务,还是擅权术长谋略!都是没有什么用!” 阿史那度达闻言,他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他的双眉微沉,很是厌恶的说道:“你们隋人这样的习惯,非常讨厌,你们总是自认高人一等,打从心眼里瞧不起胡人,对我们的风俗、习惯等等一切都没有任何尊重的念头,在你们看来,我们茹毛饮血形如畜牲,没有感情没有信念。” 韩世谔看着他,淡淡的说道:“你太偏激了。” 阿史那度达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凝视着韩世谔,愤愤不平的说道:“我说的是事实,当年我第一次骑上马背的时候,只有七岁,当时我父亲就告诉我,你们隋人是我们永远的敌人,就像野兽永远不会与猎犬成为朋友,从那时候起,我就很好奇,为什么同样是人,我们却要与你们隋人如此的相互仇视?于是八岁那一年,我就第一次去了,你们关中的长安,到了长安,然后游历中原各地,求学成练,长达六年之久。” 韩世谔看着他,又是说道:“这六年对你来说,肯定至关重要,你精通我们的汉学,你熟读兵书用兵高妙,堪称当世兵家之大成者,是汉学让你变得文武双全,但你到头来,为何要征服我们中原,欺凌我们隋人?” 阿史那度达的眉头深皱,似在回忆一件,十分不堪回首的往事,许久,方才说道:“我承认,你们隋人汉学的博大精深,与中原的富裕文明,让我叹为观止。但更让我震惊的或者说是愤怒的,就是你们隋人看待我们胡人的那种眼光,只要是胡人,在你们眼里就是野蛮、无知的、卑劣的、下等的,只要是胡人,不管多么善良、多么富有,不管他是一国之君还是普通的农奴,在你们眼里都是同样印象――只是一名胡人。你们骨子里流露出对我们的轻蔑与污辱,好像我们生在了异邦天生就是一种罪过,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立誓要改变这一现状。一开始我是疯狂的求学,我只是想证明胡人也不比任何隋人差,你们会的我们也能懂,可是没有用,六年的时间,我真正做到了读书破万卷,当时连教我的那五名隋人老师,都是震惊了,甚至还有人心甘情愿的,想要跟我来到草原。” 说到此处,阿史那度达吁了一口气,忿忿不平的说道:“可是没有用,我书读得越多,我越觉得书读不完,越感觉到想要在学识上越超隋人,是根本不可能,你们千年的文化底蕴,的确不是我这个凡夫俗子,在有生之年能够模仿与超越的,后来我回到了草原,和我的父亲一起辅佐我的可汗,跟他一起建立了,草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统一的王朝,从那时候我就在想,连我阿史那度达也办不到的事情,普通的草原人怎么可能办到?――想要与中原竞争文明与繁荣,恐怕再给我们一千年也不够!”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的心中就有了一个梦想――那就是彻底征服你们中原的大好河山!只有这样,才能在最短最快的时间之内,拥有你们的文明与财富!为了这个梦想,我就开始辅佐我的可汗,开始立法强国,果然,很短的时间里,我们西突厥的国力,也是大增兵强马壮!” 韩世谔看着他们,轻轻的摇了摇头,疑惑的问道:“然后,你就发动了战争。” 阿史那度达看了看韩世谔,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隋人有句话,就叫做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在我有生之年,也肯定无法看到突厥王朝,缔造出多么灿烂的文明,创造多少惊人的财富,我们唯一的优势,在于军事,当我们的麾下齐聚三十万铁骑的时候,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虽然我自己心中比谁都明白,仅凭短短十余年的时间,我们突厥根本无法积累到与大隋抗衡的国力,但是,大隋就好比是一个参天的巨人,而我阿史那度达与三十万突厥铁骑,则像是一柄尖椎――想要杀死巨人并不需要将他粉身碎骨,只须一刺封喉就够了,不是吗?” 韩世谔看着他,淡然的笑了一笑,否决道:“你差点就成功了,如果你们攻下我们凉州,就好比是尖锥刺入了巨人咽喉的皮肤,但是就算你拿下了凉州,你也绝对,无法彻底征服我们中原。” 韩世谔看着他,轻声说道:“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你――生不逢时!现今之大隋是存在许多的弊病,但是他依旧十分强盛,在你阿史那度达耗尽心血、拼尽国力起兵来犯的时候,在我大隋看来依旧不过是疥癣之疾,就好比是一只蚊子,它叮人很疼,但它每吸一次血就是博一次命;而被它咬疼了的人如果真被惹恼了要弄死它,只需要一巴掌下去拍准了,那也就行了。” 阿史那度达闻言,他的脸色顿时有点难看了,连忙问道:“你是想说,你们根本不与我们一般见识?” 第六百零九章一代枭雄三 韩世谔看着他的神情,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不会又想说,我们隋人打从心眼里瞧不起你们,是吧?其实根本不是这样,因为你们突厥人,的确是我们大隋最强大的敌人,你阿史那度达,也一直是我韩世谔最重视的对手,我刚才说的人与蚊子的比喻,没有蔑视任何人的用意,这就是现今大隋与突厥之间国力的对比,是事实,不管我说不说出来,你承不承认,它都是事实,所以我说,你生不逢时。” 阿史那度达微皱了一下眉头,突然眼神一凛,追问道:“或许吧!但是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成功的可能性,肯定会大许多!” 韩世谔闻言,果断的否决道:“这根本不可能,因为就算没有我韩世谔,也会有张世谔、赵世谔,没用的,至少现在看来,那么突厥绝对不是我们大隋的对手,这不是单凭某一个人的能力,或运气就能改变的!” 阿史那度达闻言,沉声说道:“我们在出兵之前,曾经我料想过我的对手,会是高颖,甚至是杨素!我们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方才动手,但是我没想到等着我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比我要年轻许多的对手,其实一直到现在为止,我也没认为你的才能有多么出众,你虽然跟那李靖学了兵法,但远远没有达到精深的地步,甚至还不如普通的隋将,你虽然有点小聪明,但肯定比不上杨义城他们这种,在朝堂上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武,你几乎一无是处――但我偏就莫名其妙的输给了你!” 韩世谔闻言,也是不禁笑了起来,喃喃道:“这么说,你是运气太差!” 阿史那度达思绪了良久,开口说道:“我反复的思考过这个问题,后来我明白了,我之所以会输给你,是应了兵法中的一条大禁忌――不知彼!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你跟我认识的、了解的任何隋人都不同,你的思想、你的行为、你的意图,完全不同于所有人!包括你用来对付我们的武器,在我求学中原近十年的时间里,更是闻所未闻!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能未卜先知,更多的时候,你都在出人意料!――所以我不止一次的猜想,你究竟是否属于我们这同一个天下、同一个时代?” 韩世谔将最后一口酒,给喝下去,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来,又是说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 阿史那度达闻言,看着韩世谔笑着问道:“你不是说不急?” “不急,但总要有个结束的时候,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回长安。” “嗯,那就这样吧。”阿史那度达也是站了起来,然后将自己的甲胄全都脱下来,感觉身体轻松了不少,他伸了个懒腰瞥了一眼丢在地上的弯刀,他的弯刀被韩世谔的横刀斩断之后,身上便只有,这一柄金刀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有些不舍。”阿史那度达看向头顶的天空,看向炙热刺眼的太阳,喃喃细语道:“活着真好。” 韩世谔此时也是转身,缓步往大队人马的方向走去。 阿史那度达舒展了一下身子,感觉似乎还是有些不舒服,于是他开始脱衣服,直到将自己所有的衣衫全都脱掉,靴子丢在一边,衣衫抛到了身后,他赤-条-条的站在那里,一点也不介意几万只眼睛,在死死的看着他。 “还是没有束缚爽快。”阿史那度达感受着冷冽的风吹过身体,却是没有一丝寒冷的感觉。 “喂!”赤-身-裸-体的阿史那度达,朝着韩世谔的背影,喊了一句道:“你真的不打算,亲手杀了我?为你父亲报仇!” 韩世谔闻言,他的脚步停了一下,也是没有回头,伸出手举起来缓缓摆了摆,然后继续往前走,不知道为什么,阿史那度达居然发现,自己看着那个背影,真的没有一点恨意。 “弓!” 当韩世谔走到阵前的时候,李精举起手大声喊了一个字,围成一个巨大圆形的骑兵,整齐划一的将背后的骑弓摘了下来,从箭壶中抽出羽箭搭在弓弦上,缓缓抬臂瞄准了那个站在中间赤-身-裸-体的男子。 阿史那度达见此情形,不但没有惊慌,只是哈哈大笑,席地而坐。 此时的他,缓缓的闭上眼,回味着刚才喝下的那一壶老酒的味道,他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自语道:“没喝醉,有些不爽。” “射!”李靖将手猛的放下来,只听嗡的一声,那是羽箭离开弓弦的响声。 万箭齐发密集如雨没有人看到,在万箭齐发的那一刻,韩世谔的肩膀,颤抖了一下,不知何故。 自始至终,韩世谔都没有再回头,去看一眼阿史那度达一眼。 在城外的平原上,不下十万突厥人的战俘,此时都是蹲在地上,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压制不住的惶恐不安,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是被直接处死在这里,还是侥幸活下来,等待着下一次战败? 就在他们这些突厥人,连窃窃私语都不敢,或是蹲着或是跌坐在地上,担心害怕的时候,大队身穿黑色轻甲的隋军精锐骑兵,顺着大道缓缓而来,绵延不尽就如同一条巨龙,烈红色的隋军战旗在冷冽的风中招展,就好像燃烧在半空中的火焰。 这支骑兵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每个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们看的不是天下无双的隋军精骑,看的是那个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年轻将领,那是今天的胜利者,当今天下权势很大的那个人。 凉州总管韩世谔。 在队伍中间的位置上有一辆马车,无棚。 马车上拉着一具尸体,尸体上覆盖着一层白布。在覆盖着尸体的位置,白布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 这一只队伍行进的很缓慢,没有欢呼声,只有马蹄的声响,可人们偏偏感觉沉默的可怕。 第六百一十章大战之后 此时由隋军士兵架设的俘虏营的大门,此时正敞开着,阿史那谔沙与阿史那沙参他们一行人,带着一些突厥贵族们,站在那里,他们微微垂着头,似乎是不敢去看,缓缓而来的隋人,又或是他觉着有些耻辱,不想抬起曾经高贵的头颅。 当由韩世谔与汉王杨谅,他们领导的骑兵队伍,在门口缓缓的停了下来,站在大营两侧,等候汉王杨谅归来的将领们,纷纷上前行礼。 汉王杨谅此时摆了摆手,他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傲慢,看了看他们,缓缓说道:“都起来吧,我们进帐说话。” 韩世谔此时也是从红风的马背上跃下来,跟着汉王杨谅与手下众将往营中走了进去,他们这些人,竟都是没有看一眼站在路边的突厥贵族们,他们的举动,让这些突厥人的贵族们,都是面面相觑,有不少人都脸带愤怒之色,有人在心里恶狠狠的骂了汉王杨谅几句,看着他们修长的背影,恨不得扑上去打一架。 阿史那谔沙此时也是自嘲的笑了笑,然后继续呆在当场。 进入大营之后,韩世谔没有进汉王杨谅的帅帐,进了大营之后,韩世谔甚至没有听凉州众将汇报战果,直接进入自己的帅帐,把众人都关在了外面,雄阔海等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也都是没敢打扰韩世谔,于是纷纷的退了出去。 进了帅帐之后,韩世谔倒在床铺之上蒙头就睡。 他这一觉,直接就是睡到了天黑,大营之内,谁也不知道韩将军,怎么会困乏成了这样,此战一举两得,非但救了以启民可汗为首的突厥王国,甚至还灭了以歩迦可汗为首的西突厥王国,按道理这样辉煌的胜利,韩将军应该开心才是,可为什么在韩将军的脸上,看不到一点高兴的表情? 睡到天黑,韩世谔依然没有起床。 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韩世谔根本就没有睡着,只是蒙着头躺在床上不想动弹。他不想见人,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感怀什么,又或是在悲伤什么。他心里有一种空落落的悲凉,没有太多大胜之后,应有的喜悦。 躺在床上,看着帐顶怔怔出神。 阿史那度达已死,自己的杀父仇人已除,可他却是没有,多少报仇雪恨的感觉。 由于躺的时间久了,他的身子变得有些僵硬,韩世谔站起来,走到帐边坐下,推开帐帘,看着外面一轮皎洁的明月发呆。 自己到了这个时代,已经已经超过了八年,韩世谔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彻底融入进了这个时代,彻底熟悉了这个时代,甚至控制了这个时代。 韩世谔对月而坐,喃喃自语道:“这是属于我的时代吗?” ······ 在韩世谔的帅帐里,隋军诸将都是坐在这里等着,他们面前摆着点心,还有酒,但是场间的气氛,却是有些沉闷,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姓子最直接简单的雄阔海,直接站起来,走过去抓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又喝了一大口酒灌进去。 “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怎么了?”雄阔海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环视了一周,缓缓道:“我们已经给老帅复了仇,怎么都应该笑一下吧?” 齐思揉了揉发紧的眉头,开口说道:“少帅不笑,我等笑了有何意义?” 就在这个时候,换了一身干爽衣服的韩世谔,缓步从后帐走了出来,开口说道:“这胜仗不是我一个人的,是你们所有人的,我们今夜就让士兵们安睡,明日正午在期主帅那里,开庆功宴,到时全军皆可饮酒休整三曰。” 凉州众将闻言,都是连忙站起来,见自己主帅的脸上,已经有了喜悦之色,他们紧绷着的心,也都是松了下来,众人皆笑。 “我只是有些乏了!”韩世谔笑了笑,继续说道:“取酒来,我要与大家喝个痛快!” 因为胜仗终究是胜仗,总是要庆贺的。 ······ 一场改变草原格局的大利城攻守战,以西突厥大军的惨败而结束,这场战役,西突厥大军,共阵亡十一万余人,有着近九千突厥人,被隋军给活活烧死,就此一战,西突厥的贵族们,也大多惨死在此战。 不过隋军的将士们,也是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隋军的第一支人马共十二万人,在加上两支援军,共十九万人马,在此一战,隋军将士的伤亡,也是死伤近五万余人。 但是隋军,依旧还是取得了,大利城包围战的辉煌胜利,这一战使参与大利城之战的隋军将领,汉王杨谅、鱼俱罗、韩世谔,杨义臣都是名震天下。 和西突厥王国付出的代价相比,隋军的死伤,显得还是微不足道,西突厥一半的大型部落,都被消灭,连他们的两任可汗,步迦可汗、阿史那度达,也都是死在这一战。 而在阴山以东的突厥部落的十几万人,在剩下的突厥首领的率领下,分做两派,一大部分的突厥人,在隋军将士的默认下,向西突厥的草原撤退着,剩下的一些人,被迫向东迁移,向东方突厥启民可汗臣服。 启民可汗在这一战中,由于得到隋军的帮助,也是战胜了强敌,成为西域铁勒各部首领,与西突厥和吐谷浑抗衡。 出于对隋军的感激,同时也是为了继续得到大隋支持,启民可汗在裴矩的陪同下,再次亲自进京向大隋王朝,表示臣服。 为表彰在大利城之战中,隋军将领的卓越表现,以及联络契的功绩,隋文帝杨坚的赏赐已经下来了,圣旨的大意是,将丰州总管鱼俱罗调升工部侍郎,又是任命韩世谔为凉州总管兼丰州刺史,封开府仪同三司,升爵为伯爵,同时赏赐参战的隋人军队绢三十万匹,钱一千万,大利城上下的隋军将士满城欢庆。 大利城之战后,大隋王朝加大了对丰洲的开发,驻军由五万增加到六万,并同凉州一样,将士兵家属同时迁入,使他们安心戍边,又继续向河套移民,开垦农田,兴修水利,实行军屯,塞上明珠的光彩渐渐显露。 第六百一十一章长安行一 几个月后,转眼已经是大业十年的九月九重阳节,重阳又称踏秋与三月三日踏春皆是家族倾室而出,重阳这天所有亲人,都要一起登高避灾插茱萸、赏菊花。 如今天气已经进入秋季,可是凉州一带的天气,仍然是格外炎热,天空仿佛下了火,在凉州城外的官道上,被一种半透明状的炙热气息笼罩,走一步便热量扑面,每一个路人都是大汗淋漓,炎热难当。 此时韩世谔,带着凉州军中,诸位将领正登高远望,不过今日重阳,却是难得的秋高气爽,蓝天白云,让人说不了的心旷神怡。 “人生易老天难老,多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今日秋风迎面扑来,吹起片片衣角,韩世谔忍不住呤诵出了一名词。 此时,凉州隋军的大多数将领,都站在那里,看着远方的草原,在他们这些人当中,并没有几个人明白韩世谔的意思,一时间,倒是有些对牛弹琴的意思,唯有周宏等老辈的叔伯们,都是抚须点头。 周宏看着韩世谔,开口说道:“吏部刚送到的朝集公文,少帅如何打算?去还是不去?” “去,当然去,这次去长安一来朝集,二来也要与王洛琴,还有自己的二叔好好聊聊,二叔他已经写了书信,不能再拖了。” 韩世谔所说的朝集,就是大隋的一项重要制,朝集使制,凡是天下朝集使,皆令留守、太守及上佐更为之,若边要州大将、太守及诸州水旱成分,则它官代焉,皆以十月二十五日至于京都长安,十一月一日户部引见讫,于尚书省与群官礼见,然后集于考堂应考绩之事,元日陈其贡篚于殿庭。 如凉州之地,韩世谔这个一洲总管,还有凉州九个郡的太守,以及他们的佐赢官,都要在十月二十五日以前,赶到京城。 他们这次进京之内的任务,只有两个,一个是朝迁吏部的课考,这就是考评过去一年他们的业绩。这个对于外官是很重要的,因为最后课考之后, 优秀的会嘉奖,中上的就能过关,而如果课考结果不好,那有可能要受责,轻者罚傣、除级,重者甚至要免官。 而朝集使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那就是参加朝廷的元会,也就是每年元旦之日的大朝会,这一天的朝会就是朝廷的大礼仪庆庆典,前者是行政性质,而后者则是彰显大隋的中央权威。 每年冬季,各洲地方长官,必须严格遵照中央朝集制进京,其实,这也是防止各洲的总管不入朝,挟兵自重,甚至是割据的一种手段。 韩世谔除非是现在就造反,不然他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不进京朝集,他要是敢不去,就等于是割据。 虽然韩世谔现在造反的话,凭着他如今手里的兵力,还是可以蹦跶几天的,然而到最后,定是韩氏一族,彻彻底底的陨落,所以韩世谔必须还得去,而且去京城,也还有不少重要的事情。 “少帅!此次京城会不会太危险,万一杨素、高颖他们翻脸,借此机会加害于你,又或者是将您强留于京城,那将如何?” 一众凉州隋军的将领,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的问道。 韩世谔轻轻的拍打着钟楼顶上的城墙,笑着安抚他们道:“我们此去京城确实会有一定危险,但是我们不得不去,现在起事,弊大于利,会让我们付出更多的代价,我也一直在观察朝中情况,这一年来,杨素与高颖,此时都是一直在忙着,出手对付对方,至于陛下那边,反而在有心提拨那些新贵,打击一群,拉拢一群,隋文帝杨坚的意思很简单,他不希望有任何门阀势力过大,而威协到他们杨氏的天下。” “相比于他们老牌的关陇八大家,我们韩氏一族,虽然也是让杨坚猜忌,不过却还算不上他最急切要铲除的对象,我们这次入京城,只要小心应付,我们的收获会更大。” 韩擒虎的死忠将领,周宏,年龄大约在四十左右,满脸大胡子的他,此时依旧还是不太放心的说道:“那你带上叶立、齐思他们,再多带点兵马过去,万一有事,也能有个照应。” 韩世谔闻言,忍不住轻轻一笑,转身对周宏说道:“周叔!我这是去朝集,又不是要去捉拿杨坚,我要是带兵前去,陛下还能安心?这事我已径考虑好了,军中诸位大将我都不会带去,我到时带阔海、广志他们去,他们名头还不响, 不容易引起关注,兵马我也不多带,带一百亲卫足矣,当今陛下如果真要对付我,我就是带上一万人去,也顶不了什么事。” “唉!”几位叔伯都是轻轻一叹息,他们实在是不愿意,让韩世谔这个韩擒虎的独子入京,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入京就只能会被认为是造反,可是这样一来,这就是更加不行了。 韩世谔对着周宏,安慰着道:“周伯不用担心,其实我也早有安排,这次我虽只带一人前往,不过我已经开始往长安调派人手,到时京城会有黑旗卫暗卫的百十名弟兄,在我们的暗中护卫,一旦有事,我也定能安然回到凉州的。” “回来了,回来了!”雄阔海的大嗓门,在后面响起,只见众将都是,下意识的望向远方。 韩世谔凝目远眺,茫茫草原之上,一条黑线自远方传来,在远方的天际之中,还有三道绿色的烟雾升起,这是烽火台的烽烟传递,三道烟,表示大军到来,绿色烟,表示是自己人。 将烟弄的有颜色,同样也是军中的这些老将们鼓捣出来的,红色烟,代表敌人,绿色烟,代表自己人,无色烟,表示敌我不明。 远处的骑兵越奔越近,很快就已经快到了城外十余里地。 韩世谔笑着率先下城墙,开口笑道:“走,迎接我们凯旋的众将士们去!” 第六百一十二章长安行二 这支回城的兵马,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出师整整三个月的凉州隋军将士。 韩世谔对他们早有命令,他们这次出征,主要是以练兵为主,所以众将士倒也不急。 由李靖这个未来的军神,一路稳扎稳打,主要对付的就是,那些西突厥王国的人,他们半是练兵,还有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抢劫,抢人、抢马抢牛羊,不管是什么,通通抢光。 每围到一个突厥部落,就将其整个部落的俘虏,连牛羊带帐蓬通通抢光,送回凉州本地。 既然是突厥先动的手,就不再给这些突厥人,半点翻身的机会,在征战之中,有些主动投降的突厥部落,韩世谔倒也区别对待了,将他们整个部落,全部迁入凉州、和其它的投降的部落一样,全都打散分开和隋人混居,又从其部落之中,抽调出了上万人的青壮编入凉州军中。 相对于他们,那些对隋人有着血海深仇的突厥人,皆被贬为奴隶,成年的突厥男子,更是被断其双手拇指、食指,分配到凉州的各地田庄为农奴。 如此一来,他们虽然还能劳作。但是却别再想张弓射箭,拿刀舞枪上战场了,对于这些已经占领掉的草原,韩世谔也派驻了一部份的府兵,再加上各族混合后的姓北上,修建城堡定居,进行屯田放牧,并修建戍堡,隔一段距离建一个棱堡,屯驻军队。 因为,这到手了的地盘,韩世谔就没打算再让给别人,突厥人的大草原,虽然比辽东那地方还苦寒,但用来放牧却还是足够的,再屯垦一些地,完全能够自给自足,而且将帐下的军队,轮流调派到那些草原驻守,还能磨砺练军,一举数得。 韩世谔此时带着城中诸将出城迎接,凉州隋军将士出去的时候是三万五千人,回来的时候人数不但没少,反而变成了七八万人。 军中加入这些突厥人,也是有意为之,用突厥人为军,既能在战争之中,消耗他们各个部落中的青壮精华,又能增加韩世谔帐下凉州军中实力,特别是一旦他准备造反,最好用也可靠的,其实反而会是这些突厥人。 而除了这些突厥人,大军中还有大量的随军商队,这些商队自愿随军。他们负责从凉州运去各种的粮食,等后勤物资卖给隋军,然后又在隋军每击败一个突厥人部落之后,他们就群拥而上,收购这些突厥人所有的一切东西,从人口到牛羊,甚至到帐蓬,只要是能搬的走的,他们都要。 如此一来,随军的凉州商队,用最低的价钱,买到了众多的物资,而隋军一来省去了后勤运输,二来却也将这些战利品轻易的抛给了商队,不用分了兵马处理这些战利品及俘虏。 这样的模式,使得日后无数的商队深入草原,追随着凉州隋军。他们甚至比隋军将士还要热情,主动的派人去帮忙打探情报,茫茫的草原之上,众多的商队就如同蚂蚁一样,运送着各种军中需要的物资北上,再运送着各种从隋军手中廉价收购到的海量战利品、奴隶一路南下。 经过半年的征战,西突厥的剩下的三、四十万人口,战死和被俘为奴隶的,就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不到二十万人,则分成了许许多多的小部落,一路向着更寒冷的北方移居,而还有大部份,则是进入了东突厥的大草原,依附了启民可汗帐下突厥的各个部落。 整个西突厥的大草原,原先的西突厥仅剩三十四个,大小部落占领的草原,己经大多成了隋人的地盘,韩世谔准备在这,修建了九个周长达两千步的棱堡,驻军一万人,又移民十八万人,如同一条锁链,将整个西突厥的大草原,给锁入了凉州的控制之内。 如此一来,大隋的军队,等于绕了一个圈,在东突厥启民可汗的西北面出现,一改之前大隋,只能防守突厥的态势。整个东突厥王国,反而一下子处于了大隋朝的南北两面包围之中。 韩世谔知道隋文帝杨坚,最近一直在打这些突厥人的主意,一路路的们使者派往东突厥,而他现在干掉了突厥这个小部族,凉州军的兵马一下子,就出现在了东突厥王国的后面,无疑将是隋军对突厥人的一个新的态势,已经从过去简单的防范,做到了南面正面防范,随时可以牵制突厥人。 韩世谔相信,隋文帝杨坚知道这个结果,一定会很高兴,对于自己的凉州军,也会更加的看重,而这也是他最需要的,只要隋文帝杨坚还要倚仗于他,那么杨坚就不可能这么快的鸟尽弓藏。 大军南归,风尘仆仆。 早已经在数日前,就汇合一道的凉州隋军的将士,此时看到韩世谔出城迎接,都是高兴不已。 李靖等将领都下马前行,单膝跪地的说道:“末将等不负少帅重托,终于平定西突厥的半壁江山!” “好!”韩世谔从一旁的亲卫手捧的托盘之上,端过一杯酒碗,早就有其它的侍卫,捧着那些酒碗来到众将面前,为每人捧上一杯酒碗。 “今日凯旋而归,本帅真是无比高兴,我们凉州兵马之平,年青一代的将领,也是终于长成,今日之后,他们就都将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来,让我们干了这一杯,共贺之!” “贺陛下、贺大帅、贺!”凉州众将此时,都是抬头一仰而尽。 韩世谔放心酒碗,走上前去,拍拍这个,敲敲那个,他们这些人大都是才二十岁上下,经过小半年的沙场征战,每人脸上都被风霜吹黑了不少,但是却也脱去了过去的那份稚嫩,从军中的勇猛的年青一辈小将,成长为了能独挡一面的军中主将。 “好,全军回城,本帅已经准备好了盛大的庆功宴,还有众多丰厚的赏赐,将士们人人都有,宴后,三军将士大假三天!” 韩世谔此时更是为每一位凉州将领牵马,并扶他们上马。每个被韩世谔扶上马的小将,都是激动万分,凉州军威名赫赫的一军主帅,亲自扶他们上马,这是莫大的荣誉! 第六百一十三章长安行三 韩世谔这次入京城,准备就带上韩思、韩广志这两位年轻将领,还带了差不多二十几个,凉州隋军内的年青小将。反而 是如周宏、李靖这些凉州老牌大将,却是一个没带,一来这些人在凉州军中身份高、名气又大,如果入京的话,太显眼了,二来此次凉州一带的大佬全都入京,他必须留下这些心复大将,来坐镇凉州,以防万一。 此时,在凉州城内的总管府中,李靖看着韩世谔,犹豫的开口问道:“少帅你们这次入京,可知该如何行事?” 韩世谔闻言,笑着回道:“我们这次入京,我带了大量的贡品,到时各种西突厥的奇珍异品,进献给当今陛下,另外朝中的诸大臣,也都会有一份,特别是杨素与高颖二人,我也会重点拜会他们,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支持,这趟京城之行会顺利很多。” 李靖此时点点头,又道:“这次我们大败这些西突厥人,又是将我们帐下的兵马,占领西突厥之大半领土,这定然会让陛下高兴不已,再加上进贡贡品讨其欢心,看似不错了,不过当今陛下,可不是一个湖涂人,如果想让陛下,消减一些对少帅的猜忌,最好的办法,还是要学下唐国公李渊!” 韩世谔闻言,看着李靖,一字一句的问道:“学习唐国公李渊?是要学习他的韬光养晦吗?” 李靖却是摇了摇头,否决道:“汉高祖刘邦诛杀韩信之后,他帐下的一名老将得知此事之后,连忙派家人往关中夺田产,以自污名声,昔日唐国公为弘化郡留守、兼陇右十三郡兵马时,隋文帝杨坚曾对他起了猜疑,那时正好是尽诛李氏之时,杨坚召其回朝,李渊忧心忡忡,生怕杨坚也要借机将其诛杀,所以一路上行进缓慢,只托病重。” “结果一日杨坚和大臣对奏之时,杨坚曾对杨素他们说道,这李渊总是病重,怎么到现在还不死?结果李渊听后大惊,一路上不但每日声色犬马,还曾传出路上强抢民家女子,弄的御史台纷纷弹劾,结果杨坚在李渊入京之后,不但没有问他的罪,反而升他的官,你觉得,杨坚是怎么回事吗?” 韩世谔闻言,摇了摇头,应道:“当今陛下十分的聪明,更兼极度刚愎自用,他决定的事情,别人很难改变,他定是看出李渊名声臭了,知道李渊不可能对他产生威协,才决定提升于他。” “对,这才是当今陛下尽诛李氏,反而升李渊官的原因,当今陛下不怕那些无能或者贪婪的官吏,因为那样的官吏必然是孤臣,只能依靠于他而存,当今陛下真正忌惮的是,那些既有威望、声名又好,还一味礼贤下士,收买人心的大臣,所以此次入京,少帅切不可表现的太过于优秀,过去你是一个小辈,所以表现知礼仪,态度谦和,但是这次入京,你反而应当飞扬拨扈一些,少帅和宇文家族不是关系差吗?这次入京最后是主动找上门去,故意闹出点事情来。而且和各大世家,最好不要有什么联系,除杨素和高颖之外,最后不要再去拜访其它大臣。” 韩世谔闻言,笑了笑,摆摆手道:“你是要让我表现的侍功矣奢,不将所有人放在眼中么?飞扬拨扈,趁机大闹京都?其实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宇文家族对我一直对我不对付,我早就不爽了,这次正好拿他们开刀,相信我表现的越是拨扈,越是和各大世家做对,当今陛下对我的猜疑反而会越小吧,也罢,那些世家大族,本就不是我能结交的,那我这回就当一个,少年得志变得飞扬拨扈的大将军。” 对于韩世谔来说,关中的那几大门阀世家,本就和他不是一路人,那些人就是有奶便是娘,一个都靠不住,他也没有想过要跟这些人结成同盟,如果只是和这些人闹点事,暂时的背一个嚣张拨扈的名头,就能让当今陛下将聚集在他身上的目光移开,那他还真是很愿意为之。 说到,就要做到。 第三天的一大早,韩世谔告别了周宏、李靖等人,然后送别诸人,带着韩思、韩广志等三十来个年轻将校,还有一百名精挑细选的黑旗卫,就去往长安的路程。 一路上韩世谔,就对他们有了交待,让他们尽量表现的拨扈嚣张一点,结果这些年青的将领们的表现,都是十分抢眼,因为他们一行百十人,全都是突厥远来的上等战马,每人双马,鲜衣怒马,官道纵横,一路上还不时的游猎。 九月的中原,有不少田地上庄稼未收割,被他们践踏无数。甚至官道之上,和人争道,如果敢不让,韩广志就马上带着那一百名,黑旗卫士一拥而上,将对方的马车推入道旁,如果再多争辩几句,弄不好还要挨几记老拳。 弄的一路上的地方官府,不断接到投诉告状,可是等官府出动衙役一追上来,别说想得到公正处理,基本上韩广志等人都会无视官府,轻者斥骂,重者甚至就是拳打脚踢,那些带队的捕头、县尉一类的,一看人家是凉州来的韩总管,基本上只能是赔礼道歉,打落牙往肚里送,韩世谔又如何会在意,这些小小的地方官府,更何况,他们这本就是故意为之,把不得能在入京之前,就已经让隋文帝杨坚知道了,他们这一路上的拨扈嚣张行为。 韩广志的勇武,要比韩思强上一些,可论心思活泛,他却是不如韩思的三分之一。 每次韩广志等老实人,一听韩思他们招呼,就会跟着去,一般韩思只用说是少帅吩咐的,他们准没话说。 虽然凉州将士们的行为,太过招摇嚣张,而且每次就会打人,也不过是看着样子吓人,其余也就是点皮肉伤。 要不然,如果是打真的,就韩广志这等军中猛将,普通行人哪挡的了他们三五拳不死的,而且打完后,他们也都会扔下几十枚铜钱,算是汤药费。 第六百一十四章长安行四 挨了几下打,撕破一两件衣服,就能得到几十枚铜币的赔偿,对这些升斗小民而言,这可是相当于好几贯铜钱。 一传一,十传百,都传凉州往京城去的韩将军,一路嚣张拨扈,但是出手特别大方,甚至很多破落户、游侠儿无赖货,干脆专门弄一破驴车,赶到韩世谔他们的必经路上,故意挡路找打,挨完打,笑着捡起铜币,贴上一两张膏药,又乐呵呵的抄近路赶前面路上,继续拦路等打去了,马蹄声渐渐远去,直至最后消失在了道路之中。 一路惊飞狗跳,惹的无数地方官楚求爷爷告奶奶,暗中烧了无数香、拜了无数佛之后,韩世谔带着他的一来骄兵悍将,终于赶到了帝都长安。 一路西来,前后也费时近月,穿过虎牢之时已经是十月初了,十月初的中原不比凉州,中原的十月正是金秋十月,天高云淡、枫叶红遍、风景如画之时。 因一路骑马行程颇快,韩世谔等人比朝廷规定的十月二十五日,到京的时间,还要要早了近半个月,一入虎牢后,韩世谔等人也就放慢了速,每日流山玩水,慢慢前行。这一日,却是来到了天五有名的嵩山之下,嵩山东为太室山,西为少室山,看着这五岳之中岳的名山,陈克复也想起,这山上应当就是后世有名的少林寺了。 韩广志指着远处的山脚,说道:“老四!咱们一路上赶的急,这时间还早,不如我们也上少林游玩几日如何?” 韩广志出生在长安,不过后来却是随着韩擒虎的关系,举家迁入了长安城,所以是以对这嵩山并不陌生,此时,又是说道:“老四!这西面少室山上有一名寺叫少林寺,香火丰分旺盛,南来北往经过长安城的,一般都会上山求一柱香,我们今日既来到得宝山,何不上去拜拜山门,也求下神佛保估!” 韩世谔对于鬼神,是不怎么相信的,不过看着韩广志,十分想上门去拜山,也不想打扰了他的兴致,就点了点头同意,顿时一百多号人,就己纵马上山,一路前行,指点江山倒也十分的惬意。 众人不是武将就是军士,一个个都挟弓带刀,上了山没一会,就不免撵兔射鸟,游猎起来。 韩广志等一众将校,比试了半天,结果发现韩思的收获最多,反倒是韩广志的所获最少,韩广志一看不由的有些挂不下面子,于是对着韩思,说道:“你小子仗着少帅赏赐的马快,所以打的比我多,不如我们比箭如何?” 此时金秋九月,正是大雁南飞,天空一排大雁排成人字飞过,韩广志的提议,很快就获得了众人的认可,一众三十来位小将张弓搭箭,一人一箭,结果一轮射完,箭无虚发,竟然每人都能射落一只秋雁。 韩广志本来想借比箭,好把韩思他们给比下去,掩饰他刚才打的猎物最少,此时一见韩思他们,居然也能一箭射落一只大雁,不由得有些失望,一回头,正好看见韩世谔骑在马上,笑看着他们比试,他的一张脸,也是不由得红了一下。 韩广志策着马奔了回来,笑指着天上的大雁,岔开话题说道:“老四,你看我们都出手了,你是不是也活动活动一下身子?” 韩世谔瞄了瞄天空,此时一群大雁,居然只剩下了两只大雁,正在无比的悲鸣,张嘴笑了笑,也就伸出从马上取下弓,搭上支自己的箭羽,弓是强弓,更兼是宝弓,足足需要四石之力才能拉开,这把弓做的精致漂亮无比,但是却少有几个人能拉的开。 就是韩世谔用全力,也最多只能连开十箭,就无力再拉开这把弓了,对于有大量弩箭的凉州将士们来说,这样的一把弓华而不实,最后被众将领送给了他,于是,他也就每天都带在了身边。 此时他张弓搭箭,脚踏马蹬,凝神贯气,目光紧紧锁定天下的那两只大雁,足有数息之后,才发出一声弦响,将手中之箭射了出去,四石的强弓,射程不但远,射速更快,只听“咻!”的一声,鼻箭支已经射中了天上的大雁。 “一箭双雁,少帅果然是好箭法,让我等佩服不已。”韩思他此时也是怪叫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众人之时才现,天空的两只雁居然都不见了,一支红色羽箭正带着两支大雁,往前方树林掉落下去。 韩世谔对他们笑了笑,刚才他本来也只是瞄准了一只大雁,没有想到最后居然一箭双鸟,在帐下众将面前着实是涨了一把脸,几名亲卫纵马向前跑去,准备捡拾猎物。 突然林中响起一阵惊呼,隐隐是刚过去卫士的喝斥,还有几个陌生的口音,仿佛间中还夹杂着几声女子的声音。 韩世谔闻言一愣,莫不是这几天,让这些小子演戏,结果他们真的就假戏真做,居然在这树林里就要欺男霸女不成。 于是他赶紧纵马上前,穿过一片小树林,但见那林中道上,正停着一架十分漂亮华丽的马车,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马车,而在那马前之前,还前拥后簇着二十来个,一身武士服的壮汉,皆是围绕于旁。 之前赶来的两名年青卫士,正在和那群人争执,走近了才现,马车旁居然还站着四名年青的女子,她们都是梳着平髻,上襟下裙,臂间还披着一条彩色披帛。 其中一个十来岁的丫头,正双手持在身前,一脸高傲的对着韩世谔的两名亲卫,喝斥道:“大胆,此乃少室山少林寺的山道之上,每日里上香的信男善女何其之多,可你们却在此游猎。更且箭支还鼻入敝上的马车,你不但不请你家主人前来道歉,居然还如此嚣张拨扈,有什么样的下人,就会有什么样的主上,真是一群不知礼仪的蛮汉,快去叫你家主人来给敝上道歉陪礼,不然今天的事情绝善了不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长安行五 这名小丫头太过伶牙利嘴,把韩世谔的两个亲卫,说的愣愣的站在那里,张着嘴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这次韩世谔等人上山游玩,这些亲卫都是并没有着铠甲军服,也都是没有着官服,穿的都是便服,来的时候凉州地区,还是比较热,所以穿的都是普通的汗衫,和天下中枢之地的长安城百姓,穿起来相差很大,特别是和眼前这华丽马车旁的众人相差更大,就感觉好像是一群普通百姓,到了中原的地区。 韩世谔原本,还以为是自家的亲卫理亏,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是看出了对面主人,肯定是长安城哪个高门之后,韩世谔反而是笑了笑,既然他们这么会说,那自己就给他来个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于是,他便纵马上前,身后亲卫及众多将领闻言,都是紧随其后,对方的那些护卫,一看到韩世谔的气势,也是不由得稍稍后退,暂时回避了一下。 在马上一拱手,韩世谔开口笑道:“不知车马之中的贵上,句讳如何称呼?” 马车旁一位一直没说话,年纪稍长的女子,也是行了个礼,彬彬有礼的开口应道:“不敢!敝上姓杨,名讳不敢直称,你们称呼杨公子即可。” 韩世谔看那马车的样式,不但外华丽,更兼得装饰上还有些女性化的感觉,不但帘子是名贵的丝绸所作,更兼得上面的所绣皆是花鸟,而且靠的这么久,他都能闻到自那马车之中,隐约有一股异香仆出。 再加上这么多个,年青的女子为侍婢,这马车里面的人,怎么可以是男子,这女子所说的明显不实。 想到此处,韩世谔微微一笑,他突然一夹马腹往前而驱,那些站在马车前的护卫一惊之后,都是下意识的往两旁避开,就连那四个女婢,也都是下意识的惊惶后退。 韩世谔轻笑着在马车之前,勒住自己的俊马,伸过手中弓往那马车帘子上轻轻挑开,但见那马车之中正坐着一位娇媚小娘,看似不过十三四的样子。 佳人着清色罩衣、宽大领口、广袖飘飘、头绾一个堕马髻,青丝垂肩,玉簪斜插,玉带绕臂,削肩细腰、长挑身材,星眸浩齿,一双眼睛好似一潭秋水,此时的她眼中透过一丝惊讶,一张嫩白的脸上,因为韩世谔的突然出现,而飞起几片红霞。 下一刻,那位美娇娘却是已经以袖摭面,眼中透出恼怒之色的追问道:“你是何人家的浪荡子,居然如此轻薄的挑人车马帘,然不知羞耻乎?” 韩世谔闻言,他的嘴角微微一扬,在那剑眉星目之下,露出一抹坏坏的笑容,于是开口打趣道:“我就是适才那射箭之人,我的猎物和箭支,落入了你的马车,被你们拾去,我是来取回的。” 那俏佳人被韩世谔,这墨玉一般的黑瞳凝视,没一会就感觉到心跳加快,脸上发烫,她自小从未有过与如此年青男子独处,更不要说这般轻浮的语气对话,她的心中突然觉得几份被欺负的感觉,眉头一赛,一双美目之中却是泛起了雾气。小眉毛一扬,语气有些急促的说道:“你这人好不要脸面,你射你的箭,我赶我的路,哪曾见过你的什么猎物、箭支,你却这般没由来的闯过来,怎的没有半分礼仪?快速速让开,我就不追究你的轻狂之责。” 其实在说出这话的时候,那俏佳人的一颗心,却是卟卟跳个不停,刚刚她一时着急,说谎了,因为之前他们这一行人,正在那树下歇息,突然自天下跳下一物,直直落在马车之上,着实把他们给吓了一大跳。 有护卫上车取下了那物,却是被一支赤色小箭,一箭穿透的两只大雁,那只赤色的箭支,自第一只大雁的翅膀穿过,又穿透上面一只大雁的翅膀,将两只大雁串在一起,将其射了下来。 当取来这两只大雁之时,那两只雁居然还都活着,因为他们只是各自伤了一只翅膀而已,那车中的佳人年不过十二,平日里最是爱惜各种花鸟虫鱼,此时看那大雁哀鸣,一时十分不忍,忙让护卫取下那箭支,准备带着两只大雁回去将养,哪曾想,刚草草给那大雁包扎一下,却被这箭支的主人寻上来了。 此时那大雁就在她脚边的一个大盒中,她却被迫说谎,那种对着别人撤谎的感觉,让她十分局促不安。更兼没有想到他就是那个一箭射中双雁之人,再一看那唇红齿白,剑眉星目。一张英俊的脸上,却又带着一丝轻浮的笑容。 本来这样的笑容,让他觉得此人十分的无礼,但是不知道为何,她的心中却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甚至脑中满是那笑容。 韩世谔笑着看向她的脚边,就在刚刚她脚边的盒子,轻轻的动了一下,于是怪笑着问道:“哦,是吗?那要不在下亲自上来,找寻一下可好?” 那俏佳人感觉自己的谎言,一下子就被戳破了,心中一紧张,没来由的就弯下腰,伸出手紧紧的按住脚下的盒子。 她的这一举动,无疑就是此地无银三两,她的动作让韩世谔感觉,是那么的可爱好笑,不由得生起几分玩味之心,轻轻一笑,就伸出一只手,做要去夺那盒子,佳人的神情一紧,尖叫一声,轻斥道:“你,你无礼,无耻的轻浮子,狂妄至极,快退下。” 此时车中佳人的惊叫,终于让之前被惊退避开的,那些护卫婢女们听到,他们好似才醒过来一样,纷纷愤怒的,就往韩世谔的四周围了过去。 不过韩广志等人,最近也是早已经做恶人,做的熟练无比,一声呼啸,却也都是围了上去,三十几个护卫,又哪是如虎似狼的凉州军精锐的对手,此时的他们,被死死拦在马车数十步外,根本靠近不得。 马车中的佳人,已经眩然欲泣,双手搂着那个大木盒在怀中,说不出的楚楚可怜样子。 第616章 长安行六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韩世谔也就见好就收,笑着指指她怀中的盒子,一字一句的说道:“这盒中一对大雁,本为我之物,既然你已经收下,那我就当是用双雁下达纳礼了,再加上我的那支羽箭,如此,我们可就是定过婚礼了,放心,以后我一定会来娶你的,我说过算话,记住,我叫韩世谔。” 婚礼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亲、亲迎,六礼之中有五礼是要用一对大雁为礼,所以六礼有时也称雁礼。 说完韩世谔便就收弓,然后放下马车帘子,大笑数声之后,带着自己的部下,呼啸而往少室山上的少林寺而去。 在他们的身后的马车一旁,此时,马车四周的几名侍婢,都是连忙跑到马车旁,掀开帘子担忧的看向车内,那车中佳人此时依然紧紧的捧着那只木盒在手,只是眉宇间的神情,却是已经不再是恼怒,也不再是惊惶,反而是有些怔怔的出神。 “郡主殿下!奴婢该死,没能阻止那人无礼,殿下没事吧?”此时,年纪大些的那些侍婢,都是提着紧身长裙,满脸自责的看着车中的少女。 只是车中少女,却是已经未曾听闻到她的话语,依然怔怔出神,四名侍婢相互对视一眼,都满脸忧色,那位口舌伶利的年青侍女伸手扯住佳人衣袖,轻轻的摇晃几下,惊慌失措的喊道:“郡主殿下!郡主殿下,您没事吧?” “啊!我没事,那些人可曾走了?”那位被称做郡主的少女,突然惊醒过来,脸色十分不自然的问道。 “那人已经带着人上山去了,郡主殿下,这人如此无礼,我们定不能轻饶,我们快些下山,让军士们上山来,把他们抓起来吧。” 那佳人此时以手托腮,眼神迷离,此时她的脑海中所浮现的,却全是韩世谔那张俊气的脸,还有那带着些轻浮的笑意。再一想起他走时最后说的那句话,居然口口声声的说是已经对自己定下婚礼,以后还要来娶自己,十几岁的少女,正是怀春佳人,那颗朦胧的心,不由的有些如小鹿般乱撞起来。 “我们不用再管那人的事情了,我们开始启程回府吧,我有些乏了,想早点回去歇息。”说完,这郡主放下帘子前,最后仍不忘交待一句,她又对那四名小婢,说道:“还有,今日之事回去之后,切不可对母亲与父王说起。” 四名宫女闻言,都是面面相觑,她们这次出行,本来就是郡主私自出宫,要为她的父王求神上香,所以只是轻车简从,只带了几十人,就悄悄出了王府,连他的母亲都没告诉一声。可哪曾想却会遇到这样的一件事。 马车中的佳人,乃是大隋皇帝的杨坚的亲孙女儿,也就是晋王杨广的长女南阳郡主,大隋晋王杨广,没有什么侍妾,只有一名王妃,王妃萧氏所出却是只有二子一女。 且杨广因只有她一个女儿原因,对南阳郡主更是无比宠爱。朝中诸多世家大阙,都在为族中子弟求婚,结果都被杨广因不舍分开,而拒绝于此。 这次南阳郡主,看着自己父王一天到晚的愁眉苦脸,就特意偷偷的带着少数随从,来少林寺为晋王杨广上香求神,哪曾想却在半路间遇上这么件事情,养在王府之中的南阳郡主,打小身边接触到的人除了父王母后,剩下最亲的也就是那两个兄长,今日和韩世谔的头一次的相逢,他那惊人的一箭双雁,那英俊潇洒的样子,那不羁的洒脱,都让南阳郡主年轻的心中,留下无法抹去的印象。 “韩世谔!韩世谔!”南阳郡主小声的念着那人,最后离去时留平的名字,她总觉得这有些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来京城之中,有哪家韩氏家族之中,有这样的一个人。 打开木盒,那里面的一对大雁,正在轻轻的扑动着,南阳郡主一看到那对大雁,不由得那人最后说的订婚话语,一张脸上更是发烫,红霞遍布。 伸手在盒中,拿出那支赤色的箭支,看那精致的箭支,绝不是普通人所能有,细细打量一会后,却突然发现那箭支之上,还刻有两个小字凉州。 凉州、韩世谔,韩世谔,凉州,凉州韩世谔!南阳郡主轻轻的念了几遍之后,突然想起,自己不是常听父王,皇祖父说起这个名字吗?韩世谔!凉州军主帅、皆凉州总管、丰洲刺史,仅仅是弱冠之年,就被补封为了上柱国了。 虽然她居于王府之中,可是对于这个名满天下的年轻元帅,却也是常听府中之人提起,就连父王和母后在一起时,都时常听到他们谈论于他,她可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出身和她一般高贵,比她甚至也大不了多少的年青男子,居然就是人们口中那位堪比冠军侯霍去病之韩世谔,爱女爱英雄,情春的少女,更爱那些令人心生神往的英雄。 “明月,你进来一下。”南阳郡主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之前的不快,甚至早已经不见。 那位年长一些的宫女掀开车帘,踏上马车,向着南阳郡主行了一个礼,回道:“不知郡主唤我何事?” “刚才那些人,你可看出是哪里人?他们走时有没有再留什么话?”南阳郡主一时,也不敢确定那人就一定是韩世谔,忙有些焦急的,想找那贴身宫女确认。 这叫明月的侍女,此时脸色有些苍白,吱唔着应道:“殿下,那些人看装束就不似东都和中原装束,看样子,倒像是边军将士,眼下已经是十月,有可能是哪位进京朝集大臣的公子,看他们的装束,不是凉州就是丰洲,那些人走时曾说,曾说?” “曾说什么?”一听到有可能是凉州,南阳郡主的心中,更加确认了几分。 “都是些轻浮无礼的话,郡主不听也罢,免的污了耳。”这明月此时扭扭捏捏,有些为难的说道。 南阳郡主有些焦急的追问道:“有什么你就快说啊,对我怎么还生隐瞒?” 第617章 长安行七 “奴婢不敢,只是他们说的那些话,确实不好听,那些人走时,还有一个胖胖的头目,曾笑着对我等说,让我们好生照顾郡主,因为他日郡主,就将是他们家少帅的夫人,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这样的话他们也敢犯禁说出来,郡主,我们回府之后,就让禁卫军派人将他们,都锁拿问罪吧。” 听到这里,南阳郡主已经可以确认了,那人就是韩世谔无疑了,一双秋眸之中,突然生出几丝喜欢,又生出几丝患得患失起来,不由的坐在车内怔怔发呆,看的那侍女明月满脸担忧,在她想来,郡主必定是被那些野蛮无礼的汉子,给惊吓到了。 南阳郡主的马车,一路向长安城行进,马车之中,南阳郡主自知道了那人,就是韩世谔之后,就变得有些失魂落魄一般,此时,她手捧着腮发怔,而一旁的明月,却是忧心忡忡,不知道回府之后,要如何向王妃禀报才好。 此时正带着人,顺山道而上山的韩世谔并不知道,因为要在回京后,故意表现出飞扬拨扈,以消减一些天子杨坚一些戒备心,而故意调戏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少女,却会阴着阳错的,将皇帝杨坚的宝贝孙女的一颗心,给不知不觉的带走了。 十月是收获的季节,也是郊游的季节,更是那些善男信女们,往各大庙宇山门拜佛的时候,他们一行人越往山上走,离少林寺越近,山道之上的游人也越多。 不但有那些步行的山野村夫村妇,也有许多骑驴赶车的地主员外。 更兼还有许多华丽的马车夹杂其中,看着那些围绕于旁边的年青婢女就能知道,那一定又是长安城中,那些达官贵人的内眷夫人、小姐们,上山进香了。 山道之上行人虽多,但韩世谔及其部下近一百五十余人,人多势众,且又都是身材剽悍之辈,更兼得人人鲜衣怒马,挟弓带槊挂刀,隐隐之中更是透出一种目中无人的气势,这样的一伙人马,又有哪个敢跟他们争道。 那些山野村夫村妇们,远远看到他们来了,都是避之不及,就是有些有着众多护卫的华丽马车,一看到他们这个样子,也能猜出这定又是边军哪位大将进京朝集,顺路来上山进香的,虽然从他们的内心,都看不起这些边军粗鄙将士,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自降身份和他们争吵起来。 更何况他们自己也清楚,跟这些人争执,吃眼前亏的必然是自己,因此一路上,倒都是安安然的直奔山上而去。 眼前着山中那黄色的寺墙,就在身不远处,前面的山道却是被堵了起来,只见离山寺门前数百步的地方,早已经被里里外外的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还有众多后来的村野山夫正跳脚张望,其中更是隐隐传出一些男子的呼喝及争执声,似乎还隐隐有女子的娇斥声。 “奶奶的,我们今天好不容易,上个山、拜个佛,还真热闹了,看来不用爷们找热闹,热闹自会找上门来啊,老四,看样子前面也出热闹了,咱们也凑和去吧。”韩广志一看前面这么热闹,早就已经心痒难耐,迫不及待的出口说道。 韩世谔骑在马上,只是笑了笑,不和韩广志一样,他也已经知道前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华夏百姓自古一样,一看到热闹,那必然是要抢着争着去看的,他正一路上没事惹事,如今看到这么热闹一场面,又岂会错过,因为反正坏事做一件是做,做两件也是做,既然要想在长安城,把自己骄奢蛮横之名打出去,那么当然是惹事越多越好。 想到此处,韩世闻向他们喊道:“好,我们也上去热闹热闹一下!” 每一年的上允灯节、三月三踏春、九月九秋游、甚至是庙会之时,必定是男女老幼,都会打扮一新出了家门,那些小媳妇们每当这个时候,也都会张家妹子搭了李家婆姨,赵氏娘子约了王家妈妈一起结伴出游,甚至就是那些还待字闺中的大小姑娘,也会在这个时候跟随家中长辈,穿上鲜艳的衣服,出的家门游玩。 因为她们这样一来,京都长安城之中的不管是游侠儿、浪荡子,还是那些王公贵族的世子公子纨绔们,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特别是每年的元宵庙会之时,更是会借机挤在这人群之中,寻香追美、丢眉弄眼,做些风流之事出来。 而此时的金秋十月,这少室山的少林寺,也是每年大群善男信女上山进香之时,不少的大姑娘小媳妇,也会在冬日到来前,再出来踏上一回秋,这个时候,不少长安城的游侠、甚至是纨绔们,也都是如蜂蝶一般的跟过来。 韩世谔等人赶到人群之外,骑在马上高高看到在一大群人当中, 一辆马车的车辙已经断了,一边的车轮已经散落在了地上,那马车的布帘之中,隐隐还能看到里面正坐着人,在那马车的一旁,早有十来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哥,正骑着马围着马车,嬉笑指点。 而在他们的马前,还有几十个家丁模样的壮汉,正提着哨棒正和那马车前的五六名护卫对峙着,在那五六名护卫之前,还有一位十来岁的少年公子,正在愤怒的瞪着眼前的壮汉。 “你们不要太过份了,赶快给我把路让开。”华衣少年,此时愤怒的说道。 不过那些家丁后面的那些鲜衣公子,对他的话根本视若无睹,反而正对着那中间的马车,不停的指指点点。 其中一个华衣公子三十上下,身形消长,一张白净的脸上阴阴的笑着:“那云家的小儿,今日你家马车,撞伤我家的家丁,我也不要你赔汤药费,你只要让那马车中的人出来,给我们道声歉就算了结,如若不然,此事就算捅到京兆尹面前,我等奉陪到底。” 就在这个时候,韩世谔才注意到,这说话的华衣公子,正是宇文智及,而在那散架的马车前面,还躺着一个家丁打扮的壮汉,看到马上公子指向他,立即呼天抢地的抱着腿惨叫起来,倒真像是那么回事。 第618章 长安行八 “哎,这位小哥,这里面发生啥事了,和咱说说。”韩广志此时跳下马,挤到一个大汉旁边,腆着脸笑着问道。 那大汉身上的服饰,倒也算是不错,一看倒像是位掌柜,此时他正津津有味的看着热闹,一听有人打听,转头看了看,发现韩广志和后面的韩世谔等人,人人都是人高马大,一看也不像是简单的主,连忙得意的说道:“这位爷怕是外来的吧?” “没错,我们自凉州来,这回到长安城看看,敢问这位大哥,这里面发生啥事了?”韩广志拱了拱手,笑着问道。 一听韩广志他们,是凉州来的,那掌柜模样的中年人,立马感觉到,自己是几分京城中人的优越感,轻声对着韩广志说道:“看到那马上的那些公子哥没有?那些就是我们长安城有名的四公子,而马车前的却也是朝中勋贵之后,那少年的父亲,也是朝中重臣云定兴。” 韩广志在凉州呆了好几年,过去因为很年轻,哪听过什么长安城四公子,忙不解的继续问道:“敢问大哥,这长安城的四公子,又都是哪方英雄?听名头倒也是长安的显贵家公子,那为何却又与,这同是勋贵子弟的云公子给闹起来了?” 那大汉一听,眼前这位连长安四公子的名号,都不曾听过,连忙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韩广志掏出一把铜币,塞给那壮汉,铜币入手,掌柜的瞬间双目一亮,态度立马就客气了几分。 “这位好汉爷,这长安四公子可不简单,讲的乃是长安城中的四位鼎鼎有名的纨绔公子,这头一位,便是如今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大将军家的二公子,将作少监宇文智及。” 韩广志接嘴说道:“这宇文家和我家老四倒是相熟,想那位宇文大将军家的长公子宇文化及,原来不也是号称长安轻薄公子,还是我家老四的下属呢。” 那掌柜此时心中想道:这凉州来的土老财还真会吹牛,那宇文家何等宅门之高,又岂是他们能结交的了的,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此时他的手中还抓着一把铜币,也就不好说什么。 想了想,只好继续介绍道:“这四公子第二位,却也是和宇文大将军,一同执掌朝政的独孤大人家的三公子,左千牛备身独孤销。第三位却是同为执掌朝政的内史侍郎裴大人的二公子千牛备身裴荣,第四位来头同样不小,乃是荣国公、右翊卫大将军来大将军的次子,太仆寺承黄丞来整公子,此四人家世尊荣,平日里更是长安城那些纨绔公子们的头,往日里不要说欺男霸女,就是更大胆的也会做。” 韩世谔在马上听的清清楚楚,嘴角也不由的微微翘起,真是想磕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来,他正想着长安城搞点风雨出来,没有想到一来,就碰到了京城几个皇帝近臣们的纨绔子弟,别人不清楚这几人的家世背景能量,韩世谔却是最清楚的。 这京都四公子之中,除了那大将军来护儿之子,其余的三个无一例外,都是大臣之子,于是他轻轻的一俯身,对着那中年人一拱手,说道:“敢问这位大哥,那马车前的云家公子,可就是云易?” 那汉子回头一看,发现韩世谔的鞍蹬都是银镶的,腰中都是束着一条玉带,当下明白这定又是哪位世家公子哥到了。忙回了个礼,客气道:“不敢,不敢,这位公子所言不虚,那少年正是云定兴的幼子云易,听说今日带着妹妹来寺里上香,祭奠自己的母亲,哪曾想遇到了这长安四大恶少,看来今天是有大麻烦了,云大人怎么说也是一位重臣,却不曾想自己的一对子女,却还要受人如此欺辱。” 韩世谔闻言,又往那马车里仔细看去,虽然有一道帘子摭挡,看不太清楚,却隐隐的能看到,其中坐着的正是两位女子。 这云易此时不过十三,那他的妹妹该当更小才是,韩世谔此时也不由的,想看看现在的她,又是一个什么样子。 正待要出手,却见人群之中,已经有一名三十左右的斯文书生模样的男子,忍不住站了出来,看他一身白色插袍,腰中系着一根布带,头上带着一顶乌纱小帽,一张白净面庞,此时却是十分的愤怒。 “在下适才正好路过此处,之前的一切都看在眼中,那位公子的马车,明明没有撞到这位家丁,是那家丁在离马车还有数步之时,就已经倒在地上,你们这是在无理取闹,这两位很是孩童,我们本因该对他们照顾一二,你等身为朝中显贵之后,又岂能欺凌幼小,不觉羞愧吗?”那书生的话说的义正严辞,一番话说出口,也是得到大多围观百姓的认可,只是慑于那四恶少往日的恶名,却是没有敢哪个,敢开口出声支援。 那马上的宇文智及,看着他阴阴一笑,恶狠狠的说道:“你又算是哪根葱,敢跑到这里,来管你家大爷的闲事?看你也不像是个平凡山野村夫,快报上自己的家族名号,倒也让本公子好好听听。”那书生拢拢衣袖,沉声回道:“我不过一布衣书生,更没有显赫之家世。只不过是路见不平,出来相扶正义罢了。” 那宇文智及等人一听,此人不过是个布衣书生,都不由轻蔑的一笑,正要出声相讥,却只听到人群之中,突然传出一声洪亮嗓音,只听那人喊道:“路见不平,拨刀相助,这位先生乃是真英雄,大丈夫。在下佩服不已,一会可否与在下品茶共述?” 来护儿之子来整,长的和他父亲一样臊悍,可却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粗蛮匹夫,一见围观的人群之中,居然还有人敢给那书生撑场子,不由的圆眼一睁,怒喝道:“是哪个的裤裆一时没夹住,居然还漏出了这么个玩意出来,孙子要是够胆气,就出来和你家来爷爷会一会!” “孙子,不须我家老四出马,你韩爷爷先来会一会你。” 第619章 长安行九 主辱臣死,韩广志此时一听到这贼厮鸟人,居然敢骂自己的四弟,立马翻身上马,跃马横枪,战马人立而起,一声马嘶,在众人惊呼声中,只见一匹高大的雪白的战马,自围观人群的头顶上飞跃而过,纵入圈中,不管那来整反应过来,韩广志已经纵马飞驰来到他的身边,猿臂轻舒,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将那长的一幅高大好皮囊的来整,从他的坐骑之上,猛地提了起来。 韩广志此时,也是有心要在众人之前卖弄,他将他的熟练的双锤放下,单手从自己的马鞍旁,取过丈余长的马槊,往那被提在空中的来整,腰带上一穿而过,竟是用马槊,将其硬生生的挑了起来,扛在肩上,耀武扬威的在场中,跑马一圈。 京都的四大恶少,那是早就恶名远扬,此时围在边上的人群,大多都是京都附近的普通百姓,哪个都对他们没甚好感。 此时见突然半路杀出这么一个威武的汉子,把一个恶少如此当众羞辱,当真是即解气,又有些替他担忧起来,因为这京都的四大恶少,在长安城为恶这么久,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忍的下去。每年总会有这么几个汉子,在他们做恶事之时出来,为他人打抱不平的,可是到了最后,不是无缘无故的横尸护城河中,就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就算是家中小有些背景的官宦子弟,最后反而会连累着家族的人丢官破财。 久而久之,才会让他,他逾发的为恶起来,今日又出来这个一个好汉,只是不知道最后又会是什么结果。 站在场中,之前正感进退不能的少年云易,一看突然先后有一文一武,两位好汉为他们解围,也中也是不由的十分激动,连忙上前弯腰拱手一礼,感谢道:“在下云易,在此谢过两位好汉的高义援手,还不知道两位好汉高姓大名?” 此时,那名儒服文士,也是弯腰还了一礼,开口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山东免贵姓房名玄龄字乔松,几位称呼在下乔松即可,今日之事,只要是还有几分正义心之人,都不会愿意看到,这些纨绔的肆意,恶为欺负幼小的。” 韩广志看那少年虽然年青,却是十分礼貌,也不由十分高兴,一手继续将马槊上的来整,毫不费力的扛在肩上,一边挥挥手道:“我不过是一粗人,你们叫俺老韩,或者广志皆可,我出手也不全是为了帮这位小公子,实在是这厮,居然敢辱骂我家老四在先,在下不过是出手,惩戒他一下而已。” 观其兄而知其弟,能有韩广志这样勇猛的大哥,那这个弟弟必然也是不同凡响才是,房玄龄和云易此时齐声说道:“还不知道令弟是哪位?” 韩广志闻言,扭过头,回头一指,介绍道:“哦!就是先前出声,要邀请这位先生喝茶的那位,即是东边那匹最高最白的战马之上的英武公子,即是我的四弟。” 说完,他那一回头,却带着马槊上吊着的来整,也是跟着晃了一圈,把个来整气的怒喝连连,手舞足蹈,可却又上天不得入地无门,因为之前韩广志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宇文智及等人,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此时一看到自己的那位好哥们,还吊在马槊之上,登时愤怒无比,他们京都四少,那都是同为一个名号。 那马上突然杀出的汉子,既然侮辱了来整,也就是侮辱了他们整个京都四少。 想到此处,宇文智及怒喝一声,对着马前的几十个家丁打手,怒喝一声,骂骂咧咧的下令道:“你们几个都是死人啊,没看到来爷让人欺负了,快给我并肩子上,将他们都拿下来,今天你宇文爷爷,一定要让你们知道,这长安城的地盘之上,头也不是那么好出的。” 此时,他身后的独孤销,却是不忘大喊一声,下令道:“动手的时候,手脚给我注意一点,切莫把马车中那云家的小娘给磕着了,那云家的小娘,老子可是早就注意许久了的,这回一定要带回府,去好好的乐呵乐呵。” 此时一众恶奴家丁仗着人多势众,提着齐眉哨是棒,发一声喊,向着场中央的韩广志和房玄龄等人,猛的就扑了过去。 韩广志一看对方如此人多,也怕自己双拳难敌四手,忙朝着人群之中,大喊道:“呔,只会仗着人多,欺负你家爷爷人少吗?告诉你们,你家爷爷也不是单枪匹马来的,大伙儿也并肩子上啊,咱今天就好好的,替长安城的百姓们,教训一下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 那边的韩世谔,此时也是点了点头,一旁早就按捺不住的韩思等人,纷纷摘下自己的马槊、横刀,然后大吼一声,纵马就直撞场中,四周看热闹的百姓,听的这声声虎吼,早就吓了一大跳,惊惊恐着往两旁退避。 三十多员凉州小将,带着百十名黑旗卫的军士,挟着一阵风,就如同猛虎下山,瞬间冲入了场中,这一个个全都是,军中的百战精兵,最低级的那也是军中伙长级小军官,百战余生的边军将士,对上不满百的勋府恶奴,结果根本就没有半分悬念。 众多小将,甚至都没有敢使用马槊头,纷纷只是调转槊头,举着槊尾对着那几十以往仗势欺人的恶奴,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敲打。 不出数息,那些家奴们,就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拼命的掉下手中的棍棒,蒙头藏脸,趴在地上求章爷,告奶奶。 宇文智及等人,原本还以为自己人多,收拾那场中的汉子绰绰有余,哪料到人家比他们人更多。 而且他们的人马,也是更强,没一会就已经将,他们身边的人全都打倒在地。 宇文智及这个时候,已经有些色历内苒,强自嘴硬着道:“帝都之地居然敢挟带马槊与弓弩,你们到底是何人?” 第620章 长安行十 韩世谔此时在一队黑旗卫军士们的护卫下,轻松惬意的骑着马,从拥挤的人群之中出来,扬了扬眉,说道:“在下行不改名,从不更性,凉州韩世谔是也,本帅倒想问问,在这长安城帝都之地,你们居然胆敢纵容农奴,试图攻击朝中参掌朝政的本帅,这可是谋刺朝中重臣,你们究竟是何人,幕后可还有人指使?来人,将他们捆起来,一起带回长安城,请陛下发落!” 韩世谔此时板着一张脸,仿佛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这些人的身份,反而往那些人的身上,扣行刺朝中重臣的罪名。 来整此时一听,对方这位年轻将军,居然是凉州的韩世谔,他的心里,也是即惊且喜,惊的是对方位高权重,不但朝中挂名为相,更是在凉州一带手掌十余万大军,乃是如今朝中,真正数的上的重臣之一,就是和他父亲来渊,现在也是平辈之交,他们四人虽然出身几个最显赫的府中,却也是因为他们,本身没有什么能力,才会最后只能做一游手好闲浪荡长安城的纨绔子弟,他们在各自的家中,其实并不是有多受待见。 他的大哥来渊,如今已经贵为左武候将军,也是真正手握实权的一方大吏,只有他这个家族子弟,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三十好几,却只能挂个不重要的闲职。 其它的三人却也和他大同小异,一想到一个不好,不但有可能以后身上的那点闲职不保,更有可能会被家族责罚,还有可能从此被发配到偏僻的小地方去,他就一阵后怕。收起脸上的那点狠色。 宇文智及此时,似乎也是想到了此处,于是笑着翻身下马,走到韩世谔之前,拱手道:“这位就是凉州的韩大帅吗?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还请见谅!” 韩世谔冷眼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忘了他一般,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却又是何人?” 宇文智及闻言,压下了心中的怒火,陪着笑脸说道:“大帅!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在下宇文智及,左翊卫大将军的二子,说起来,我宇文氏和韩大帅,还是交橡匪浅,哎呀,不知道大帅是否会嫌在下攀附,在下可也十分想叫大帅一声大哥呢。” 韩世谔冷眼看了他一眼,许久,方才笑道:“哦,没有想到,宇文家还有你这么一个儿子?那我还真是不知道啊,真没有想到宇文大人,如此英雄一世,居然也会生出你这种丢人的玩意,你也不撤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德性,就你这个样子,居然还想称本帅为大哥,我呸!本帅今日既然遇到你如此不堪,那今日本帅,就少不得要代你父亲行使家法了,来人,给我把这个纨绔子弟拖过一边,狠狠的抽上一百马鞭,如果今日不狠狠的教训你一顿,今后你还不知道要如何在外面招摇,败坏宇文将军的家声,给我狠狠的抽,相信宇文大人一定会感觉,本帅替他管教不孝子的。” 此时早有几名黑旗卫军士们上前,一把摁倒宇文智及,提起手中马鞍,就开始抽打了起来,噼噼啪啪的马鞭,抽在宇文智及的身上,几鞭下去就已经将那华美的袍子抽的裂开,再数鞭下去,已经将他身上抽出血迹来。 那边的独孤销和裴荣两人,一看连宇文智及都被这人给按下就打,心里一哆嗦,面色一下子完全惨白,往日里都是他们,拿皮鞭抽打别人,何曾被别人打过,一百皮鞭,要照这样的打法,那哪还会有命在。 两人虽然之前,一直倚仗自己父亲是皇帝的近臣,从而胡作非为,但是就在刚刚,他们已经清楚的听到。那个甚至还比他们还要年青一些的冷酷年青人,却正是如今大隋凉州军的元帅韩世谔,听说这人打仗很有一手,杀人更是狠。 西突厥王国的百十万人口,他一次就杀了二、三十万,整个草原上都是血流成河,那人头垒起的京观,足有几百座,每座都足有几十丈之高。 如果他们落入这样的杀人魔王手中,那岂还会有命在?两人相视一对,提起手中马鞭,就是对着跨下的宝马,就是狠狠一鞭,纵着战马就往山下狂奔。 不过他们动作虽快,但是韩世谔这边,却是早已经有不少人,盯上了他们。他们刚一动,那边韩广志就已经将马槊之上的来整往地上一甩,带着十来人几个纵横,就将裴荣两人团团围住。 那边的韩思也是抬起,手中的那杆马槊,一个轻轻的横扫千军,马上的裴荣两人,却是已经都从马上扫落,跌了个狗啃泥。 从韩世谔现身,再到众将士将这些恶主、恶奴们,全都扫平在地,前后不过数息时间。 那些围在一旁正津津有味看热闹的百姓,等回过神来之时,数十名卫士已经将那几十名恶奴和那京都四大恶少,都摁在地上一排,齐齐挥舞着马鞭,噼噼啪啪的一顿狂抽。 马鞭打在这些人的身上,一个个惨叫呼嚎,可是那些看热闹的人,却一个个更是脸色苍白,因为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一次围观,居然看到了这么劲暴的场面。 横行长安城一年的京都四少,居然被人如此不留情面的一顿狠抽。再一想到那人之前报出的名号,凉州韩世谔,众人都是惊疑不定的看着马上那青年。 他们的脸上满是惊疑、难以置信。 因为在三年多以前,要是在帝都问起谁是韩世谔,只怕下到三岁黄口小儿,上到七十古稀老人,个个都听过韩世谔的。 就是因为东、西两个突厥王国,来长安求隋朝的援助,因为韩世谔的从中调拨,令两个突厥王国,没有得到任何援助,更是损失了很多的牛羊。 之后,随着战事的进展,韩世谔的名声,也是越来越好,他的威望,甚至可以逼近朝中的名将。 之后,又是短短的几月不到的时间之内,以六万人起家,将西突厥的人口,给灭了一大半的,以一人而灭一国,以几万兵马,而歼灭了突厥人的几十万勇士,韩世谔的这一切,都是让他们疯狂不己。 第621章 长安行十一 甚至到了最后,这些事情越传越玄,到了如今,关于韩世谔在凉州的事情,早已经快变成了各种传说,就差成神话故事了。 因为,如今各种各样的版本都有,什么他是天神下凡,身高三丈,一个拳头有一个锅那么大,一条腿和柱子一样粗。甚至在有的传说中,韩世谔早已经是生有三只眼睛,长有五六支手臂的怪物了。 更是有听说,在长安城中,有孩子哭泣不止的时候,孩子他妈只要说一声韩世谔来了,就能小儿止啼。 可是眼下,在场的众人,看着这个年青人,他是那么的普通,虽然他很英俊潇洒,甚至长的有些和武将的身份不符,反象一个考进士的儒生,但是在所有的百姓心中,他们还是无法将眼前的这人,和那个他们心中的韩世谔,再次联系起来,哪怕是将眼前的这人,和他们心中所想,无数韩世谔的版本中的任何一个版本联合起来。 就连那位之前还收了韩广志的铜钱,才给他们讲解的中年人捏着手中的铜币,再看着那个脸上有着和煦笑容的男子,再看着那满地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被他随意之间,下令鞭打的京都四少和他的那些狗腿子们,一时突然觉得脸上汗水流个不停。 此时,场中除了那噼噼啪啪的皮鞭抽打声,其它的声音,似乎一下子之间全都没了,那架散了半边架的马车之中,突然一声清脆的“啊”的惊呼声传来。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隔着那帘子,隐隐能看到,其中两名女子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好一会,其中一个有些娇羞、紧张的声音传了出来,只听她颤颤巍巍的说道:“我家小姐让我代为传话,请问这位骑红马的公子,可就是在凉州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以几万兵马而转战千里,最后终替我大隋平定西突厥的韩世谔、韩大帅吗?” 韩世谔闻言,也是饶有兴致的策马缓缓向前,马越走越近,刚才那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小声惊呼响起。 韩世谔听出,这可能就是那云定兴女儿的声音了,听那声音确实是一个小萝丽无疑,只是可惜中间还隔了一道帘子,要不他倒真想看看,她究竟长什么样。 待红风立定,韩世谔坐立马上微微一低首,轻笑道:“在下即是韩世谔,如假包换!不知道云小姐相询可是有事?” 那马车之中,此时人影闪动,没一会只见马车帘子一掀,从马车内走下一个二八少女,在那掀开帘子的一瞬间,近在十几步外的韩世谔,终于可以看到她,还没有养成之时的芳容。 匆匆一瞥,但只见里面端坐着,一位年约十一、二岁的小萝丽,一袭浅紫色的襟裙,满头青丝垂肩,头上只斜斜插着一支金钗和一支步摇。 就是那匆匆一瞥,少女一双剪水秋眸,正好抬头向他望过来,两人四目相对,韩世谔此时嘴角轻扬,微微对她一笑。 那马车中的少女大眼明亮,对于不远处投来的友好目光,瞬间露出惊喜之色,但是就在下一刻,韩世谔冲她的那微微一笑,却让少女的脸上,飞起两片红云,一双目光却再也不敢和他对视,慌忙一含首,抬起右手,似乎中那一方素帕摭面,另一只手却有些不安的揉着衣脚。 云易看到韩世谔因为自己兄妹的事情,而一下子得罪了京都四位大臣之子,一时之间,觉得十分的愧疚,回头看着韩世谔的那些部下,发现他们一个个,正在认真的挥舞着鞭子,继续抽打着四大恶少,和他们的那几十个犬牙,此时不过是才打了十几鞭而已,已经有好几个晕死了过去。 “韩大帅,今日之事都是因在下而起,让大帅一下子得罪了朝中数位大臣,在下已经深感惶恐,不如此事就算了,放了他们吧。”云易看着平时耀武扬威的四少,现在却在韩世谔黑旗卫军士们的马鞭之下,不停的哭喊求饶,心里痛苦之时,也是不免有些担忧。 房玄龄此时,也是点了点头,应道:“云公子言之有理,今日之事虽然事出他们无礼,不过责罚一二就可,切不可弄大,弄出伤残来了。” 在房玄龄看来,韩世谔看起来年轻气盛,但无论怎么说,却都是从凉州而来,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韩世谔虽然位高权重,可却已经是边关外臣,一下子得罪京城内的几位重臣,并不明智。 韩世谔看着他笑了笑,他自己当然也是没想,真打他们一百鞭,就他手下那些人,下手个没轻没重的,真打上一百鞭,别说他们这些花花太岁、纨绔公子,就是军中强壮的将士,抽上一百鞭也绝对会没有命的。 韩世谔明知那四人身世,还要出手打他们,却也不过是为了做戏罢了。 如宇文阀,他是早已经是得罪了的,今天不打宇文智及,宇文阀在朝中,也是不余遗力的攻击自己,而至于其它的几家,韩世谔真正有关系的,也就是一个裴家了。 他的起家,就是有裴家的裴秀英帮了他一把,这次回中原,他原本想要进一步和裴家搞好关系,但是是临行前,听了李靖这师傅的话后,韩世谔也是不得不重新打算。 宇文述他们这些家族,可以算的上是,如今朝中最受隋文帝杨坚信任的近臣,大臣,这样的一个臣子,如果手握凉州重兵的韩世谔,一回京城就和他们走的太近,那么隋文帝杨坚,绝对会不安的。 碰巧,韩世谔今天在这里,碰上他们行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还没到长安城之前,先和这四大家族结下粱子,如此一来,杨坚那边因当可以放心一点了。 至于得罪四大家族,韩世谔倒是也不用担心,因为除了个宇文阙,其它的三家他并不是太担心,不过是打了三家一个没甚出息的纨绔子而已,料来那三家也不可能,就因为这事和他韩世谔反目。 第622章 长安行十二 “好了,今日云公子和房公子,替你们求情,那本帅就饶你们一次,每人二十鞭之后,赶快带上你们的人,马上给本帅消失。”陈克复回头对着宇文智及冷冷的道。 待二十鞭抽完,京都四少都已经是走不了路,在一众家丁的帮助下,仓惶着往山下去了,临走连一句狠话,也没有在敢再放下。 等那四少一走,一旁围观的百姓,都是觉得今日大饱了一回眼神,没有想到来上一回香,居然还能看到这么热闹的戏码。一个个恋恋不舍的渐渐散去,一边走,一边还和一旁的行人吹嘘,纷纷感叹不已。 之前云佳梅是坐着马车来的,此时马车已经毁坏,一时之间,也是无法修理。 而韩世谔他们都是一人双马,有的是空马,韩世谔亲自将自己的另外一匹,雪白高大的备马,让与了云佳梅,好在云佳梅虽然年刚过十二,长的还是有些骄小,但是不但会骑马,而且一身骑术十分不错,主仆两人一人一马,跟着云易的身旁。 此时,就连一身书生打扮的房玄龄,也是放弃了自己的那头毛驴,换乘了韩世谔卫士,让出来的一匹战马。 韩世谔看着身旁的这三个人,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十分高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本想上山去进个香,居然还会碰上这么档子事,更没有想到,居然一下子碰到了房玄龄。 房谋杜断,这房谋讲的就是房玄龄,在李世民即位之后,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宰相,在整个中国的历史之中,他都是属于所有宰相之中,最出色的那几位之一。 来的时候,李靖一直说这次入京,一定要注意影响,不能礼贤下士,到处去招揽人才,因为那些容易让人注意。不过在看到了他之后,韩世谔的心里,却是早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想什么办法,却是一定要将他给招入帐下的。 因为如今凉州军中兵多将广,但是幕僚谋士方面却是一个软肋,现在凉州隋军的大小内政事务,基本上都是交给李靖等凉州文臣的那些人管理,让韩世谔经常还是大感人才不足。 至于武将方面,已经有一批年轻的将领培养出来了,可是文臣方面,却是新鲜年轻血液严重不足,现在好不容易碰上这样的牛人,他如何会肯放弃。 韩世谔此时一改之前,对宇文智及他们的那种冷酷,对着云易和房玄龄二人,都是十分的和气,说话满脸的微笑。 韩世谔看着房玄龄,笑着问道:“我以房兄气宇不凡,一身儒家的浩然正气,定是一位胸中满是诗书的大儒,只是不知如今在何处高就?”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何德何能,当的起大帅如此称呼,在下山东济南人,祖上世代耕读传家,也算是书香门弟世家,在下自小受家中父辈熏陶,也读了不少书,几年前本州举进士,后又得授羽骑尉、隙城尉,只是可惜百无一用是书生,圣人书读多了,总是无法忍受看到的一些不平之事,结果入官场多年后,依然只是一个小吏,如今我就不再对仕途拖有什么幻想了,干脆在家博览群书,这次入京,也是来拜会几位京中好友。”房玄龄说着自己的往事,虽然语气还算轻松,可是却能听出话语之中,那种壮志不得酬的苦闷。 一个十六岁就能中进士,当上从九品官员的儒生,结果到了十九岁之时,却是变成孑然一身,一无所获,只能是骑一毛驴,捧几卷经书,这种苦闷是无法向外人道明的。 “我等相见有缘,又何必拘泥于身份呢?大家在一起,以长幼相序不是更好吗?房兄之前所言差矣,书到用时方恨少,并且百无一用是书生,一文一武,乃相得益彰,缺一而不可,如我等武夫在边关为天下守土,如房兄这等读书人,在内治理天下,如此天下太平,四海安定,岂不是最好。” 房玄龄闻言,摇了摇头,叹息道:“如今做官,看的不是书读多读少,而是看家世背景、出身门弟,不但那些高门大族,就是那些和高门扯上关系之人,哪怕是大字不识,品德再有亏,也一样能轻松谋取官职,反而是那些有学问,有能力之人,如果不肯同流和污,则只能一辈子做个小吏,甚至小吏都做不成。我已经对大隋的官场失望透了,如今的官场之上,到处都是如之前那京城四恶少一样的小丑。似我等这般人物,却是不芶同流合污。” 韩世谔闻言,笑了笑,却是转了一个话题,继续旁敲侧击的劝解道:“不知各位喜欢哪种花?” 房玄龄也不明白韩世谔,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还以为韩世谔是因其也是世家子弟的身份,不愿意多提官场之事。于是笑了笑道:“予独爱兰花,花朵色淡香清,多生于幽僻之处,有着我等读书人应有的谦卑。” 云易此时骑在马上,抬首望天,他爱菊花也自比菊花,自然轻声应道:“我喜菊花之清丽淡雅、芳香袭人,而且更能傲霜斗雪,它艳于百花凋后,不与群芳争列,象征着恬然自处、傲然不屈的高尚品格。” 韩世谔转过头去,对着马上,一直红着脸不说话的云佳梅问道:“云家妹子喜欢的是什么花?” 云佳梅听得韩世谔叫她妹子,一张脸忍不住,更是红了起来,低着头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好一会后才鼓起勇气,抬起头与韩世谔的目光,对视了一眼,又慌忙,转过一边,却是不卑不亢的说道:“我喜欢梅花,迎寒而开,美丽绝俗,坚韧不拔!” 韩世谔闻言,对着她,笑了一笑,应和道:“宝剑锋自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妹子虽然年轻,却知书达礼,温文尔雅,相信我,你们最后一定能有更美好的未来。” 看一个人的字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而韩世谔从几人各种喜欢的花中,也能看出这几人的志向与性格。 梅、兰、菊,这是花中四君子之一,闻弦歌而知雅意,以花比人,这三人当然也应该是品德高尚之人,不过想到他们父亲云定兴的品德,韩世谔的心中,却是不由的苦笑起来。 第623章 长安行十三 韩广志此时骑马伴于韩世谔一侧,正在眼巴巴的,听着他们所说的话,似有所言,却又是没有言语。 韩世谔的眼角余光,正好看到他的神情,会心一笑,于是开口问道:“不知三哥,喜欢什么花。” 韩广志闻言,连忙兴奋的凑过来,说道:“我还是喜欢牡丹花,因为牡丹花花开富贵,我也不求我这辈子,有朝一日能和四弟一样当上一军主帅,只求当一个大将军,荫妻萌子,富贵荣华即好。” 一旁的众多小将,也都是哄笑起来,大都是跟韩广志一样,喜欢那富贵牡丹,也是希望他们的将来,也能博一个富贵前程。 房玄龄闻言,也是跟着笑了笑,然后回道:“不知道韩大帅,却是喜欢何花?” 韩世谔也是淡淡一笑,坦然应道:“我的兄弟,大多盛爱牡丹,不过我却独爱莲,因为莲花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好,说的好,大丈夫当如是,今日一见,大帅真让在下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房玄龄此时也是已经听出,韩世谔问大家喜欢什么花,并不是闲聊,而是让大家以花,来表达自己的心意志向,韩世谔那短短的几句话,却已经让房玄龄敬佩不已,因为在如今这样的以世家治天下,到处污浊的世道,他居然要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样的志向太让人敬佩。 如果这样的话,是其它人说的,房玄龄并不一定会相信,但是这话却是韩世谔说的,韩世谔是谁,韩世谔是在边关撕杀,以鲜血保家卫国之人,更加上刚刚路见不平,即出手教训了宇文智及等一众京都勋贵子弟,他说出的话,对房玄龄无疑充满了可信力。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就当建功立业,美名流传千古,可惜我之前,居然还打算这辈子就此老死,读一辈子书,被大帅一说,真是惭愧无比,今日我这书生也发一回狂,学那班超弃笔从戎,只是不知道大帅可愿意,收我这样一个手无缚机之力的书生,为你帐前一小兵?” 房玄龄因为自己现在的仕途不顺,也被韩世谔身上的气质,给深深的打动了,看着韩世谔年纪轻轻,却是已经建功立业,今后青史留名,不由得也激起了心中的那腔久违的热血。 云易看到房玄龄如此激动,自己不由的,也是热血沸腾,他要是想让家门兴旺,却也唯有如韩世谔这般,入军中挣功业才是最快,当下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妹妹,感受到哥哥的目光,云佳梅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想法,虽然从军艰辛危险,但这却也是男儿们的奋斗之路,迟疑了一阵后,最后看见哥哥目光如此坚定,还是咬着嘴唇,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得到自己妹妹的允许,云易此时高兴的跳下马匹,单膝跪在韩世谔的马前,恳求道:“大帅,还请也收下我运个小兵,我意已决,定要入大帅军中,去闯出一番功业来,还请大帅成全,如果不收,我今天就长跪不起。” “快快请起,以二位之能力,他日青云直上,就是成为百官之首,拜相封公也是早晚的事情,又何必舍弃一身长处,反而要弃笔从戎,去做一小兵?这岂不是大才小用?我韩某人可不敢答应,收你们来当帐前小兵,这是有辱斯文啊。” 看到两人的反应,韩世谔也真是吓了一跳,惊跳下马扶起了云易,开什么玩笑,他刚刚说的可绝对不是开玩笑,房玄龄历史上那可都是真真实实的宰相,而且还是一代名相。 他要真收了房玄龄,入凉州军当一大头兵,这不是暴殄天物,他看中的是他的头脑智慧,可没想过要给他们一人发把刀,让他们骑马上战场,至于云易这个人,韩世谔倒是没有多少理解,不过韩世谔倒是没有让他,下不来台,于是也对他也只能这样对待他了。 “大帅,我等确实是真心实意,大帅为天下百姓镇守边疆,让我此等碌碌无为之人,十分惭愧,如今转眼已近不惑,既然文不能安邦,那何不弃笔从戎,也做一个守土之兵,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房玄龄如今是真的有心,想跟随韩世谔,做为一个有眼光的书生,他早已经看透了大隋朝,大隋本来就是以篡夺位不正而来,以杨坚手段出色,虽然大隋隐患众多,但还并不利害,可是那些世家门阀贵族们,势力实在是太强了,搞的他到如今还是一个庸庸碌碌的书生。 但凡这样的时代,武将几乎都是拥兵自重,那些文人们同样也差不多,一个个都在天下各方世家豪强之中,寻找各自看好的家族,准备早早投效,以自己的本事辅佐其成就王业,如此即能完成自己的抱负,也能建立功勋千古流名。 而韩世谔此时年纪不大,却是一方手握重兵的边疆大臣,乱世争霸,金边银角草肚皮,早期之时越是处于中心位置的成事越难,反倒是边关的那些诸候,却是他们更看好的对象。 在房玄龄一番接触看来,韩世谔年轻、有地盘、有兵马、还有一个好名声,更兼得他看出,韩世谔侍人谦卑品性也好。这样的人,正是他们这些文人所找寻之人。 “房兄之心意我已经明白,不过耍建功立业,也不定非得当兵不可,我观房兄饱读诗书,正是难得的文才,我之前被朝廷晋封为大将军,按例,每一名大将军府,都可以有府令、大农、尉、典卫、常侍、侍郎六名从七品至从九品属官,之前一直忙于打仗我国公府中六属并未罢人,如若房兄不弃,我愿请兄为我担任府内的典卫一职,帮我多谋划谋划。” 第624章 长安行十四 韩世谔说到此处,看着房玄龄,满怀期待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任府内典卫管书记不知如何?” 韩世谔将军府内的典卫一职,是从七品,品级虽然算不上高,但却属于陈克复身边的机密位置,属于他的军师。不但帮他出谋划策,还帮他掌管文书信件,将这样的的位置交给房玄龄,却是完全表示了韩世谔对他的信任。 房玄龄也是没有想到,韩世谔一来就让他担任这么重要的位置。一时更是百感交集,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此时他真正有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玄龄定不负大帅,给我之重托,从此敢不尽心尽力。” 一旁的云易,看到韩世谔不但接受了房玄龄入他的军中,还一下子给了这么重要的职位于他,心中更是坚定心意,因为他父亲的权力低微,他们兄妹也才会被别人欺上门来,之前独孤销一次偶然看到自己妹妹的美貌,就起了想纳为妾室的念头,几次派人上门提亲不成,才有了今日被长安城四大恶人围堵之事。 如今生活的困境,让这位十三岁的少年,也是十分的明白,要想不被人欺负,唯有自己的实力强才行,最起码也得找位有实力的人做靠山才行。 而韩世谔无疑就是这么一个最好的人选,如果入得韩世谔军中,那今后那独孤销,必然不会再来打他们麻烦,他也能找机会建功,振兴他们云家的门楣。 云易此时跪在地上,认真的请求道:“大帅,你之前帮我让我感激不尽,云易再求您帮我一把!” “可是你年不过十三,且家中还有妹妹与父母亲照顾,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就是大隋征兵,也都征的是成年男丁,你如今十年不过是中男,哪入的了军。” “求韩大帅成全!” 那边的云佳梅这个时候,也是下了马来,走到韩世谔的面前,一行礼道:“还请大帅成全我哥吧,小女子已经长大,家中的父、母亲,有我照顾足矣。” 此时,有一名黑旗卫军士,走到韩世谔身边,轻声将云府目前的困境,给细细说了一遍。 听他这么一说,韩世谔这才明白,原来外表光鲜,名头响亮的云家,居然如今已经败落到了这地步,之前他还是因为觉得云家怎么也是大贵族出身,且他又年轻,想让对方多考虑一下,哪曾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委,连忙点了点头,上前扶起了云易,说道:“我看这样吧,你以后就到我身边,担任我大将军府从九品侍郎,以后,就和房兄一起,帮我处理方案,等这次长安城的事情,办完了之后,你就跟我去凉州去。” 云易看到韩世谔终于开口同意,而且还同样给了,这么重要的职位他,当下心情激动不已,忙拜过谢恩,连一旁的云佳梅,也是跟着一起行礼谢恩。 等主从名义定下之后,大家也就全是一家人了,凉州军中大隋各地的人也有不少,此时他们没几下,就和山东济南出身的房玄龄,聊到一块去了。 众人的马快,下午天色还早,就已经赶到了长安城外,站在那久围的长安城城楼之前,眼前的这座长安城,到处都透露着一种雄伟、大气,是一种龙盘虎踮之势。 那城门处进进出出的百姓,还有那城头之上遍布的旗帜,还有那些精备精良的守城卫士,无一不显现着这大隋中央的皇皇贵气。 韩世谔带来的兵马,虽然不多,但是他如今的身份,这一百多人,已经不能全都带进城中去,他只能带那三十余名凉州将校进城,剩下的一百黑旗卫士得在城门处登记,那里有城禁卫军的将领,他们会派人将韩世谔的这一百亲兵,带往城北的军营暂时驻扎。 “老四!”将亲兵还有战马,都给送去城外的军营之后,韩世谔一行人正要进城,却发现城门处,已经有一队人迎了过来。 韩世谔抬头看去,却正是刚刚分别不到几年的韩卫志,这才几年不见,韩卫志此时却已经仿佛真正成长为了一个男子汉,唇上蓄起了短须,身上一套黑色衣服,腰挂一把横刀,此时正站在道旁,微笑着看着他。 走上前去,轻轻的敲打了一下韩卫志的胸膛,问道:“你怎么在这?” 韩卫志脸上依然挂着那微微的笑意,只是韩世谔却是能隐约感受到,在他那笑容里,却早没有子当初在长安时的那种亲切,这笑容的后面,是已经带着一些距离的。 “我是特意来接你的,你人还没进长安城,可是这整个长安已经有一半以上的百姓,都是知道你来了。” 韩世谔闻言笑了笑,应道:“我还没有这么大的名头吧!” “老四!你这一路上矛盾不断,路途之中,又是行猎踩坏庄稼,又是与人争道,纵容属下大打出手,这一路上官府的奏章都早已经雪花一般的飞起了京城了,御史台这些日子,可是天天有本参你,说你骄横拨扈,目无法纲,纵兵行凶,各种各样的弹劾奏章都有。” “哦,不知陛下是什么意思?” “留中不发!” 韩世谔闻言微微笑了笑,看来他之前的小策略已经成功了,留中不发,那么就代表,隋文帝杨坚就没有想拿这事做文章的意思。 “如果就是这事,也不会如你说的半个长安城,都知道我韩世谔来了吧?” 韩卫志认真打量着这个,曾经跟他无比亲爰的弟弟,他知道凉州军,在自己大伯的约束下,是最有纪律的部队,比禁卫军的军纪都严,这样的兵马来京城,一路上又怎么可能会弄出这些事情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都是他故意为之。 韩卫志此时笑了笑,继续说道:“如果只是这些,当然不可能弄的整个京城人人皆知,你今天在少室山不是还做了一件大事么?那京都四少他们被抽的满身是血的抬回长安,早已经在有心人的传播之下,将您出手马鞭抽打了京都四位大臣公子的事橡传开了,老四,真有必要把事情弄这么大吗?” 第625章 长安行十五 “不管有没有必要,既然我已经这么做了,又何必再去管,值不值得,来,二哥,我跟你介绍几位朋友,这位书生是我的将军府典卫房乔松,这位公子是我将军府的侍郎云易,就是云定兴大人之子,后面的这位是他的妹妹,云佳梅姑娘,在后面的我就不用介绍了,都是我们凉州军的弟兄们!”韩世谔笑着给他介绍起身后的人。 韩卫志此时脸带微笑,表现的十分恰到好处,对房玄龄等人即显亲切,却也不过分热情,每个人都是上前拱手行礼,不过等到和云佳梅见礼时,却是突然一下子,就呆愣在了那里。 隋时汉胡两族交融很深,就算是没出嫁的女孩儿,也并不是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一年也会有十来次出门游玩的时候。 在他们二人两眼相对的瞬间,韩卫志一下子,就被云佳梅给吸引住了,端庄美丽却又并不过分妖艳妩媚,如同一朵幽幽梅花,傲世独立,却散发着无比的幽香,好一会,他才回身干笑了几声,将他的失态掩饰过去。 阵阵秋风的午后,就在河边,韩世谔三十余人,和韩卫志的十余人会和,近五十人大都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公子,且一个个不是玉树临风,就是英武不凡,衣袂飘飘、神采飞扬,引得无数的目光关注过来,有那些金发碧眼的胡商,那行色匆匆的青袍家丁小厮,甚至还有那洛水河中撑船而过的船娘,道上午车之中那掀开一角中的大姑娘小媳妇。 按例,像韩世谔这样级别的官员入京,都应当早有礼部的官员出城迎接,负责安排他们在京城的衣食住行,甚至早前,有官员上奏,韩世谔平定东、西突厥的联军,且又大破西突厥的大军,劳苦功高,朝廷应当为韩世谔布置一个隆重的入城仪式,最好从凉州带一支兵马回京,边关将士凯旋回京,既壮大隋之军威气势,也能以此向天下百姓,彰显朝廷的威势,更能震慑中原的那些世家豪族。 不过这个奏章,还没有到隋文帝杨坚的案前,就已经被几位参掌朝政的大臣们,一把就扔入了废纸篓,如今以韩世谔为代表的韩族,已经开始快速崛起,已经让朝中的几位关陇大臣,感到了难言的压力,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提搞入城式,还是带兵入城式,这样的事情即是对皇帝的不敬,同样也是让他们,这些近臣难堪。 到了最后,甚至连礼部官员报上来的迎接条陈,也被扔到了一边。 结果时至如今,韩世谔一行人入京,居然连个小吏也没有出来迎接,按正常情况,哪怕礼部没有掌握他回京的确切时间,可是如今半个长安城都知道他回来了,更兼他已经在城门处登记过了,派将部下留在了城外军营。 这个时候,没有人来接,只能说是故意为之了。 韩世谔站在那繁华热闹的城门处,微微笑了笑,这就算是开始了吗? 韩卫志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问道:“四弟!不知道你是先回将军府,还是先跟我们去热闹热闹?” 韩世谔闻言,哂然一笑道:“我这次回来,一是朝集,二是要见见琴儿!” 韩卫志在长安城已经呆了十几年,都是可以算是长安城的地头蛇,而韩世谔手下一众小将,大多都是头一次来长安城,对于繁华长安城,也是连方向都还没有搞清楚,在韩卫志的带领下,众人直奔西市的酒肆而去。 等到了那家酒肆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家胡人开的酒肆,老板金发碧眼,就连里面当垆卖酒的,也全是金发美人,在二楼的雅座包厢之中,还有着十余人在等着。 看着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一个个全都是衣着华美,气宇轩昂。 一介绍之下才知道,他们大多都是一些,与韩卫志交好的世家大族的子弟,他们当中官最大的,也只有几个,其它人大都是些不高不低的闲散官职,甚至大多数年轻子弟,到现在都还只是挂个小小的散职。 因为人多,所以韩卫志早早包了整个二楼,一群人在二楼喝着西域来的美酒,再听着那些波斯美女弹着琵琶,倒是齐乐隆隆。 几个时辰过后,韩世谔他们正要离开,却突然听得一声破空之声传来,久经战阵的他一下子听出来,这是弩箭的破空声。 果然,不但韩世谔听出来了,就是其它的凉州众将也听了来了,众人都是脸色一变,大吼一声,喊道:“有刺客!保护少帅!” 几十名凉州小将,快速向韩世谔的身边围来。 韩世谔听音辩位,却听出那声音传自附近的酒楼之上,而且后面还有数声住来。“分散隐蔽!”陈克复连忙大吼一场,身形就势一滚,向一旁的店铺边闪去。 百战余生的沙场将士,和那些游侠豪杰的最大区别之一,就是令行禁止,此时虽然不是在沙场之上,但是韩世谔的一声命令下,众将校还是迅速的向四周快速散开,各种找寻隐蔽点。 “咻!咻!咻!“一连声又声的快速破空声呼啸而至,一枚又一枚黑色的弩箭,从街道两旁的楼上射出。 韩世谔此时刚刚滚入,街边的一辆牛车之下,那牛车之上已经传来了数声弩箭,射入车厢之上的声音,一声叶叫,那头拉车的老黄牛前蹄一软,摔倒在地,数处伤口流出的鲜血,顷刻之间就染红了街道上的石板。 韩卫志和他的那群朋友,武艺都是不错,且人人身上不是挂着横刀,就是挂着环刀,关健时刻表现也是不赖,一边抽刀格挡,一边快速的向四处躲闪,不过饶是如此,瞬间也有数人受伤,就连韩卫志手臂上,也是中了一箭。 韩世谔看着车上短小的黑色弩箭,他的心里惯怒无比,在长安城內,还有埋伏突然杀出,更兼用的还全是弩箭,看那弩箭的样式,这绝对是军中的制式弩机射出的弩箭。 第626章 长安行十六 大隋的子民,虽然很是尚武,不禁横刀和软弓,但是铠甲和弩箭,这两种在长安城内却是严禁,不管是百姓还是世家大族,家中如果私自囤积有十副铠甲,或者是弩机以上者,就是谋反之罪,唯有在军队之中,才有弩机的存在,而长安城更是京都,就是韩世谔这样的边将入京,所带来的铠甲武器,也都随着亲兵,留在了城外的大营。 他们此次带进城的,只有腰间的横刀,连他们自己的战马和武器,都没有敢带入城中,可是现在却有人用弩机对付他,能在他刚入城就调用弩机对付他,看来对方是想要制他于死地了,而那些还没有现身的人用的是弩机,更兼能无声的埋伏在这,这些人十有**是军队的人。 如今在长安城中,能有资格调动军队动他的,绝对不是那什么京都四公子,能有的神通本领。 有一半的可能是那四公子后面的当家人对付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隋文帝杨坚要杀他,韩世谔此时很是气恼的横刀出鞘,死死的注视着外面,眼前的情况既在他的预料之中,又有些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在一轮弩箭雨过后,一个又一个的黑衣蒙面武士,纷纷从附近的店内杀出,大街之上顿时一片混乱,那些行人商贩都是没有想到,在长安城内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于是纷纷奔走呼号,惊叫连连。 韩广志、韩思等人,都是各种靠着各种物体掠掩,通过手势不断的商议分配任务。 足有五六十黑衣人杀了出来,京城之中只要不是官方行动,那么哪怕他们的势力后台再大,也是必须速战速决,执掌京都安全的金吾卫巡街卫士众多,随时就能赶到。而且在不远处,还有京城之中的其他几大卫所的大军,这些兵马一旦出动,没有人能逃的掉。 “杀啊!”一声吼叫,韩世谔这边的数十人,也都是手持横刀杀了出去,顿时血花四溅,凉州小将们的强悍,完全超乎了敌人的预料,在这样的街头短兵相接,他们根本不是这些百战余生的将领们的对手。 没有过多久,一个又一个的黑衣武士纷纷倒地,没一会韩思他们。就已经重新聚拢起来,护卫着韩世谔他们,撤入了方才醉先楼之中。 就在他们躲入醉先楼之下,长街之上马蹄声响起,原来是长安城中的金吾卫的军士们到了。 此时,长安皇城里的御书房之中。 隋文帝的情报头子,暗侍卫统领王安正单膝跪地,向杨坚汇报最新情报。 “凉州总管韩世谔,今日带一百三十余人穿过虎牢关,后来又去了少室山,在山道之上和微服出宫的南阳郡主车驾碰上,韩世谔当时和手下卫士射箭,其一箭射落双雁,却正好落入了郡主马车之上,据护卫的卫士回报,那韩世谔的卫士围住了郡主车驾,韩世谔好像还曾对郡主有无礼言行。” 隋文帝杨坚此时端坐在龙椅之上,他那白净的脸上,却是有些青灰之色,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面前桌上的一份地图,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什么。 “后来韩世谔继续上山,却在半路之上碰到以宇文述二子宇文智及为首的四人,他们带着家丁与云贵兴的儿子云易兄妹发生矛盾,正在争吵之时,韩世谔他们赶到并出手,他的人马痛打了宇文智及等人,且连宇文智及等四人,也是全都挨了二十马鞭。” 隋文帝杨坚抬起头眉毛,扬子扬,冷淡的说道:“哼,继续。” 王安闻言,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继续说道:“最新消息是云易和一个儒生,已经来入韩世谔的麾下,最后韩世谔任命其二人,为自己将军府的侍郎和典卫一职,之后,他们回到长安城之后,韩世谔将亲卫战马和武器,都是留在了城北大营,韩憎寿大人的儿子韩卫志,在城门外迎接。” 隋文帝杨坚点了点头,沉着脸说道:“嗯,联知道了,再加派人手密切关注韩世谔的动向,他所有的动向,我都要知道。” 暗侍卫统领王安,也是慌忙的点头应道:“臣领命!” 此时,一名内侍官匆匆走了过来,急急忙忙的说道:“陛下,金吾卫将军杨威,有急事晋见!“ “宣!“ 没有过多久,一身铠甲的金吾卫将军杨威走了进来,他是属于皇族成员,所以担任了长安城之中,管理京城治安的金吾卫将军,此时他一头的汗水,满脸都是担忧。 “卿急着进宫求见有何事?”隋文帝杨坚,看着这位皇族成员说道,杨威此时已经年过半百,没资历、没威望,却正因为这此才让他放心,让他担任了最新建立的金吾卫,大将军一职。 “陛下,刚刚巡街军士发回消息,韩世谔与其凉州军部下,还有韩氏族人韩卫志等人,在西市酒肆遇袭,有一支黑衣蒙面人马用弩箭,袭击了韩世谔等人,并且还有最少三百人的黑衣武士围攻。” 杨威说话的时候,却是头也不敢抬,据手下送来的消息,那袭击的人马已经隐约能确定,是京都中的禁卫军人马,而且他们动用的,也全都是军中制式弩箭。 韩世谔如今是什么身份,他自然是知道的,他知道这件事情十分棘手,不是皇帝下的密令,也必定是禁卫军的高级将领下的令。 “嘭!“的一声,隋文帝杨坚一掌拍在了桌上,他那一双有些苍白的脸上,怒目圆睁!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行刺朝中重臣,更关健的是还动用了军中制式弩箭,虽然他并不在意韩世谔的死活,哪怕就是死了,他也不一定会真的难过,他真正生气的是,这件事情所透露出来的性质十分严重,因为有人居然能在他的眼皮底下,调到一支三百人的兵马,并且使用弩箭行刺,那表示着,护卫着他安全的京都禁卫已经不再可靠,至少是有一部份,已经不再可靠。 第627章 长安行十七 虽然隋文帝杨坚,虽然他一直对像韩世谔这样的边关将领,在边彊掌控大军,十分的不放心,但是他也还没有到,要杀掉他们的地步,他对韩世谔的想法,是等凉州的局试,彻底稳定之后,就将韩世谔调入朝中,那样就不用担心韩世谔,即好用又怕伤手,可是现在,却有人敢不经他的同意,就擅自出手。 隋文帝杨坚的牙缝里,冷冷的问道:“是谁干的?” 杨威此时跪在地下,他头上的汗水,不停的冒出,只听他颤巍巍的回道:“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些黑衣人,都是京都卫所里的禁卫,至于再详细的,一切还不清楚。” “韩世谔等人情况,现在如何?那些该死的刺客,都抓拿到了吗?” “回陛下,在臣入宫之时,金吾卫的卫士们,已经赶过去了,目前听说韩世谔一方,只有几人受伤,但是韩世谔没有受伤。” 杨坚此时起身走下熙台,轻轻踱着步伐,走到那王安面前,开口问道:“王安!此事可是十一卫的人马所为?” 大隋十二卫所的府兵,也是属于长安城的禁卫之一,且人数不少,四十万府兵,全都驻扎在长安城的周围,他们是杨坚最信任的禁卫兵马。 暗侍卫统领王安,此时同样满是汗水,虽然他是隋文帝杨坚心腹人马,暗侍卫的统领,但是大隋在长安城的十一卫所,是皇帝的亲卫人马,其中有太多的世家勋贵子弟,他实在是不敢保证,这件事情十一卫所,到底有没有参与进去。 “传联的命令,封闭宫门,关闭京都的城门,派出左翊卫、左骑卫、左御卫的人马出动,大索京师务必拿下所有的刺客,另传旨,宣高颎、宇文述、裴蕴、裴世矩、苏威、杨素、韩世谔、樊子盖几人即刻进宫,并传旨所有京城兵马,立刻戒严,关闭营门没有联的敕令兵符,任何人不得调动一兵一卒,违者就地斩杀,速去!” “臣遵旨!” 王安和杨威二人,都是连忙告退。 不管这次的事情,究竟是如何发生的,隋文帝杨坚,已经感受到了危机,他要借这件事情,再一次的清洗,京城四十多万的禁卫军中,有太多的世家勋责子弟在其中挂职或者掌权,他前一段时间的清洗,他对付的都是边关大将,和一方大臣,现在,是时候该清理,这些身边的禁卫军了。 而且在杨坚的心中,他已经怀疑,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就是独孤阀或者宇文家族所为,宇文述此时执掌京城右武卫大将军的大权,上午他的儿子,才被韩世谔给打了,下午韩世谔午就被身边禁卫军行刺,这个嫌疑太大,他能逃干系。 而独孤阀现在属于京城之中,领先于宇文阀的势力,至于裴氏家族、来氏家族过去,不过是中小形的家族,是在他杨坚的支持下,才能成为如今大隋,很有权势的门阀,过去他起用他们这些人,就是是因为他们,不属于任何一个关陇八大旧阀。 他一手将他们拉起,又让他们发展起了,很大的门阀势力,亲信党羽遍布朝中,为的就是帮他一起对付关陇旧阀,经过他这些年的努力,那些关陇贵族集团,大部份都已经被清洗打压下去,剩下的也是如李渊这样既亲信,又让他不觉得威胁的势力。 今天的事情发生之后,隋文帝杨坚这才正视到,原来的关陇旧阀,大多已经失去了他们,一手掠天的势力,过去渺小的这些新贵门阀,反而已经坐大了起来,鸟尽弓藏也好,过河拆桥也罢,讲的无非,就是一个帝王的平衡掣肘。 如今裴阀、宇文阀,已经发展到了,一个让杨坚有些警惕的界线,这个时候,正是需要打压一下的时候了。 隋文帝杨坚此时轻轻的在殿中踱了一圈,然后又走回了摒台之上,坐在桌椅之上,继续打量起眼前的一份地图来,这是韩世谔不久前送来的,上面是他平定西突厥之后,在西突厥做的一系列军事动作,击败迁走大部分西突厥的牧民,更是修建棱堡驻军,迁移各族人口,在西突厥的草原上定居,而且让他一直盯着这张地图的,却是韩世谔跟随地图而到的,还有一份条陈。 他在西突厥继续增加兵马驻守,对启民可汗为代表******,形成战略牵制,让其无法放心的南顾,韩世谔的这个条陈,完全是道出了他的心意,在平定西突厥之后,他已经将目光,对准了启民******,现在他正努力用外交手段,试图分化掣肘******,但是从草原归来的裴世矩,带回来的消息并不好,因为******已经强大了起来,这是一头已经长成的狼,他们失去了最好的掣肘时机。 裴世矩告诉他,大隋和******,很有可能须一战,来决定这个未来的关系,隋文帝杨坚,他有信心打赢******,但也许那会是一个谩长而艰难的征战,而眼下韩世谔却是给了他,一个更好的机会,为他又增添了几分胜利的筹码。 “裴家、宇文家,是不是要暂时的,扶持一把韩世谔,将他们韩族扶持为韩阀,再让他们互相牵制掣肘?”杨坚看着那地图喃喃自语,要想实现这个,对******的战略规划,只能交给一个信的过的将领,如果将韩世谔从凉州调入西突厥的草原,牵制******的人马,就能放心的完成他的计划,又不用担心他无法掣肘。 只要以韩世谔为代表的韩族,没了凉州这块根基,哪怕韩世谔在遥远的西突厥草原,再怎么折腾,他是也不用担心,而且有韩世谔顶在西突厥的草原,他也能安心的将凉州经营稳固,不过如此一来,韩世谔却是无法回朝,呆在西突厥的他,又如何帮他掣肘,越来越树胀的宇文家族和裴氏家族? 如果调韩世谔入朝,那么以韩世谔现在和宇文家族和裴氏家族的关系来看,他们绝对会成为不能相容的对手,韩世谔就可以很好的在朝中掣肘,隐隐有联合之意的裴氏家族和宇文家族。 第628章 长安行十八 ······ 因为有了隋文帝杨坚的命令,禁卫军、大理寺,京兆府的人家马,都是已经迅速出动,此时长安城已经关闭城门,封闭宫门,各坊各市关门收铺,让军队官差挨家挨户的搜捕清理。 而韩世谔等人,在金吾卫的军士赶到之后,双方强强联合,也是迅速的,将这些黑衣人给击败。 不过这些黑衣人,却是十分的凶狠,见事败居然全都服毒自尽,虽然最后也可以通过尸体,查出他们的身份,可是人死之后,却是再也不可能,从他们和身份追查到其背后的指使之人。 “陛下,大理寺已经初步查清,参与行刺韩大人的三百名刺客,全都是禁卫军,而且他们来自禁卫军,各支部队既有左翊卫、左骑卫、左御卫的人马,甚至连城外八个的卫府府兵也有,这三百人马,除大部被当场击毙以外,其余之人全部服毒自尽,所有人身份都已经确认,他们当中最高军官不过是伙长,且这三百人大都是天下各地之普通百姓出身。” 此时,在大隋皇城之中,几十位大臣都已经召集进宫杨广端坐墀台之上,此时大理寺少卿,一名年过花甲的老臣徐朗,正在向隋文帝杨坚,禀报城内的最新情况。 此时,那些参加朝政的大臣,已经全都到齐,此时韩世谔正坐在杨坚近前的垫子之上,韩世谔经过一场刺杀,却什么事情也没有安然的坐在那里。 事实上,当那些金吾卫的将士们,快速赶到事发地之后,韩世谔就已经判断出,这绝对不是隋文帝杨坚要杀他,因为如果杨坚要杀他,那么这些金吾卫的将士,是不可能这么快赶到的,推断出不是杨坚要杀他之后,韩世谔反而是有些高兴起来。 因为不是杨坚要暗杀他,那么结果就已经很简单了,不管是哪个,反正他韩世谔一点事情没有,而经过这一事,他敢相信,他们这样的暗杀异己的行为,肯定会触怒杨坚,接下来的,肯定吃亏的不是他,说不定,他这次长安城之行,接下来还会相当安全。 隋文帝杨坚扫视了一遍下面的大臣,冷冷的说道:“着刑部、大理寺共同追查此案,必须一个月内,将事情真相探查清楚。” 几位被点到名的大臣,心里也都有些数,这件案子,估计到最后,也只能是找些倒霉鬼来替死了,能出动这么多府兵,刺杀韩世谔的人,又岂是那么好追究的。 杨坚扫了他们一眼,早就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不过他却没有说半句话,他要的不过是借这件事情来做文章,至于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他根本无需知道。他是天子,做事讲的既不是律法,也不是公正公平。他讲的是势,制衡之道。哪怕这件事情真的跟宇文家族,和独孤阀没半点关系, 隋文帝杨坚,也是不会因此而放过他们。 “大隋王朝的府兵,乃是朕身边亲卫,却做出此等行刺朝中重臣之事,实在是让朕失望至极,自即日起,长安城內、外十一卫的人马,必需彻底清查。” 一通雷霆之怒之后,宣旨官上殿宣旨。 “大隋皇帝令,除宇文述右武卫大将军之职,调为兵部尚书,裴蕴除御史台御史大夫职,调民部尚书!” 短短的一封圣旨,却是一次性涉及了两个门阀的官职调动,最次也是正五品以上的文臣武将,这样的调动事先没有半点风声,让众臣都是大吃一惊。 对于朝中的大臣们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地震,圣旨头一个就是宇文述,被免去了右武卫卫大将军之职,改成了后部尚书。这相当于直接免去了他的掌兵权,今后京城的禁卫军,就再也不归他管,虽然还挂着一个参掌朝政的头衔,但谁都知道,这表示他在隋文帝的面前失宠了。 宇文述听旨谢恩之后,整个人一下子跨了下来,一张脸无比惨白,双目无神的坐在垫子之上,现在他的心中满是后悔与恐惧,他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和他同样表情的还有裴蕴,他之前的官位是御史大夫正三品,民部尚书却只有从三品,这是一个极其不好的信号,过去他执掌御史台,等于就是隋文帝杨坚手中的一把刀,如果看哪个不顺眼,他就会顺着杨坚的意,指使御史弹劾那位官员。 他就是杨坚的狗,让他咬哪个,他就咬哪个,现在隋文帝杨坚,却是一下子不让他咬人了,他不知道,接下来,是不是轮到新的御史台来咬自己了。 隋文帝杨坚此时看着韩世谔的表情,缓缓说道:“诸位大人,如今西突厥的威胁,已经都被我们解决!所以,我要将左武卫与左侯卫右军的五万人马,都调入长安一带,左武卫大将军一职归辛世雄将军、左侯卫右军将军一职重归李飞将军,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高颎与杨素闻言,点了头,点头赞道:“陛下考虑周全。” 不过韩世谔的眼中,却是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因为左武卫、左候卫的五万人马,都是他在领兵出征,军权由他掌握,怎能这么轻易,让别人夺他的兵权? 对韩世谔而言,从一方面讲化,如今隋文帝杨坚,已经将目光盯在了自己的凉州军上面,这无疑是杨坚,要将他手中两军人马给摘出去。 韩世谔此时起身,行了一礼,说道:“臣遵臣。” “卿之奏表,朕阅后甚慰,有卿在,即是我大隋之长城也。” “为大猜守土,为陛下守土,是臣之本份。” 杨坚闻言抚须笑了数声,继续说道:“君臣之交,贵在知心,卿有此意,朕心甚慰,如果朕让卿日后,主动进攻******,卿可愿意为朕之先锋?” 韩世谔闻言,愣了一下,这突厥大草原无边无际,绵延万里,更兼得此时的突厥兵强马壮,要放弃自己的城池要塞之优势、山之险峻,却主动跑去草原和突厥人打仗,这不是扯蛋吗? 第629章 长安行十九 “陛下,******不是西突厥,要想打******在于后发置人,在守不在攻啊!” 隋文帝杨坚沉默良久,突然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危害,已经隐约近在眼前,如果我大隋,不能先一步将其打压,要是让其反叛我大隋,那后果将会是不堪设想,我大隋和突厥之边境何止万里?万里边境,我们又如何可守?朕可是曾听你说过,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朕深感同意。” 隋文帝杨坚,本就不是一个,能接受被动的人,在他的眼中,以启民可汗为首的******王国再强,其实也不过是一个草原蛮族,他的心中,从未将突厥放到与大隋平等的地位,所以也从未将其当做一个平等的对手来看待,他只觉得,如果让******的人马,打进自己中原的话,那就会让他大失颜面,他要做的是千古一帝,要与秦皇汉武比齐,又岂能忍受一个小小的突厥打上门来。 “陛下,此一时、彼一时也。”韩世谔想了想,仍是劝解道:“我们派军队去数千里之外作战,很难取得胜利,我们之所有能这么快的就打赢西突厥,就是因为他们已经是群龙无首,而现在******王国,却是依仗启民可汗的带领下,******王国的军马,已经非常充足,怀着禽兽般的心肠,迁移如同群鸟飞翔,很难控制他们。 我们得到西突厥草原的土地,也不能算开疆拓土,拥有了他的百姓,也不能算强大,从上古起,他们就不属于我们的百姓,隋军到几千里以外去争夺利益,那就会人马疲惫,敌人就会凭借全面的优势,对付我们的弱点,且强弩之极,矢不能穿鲁缟:冲风之末,力不能漂鸿毛。非初不劲,末力衰也。击之不便,不如以分化拉拢之策破之。” “卿有何策?” “陛下,我们面对这些强大的突厥,最好是利用远交近攻、合弱制强之策,才能不断的削弱突厥的实力,保我大隋边境安宁,如今西突厥剩下的部落势弱,我大隋所忧者******也,如今的******东自契丹、室韦,西尽吐谷浑、高昌诸国,管奚、嬃、铁勒等数十部。 而如今,我们已经成功的将契计、室韦,从******的部落手中拉了过来,陛下,只要我们继续如此下去,我们甚至不须动用大军,就能成功的制住******的部落首领们。” “裴爱卿之意如何?”隋文帝杨坚对着下面的裴世矩道,裴世矩如今是朝中,最擅长外交之人,数十年来的各个对外策略,基本都是有他参与,这个时候,杨坚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他。 裴世矩今日也是忧心忡忡,他刚从草原回来不久,没有想到一转眼,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不但韩世谔已经平定了西突厥的大半草原,更兼得一回京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裴蕴的调职,已经说明了隋文杨坚对于裴阀的不满意,裴世矩和裴蕴,二人虽然同姓裴,但是实际上,他们二族并不是一家,甚至更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 但是他们却因隋文帝杨坚的亲近,而联盟到了一起,最后竟然结成了裴阙,他们如今是休戚与共,一荣共荣,一损俱损,这个时候看到皇帝问他,他已经不敢再去乱说了。 裴世矩站了起来,起身行了一礼,应道:“韩大人所言甚是,我大隋征西突厥的时间,启民为首的******王国,也是趁势崛起,确实隐约对我大隋构成了严重威协,不过如今韩大人,平定西突厥草原的时侯,将我大隋凉州的兵马,深入了******之西北面,且又成功的将契丹等外族,拉入我大隋的怀抱,可以说,我们不但可以斩了******之一臂,甚至已经对突厥完成了攻防转换,现在我们的优势,已经足以威慑******,让其不敢对我大隋妄动,只要接下来,再行那远交近攻、联弱制强之策,******王国,必然会再次分裂,再不足惧矣。” “启民可汗的儿子咄吉,陛下可以将宗室之女,以公主名义嫁与其,并策封其为南可汗,另外铁勒部这些年在北方,也是逐渐壮大,陛下同样可以嫁一宗室女,并策封其为北可汗,如此一来,******王国,则能一分为三,到时如果突厥内战起,则我大隋只须南北各派一支兵马深入草原,助其混战即可,如果一来,不管到时最后胜利的是谁,其必然实力大损,到时有我矢隋再收拢战败的一方驻守我隋之边境,那么突厥之患也将去也。” 裴世矩说的,都是有可行性的策略,突厥人的统治和中原王朝不一样,他们是游牧民族,实行的是部落制,就和之前的契丹、室韦一样,他们名义上也是******的臣属,但是他们却有自己的族长统领。 突厥可汗只是所有诸部之中,最强大的一个部族,各部族之间反叛甚至自立十分常见,只要你有这个实力不惧突厥汗,那么就能自立。 之前大隋与西突厥、******之间的大战便是如此,分化拉拢,现在的启民可汗,就是******战败之后,在大隋王朝的扶持下上位的,而将宗室女以公主的名义嫁出去,正是表示联盟的最好办法。 隋文帝杨坚此时长身而起,走下墀台,走到他们的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二卿所言,崭当深思,芶以利国家,岂因生死避!朕常读史书,但见我中原王朝,数千年来,无不受外族欺侮,每夜不能寐,朕自登位以来,不畏艰险,朕为的是我华夏千秋万代,不希望有一天我华夏之族,被四方蛮夷亡族灭种,唯有进取,唯有扩张,才是保证我中原华夏强大的保证,朕为这些不惧人言,即日起,加封裴世矩为门下省纳言,全面负责各亲联盟一事,朕之意已决,有生之年,必须完全铲除所有的突厥王国,望卿等全力而为!” “臣等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630章 长安行二十 裴世矩忙跪倒谢恩,此时的他激动不已,裴世矩激动的是,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又上升了一步,得到了他最期盼的纳言之位,从此名正言顺,也成了宰相,做为一个文臣,能拜相,这是他们最梦寐以求之事。 隋文帝杨坚此时轻轻虚扶一下,他们都起身,又是在众臣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胸膛,笑道:“韩大人乃有万夫不挡之勇,当为我大隋年青一代的翘楚,来人,将朕当年身披的亮银麒麟明光宝铠,拿来赏赐与朕的猛士。” 不一会就有几名內侍,将杨坚口中的铠甲拿了上来,打开封盒取出来后,那太阳的光芒,照射在那保养极好的明光铠甲上,反射出让人耀眼的银光。 在杨坚的示意下,韩世谔直接当着数十名文武百官的面,在几名给事营军士的帮助下,直接穿起了这身华丽精美,可又一眼能看出防御能力极强的宝甲来,果然不愧为当年杨广亲披的战甲,整个铠甲穿上身后高约一米八五左右,和韩世谔新的身体极为合身,全套铠甲的甲叶都由金铂丝线串起,富丽堂皇,气势磅礴。 额头饰有结聚天地精气,人神相通的绿色美玉;左右和后面缀方型圆头扎甲;内用黑色牛皮打底,红色麂皮绒衬里。两侧有皮质护颊。其强度可谓甲之王者,前后甲身用黄牛考皮铆接,内衬红色麂皮绒,前身甲缀有以麒麟为原形的金腹兽,用以护住腹部和卡扣腰带,而且整付铠甲并不重,韩世谔感觉了一下,估计加起来也就不到四十斤左右。 韩世谔本来就是北方血统,却又在彪悍的凉州长大,一张俊秀的面庞,配上剑眉星目,加上那长期习武所带来的强健身体,再配上这身如此富丽堂皇,气势磅礴的银色战甲,更是犹如那玉面郎君一样,是人都喜欢漂亮的东西,杨坚犹是如此,看着此刻的韩世谔,不免又是多了几分喜爱。 此时,那些那些征战多年的大将军们,也是对韩世谔开始羡慕妒忌恨起来了,刚才陛下虽然将韩世谔的兵权,给架空了一部分,这些将军们,根本是不屑一顾,因为他们都是经历过,可是此刻看着皇帝,竟然将自己穿过的铠甲,赏赐与了韩世谔,不由于有些艳羡了。 隋文帝杨坚,对于眼前的年轻小将,也是无比的喜爱,开口问道:“韩爱卿可有表字?” 韩世谔到现在才十八岁,再加上家里的父亲,已经阵亡,所以根本就没有长辈,有时间给他起,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正式的表字。 “回陛下,臣虽长这么大,却是并无表字。” 隋文帝杨坚,想道了此处,开口安慰道:“那今日朕赐卿一表字,韩世谔、韩世谔,表字子忠如何?卿的众亲都是,我们大隋的虎将,韩擒虎的独嫡子,也乃主军阵杀伐,却是正好。” 当今皇帝陛下亲赐表字,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接下来又是商议了不少的事情,有裴世矩上陈和突厥二部联盟的详细事情,甚至有和亲公主的选择,后面又任免了一大批的官吏,不过都不是什么重要职务,主要都是对禁卫军中上层将领的对调。 不过在有了之前的那一连串重要官职的调动,在场的众人也都没有什么惊讶的了。 一个非大朝会的议会,却一次性的调动了上千名文臣武将,这如何不让众臣吃惊,殿内议事一结束,天已经黑了,隋文帝杨坚倒是不错,留下殿中的几十个大臣宫中有膳,期间独孤皇后,也是出席了这顿便饭,有了皇帝和皇后在,众大臣一顿饭基本上吃的无比小心。 唯有韩世谔是头一次看到独孤皇后,但觉得这女人果然如同传说中的一般,美艳不可这方物,但是举箸间细看,却发现她温文尔雅,举手投足之间总是透发着一种难言的优雅与霸道,她的一颦一笑之间,百媚顿生,但这种媚,却又不是那种烟视媚行,少了几分随意,却多了几分高贵端庄,让人心中生起那么一种只可远观,却不敢亵玩的心思。 饭是便饭,但在韩世谔看起来,却是奢侈无比,每位大臣面前一张小几,各种山珍海味,水陆佳肴如同走马灯一样。那些年青漂亮的宫装少女,也不管吃没吃,每隔一会,就会撤走几上的玉盘,重新换上各种色香味俱全,甚至许多看都没看过的菜肴,什么天鹅掌骆骆峰,白马肝、猩唇猫胎,熊掌酥,只差没有龙肝凤髓了。 韩世谔在凉州,已经成了凉州一带的土皇帝了,他拥有钱粮无数,可每天所吃的最多,也不过是只有四五个菜,偶尔和军中将领小宴,也不过是多几个碗盘,什么大块牛羊肉,甚至是烤个全羊乳猪什么的,已经觉得是丰盛无比了。 但是现在和隋文帝杨坚的这么一个便饭一比,还真跟自己就是个刚进城的土包子似的。 这样的一顿便饭,让韩世谔不禁想起了后世的那自助餐,不过他们这餐,却是有人帮他端菜,好久没有偿过这么丰富美味菜肴的韩世谔,倒是也没有客气,不管是哪样端上来,总是偿上几口,等一顿饭下来,其它的大臣都因小心还饿着肚子,却唯有韩世谔,这么一个不怕死的愣头青,已经大饱口腹之欲了。 吃过饭谢过恩,隋文帝杨坚也就让宫中内侍送诸大臣出宫,一出宫禁,诸大臣总算觉得松了口气,伴君如伴虎,何况伴的,还是隋文帝杨坚这要的君王,一个不好,就是如那些老臣一样,要被千刀万剐,就算是如宇文述这样的天子近臣,得了数十年恩宠,如今不也一朝权丧。 “恭喜裴大人!” 一出宫门,一些大臣们,也开始给韩世谔等人道喜起来,今天的情况大家都已经明白了。 ······ 又和众人说了几句之后,韩世谔反身回府,他来的时候匆忙,是坐杨坚派去传旨的马车去的,此时回去,依然坐着宫中安排的车驾回去,这一路上,陈克复发现,此时才不过是刚刚天黑,可是整个长安城却已经是禁严,店铺闭市,家家关门,一队队的禁卫在街道上巡逻。 第631章 长安行二十一 韩世谔甚至还能一眼看到,街道之上,除了禁卫军之外,居然有许多本来驻扎在城外的府兵,也是已经进城,他们一队队铠甲式样,明显和金吾卫这种禁卫军不同,如今的长安城,各坊各门都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韩世谔如今在长安城中,有两处府第,都是隋文杨坚历次所赐,而现在他落脚的这一处,却是最大的那处。 时值黄昏,寒风萧瑟,渐近那处府第,就见到府门外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最前面的,豁然是韩憎寿与韩曹氏,其后是韩家在长安城家族中的亲人,韩曹氏,王洛琴,杨德还有府中其他大小,都在静静等候着。 这处府第占地极广、又是奢侈无比,更是处于长安城中最繁华的地段,这里是京中众多王公高官的集中处,马车一停,早有人上来帮他掀开马车帘子。 韩世谔翻身下了马车,上前拜倒,恭声道:“大伯父、大伯母!让你们受惊了!” 韩憎寿上前扶起韩世谔,微笑道:“小四!起来吧!这次你立下了大功,看来我们要赏些东西给你了啊。” 韩世谔听了这话,嘻嘻笑道:“大伯!出了凉州,我就没吃过一顿丰盛的大餐,你就赏我一顿大餐吧!” 韩憎寿抚须笑道:“你放心,宅子里现在都已经摆好了,就等你回来,我们好好的热闹!” 韩世谔闻言,上前对着韩曹氏拜了拜,见她年纪如此大,却依旧在寒风中等候,心中颇为感激,韩曹氏见到韩世谔俊秀的脸上,因为寒风吹拂,都已经裂开小口子,看起来真个人风尘仆仆很是疲惫,心中一酸,整了整他的衣裳,柔声道:“回来就好!平安无事就好!” 自从韩世谔从长安城上战场的那一天起,韩曹氏和王洛琴等人,就是日夜担心,因为当时韩擒虎、韩世谔父子二人,俱在前线,刀兵之危,谁也不敢保证出现意外,她们都是日夜祈祷着,他们父子能够平安无事,到最后,韩擒虎战死西域,韩世谔继承了他的事业,大家心中的石头,也是终于落地。 瞧见家人松下心来的欣慰眼神,韩世谔知道,也许有无数家庭,此时此刻依旧正在嘶声哭泣着,因为死在战场上的那些兵士家小,当时定时肝肠寸断。 夜色深沉。 韩世谔大将军的后花园内,寂静无声,只有花院子里的小榭之内,兀自点着孤灯,看到孤灯昏暗的灯火,韩世谔轻轻叹了口气,这一阵子,王洛琴一定很孤独吧。 他走上小桥,现桥上却是干净的很,没有一片树叶,而王洛琴正穿着锦衣,手里拿着扫把,正背对着自己在桥上清理那些枯树叶。 此时此刻,她的背影看起来很柔美,却是又显得那样柔弱,天地之间,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琴儿!”韩世谔轻轻叫道,他的声音,显得温柔无比。 王洛琴闻言娇躯一震,缓缓转过身来,见到韩世谔已经近在眼前,露出笑容:“你回来了?用过晚饭了吗?” 韩世谔闻到一阵香味,那是莲子的香味,所以笑道:“虽然吃了一些东西,但是我还留着肚子,等着回来喝你熬得莲子粥呢!” 王洛琴又是轻轻一笑,疑惑道:“你怎知我会熬粥?” 韩世谔闻言,却是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王洛琴,这个命运多桀的女人,似乎正在走出她内心中的那片阴霾,至少她的眼睛,看起来已经有了许多的神采。 “天气已经冷了,你怎么还亲自出来,做这些粗活做什么,丫鬟呢?”韩世谔此时走上前,接过扫把扔在一旁,握着王洛琴滑腻的手儿,虽然天气还没有冷,但是只觉得却是她的手冰凉透骨。 王洛琴此时轻声说道:“我看到你已经回来了,这里总要打扫干净,让你走回屋子的。” 韩世谔叹了口气,捧着她两只冰凉的手儿,呵出热气帮她取暖。 王洛琴此时却是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一双狐狸般妩媚的眼睛凝视着韩世谔,只是她的目光,却没有丝毫异色,纯净如水。 “我们回屋吧!”韩世谔此时开口柔声道,然后牵着王洛琴的手,就回了屋内。 屋子里的桌子上,放着大瓷碗,盖子虽然盖着,但是还是有一股热气,从缝隙间冒出来,那里面显然是莲子粥,而且熬出来不久。 王洛琴盛了一碗莲子粥,韩世谔接过,三口两口就迫不及待的狼吞虎咽下去,啧啧着嘴巴道:“真是好吃,琴儿!你正是聪明,照着食谱也能做出如此香醇的莲子粥,小生佩服佩服!” 王洛琴听了这话,轻轻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公子过奖了,只怕是公子行军打仗,吃的东西少,所以才会有此感觉!” 韩世谔却是呵呵一笑,忽地递给碗去,咳嗽一声,正儿八经地说道:“老婆子,再给我来一碗,我要稀一点的!” 王洛琴一愣,但她反应奇快,知道韩世谔是在跟她开玩笑,于是也一本正经地道:“好的,老头子!”说完,接过碗,又盛了一碗粥,韩世谔接过,又是三下两下解决,放下碗,拍拍肚皮道:“不错,老婆子的手艺,现在变得越来很好,说吧,你想要些什么赏?” 王洛琴此时强忍着笑道:“老头子,你要是真想赏,那就将这一大碗粥都喝完!” 韩世谔搞怪的做出惊骇的样子,说道:“都喝完?那老头子,岂不成了大肚子!” 王洛琴此时再也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韩世谔也是哈哈大笑起来,二人都觉得气氛极为愉快,融洽无比。 自从那夜的事情之后,两人的关系更是融洽,而王洛琴的心情似乎真的放开不少,时不时地与韩世谔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都是乐在其中。 韩世谔见到王洛琴开心,那也是由衷地开心。 韩世谔笑过之后,屋子里沉默了一下,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笑问道:“琴儿,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第632章 长安行二十二 王洛琴摇了摇头,颇有些好奇。 韩世谔对她微笑道:“这是我的战利品,也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 “礼物?” 韩世谔打开小盒子,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却是一支紫金色的钗子,做空缺形状,那孔雀的眼睛,却是以蓝宝石镶嵌而成。 韩世谔拿着这紫金孔雀钗,站起身来,说道:“来!我给你戴上!” “这个太贵重了!”王洛琴此时柳眉微蹙,虽然如今和韩世谔相处的颇为融洽,但是自己的身份,始终都是丫鬟出身体,此时接受他的礼物,会不会!但是当她抬起头,见到韩世谔真诚的微笑,她终于是点了点头。 灯火之下,美人如玉,韩世谔站在王洛琴身后,闻着她身上那股荡人心魄的体香,那白腻雪花的颈项圆润而挺直。 他小心翼翼地将紫金孔雀钗,插在她盘起的秀上,然后轻声道:“这果然适合你,这支钗子到今日,终于遇上它的主人。” 王洛琴此时也是轻声问道:“公子!好看吗?” 韩世谔点头应道:“好看不好看,你去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吗。” 说完,韩世谔就转到王洛琴面前,然后往后退了几步,只见的佳人如画,妩媚不可方物,情不自禁地轻吟起来。 冰肌玉骨! 自清凉无汗! 水殿风来暗香满! 绣帘开! 一点秋风窥人! 人未寝! 欹枕钗横鬓乱! 起来携素手! 庭户无声! 时见疏星渡河汉! 试问夜如何! 夜已三更! 金波淡,玉绳低转!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 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王洛琴此时抬头看着韩世谔,听他吟诵长词,有些发呆,一词吟完,她才如梦方醒,轻声问道:“公子!这是你做的?” 韩世谔自无窃诗盗词的烦恼,满面含笑地问道:“怎么!琴儿!你以前可曾听过?” 王洛琴轻轻摇头,兴奋的说道:“原来公子还会吟诗作赋,真是个才子了!” 韩世谔闻言,实在是忍不了了,于是嘻嘻笑道:“琴儿!我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天赋而已!” 王洛琴此时站起身来,轻轻摸了摸头上的紫金孔雀钗,微微一笑,转身走到韩世谔的床边,说道:“公子!你这些日子长途跋涉刚刚回来,早些歇息吧,我将床给你铺好!” 看着王洛琴的神情于动作,韩世谔在心里,也是暗暗下了决定。 第二日下晚,因为韩世谔他们这些将领,到达长安城之后,难免舟车劳顿,所以隋文帝杨坚,就让他们休整三日,韩世谔此时带着五名黑旗卫,他们骑了马,直接来到了韩憎寿的侍郎府,到书房请见韩憎寿。 韩憎寿此时正在府中,尚未歇息,于是直接让韩世谔近了书房,看着韩世谔的神情,疑惑的问道:“你来是为了你那个侍女吗?” 韩世谔闻言,却是心道:靠!姜还是老的辣,我一句话都没说,大伯就知道我要说什么,这份眼力,还要好好学着呢!想到此处,韩世谔恭敬回道:“是你!” 韩憎寿看着面前的家族嫡长子,平静地道:“小四!你是我们韩家家族的嫡子,你的夫人,只能也是世家的嫡女,那个王洛琴,她的身份只能做个侍妾,你现在就安心在长安城呆着!”说到此处,他顿了顿,见到韩世谔的神情,有些黯然,无奈的加了一句道:“当你离开长安城,回到凉州之后,我们大家伙会好好照顾她!” 韩世谔沉吟着,终于问道:“伯父!她不可以随我到凉州吗?” “不能!”韩憎寿的声音近似冷酷,他那苍老的脸上,已经冰冷无比,一提到韩世谔的身份,他就显得异常严肃。 “是!”韩世谔轻声应道。 在他心中,王洛琴是一个命运多桀的女人,不可否认,王洛琴的性情中,或多或少有着缺点,但是韩世谔却深深知道,琴儿的内心,是很善良的,就是因为一个身份,他就不能娶了他,这样一个女人,她的未来会是如何? 想到此处,韩世谔忍不住问道:“伯父,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娶她?” 韩憎寿冷冷地看着韩世谔,许久之后,方才缓缓道:“小四!有些事情,需要你知道的,你不用问也会有人告诉你,不需要你知道的,你就不要轻易去打听,你也要懂得这个道理,只有懂了这个道理,你才会更加安全,你明白吗?” 韩世谔无奈地点了点头,因为在韩家这个领头羊的面前,韩家的族人没有任何违背的权力。 “很晚了,你回去歇着吧。”韩憎寿此时淡淡地说道,然后不再去看韩漠,拿起书来,继续看书。 韩世谔此时只能离开,恭敬回道:“伯父,也早些歇着!”在他转身要走之时,却听韩憎寿忽然问道:“小四!你是不是对她有了感情?” 韩世谔闻言一震,有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瓜田李下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就是石头也会有些感情的。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见他没有回头,而是闷闷不乐的离开了韩憎寿的侍郎府。 韩世谔回到府后,便独自返回自己的后花园,此时王洛琴独对孤灯,桌上虽然有府中侍女送来的丰盛酒菜,可是王洛琴却没有动筷子。 当见到韩世谔走了进来,她方才显出一丝欢喜。 “你怎么这快就回来了?” 韩世谔默默的关好门,强笑道:“陪你吃饭啊,这么一桌子菜,你一个人总是吃不完的!” 王洛琴此时甜甜的笑了笑,轻声道:“都凉了!” 韩世谔在王洛琴对面坐下,凝视着她,柔声道:“我让人拿去热一热?” 王洛琴眨了眨美丽的眼睛,微微一笑,问道:“不用了,老头子,你愿不愿意喝粥啊?” 韩世谔闻言呵呵的笑道:“老婆子的粥,我永远都爱喝。” 屋里有小灶炉子,王洛琴很利索地在瓷罐子里,放入莲子和大米,添上水,而后放在炉子上熬着。 韩世谔坐在她旁边,看着这样一个千娇百媚颠倒众生的美人儿为自己熬粥,心里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第633章长安行二十三 王洛琴此时集中精力,尽心尽力的蹲在炉子边,为韩世谔煮粥,不料她这此举,令她身体的曲线,反而更是显露出来,韩世谔坐在旁边,他的余光处,甚至能看到王洛琴胸脯之处,隐隐现出的雪白深邃******王洛琴此时,忽然开口问道:“公子!在过没多久,你便要又走了吧?” 韩世谔也是默默的“嗯”了一声,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洛琴闻言转过头来,露出笑容,真心道:“那我先祝你一路顺风。” 韩世谔刚才分明看见,王洛琴的娇躯在这一瞬间,似乎是轻轻抽搐了一下,有时候人的感情,就是在潜移默化和不动声色中升华的,于是轻轻解释道:“我会时常回来的。” 王洛琴或许刚刚适应了,和韩世谔的同居生活,但是这一切在即将走上轨道的时候,戛然而止。 在这个时代的女人,终究还是一个弱者,她们对于离别的恐惧,那是远远过男人的。 如果问她们,她们自己通常情况下,都不会承认这一种柔弱,甚至连她们自己,都弄不清楚在离别之伤,这种人类感情中,女人为何比男人孱弱那么多。 韩世谔此时轻轻伸出手,在就要触及王洛琴的香肩时,犹豫着停了下来,他沉默着,终于还是轻轻搭了上去。 虽然还是隔着衣服,却依旧能感受到浑圆香肩的那种光滑之感,王洛琴的娇躯又是一颤,转过头来,她的眼圈竟然微微泛红。 韩世谔扶起王洛琴,二人此时四目相对,一时无语,只是互相凝视着,此时的他现,她的眉目如画,她的风情绝伦,她的呼吸似乎急促起来,丰满的****上下起伏着。 相对于韩世谔、王洛琴二人的郎情妾意,此时晋王府内府,就是晋王寝区,这里是杨广、萧妃和他们那些郡王、郡主们的居住区,这里也有很漂亮的花园,往日里那就是南阳郡主最喜欢去的地方,在那里,甚至有一小片园莆,是南阳郡主亲自栽培照料的。 只不过现在南阳郡主,已经有好些天没有再去过那里了,此时南阳郡主正呆在自己的房中,南阳郡主居住的小院,并不是很大,只是一个比较大一些的花苑,她的院落以往总是最欢乐的所在,几十名侍女和南阳郡主居住于此,整日里总有许多好玩的事情。 南阳郡主此时年不过十二岁,却正是爱玩的年纪,但是南阳郡主不同于,京都中许多贵族豪门中的女子,公主的爱玩只限于荡荡秋千,追捕蝴蝶,养些花鸟虫鱼,不过自那里在少林室上香回来之后,她们就很少再看到郡主的笑意了。 如今,南阳郡主每日里,也不再去花苑照看花草,只是呆在屋中,看着窗前的那个大鸟笼,那里面正住着那两只从少室山带回来的大雁。 如果南阳郡主没有看鸟,那一定是在自己寝宫的床上,看着那支箭羽。 “南阳郡主呢?”一声温和的声音响起,一名宫装少妇,穿着广袖长袍的淡蓝色宫装走进南阳郡主的院落。 两名站在门前的宫女,忙上前行了一个礼,应道:“回王妃的话,郡主此时正在房内!” 来的正是南阳郡主的母亲,杨广的王妃萧妃,萧妃此时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一定又是在屋里,拿着那支箭呆了,她也是已经看过那支箭,也看过那对大雁,甚至也听宫女明月讲过那天的事情。 萧妃早已经知道,那个男子打动了自己女儿的心,而且她还知道的是那个男子,就是目前朝中红人韩世谔,自己女儿虽然爱慕相思于他,但他们却不可能有结果,原因就在于她的父亲,已经想要将她嫁给宇文述的次子宇文士及。 萧妃早已经隐隐的劝了一次自己的女儿,可是自己的女儿,就如同那些花季中的少女一样,无可救药的坠入了相思之中,而且可能还是单相识。 听到自己母亲脚步声的传过来,南阳郡主脸一红,急忙将那支早已经被她,抚摸过千万次的小箭,藏在了锦被之下。 萧妃清楚的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不过只是叹息了一声,却是并没有说什么,她知道,自己女儿对于这样,不可能有结果的相思越厉害,最后也越难自拨。 萧妃轻轻抓起南阳郡主的手,放在手中,笑了笑道:“又在想他吗?” 南阳郡主的脸色一红,有些羞涩的转过头去:“母后,你说什么呢!” “你知道吗?你跟他是不会有结果的!” 南阳郡主闻言,她的脸色一白,扭到一边的脸上,一下子冷了下来,眼中甚至泛起了雾水,哭泣道:“母后!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我有些身体不适,想休息一下,可以吗?” “你这又是何苦呢,傻丫头,你父王也己经知道了,但是你知道吗?你父王己经于数日前,已经下了决心,将你嫁给宇文述的次子、宇文士及,你不会再有半点机会了,那韩世谔是很优秀,可那不属于你,南阳你醒醒,早晚有一天,你也要和母后一样,嫁为人妇,母后当初嫁给你父王之时,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可现在不也还过的很开心吗?当你们再有了孩子,你才会现,原本你的生命中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母后,你能让我清静一下吗?我不想听这些,我不要嫁给别人,我我就要嫁给他,如果不能嫁给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嫁人。”南阳郡主此时,也是有些失控的大声喊道。 萧妃此时无奈的将南阳郡主搂进怀中,南阳郡主再也控制不住在,在她的怀中失声哭泣,初恋是美好的,可暗恋却又是痛苦的,哪怕她是一个最受宠爱的郡主,面对爱情的时候,也只能和普通凡人一样。 第634章 长安行二十四 次日中午时分,韩世谔的将军府,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一个身着紫袍,满头花白头发之人,此人却就是前几日,同在殿中议事的的大臣,也就是大隋王朝,如今的兵部尚书宇文述。 两人四目相对,他们的眼神中说不出的复杂,两人初次见面时,韩世谔见到宇文述得下马跪见,而如今,时隔不过几年,宇文述却是已经亲自来到自己的将军府。 良久,宇文述此时率先说道:“韩大人!我府中新到一批茶,不知韩大人,可否愿意赏老夫一个面子,喝上一杯老夫亲自沏的香茶?” 见韩世谔没有丝毫动作,宇文述上前拉住韩世谔的手,继续说道:“你我二人,许久不见,今日定要好好聊上一回。想当初凉洲初见,老夫就已经料定,韩大人日后必然非同凡响,如今果然,年不到弱冠之年,说您是朝中的权臣,也是不为过了,今后老夫和老夫的家族,都还得靠韩大人照顾一二,前儿日犬子几人,冲撞了韩大人的事情,老夫也是知道之后,实在是没脸在于韩大人,还请韩大人比一个面子,给老夫和犬子,一个致歉的机会。” 宇文述的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表示想和解了,不管前几日刺杀的事情,是不是宇文述所为,事情到了现在,表面上也得有个了结了。 于是,韩世谔笑了笑,对他很是客气的说道:“那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宇文述的府第和韩世谔的府第,只是隔有数十步远,要论大小韩世谔的这座宅子,虽然比宇文述的府第略小,但是里面的装饰摆设,却是可以称之为金碧辉煌也不为过。 韩世谔在宇文述的陪同之下,行不过区区数十步,就来到了宇文述的许国公府,两座巨大的白色石狮子立于门外,三间巨大的兽头朱色大门,此时那许国公府的门外,还站着一长溜的十余名护卫家丁。 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大门之上还有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许国公府四个大字。 此时那三间大门,只开了一间两边的角门,正门紧闭,那些家丁看到宇文述这个老爷回府,连忙恭立两侧问安。 宇文述此时大声下令道:“韩大人今日到府上做客,还不快打开正门,再通传让府中各房子侄,都前来迎接韩大人!” 在宇文述一声令下,众家丁开门的开门,进府通传的通传。 韩世谔看到这个架式,也是无语的笑了笑,就站在那里,也没有多说什么,没一会,许国公府的男丁们,都是到达门外恭迎,连前几日被打的,现在还走不了路的宇文智及,都是被人扶了过来,站在那里恭迎。 “韩大人,请!”宇文述站在韩世谔一旁,给足了他的面子,笑着伸手请韩世谔进府。 “许公太客气了,大家同朝为官,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请!” 众人将韩世谔二人,给给迎进了大厅之中,韩世谔和宇文述一左一右居于最上首,宇文述的三个儿子都已经到齐,还有不少的旁系子弟也都到齐,甚至连第三代也来了不少,整个大厅之中,济济一堂,足有几十人,让韩世谔不得不感叹,宇文家族果然是人丁兴旺,就这些,还基本上都是各房中的嫡系子弟,那各房的庶出子弟,并没有资格参加。 此时已经是十月,夜晚的时候长安城,已经有些寒冷,大厅之中早有仆人烧上了炭火,让整个大厅都温暖无比,宇文家的子弟按各自的身份前后入座。 一排年轻无比的侍女从外面翩翩而入,都已经是十月天,可这些二八佳人,却全都是身着蝉翼纱衣、飘飘如仙子,有负责端茶递水的,有执薰香炉的,小手炉的,甚至从宇文家中子侄的每人身边,都有两个专门侍候的美艳婢女,揉肩敲背,让韩世谔不由得惊叹于宇文家的豪奢。 而做为一家之主的宇文述的身后,更是一长溜的站了八名婢女,让韩世谔都不由的注目的是,这八名婢女燕瘦环肥,居然各有风骚。 韩世谔自己的身后,也有八名这样的美艳婢女,就在他详细的观察之时。 “韩大人!韩大人?”一声呼唤将韩世谔给唤醒,韩世谔也是对着宇文述笑了下。 宇文述指着已经跪在韩世鄂面前的宇文智及,说道:“韩大人,犬子在少室山冲撞了韩大人之事,实是老夫教子夫方,管教不力,还要多谢韩大人受力帮老夫管教于他,这杯茶,是犬子及老夫对韩大人的歉意,还请韩大人接受。” 韩世谔看着宇文述和下面跪着的宇文智及,也是轻笑了一下,不管刺杀他的人,是不是宇文述所为,他都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隋文帝杨坚的突然动作,让宇文述和裴蕴,都是重重的挨了一击,他相信,有了杨坚的这个重重的警告,宇文述今后哪怕要与他做对,也只会是在规则以内,而不是动用这种刺杀的非常规手段。 其实,韩世谔和宇文阀没什么根本的利益冲突,他这次打宇文智及,也不过是刻意为之,好和宇文阙结仇,为的是做给杨坚看,而宇文述今晚的这番举动,也不过是想表示,今后大家都按照皇帝的意思走,但不必要真的搞成生死敌人,那对谁都没有好处。 韩世谔此时笑着从宇文智及的手中,接过那杯茶,一饮而尽,对着宇文述微微一笑,一切不言之中。 喝了宇文智及的茶,又和宇文述、宇文化及等人虚情假意的聊了一会,韩世恩恩也就起身告辞了。宇文述等人亲自送出府门,韩思几人早已经在那里等着。 “感谢许公的茶,茶不错,告辞!“ “韩大人慢走!” 韩世谔和宇文述又是聊了几句,就都是各自回了府邸,双方都是知道,双方的梁子已经结下,是不可能善了的了。 第635章 长安行二十五 韩世谔出了宇文述的国公府之后,又是跟他客气了一翻,然后伸了一个懒腰,一个人向着大街的方向走去,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这会儿升到了日中,晒得人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韩世谔此时突然想到长安城城外跑跑马了,这几年来,他一直在凉州忙于公事,回来长安城后,就是在处理官方场上的事,很久没有跑马驰射了,只有在广阔的天地间自由奔驰,才是他最舒服的时候。 韩世谔立刻回府,骑上了红风,反正他现在正在休假的时间,也没什么事,正好放松放松。 由于长安城城中不许跑马,韩世谔带着四名黑旗卫,刚刚走马到前面这条小酒馆与大路间的十字路口,突然感到前面一股劲风袭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混合着街两侧小贩和行人们的惊呼,烟尘滚滚,竟然好象有数百骑兵在奔驰。 韩世谔在长安城这么长时间,还从没见过这种情形,就是记得以前那刘居士,闹得最凶的时候,也不敢在这主干道上全速策马狂奔,而且,看这烟尘瞬间,就飘过两条街的速度,来人骑的马,比起自己所见过的宝马,只怕也是伯仲之间。 韩世谔的兴趣,一下子就来了,他也是想看看,谁人竟如此大胆,敢在这长安城最繁华的大街上跑马,更想看看那骏马是何模样,于是双腿一夹红风,直接就立在了街中。 在迎面而来的烟尘之中,一匹通体血红的骏马奔了出来,韩世谔第一眼,当然就落在了那马身上,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此马汗出如血,鼻子里喷着热气,身上的肌肉一块块地鼓起,正在全速狂奔,一步跨出足有十几米,端地是难得的神驹。 韩世谔还没来得及赞叹这马的神骏,抬头一看,不由得吓得差点三魂出窍,脸色一下子,更是直接变得煞白。 因为在马上之人,头戴金冠,满脸通红,双眼圆睁,咬牙切齿,气鼓鼓地一鞭,正抽在那马的屁股上,此人金冠束发,身着黄袍,上绣九龙,可不正是隋文帝杨坚? 转眼间杨坚的马,已经奔到韩世谔眼前,韩世谔一时惊愕过度,竟然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只听隋文帝杨坚狠狠地大吼一声道:“给朕让开!”他的声音如同,是半空中打了个炸雷,转瞬即至。 韩世谔此时一下子,就醒过神来,眼看就要撞上,连忙猛地一拉红风的缰绳,侧转了马头,双脚狠狠地踢上了红风的肚子,红风吃痛之下,长嘶一声,向着街边跳了出去。 就在此时,韩世谔只觉脑后一阵疾风吹过,那种感觉,只有在穿越前的那个时代,站在铁轨一旁,感受着列车从自己面前,不到五米处疾驰而过时才会有。 韩世谔束发的头带,早已经就被吹落,登时满头的黑发垂了下来,额前的头发遮住了眼睛,挡住了他的视线。 而且,红风这一跳跳得太急,后腿扭了一下,几乎要摔倒在地,饶是韩世谔的马术精湛,拉着缰绳一阵小跳,才把它的步点调整好,良久,总算是停了下来。 韩世谔跳下红风,捡起自己在地上的发带,匆匆把自己的头发重新束好,只听在隋文帝杨坚,刚才奔过来的方向,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音却比刚才杨坚单人独骑,要大了许多。 韩世谔转头一看,为首的赫然就是头戴乌纱,一身紫袍的杨素和高颎,后面跟着一帮身穿朝服,戴着乌纱的大臣,嘴里都喊着:“陛下且慢,等等微臣!” 而已经很久不见的裴秀英,居然也是跟在后面。 裴秀英一看韩世谔还楞在街边,连忙一勒缰绳,然后坐骑向侧一跳,居然直接跳到了街边,只见他满脸汗水,把脸上的泥尘,冲成一道道小沟,连那风度翩翩的美髯,也都是缠在了一起。 裴秀英的脸上写满了焦虑,双眼圆睁,对着韩世谔吼道:“韩兄,你的马快,赶快去护驾啊!陛下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谁都担不起责任!” 韩世谔如梦初醒,也顾不得多问,双手一按红风的马背,一下子就跳上了它的后背,抄起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了上去。 只听红风悲嘶一声,四蹄奋张,冲着隋文帝杨坚奔去的方向,一下子绝尘而去,裴秀英的声音在后面,又是远远地响起道:“韩兄,千万要小心啊!” 隋文帝杨坚刚才一路向北,远远的直接奔出了长安城的北门,那带起的一路尘烟就是最好的跟踪标志,韩世谔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城中,不许跑马的禁令,全速狂奔,好在杨坚在前面已经跑过,行人都已经躲在了路边,不用担心自己再撞到路人,而在王世充的视线之内,越国公杨素的嫡长子杨玄感,正骑着他的黑云,紧紧地跟在隋文帝杨坚的身后,大约百余步的地方。 韩世谔此时一鞭一鞭地,狠狠地抽着红风的身上,紧跟着他更是大吃一惊,因为当他奔出北门后,一路顺着杨坚坐骑,那远比常马要大上许多,足有碗口粗的马蹄印,加上远远的一缕轻烟,韩世谔紧紧地跟着隋文帝杨坚的脚步,既追不上,也没有被落下,双方始终保持着,将近一里的距离,而身后那些大臣们的那些马蹄声和叫喊声,则是越来越轻,最后终于听不见了。 隋文帝杨坚,此时已经离开了大道,从小路奔进了一个山沟,韩世谔也是紧紧地跟在后面,拐进了一条被那汗血神驹生生踩出来的荆棘丛中的小路,路边生着倒刺的荆棘之上,血迹斑斑,甚至挂着几条黄色的布条,韩世谔的心中越发惊恐,顾不得身上也被那荆条刮来刮去的痛感,继续向前奔去。 就这样,又跑出了二十多里后,只见隋文帝杨坚单人独骑,停在一处沟底,他跨下的汗血宝马,低头喘着粗气,身上一条条的伤痕触目惊心,浑身向外冒着鲜红的液体,也不知是血还是汗。 第636章 长安行二十六 而隋文帝杨坚,则是仍坐在马上,束发的黄带早已经不知道落到哪里,披头散发,身上的皇袍也被刮出一条条的口子,露出里面的肌肤,有些地方给刮得狠了,破开的创口正向外渗着血。 此时的杨坚,就如同中了邪一样,对自己身上的伤痕全无感觉,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不过由于韩世谔隔得略远,完全听不清楚,而那杨玄感此时,则是已经跪在了杨坚的身前,低着头,一言不发。 韩世谔此时也是连忙滚下了马鞍,上前两步,单膝下跪在隋文帝杨坚的马头前,朗声说道:“臣护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不过此时,杨坚的灵魂似乎已经被人给抽走了,对眼前的韩世谔和杨玄感二人置若罔闻,韩世谔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闭紧了嘴巴,而杨玄感看起来城府不够深,一见隋文帝杨坚毫无反应,也是不敢抬头,但是嘴上却还继续说道:“高大人与家父,正带着各位大人正在后面追,马上就到,还请陛下宽心。” 就在此时,杨坚突然圆睁了双眼,厉声喝道:“悍妇!朕再也不想忍你了!”言罢,高高举起了马鞭,劈头盖脸地就向着,杨玄感的脸,猛抽了下来。 杨玄感此时,仍是一动不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只是挨打? “啪!” “啪!” “啪!”随着三声脆响,杨玄感那俊美的脸上,就多了三道血痕,混合着他脸上的汗水和泥土,倒像是开了花,听得韩世谔的心里,也是连连发抖,心中暗道:恐怕也只有像杨玄感,这样的人才能受得了。 隋文帝杨坚抽完这三下后,似乎全身的力气,也在这三鞭子上抽光了,马鞭软软地垂了下来,嘴里喘着粗气,又恢复到了喃喃自语的状态,这回韩世谔却是听得真切,因为隋文帝杨坚,一直都是在重复着悍妇二字。 远方的一阵奔雷般的马蹄声,也是由远而近,高颎、杨素等人,也是终于奔到了,百余名给事营的军士们,来不及拜见杨坚,就直接滚鞍下马,手持刀剑,在隋文帝杨坚的身边,围成一个半圆,面朝外地全神戒备起来。 高颖和杨素等人也都是下了马,跪在隋文帝杨坚的马边,苏威此时已经年近七旬,这一路的颠覆,让他紧紧地趴在马背上,脸红得象是能滴出血来,连气也喘不上了,几名卫士连忙上前将他扶下马,抬到一边抚胸捶背。 良久之后,苏威才吐出一口浓痰,一口气缓了过来,人终于悠悠醒转,刚一睁眼,看到这架势,连水都顾不得喝,马上一把推开身边的卫士,三步并两步地抢到,最靠近杨坚的马头前,与韩世谔和杨玄感二人,并排跪在了一起。 而隋文帝杨坚,却仍是在痴痴地失魂落魄,嘴里不住地在说着悍妇二字。 韩世谔此时抽着这空儿,静悄悄偷偷摸摸地,向后退了几步,爬到裴秀英的身边,裴世矩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起事情的原委来。 原来杨坚与独孤伽罗结婚之后,曾与独孤伽罗立誓,绝不与其他女子生一儿半女,有违此誓,人神共弃。 这么多年下来,隋文帝杨坚也是一直在独孤伽罗的严防死守之下,迫于无奈之下忠实地执行着一夫一妻制,为此虚设六宫,以南陈后主之妹陈贵人为首的一众绝色嫔妃,空有名份,数十年来却只能独守空闺,年华老去。 直到前些时日,独孤伽罗因为要保住了他哥哥的性命,当众犯颜直谏,大大地拂了隋文帝杨坚的面子,一想到这几十年来被独孤伽罗,如影随形一样地管束,不得自由,隋文帝杨坚心中的苦闷,也是无从发泄,加上那个时候连出朝中大将的事情,也让杨坚的心情大坏,没了独孤伽罗的管事,他就破天荒地开始借酒浇愁起来。 由于独孤伽罗身体未曾痊愈,夜里又是感染了风寒,几天绝食下来,更是身体虚弱卧床不起,隋文帝杨坚也是因为这些天的无人管束,昨天夜里,酒醉后偶遇一名绝色宫女。 那宫女乃是曾起兵,公然反叛过隋闻帝杨坚的北周重臣尉迟迥的孙女,当年她的爷爷战败被杀,还是婴儿的她,也是作为叛臣亲属被籍没入宫为奴,多年过去,尉迟女却已是双十年华,出落得落落大方,仪态万方。 隋文帝杨坚在酒醉的情况下,遇到了如此佳人,一时之间不能自已耍酒疯!,当晚便临幸了尉迟女,独孤伽罗已年近花甲,杨坚这十余年来,并没有尝到什么夫妻间的欢娱,这一夜更是如山洪雹,皇恩浩浩荡荡,一直折腾到三更过后,才力不从心,沉沉睡去。太不要脸了! 隋文帝杨坚的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的日上三杆,差点就误了当天的早朝,而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叹了句道:“朕当了十几年的皇帝,今天才知道作为人君的快乐。“ 结果,依旧还病卧在床的独孤伽罗,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伤心欲绝,接着便怒不可遏,仔细一想,更是恐惧万分,因为尉迟迥全族男丁,都被杨坚和自己斩尽杀绝,真可谓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此女又是在宫中为奴多年,万一生下一个男孩,将来可能就会是灭亡大隋的复仇天神。 想及于此,独孤伽罗拖着病体,强行下了床,趁着隋文帝杨坚,还在上朝的功夫,直接找到了尉迟女,当即让人将其缢杀。 而隋文帝杨坚,当时正在两仪殿上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如同五雷轰顶,因为他做梦也想不到,独孤伽罗竟然凶悍至此,直接草菅人命,等他扔下满朝文武,奔回后宫之时,只见尉迟女,早已经香消玉殒,而独孤伽罗则瘫在一边的椅子上,望着他的眼神中,也是充满了怨毒。 隋文帝杨坚一下子,就觉得天旋地转,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白活了,名义上是贵为天子,却给自己身边的这个悍妇,管得还不如一个奴隶。 第637章 长安行二十七 隋文帝杨坚看着独孤皇后,这副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模样,本想狠狠揍她一顿的杨坚,也是无从下手,最后只能仰天长啸一声,直接骑上宫中,那匹最神骏的汗血宝马朱龙,一口气奔到了这里。杨素因为有事,上朝误了时间,但走到宫门口时,也是临时碰到隋文帝杨坚出奔,这才赶紧让正好骑着黑云的嫡长子杨玄感,先行追上去护驾,自己则跟着大部队一起在后面赶。 此时,山谷中的风,正在呼呼地吹着,冷入骨髓,可是隋文帝杨坚的脑子里,仍是一团乱麻,在他想来,眼前每一个挡在他眼前的人,都是独孤伽罗,此时的她,伸出那双长着长长指甲的大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让自己不能呼吸,不能说话。自己只能疯狂地挥起了马鞭,在空中挥舞着,想要狠狠地抽那个彪悍的身影。 高颖和杨素一行人,在地上跪了半天,却见杨坚,依旧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甚至突然又变得狂暴起来,都怕他这样继续下去,可能会脱力吐血,对视一眼后,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上前,高颖直接拉住了朱龙的缰绳,而杨素则是紧紧地拉住了,杨坚挥着马鞭的手。 他们此举,让隋文帝杨坚一下子发不上力,使他人的心智,也是渐渐地平静下来,眼前独孤伽罗的面容,已经渐渐地消失,他终于看清了,在他面前站着的是高颖和杨素,环视四周,只见自己身边跪了一圈朝中的重臣,而高熲,苏威和杨素三人,则是跪在自己的马头前,最靠近自己的,却是杨素的嫡长子杨玄感。 此时杨玄感的脸上,已经多了几条血红的鞭印,血珠子正在顺着鞭印子向着地上滴,他仍然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头也不抬一下,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 隋文帝杨坚,记不清自己出宫后的所作所为,甚至来不及奇怪,自己为何现在身处荒郊野外,因为此时他的脑子里,还是刚才宫中之事,良久,他长叹一声,声音中尽是悲凉的喃喃道:“想我杨坚,虽然已经贵为天子,却是仍不得自由。” 说到此处,隋文帝杨坚的双眼,已经变得通红,更是泪光闪闪,竟似要落下泪来。 高颖看见隋文帝杨坚的此举,先是死死地拉着缰绳,然后厉声喝道:“陛下,你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妇人,而放着天下不管!” 高颖这一句话,说的是那么的掷地有声,配合着他正气凛然的神情与坚决如铁的语气,地上跪着的人们,都是抬起了头,连一直大脑一片空白的韩世谔,也是回过了神,恢复了自己理智,连忙掏出怀中的汗巾,偷偷的擦了擦脸上的血渍。 高颖这一句,也是把杨坚给骂醒了,他先是一怔,随即低下了头,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喃喃道:“独孤公说的是,今天朕情绪冲动,让列位卿家受苦了!” 隋文帝杨坚的眼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看到的都是一张张兴奋的脸,最后落在了杨玄感的脸上,一下子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杨将军,你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杨玄感知道隋文帝杨坚,刚才是失心疯状态下的情绪发泄,这会儿见他已经恢复过来,便笑了笑,回道:“没什么,微臣是在路上擦的!” 杨坚闻言,他的心中一下子万分歉意,他戎马一生,怎么会看不出这三道是鞭伤,于是马上下了马,快步上前,扶起了杨玄感,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上,叹了口气说道:“杨将军不要安慰朕了,这必是朕刚才情急之下打了将军,朕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地任性妄为,只会拿身边忠诚的臣子出气,却不敢回宫面对那个悍妇,杨坚啊杨坚,你真的枉为人君!” 隋文帝杨坚说着说着,他的情绪,又是变得再度低沉,连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杨玄感此时朗声应道:“陛下!身为臣子,就应该为陛下排忧解难,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臣虽然不知陛下为何激动,却以能为陛下分忧为荣。这几鞭子,不痛不痒,远远比不上突厥人的长箭大刀,陛下千万别往心里去。“ 隋闻帝杨坚知道杨玄感是在安慰自己,仍然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双手,用力地晃了晃,却是说不出话来。 就是这样,长安城的群臣们,纷纷站起了身,上来轮番地劝着隋文帝杨坚,杨坚也是心中英雄气短,一时也转不过弯来,不禁长吁短叹,最后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上去,也不听劝,摆摆手让所有人退下,一个人在那里生着闷气。 ······ 一直到了夜幕降临,隋文帝杨坚仍然呆坐在那块石头上,众人都是知道,他此时肯定是在想着,他这几十年来与独孤皇后的一幕幕往事,回忆着多年来与独孤皇后在一起的美好与委屈,从他那一会儿笑逐颜开,一会儿咬牙切齿的表情都能猜到一二。 给事营的卫士们,纷纷取出了马鞍里备着的火把,点了起来,这山谷中呼啸的风声如鬼哭狼嚎,又似躁怨妇在诉说着不平与委屈,让人闻之动容,配合着夜枭“咕!咕!咕!咕!”的叫声,不由让人心生寒意。 最后还是高颖上前,再次苦劝隋文帝杨坚,说是此处凶险不宜久留,陛下身系江山社稷,不该在此处逗留,杨素、苏威等人,也都是跟着高颖不住地劝谏。 隋文帝杨坚此时终于长叹一声,坐回了朱龙的马背上,给事营的卫士们在前打着火把,披荆斩棘,一路开道,砍出一条两三人宽的通途,群臣簇拥着杨坚,走了两个时辰,终于走回了官道,又走了半个时辰左右,一行人终于回到了长安城。 韩世谔等品阶不到正二品的官员,都是留在了宫外,高颎、杨素和苏威等几个老臣,陪着杨坚进了宫门,经过韩世谔之时,杨素放慢了脚步,眼中神光一闪,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收住了嘴,然后匆匆而过。 第638章 长安行二十八 韩世谔现在,虽然还未成立家室,但是也是知道这一夜,将对于隋文帝杨坚来说,想必是极难渡过的,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换在皇帝的家庭也是一样,只是苦了这几位重臣,夹在这对夫妻间,成了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 韩世谔已经料想到,今夜这三位大人,很可能是回不了家了,便没有直接回府,而是直接和裴秀英,去了他们府第,两人在书房秉烛夜谈,裴秀英也是详细地,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韩世谔听完这个故事后,沉吟半天,向他问道:“裴兄,你怎么看?” 裴秀英闻言,叹了口气,应道:“独孤皇后真是难得的贤内助,此事她担了个悍妇的骂名,却很可能是救了,我们大隋的江山!” 韩世谔闻言,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连忙问道:“此话何解?” 裴秀英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的说道:“我认为,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宫女,皇后未必会下这么重的毒手,但是此女可不简单,因为她是是尉迟迥的孙女!” “尉迟迥?”韩世谔的口中,喃喃地重复了好几次,还是摇了摇头,疑惑的问道:“我知道这人,以前起兵反抗过陛下,后来不是兵败被杀了吗” 韩世谔他对尉迟迥,并不是太熟悉,一听到裴秀英这样说,他的脑子里,一时间也是一片空白。 裴秀英此时点了点头,慢慢地说起,这尉迟迥的事情: 尉迟迥乃是鲜卑人,他们家以部落名为姓,尉迟迥的父亲娶了西魏的大权臣,北周的实际开国皇帝,西魏丞相宇文泰的姐姐。 宇文泰此人类似于三国的曹操,自己没有篡位,而是打好了基础,他的儿子才动手做了这事。 而尉迟迥七岁丧父,被宇文泰从小养大,后来又娶了宇文泰的女儿金明公主,因此跟西魏的皇室家族,可谓是亲上加亲,忠心耿耿。 到了后来宇文氏篡夺了西魏皇帝元氏的皇位,建立了北周,尉迟迥数十年来南征北战,为北周打下大片江山,因功被封为相州总管,掌管河北山东一带的数十个州。 后来北周末代小皇帝登位,主幼臣强,杨坚时任丞相,把持朝政,并开始对宇文氏的宗室各王下手,尉迟迥知道杨坚,一定会像当年的宇文泰一样,篡夺北周江山,便是决定先下手为强,起兵反抗杨坚,没有想到,他的人马最后不敌,他本人更是直接战败被杀。 当尉迟迥这个北周,最后的保护神失败之后,杨坚再无顾忌,很快便夺了宇文氏的天下,建立了大隋。 而尉迟家族的男丁,都被杨素、高颖他们斩尽杀绝,至于那些女性成员,则是被籍没入宫,成为奴婢,这次被隋文帝杨坚临幸的那个绝色宫女,就是尉迟迥的孙女。 韩世谔听完了这个故事,点了点头,类似的篡位故事,他从史书里看了太多,每个王朝被篡前,总有一两个象尉迟迥,这样的忠臣大将要起兵反抗的,他也知道当年杨素和高颖,还有宇文述和崔弘度等人,都是参与了平定尉迟迥之乱,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关陇的军功贵族集团,当年是坚定地站在了杨坚一方,也都是尉迟迥的仇人。 裴秀英说完了这个故事,看了看韩世谔,问道:“韩兄!你有没有觉得这尉迟女,被陛下临幸的事情,是不是太巧了点” 韩世谔开始有些明白了,点了点头,应道:“这绝不是巧合!” “韩兄,你也不妨再想一想,如果这尉迟女被临幸了,得了陛下的龙种,那么到时候被打击得最厉害,受损失最大的是谁?” 裴秀英的话,此时透出一股子深意。 韩世谔的脸色一沉,说道:“自然是独孤皇后!” 裴秀英看了看四周,追问道:“那现在是谁最讨厌独孤皇后,她如果被打击了,谁得到的好处最大” 韩世谔脱口而出,说道:“这还用问自然是目前的太子杨勇!” 裴秀英点了点头,又道:“不错,现在太子和皇后,已经母子间势如水火,无法共存了,皇后是一心想废了太子,几次三番在皇上面前进言,而太子很清楚这点,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因为自古以来被废掉的太子,是没一个能得善终,所以太子给皇上找一个新宠,让父皇远离自己的母后,也是自保之道!” 韩世谔也是料想不到,太子那仁厚的外表下,还能做出这么狠的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突然间他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于是追问道:“那为什么要找这个尉迟女,而不是找个别的嫔妃毕竟这可是仇人之女啊!” 裴秀英的眼中,闪着冷冷的寒光,冷声道:“要的就是仇人之女,若是其他女子,对他们杨氏皇族,没这么大仇恨,要的也只是被陛下宠幸罢了,不会想着去威胁皇后的地位,但是这个尉迟女,却是跟皇室家族有血海深仇,一个弱女子想要报家族之仇,唯一的办法就是跟皇帝生下儿子,以后用这个儿子去复仇,杀光所有陛下和独孤皇后生的子孙后代!“ 韩世谔听得不寒而栗,这种离奇可怕的复仇方式,他也是从没有听过,凭着直觉,又是问道:“那这样一来,这尉迟女,万一生个儿子,不是以后对太子,也会构成威胁了吗” 裴秀英闻言,突然笑了起来,说道:“太子的目的,只是要尉迟女去接近陛下,去夺独孤皇后的宠,而并不会放着这个孩子,长大威胁到自己,再说就算这孩子,以后会威胁到自己,但现在最大的威胁,却来自自己的亲生老娘,人为了生存,喝毒酒止渴都可以,以后的事情可以以后慢慢来,先解决了眼前的危机才是王道。” 韩世谔也是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韩擒虎,似乎也是被迫卷入了这场东宫之争,才会拼上他的性命,宫廷的斗争是如此的狠,如此的绝,让兄弟、母子这样的至亲反目成仇,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一声叹息,心中的凄苦与无奈,尽在不言中。 第639章 报复的到来一 裴秀英看到韩世谔的这副神情,也是理解的笑了笑,然后又是说道:“所以才说独孤皇后,真是女中丈夫,世人恐怕都会认为她是既悍且妒,容不下别的女人,但是以我看来,恐怕她一定是看出了太子和裴大人的用心,然后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把他们的这计划,给扼杀于萌芽之中!” 韩世谔闻言双眼一亮,摇了摇头,问道:“裴兄,为什么说高仆射,也是参与了此事你在朝中得知了什么消息吗” 裴秀英的眼中神光一闪,喃喃道:“本来我也没听他们提过此事,但是冲他刚才那句话,什么陛下岂可为一妇人,而轻天下是这么说的吧!” 韩世谔一下子想起,当时高颖此话一出,连隋文帝杨坚,都是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下才醒悟到,高颖实在是厉害,即使计划被独孤皇后破坏,仍然能找到机会反击,连挑拨都是如此的不露痕迹。 裴秀英此时站起了身,在厅里来回踱了两步,长叹一声,又道:“高仆射毕竟是一代名相,败中求胜,反击伤人都能如此不露痕迹,远非苏威这种刻意打压别人,用心一看即知的粗鄙之人可比,他未必参与了太子的计划,但至少是在路上看出了太子的用心,所以干脆坚持到底,全力拼一把,最后再挑拨一下皇上对皇后的怒火。” 韩世谔此时点了点头,应道:“但我想高仆射的用意,越国公和独孤皇后都能看出,所以今天夜里,实在是很关键,就看独孤皇后如何做了,如果她能表现得非常谦恭,让陛下在群臣面前找回了面子,那太子和高仆射这招,就算是彻底失败,接下来他能做的,就只有等着独孤皇后的报复了。” 韩世谔的话音未落,裴秀英的脸色,就是猛的一变,连忙说道:“你是说越国公他们,早已经看出了高仆射的用心?” 韩世谔笑了起来,他那满面尘土的脸,衬托出一口白牙,反问道:“那么!裴兄认为越国公,跟着陛下回宫,是作什么呢?” ······ 一天之后,韩世谔将军府里的凉亭里,韩世谔与黑旗卫统领韩单相对而坐,韩世谔看着他,说道:“昨天的尉迟女之事,后来怎么样了?” 韩单此时正色说道:“少主!昨天陛下他们回宫之后,发现独孤皇后,一直跪坐在寝宫的门口,在等着陛下,陛下一回去,她便泪流满面地向陛下请罪,乞求他的原谅,她这一番举动,让隋文帝杨坚在几个重臣面前找回了面子,就又高兴了起来,下令摆上酒宴,又让歌姬乐师献上歌舞,一直喝到卯时才让三个宰相回去,还说今天休朝一天,也多亏这样,我的手下才找了个机会,跑出来采办,然后才会有机会,将消息告诉他的上线。” 韩世谔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喃喃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独孤皇后又一次靠着她非凡的才华和见识,挺过了这次危机,接下来无论是高颎还是太子,都玩不出什么花样了,如果我料的不错的话,皇后也是一定会在王世积的案子上打开缺口,矛头直接对准高颎,而独孤皇后这次也闹得太大,陛下在尉迟女的身上,尝到了甜头,只怕春心以后不可收拾,我估摸着后宫宣嫔的机会,可能要来了!” 韩单闻言,疑惑的问道:“少主,你是说高熲与杨勇,会在东宫呆不了多久了吗?” 韩世谔听了这话,一下子不说话了,站起身踱了两步,最后长叹一声,说道:“这应该主要取决于,皇后是否肯网开一面了,因为高大人他的那句话,迟早会传到皇后的耳朵里,皇后何等的聪明之人,一定现在也在调查,是何人安排尉迟女,在那个时刻出现在陛下的面前,事发仓促,未必不会留下蛛丝马迹,结合他的那句话,我想皇后经过此事后,会对杨勇和高颎二人彻底绝望,出手也不会念旧情,当然,最后决定高颎生死的人,还是当今陛下,高颎毕竟跟了陛下几十年,感情还是有的,依我看来,陛下应该会夺高颎的官,但不至于下杀手,甚至很可能,最后还会保留他的爵位。” 韩单闻言,看着韩世谔,再次说道:“少主!我这就让人回宫,宫中的事情瞒不过我们,是谁最近和尉迟女接触过,我们很快就能查出来,然后会找机会,向皇后透露。” 韩世谔站起身,笑着拍了拍韩单的肩头,又道:“让他们一切当心,千万不要暴露自己,毕竟自己的生命要紧。” ······ 五天之后,长安城皇城之内,足可容纳数千人的大兴殿內,雅雀无声,数百名文臣武将,都是朝服正装,诚惶诚恐地跪伏在大殿上,脑门贴着地板,有些人甚至还在微微地发抖。 而隋文帝杨坚与独孤伽罗夫妇两个,并肩坐在正上方的龙椅之上,难得地穿上了崭新的皇袍凤服,隋文帝杨坚连冠冕也戴上了,冷峻阴沉的目光,透过面前的十二条串着彩色小珠的旒,威严地直视着前面大殿上跪着的众臣们,手中却拿着一份供状。 而独孤伽罗则是一身凤冠霞帔,凤目含威,脸上犹如罩了一层寒霜,坐在龙椅边上的一个加座,直勾勾地盯着台下左首边第二位的高颎,一言不发。 韩世谔此时也是穿着自己的官袍,跪伏于地,他额头上的冷汗,却是正不停地从头上冒出,因为他知道,独孤皇后,今天一定是专门来报复的,“啪!啪!啪!”冷汗一滴滴地落在这地板上,却是不敢抬手去擦。 昨天隋文帝杨坚突然下令,今天要大朝会,在京的亲王爵爷,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部都要参加,地点则在这个只有在重大节日,或者讨论重大事件时,才使用大兴正殿。 第640章 报复的到来二 韩世谔所在属于右边的武将队伍里,打头的是晋王杨广,而左边的文臣行列里,太子杨勇领衔,高颎次之,杨素则排在第三位。 杨坚夫妇二人,今天都是极难得地,穿着皇帝皇后的正装上朝,二人神情冷峻严肃,甚至透着一股杀气,全然没有平时上朝前那种平易近人,跟各位上了年纪的老臣,主动打招呼,嘘寒问暖的作派。 隋文帝杨坚,今天一上来就拿出了一份供词,正是那半年前,已经被夺官下狱的王世积在狱中的口供,隋文帝杨坚,一反常地亲自念起这份口供,上面都是王世积自已招认的一条条罪状: 第一条罪状,就是在杨坚代周之前,王世积曾秘密地跟高颎商量过,说我们都是大周的臣子,眼看社稷要沦灭,江山要易主,该怎么办?当时高颎听了之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坚定地站在了隋文帝杨坚的一边,但他也没有把王世积的这句话向杨坚举报。 第二条罪状,王世积在灭陈之战中立有战功,后来杨坚赏赐这些功臣,封他为上柱国,但是王世积觉得杨坚为人刻薄小气,猜忌心重,便成天在家喝酒。也不与当朝的重臣好友们讨论政事。 结果,后来隋文帝杨坚,还以为他喝酒喝出病了,召他入宫,还当即请太医来帮他看诊,王世积一看要穿帮,就诡称这病在入宫前刚刚治好,趁着杨坚还没回过神来,就溜回了家,这是欺君之罪。 第三条罪状,就是王世积,有一个叫皇甫孝谐的亲信,犯了罪后为了躲避处罚,逃到王府,找王世积寻求庇护。 结果王世积闭门不纳,眼睁睁地看着这皇甫孝谐,在自己府弟的大门前被抓走,于是这个皇甫孝谐就恨上了王世积。后来此人被流放到桂州,混得很悲惨,新仇旧恨一起上了心头,便直接写奏折给隋文帝杨坚,告发王世积图谋不轨,意欲谋反。 根据皇甫孝谐的举报,王世积曾经找道士给自己看相,那道士说他当为国主,而他的夫人则有皇后之相,王世积大喜,当场赏赐了那道士不少钱。 后来王世积被转封为大将军之时,有亲信进言,说有这么多的精兵猛士,可以图大事,而王世积想了半天,才说太过靠近长安城,这些人用武之地。 皇甫孝谐把自己知道的这两件事向上举报,杨坚看了之后勃然大怒,直接召回王世积,下狱交由大理寺审查。 结果这一查,把前面两件,陈年旧事都查出来了,甚至连王世积给高颎、左卫大将军元旻和右卫大将军元胄,赠送过好马的事也给抖了出来,于是他又多了条结交重臣和宿卫将领,存心不良的罪名。 最后一条罪名,也是最可怕的一条,在审讯的过程中,大理寺的官员,还发现王世积,作为一个长年在外的将领,对一些宫中之事,竟然也知道不少,讯问之下,王世积最终交代这些事情,是和高颎闲聊的时候听到的。 隋文帝杨坚开始是在龙椅上,一条条地读着这些供词,读到后来声音语调越来越高,情绪也变得越来越激动,最后站起了身,走下了台阶,直接站到了跪在地上的高颎面前,火山爆发一样的声音,在这宽敞的大殿里回荡着,清楚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读完了供状的最后一个字,隋文帝杨坚把这十余页的供词一卷,狠狠地扔在高颎脑袋前的地上,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一拂袖,头也不回地走回了自己的龙椅,刚刚坐定,仍是余怒未消,一抬手,重重地拍在右手的龙头扶手上,“咔啦”一声,那上等榆木所制的龙椅扶手,竟然被他给一拍两断。 “大理寺卿赵仲卿何在?” 赵仲卿叩了个响头,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整了整自己的朝服,不慌不忙地上前两步:“臣在。” 隋文帝杨坚也不管,那给拍断的龙头扶手,站起了身,大声问道:“王世积此案,该如何处理?” 赵仲卿抬起了头,他那黑黑的脸膛上,透着一股杀气的说道:“上柱国王世积,多年来对皇上心怀怨恨,有图谋不轨的言行,外加窥探宫中、私结重臣、欺君,数罪并罚,已经于半年前赐死于家中,妻子家人籍没为奴。” 隋文帝杨坚点了点头,神色稍缓,嘴里迸出几个字,恶狠狠的说道:“他是该死!” 紧接着隋文帝杨坚,那犀利如电,锋芒似刀的眼神,一下子就落到了高颎的身上。 赵仲卿一看隋文帝杨坚的眼神,他的心中早已有数,事实上这份供词,他早在半年前就给了杨坚,当时杨坚初看时也没这么愤怒,尤其是主动让他隐瞒了,高熲向王世积泄露宫中秘事之一条,现在却在这个场合,公然大做文章,矛头直指高颎,现在就连个傻子,都能看出隋文帝杨坚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真正想打击的是高颎。 赵仲卿也早就在心里打好了草稿,一看隋文帝杨坚的意思,就已经如此清楚,便再无顾忌,朗声道:“臣以为,按苏纳言所制订的大隋律,不仅王世积图谋不轨,其罪当诛,与之相关联的高颎,元旻和元胄三人,身为大臣,私受其礼物而不上报。为臣不忠,尤其是左仆射高颎,王世积在陛下登基前就忠心可疑,还试图拉拢高颎,这些高颎当年就知情不报,近几年来不仅继续与王世积往来,还将宫中机密泄露与此贼,臣请陛下将依律追究高颎的责任。” 赵仲卿此时说得一脸正气,掷地有声,说完后还偷偷地看了一眼苏威,却发现他毫无起来帮自己说话的意思,又扫了一眼杨素,只见他动也不动,心中一下子有些忐忑起来,低下了头,等着杨坚的决定。 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只听他义正言辞的说道:“陛下,臣以为高颎这么多年来,一向是忠心耿耿,劳苦功高,就为了这么一些小事罢他的职治他的罪,似有不妥!” 第641章 报复的到来三 地上的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五十多岁,须发斑白的老将军慨然出列,傲立于堂上,正是大隋名将,并且参与灭陈的功臣贺若弼。 开皇十二年的时候,越国公杨素就已经当上了右仆射,而贺若弼发现自己一直盯着的好位子,已经落在他人手中,他的心中更是愤愤不平,经常作诗抒发胸中的怨气,结果被人举报。 当隋文帝杨坚得知,这老小子竟然敢对自己有意见,一气之下,当然就是剥夺了贺若弼的官职,更是将他贬为庶民,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到,隋文帝杨坚一年之后,又是恢复了他的爵位,但是不再安排任何实际职务,只是在逢年过节和大型朝会上,才会邀请他参与。 但是此人,毕竟也是一代名将,也是有几分傲骨就是不怕死,过去也多次顶撞过杨坚,韩世谔看到他仗义执言,心中却是忍不住感叹道:高熲已经为相二十年,他的人脉果然不是盖的,现在就是这些被他举荐过的人,都是要出来站队报恩的了,只是如今这一回,他们恐怕是错判了形势,韩世谔看了看跪在前面的裴秀英,只见他微微地发着抖,却是没有一点,要站出来的意思。 有了贺若弼带头,又有几人起身上前为高颎求情,其中有吴州总管宇文弥,刑部尚书薛胄,当今驸马柳述,民部尚书斛律孝卿等。 一时间,众臣纷纷说道: “臣附议,请陛下赦免高仆射!” “请陛下念在高仆射多年忠心为国,劳苦功高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吧!”之类的声音不绝于耳,裴秀英咬了咬牙,也跟着站了出来,却是没有说一句话。 此时刑部尚书薛胄,开口说了起来,意思就是。 这第一条罪状里所谓的没有告发王世积,那时候大家都是北周的臣子,连隋文帝杨坚本人,也是当时的北周丞相,大隋还没有建立,高颎此举并非不忠于大隋。 至于宫中之事泄露出去,朋友间有时候喝酒聊天高兴了,有意无意地说漏一些事情,不能完全算是有意,所谓的图谋不轨、与人串通、企图背叛杨坚的罪,更是谈不上。 隋文帝杨坚,起初开始看到贺若弼站出来时,就是已经嘴角抽了抽,等看到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尤其是自己一直看重的女婿柳述,都是在为高颎求情时,更是气得脸色铁青,眉毛不停地跳动,随时都要发作。 ······ 突然,一直坐着不说话的独孤皇后,却是站起了身,她的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威严,只听她缓缓说道:“本宫知道各位卿家,都是高颎的多年同事与好友,也是有些人是他的门生后学,但要论与他关系的亲近,有谁能与本宫相比?” 说到此处,独孤伽罗看了一眼,仍然伏地不起的高颎,她的声音变得痛缓而忧伤的说道:“高颎年轻之时,就是先父的门客,甚至被先父赐姓独孤,连陛下这么多年,也是直呼其独孤公,而不是叫他高仆射,试问在座各位,哪位有此殊荣?陛下这么多年一直对他信任有加,除了看中他的能力,更是看重他的忠诚!” 说到此处,她似乎似乎痛心的说道:“可是这位高仆射,又是怎么做的呢?他仗着陛下对他的信任,仗着他和我们独孤家的关系,一直肆无忌惮的结党营私!甚至还在宫中布有耳目,打探起陛下的言行!与那王世积就不用说了,在高大人眼里,他跟此人的朋友关系,或许还要胜过和陛下的君臣之谊,连谋逆之言都不告发,还把宫中的禁事向其泄露。还有贺若将军,你此刻肯出来为他说情,不就是因为和高颎的关系非同一般吗?” 贺若弼一听这话,吓得马上跪倒在地,摸着自己的胸口,激动地说道:“臣对陛下的赤胆忠心,天日可鉴,从未与高大人,有过任何私人交情,就是臣子间正常的互相走动和来往,也是几乎没有,还请陛下明查。” 独孤伽罗闻言,冷笑了一声,向他再次问道:“贺若将军好健忘啊,想你在灭陈回来之后,在这朝堂之上,自称功劳第一,谁也无法与你相比,不要说己经逝去的韩擒虎韩老将军了,就是连当时作为你上司的高仆射,当时你也没放在眼里,这才过去了七八年,你就忘光了?” 贺若弼听的目瞪口呆,一下子楞在原地,愣是吓的说不出话来。 独孤伽罗此时慢慢的走下了台阶,轻移莲步,踱到了大殿之上,环视了一眼四周的大臣们,继续说道:“可这位高颎、高仆射当时怎么说的?他说你贺若将军,先献了灭陈十策,后又在蒋山打败了陈军的主力,他高颎不过是一个文官,功劳与你无法相比。” 独孤伽罗一直微眯着的双眼,突然圆睁,气势一下子更是暴涨起来,直视贺若弼,一字一句的逼问道:“贺若将军,您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感激起高仆射,更是对他死心踏地了吧。” 独孤伽罗突然转向了高颎,带起一阵香风,又是夸赞道:“高仆射,您真是好本事,一句漂亮话,就让堂堂的贺若将军,对您死心踏地,在这种关键时候,还要为您仗义执言了,反正您还是继续做您的左仆射,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实际损失,是吧。” 一直伏在地上的高颎,此时却是直起了身,也不在看独孤伽罗,只是长叹一口气,闭口不言,他知道,自己已经满盘皆输了,如今的他,就已经是别人的菜了。 独孤伽罗的脸上,已经闪过一丝得意,转眼间又恢复了,那种痛心与沉重的语气说道:“高仆射和太子二人,已经是亲上加亲,各自的儿子都娶了对方的女儿,哼哼,你插手起我皇家的事情手倒是挺长,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啊,本宫的父亲,当年已经赐了你一个独孤,是不是你想让陛下,再赐你一个杨?” 第642章 报复的到来四 独孤伽罗的话,好比这早春二月的刺骨寒风,还要冷的多,因为连伏在地上的韩世谔,都是听得心惊肉跳,他早知道独孤皇后,一定会把高颎往死里整,却没想到居然如此绝情,连这些东拉西扯的欲加之罪,都能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韩世谔恨不得现在,就跟她说佩服佩服了。 独孤伽罗此时轻咳两声,声音继续冷冷的响起,只听她继续说道:“前几年高颎的夫人去世了,他当时上朝之时,显得很悲伤,失魂落魄的,陛下看他可怜,当场就说了,要为他再娶一个身份高贵的夫人,可是高颎却流着泪,磕头说他已年老,思念老妻,不想再娶,当时连本宫都被他骗过了,差点给他感动得一起哭出来呢,可是结果如何?也就一年左右的光景,这位高大人的爱妾,好象叫什么桃花夫人来着的,就给高仆射添了个大胖儿子,叫什么来着?噢,对,是叫宝儿。” “呵呵!高仆射,你对老妻的思念,就是不到一年时间,便跟爱妾生了个大胖儿子么?白天人前垂泪作戏,晚上红帷快活,可见你高仆射在别的事情上,对陛下的忠心!高仆射!你说我是一妇人,让陛下不要为我而轻天下,可你自己呢,身为大隋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对陛下的忠诚何在?我一个妇人,都可以随时为陛下肝脑涂地,你能做到吗?你现在想的,恐怕就是背靠新的大树,好乘凉了吧!” 独孤伽罗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太子杨勇的身上,人人皆知她的所指,哪还有人敢再说话。 隋文帝杨坚,此时也是赞许地点了点头,对自己皇后的这通话非常满意,笑容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又恢复了刚才的严肃,下令道:“传旨,即刻免除高颎的尚书左仆射官职,至于贺若弼,宇文弥,薛胄,斛律孝卿,柳述,裴世矩等人,都交有司审问,必须交待清楚与高颎的关系。” 隋文帝杨坚的眼光,此时炯炯有神,光芒透着那面前的珠串儿射向了高颎,他顿了顿,微微叹了口气,又是说道:“高颎之罪,本无可恕,念在其为国效力多年,虽然心肠恶毒,却是也还没有具体的反行,此次网开一面,剥夺其上柱国,尚书左仆射的官职,保留其齐国公的爵位,回家闲居。” 此时此刻,大殿之上,再无一人敢有异议,全都跪拜领命,而高颎却是神色平静,似乎早就能料到,他是这个结果。 隋文度杨坚此时满意地看了看殿中跪了一地的臣子们,走下台阶,然后挽着独孤伽罗的手,一起转回了后宫。 韩世谔跪在地上的时候,一直都在想着今天的事情,总觉得千头万绪,理起来很乱:看独孤皇后攻击高颎时的架势,那可真的是强词夺理,连欲加之罪,也都是一骨脑地往他头上扣,但最后的处罚却只是夺了官,还保留了爵位,可谓雷声大雨点小。 当他再一抬头,只见跪在地上的众位官员,都是已经慢慢地起了身,高熲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佝偻着背,慢慢地起了身,身子一晃,几乎要跌倒,在场的众人都本能地想出手扶助,却都迈出了两步后,醒悟了过来,那一步却是踏不出去。 杨素倒是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高熲,脸上作出一副沉痛的表情,劝道:“齐国公,千万要保重啊!” 高熲闻言抬起头,失神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对手,从他的眼中,能读出一丝真诚与不忍,他长叹一手,握了握杨素的手,低声道:“处道,以后国事就拜托你啦!” 然后便是转身,失魂落魄的慢慢离去,那个原本高大的背影,在这一刻,显得是如此的凄凉与沧桑。 众臣离开大殿的时候,贺若弼那几人,直接就是走向了大理寺的方向,而其他人也不敢多作议论,纷纷告辞回家。 ······ 第二天傍晚,在韩世谔府里的书房之内,烛光摇曳,韩世谔正与韩单一起密议。 韩世谔这两天,都是谨言慎行,每天都是正常上朝,高熲突然这么一倒,虽然表面上,各部运行如初,但每个人都变得敏感,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都能惹得众人一阵心惊。 韩单看着自己的少主,说道:“少主!你知道上次尉迟女之事,独孤皇后,是怎么在第二天,就知道的吗?” 韩世谔心中一动,这几天他也反复在想这个问题,卧床不起的独孤皇后,却在隋文帝杨坚,临幸尉迟女的第二天,就亲自去打杀了尉迟女,显然是有人给她报信,而上次韩单帐下的卫士们,还不知道此事,以黑旗卫如今的消息灵通,都被他们给瞒过,独孤皇后却能掌握此事,那显然是有其他人向独孤皇后专门报信。 韩世谔一下子脱口问了出来:“一定是晋王!” 韩单此时抬起了头,用力地点了点,继续说道:“不错,只有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动机,而且更可怕的是,他就算在皇宫中有内线,也不可能在事发当晚就作出反应,要知道入了夜后宫人是无法出宫的,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在高颎府上,或者是太子的东宫里,肯定有着一个地位极高,知晓此事的内线! 所以太子杨勇行动之前,晋王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这个计划,早早地在宫里作了布置,陛下刚一临幸尉迟女,这个内线马上就去找独孤皇后作了报告,而且很可能直接会跟独孤皇后,说明此事是太子和高颎所为。” 韩世谔也是忍不住的倒吸一口冷气,喃喃喃自语道:“这也太可怕了,杨勇或者高熲身边的亲信,也有投靠晋王的?那这样他们更是必败无疑了!” 韩单此时颇为老练的冷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错,有此人的存在,以后杨勇或者是高颎的言行,若是有不慎,还可以继续拿来作把柄,所以高颎的危机,恐怕不是渡过,而是加重了,万一他和太子,或者是自己的子侄有些话说过了头,给此人密报陛下,下次就没这么容易过关了。” “王世积不是,已经死在那个皇甫孝谐的告密之上吗?皇甫孝谐同样没有任何的证据,只是因为怀恨在心去告原主人的状,王世积在那大牢之中,各种刑罚之下,有什么供词是得不到的?上次陛下杀王世积是给高颎看的,也是给其他朝臣们看的,至于那天陛下,重重地封赏了皇甫孝谐,这个卖主求荣的小人,则是为了给这些告密的人树个榜样,让他们看看现在卖主求荣的好处,自然就会有无耻之徒暗中告状,现在你明白了吗?” 第643章 峰回路转一 韩世谔此时也是无话可说,只剩一声长长的叹息。 韩世谔此时嘴角勾了勾,再次问道:“韩单,那现在杨勇和高熲的情况,又是如何?” 韩单想了想之后,回答道道:“回少主!那高熲回了家之后,就是闭门不出,把自己左仆射的一切权限,都在半天之内,移交给了越国公杨素,而他本人,则是在东宫的后面,建了一个舍人村,躲进了村里的一处小草屋,每天穿布衣,吃粗茶淡饭,睡茅草铺,过上了苦行僧的生活,依我看来,他无非就是在演戏,不过似乎现在已经晚了。” 说到此处,韩单又是继续说道:“这高颎为相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他的门生旧将遍天下,他很聪明,明知陛下和皇后要对他下手了,这时候千万不能主动拉人为自己说话,拉的人越多,陛下就越恨他。” “因为如果一个臣子的势力,可以强到拉上朝中文武,逼当今陛下收回成命的地步,那么他皇位的稳固,就成问题了,少主!你可别忘了,咱们的陛下自己,可就是从丞相的位置登基的。” 韩世谔闻言之后,就是站起身来,负手背后,一边踱步一说边说道:“所以高颎这次,直接选择了放弃,示弱还能讨好皇后,就象以前的猫鬼案中,他手下留了情,这次皇后也算是投桃报李,放了他一马,对于高颎这样的人来说,只要留得青山在,只要他人还在这长安城中,就一定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而且!当今陛下,之所以没有直接把高颎,与他的家里人,全部赶尽杀绝,一是因为念了旧情,二是因为高颎势力实在太大,就靠这么一些牵强的罪名下杀手,肯定有人不服。所以这次罢了他的相,如果高熲再不识时务,还想着用自己的影响力来保杨勇,下次只怕陛下就要对他下杀手了。” 韩单听了这话,也是叹了口气,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再次说道:“噢!对了!这一阵子,当今陛下的心情,已经非常不好,今天下午传来的消息,秦王杨俊,终于快要不行了,据说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了!陛下和皇后明天起驾去仁寿宫,而秦王应该也会被抬过去,算是他的父母,最后再陪他一程!” 韩世谔惊得睁大了眼睛,连忙问道:“什么,就快要不行了吗?” ······ 第二天一早,隋文帝杨坚就和独孤伽罗一起,起驾去了仁寿宫,诏命被免了官的左卫大将军元旻,和右卫大将军元胄官复原职,戴罪立功,至于朝中诸事,则由越国公杨素领衔,集合重臣先议,然后在午后,快马送到仁寿宫,送隋文帝杨坚呈阅。 而太子的东宫卫士里,宿官以上的人,名册都从东宫,转到了兵部下面的各个卫府管辖,强壮矫健的军士,已经都被调走,换上一些老弱病残,担任着太子东宫的卫士。 此后的十天时间里,朝堂表面上一直风平浪静,无论是在朝的杨素和苏威,还是免官回家的高颎,都是没有任何的动静,直到十天之后,中毒已久,一直在仁寿宫苟延残喘的秦王杨俊,终于是解脱了,魂归天国,这又引发了一个新的风波。 那就是杨坚夫妇,因为自己儿子的死,而悲伤不已,隋文帝杨坚为此三天,都没有处理政务,而独孤皇后更是伤心得几天不饮不食。 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独孤皇后和自己的发小郑氏,都是一直没缓过劲来,她们的身体都变得非常差,虚弱不堪,成天咳嗽不止。 由于秦王杨俊的几个儿子,都是下毒的前秦王妃大崔氏所生,大隋王朝的群臣商议后认为,有汉朝栗姬和郭皇后的事例在先,这些罪人所生的儿子,都是是没资格主持葬礼的,因此最后居然是由秦王府的幕僚,主持了葬礼。 隋文帝杨坚与独孤伽罗亲临了秦王府,一直住到了杨俊下葬,在这次的葬礼上,杨俊的长女永丰郡主,痛哭流涕,不吃不喝。 不过,这杨俊还有一位忠心的属下王延,自从杨俊死后就绝食数日,下葬的当天,更是痛彻心肺,哭得当场吐血而亡,隋文帝杨坚也是感叹于他的忠诚,最终命令将其葬于杨俊的墓旁。 在这次的送葬过程中,隋文帝杨坚,又是下令把杨俊生前的,那些奢侈豪华的日常用品,全部都给烧掉,还拒绝了秦王府幕僚,要为秦王立碑的要求。 隋文帝杨坚在下葬仪式完成后,还专门对着参加葬礼的群臣,开口训诫道:“如果要留名,记载在史书里就足够了,哪用得着立碑刻字?如果子孙后代无法保住家业,那就算立了碑,到最后也会给人砸掉,白白成为人家的镇石而已。” 当天晚上,隋文帝杨坚在秦王府上,做了场白喜事,宴请了所有来参加杨俊葬礼的官员,还特地把免官在家的高颎也请了来,受到秦王逝世的悲伤气氛的影响,在场所有的人都没有吃饭的心情,独孤伽罗更是不停地抹眼泪。 高颎近来之后,见到隋文帝杨坚之时,也是唏嘘不已,慨然流泪,而独孤伽罗对着他也是潸然泪下,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隋文帝杨坚,打破了这个气氛,对着高颎大声地说道:“是你辜负了朕,朕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是自作自受。” 隋文帝杨坚,在训完高颎之后,又对着左右的近臣们,说道:“高颎服侍了朕这么多年,朕对待他胜过自己的近亲兄弟,即使不见他的面,他的面容也会一直在朕的面前晃,但是这次他免官回家,我就像是把他给遗忘了一样,再也想不起这个人,所以你们这些臣子,千万要引以为诫,朕离开了谁都能过,高颎朕都可以免官,别人更不在话下,所以你们千万别试图要挟朕,自认天下第一。” 第644章 峰回路转二 当夜宴会结束后,隋文帝杨坚和独孤皇后,又是回到了仁寿宫。 没过半个月,在高颎家里就有人密告隋文帝杨坚,说是高颎回家之后,就变的情绪低落,他的儿子高表仁,安慰他说道:当年司马懿被免官回家,最后装病不入朝,终于利用了对手的大意,而得到了天下,您今天也被免官,又怎么知道这不是洪福齐天的征兆呢! 隋文帝杨坚,在听到这消息之后,顿时大怒,立即就把高颎抓了起来,交给内史府审问,过了几天后,审问的官员又是查出,曾有尼姑与和尚,对高颎说过,在开皇十七年和十八年,皇帝会有大难,十九年则躲不过去。 隋文帝杨坚,得了信息之后,连夜回了大兴宫,怒不可遏地再次召集了大朝会,在会上,他更是怒发冲冠的说道:“帝王受命于天,怎么是以力就能求得?孔子是至圣大儒,也是无法取得天下,高颎和他儿子谈话,自比宣帝司马懿,这又是何居心!” 大理寺丞杨远,当即就请求,按照律法,应该将高颎跟他的一家人,全部斩首。 而隋文帝杨坚闻言,则是摇了摇头,说道:“朕前年已经斩了虞庆则,今年斩了王世积,要是现在再杀高颎的话,那么天下人,会怎么看朕?” 于是隋文帝杨坚,随即下令赦免了高颎的死罪,但是将他除名为民,连他仅剩的齐国公爵位,也给彻底的剥夺了。 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之后,高颎的势力,已经被彻底的打击,一蹶不振,尚书左仆射一职暂时空出,由杨素以右仆射的职务总领朝政。 牛弘担任了吏部尚书,负责官员的选拔,高孝基为侍郎辅之,二人配合默契,选择考察官员时尽心竭力,明察秋毫。在这几天里,政治斗争告一段落,大家都相安无事,反而成了开皇年间,吏治最好的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还是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贺若弼又因为酒后胡言,在家里乱说什么鸟尽弓藏的话而被人举报,最后二进宫。 隋文帝杨坚亲自审理他的案子,对着贺若弼说道:“你有三个地方太过分:嫉妒心太过分;自以为是,说人坏话太过份;目无尊上太过份。” 但是审完之后杨坚又把贺若弼放回了家。根据韩世谔事后的判断,隋文帝杨坚此举,就是为了敲山震虎,警告那些企图为高颎翻案鸣冤叫屈的人,好为接下来对太子杨勇的动手,扫清最后的障碍。 太阳极不情愿地,向着西边的地平线下落,池水中渐渐升起一轮明月,韩世谔将军府中下了值的仆人,与丫环们三人一群,五人一伙,都在亭台水榭中,欣赏着天上的美色,荷叶散发的清香洋溢在氤氲的空气里,沁人心脾。 今天晚上,韩世谔将军府內的凉亭中,来了一位客人。 韩世谔坐在府里凉亭的二楼,饮着自己最喜欢,并且还冰镇过的葡萄酒,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叹了口气,一仰头,这杯酒一饮而尽,胸腹间顿时腾起一阵火热。 裴秀英看着韩世谔微微一笑:“韩兄!你怎么这么喜欢喝葡萄酒,多少年不改,是怎么回事啊?” 韩世谔没有说话,又是一杯酒下肚,然后,扭头看着裴秀英,反问道:“裴兄!高仆射倒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裴秀英闻言,却是微微一笑:“裴大人!这一回总算保了条命,这是他的幸事,我也是很高兴,现在是非常时期,不方便去看他,等等我们再想办法,劝劝陛下,让他收回成命,至少恢复裴大人的爵位。” ······ 此时的长安城皇宫之內。 时已暮冬,暖阁中的炭火,早已经上了过来,阳光透进朱红色的窗棂,洒在阁内三尺见方的龙案上。 隋文帝杨坚,穿着一身便服,腿上搭了一条薄薄的毛毯,他的头仰靠在椅背上,刚刚批复完奏本的他,此刻神色显得非常疲惫。 自从杨俊走了以后,他便感觉自己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这残破的身躯如同风中的残烛一般摇曳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风吹灭。 一个孤独的老人,静静的坐在屋子里,默默的倒数着死亡临近的曰子,这种感觉除了他自己,谁能体会得到其中的辛酸苦涩? 如今英雄迟暮,此时的他,鬓发已经有些斑白,一个人的权力再大,地位再尊,终究逃不过岁月淘沙,逃不过生老病死。 或许,很快,他也许便要下去,见自己的那些曾经敌人和战友了,他这辈子做过很多不该做的事,杀过很多不该杀人,是非对错,后人自会给他一个公正的评价,他并不在乎。 他担心的是,自己这杨家大隋的江山,暗里危机四伏,他的那些儿子,能否真正继承这座江山,能否打造出一个光耀千古的大隋盛世? 未来实在是太不可测了,贵为皇帝者,亦无法预料未来会怎样。 近曰来,隋文帝杨坚不停的问自己,我还能为这个大隋做些什么?还有什么人是我不放心,势必诛之以绝后患的? 想来想去,一个个阴险的身影,总是在他的眼前浮现。 关陇世家的那些人,个个表面恭顺至极,背地里却是野心勃勃的世家中人。 隋文帝杨坚的眼中,迅速掠过一道凌厉的杀机,随即又是消逝不见。 如果他们只是个别人的话,那么现在他早已死了千遍万遍,可惜,偏偏是所有的世家,而且是世家中势力最为庞大的一个群体。 现在,朕该拿这些个世家中人,怎么办呢? 隋文帝杨坚,此时轻轻揉着额头,陷入了苦思之中。 门外轻细的脚步声走进,接着,一双幼小,但是十分温暖稳定的手,按住了他的双肩,为他轻轻揉按起来。 隋文帝杨坚仍闭着眼,脸上却露出和蔼欣慰的笑容。 “南阳,朕的这些皇子皇孙里,就数你最有孝心,懂得体谅朕的辛苦,经常在朕的面前,尽孝心。” 第645章 峰回路转三 南阳郡主此时站在隋文帝杨坚的身后,淡淡的笑着说道:“皇祖父,您可想差了,有孝心可不止孙儿一个,他们也都想在您膝前尽孝呢,可您呀,老是板着一张脸,吓死人了,他们是不敢靠近您,不是不愿尽孝。” 杨坚闻言,慈祥的看着南阳郡主,然后想了想,自己的那些儿、孙,冷不住的哼了哼,不满的说道:“朕为他们做了这么多,到头来,他们还是如此怕朕,朕呕心沥血操劳一辈子,为谁辛苦为谁忙?” 南阳郡主此时,却是失笑说道:“他们怕您,是因为敬您,皇祖父您这火儿,可发得没道理啊。” 隋文帝闻言,哈哈大笑,笑声恢复了,几分当年跃马扬鞭的豪迈之态,然后目光满含欣慰的瞧着南阳郡主,杨坚的心头涌起一阵感慨。 很多时候,他对杨广的疼爱,在他看来,自己的二儿子杨广,才是最好的,所以无论是为人处世的道理,还是治国平天下的道理,他都恨不得一股脑儿的全塞给杨广,只有杨广继承了他的一切,他才能感到自己就算**寂灭,灵魂亦会不朽。 对于南阳郡主,他也是爱屋及乌的,所以他就将这个孙女,变成他最疼爱的孙女,当成了自己生命的延续, 隋文帝杨坚看着自己的孙女,打趣道:“南阳都这么大了,也该嫁人了啊!” 南阳郡主闻言,她的神情却是已经突变,甚至已经失声不停的哭道。 隋文帝杨坚顿时大惊失色,连忙问道:“南阳!你怎么啦?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打他屁股!” 南阳郡主的纤手,此时紧紧抓住隋文帝杨坚的手臂,如同溺水之人,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神情惶然的说道:“皇祖父!我父王已经说了,命钦天监官员给我择黄道吉曰,日子定下之后,我便要与宇文大人的二儿子,宇文士及成婚了!” 隋文帝杨坚闻言,也是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这么快?” 南阳郡主俏容苦涩道:“皇祖父!我不想嫁给他,呜!呜!呜!呜!”说罢,南阳郡主的美目,已经泪珠盈眶,梨花带雨了。 隋文帝杨坚抿了抿薄唇,问道:“南阳你的意思是,不愿嫁给那宇文士及?” 南阳郡主闻言点头,咬着下唇,幽幽说道:“皇祖父!易地而处,你愿意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不知高矮胖瘦,不知为人品姓的陌生男子么?我原本应该从父从夫,终身大事本由不得我做主,数年之前我已认命,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南阳郡主俏脸带泪,双颊却浮起两团红晕,煞是迷人。 “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身影,他是那么的英俊,那么的勇武!” 隋文帝杨坚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孙女,多半是和那韩世谔相遇之后,他瞧着韩世谔的面貌英俊,风流卓尔,所以才对他动了心吧? 南阳郡主的俏脸,顿时绽出光彩,一把抓住隋文帝杨坚的大手,哀求道:“皇祖父!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吧,我我不能嫁给他。” 隋文帝杨坚,看着南阳郡主的神情,噗嗤笑出声来,作弄般眨着大眼,笑道:“你不愿意嫁宇文家的小子,那你打算嫁谁呀?” “我!”南阳郡主闻言,顿时语塞,俏脸飞上一抹红霞,然后她嘟着小嘴,咕哝道:“反正我不想嫁他,嫁谁都可以!” 隋文帝杨坚此时悠悠道:“解铃还需系铃人,你若不想嫁宇文家的小子,便只能去找那个你喜欢的人了,他若是个男人,就必须对你负责,你不找他找谁?” 南阳郡主此时吓了一跳,纤手捂着小嘴,吃惊地道:“难道难道还要我主动去找他?可是、可是、我我如何跟他说?” 隋文帝杨坚的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又是说道:“你若不跟他说实话,还想拖到什么时候?钦天监的官员,可是马上就要选定曰子了,你觉得你还有时间耗下去吗?” 南阳郡主闻言,她的俏脸越来越红,她忸怩的绞弄着手指,讷讷道:“皇祖父!可可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就这样跑到他家里,然后要他向我父王提亲,这这也太疯狂了!传出去我还要不要活啦?再说再说他好像已经已有了一位女子了,我这样冒冒失失到他家去,我算什么?” 杨坚看着自己的孙女,看她现在的神情,心里有些不舍,随即下令道:“来人!宣韩世谔入宫!” 南阳郡主闻言,惊慌失措的看着杨坚,问道:“皇祖父!你可别伤害他啊!” 隋文帝杨坚看着自己的孙女,笑道:“南阳啊!你的大事!皇祖父替你做主了,你先到后面去吧!” ······ 半个时辰之后,韩世谔终于赶到了御书房内,此时他的內心世界,正是七上八下。 隋文帝杨坚看着眼前的韩世谔,良久,方才说道:“子忠啊!你到长安城已经有一个月了吧?” 韩世谔浑身一颤,赶紧回道:“臣到长安,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吧。” 韩世谔此时神情一肃,毕恭毕敬走到隋文帝杨坚的龙案前。 殿内沉默了很久,君臣二人都是相对无言。 隋文帝杨坚看着韩世谔,他那有些浑浊的目光满是深意,仿佛在研究某种深奥的题目似的,那高深莫测又蕴涵着凌厉的目光,盯得韩世谔浑身的冷汗冒出一层又一层。 韩世谔被隋文帝杨坚,给看得一阵心虚,暗自揣忖隋文帝杨坚是不是想将自己,给彻底的留在这里。 一阵阴风拂过大殿,暖阳十月的天气,韩世谔却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因为今天,这和暖的天气,竟抵不住殿内凛冽的寒气。 隋文帝杨坚一双鹰目散出锐利而阴冷的光芒,像头野兽锁定了即将要捕获的猎物一般。 韩世谔感到浑身止不住的颤栗,世间之中,只有一个杨坚,他磨牙吮血,他杀人如麻,谁能在他的逼视下保持淡定从容? 第646章 峰回路转四 此时,皇城的大殿里静谧无声,韩世谔正垂着头,静静的等待着,隋文帝杨坚的发落。 韩世谔等了很久,却听到隋文帝杨坚,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 韩世谔诧异的抬起头,见杨坚正在闭着眼,看也不看他,缓缓开口,说道:“朕的孙女南阳郡主,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你下了聘礼了,你就没一句交代吗?” 韩世谔淡淡的一句话,瞬间将韩世谔,从美好的人间,一下子推进了万恶的地狱。 韩世谔此时机械一般的直起身子,抬头时仿佛听到自己颈间的骨节在咔咔作响,他目光直盯着龙案之后,面无表情的隋文帝杨坚,浑身如同掉进了冰窖,冷得彻骨。 韩世谔此时并没有说话,只是呆在那里,没有回话。 隋文帝杨坚此时慢悠悠的问道:“对,交代,皇家郡主,天之骄女,更且已经与宇文述的二子有婚约,如今被你小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了聘礼,还弄得满城风雨,南阳的名节,已经尽被你所毁,朕想问问你,你想如何向朕交代?” 隋文帝杨坚刚才说的话,说得虽然十分的平淡,但是他的语气中,却是带着森森寒意,导致整个大殿内的空气,都仿佛已经为之凝固。 韩世谔扑通跪倒,再次说道:“臣惶恐!” 隋文帝杨坚在平静中爆了,他面色忽然变得通红,身形猛地站起,指着韩世谔的身影,大骂道:“韩子忠!你个混帐东西!南阳是朕最疼爱的长孙女,被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了聘礼了,现在全长安城的人,都知道你们之间不清不白,你当朕是什么人?你当我大隋皇室的清誉,可以随便玷污?更何况南阳的父王,己与宇文述的儿子,早有儿女婚约,结果被你这混帐一手破坏了,你说,你该当何罪!” “臣惶!” “你还敢惶恐!”隋文帝杨坚越说越怒,抬手便抄起龙案上的一方名贵端砚,劈头便要朝,跪在不远处的韩世谔身上砸去。 那端砚呼啸着瞬间便至,隐隐夹杂风雷之势。 此时韩世谔的脸,还是面朝地砖,但是他的心中,警觉已经顿生,下意识的双手撑在地上,然后两腿向两旁伸得笔直,飞快的来了个翻身而立,动作漂亮,反应灵敏,整个过程干脆利落之极。 那端砚快如闪电,几乎贴着韩世谔双腿呼啸掠过,哐的一声巨响,狠狠砸在他身后的一根龙柱上。 隋文帝见此情形,顿时一呆,刚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立马便是回过神来,顿时勃然大怒道:“你个混帐,还敢躲!快给朕跪下!” 扑通!韩世谔赶紧又是,老老实实跪下。 此时,杨坚的眼里,都快喷出火来,盯着韩世谔怒吼道:“说!你现在打算,拿朕的南阳郡主怎么办?” 韩世谔看着他的神情,毫不犹豫说道:“还请陛下赐婚!” 隋文帝杨坚,此时神情冰冷的问道:“如果朕要是不答应呢?” 韩世谔义正言辞的回道:“那么,臣愿意长跪不起!” 隋文帝杨坚听完!他无可奈何的看着韩世谔,良久,咬牙切齿的说道:“朕真恨不得一刀杀了你啊!若非你父亲对朕忠心,且又战死沙场,朕的长孙女南阳郡主,又是对你早生情意,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韩世谔闻言浑身一震,吃惊的望着隋文帝杨坚。 隋文帝杨坚看着韩世谔吃惊的脸色,冷笑道:“你以为你在长安城的这一路上的那些事儿,朕真的完全不知?子忠!这天下的事情,只要朕想知道,便没一件能逃过朕的眼睛耳朵!做人还是老实一点的好!” 韩世谔被杨坚的一席话,给吓得心神俱裂,这回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古人都不是傻子啊!特别是眼前这位,戎马一生的大隋开国皇帝,果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大殿内,已经再次陷入了沉默。 隋文帝杨坚坐回椅子上,疲倦的用手揉着太阳穴,闭目久久不语,过了许久,他方才睁开眼,无力的反问道:“韩子忠,你说,朕该拿你怎么办?” 韩世谔也是暗自叹息,是啊,事情已经被捅破,他与南阳郡主的事,就再也无法逃避,于是干脆咬着牙说:“臣听凭陛下处置。” 隋文帝杨坚此时长长叹了口气,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悠然道:“朕老了,行事难免多了许多顾虑,罢了,朕今日便再饶你一回,看在擒虎兄的面上,朕便赐你一次皇恩吧,南阳郡主与你的传言,如今早已市井皆知,名节既已毁在你手,再嫁宇文士及,也是已经不合适了,朕便将南阳郡主许配给你,她是朕最疼爱的孙女,你们私订了终身,朕也不愿做那拆散别人姻缘的恶人,朕会命钦天监择算吉日,你们赶紧完婚,免得外面的传言越说越难听,败坏了天家清誉。” 韩世谔猛然抬头,脸色木然的望着隋文帝杨坚,因为他实在没想到,这件麻烦事,竟如此轻松简单的解决了,他原以为杨坚会杀了他,或者把他去官,然后流放千里,以为惩戒,却没料到杨坚竟然如此通情达理,轻易便答应他,要将南阳郡主赐婚于他。 韩世谔此时,忍不住暗暗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觉这不是做梦,可现实比做梦更美妙,这一刻他有种如坠云雾的飘然感。 不过,当他冷静下来一琢磨,便明白了隋文帝杨坚的用意,因为他这么做,本就是帝王拉拢臣子的一项策略,将南阳郡主赐婚给臣子,隋文帝杨坚明白,他在凉州百姓心中的分量,再说他与南阳郡主的事,早已闹得京师沸沸扬扬,若再下嫁给宇文述之子,恐怕此事反倒会令宇文述心生怨恚,还不如将南阳郡主改为赐婚给韩世谔,同样也是拉拢,使之与皇家结亲,更能保证他对皇家的忠诚,宇文述那里再另行补偿,这样做,岂不是皆大欢喜。 第647章 求婚一 韩世谔此时,也是急忙伏地谢恩道:“臣谢陛下隆恩!” 隋文帝杨坚冷冷一笑,继续说道:“慢着,朕的话,还没说完。” 韩世恩恩愕然问道:“陛下!还有什么?” 隋文帝杨坚语气淡然的说道:“今天,就去晋王的府里下聘礼,要是以后敢让朕的孙女伤心,朕决不清饶!” 韩世谔闻言,也是应道:“微臣明白了,微臣一定会尽快去做。” 几家欢乐几家愁,和韩世谔回府受到的欢天喜地的情况不同,南阳郡主回府,却是遭到了父亲的责骂。 晋王杨广之所以责骂自己的女儿,是因为晋王府家教极严,从不准自己的女儿随便出门,前几天南阳郡主,就出了一次门,居然碰到了韩世谔,但是晋王杨广那天正好不在家,也没有找自己女儿麻烦,但是今天,女儿居然到皇城,要父皇诉苦,在一同回来的侍女嘴中,得知父皇已经下旨,准了她和韩世谔的婚事,这让晋王杨广极为恼火,因为南阳郡主此举,已经将他的计划,给彻底的破坏了,此时的他,正在拍桌子责骂自己的女儿。 “南阳!从小我是怎么教育你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让父王怎么对面世人,此事会严重损害父王的一切,难道你不知道吗?” 南阳郡主此时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虽然她有很多理由,但是不到迫不得已,她不想欺骗自己的父王,最好的办法便是沉默。 晋王杨广的妻子萧氏站在一旁,心中却是十分焦虑,她也是担心了一天,刚才南阳郡主回来之时,萧氏还特地保证、她的父不会责她,不料自己的丈夫居然又反悔,再次责骂女儿。 此时,她的心中难受,终于忍不住上前,和南阳郡主跪在一起,哭泣的说道:“王爷!你也知道,南阳这孩子很懂事,此事我们不能怪她,这应也是我的责任,王爷,求你不要责骂南阳,要骂就骂我吧。” 南阳郡主没想到自己的母后,竟然把所有的责任,都承担过去,她的心中感动,连忙说道:“母后!这事和你没有关系,我去寺庙上香没有告诉你,也没有告诉父王,才导致这一切,这是我的不对,不过南阳并不后悔。” “好了,你们都不要争了,都起来!” 晋王杨广此时阴沉着脸,这件事已经没有回缓的余地,等自己的妻子扶着女儿起来,他这才缓缓说道:“我之所以生气,就是你们没有在之前,将这事于我商量,罢了!如今木已成舟,只能这么做了。” 就在此时,由着几名侍卫,护卫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也驶向晋王府方向驶来,这就是韩憎寿的夫人、韩曹氏的马车。 大户人家前来拜访,一般会提前一两天,派人来通告对方,在得到对方应允之后,才会按时前来,韩曹氏要拜访之人是晋王杨广的妻子萧氏,因为隋文帝杨坚的旨意,所以也没有办法,提前派人来通知。 只见十几名侍卫,护卫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飞驰而至。 待马车驶近之后,马车停在晋王府大门口,韩曹氐在几名侍女的扶持下,慢慢走下马车。 由于萧妃的品阶很高,所以韩曹氏到来之后,韩曹氏因为有诰命在身,所以在晋王府侍卫的通传下,萧妃也是在丫鬟的簇拥下,来到了大门前。 南阳郡主此时也是知晓,韩曹氏到来的原因,此时她的心中十分紧张,她心中已经隐隐猜到韩曹氏所来的目的,极有可能是为韩世谔提婚,使她的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担心。 她担心的是自己的父王,直觉告诉她,父王是不会这么容易的就答应的。 晋王府的女眷们,见韩曹氏下了马车,也是一齐上前迎接,韩曹氏有从三品诰命,但还是上前施礼道:“韩夫人大驾光临,令府里上下蓬荜生辉。” 韩曹氏微微一回礼,略带歉意的笑道:“王妃!我们来得仓促,还请王妃多多包涵。 韩曹氏此时身着简单,头上也没什么珠翠,脸上也只画了淡妆,寻常得就像一个普通妇人上门拜访。 而萧妃则是完全不同,她衣着华贵,光艳逼人,仅长裙便用去了八幅蜀锦,薄如蝉翼的纱罗缠绕手臂,她头梳云鬓,乌发如云,各种宝石珠翠镶嵌发端。 她的脸上更是眉似远黛,眼如秋水,细长高挺的鼻子,小哮红润,长着一个尖尖的下巴,虽然长得美貌艳丽,但这个尖下颌,却是给她的美貌中,添了一丝狐媚之气。 待众人都退下去之后,贵客堂上就只有韩曹氏陪着萧妃说话,萧妃笑问道:“不知今天韩夫人,大驾光临晋王府,是为何事?” 韩曹氏此时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王妃!我这次前来其实是想替我侄子韩世谔提亲,希望南阳郡主,能成为我们韩家的媳妇。” 萧妃也是非常聪明,她已经意识到,韩家终于过来了,他们一定是为了提亲而来。 韩曹氏此时又从包要,取出了韩世谔的婚书,递给萧妃,说道:“这就是我侄子的婚书,还请王妃收下。” 萧妃收下婚书之后,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回前堂,韩曹氏也没有什么事,又是寒暄几句,也是告辞而去。 在韩曹氏离去之后,对晋王府,却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古井,顿时水花四溅,波澜大作,一切都乱了套,萧妃立刻去找晋王杨广。 房间里,南阳郡主正坐在着桌前,仔细端详韩曹氏送她的一对紫玉手镯,这是韩家给她的见面礼,她当然是要收下。 这对紫玉手镯色泽均匀,晶莹剔透,无一丝杂质,在正常光线下看,两只手镯的颜色都一样,但如果对太阳或者灯光下看,就会发现两只手镯颜色一只紫红,一只丹红,就像晚霞和朝霞的区别,难怪叫朝霞晚晖确实非常罕见。 第648章 元会一 南阳郡主忽然意识到,这可能就是韩家的聘礼了,她的脸上顿时变得通红,俨如手镯一般紫霞。 这时,南阳郡主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她的心中一惊,连忙将手镯捏在手中,一回头,见是她的母后萧妃。 于是,她连忙起身行一礼,说道:“母后,你怎么来了?” 萧氏走到她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打趣的笑道:“你期盼已久的韩家,终于来人了!”说着,萧氏就将一本厚厚的大红信井放在桌上,这就是韩世谔的生辰八字和他的婚书。 南阳郡主偷偷瞥了一眼婚书,她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蓦地又是变得通红,而且连脖子也红了,她羞得低下头,不敢说话,但是她的手上,却是悄悄的,已经将手镯戴上手腕。 萧氏见她偷偷戴上手镯,便是知道她的心意了,估计自己猜得没错,那个韩世谔就是她的情郎。 萧氏心里明白,却是又开玩笑道:“既然你不表态,那我就当你是不同意,婚书我就还给人家了。” 她见南阳郡主还没有反应,便从桌上拿起婚书道:“那我这就去告诉你父王,你反对这门婚事,咱们退回婚书。” 她刚站起身,南阳郡主就一把拉住她手,把拉坐下来,“母后!别走!” 萧氏呵呵笑了起来,打趣道:“那么说,你是愿意的?” 南阳郡主羞涩地点了点头,萧氏这才收起玩笑之意,低声道:“韩家如今已经上门提亲了,我看过他的生辰八字,和你基本符合,没有相冲,是白头之相。” ······ 在这让人惊心动魄的几天之后,开皇十九年终于到来,长安城中到处都是爆竹杆的声音,家家户户的门前也开始把旧符换下,换上崭新的桃符,在这热闹之中,京城之中本来剑拨弩张的气氛,倒是一下子消散在了这新春之中。 正月初一,也就是元旦,这一天,皇帝和京中百官,还有外地朝集的朝集使,凡从七品以上官员,统统要参加大朝会,这是真正的大朝会,又称又会,那承天殿中的官员,从最靠近皇帝龙椅的紫色官袍大臣,到一直排到了承天门外的九品小官,足足有几千名之多,再加上那些内侍、侍卫,整个就是人山人海,搞的和看奥运会一般。 从三品以上服紫袍,而从三品以上的官员并不多,三省六部再加御史台、九寺十二卫四府,从三品以上的官员数量稀少,但是那些勋贵之中,从三品以上的却是众多,如今大隋只保留侯爵以上爵位,等于凡有爵位的,都是可能服紫袍的官员。 再加上那些职事官不到三品,但散官却有从三品以上的官员,整个承天殿之中,大半个殿中都是紫袍高官,看上去一片紫色的海洋,不参加大朝会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原本大隋朝,居然还有这么多的从三品以上高官。 那些老的都已经满头银以,甚至站都站不稳的三公、三师、老王爷、老郡王、老国公、老郡公、老侯爷、老开府仪同三司、光禄大夫、左光禄大夫、右光禄大夫、金紫光禄大夫。 这半殿的紫袍高官,韩世谔真正认识的,却是不到十分之一,大多甚至都是头一次见面,连名字都不知道。 不过韩世谔虽然算是殿中,这群紫袍中最年青的一位,不过他的官位权势,却是如今陛下面前的红人,陛下为了他,甚至准备将自己的孙女,下嫁给他。 元会这样的大朝会,虽然参加的官员众多,但是每个官员要站哪个位置,却是早有殿内监礼官安排妥当的。 韩世谔他今天的位置,却是右边第二列的第三排的位置,站在指定的位置上,身边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是上来和韩世谔打招呼,韩世谔见人也只是笑笑,随意的附合几句,大多数时候,他却连别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整个元会,说到底其实就是一个大典礼仪式,并不会具体讨论什么军国大事,主要的就和一个新年庆典一样,京官居前,外官居后,职事官居前,爵位散官勋官居后。 韩世谔算是边疆重臣,所以也是按照外官的位置排列。 元会之日,是和登基、祭祀一样重要的重大场合,皇帝杨坚依周礼,必须穿戴矢子服饰之中,最隆重的那一套毅冕。 隋文帝杨坚在阵阵悠扬悦耳的乐声之中,如众星拱月一般在给事营众侍卫的侍卫下进入大殿,杨坚今日头戴十二道珠冕平天冠,身着朱玄九章大袬服,肩挑日月、背负星辰,穿上这套华丽又隆重的大礼服,杨坚整个人,也显得无比庄重威严。 大臣们则都头戴进贤冠,进贤冠原为儒者所戴,南北朝后百官皆戴,前高七寸,后寄三寸,长八寸。从三品以上三粱,从五品以上两粱,从五品以下者皆一粱。 隋文帝杨坚站在墀台龙椅之前,早有殿内监大声唱礼,众大臣跪倒三呼万岁,如同大合唱一般。虽然从最前面殿中韩世谔他们的位置,到最后承天门那些从七品小官足有千步之远,可是在那些殿中监、监礼官、内侍等的指挥下,整个山呼居然出奇的整齐划一,如似听到合声伴唱一般。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隋文帝杨坚目光威严的眼光大殿,最后目光落在韩世谔的身上,眼中说不清的复杂神色,殿中无比的沉默,就在他身边的内侍想要出声提醒他时,杨坚一甩广袖长袍,落坐于龙椅之上,他的右手向前虚递,声音沉稳的道:“众爱卿平身!” 韩世谔此时站起身,他们这一种总管,就是外官之首,和那些三公三师一样,是皇帝面前最有身份的大臣,他一起身,就有内侍上前,端来了小几软垫,摆上了水果茶水,这是宰相和三公三师才有的待遇,连宇文述、裴蕴这样的参掌朝政京官,也是没有资格。 第649章 元会二 甚至的殿中大臣,从三品以上者,有软垫跪坐,至于从五品以下者,则连跪坐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是站在那里。 韩世谔此时跪坐在下面,腰背挺直,双眼直视前方。但心中却有些浮想连篇,刚刚隋文帝杨坚打量他的目光,他也是早已感受到了,那不是一种随意扫到的目光,那是一种包含了诸多感情情绪的目光。 韩世谔眼睛的余光,扫到墀台之上的隋文帝杨坚,他的心中,也是有种复杂的感觉,也许是感激、也许是敬重、也许是恐惧。 如此隆重的元会,也是朝廷权威的彰显,平时的不管是内朝小朝大朝,人数都有限,而且只由长安城的京官参与,但每年的元会则是不同,这一天的元旦大朝会,天下各地边关重将、地方太守、通守等官员都将出席元会。而且元会之时,还会有各番邦使节、甚至是小国国王来献礼进贡。 对于一个王朝来说,如果那年元会,各地外官都到达京城朝集,那么就表示〖中〗央的权威,仍然能够政令通达,号令四方。 而如果哪一年的元会,人数不多,或者朝集使没人来,那这个王朝基本上,也是出了大问题了,而如果元会之上,有众多番邦藩国来朝,这也同样向天下彰显着皇朝的强盛。 前些年大隋与突厥人大战之时,元会之时就没有多少藩国属邦,甚至不少边关重镇的太守、大将都必须留守各地,无法进京,去年之时,平定突厥王国联合大军之后,虽然取得了胜利,但还未平定,元会也只比前年略好。 但是今年,大隋一举平定草原,更是扫灭西突厥的王国的大部分领土,一下子让大隋周边的各男,从最东面的东瀛、新罗、百济、高句丽、再到北面的契丹、铁勒、奚,再到南面的琉球、林邑、大理、仆部、昆明、党项,西面的西域高昌等各国,几十个部落民族王国,都是派出了自己的使团,赶来参加大隋的元会,甚至那些从更西方来到的波斯、大食等一些地方的商队,也都赶来参加然闹,各支大商队都派出了商队头领入宫来参加这次元会。 这次元会,天下四方官员都是入京朝集,四海外邦前来进贡进献,这让隋文帝杨坚,感觉那久违了数年的雄心大业,又充满到了他的身上,如今的西突厥王国已经一分为三,有着三个可汗,如今的三个可汗!都是尊称隋文帝杨坚为“圣人可汗” 这个可汗的称号,就和后世日不落英帝国的女王兼任几十个国家的国王和皇帝一样。大隋的天子也兼任突厥名义上的最高君主。 也正是从隋文帝杨坚开始,开了中华天子兼异族君主的首例,后来历史上的李世民,也是被尊为天可汗,是第三个兼领异族君主的中华天子,西突厥王国此时最为势弱,但他们却只用一头羊,再加几句好话,就让隋文帝杨坚,比收到什么珍宝都高兴。 他们三个突厥可汗,此时也都是献上了自己的宝刀,和一百匹骏马,至于契丹的九部统领,都是请求隋文帝杨坚,将契丹改为大隋契丹九个郡,九郡以九部落命名,并从此为契丹九部世袭统领,而遥辇氏部族现占领地以后就改为遥辇郡,族长阿地那不但为契丹王,且又被隋文帝杨坚加封漠北道行军大元帅府长史,且其一族还将世袭契丹王封号。 对于契丹人来说,他们背弃了******的都蓝可汗,那只有抱住大隋才行,而对隋文帝杨坚来说,他不过是给了一个不要钱的封号,却不用费一兵一卒,就将契丹这么一大块的领土,圈入大隋的版图之中,奠定了君臣名份。 百济的使者,一看到契丹一下子靠上了大隋,正无时无刻,不遭受着新罗和高句丽,两面压迫的百济,自然也不会落后,百济的王子也是立马,上请隋文帝杨坚,将现在的国王,策封为大隋的百济王。 靺鞨粟末水和黑水部族都还在战争,但这次却都派了使者,带了大量礼物,前来长安城,想争取到大隋皇帝的支持。两个使者在大殿之上,同时要求策立自己的族长为靺鞨王。 隋文帝杨坚看着两个靺鞨使者争执,心中却是高兴不已,笑声不断。 “裴爱卿!依你之见,朕当策立何人为靺鞨王?”隋文帝杨坚捋着胡子,对着下首的裴世矩说道。 朝中的精通外交的并不少,但是最精通的还是西域和草原,说起辽东,整个朝中,估计也没有人比的过裴世矩熟悉了。 裴世矩此时也是弯腰行了一礼,然后应道:“陛下,当初对战高句丽,组建联军之时,粟末水部族的突地族长,不但坚定的站在我大隋一方,而且还要直接率军参战,对于如此友善行为,我们大隋当然应当奖励之。” “好,就依裴爱卿之言,传朕旨意,赐粟末水靺鞨建立大隋靺鞨国、策封突地大族长,为大隋靺鞨王、开府仪同三司、辽东副留守,栗末水部族为靺鞨世袭王族。”隋文帝杨坚满饮一杯美酒,当场就是直接下旨赐封。 此时新罗国使臣,又是站了出来,先是送上了一棵足有一人高的血珊瑚,并珍珠一千颗。 “尊敬的大隋皇帝陛下,我卑微新罗小国,愿永为大隋东海屏障,今我王请求得到大隋皇帝陛下策封,另我王膝下无子。如今朝中有意立王室世宗为储君,还希望大隋天子陛下,能降旨册封!” 新罗使臣站在那里,一通汉语却是所有的使节中,说的最好的,让朝中众大臣,都是心生好感,隋文帝杨坚一看又一个愿意为大隋藩国,一张嘴都乐的快合不扰了,嘴一张就要同意。 “陛下,臣有话要说!”杨素此时也是忙站起来行礼发言。 “杨仆射有何意见?”隋文帝杨坚被杨素打断,倒是也没有太多不高兴,今天他的心情实在太好,让他有种千古一帝的感觉,对于这点打眸,也是根本没往心里去。 第650章 元会三 “陛下,新罗国王室对我大隋向来友善,而且臣听说,不久前,新罗王室刚刚诞下一名男婴金陈信,陛下何不赐这位新罗王之孙为王太子?如此,我大隋和新罗之藩属,必定更加地久天长。 隋文帝杨坚满脸笑容的说道:“爱卿所言果然有理,新罗王既然有后,自然当立其孙为后,传朕旨意,赐封金白净为大隋新罗王、开府仪同三司、辽东一带的副留守,其孙金陈信策封为大隋新罗王太子、光禄大夫,赐金世宗为大隋左光禄大夫。” 此时大隋周边的那些部族、王国的使臣国王可汗们,一个个都是激动高兴不已。他们不过是上书表示臣服大隋,以后每年进贡点稀奇之物,就能成为大隋的藩属。不但再不用担心大隋的攻占侵略,而且还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以后被欺负了,就可以来找大隋帮忙了。 而且就算是上贡,他们也不亏本,虽然他们的那些奇珍异宝,与土特产很珍贵,但大隋这个天朝上国的皇帝赏赐回礼更加豪爽大方。 而那些西域的商队头领们,更是差点乐意了,他们送的东西都不多,大多只是些稀奇之物,但却得到了大隋皇帝陛下百位千倍的回赏赐,对他们而言,这样的生意,比起丝绸之路上的任何一桩交易,那都是赚翻了,每个人心里一边感叹着隋朝的繁华,和天子的豪爽时,心中都打定了主意,以后一定每年都要赶上一回这样的盛会。 众多使臣之中,最失意的可能,就是黑水韩鞠的使者了,他们带来的礼物,虽然也得到了丰厚的回赏,但却没有得到隋朝天子,对族长觉罗的策封和支持,而且隋朝不但没策封他们,反而将整个靺鞨,都是赏给他们的死对头,粟末水韩鞠人建靺鞨王国去了。 ······ 当最后的一拨商团头领,也进贡完了礼物之后,整个蕃使朝贡,也算是结束了,当礼部官员将这些使节,带到一旁落座时,隋文帝杨坚,还有些疑惑的问道:“为何不见******启民可汗的使者!” 此时的隋文帝杨坚,可还是兼任着突厥的圣人可汗之位,他的这个汗位,可就是******的启民可汗,帮他上的尊号。眼下四海之内的使者们全都来了,却独独不见启民可汗的使者,这让隋文帝杨坚有些不满。 纳言裴世矩,此时举笏行礼道:“陛下,臣出使草原之时,早已经向启民可汗告之了今年的元会,到现在却根本没有接到******使节入隋的消息,看来这次启民可汗是不打算来了。” 裴世矩的话音一落,隋文帝杨坚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在这两年,他们刚刚平定了东、西两个突厥王国,就是去年,连西突厥王国的领土,都是大都被自己的大军给领了。 他的大业,终于要翻开一个新的篇章,这样的时刻,他启民可汗居然敢不给他面子,这是当着四海藩属打他的脸面。也让他终于意思到,当年走投无路,内附于大隋的******王国,终于再次强盛了起来。 这个养不熟的小崽子,就是个白眼狼,一长大就对他露出了獠牙。 隋文帝杨坚端起酒杯,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他的嘴唇微微上扬,是时候了,如今西突厥王国,已经一分为三,领土更是被占领了三分之二,再不复半分当年的马上瞟悍雄风,眼下整个大隋的周边,都已经完全臣服于大隋的横刀之下,是时候到了收拾******,这个狼崽子的时候了。 当初是因为大隋周边,还有太多的威协,所以只能采用权谋,而与正面的对决,让也让这二十多年来,屡次败于大隋之手,却一直不肯服气的突厥人找了个借口。 这一次,他想要直接御驾亲征,带着大隋的百万雄师,堂堂正正的扫平这大隋周边,最后的一块不平地,从此以后,他就能将目光,将大隋的铁蹄踏向更遥远、更未知的地方,那是秦皇汉武都还不曾去过的地方,他要成为华夏青史之上,最强大的帝王,他要开创他的不世大业。 “哗!”的一声!隋文帝杨坚重重的将手中酒杯拍在桌上,长身而起,额前那十二道珠帘不断晃动着,让他看上去更有种龙威不可测的感觉。 “当年,西突厥的达头可汗,狂妄无知、拒不来朝,自以为趁我中原不备,抢夺了几座要塞坚城,再凭着高山大川,就真的能螳臂挡车,岂不知,我大隋兵多将广,精兵数百万,上将数千员,他们的狂妄无知,最后为他换来的不过是西突厥王国国破族灭,从此天下再没有达头一族的族人。” “如今!”隋文帝杨坚双目如电,狠狠的在一圈使者之中扫过,将那些小部族出来的使者吓的心头发毛。 “当年被打的无处容身,举族内附我大隋,朕心怀仁义,最后不但收留了他们,还给了他们最丰美的牧场,让他们能安乐生活,可是过了不过两年,这个崽子却已经敢拒我天朝之威,拒不来朝,自以为塞上地广人稀,打不赢还能跑,岂不闻我上大将军韩世谔,半年即踏平西突厥王国的草原,如今京都的奴隶市场上,现在最多的就是西突厥的奴隶,朕今日再给这个狼崽子一个机会,如是若知错即改,亲赴京都向朕认罪,朕可即往不咎,如若不然西突厥王国的处境,皆其明日之下场!” ······ 正月初八,黄道吉日,最是宜婚娶事宜。 一大早,京都长安城中各个坊市街道、店铺商家都开始张灯结彩,仿佛正月十五的上元灯节已经提前到来,位于归义坊的将军府内外批红挂彩,遍布喜气大红灯笼。 这样的好日子,人口多达百万的长安城,今天有成百上千的年青对男女成亲,不过这些都不过是普通人的婚姻而已,真正让整个长安城都轰动期待的只有一对人的婚礼。 第651章 大婚一 凉州总管、凉州军大元帅韩世谔,和当朝晋王殿下杨广的嫡女,要进行大婚之礼,这不但是当朝风头最强劲的联合,同样还是朝廷大事,因为这桩婚姻,是由当今皇帝陛下,亲自下旨赐婚的婚礼,须经由礼部和钦天监共同操办,这是国之大事,对于这对男女的婚姻,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旁人,在众人的眼中,这对金童玉女的婚姻,简单就是再门当户对不过了。 如此盛大的大婚,也正是韩世谔向世人展示,与他身份相等的实力之时。 在这一天,天还没亮,整个将军府就已经沸腾起来了,下人们来来往往,匆忙的准备着迎娶公主的一应物品。 需要披红挂绿的高头大马,喜钱喜饼,白酒,粳米,长命缕,五色丝。 “王尚书呢?王尚书在哪儿?”韩曹氐一大早,就已经来了,此时的他,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将军府的偏厅,随即开口问道。 一位下人擦着汗说道:“王尚书早就拿了通婚书,去晋王府中纳采了。” 纳采是古代成亲的第一个步骤,简单的说,就是男方请媒人到女方家提亲,并呈上通婚书,女方若同意,男方就可以正式求婚了。 “王尚书带着活雁去了吗?这事可不能忘了。”韩曹氐此时,依旧不放心的问道。 “带了带了,是与通婚书一起带去的。” “很好。”韩曹氏闻言点头,然后见偏厅之内,韩憎寿正好整以暇的端坐上首喝着茶,韩世谔正在乖巧的聆听着韩憎寿的宝训,如皇族嫁女规矩繁多,切不可在婚礼上胡闹,让前来道贺的朝中大臣们看了笑话,婚后要好好做人,善待郡主,莫让郡主受了委屈。 “老爷、小四!你们俩还坐着干什么?”韩曹氏柳眉一竖,舌绽春雷一般暴喝道。 “一家子都忙成这样了,你还有闲心喝茶训我们的新郎官,还不赶紧给我换吉服去!有你这样当叔的吗?”韩曹氏此时凛然如天神下凡,大有一言不合,便要上前拾掇他们的意思。 “咳咳,老夫换衣服去了,小四!老夫刚才与你说的话!” 韩曹氏此时不由分说,直接就是一把将韩憎寿给推进了内院,口中还在说道:“赶紧去!废话那么多!耽误了吉时,我们怎么担当得了!” 韩曹氏说完,又是转身风风火火的命令道:“哎!那个灯笼,挂高点!再挂高点!” 韩世谔看着现在的将军府的热火朝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就欲要回到自己的小院中。 韩曹氏此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拦住他,说道:“小四!你这要成亲的人了,还这么不着调,赶紧到门口去,问名的人快出发了。” 问名是婚礼的第二个步骤,就是男方托媒人请问女方的生辰八字,准备合婚。 此时,韩世谔将军府,沿途下人们,急匆匆的走来走去,做着自己份内的工作,脸上一片喜洋洋的神色,自家的主人,与郡主成婚,他们也与有荣焉,做起事来格外卖力。 主贤仆勤,大伙儿安居乐业,多么和谐的场景呀!韩世谔看着他们,也是不禁对未来的日子,开始有所期待自己的未来。 前厅中人,都是各自忙碌着,韩曹氏此时已经忙得不见踪影。 从早上开始,前来道贺的京城各大世家的官员与士绅们,已经陆续登门,杨德将他们安排妥当,韩世谔重金请了两台戏班子,还有说书先生,杂耍班子,全都在府搭台登场,一时间整个韩府,热闹得像个繁华的集市,大人笑,小孩跑,丫鬟家丁在人群中,端着各色果盘零嘴儿穿来梭去,忙碌而有序。 不过当房玄龄,将自己韩氏一族进京的名单,递给他之后,也是让韩世谔有些惊讶,韩世谔的亲叔叔只有两个,加上他父亲的那些堂兄弟,从父兄弟,再算上韩世谔如今这一代的堂兄弟,还有比他低上一辈的子侄,数量却是很多,因为光是姓韩的这些男性族人,就足有上百人之多。 他们韩家在长安城一带,比起其他地方的纷乱,要安宁上不少,那些韩氏家族的族人们,每人都为韩氏一族的血脉传承繁荣,贡献了不少力量,这还都只算儿子,如韩擒虎这样只生一个的,还真是独一份。 不过,当他见过不少韩氏族人之后,韩世谔对于这些众多的族人,也是不由的大失所望,因为这些韩氏族人,不过却也没有得到什么太好的待遇,大多直系一些的成员,都是得了一些散官爵位,都不过是从五品以下的官位,还全是无权的闲散官。 而就连这样的闲散从五品左右的,也是没有多少,只占一成左右,其余的有近四成是只有一些从九品到从七品左右的散官。还有剩下五成左右的韩族成员,真是落了一个富家翁的待遇。 这次入京的韩家各系各房加起来,足有上百人的韩氏族人,特别是那些年青一辈的族人,在他们的身上,韩世谔已经找不出,半点身上,有着精练的样子,有的只是些偏僻之地的乡下员外地主少爷罢了。 一见面之下,大多不是谈呼喝玩乐,就是谈论些诗词经文,韩世谔原本还想着,让二叔韩憎寿帮他,从这些韩氏子弟之中,挑一些精英子弟,加入自己的凉州军,可是看到这些人的样子,只能心中叹息。 因为这些韩氏族人的到来,让韩世谔直接包下了,长安城之中的十数座客栈别院,虽然这又是一犬笔额外的开销,但对于韩世谔来说,钱还真不是问题,那些韩氏族人的到来,而且,那些韩氏族人,也不是空手而来。 如今韩世谔的地位权势,让这些韩氏家族的族人,都是感觉心中安定了不少。 对于这个今后的大靠山,自然不会有人吝啬。那一车又一车的礼物,早让负责府中所有内务的房玄龄和云易两人,忙的二人都快要冒烟。 第652章 大婚二 不过韩世谔毕竟是财大气粗,不说那些合法掌握的钱财,就以韩世谔如今的爵位,就是一笔巨大的收入,韩世谔的爵士封食禄五千户口,实食封五千户。 这和那些实封只有几百户的国公比起来,那可是天壤之别,就连公主亲王都没有这么多的封禄,五千户,就等于有整整五千户的百姓的税赋不交给皇帝,而是交给韩世谔,这可是足有几万人的税赋供养,就算一户一年只上缴一贯钱,那也是五千贯钱财。 就凭着这一年五千多贯,韩世谔什么也不用做,用不了多少年,他就能成为大隋,数一数二的有钱人。 不缺钱,又有权势,不用担心钱财露白招摇,韩世谔的这场婚宴,自然也是按照最奢侈的规划来办,除了礼部和钦天监的那些布置之外, 韩家也是有意搞的无比隆重,此时长安城的所有有名的大酒楼,都是已经被韩府下了帖子,邀请他们最好的大厨和伙计,入自己的将军府帮厨。 其它的各种采买,更是让京都各坊各市的商铺店家们激动高兴了一回。就连那些乐女舞姬们,也都是早早的,就收下了韩家的提前厚重定金,那些街头杂耍,要饭毛丐,也都被韩世谔派人,在这一天请入了早包下的数个大酒楼之中,不但每人都有红包,还各种佳肴美味管够。 此时,府里的宾客,也是越来越多,快到中午时,朝中的官员们,也都是纷纷登门了,每位官员的后都有几名家丁抬着厚重的礼品。 众所周知,韩世谔是当今陛下的心腹亲信,深受圣宠,今日又成了陛下的孙女婿,更是一脚迈入了皇亲国戚的行列,对这样一支有着重大发展前途的潜力股,官员们送的礼,又岂会寒酸? 招呼完各路官员,已是将尽黄昏,此时已进行到婚礼的最后一步――亲迎。 虽然,韩府上下辛苦忙活了好几天,在礼部官员的帮助下,经过两天的繁琐礼仪,终于将六礼中的纳采,问名,纳吉等五礼办完,只剩最后一项亲迎了。 在礼部尚书的陪同下,在众宾客的祝福声中,韩世谔骑上了一匹,通体被刷得雪白的高头大马,意得志满的前往晋王府,去迎娶南阳郡主,跟着出门的,还有纳征的六礼,以及一大堆聘礼。 锣鼓手、唢呐手们,不停的跟着队伍吹吹打打,沿街看热闹的百姓层层叠叠,韩世谔的婚事,令京城百姓们纷纷走上街头,好奇的看着坐在马背上,向他们频频挥手致意的韩世谔。 “那是谁家的小子呀?成个亲而已,用得着那么得意吗?” “嘘!小声点儿!你不要命了你?这位韩将军,你居然不认识?他娶的可是当今陛下的孙女南阳郡主,和他的父亲当今晋王陛下,自己掂量掂量,这两人你惹得起吗?” “韩将军?他的名字很熟啊。” “真是忘恩负义啊!若非这位韩大人,你全家老小包括你在内,没准都在突厥人的草原上,给他们当奴隶呢!” “啊!原来是他!” 韩世谔丝毫没在意,百姓们对他的围观,因为他的心里,正在想着刚才的事。 今天中午时分王清来了韩府,告诉韩憎寿与韩曹氏,钦天监合算了韩世谔和南阳郡主的生辰八字,得了一句八字批语:“既富且贵,天作之合。” 韩世谔此时又回头望了一眼,长长的迎亲队伍,想到自己家中的一位,也是头疼起来。 在晋王府门外前住马,韩世谔整了整衣冠,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入府觐见晋王杨广。 入府之后,韩世谔先是恭恭敬敬,朝晋王杨广跪拜之后,然后宦官开始宣读赐婚圣旨:“族望非高,声猷弗兢,猥蒙谦眷,屡致勤诚,爰稽合姓之文,将卜宜家之庆!” 接下来的程序,是由晋王杨广亲颁金册,金册上已注明了韩世谔的仪宾身份。 从宦官手中接过金册,晋王杨广朝韩世谔一递,似乎是认命了一般,缓缓说道:“韩世谔!望你以后好好待南阳,若被孤知道你敢欺负她,孤誓将你碎尸万!” “咳!咳!咳!”一旁的礼部官员,大声呛咳起来,咳得满脸通红。 晋王杨广闻言一惊,急忙掩饰般咳了两声,说道:“罢了,今日你大喜之日,孤便不说这些了。” 韩世谔此时急忙恭恭敬敬,接过金册,拜谢道:“子忠叩谢王恩!” 韩世谔的话音未落,殿内一时沉默下来。 韩世谔捧着金册跪在大殿当中,动也不敢动,晋王杨广则是坐在椅子上,直直的盯着韩世谔。 良久! 晋王杨广不耐烦的问道:“你怎么还不走?”话音未落,一想起自己,要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嫁给韩世谔,晋王杨广便忍不住怒从心起,这个坏我大事的混帐小子,若非父皇下了旨意,他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白白便宜他了! 想到此处,晋王杨广怒冲冲的,轻哼道:“韩世谔,你给孤记住,你若敢负孤的南阳,孤非把你剥皮抽!” “咳咳咳”礼部官员,又是开始大声咳嗽。 晋王杨广顿时怒道:“你咳个屁啊!要不要孤让太医,给你灌点砒霜尝尝?” “臣有罪!”礼部官员吓得浑身直颤,急忙跪下请罪道。 仪宾金册已颁,在杨广又恨又怒的目光注视下,韩世谔硬着头皮朝他三拜,然后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出了晋王守的大殿,两列军士和宦官在前引路,韩世谔穿着大红吉服,一脸春风得意的,就往南阳所在的小院走去。 人生得意事,金榜题名,这个还有一件得意事,那便是洞房花烛了,这件事,今晚就可以实现了。 众人簇拥着韩世谔,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南阳所在的小院前。 平日热情似火的小院前,今日披红挂彩,显得十分喜庆,数十名宦官宫女迎候在宫门前,纷纷一脸祝福的微笑,善意的瞧着韩世谔。 第653章 大婚三 南阳郡主的性子温婉柔静,对着自己身边的宫人,亦都是非常仁厚宽待,故而晋王府中宦官宫女,对这位天子的孙女亦十分有好感,今日郡主出嫁,晋王府的宫人们,俱都是真心祝福,爱屋及乌之下,就连瞧韩世谔的目光,都是充满了好感。 韩世谔此时一派儒雅倜傥的走近南阳郡主所在的小院,小院中的宫人们,露出温和的微笑,笑容中的真诚,令这些宫人们对他的好感倍增。 此时晋王杨广的嫡长子杨昭,此时正一脸笑意的站在宫门前,见韩世谔穿着吉服喜气洋洋的模样,杨昭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韩世谔穿过小院外层叠的假山和池塘,他抬步刚欲近入小院,杨昭站在台阶上,忽然伸开双臂一拦,朝韩世谔眨了眼,一本正经道说道:“你若想从我这里进殿迎娶我皇妹,可没那么容易!” 韩世谔看着他,也是眉梢一挑,问道:“你想怎样?” 杨昭见韩世谔的模样,噗嗤的又笑开了,说道:“很简单,按照规矩,你得作一首诗,而且要作得咱们都满意,我才能放你进去迎娶我皇妹!” 在杨昭身后的那些侍女们,顿时都是大表赞同,嘻嘻哈哈娇笑着纷纷应是。 韩世谔闻言,还没有说话,一旁的礼部官员,也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催妆诗,悄悄递给韩世谔。 韩世谔接过,凝目扫了几眼,然后大声念道:“少妆银粉饰金钿,端正天花贵自然,闻道禁中时节异,九秋香满镜台前。” 杨昭他身后的侍女们一楞,然后,这些众多侍女们,都是飞快往两旁一闪,让出一条直通院门的宽阔大道,然后这些女人们娇嗔薄怒使劲跺着脚,一个个羞不可抑的垂下螓。 韩世谔哈哈一笑,然后看着杨昭反问道:“大舅子,你怎么还不让开?” 杨昭朝韩世谔点了点头,夸赞道:“妹夫!你真厉害,一语退千军,诸葛亮或迕都比不上你。” 小院正中,身着华服的南阳郡主,正静静的站着,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眼中含着化不开的浓情,每一丝每一缕都萦绕在方铮身上,欲理还乱。 大红的凤冠霞帔,大红的喜字盖头,她在宫女们的搀扶下,袅袅娜娜走出了小院的殿门。 众人赞叹的目光中,南阳郡主的俏脸,禁不住羞红滚烫,看着眼前一身吉服,风流倜傥的韩世谔,她的心中,却又忽然有一种幸福得想流泪的冲动。 多少日子的期盼神伤,她终于圆了自己心中的夙愿,从今日起,她便是这个男人的妻子了。 她一直都知道,她的丈夫或许不是个完美的人,在太多人眼里,韩世谔这个人,太过冷酷无情。 但是她知道,她的丈夫,骨子里是个真正的男人,他有他的做人原则,别人对他的诽谤甚至是讥讽,他从未放在心上,他在意的,是他身边的亲人,他的朋友,他像一棵并不强壮的小树,尽管弱小,但他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他身边的人,提供着一片小小的树荫,遮风挡雨。 从征讨草原的突厥人,他们可以凭着几万隋军,独自面对十几万突厥人,在庙门之外,韩世谔向他下了许诺,南阳郡主便立下了宏愿,此生只愿嫁作韩家妇,时至今日,他的这个愿望,在自己的努力下,终于得偿了。 想到这里,南阳郡主的眼眶,已经变得湿润,因为这是自己追求争取来的幸福啊,若非自己去找皇祖父,请皇祖父赐婚,否则自己必然会被父王,赏赐给宇文述的儿子,她不想自己的将来,永远都是不开心的活下去。 在身边宫女的搀扶下,南阳郡主头戴凤冠,身披霞衣,身形袅娜,款款走向韩世谔。 今日即成韩家妇,得偿所愿的南阳郡主,芳心满怀欣喜,尽管盖头遮着她的脸,可她仍霞染双颊,不知是激动还是羞怯。 韩世谔站在院门前,迎上南阳郡主,他的心中,亦都是激荡万分。 俗话说好事多磨,他为了这件事,差点把命都丢了,如今否极泰来,心愿已偿,终于抱得美人归,人生如此,不亦快哉! 韩世谔此时下意识的伸手,牵过南阳郡主的纤纤玉手,韩世谔此刻心中满怀柔情,这就是我的妻子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含义,只有真正牵过手的这一刻,才能懂得其中分量的沉重,责任和担当,从这一刻开始,便正式落在了他韩世谔的肩头。 亲迎是古时婚礼的最后一个步骤,在众人的簇拥下,韩世谔牵着南阳郡主的手,款款往晋王府的门外走去。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走过府外,韩世谔把南阳郡主,送上了披红挂绿的鸾驾,然后自己也是跨上了大马,宦官一脸喜气的轻甩拂尘,大声唱喝道:“新人驾至,仪仗启行!” 两列三百余人的仪仗队,立时动了起来,前队手执团扇,金瓜,班锤等各种仪仗,后队则抬着内官监早已备妥,延绵近一里路长的郡主陪嫁嫁妆,没有过一会,与前来迎亲的百十名黑旗卫汇合,锣鼓唢呐震天响,一行近五百人,簇拥着南阳郡主的鸾驾,以及鸾驾旁骑着大马的韩世谔,浩浩荡荡往韩府开拔而去。 当今陛下的孙女成亲,她的新郎官,还是当今天子的大臣,如此重大的事情,长安城的百姓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浩荡的仪仗,刚出了晋王府所在的区域,便被闻风而至的百姓们,又给重新围上了。 韩世谔的事迹,早已被京师市井的百姓们知晓,弱冠之年便居高位,这份能力犹属难得,让京师百姓对他的好感倍增,不少待嫁女儿家,都曾在闺中暗暗许愿,愿嫁如韩郎这般人,此生于愿足矣。 今日韩世谔终于得偿心愿,抱得美人归,京师百姓自然乐见其成,于是在大街上,纷纷朝仪仗围拢过来,除了凑凑热闹外,也是为了沾一沾,这位年纪弱冠便手握大权的少年臣子的喜气贵气。 第654章 大婚四 此时天已近黄昏,正是吉时,韩世谔将军府的正堂,此时早已经布置妥当,大堂铺着华丽的波斯地毯,两排摆设好了软榻,大堂上首的巨大红色双喜字下面,也是摆上了一排软榻,那是男女双方家长的位置。 韩世谔的生父已经阵亡,他的母亲,依旧还在凉州,所以,此时的上首位置正端坐着,晋王杨广与萧妃和韩憎寿与韩曹氏四人。 大堂的两侧此时也早已经站满了贵宾,两排年轻侍女分立两侧,手捧着拜堂时的各种规定物品,司仪看了看时辰,高声唱喝道:“吉时已到,有请新人!” 韩世谔此时一身红色礼袍走入大堂,在他的右面,南阳郡主也是缓步走出,此时的南阳郡主风冠霞披,一身喜庆的大红。 虽然头上还盖着一个朱纱红盖头,但是婀娜身姿,典雅端庄的气质,还是让众宾客都感觉惊艳,特别是此时满头珠翠,那半透明的朱纱盖头之下,透过那几道垂珠,能清楚的看到里面的精致面孔,真是面若桃花,眼若点漆,雪肤玉肌,份外交艳动人。 此时,司仪已经再次高声道:“吉时已到,新人拜堂,一拜天地!” 韩世谔和南阳郡主二人,步入大堂正中,两人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第二拜,拜的就是堂上的两家长辈,拜高堂之时,新娘须敬茶,这一杯茶敬过,只要公婆喝过,也就算是完成了成妇之礼,韩憎寿也是笑着,接过南阳郡主亲手沏的茶,一饮而尽。 “夫妻对拜!” 韩世谔和南阳郡主两人,手执红色一条红色绸带,在满堂之人的见证之下,转身相互一拜,两人弯腰对拜之时,韩世谔透过那盖头,清楚的看到南阳郡主,那紧张和交羞的面孔,甚至还能听到那带着紧张的呼吸之声。 韩世谔轻笑一声,身子往前微倾,前额轻轻的碰撞在南阳郡主的的凤冠之上。 “嗯!”一声轻呼,韩世谔透过那珠帘,看到南阳郡主正拿眼瞪了他一眼,不由的有些好笑,看来这个妻子,也还不算那种特别古板之人。 “礼成,新人送入洞房!” 随着司仪的一声唱喝,大堂门口的乐队开始奏乐,更有家丁将一根根,早已经备好的竹杆,扔入火堆之中,辟辟拍拍的声音响起,婚礼已经完成。 惦记着那张纸条,韩世谔和大堂之中的宾客们,满厅之中到处都是来敬酒之人,韩世谔喝了几杯之后,草草应付一会后,就让雄阔海等人帮他挡着,自己先一步回了后院新房。 一踏入新房,就有一名侍婢,轻声道:“新郎来了!” 南阳郡主坐在喜床之上,有些紧张忐忑,两位侍女端着两个酒杯走了过来,一位年长点的女子说道,开口说道:“新郎、新娘喝合卺酒了!” 合卺酒也就是婚礼的最后一道程序了,韩世谔接过那年长女子手中的一柄金秤,新郎以秤或者机榫挑新娘盖头,不是古礼,不过是从南北朝是才开始的习俗,越富贵者,新郎手中的秤也越贵重,如韩世谔此时手中的金秤,不但全金,而且还镶满了宝石,那些秤星全都是用细小的金刚,钻石镶成。 盖头轻轻掀起,就只剩下了一个满是珠翠的风冠。红烛之下,美人如画。 合卺所用的酒杯,并不是普通的酒杯,而是用一种类似苦瓜一样,苦的苦葫芦,一剖为二做成的瓤,这两个飘柄之上以红色丝线相连,新郎新娘在新房之中,各执一半飘,盛满美酒,先各饮一半,然后再两人双手交挽,交杯饮完剩下的一半,最后再将这对瓢一正一反置于喜床之下。 合卺酒,不但意味着夫妻合二为一,且意味着以后将同甘共同,永不分离。 那年长的女子,看到两人饮完合卺酒,笑着说道:“礼成,恭贺公子和夫人从此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说完,她笑着接过韩世谔,递给的一个钱袋,笑着带着几个侍女离开。 红烛高照,新房之中只剩下了一对新人! 金榜提名时、洞房花烛夜,号称人生四大喜事的头两件,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戴上风冠霞披、身着大红喜袍的这一天,也是女人生命之花绽放的最美丽的一天。 洞房之中安静无声,那喧闹的大厅之中的嘈杂之声,早被隔在了门外,韩世谔就坐在床沿,手执着南阳郡主的那纤葱白皓腕,将目光洒落在她的身上。 “韩大帅,您还要打量多久?”南阳郡主低着头,任由韩世谔桥手坐在床沿,可是等了好半天,发现韩世谔依旧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却是没有半点动静,不由的有些疑惑不解。 韩世谔此时嘴角一扬,笑道:“我们可是刚刚拜过堂,喝过了合卺酒,已经是正式夫妻了,今后你我就是夫妻一体,不分你我,以后你得称呼我为夫君、或者相公,也可以叫我子忠,再叫我大帅可就不合适了。” 南阳郡主此时抿嘴一笑,却是灿烂无比,也是应道:“夫君以后也得称妾为娘子或者夫人!” “是,夫人!” 韩世谔此时移坐过去一些,伸手将南阳郡主揽入怀中,美人入怀,一股淡淡的幽香入脑中,让整个人都有些飘然玉仙,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他接受了这场婚约,如今既然已经将人明媒正娶回来了,韩世谔也不再去想其它的事情,而且,这样的一个美人,自己又如何能辜负。 南阳郡主此时轻抬起头,那汪秋眸直直的注视着他,这一刻,昔日少女时的任性与活泼,一下子全都沉淀,事的只有温柔与贤淑端庄,她的目光清澈而透时,让韩世谔也不由的,怦然心动的感觉。 跟着感觉,韩世谔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对着那涂了艳丽胭脂的如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 第六百五十五章杨府密谈 与此同时,在杨素的越国公府内,杨玄感又一次地,走进了他父亲书房地下的密室里,越国公杨素也是刚刚从韩世谔的将军府里回来,一回府就叫他过去谈话。 从自己父亲那严肃的表情里,他已经可以隐隐地,感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 此时,密室里的烛火摇曳着,杨玄感的心情也跟着七上八下,看着杨素那张阴沉的脸,不知道父亲会有何举动。 只听越国公杨素,缓缓地说道:“看陛下的举动,看来这次他就要废太子了。” 杨玄感此时也是老练的点了点头,一切都是按计划行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开口问道:“那这次的事情上,您老还要冲在前面吗?” 杨素看了看自己的嫡长子,点了点头应道:“我这个恶人肯定是要做到底了,昨天你和杨昭见面之后,带回来的晋王回信里,就说了到时候,让那个你提到过的姬威来出面指证太子,到时候他只能无话可说。” 自从杨素与杨广结盟以来,杨玄感与晋王的长子杨昭,几乎每天都会一起出去骑马射猎,而杨素与杨广现在的联合行动与情报交换,也都是通过两人儿子间的走动,来进行传递的。 杨玄感先是“哦!”了一声,然后问道:“是要揭他们猫鬼案的事吗?” 越国公杨素摇了摇头,否决道:“不会,晋王既然上次没有揭他,那么这次也不会,他确实要留着高颎,以后好有朝一日来对付为父,所以这次让姬威出面,应该是揭别的事情,但肯定是足够废了太子。” 杨玄感一想到此处,他的心中就有些后怕,于是开口问道:“父亲,那您说之后,他们还会有什么招?” 杨素并没有回答他,此时他的脸上,尽是英雄落寞之色的说道:“韩世谔这个人既有才能,又有谋略,而且还有着巨额的财富和已经建立起来的一个庞大势力,如果有乱世,他绝对会是个风云人物,万一将来要是天下大乱的话,这人可以帮得上你,你要和他这种人结交,为将来作些准备,不过现在,为父也要帮你做些准备,有一个人必须要先除掉。” 杨玄感一下子,来了好奇心,疑惑的问道:“是谁?”。 “太平县公,上柱国,领河州刺史,史万岁!”杨素的眼中,一下子凶光四射,他身上的杀气,快速的在整个密室之中激荡。 杨玄感闻言,也是大吃一惊,他虽然对史万岁这个人不是太熟,但是他也知道此人,在那些突厥人的心中,就像是神一样的存在,方知他是真正的国之良将,杨素突然说要除掉他,这点让他大惑不解,于是问道:“阿大为何要行此事?史将军妨碍到我们了吗?” 越国公杨素用力地点了点头,直接说道:“有两个原因,非除他不可,第一,此人原来在我的手下,我开始对他也是不错,但是他在平定江南时,竟然越过我直接向陛下报功,而陛下也是直接对他进行赏赐,此人个性贪婪,贪名逐利,虽是良将,但并不能为我所用,而且以前此人就跟晋王关系非同一般,若不是他远征南蛮时,自己犯糊涂丢了官,现在还会是晋王府的司马,上次出击突厥,他跟随汉王杨谅,又是立下了大功,今后无论是跟着晋王还是汉王,都对我们家不是好事。” 说到此处,越国公杨素再次说道:“但光是这点,为父还不至于对他起杀机,真正要为父下决心的,还是晋王的为人,将来真的可能弄得天下大乱,更是不太可能会一直容我杨家,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做好准备,当年尉迟迥在陛下辅政的时候起兵作乱,最后是靠了前朝名将,当时已经七十多岁的韦孝宽挂帅领军,才将其讨平,为父当时也在他手下任行军总管,亲眼见到两军对阵时,这样的名将,不仅让已方士气高涨,更是让敌军也闻之胆寒,玄感,你虽已是世之猛将,将来为父也不怀疑你的成就会低于为父,但毕竟缺乏资历,冲锋陷阵你没有问题,但要是现在,或者十年后,让你指挥数十万大军,可能资历还略有不足,众军也未必会服气,本朝的开国名将里,为父算一个;那韩子忠的父亲韩擒虎算一个,可是他已经死了;贺若弼算一个,可他一直支持太子,而且为人太不知轻重,连当今陛下也不喜欢他,几次三番地罢他官,晋王今后也未必会重用此人,再有就是这个史万岁了,今后万一要是有那一天,可不能再出个韦孝宽来挡你的路。” 杨玄感闻言,失色道:“阿大,只是为了以后的一种可能,就要去害死一名良将?这不是有损国家吗?万一以后有战事,谁人领兵?” 越国公杨素闻言,冷冷地扫了一眼杨玄感,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要你是做什么的?这人不除掉,哪有你的出头之日?我们这些老家伙要是都在,哪轮得到你这毛头小子掌兵?实话告诉你,就是为父、史万岁,贺若弼这些人,二十多年前在尉迟迥和韦孝宽面前,也就和你在为父或者史万岁面前一样,完全只有俯听命的份,这不是能力的问题,是资历,就是汉朝大将霍去病,刚作主帅时也是遭遇了大量的非议,要不是汉武帝对他的力挺和欣赏,你以为他能二十多岁就立下如此功名吗? 你在战场上固然可以一马当先,让人惊为神将,但毕竟只是将不是帅,李子雄这些人,能敬你服你,但要是现在就当你下属听你号施令,你觉得他们会服气么? 还有一点,就是上次史万岁复职的事,他前几年刚刚犯了那么大的案子,更是当面欺君,免死为民已经是法外开恩了,结果上次突厥入侵的规模远不如上次,陛下却又放着贺若弼、宇文述这些人不用,直接让他领军立功,就是想施恩于他,让他感激涕零,以后大隋有事时,能去率兵平叛。” 第六百五十六章变天一 杨玄感此时竟是无言以对,他心里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害史万岁,他想了想,开口道:“孩儿总是觉得,为了个未来不确定的事情,就这样陷害忠良,实在是有违天道,将来真的有可能惹祸上身的,我们刚经历过猫鬼之事,孩儿实在不愿意,再有什么灾难降到家人的头上。” 越国公杨素看着自己的儿子,再想着韩擒虎的儿子,良久不语,最后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喃细语道:“要是有什么灾难,为父一已承担,不会去连累你们的。” 杨玄感的心中,也是浮起了一片阴云,千言万语,尽化为一声叹息。 ······ 第二天一大早,隋文帝杨坚,诏命朝中五品以上的大臣,入大兴宫朝会,新婚不久的韩世谔,也是一起进了宫城之中。 此时的大兴宫里,一片肃杀之气,从宫门外就是给事营卫士的检查岗,一连三道,最后一道还要对入宫的臣子们进行搜身。 韩世谔从没见过大兴城内,如此紧张过,即使在对阵突厥时,也不至于这般如临大敌。 进了大兴殿,韩世谔现除了自己和杨素父子以外,苏威,牛弘,元胄,元旻等朝臣都已经到了,大家一个个都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能预料到有事将会生,而隋文帝杨坚与独孤皇后,却是不见踪影。 而在长安城内的两个皇子,也都是在这里守候着,太子杨勇表情严肃,沉默不语,身边跟着左庶子东宫幕僚长唐令则,等几个东宫的近臣,而杨广则是神情轻松,一个人前来,见到众大臣之时,都是主动上前寒暄,谈笑风生。 随着一声太监,怪腔怪调的长声喊道:“陛下上朝!” 隋文帝杨坚朝服官冕,按剑上殿,这一次,独孤皇后并没有跟在他的身边。 韩世谔刚才听韩单说起过,在猫鬼案之后,又是碰上秦王身死,高熲罢相,独孤皇后的病情,也是一天重似一天,前些天夜里又偶感风寒,暂时不能起身,因此今天是隋文帝杨坚独自上朝。 隋文帝杨坚浑身上下有一种可怕的气势,虽然一路没说话,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此刻的怒气,就象一座活着的火山,一旦爆,其势必不可遏制。 众臣们在行过礼后,都是按各自的顺序分列两班,隋文帝杨坚今天没有直接问,是否有什么事情要上奏,而是环视全殿,声音低沉而威严的说道:“朕到了后宫以后,没有一点回家的欢乐,反而是如此的疲惫忧伤呢?” 隋文帝杨坚说着话,然后撩起了面前的串珠细帘,韩世谔看得真切,发现隋文帝杨坚的眼窝深陷,眼睛中红红地布满了血丝,印堂黑,双颊瘦削,嘴唇干裂,显然昨天没有休息好。 众位大臣们,都被隋文帝杨坚的这副尊容,给吓了一跳,一下子全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吏部尚书牛弘是个身材高大,长髯飘飘的老者,立刻顿于地,哭泣道:“都怪臣等无能,不能尽心竭力辅佐陛下,无法为陛下分忧,才让陛下如此愁苦,死罪!死罪!” 隋文帝杨坚这次上朝,就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废了自己的长子杨勇,一见牛弘说了这么多,却是没有回答出他想要的答案,于是心中不悦,重重地“哼!”了一声。 想到此处,隋文帝杨坚也不在搭理牛弘,而是看了一眼杨素,却见他伏拜于地,没有一点说话的意思,只好自己开口继续说道:“朕在大兴宫里,都要甲士开路,如入敌国,这是为何?昨天夜里,朕睡觉都不敢脱衣服,在后殿腹中不适,想上厕所,因为怕某些人在厕所里埋伏,伺机行刺朕,所以只能到了这前殿方便,朕乃大隋天子,给逼成这样,不就是你们这些人做的好事吗?” 隋文帝杨坚此时声色俱厉,激动得满脸通红,脖子上青筋直跳,人也给气得浑身抖,骈指指向了太子杨勇身边的唐令则。 唐令则今天一大早,接到让他随太子上殿的旨意时,就已经心知不好,这一下被隋文帝杨坚指着鼻子骂,更是吓得面如土色,浑身上下如同筛糠一样抖个不停,一下子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大呼冤枉。 而隋文帝杨坚,却是也不在理他,只是大手一挥,早有殿上武士上前,各自夹住唐令则的一只胳膊,象老鹰捉小鸡一样地拖下殿去,唐令则也是在疯狂的喊道:“臣无罪,冤枉啊!”的惨呼声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 隋文帝杨坚此时面色铁青,对着地上的杨素道:“越国公,有请你把太子杨勇的逆状恶行,给我一件件当众宣布,让大家看看朕的这个好儿子有多孝顺,多忠诚!” 太子杨勇听到这话,整个人如遭重击,目光一下子变得呆滞。 杨素也是知道该自己上场了,于是重重地磕了个头,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已面无人色的杨勇,缓缓地开口道:“太子殿下的罪状,远的如开皇十年的冬至时要百官朝贺,就不多说了,老臣只说说近几年,各位大臣们所不知道的悖逆恶行。” 杨素在大殿之上踱起了步,而声音却铿锵有力,如金铁相交的说道:“今年年初的时候,陛下派老臣向太子询问刘居士余党是否躲藏在东宫,当时老臣好言相问,而太子却脸色大变,声色俱厉地说道,刘居士的同党都已经伏法,关我什么事?你是右仆射,责任不轻,要查你自己查去,太子甚至还说道,都是你杨素这样的人,离间我们父子君臣间的感情,他后来还叹了一口气道,当年我父皇没登位时,我执掌北周的皇宫禁卫,如果父王的禅让大事不顺利,第一个死的就是我杨勇,可现在父王登上了大位,我的地位反而不如几个弟弟,太不公平了!我作为太子,真是毫无自由可言!” 第六百五十七章变天二 韩世谔听闻此言,他也是知道,当今陛下今日要废太子,再一看太子杨勇,只见他还是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满头大汗,眼珠子直转,似乎是在想着对策。 隋文帝杨坚面沉如水,耳朵里听着杨素的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太子杨勇,一看他这副神态,开口又道:“朕早就觉得,朕的嫡长子品行不端,不能够继承皇位了,皇后也是一直劝我,让我直接废了他,但朕顾念他是我做平民时生下的,又是嫡长子,所以一直忍着他,想再给他个机会,希望他能自己改过自新,可是这个逆子,一点不能体会,我们父母的良苦用心,他曾指着皇后的侍女,对人说道,这些女人早晚是我的!杨勇,你说这话想干嘛?” 与此同时,太子杨勇脸上的汗水,就像是泉水一样,不断地向外冒,又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地落下,听了这话后,心胆俱裂,一下子跪了下去,却无一言可说。 隋文帝杨坚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然后走下了台阶,继续开口说道:“杨勇的太子妃元氏,是朕与皇后二人,亲自为他挑选的,死得不明不白,朕和皇后,都怀疑是这逆子下的毒,甚至还专门责问过他,结果他却是恨恨地说,真该杀了元孝矩,杨勇,你是想杀元妃的父亲,还是想杀朕?” 太子杨勇此时在地上,惊恐的大叫道:“父皇,儿臣冤枉啊,冤枉啊!您怎么可以这样想我?” 杨坚闻言,更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向他问道:“当年你的长子,长宁王杨俨刚刚出生的时候,朕和皇后把这孩子抱到宫里,爱不释手,可每次抱在手上还没半个时辰,你就派人前来索要。列位臣工,你们也都是做人父亲,做人祖父的人,知道杨勇这种做法,是为了什么吗?他就是不想爷爷奶奶看到自己的孙子,使他们产生感情!” “当年西晋的太子司马衷,娶了个屠户的女儿谢玖入宫,后来更是生下了儿子司马遹,结果这屠户的外孙,长大后当了太子,居然也喜欢在宫中卖酒切肉,以至于沦为千古笑柄,可见孩子母亲的出身与家庭,是有多么重要。” “而且这个长宁王杨俨,是当年杨勇和云定兴的女儿,在外面野合而生,是不是杨勇的儿子,都很难说。将来要是杨勇登上了大位,那他这个来路可疑的孩子,有可能就是别人,篡夺我大隋江山的工具,众位爱卿,朕的德行虽然远远不如上古的圣王尧舜,但也知道江山社稷的重要,绝不能把天下万民的未来交给这个逆子,所以我现在就打算废了杨勇的太子之位,以安定天下。” 隋文帝杨坚的这段话,说的是那么的掷地有声、有理有节,竟然让人无从辩驳,但是饶是如此,最后两句话,依然是不可避免的一石激起千层浪,除了少数知情人外,其余众臣全部大惊失色,而隋文帝杨广更是嘴巴大张,合都合不拢,像是第一次听到此事。 此时,左卫大将军元旻,也是挺身而出,他是太子杨勇一方,现在职务最高的朝臣,眼见杨勇太子的地位不保,他也是一下子就急了眼,再也顾不得许多,强行进谏道:“陛下,废立太子可是天下的大事,一旦您的诏书公布,到时候想后悔,也是来不及了,况且那些流言蜚语,也是不足为信,这些事情还请您仔细核实后再作定论。” 隋文帝杨坚闻言,冷冷地看着元旻,而元旻也是黑着脸,紧紧盯着杨坚,毫无退让的意思。 要是换住以前,隋文帝杨坚,或许会心不甘情不愿的后退一步,可是今天杨坚是有备而来,他对太子一党的如此反应,也是早在意料之中,于是对着立在阶下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也是心领神会,于是尖声叫道:“圣上有旨,宣东宫近臣姬威上殿谨见。” 这太监的一番话,将跪在地上的太子杨勇,一下子瘫倒在地,他的脸色也是从土色变成煞白,隋文帝杨坚轻蔑地瞟了他一眼,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须臾,一个微微福的圆脸胖子,被太监给带了上来,这人四十岁上下,小眼睛,嘴上两撇鼠须,和那唐令则一样,一眼看去就是个溜须拍马的小人,这姬威上得大殿来,倒也不慌不忙,也不看瘫在一边的太子杨勇,朗声说道:“臣姬威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隋文帝杨坚点了点头,向他问道:“姬威,你在东宫是何职务?” 姬威的声音中,透出一股谄媚的回道:“臣在东宫,并没有什么正式职务,只是个没有品阶的僚属,承蒙太子看得起,引为亲信,常随左右,所以知道一些秘事。” 杨坚看了看他,继续说道:“哦,有何秘事?今天长安城的文武重臣,全部在此,你不妨说来听听。” 姬威闻言,又看了一眼在地上气得抖,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太子杨勇,做贼心虚的一下子,就把眼光转到了别处,清了清嗓子,说道:“太子对我们这些身边的人说话,一向都是颐指气使,全然不像对着众位大臣时,装出来的那么谦恭,他曾经当众跟我们这些近侍们说,要是有人一再地劝我,让我很不爽的话,我就宰了他,杀了百把人,世界就清静了,而且,太子还在东宫大兴土木,营造楼阁水榭,一年四季都不停工,建了拆,拆了建,挥霍无度。” “前年的时候,东宫左卫率苏孝慈苏将军,被调到外州当刺史,太子对这个人事,安排不高兴,因为苏将军跟了他很多年,忠诚可靠,他就在我们这些人面前挽起袖子,挥着胳膊,吹胡子瞪眼睛地说道,大丈夫不会忘记此事,终有一天,一定要报仇雪恨,以平我心中之恨。” 第六百五十八章变天三 姬威说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正好一眼扫到了杨素,又接着道:“除此以外,太子经常跟尚书左右仆射高熲和杨素提一些非份的要求,过了对东宫正常的供应范围,两位仆射有时候会依律驳回,太子便怒说道,以后我当了皇帝,仆射以下的官员,杀掉一两个,让他们知道怠慢我的结果! 太子甚至还经常说,父皇母后厌恶我有许多姬妾,与他们生下了一堆子女,说这些都是庶子,不能继承大统,非要我与那个正妃元氏生儿育女,可是陈后主和齐后主,不也都是正室所生的吗? 太子以前,还请女巫占卜过皇上的吉凶,女巫说皇上,会在开皇十八年会有劫难,他当时就兴奋得手舞足蹈,说是这个日期就要到了。” 隋文帝杨坚此时突然一挥手,大叫一声:“够了!”声音中,已经隐隐带着哭腔,韩世谔向他看去,透过他面前的珠帘,竟现隋文帝杨坚的眼中,竟然已是泪光闪闪。 “都是爹生妈养的,居然能有这样的人,巴不得自己的父母早死,北齐的一代雄主,开国皇帝高欢,就是因为纵容他的儿子,最后弄出那么多荒淫无耻,兄弟相残的事情,朕看这段史书的时候,都气得几次把书扔到地上,现在这个逆子,比起高家那些不肖子孙,有过之而无不及,朕绝不能重蹈覆辙!” 杨坚此时咬牙切齿地,说道:“殿上武士何在?” 几名雄壮矫健,全副武装给事营的武士站了出来,抱拳行礼。 “太子杨勇,恶行昭彰,暂且先将其当场拘押,与其家人一起下狱,东宫左庶子唐令则,太子家令邹文腾、左卫率司马夏侯福、典膳监元淹、吏部侍郎萧子宝、主玺下士何竦、车骑将军阎毗、东郡公崔君绰、游骑尉沈福宝、瀛州术士章仇太翼等人,尽数逮捕,诏大理寺审问,由越国公杨素亲自负责此案。” 几名卫士得令之后,就将杨勇给直接拖了下去,杨勇此时已是泪流满面,一言不发。 隋文帝杨坚冷冷地对在一边冷汗直冒的元旻,留下了冷冰冰的一句话,那也就是他们最后的开牌。 “元将军,你不是说流言蜚语和捕风捉影的事情,都是不足为信吗?那好,朕会让白纸黑字的供状,来让你心服口服的。” 言罢,直接就是拂袖而去,只留下满殿沉默不语的大臣。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越国公杨素都是亲自到大理寺,去负责审讯,连吃住都在大理寺内,不再回家,而韩世谔他们这些朝集使们,也是该要启程回去了。 在这些天,韩世谔也是知道了,长安城的大理寺,每天都会根据最新的审查结果,去东宫抓新的人讯问,而这些人又会咬出另外的人,事情是越查越多,越查越大。 上次在殿上为杨勇强出头的左卫大将军元旻,也是已经被牵连下狱了,有人举报他与杨勇结党营私,来往密切,常常曲意逢迎,还通过杨勇的亲信裴弘传递消息。 甚至还有人看到过,裴弘给过元旻一封杨勇的亲笔信,上面还写着外人勿见四个字。 隋文帝杨坚知道此事之后,也是一声长叹,喃喃自语道:“朕一直奇怪,为什么朕在仁寿宫的一举一动,无论是召见什么人,还是布什么命令,甚至是吃饭上厕所之类的事情,太子杨勇都能一清二楚,原来是这个恶徒在搞鬼!” 当时正在隋文帝杨坚身边的元胄,还趁机说道:“陛下,臣留意这小子很久了,所以每次臣跟他换班的时候,都要多呆一会儿,就是要看他做什么坏事!” 于是杨坚也是趁机大怒,直接下令武士,把元旻和裴弘一起捉拿下狱。 又是过了几天,更多的审讯的消息,从各种渠道传了出来,说太子杨勇曾经看到有枯老的槐树,问身边人此物有何用,身边人说古槐可以取火,于是杨勇便砍了几棵树,做成了几千枝火把,裴弘后来招供说,这是杨勇准备在叛乱的时候,夜间举火之用。 杨勇还在自己的东宫的药藏局里,存放了几斛艾草,此外还养了一千多匹马,这些都被杨素作为图谋不轨的罪证,姬威还举报说杨勇说过:“只要堵住大兴宫门,就能把杨坚饿死。” 太子杨勇对这些子虚乌有的指控,当然是不会认账,当场反驳说父皇在大兴宫里,养的马足有好几万匹,而自己只养一千匹就是图谋不轨,实在是没有道理。 随着审讯的进行,杨素把杨勇在东宫的那些华美的服饰,和精巧的器物,也都是全都搬了出来,摆在大兴宫外,作了个大展览。 隋文帝杨坚和独孤皇后,也是多次派人来责问过杨勇,让他主动交代自己的问题,而杨勇则对所有的指控都不承认。 到了一月十九的那天,所有的事情都被审讯清楚,各种屎盆子被扣在了杨勇的头上,隋文帝杨坚在这一天,召集了大兴城内所有的文武百官,皇室宗亲,当众宣布杨勇的罪状,韩世谔也是在这一天,终于见到了许多天未曾谋面的杨素。 大兴宫内的武德殿外,宫门之内的广场上,两侧的大旗迎风猎猎,一大片汉白玉石铺成的空旷广场上,几百名身着五颜六色朝服的文武百官和皇室宗亲,把这片广场,给塞得满满当当。 广场中央上朝的通道上,摆放着前些天东宫奢侈品展览会留下的一些物品,而在广场尽头的武德殿前,高高的三十多级花岗石台阶上,摆放着一把雕龙刻凤的龙椅,后面立着黄色的冠盖,龙椅的边上放着一张铺了锦被的卧榻。 韩世谔此时站在了右边的百官队列里,看着左边的皇亲队列,这次可是老老少少云集于此,连襁褓中的婴儿,也有不少被抱来,众人都知道今天这架势是要废太子,皆是沉默不语,广场中除了风声,最响的反而是那些婴儿的啼哭声。 第六百五十九章变天四 随着五十名全副武装的给事营的甲士在前开道,隋文帝杨坚今天穿着,一身重甲盔甲,在阳光下闪闪光,长髯飘飘,右手按剑,脸色上透着一丝坚毅与果决,今天他也没有象往常一样乘车坐轿,而是骑着那匹汗血宝马朱龙,更是显得威风凛凛。 独孤皇后今天也是强撑着自己的病体前来,她已经很难起身了,仍然是一身皇后正装,凤冠霞帔,坐在一架御辇之中,身上盖着厚厚的袍子,她的双眼失神,脸上打着厚厚的粉底,好以掩饰她的病容。 在韩世谔的印象里,从未见过隋文帝杨坚戎装骑马过,也没见过独孤皇后这样憔悴过,一想到杨坚一会儿,还要亲自宣布废掉杨勇的太子之位,身为父母,又怎么可能不肝肠寸断呢? 想到此处,他的心中,也是不由得感慨万千:因为残酷的权力的力争里,没有父子伦常和骨肉亲情,即使是所谓的胜利者也未必能感到喜悦。 隋文帝杨坚,此时骑到广场的正中位置,下了马,然后亲自扶着独孤皇后下了御辇,他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牵着她的手,就这样半搂着自己的妻子,缓缓地走上了那高高的台阶。 在这一路上,独孤皇后甚至有两次,都是有些体力不支,身形晃了晃,都被隋文帝杨坚,给紧紧地托住,夫妇二人就这样相互扶携着一级级地向上走,沧桑与老态尽显。 当二人好不容易,走到台阶的最高处,在那武德殿前,越国公杨素和手捧诏书的内史侍郎薛道衡,都是早早地站在那里等着杨坚夫妇。 韩世谔看到这一情形之后,也是在心中唏嘘不已,暗暗地想道:陛下和皇后,这一辈子,难道不就是像这样一路相互扶持着,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危机,步步登高,最后坐到了最上面的那个位置吗?可坐上去了又如何,他们真的快乐幸福吗? 就在此时,殿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几十名给事营的甲士,押着太子杨勇走了过来,才半个月不到的功夫,杨勇就已经瘦了一圈,人也是黑了不少,胡子拉碴,散乱的头发,在这秋风中飘扬,一缕额前的刘海挂在他的脸上,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紫色长袍,已不复往日的神采飞扬,机械而木讷地向前迈着脚步,就象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隋文帝杨坚,也是看着台阶下自己的长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一下子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他看了一眼瘫卧在一边卧榻之上的独孤皇后,只见她已经悲伤得,不忍心再看自己的大儿子杨勇了,此时的她,正低着头,悄悄地抹着眼泪。 隋文帝杨坚看了看自己的皇后,狠了狠心,对着太子杨勇,远远地喊道:“杨勇,你可知罪?” 太子杨勇闻言,看了看自己的父皇与母后,然后木然地回答道:“儿臣不知有何罪,父皇想夺儿臣的太子之位,尽管取回便是,何必再找诸多借口?这个位子,本就是父皇和母后赐给孩儿的,您现在收回,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臣无话可说。” 隋文帝杨坚闻言,也是痛心不己地摇了摇头,继续问道:“杨勇,你怎么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你作为太子,私自结交大臣,结党营私,奢侈荒淫,对你父皇我也是图谋不轨,就一点没有悔意么?” 太子杨勇闻言,此时缓缓地抬起了头,不服气的问道:“父皇,儿臣和高颎是儿女亲家,亲家间走动走动,也成了结党营私了吗?” 隋文帝杨坚一下子火气上冲,高声吼道:“你和尚书左仆射高颎是儿女亲家,跟左卫大将军元旻,吏部侍郎萧子宝,主玺下士何竦,东宫左卫率司马夏候福,也都是儿女亲家吗?你给元旻的信上,还写着外人勿拆,是说你的父皇母后都是外人,他们才是你的亲人,对不对?!” 太子杨勇此时已是知道,如今多说无益,长叹一声,闭目不答,他的两行清泪,已经悄悄地,从眼角缓缓地流下。 隋文帝杨坚对着站在身边的内史侍郎,当代文豪薛道衡点了点头,一身朝服,面相清矍,五绺长须的薛道衡展开了手中早已拟好的诏书,开始宣读起来。 “太子之位、实为国本、苟非其人、不可虚立、自古储副、或有不才、长恶不悛、仍令守器、皆由情溺宠爱、失于至理、致使宗社倾亡、苍生涂地、由此言之、天下安危、系于上嗣、大业传世、岂不重哉!太子杨勇、地则居长、情所钟爱、初登大位、即建春宫、冀德业日新、隆兹负荷、而性识庸暗、仁孝无闻、昵近小人、委任奸佞、前后愆衅、难以具纪、但百姓者、天之百姓、朕恭天命、属当安育、虽欲爱子、实畏上灵、岂敢以不肖之子、而乱天下、杨勇及其男女为王、公主者一并可废为庶人、顾惟兆庶、事不获已、兴言及此、良深愧叹!” 韩世谔在边上,一边听着这诏书,一边感慨这大文豪就是大文豪,此诏书一听就是这薛道衡所做,在这些罪状里,没有提及杨勇结党营私,储存战马、火把、伤药之类意图造反的事情,只是说他品行不端、好色奢侈、不够孝顺,这些倒也不算冤枉。 由此可见,隋文帝杨坚对自己的嫡长子杨勇,还是留有余地,所以他并没有下死手,非要取他性命不可,但是在华丽的辞藻背后,处分也是说得清清楚楚,对杨勇和他的儿女们,还都是废为庶人。 韩世谔看了看杨勇,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听完了整个诏书,只有在薛道衡读到,杨勇及其男女为王,公主者一并可废为庶人!这句的时候,他的嘴角边,微微地抽动了两下。 隋文帝杨坚对着薛道衡,又是耳语了几句,薛道衡大声对着杨勇,再次问道:“杨勇,你的罪恶,那真是叫人神共弃,想要保住你这个太子之位不被废掉,又怎么可能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吧,陛下在听着呢。” 第六百六十章变天五 废太子杨勇的眼泪,早已在脸上,如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尽情流淌着,他也不去擦,任由泪水流得满脸满身,把那身紫色长袍,都给弄得胸前湿了一大块,他一下子就跪了下来,在地上磕头谢起恩来,感谢道:“儿臣本该被父皇斩杀,弃尸街市,幸亏父皇可怜我这个不肖子,留我一命,我杨勇实在是感激不尽。” 说完,他就缓缓地站起了身,最后看了一眼,早已泣不成声的母后,和依旧强戳在原处,却是已经心如刀绞的父皇,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已时(早晨九点)的太阳,照出他长长的影子,显得是那么地落寞,是那么地孤独,废太子杨勇就这样,慢慢地踱出了宫门,然后消失在了远方。 此时,一个带着哭腔的稚嫩童声,却是响了起来,哭喊道:“皇爷爷,皇爷爷,俨儿舍不得您啊,俨儿请求入宫当宿卫,来保护皇爷爷。” 隋文帝杨坚定睛一看。台阶下有一个穿着杏黄绸缎袍子,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男孩,鼻涕眼泪满脸都是,小脸在风中给吹得通红,正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喊着隋文帝杨坚的名字,撕心裂肺,字字如同泣血。 这个孩子正是太子杨勇的长子,长宁王杨俨,他大概明白了发生的事情,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打动隋文帝杨坚,幻想着奇迹的发生,让皇爷爷能收回成命,只见他不住地磕头,很快他的额头处,便是已经变得一片通红,更是渗出血来。 隋文帝杨坚,也是再也忍不住了,此时的他,再也顾不得君王的威严,一抬前襟就想要奔下台阶,去抱自己的孙子,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拦住了自己的去路,他一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越国公杨素的那一张冷酷的脸。 此时,杨素寒冰一样的声音,也是钻进了杨坚的耳朵里,每个字都是那么地无情,只听他说道:“陛下,你现在若是大慈悲,于心不忍,将来就会被毒蛇反过来咬到自己,那时候后悔莫及!” 隋文帝杨坚呆了一呆,他的嘴唇哆嗦了好几下,看了看在台阶下,还在不住磕头的杨俨,又看了看杨素那毫无表情的脸庞,终于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长叹一口气,再也不想见这惨绝人寰的一幕了。 隋文帝杨坚回过头来,扶起已经哭得,几乎要晕厥的独孤皇后,蹒跚着走进了武德殿,在他们的身后,高大厚重的殿门,也是缓缓地关上,也关上了小杨俨最后的希望,十几个如狼似虎的给事营的军士上前,连拖带拽,把杨勇的一堆儿女们,一个个的抱出了宫门。 越国公杨素的脸上,也是带着可怕的杀气,拿出了另一份圣旨,开始宣读起对杨勇和东宫的僚属们的处罚,以及对此案中有功人员的奖赏: 废太子杨勇,即日起与其家人一起交由内史省看押,每月按五品官的标准给生活费。 前左卫大将军元旻、东宫左庶子唐令则、太子家令邹文腾、东宫左卫率司马夏侯福、典膳监元淹、前吏部侍郎萧子宝、前主玺下士何竦当场处斩,他们的妻妾和子孙都藉没为奴,充入官家。 车骑将军阎毗、东郡公崔君绰、游骑尉沈福宝、瀛州术士章仇太翼,按律当斩,念在审讯时有立功表现,主动揭他人,特免死,每人杖责一百,自身及妻子全部成为官奴,而资财、田宅全部没收。 副将作大匠高龙叉、率更令晋文建、通直散骑侍郎元衡全部处死。 杨素、杨约、元胄三人,忠心可嘉,为此次破获东宫的阴谋集团立下大功,特赐给杨素财物三千段,赐给元胃、杨约财物共一千段。 前东宫幸臣姬威,虽跟随前太子杨勇行不轨之事,但举报前太子杨勇有功,功过相抵,不赏不罚,即日起逐出东宫。 东宫其他人等,经查并无罪过,原职留用,待新太子被正式册封后,须引以为戒,勤勉做事,忠于皇上。 杨素缓缓地卷起了圣旨,韩世谔等朝集使们,都是站在台下,看着他那张可怕的脸,他们的心中,都是突然浮起一阵巨大的悲凉:成王败寇固然不假,但是古语有云,多行不义必自毙,今天杨素这样,对太子一党赶尽杀绝,看似风光无限,他日未尝就不会遭遇元旻和唐令则这些人的下场,必意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可不只是说的。 韩世谔的眼里,似乎能看到,不久之后,菜市口上刑场里可怕的行刑,那滚滚的人头和无头的尸身,满地的鲜血,叫骂声、号哭声在他的耳边回荡着。 当他想到杨广继位之后的情形,他的怜悯与惋惜之情,于是心中暗道:自己现在,已经被加入到杨广的阵营,所以自己也是只能效忠于杨广。 接下来的两天,由于废太子之事,隋文帝杨坚的心情,一直极其不好,朝集使回去的行程,也是没了影,只是大家对这点,都是心知肚明,也是没有人敢主动去提及此事,而韩世谔则一如既往地,在自己的将军府呆着,在他看来,杨勇之废的风波,还没有完全平息下来。 此时的将军府内,韩世谔看着面前的王洛琴,他的心中涌起—股歉然,他握住了王洛琴的手,但是却被她给挣脱了,脸止带着一丝落漠,目光望着韩世谔,然后注视着地面,此时她的眼晴,已经红了,绞着手,想着自己千里迢迢来找他,然后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他一去凉州就是一两年,一回来,就跟当朝郡主结婚,简直就是把她的心,都给伤透了。 韩世谔看着她,她的心中,也是歉疚万分,伸手紧紧将她搂在自己怀中,在她耳边柔声道:“我要将你们两个,都带回凉州,绝不会让你们受半点委屈。” 王洛琴的嘴唇微微动了—下,但是没有说出来,她的眼睛开始发亮,罩上—层晶莹的水晶似的东西,长长的睫毛连接地动了几下。 第六百六十一章史万岁之死一 “当真吗?”王洛琴此时终于发出了,这句短短的问话,她的眼泪,也是沿着脸颊留下来,她再也说不出第二句,开始小声地饮泣起来,心中的委屈,在这―刻,随着泪水尽情地倾泻出来。 韩世谔搂着她的腰,等她渐渐平静下来,这才柔声说道:“你现在跟我过去见南阳,以后我们就都不要分开了,南阳她也是希望与你相见,以后我们―家子,就可以生活在―起了。” 王洛琴此时慢慢抬头,注视着韩世谔,此时的她,依然是泪眼朦胧,但是语气,已经变得轻柔的问道:“公子!那郡主不会生气吧!” 韩世谔看着她的面容,然后摇了摇头,最后握住了她的手,注视着她,良久相视一笑。 当二人来到南阳郡主所在的正院之时,只听一人喊道:“夫人,来了!” 南阳郡主的侍女明月眼尖,远远看见了韩世谔他们,正向这边走来。 南阳郡主此时立刻回头,对身边所有宫中侍女们叮嘱道:“这是府里的二夫人,你们不准有半点无礼,谁敢无礼,立刻赶出府去!” 她身边的侍女,都是慌忙点头答应,这时,韩世谔他们已经到了台阶前,王洛琴在韩世谔的点头示意之下,也是向她们走来,南阳郡主此时轻轻的推了一下身边的明月,那明月也是会意,连忙跑下台阶,扶住了王洛琴。 这时,南阳郡主在一名丫鬟的扶持下,也是下了台阶,笑着迎了上来,盈盈施礼道,“南阳见过姐姐!” 王洛琴闻言,也是心中稍定,便笑了笑,应道:“见过郡主。” 王洛琴还是第一次看见南阳郡主,见她年纪虽轻,但是已经美貌绝伦,装扮雍容华贵,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卓然不凡的气质,王洛琴也是忍不住,暗暗赞叹,不愧是皇家出来的,果然是名不虚传。 南阳郡主此时,也是微微笑道:“姐姐!你就叫我南阳好了!” 王洛琴的心里也是明白,虽然她比南阳大,但是南阳才是韩家的大妇,南阳身为郡主,能够叫她一声姐,这就是一种极低的姿态,是刻意对自己的尊重,王洛琴的心中,也是对南阳郡主有了一丝好感。 南阳郡主见王洛琴,也是长得清雅秀丽,人若其名,她也是已经知道王洛琴,其实也是出身江南王家名门,不是普通的平民庶女,所以她的心中,也是没有轻视之意,于是笑道:“我给你在正院收拾了一间院子,屋里很暖和,我们去屋里说话吧!” 正是有了韩世谔这个共同的夫君,好不容易才化解了南阳郡主,和王洛琴第一次见面的尴尬,然后,众多丫鬟婆子,簇拥着她们进了府邸的正院内。 而在遥远的凉州城一带,早在半个月前,隋文帝杨坚的使者,就已经来到了凉州军的大营。 由李靖这个凉州的副将,亲自接待了他们,当得知当今圣上,要将左武卫与左候卫的人马,给调近长安城的时候,李靖却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因为他早已经得到了韩世谔的书信,意思大致就是不要反抗,将军权分给他们。 至于从两军之中,抽调出来的五营兵马,却是并没有抽调回去。 而左武卫与左侯卫,这支五万人新组成的精锐队伍,近几年虽然一只是由韩擒虎与韩世谔这两父子统率,但是他们毕竟是大隋的军队,骨子里对于皇族杨家,还是颇为敬畏的,在加上主将与副将的应允,对于手捧印绶,前来接掌兵权的朝庭使者,也是不敢怠慢,顿时两卫人马,所有的将校列队恭迎。 这时,已经木已成舟,军权交割已经成了事实,很多的将校也就接受了事实,接受了主将更迭的变化。 这些特使们,也都是快速召开军议,把校尉以上的将校,全部招进帅帐,共计百十余多人。 他们都是被好言安慰一番,甚至都被许诺,所有人保持原职不变,这让内心不安的将校们,都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再也没有其他想法。 次日中午,这五万人马,也都是出发前往长安城了。 这一天,韩世谔的将军府,来了一位贵客,此人正是裴秀英。 二人谈了段时间之后,只听裴秀英叹道:“史将军这次回来,是为了给帐下将士们请功的,韩兄,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最好还是去劝劝他,陛下正在气头上,这时候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韩世谔闻言,也是点了点头,说道:“裴兄,你先回去吧,要是碰上史万岁的话,就尽量可能的拦截住他吧。” 在裴秀英走了之后,韩世谔看着他的背影,想道;如果,史万岁如果真的是回来给手下人请功,那一定会先去兵部司的。 韩世谔想的没有非常正确,在裴秀英这个兵部的官员,还没有踏进兵部的院子,就听到史万岁的大嗓门,如同炸雷一样,在那里嚷嚷起来了,只听他喊道:“你们兵部司是干什么吃的,本帅都已经回京了,我们这些将士们的赏赐和升迁,还没有下来吗?” 兵部司郎中元文都是个三十多岁的文士,中等个子,白净面皮,三缕长须,陪着笑脸,说道:“史柱国,陛下那里还没有旨意下达,我们兵部司,也不好自作主张,给将士们赏赐和升迁啊。” 史万岁闻言,顿时怒道:“出战大胜,朝廷的赏格,一向都有法度的,你不向陛下去为我们这些将士们请功,已经是失职了,又在这里拖着赏赐不,难不成那些赏钱,是给你们给贪污了?” 那元文都的脸色,也是猛然一变,声音也是抬高了起来,怒吼道:“史柱国,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我元文都只是按陛下的旨意办事,你们胜报传来的当天,我就把报功领赏的名单,根据史柱国的军报上呈了,陛下不下赐赏物,我又有什么办法?再说了,这些赏赐是赏金部分的,而升迁是升职方司的事,你要想问个究竟,就去找他们好了。” 第六百六十二章史万岁之死二 他的这一番话,把史万岁给气得满脸通红,正待发作,裴秀英一看形势不对,隔了老远,就开口喊道:“史大帅,史大帅!” 史万岁回头一看,眉头一下子舒展了下来,也是哈哈一笑,上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裴秀英面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裴大人,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裴秀英对他微微一笑,然后向着史万岁身后的元文都,也是拱手行了个礼,然后低声对史万岁说道:“大帅,下官有事禀报,请借一步说话。” 史万岁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回头对着元文都,恨恨地说道:“我一会儿再回来,跟你好好理论!” 说着,他就跟裴秀英,一起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兵部司的院门。 出外到了一个僻静之处,史万岁回头对着自己的几个亲兵说道:“你们暂且守在一边,本帅和裴大人有话说。” 那几个亲兵闻言,也都是行了个军礼后,然后散得远远的。 裴秀英的脸色,此时已经变得严肃起来,他对史万岁说道:“大帅这次回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朝中生变,陛下的心情,这几天非常不好,没有人敢跟他提花钱和升迁的事情,刚才元郎中,倒也不是故意跟大帅过不去。” 史万岁闻言,也是眉头一皱,说道:“我进城以后,也是听说过了,太子被废,确实是大事,可总不能说因为废了太子,我们出战的几万将士,就得无功而返吧,陛下不是这样的人,即使出再大的事,正常的封赏,也是不会落下的。” 裴秀英摇了摇头,继续苦苦劝道:“大帅,你怎么就搞不清楚状况呢?现在高仆射已经倒了,陛下又是在气头上,这个时候,无人敢向他进言,那些封赏反正有战报为证,迟个一阵子,等陛下气消了,自然也跑不了,何必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史万岁闻言,他的脸色,却是猛的一变,愤愤不平的说道:“裴大人!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知道你们裴家很有钱,自然是不在乎那点封赏,至于升官得爵,以后也可以慢慢来,可是你想过广大的将士们没有?十几万大军出战,有多少人是被征来的,家里误了农时和生产,就指望着战胜的抚恤和赏钱呢,别说几个月,就是连几天都等不了。” “而且这次我们的兵员,主要征自关东的北齐故地,这些地方本就是我朝,统治薄弱之处,打了胜仗不得赏赐,会留下隐患的,这次我提前离开部队回来讨封赏,就是想安定军心。” 裴秀英与韩世谔呆着的时间,也是很长时间了,对于史万岁的为人,他也是知道的,然后摇了摇头,他知道史万岁是个纯粹的军人,虽然贪钱贪了点,但对属下那可是真好,这次来主要还是为了手下的人讨功,当然,他自己的那份也绝对少不了。 可是这次,他真的挑错了时机,现在的隋文帝杨坚,已经被杨勇和高熲二人,给气得失去理智了,远不是以前的那个大度宽仁的一代明君,在这种时候,史万岁这么一个,有过两次重大前科的人,再跑去触这霉头,搞不好会有性命之忧。 可是裴秀英还是不忍,看着史万岁就这么倒霉,他叹了口气,继续劝道:“大帅,您可别忘了,上次南征宁州的事情,陛下对你收钱的事,已经是很有意见了,加上这一年多来虞庆则和王世积这两員大将,又全都是因为图谋不轨,展自己的势力而被诛杀,连高仆射和太子现在也倒了,这时候的陛下是听不进刺耳的话,下官也是知道,大帅是为了将士们,争取应得的利益,可是在陛下现在看来,会有逼宫之嫌啊,还请大帅三思!” 史万岁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说道:“好了,裴大人,你的意思我已经全明白了,谢谢你对本帅的提醒,可是本帅作为全军主帅,先要考虑全体将士的利益,这件事你不用多说了,这回我们大胜突厥,按朝廷定制进行赏赐是必须的,即使升迁之事可以缓一缓,钱物的赏赐总应该先放吧。” 史万岁冷冷地说道:“好了,裴大人,不用多说了,我们武将,在沙场上立功封赏,就和你们文官,考核优异能升迁,是一个道理,陛下就是再被别的事情困扰,也不能坏了这个规矩,不然人心难服。” 裴秀英此时,已是知道再无可劝,只能一声叹息,拱手行礼道:“史大帅,下官祝你一切顺利。” 史万岁闻言哈哈一笑,大步流星地,就向着宫城的方向走去,裴秀英远远地看到,大兴宫城的两个门卫,伸手想拦他,却是听到他暴喝道:“我是上柱国史万岁,有紧急军情回报!” 言罢,还从腰间的金鱼袋里,拿出了一个金鱼符,大摇大摆地进了两仪殿。 裴秀英看到此处,也是忍不住摇了摇头,一转身,却是看到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很快地低下了头,疾步而走。 裴秀英的心中一动,因为这个人,竟然是韩世谔。 裴秀英一路跟着韩世谔,在尚书省的巷道里来回穿行,二人七拐八拐后,走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韩世谔停下了脚步,裴秀英也跟着停下。 韩世谔回过头,看着眼前的裴秀英,然后神光一现,开口道:“裴兄!你跟史万岁,我们已经尽人事了,而且他这个人,我们是拉也拉不住的。” 韩世谔看了看眼前的裴秀英,说道:“况且!依我刚刚得到的消息,这一切的一切,竟然都是越国公的安排!” 裴秀英闻言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朝廷对于史万岁赏赐,之所以一直没有下来,或许就是越国公的安排,越国公就是要故意激怒史万岁,让他在陛下面前,为了将士们顶撞,最后落得个免官之祸。” 韩世谔摇了摇头,否决道:“裴兄!你说错了一点,这回或许只怕不是免官,这么简单的了。” 裴秀英闻言心中一惊,失声问道:“韩兄!怎么,他还想要史万岁将军的命吗?” 第六百六十三章史万岁之死三 韩世谔的脸上,此时已经带上了一丝怜悯,然后喃喃说道:“现在,我们就只能看,史万岁他自己的运气了,如果他一意作死,那么谁也救不了他。” 裴秀英的心中,也是不由的有些难过,不过嘴上仍是问道:“韩兄!为什么,史万岁对越国公二人,即没有恩怨,又没有什么威胁,何至于此呢?” 韩世谔闻言,微微一笑,应道:“越国公好不容易,才打倒了高熲,又怎么会让史万岁,凭着军功爬到自己的头上?而且现在可是夺位之争的关键时刻,任何一点意外都不能生,史万岁如果这次为将士请赏成功,在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到时候再想制约,看就难了。” 说道此处,二人都是暗然袖伤,因为朝堂的中心,比远方的战场,更加的危险,在战场上还能有左右的军士守护,在朝堂上生存下来的人,大多都是吃肉不骨头的。 ······ 此时皇城大兴宫内,两仪殿上,隋文帝杨坚正在皱着眉头,看着手上的一份奏章,越国公杨素在旁垂首恭立,站在一侧,大殿里静悄悄的,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隋文帝杨坚脸上的肌肉,也是跳了跳,把奏折向着文案上,重重地一丢,问道:“杨仆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前面刚说了我军大破高句丽大军,第二次又被我军在水源中投毒,不战自溃,已成流寇,怎么这流寇,还能有实力,穿越来,杀我千余士卒呢?” 杨素也是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低着头,恭声道:“回陛下,这次高句丽是倾辽东境之兵而来,声势非同小可,虽然我军用了巫蛊之术,让其不战自乱,但是他们还是有一定的实力,加之对地形很是熟悉,因此并非不堪一击。” 隋文帝杨坚不满地说道:“那周端也算是宿将了,还有,越国公不是一直举荐此人,说是兵法大师,堪比孙吴的吗?怎么会连高句丽的几万人都打不过?” 杨素此时连忙说道:“陛下,有兵法才能的不是周端,而是他的弟弟周士,此人现任兵部的员外朗,陛下!您可能是搞混了。” 隋文帝杨坚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道:“瞧朕这记性,那周士为什么,不随军出征呢?既然有如此人才,越国公为何不举荐?” 杨素却是微微一笑,挑拨离间的继续说道:“陛下,这周士虽然是微臣所举荐的,但他的升迁与考核,却一直是前尚书左仆射高熲负责,可能是高仆射,一直觉得周士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吧,这次反击高句丽,高仆射也没有让周士随军出征。” 当隋文帝杨坚,一听到高熲二字时,眉头就皱了起来,开口问道:“高熲除爵罢相之后,最近可有什么出格言行吗?他的儿子,是不是又想叫他当司马仲达了?” 杨素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的回道:“那倒没有,高熲似乎已经吸取了教训,洗心革面,闭门不出,跟外界也几乎没了来往,只是。” 隋文帝杨坚先是“嗨”了一声,然后大袖一挥,问道:“越国公何时也变得这么吞吞吐吐了,有事但说无妨,即使是风闻言事,朕也赦你无罪。” 杨素点了点头,正色应道:“高熲虽然没有任何动作,可是那些多年来被他提拔,受他恩惠的将领们,听说怨言颇多,有些话,甚至、甚至是冲着陛下来的,都是难听得很。” 隋文帝杨坚的脸上,也是如同罩了一层严霜,脸色阴沉的问道:“都有些什么话?讲!” 杨素低声说道:“有些人说,高熲就是我大隋的军魂,我大隋的铁军,无论是帅还是将,几乎都是他一手提拔的,没了高熲,那我们大隋军队,也就是没了魂儿,再也打不了胜仗了,甚至还有些人说,高熲在时,赏罚分明,打了胜仗大家都能得赏封官,打了败仗免官除爵,也没人有怨言,但现在打了胜仗没有应得的奖赏,打了败仗也不用担心受啥处罚,反正慢慢混就行了,更是有些人乱嚼舌头,说什么,说什么。” 杨素说到这里时,声音慢慢的低了下来,抬起头偷偷地看了一些隋文帝杨坚。 隋文帝杨坚此时一拍大案,震得桌上的几份奏折,都是跳了起来,吼道:“说什么!” 杨素此时连忙跪了下来:“陛下还请息怒啊,都是些无聊的闲人,吃多了乱嚼舌头,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 隋文帝杨坚,此时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些人说什么了,杨仆射,朕要你一字不漏地复述!” 杨素叩了个头,说道:“那些人说什么这些年,我们大隋全是靠了高仆射撑着,他出手很大方,而陛下亲自掌军后,却是变得小气,不亲临战阵不说,甚至还故意克扣将士们的赏赐,再这样下去,以后也没人愿意效力了。” 隋文帝杨坚闻言,气得直接就把面前的奏折,给一把抄起,狠狠地掼在地上,还重重地踩了两脚,方卸了心头之恨,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只野兽似地,喘着粗气,来回走了几步,终于还是停了下来,沉声问道:“是哪个家伙说这话的?” 杨素的眉毛,微微动了动,然后应道:“臣不敢对陛下有所隐瞒,据臣所知,上柱国史万岁,就曾对人说过刚才的话。” 隋文帝杨坚的眼中,顿时寒芒一闪:“史万岁?史万岁??史万岁!哈哈哈,朕还真的是赏罚不明,让这么一个两次背叛朕的家伙,还官复原职,当上了上柱国,啊哈,史万岁是高熲举荐的,高熲倒了,他打了胜仗,就来为高熲说话了,对不对?高熲倒了,边关的守将就打不过突厥人了,还要他史大将军来收拾残局,对不对?我大隋还真是一天也离不开高仆射,史柱国啊!好好好,都是朕的中流砥柱,股肱之臣,大隋可以没有朕,可不能没了这些忠臣良将啊!” 第六百六十四章史万岁之死四 此时,越国公杨素的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然而,却又马上装得一脸忠义,泪光闪闪,不停地磕起头来,继续说道:“陛下,都是臣一时失言,还请陛下治臣之罪,但一定要请您保重龙体啊!” 隋文帝杨坚,突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道:“等一下,越国公,今天史万岁不是回京了吗?为什么他到现在都不来见朕?嗯?” 杨素的眼中杀机一现,但是此时的他,仍然是垂首应道:“陛下,臣要是说了,您可千万不要动怒,刚才听到探报,史万岁回京之后,好象先是去见了高熲,结果高熲对他闭门不见,然后他又是直奔东宫,发现东宫易了主,接下来就到了兵部大吵了一场,听说现在,他正在来这里的路上。” 杨素的一番话,将隋文帝杨坚,给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愤怒的吼道:“先见高熲,再见杨勇,然后跑到兵部却讨要赏钱,要不到了再找朕来逼宫,奶奶个熊,他还真当自己是万岁了!” 就在这时,一个细长的声音,也是传了过来,只听那人喊道:“启奏皇上,上柱国,太平郡公史万岁求见,现在正在殿外候旨!” 隋文帝杨坚的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杀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应道:“宣史万岁进见,速调二十名给事营武士,殿中护驾!” 听了隋文帝杨坚的下令,此时杨素的嘴角边,慢慢的勾出一丝冷笑,然后快速消失,最后说道:“陛下!还容微臣先行告退!” 史万岁大大咧咧地,在殿外摘下了自己的佩剑,他的一身甲胄,铁片叶子碰地叮当作响,气势十足地走进了两仪殿,今天的殿上站着武士,一个个都立得象标枪一样笔直,他认出了好几个,自己的子侄辈的人,走到一个铁塔般的八尺黑脸壮汉面前,他哈哈一笑,一拳锤在了壮汉的胸口上,说道:“来渊,我早就叫你小子,多刮刮胡子,你一个不到二十来岁的毛娃娃,以为留个大胡子,就三十岁了吗?” 那名满脸大胡子的壮汉,正是给事营校尉,兼任金吾卫的一名都尉将领,他们二人虽然是子侄关系,但是他们已经是,相当于情同父子了。 来渊这个时候,也是顾不得与史万岁叙旧,低声道:“大帅,陛下今天刚刚了脾气,你千万说话,可千万要留意啊。” 史万岁闻言,却是不在意的笑了笑,一边转身大步向前,一边自信地摆了摆手,说道:“本帅现在就去给将士们讨赏去!” 隋文帝杨坚,此时静静地坐在大案后面,放在案下的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骨节格格作响,他尽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对着面前对自己下跪行礼的史万岁,冷冷地说道:“史大将军,平身吧。” 史万岁一听杨坚,这样叫自己,顿时心中一喜,站起身,朗声道:“陛下!托您的洪福,臣这回在辽东大破高句丽,斩七千六百四十三级,缴获奴隶一十七万多人,特向陛下交令!” 史万岁说着说着,就从怀中,摸出了当时出征时的虎符金令,向着杨坚弯腰递过,一个小太监,连忙上前将其接过,放到了隋文帝杨坚的案上。 不料,隋文帝杨坚,看也没看那枚金令,话语中没有任何的感情,平静地说道:“史大将军一路辛苦,只是这行军作战之事,应由兵部负责,你就是交令,也应该是交给兵部尚书宇文述才是,为何要直闯两仪殿,非要见朕不可呢?难不成你几个月不见朕,就如此想念了吗?” 史万岁闻言,神经大条的哈哈一笑,回道:“陛下。是您把罪臣从待罪之身,直接提拔成了大军主帅,您就如同臣的再生父母一样,一天不见,都如隔三秋,臣在前方打了胜仗,第一个想的就是来找您报捷。” 隋文帝杨坚冷冷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问道:“史大将军可真是忠心啊,只是既然如此,为何进了大兴之后,不是直接来面君,而是要先去高熲府上,再到太子东宫,然后去了趟兵部,最后才来朕这里呢?是不是朕在你的再生父母里,只能排到区区第四?” 史万岁闻言,微微一愣,直接开口反驳道:“陛下何出此言,臣进京之后,只是先去了趟兵部交令,断没有去高熲府上,更没有去东宫,还望陛下明查啊。” 隋文帝杨坚闻言,厉声喝道:“够了,史万岁,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朕,朕念你有将帅之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你却毫不念朕的恩情,一步三个谎!好,你说你回来后只去了兵部,那朕问你,你去兵部做什么,交令吗?那为何这个本该交给兵部的虎符金令,现在却在朕的大案之上?” 史万岁此时再也笑不出来了,他连忙跪到了地上,拱手道:“陛下,请听臣解释,臣自从率军大破高句丽之后,就领兵回关,顺便把捷报快马进京,按惯例,在我军进入隋境之后,封赏就应该会下来了,可是臣在燕洲一带,足足等了五天,都没有等到封赏,属下的将士也多有怨言,臣为了安抚军心,这才回京为将士们请功,是故一回来时就先去了兵部,然后才来面圣。” 隋文帝杨坚闻言,冷笑道:“史万岁,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狡辩,按我朝律法,这封赏都是等你们回朝之后才放,而各地征集的府兵,征战归来后就要由各州各郡的骠骑将军与车骑将军带回各州解散,哪有什么领了赏赐后,才解散的道理?史万岁,你是不是以为我大隋铁军,都跟那些山贼土匪一样,抢了东西之后,分金分银分女人后才散伙?” 史万岁这一次,是吓得一哆嗦,连忙说道:“陛下息怒,臣是万万不敢啊!” 第六百六十五章史万岁之死五 隋文帝杨坚此时,又是重重的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朕一向体恤将士,以往征战,无论胜败,封赏总是提前放,可是这,并不代表是什么惯例,本朝律法,可是写得清清楚楚,一切赏赐,回京后再论功行赏,至于各州的府兵,自然会由兵部吏員们,核实了其功劳后,给予其减免贡赋,或者是钱物赏赐,由各州郡官府拨给,史万岁,你是不是想说朕很小气,小气得要赖了将士们的封赏,所以将士们不想解散,推你这个带头大哥,来跟朕这个小气皇帝要钱来了,你们是不是,还想要兵变造反啊?” 史万岁闻言,他的身上,早已经冷汗直冒了,他连声说道:“陛下息怒,臣有罪,臣有罪!” 隋文帝杨坚越说,心头的怒火,越是火大,此时,他抓起案上的那个虎符金令,重重地砸在地上,吼了起来,怒吼道:“史万岁,你是不是以为高熲倒了,就轮到你可以出将入相了?你是不是以为靠着收买军心,就可以向朕逼宫?你是不是想着,若是朕不答应,你就去结交高熲和杨勇,也好来个从龙之功?” 史万岁听了这话,吓得脸都白了,忙不迭地磕起头来,惊恐的说道:“陛下明鉴啊,臣绝无此心啊!” 隋文帝杨坚闻言,再次怒吼道:“殿上武士何在,把这个反贼给我拿下,杖毙于殿外!” 此时,来渊的眼中,已经是泪光闪闪,但是君命难违,他和三个给事营的军士们,领命走了过来,按住史万岁的肩膀,却是抬头看着隋文帝杨坚,他的眼神中,尽是不舍与求情。 隋文帝杨坚一看到,自己的这个心腹来渊,正在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像是要为史万岁求情,怒火更盛的骂道:“反了你们不成,朕说把史万岁杖毙殿下,你们都没听到吗?” 来渊等人都是心知不妙,要是再犹豫,那给杖毙的就是自己了,于是只能心中暗叹,低声道:“史将军,得罪了!” 顿时,四双有力的胳膊架起,已经面如死灰的史万岁,直接就向外拖去。 隋文帝杨坚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怒火中走出来,就像是一头发怒的雄狮,在不停地走来走去,嘴里一直念叨着:“反了,都反了!” 此时的他,甚至没有听到殿外,拿着大板子打在皮肉上时的那种“啪!啪!啪!”的声音。 就这样,他来回走了小半柱香的功夫,隋文帝杨坚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已经是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史万岁如果真是逼宫的话,又怎么会孤身回京呢?他如果真的想搞串联,唆使关陇大将们一起反对自己,又怎么可能公开大张旗鼓地为将士们讨封赏?再说了,史万岁以前曾经高高兴兴地接受过晋王府司马的职务,就是再没心没肺,又怎么可能在太子被废的时候直接去东宫呢?更何况杨勇现在被关押在宗人府,也早不在东宫了呀。 隋文帝杨坚越想越不对劲,急忙大叫道:“且慢行刑,给我把史万岁带回来!” 半响,满身是血的来渊,已经泪流满面了,他跑进殿中,声音都带着几分哭腔的回道:“回陛下,罪臣史万岁,已经被杖毙于殿下了!” 来渊他刚才,见史万岁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受尽那棍刑之苦,见陛下刚才的神情,似乎没有回转的余地,干脆一棒子,直接打碎了史万岁的天灵盖,以减轻其痛苦,却是没有想到,刚刚送了史万岁上路,杨坚就已经后悔了,来渊这会儿,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是已经有了。 隋文帝杨坚闻言,呆呆地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不知不觉中,已经是热泪盈眶,不停地捶胸顿足起来,吼道:“哎呀,怎么会弄成这样!” 隋文帝杨坚一边嚎叫着,一边开始撕扯起自己的头,直到把一缕缕的头这样生扯下来,吓得宫中的侍卫和太监们跪了一地,个个都痛哭流涕地求杨坚千万要保重自己。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宫人们全都转而叫起道:“皇后娘娘千岁!” 隋文帝杨坚,此时猛地意识过来,是重病缠身的独孤皇后到了,他稍稍回过了一点神,拿出了一些帝王的威严,干咳了一下,沉声道:“尔等全都退下!” 宫人与侍卫们,都是如逢大赦,全都是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两仪殿,空旷的大殿里,只剩下了隋文帝杨坚与独孤伽罗夫妻二人,二人相对无言。 独孤伽罗此时轻轻地走到了杨坚面前,想要弯腰行礼,可是她的身子,已经蹲不下去了,险些摔倒,杨坚连忙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把扶住独孤伽罗,叹道:“皇后,朕要你好生调养,怎么你还是来了?” 独孤伽罗幽幽地说道:“臣妾就是因为在床上躺得太多了,最关键的时候没有在皇上身边,才让皇上犯下如此大错,打杀忠良!” 隋文帝杨坚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悔恨道:“都怪朕,一时控制不住怒火。不问青红皂白,就杀了史万岁,现在悔之晚矣,皇后!史万岁死得冤,朕要厚葬他,追封他的家人,还要下罪已诏。” 独孤伽罗的凤目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冷芒,刚才还病歪歪倚在杨坚怀中的身躯,一下子坐直,而她的声音,也是变得冷酷而坚定的说道:“陛下,千万不能下罪已诏,不仅如此,我们还要传旨,把史万岁的罪行公之于天下,更是还要将其子孙籍没为奴!” 隋文帝杨坚闻言,吃惊得瞪大了眼睛,反驳道:“怎么能这样!知错都不改,何以为君?” 独孤伽罗也是厉声反对道:“不,君王是不能有错的,一个认错的君王,在臣子的眼里,也就没了权威。” 隋文帝杨坚,看着如同打了鸡血一样。满脸通红,气势十足的独孤伽罗,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有长叹一声,叹道:“皇后,朕即位二十年来,一向有错即改,从不会为了自己的面子和权威一错再错,方有这二十年的开皇之治,误杀了史万岁,难道连道个歉的勇气也没有了吗?” 第六百六十六章史万岁之死六 独孤伽罗摇了摇头,反驳道:“可是我们现在的情况特殊,和以前不一样,陛下刚刚废了岘地伐,让阿麽继任了太子,听说这些天来,许多人对此议论纷纷,不仅是军中不少将领,对于以前高熲被罢官,都是心怀不满,就是太学里,臣妾也听说那些太学生们,也在一起妄议国事,为岘地伐鸣冤抱不平呢,这种时候陛下要是退一步,认了错,他们就会受到鼓舞,更明目张胆地质疑起,东宫易储的决定了,陛下!这件事上,咱们还有让步的空间吗?” 隋文帝杨坚呆了一呆,怒道:“怎么太学里,也在质疑朕的决定?岘地伐的罪行,朕已经公之于天下,这些人读书,把脑子都给读呆了不成?” 独孤伽罗此时轻轻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太学和国子监,本就是给那些文官们的子侄,一个做官的通道,这些人往往都不是大世家之子,不然早就给推荐做官了,陛下!可是这些年轻人,也是往往容易受到蛊惑,高熲执政二十年,朝野口碑颇佳,上次对他罢官除爵,明里暗里为他鸣不平的人,已经不在少数,但上次废高熲的证据确凿,他们不敢说什么,这次废岘地伐,有些人就开始说各种难听的话。” 隋文帝杨坚,勃然变色,之后怒道:“朕废岘地伐可是铁证如山,他有那么多逆行,朕当天都一桩桩一件件地摆了出来,这还不足够?非要他起兵谋反了才能废?” 独孤伽罗摇了摇头,否决道:“外人哪会像我们这样做父母的,痛恨岘地伐的不成器呢?他们只会成天嚷嚷什么储君乃国之根本,无过而废储,是祸国之征兆,这些个读书人,满脑子都只是那些古圣先贤的迂腐酸话,也正好给高熲这样的人利用,他可是这些人心中的精神领袖呢。” 隋文帝杨坚的眼中寒芒一闪,怒道:“那既然给脸不要,就怪不得朕翻脸不认人了,他们不是想要当官吗?那朕偏不给他们这个做官的机会,一会儿朕就传旨,废尽天下的学校,从县学乡学到大兴城的太学,全废了,只保留国子监里的七十二个学生,我看他们还敢不敢成天叽叽歪歪。” 独孤伽罗似乎也是没有想到,杨坚会如此应对,微微一愣,眉头皱了皱说道:“陛下!你这样可是要失天下士子之心啊。文人的笔可就说无情的刀剑,做不了官更会变着花样骂你的。” 杨坚此时冷冷地说道:“朕管不住他们的嘴,但至少能让骂朕的人,不能入朝为官,朕一年四季常服不过八套,节衣缩食,这二十年皇帝,当得比平民百姓还要辛苦,不是养着一帮白眼狼,吃饱了饭来骂朕的,你以为朕不知道他们成天说朕不读书吗?朕就是不读书了,以后也不会让他们读了几本破书就能来当官,哼!” 独孤伽罗又是摇了摇头,否决道:“陛下!此事还是三思而行,治理国家毕竟还是需要人才,你这样绝了士子们求官之路,那以后国家的治理就会出问题的。” 隋文帝杨坚的嘴角,勾了勾又道:“天下之大,两条腿的马不好找,两条腿想做官的人,还怕找不到吗?别说是入朝为官,就是到那些有开府权限的将军们那里当幕僚的,也不乏能人,冲着荣华富贵,谁又可能拒绝?以后做官就靠着重臣们推荐好了,让他们先给朕把把关,那些废话多的就给他们当门客吧,朕是用不起这样的人。” 独孤伽罗早已经知道,自己这个夫认准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再劝也是无用,只能叹了口气,轻声道:“臣妾明白,只是那史万岁之死,还是得诏告天下,陛下请尽快宣内史侍郎薛道衡来,把这道诏书拟好,公之于世。” 隋文帝杨坚叹了口气,说道:“薛道衡的笔杆子,但愿能把这次的事情圆过去,唉,写诏书,朕可以靠薛道衡,打仗以后,朕又能靠谁呢?” ······ 韩世谔跟韩憎寿二人,正坐在侍郎府里的二楼之上,韩世谔微微地闭着眼,想着今天早晨,刚刚布的处死史万岁的诏书: 柱国、太平公万岁,拔擢委任,每总戎机,往以南宁逆乱,令其出讨。而昆州刺史爨玩包藏逆心。为民兴患。朕备有成敕,令将入朝,万岁乃多受金银,违敕令住,致爨玩寻为反逆,更劳师旅,方始平定,所司检校,罪合极刑,舍过念功,恕其性命,年月未久,即复本官。 近复总戎,进讨高句丽,敌欲相拒抗,既见军威,便即奔退,兵不血刃,贼徒瓦解,如此称捷,国家盛事,朕欲成其勋庸,复加褒赏。 而万岁、定和通簿之日,乃怀奸诈,妄称逆面交兵,不以实陈,怀反覆之方,弄国家之法。若竭诚立节,心无虚罔者,乃为良将,至如万岁,怀诈要功,便是国贼,朝宪难亏,不可再舍。 韩世谔想道这道诏书,只剩下一声叹息,对韩憎寿喃喃地说道:“二叔!想不到史元帅为将士请命,最后还落了个国贼的下场,唉。” 在他身边的韩憎寿,眉头也是皱了皱,喃喃道:“这次陛下的做法,实在让人能以捉摸,薛道衡的文才固然绝世,这诏书写得也可称华丽,但仍然难服人心。今天早晨看榜的那些太学生和国子监生,博士们也都是议论纷纷,为史万岁鸣不平啊。” 韩世谔睁开了眼,坐起身子,悲观的说道:“二叔!只怕太学和国子学,也说就要保不住了,据我打听的消息,陛下有意废天下的学校,这些想当官的读书人,以后只怕都得托关系找人推荐啦。” 韩憎寿闻言,点了点头,应道:“我也听到这个传闻了,本想找你求证一下,既然你这样说,那应该是错不了啦,这应该还是废太子的余波,陛下现在无论是对军权,还是对舆论都非常敏感,在这个时候,我们韩家,可千万不能触他的霉头。” 第六百六十七章叔侄论长安一 韩憎寿看了看韩世谔,继续说道:“小四!现在的京城,乃是是非之地,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还是尽快想办法,前往凉州,过了这阵风头的好,依我看这太子争夺战,还没有这么快地尘埃落定,我们韩家,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韩世谔微微一愣,疑惑的问道:“二叔!晋王殿下,不是已经入主东宫了吗?还能有什么变数?” 韩憎寿正色应道:“陛下是不会让晋王,就这么一家独大,把持朝政的,如果他真的有心交权,就不会留着杨勇了,他不杀杨勇,也没有把高仆射贬官外地,就是留了一招伏笔,一旦觉察到我们的新太子,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不排除陛下会把杨勇和高仆射,重新放出来的可能。” 韩世谔闻言,眉头一皱,疑惑的闻道:“确实如此,只是杨勇已经被废,还有可能重回东宫吗?” 韩憎寿看着自己的侄子,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一切皆有可能,再说了,除了杨勇之外,还有蜀王和汉王这两位呢,晋王可以夺了杨勇的太子之位,这两位王子殿下,难道就一点想法也没有吗?只怕接下来,太子还会为了巩固自己的东宫之位,与这两位王爷有一阵激烈的搏杀,就是杨勇,也还是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韩世谔看着自己的二叔,点了点头,又道:“他们斗来斗去的,与我们韩家,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也想通了,现在这里说是非之地,早点离开的好。” 韩世谔到了此处,叹了口气,兔死狐悲的说道:“二叔!史万岁可是良将,又无政治野心,越国公杨素这样置他于死地,于心何忍啊?” 韩憎寿闻言,冷言道:“小四!此事与你无关,军权就是越国公现,在安身立命的根本,你也不是没有看到这些年来,一个个大将是何下场,想要自保,只有让国家的大将,只剩下自己一人,再说了,史万岁永远不可能和越国公一条心,人如果接触到了权力之后,会不会变也很难说,史万岁如果得了势,趁机把高熲放出来,那可就不好玩了。” 韩是谔想了想,反正史万岁已死,再纠结这个问题,也是于事无补。 韩世谔咽了咽口水,换了个话题,继续说道:“二叔!如今晋王殿下,已经成功地入主东宫,而且,陛下很快就会罢天下的学校,连议论朝政的人,以后也不会有了,长安城应该不会有人,在对付太子了吧。” 韩憎寿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否决道:“不,高熲倒了,史万岁杀了,学校关了,朝中军中确实是无人敢和越国公做对,但是另两位王爷,也会通过这次的事情看到希望,以后的斗争,就会从对付杨勇,转向对付蜀王和汉王。” 韩世谔恍然大悟道:“果然如此,那么他们的目标,应该已经锁定在杨秀身上了吧。” 韩憎寿微微一笑,点头应道:“不错,杨秀的把柄多,也是容易下手的多,而且他排在第四,相对来说威胁也大一些,小四!你也和杨秀打过交道,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韩世谔此时想到了,那年跟着史万岁平定宁州的时候,杨秀和万智光和自己,打交道的情况,一副鄙夷不屑的表情挂上了脸,说道:“杨秀确实不是个东西,越国公对他下手,我没什么意见,也算是为民除害呢,可是,这两年他在蜀中虽然跋扈,但也没什么谋反之类的把柄,陛下疼爱自己的儿子,杨勇都没舍得杀,哪会动杨秀呢?” 韩憎寿看着韩世谔,摇了摇头,否则道:“不,根据在蜀中的内线回报,杨秀在蜀中这几年的胡作非为,也是越来越厉害的,不仅还是和以前那样期男霸女,而且捉了不少山中的獠人,女的做丫环,男的阉了之后作仆役近侍,逼反了不少山獠部落,蜀中的官军,这些年一直在马不停蹄地平叛,都是拜杨秀所赐,除此之外,杨秀还在自己的王府中,制造违禁之物,包括他的楼台规格,出行车辇,都是按着天子的定制来的,这些都是他的罪证。” 韩世谔闻言,他并没有奇怪,因为他早就料到杨秀会这样做,如果不过一把天子的瘾,那就不是杨秀了,但他有些意外,长安城对杨秀的情况这么清楚,于是继续问道:“难道蜀王府里,也说布满了眼线?” 韩憎寿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些是必须的,不掌握各位王爷的情况,那就是聋子瞎子,越国公多年前,就已经在杨秀身边放了人,所以他的情况,还有汉王的情况,长安都说了如指掌。” 韩世谔叹了口气,应道:“二叔!越国公所谋者大,他们既然已经有了证据,那为何不直接禀明陛下,让他召蜀王回京呢?只要调离了杨秀,再派个酷吏去蜀中清查,那自然可以扳倒杨秀。” 韩憎寿微微一笑,反驳道:“陛下刚刚废了杨勇,现在再提废杨秀的事情,未免说太急了一点,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再缓个一年多,等杨秀在蜀中呆得心烦,再惹一两件事,到时候再上报陛下,一查到底。” 韩世谔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个办法不错,等个一年,再去找杨秀算总账,杨秀这些年,一直在蜀中各地平定山獠叛乱,也顺便让自己的亲信随军混功劳,依我看,他迟早要在这里栽个大跟头的。” 韩憎寿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不错,小四!你觉得大将军杨武通,此人的军略,能力如何,在蜀中能不能独当一面,平定叛乱吗?” 韩世谔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回道:“二叔!上次平定宁州的时候,我曾经和杨将军共事,这位是个经验丰富,中规中矩的将军,但我认为他个人更适合担任的是副将,而不是主帅,因为杨武通的思维有些保守,缺乏应变能力,对于上级的命令会不折不扣地执行,而不敢质疑这个命令是否正确。” 第六百六十八章蜀中叛乱一 韩憎寿正色又道:“既然如此,杨将军应该有足够的能力,指挥蜀中军队平定山獠的叛乱了,难不成山獠中还能有什么能人吗?” 韩世谔闻言,摇了摇头,又道:“对杨武通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于山獠,而是来自于蜀王杨秀,强加给他的那些近侍监军。上次我就碰到过一个这种极品,对行军作战一窍不通,还喜欢指手划脚,妄议军机,好在上次是有史万岁为帅,镇得住这种近侍,可说这回杨武通为将,我觉得他没这个魄力,拒绝杨秀派来的近侍,万一出什么闪失,那非但数千将士性命不保,就是杨武通自己,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韩憎寿的表情,越地严肃,再次问道:“这又是为何?我朝的几次败仗,士卒损失十之八九的,主将不也是能跑回来吗?” 韩世谔叹了口气,否决道:“二叔!以往的败仗,在出征前都会作好周密的计划和安排,顺利时如何打,不利时如何撤,都有定数,但这需要有经验的大将,才能准确判断形势,不利的时候也能随机应变,杀出一条血路撤回,必要时就得扔下救不出来的人,带着部队突围。” 韩憎寿点了点头,疑惑的问道:“小四!你是说杨武通不是这种,可以随机应变的大将,所以碰到这种情况,他冲不出来,对吗?” 韩世谔的嘴色勾了勾,应道:“不错,正是如此,而且杨武通虽然已经是大将了,但极为爱护自己的士卒,在征伐宁州时,他的部队从不落下一个伤兵,顺境时自然是好事,但到了当断则断,需要牺牲部下,来换取大部队突围时,他是狠不下这个心的,而且,蜀中的山獠和宁州的蛮夷很象,虽然正面无法与我大军相抗衡,但是胜在熟悉地形,若是在深山老林里打起游击,袭扰我军粮道,在水源中下毒,那是能让以蜀地士兵为主的我军非常头疼的,若是再加上一个贪功冒进,不谙军事的近侍瞎指挥,那不排除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韩憎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小四!你对蜀中战事的看法,与越国公想的几乎一模一样,越国公也说过杨武通,虽然是宿将,但缺乏变通,又有奸宦制约,只怕会身死军灭,等到那时候,就可以趁机参蜀王一本,把他从蜀中调回了。” 韩世谔看着韩憎寿,他已经隐隐的察觉到了,自己的二叔,似乎已经跟越国公杨素,来往的太过密切,在想想杨武通,他有些不忍心,继续说道:“这样牺牲掉杨将军,是不是太过了点儿?毕竟是国之宿将。” 韩憎寿似乎已经变了一个人,断然道:“不行,杨武通如果不死,是不会触动陛下的,只有大将战死,越惨烈越好,才能让陛下震怒,狠下心召回杨秀?” ······ 隋文帝杨坚,自从在开皇十九年时,废了杨勇,改立杨广为太子后,于第二年改元仁寿一年,整个大隋的国度之内,一片夏日的氤氲,满城飘着桂花和荷花的香气,让人在夏日的暑气里,有一丝难得的清凉,身着五品红色官袍的中层官員们,全都在三三两两地交谈,人人的脸上都是一副痛惜与严肃的神情。 大家谈的都是一件事:蜀中山獠叛乱,大将杨武通战死! 韩世谔此时静静地,坐在凉州总管府内的衙门里,看着对面的李靖,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缓缓地说道:“军师!看来这次陛下,一定会震怒,会出重手治治蜀中了。” 凉州军副将李靖,也是叹了口气,说道:“可不是么,五千大军全军覆没,大将军居然死在山獠手上,如此惨败,我大隋立国以来从未有过,听说陛下已经派人去成都问责啦,我还没有看到兵部的战报,你先说说具体的情况吧。” 韩世谔站起身,一边踱步,一边把此役的具体经过说出: 这次蜀中嘉州一带一百多个部落的山獠,因为不堪忍受杨秀的欺压,联合起兵造反,二十多万人参与了此次叛乱,声势极大,连不少被征召入隋军的獠人,也都说逃回了部落,由于这些人有战斗经验,受过正规的训练,因此大大地加强了叛军的实力,以往只会小打小闹的叛军,也会学着像隋军一样安营扎寨,列阵而战了。 而且这些山獠们熟悉地形,不在平原上与隋军列阵正面相抗,还学会了诱敌深入,把隋军小股部队,引入山林之中痛击,一开始蜀王杨秀,只派了州郡的镇守部队去剿灭,结果大败亏输,不得已只好派了以大将军身份镇守蜀中,作为蜀中隋军战略机动力量的杨武通所部出战,并且上书朝廷,派大将,上开府将军周法尚和开府将军段文振率一万援军从荆州出,走水路入川助战。 听到这里时,李靖的眉头微微一动,问道:“段文振?就是从太仆卿任上转兰州总管的那位襄国县公吗?” 韩世谔点了点头,开口又道:“是的,这位段总管,可是在关陇大将集团中,赫赫有名的人物,别人做官为将主要靠的是父荫,而这位却是一刀一枪自己拼杀出来的,他是北海期原山东青州人,年少时从军入伍,因为武艺高强,臂力惊人,入宫当了北周武帝宇文邕的侍卫,从此跟随周武帝南征北战,平齐之役时曾经亲自爬上太原城头,第一个冲进太原府,立下大功,被授相州别州,天都府上士的职务。” “陛下代周之后,段文振历任卫尉少卿,开府将军,内史侍郎等,还曾经做过并州总管司马,辅佐过汉王,后被征召回朝,任太仆卿,旋即转代州总管。” 韩世谔笑了笑,继续说道:“上次高仆射率援军赶到大斤山乞伏泊的时候,段文振也在高仆射军中,久闻其大名了,只是上次匆匆一见,无缘相会,有机会的话,我还要请人引见一下这位大将呢。” 李靖叹了口气,摇头道:“只怕没这个机会了,这次大败,段文振估计就要给作为替罪羊,首当其冲啦。” 第六百六十九章蜀中叛乱二 韩世谔闻言,他的脸色,也是一变,疑惑的问道:“怎么回事?” 李靖看了看面前的凉州军主帅,缓缓地说道:“周法尚和段文振的援军,赶到嘉州之后,在东扎营,而杨武通的五千大军在西与之相应,双方约定时期,共同进军,却不料嘉州叛贼中,有人深通兵法,直接放弃了州城,退入山中,段文振作为周法尚的副帅,前部行军总管,立功心切,提前出动,逼得杨武通,也只能在监军万智光的一再催促下,强行进入嘉州的深山老林里。” 韩世谔的心,猛地一沉,恍然大悟的应道:“万智光?怪不得会出事,原来碰到这位了。” 李靖闻言,有些意外,问道:“少帅!难不成认识此人?” 韩世谔想起五年前,宁州征伐之时,与万智光打过的交道,长叹一声,应道:“此人是蜀王的近侍,全无才能,又好大喜功,上次跟着我们大军之时,就喜欢妄议军机,亏得被史元帅顶住了,这回杨将军还是被他所害啊。” 李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些山獠先是在东边设伏,痛击了段文振,段文振军出师不利,被迫后撤,而孤军深入的杨武通,却是被十几万蛮军包围,一路血战,转战三百多里,最后还是被团团围住,杨将军派亲兵掩护了监军万智光突围,而自己却壮烈战死了,听说死后,那些山獠们恨极也怕极了,多次率兵围剿他们的杨将军,竟然把杨将军的尸体分而食之。” 韩世谔听得脸色一变,气得一拍桌子,怒吼道:“山獠可恶,万智光更说该死!”他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虽然与杨武通,只是五年前短暂地合作过几个月,虽然明知长安那边,就是希望利用杨武通之死,来打击蜀王杨秀,可没有想到这样的结局,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想到杨武通的慷慨豪迈,他的心中一阵凄凉。 韩世谔此时停下了脚步,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坐回了椅子里,继续说道:“那么后来战事如何?” 李靖看着韩世谔,又说叹道:“杨将军那路虽然战败,但为东路的荆州军争取了时间,段文振和周法尚整军再战,先趁着獠人的主力,围攻杨武通时,打掉了獠人的老巢,攻破了他们的十几个大寨,把十几万獠人的老弱妇孺捕获,以为人质,然后又利用獠人大胜而骄,又急于夺回村寨的心态,反过来设伏,一战下来大破獠军,斩四万有余,三个叛乱的领全部授,余众皆溃散,嘉州之乱,也算是平定了。” 韩世谔点了点头,应道:“还是杨将军的壮烈牺牲鼓舞了士气,方能反败为胜,军师!段文振虽然出师不利,但后面毕竟知耻后勇,大破獠军,为何说他要倒霉了呢,如果要找罪魁祸的话,先应该找万智光才是。” 李靖却是摇了摇头,否决道:“蜀王杨秀的上表,比大军的战报,还要早地送到,毕竟段文振兵败在前,杨武通战死于后,至于反败为胜,设伏反击那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尚书右仆射苏威,也说跟着上表请求治段文振兵败之罪,尤其是杨武通之死,令陛下震怒,听说当时气得要下令处死段文振,若不是越国公苦谏,临阵擅杀大将是兵家大忌,只怕这会儿斩杀段文振的使者,已经到达大军之中了 韩世谔微微一笑,他的心下雪亮,杨素早有借此事,挥打倒杨秀的想法。这回更是给他抓住了机会,怎么可能让段文振背这个黑锅,而放过万智光呢,想不到前方大将,还有数千将士的生命,居然也成了争夺东宫之位的砝码,想之,真是令人胆寒齿冷。 韩世谔点了点头,说道:“军师,那么依你看来,此事陛下会如何处理呢?” 李靖微微一笑,捻了捻自己的胡子,眼光投向了窗外的一棵盛放的桂花树,喃喃细语道:“听说,陛下已经下旨,派原州总管,上柱国,汝阳郡公独孤楷到益州,去召回蜀王啦。” 而此时的益洲。 益州的十月,阴雨连绵不断,这种淅淅沥沥的小雨,混合着蜀地那里盆地气候标志性的低低云层,不仅让人气短胸闷,更是心情烦燥,总感觉一口气闷在自己的心里,怎么也出不去。 蜀王杨秀现在就是这种,出不了气的感觉,胸口像是要爆炸一样,想张开嘴大吼大叫,但却连个半字也吼不出来,只能来回地在大殿里走来走去,周围的近侍和侍女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有王妃长孙氏,抱着只有五岁的小儿子,小名杨瓜子,坐在榻上,一脸幽怨地看着杨秀走来走去。 这位长孙王妃,乃是北周时期的重臣,柱国长孙览的女儿,长孙览的祖父长孙稚,也是长孙晟的曾祖父,所以这位长孙王妃,和大将军长孙晟,算是出了五服的远房堂兄妹,勉强还算是长孙氏的同族。 长孙览原名长孙善,因为在周武帝时,每每让其先阅览奏章,因而改名长孙览,周武帝诛杀大权臣宇文护时,长孙览率兵逐一诛杀宇文护的党羽,有拥立大功,故而在北周一代,长孙览权倾朝野,堪称国之柱石。 当年隋文帝杨坚兵变代周之时,作为北周重臣的长孙览,坚定地站在了隋文帝杨坚一方,杨坚也说投桃报李,在建隋之后给予长孙览军政大权,开皇二年的时候,隋朝本来准备大举攻陈,当时的行军元帅就是长孙览,统兵三十万,率八州大军南征,后因突厥入侵而作罢,可见其在隋朝开国时的地位,后来杨坚还特意把他的女儿许配给了杨秀,以结其心。 长孙王妃看着走来走去的杨秀,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王爷,既然父皇让咱们回长安城,那我们就回去吧,君父之命不可违啊。” 杨秀突然停下了脚步,烦躁地叫了起来:“妇人之见!你知道这时候,要调我们回大兴,是为了什么吗?那是问责!别说这蜀地是回不来了,只怕一回长安城,连我们的性命也难保啦!” 第六百七十章蜀中叛乱三 杨秀的声音太大,吓得白白嫩嫩的杨瓜子大哭起来,长孙王妃抱着儿子好一阵哄,才让他平静了下来。 杨秀一向最喜欢这个儿子,听到杨瓜子哭,也说稍稍地平复了一下情绪,上前对着小家伙一阵哄逗,还把手指头在他脸上蹭来蹭去,终于哄得小家伙破泣为笑。 长孙王妃此时对着身边的万智光,说道:“万近侍,麻烦你把小王爷抱下去,我跟王爷有话要说。” 万智光这些天,早已经被吓得魂不守舍了,他也知道这次的祸事全因自己而起,眼看大将独孤楷已经在成都呆了十几天,每天都上门或催或逼杨秀回京,只要杨秀一走,自己的小命必然不保,所以他每天也是苦劝杨秀留下。但长孙王妃既然了话,他又不敢不从,只得抱着杨瓜子退下,殿内的近侍们也都退了个干净,杨秀一下子感觉空气清新了不少,胸口也没刚才那么闷了。 身边的长孙王妃,叹了口气,劝道:“王爷,你和父皇毕竟是父子,有什么事情,向着父皇认个错,低个头也就是了,臣妾虽然不懂军国之事,但也听说了这回的败战,是因为万智光所引起的,还害死了杨大将军,这回父皇的愤怒只怕过了以往,不是你像平时那样求求母后,保一保人就能扛下来的。” 杨秀的眉毛一扬,看了看自己的王妃,苦笑道:“爱妃,你说的这些,难道孤不明白吗?只是就是交出了万智光,又能如何?父皇这回的命令是要调孤回朝,而不是简单地派人问罪。” 长孙王妃闻言,秀目流转,继续说道:“反正我们夫妇二人,也有好几年,没有回京看看父皇母后了,这不正好回去一趟吗?对了,把小瓜子也带上,他出生以来。还没见过皇爷爷呢。” 杨秀叹了口气,无语道:“爱妃啊,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以前调孤回京,只是去见父皇母后一面,很快就回来了,可这回父皇是派了独孤楷来,这人原本姓李,他的父亲原来是北齐高欢的悍将,在西魏文帝宇文泰和高欢沙苑大战的时候,被母后的父亲,西魏柱国独孤信所俘虏,独孤信看此人勇武过人,便将之收降,甚至还赐姓独孤,引为亲随家将。” “而且!这独孤楷也是从小跟母后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关系却亲似兄妹,在我大隋一朝,也是手握重兵,官居柱国,来这里前是原州总管,镇守边关的大将,父皇派了这么一个人过来,而且已经声明了,是来接替了孤的益州总管之职,那就是根本不打算让孤再回益州了,你说孤现在能走吗?” 长孙王妃吓得脸色白,揉着胸口道:“怎么会这样?父皇年前刚刚废了太子,不会这回又要对你下手了吧。” 杨秀苦笑道:“孤怕的就是这个,孤在益州,好歹也经营了多年,从州郡刺史到总管府的僚属官員,一大半都是孤亲自提拔的,在这里父皇不好废孤,只能把孤给征调回大兴,再加以治罪。” 长孙王妃摇了摇头,苦苦劝道:“不行,王爷万万不可生出割据益州,举兵作乱的想法,即使是父皇要你我夫妇的命,我们也无力反抗,历代蜀中之兵,都说难敌中原雄师,你若是抗命,又没有大义名份,没人会帮咱们死抗死底的,咱们还是先回京吧,回去之后,我去找先父的亲信故旧们,再去向父皇母后求求情,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呢。” 杨秀没有说话,眼中的光芒闪烁,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似是在做决定。 长孙王妃转过脸,抹了抹眼泪,恳求道:“王爷,臣妾从没有求过你什么,只是这次,还请你看在小瓜子的份上,千万不要乱来!” 就在此时,在他们的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拖长的声音: “报!原州总管独孤楷,现在府外求见。” 杨秀无奈地长叹一声,无奈道:“罢了,你去告诉独孤楷,孤明天就动身回大兴!” 一天之后,成都的城头之上,一員须眉皆白,年过五旬,气势十足的老将,全身大铠,按剑而行,走在城头上督察着防务,成都城已经数十年没有经历过战火了,战备早已松懈多年,平时的防备也都不过是做做样子,今天城外的大军却全部被抽调入城,刀枪出鞘,战马披甲,弓箭上弦,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着实让平时散漫惯了的蜀军将士们疑惑不解。 在独孤楷的身后,跟着的便是十几位蜀军的将领,他们一个个,此时都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亦步亦趋地低头走着。突然,独孤楷停了下来,摸了摸一处因为年久失修而残破不堪的垛口,一拳打得整个垛子都掉下了城头,众将的心也都格登一沉。 独孤楷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益州的防务,竟然松懈至此,怪不得连山獠之乱也无法应付,诸位,这些都是你们的责任!” 众将领一个个都惭愧地低下了头,益州总管府司马王仁恭说道:“总管,成都一向是内地,没有什么兵事,而且蜀中向来容易形成割据叛乱,所以陛下有令,蜀地是不留精兵强将的,您今天一上任,就来视察城防,我等都不解其意。” 独孤楷回过头,眼中冷厉的寒芒一闪:“你等当真不知?” 王仁恭行了个礼,继续说道:“还请独孤总管赐教。” 独孤楷闻言微微一笑,反问道:“各位都是我大隋的将军,应该效忠陛下,而不是别人,以前蜀王出镇川中,对各位多有照顾,这点陛下也是知道的,陛下这回派本总管来时,特有敕令,蜀地一众官員将领。全部留用,所以诸位可以宽心。” 独孤楷此言一出,原本个个心中不安的将领们,全都抬起了头,王仁恭再次问道:“陛下当真不会,追究我们的责任吗?” 独孤楷闻言,点了点头,继续安慰道:“陛下这回只召回蜀王一人,就是与各位无关,大家但请宽心便是。蜀王走了才一天,他如果心生悔意,想要回军袭击成都,大家可千万要忠于国家,忠于陛下,不要做出追悔莫及的选择!” 第六百七十一章蜀中叛乱四 此话一出,在他身边的众将领,又是一阵议论纷纷,王仁恭的眉头一皱,问道:“独孤总管,您这话,是不是有些过份了,蜀王殿下再怎么,也不至于冲昏脑子,公然起兵叛乱吧。” 独孤楷看了看他们,叹了口气,接味又道:“各位与蜀王同僚数年,甚至十数年,应该对蜀王殿下的为人很清楚,也应该明白这回陛下,为何会让本总管来接替他,蜀王自己也很清楚这点。所以一直拖延不肯动身,即使动身了。也非要带着三万将士上路,不是我独孤楷草木皆兵,实在是事关国事,来不得半点疏忽,成都这里几十年没打仗了,我不希望因为我们的懈怠,让这里再次经历战火。” “传我将令,城外大营里留驻两万步骑,作好战斗准备,城内留守一万精兵,即日起成都四门关闭,抢修城防工事,任何人不得出城!还有城中武库。” 城墙之上的众将领们,全都抽出佩剑,齐声诺道:“遵令!” 此时,仅离成都城东北两百里外的涪州今绵阳城外,杨秀的三万大军,已经在城外扎起了大营,连营二十余里,旌旗遍布,人声鼎沸,营中杀牛宰羊,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可是中军帅帐里的杨秀,却明显没有任何喜悦之情,他坐立不安地在帐中走来走去,急得满头大汗,而按剑在帐中的十余名将官,也都受着他情绪的感染,焦躁不安。 门外一个传令兵,急匆匆地冲了进来,随着一声长长的“报!”字,令杨秀的心中一凛,连忙转回了身,急问道:“怎么样,成都城现在情况如何?” 那传令兵的背上,插着两面小旗,一看就是隋军的斥候哨探,只见他单膝跪地,拱手应道:“回殿下!成都城已经完全戒严了,城外大营里屯兵两万,由总管司马王仁恭亲自驻守,城中四门紧闭,城头上遍是守军,而百姓民夫也被动员起来,加固城防工事。” 前益州总管府长史源师,急忙问道:“你们和王仁恭将军,联系上了吗,他又是怎么说的?” 传令兵闻言,沉声应道:“小人好不容易,潜入了王将军的大营,可说王将军却说既食君禄,当效忠国家,他的家人现在都在成都城内,惟愿蜀王殿下一路平安,他会在成都为大王祈福的。” 传令兵的一席话,让帐中的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 这杨秀更是气得大骂道:“叛徒,奸贼!本王白养了这只野心狼!” 在他右侧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刘姓将军,此时出列拱手说道:“大王,现在独孤楷一上任就关闭州城,严防死守,大王何不现在回军,以平叛的名义将其诛杀呢?” 在杨秀身边的源师,却是叹了口气,接话道:“大王,战机已失,而且,这独孤楷乃是多年宿将,深通兵法,他这回带了一万关中精兵来接防,想必已经作好了这个准备,而陛下也肯定是授予了他便宜行事之权,眼下独孤楷占据成都,我大军的家属多在城中,即使下令回军攻击,只怕也是军无战心,而且师出无名,不会有多少将士跟我们死战到底的。” 杨秀呆若木鸡,额头上冷汗直冒,而刚才还情绪激动的众将,听到了源师的话以后,也都一个个沉默不语,开始各自盘算起退路了。 看了看帐中将领们的神情,源师继续说道:“大王,这次是陛下想念您,才要让您回一趟大兴的,您可千万不要自乱阵脚,落人以谋反的口实,要到了那一步,可就覆水难收了。” 杨秀思绪再三,终于长叹一声,喃喃细语道:“罢了!罢了!传令,大军解散,由源长史率领,回师成都城,本王自率一千名亲卫回京便是。” 于其他将领们不同的是,源师的脸上,却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然后一闪即没,回道:“遵令!” 入夜,源师站在大营边的一处高地,冷冷地看着北面,那一千多只火把,形成的行军队列,正缓缓地向东北方向前行,而他身后的大营里,士兵们也都在饱餐一顿之后,收拾起了铺盖,准备着明天的行装。 源师身边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夜色中走了出来,半蒙着面,对着他说道:“源长史,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你的功劳,我们已经记下了,王统领日后,一定会向陛下奏明的。” 源师闻言,长叹一声,也是说道:“自从七年前统领,安排源某进入益州总管府后,源某没有一天敢懈怠,今天终于可以顺利完成任务了,杨秀这一去,再也回不来,而蜀地已经没有什么,源某需要做的事了,还请总管禀明统领,把源某调任他处吧,这蜀中的天气,源某一向不适应呢。” 接应的这个人,也是微微一笑,然后从怀中拿出了一纸绢帛,笑道:“源长史,你真正要的,只怕还是这东西吧。” 源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惊道:“总管!你这是?” 这人点了点头,又道:“王统领说了,这么多年,源长史在蜀中劳苦功高,这件东西,以后就归你自己保管了,杨秀之事一了,统领还会帮你进言,让你转任别处的。” 原来,源师跟这接应的人,都是隋文帝杨坚的特务机构暗侍卫的成员,这也是杨坚的最重要的情报机构。 源师正在接过那卷绢帛,听到这话,又是一愣,问道:“怎么,杨秀的事还没完吗?” 他口中的总管,此时正色应道:“没完呢,只有先把杨秀调回京城,陛下才好派人,来查他的罪证,不然没有证据,也不好治他的罪,对不对?” 源师闻言长叹一声,又道:“总管!杨秀在蜀中近二十年,整个益州上下的官員,哪个没有跟他有过关系呢?要是这样深查,只怕全益州的官員,都要给清洗了。” 第六百七十二章蜀中叛乱五 这名总管却是摇了摇头,打岔道:“这些就不劳源长史费心了,你放心吧!王统领会保你平安过关,至于其他人,是陛下最后说了算。” 源师的嘴角勾了勾,还是把话忍住了,行了个礼,然后头也不回地下了高坡,很快,随着一阵马蹄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这名总管,看到他的背影逐渐消失,方才从脑海中,思考起源师此人,最终想道,此人乃是前北齐的秘书监图书馆长源文宗之子。在北齐的时候曾经夜观天象,向当时的北齐丞相,报告说有龙星出现,要求祭祀,结果北齐的丞相没有采纳他的建议,果然不用多久,北齐就灭亡了。 北周灭北齐之后,大隋王朝又代了北周,源师先后在本朝做过魏州长史和尚书考功侍郎的官,一直在吏部任职,参与制订了不少规章制度。 由于源师的父亲,就曾任北齐的秘书监,他本人从小就特别喜欢天文星象,龟策占卜之类的东西,甚至在家里收集了不少神秘的预言、谶语、巫蛊、厌胜之类的东西,而隋文帝杨坚性格猜忌,对这些东西更是异常地反感。 而由王安领导的暗侍卫,早在开皇六年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家里,有这些藏书,当时他还是魏州长史,因为此人是北齐降臣,家里有这些东西,一旦被举报,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当时源师就吓得伏拜于地,求暗侍卫帮他保守这个秘密,于是暗侍卫就跟他做了交易,让他以后听命于王安,这个交易,公平又合理。 至于刚才的把柄,是因为杨秀已败,源师已经没什么用了,这些年一直留着他的把柄,让他心惊胆战,估计也挺恨自己这些人的,现在送还把柄,再施恩于他,一定会让他感恩戴德。 ······ 一个月之后,成都城中,益州总管府中,一片萧条,往日里热闹喧嚣,人声鼎沸的府上,这时候已经一片寂静,以前这时候都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而这时候却是一片漆黑,宛若鬼宅,只有原来蜀王的大殿上,还亮着几盏昏暗的灯光,在这晚秋的瑟瑟风中,被吹得晃来晃去,好似鬼火,让人背上发凉。 大殿上只有两个人,独孤楷全身甲胄,跪坐在一张矮榻上,而下首则坐着一身深紫色官袍的赵仲卿。 独孤楷对着赵仲卿微微一笑:“赵柱国,想不到这回,陛下派的是你这位铁面判官来蜀中,有你在这里,蜀王的所有罪行只怕都无法隐瞒了。” 赵仲卿闻言,哈哈一笑,应道:“独孤总管,你是在笑我这个酷吏吗?唉,去年赵某被小人陷害中伤,陛下也罢了赵某的官,这次为了蜀王的事情,又特地将赵某起复,检校司农卿,赵某这回就是奉了圣旨,前来蜀中查案的,今后还要请独孤总管多多配合。” 独孤楷点了点头,奇怪的问道:“只是独孤一直不太清楚,赵柱国这次奉旨办案,为什么要悄悄地微服进城,若不是您持有陛下的金牌和密旨,独孤也不能确认您此行的身份啊,查办杨秀,应该是光明正大的事情,为何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呢?” 坐在下首的赵仲卿,微微一笑,解释道:“独孤总管,您应该知道,杨秀在这里经营了十几年,势力盘根错结,极为强大,如果我这一路大张旗鼓地进城办案,那只怕杨秀的党羽们,会联合起来隐瞒,影响办案,只有像现在这样,由您先出面,给他们吃一个定心丸,说是陛下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然后我们这些人,再暗中进行调查,搜索杨秀的罪证,等到证据确凿之后,再公之于世,到时候这些人也无法隐瞒了,只能认罪伏法,并把其他的罪行主动交代,以求自保。” 独孤楷叹了口气,应道:“赵柱国言之有理,其实独孤接任这益州总管,还不到一个月,虽然来之前也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上任后仍然是大吃一惊,杨秀在这里的所做所为,即使我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仍然是人神共愤,因为光是这蜀王府里,就有大量违禁之物,服饰车马,一如天子,而益州从长史到司马,再到各州刺史的官员,几乎全是杨秀一手提拔,只知有蜀王,不知有天子,幸亏这回陛下当机立断,要是再过几年,等到新皇登基的时候,杨秀必会割据这里作乱,到时候就是国家的大难了。” “还有,这次我幸亏留了个心眼,提前把诸位蜀将的家人亲属接到了城中,由我从关中带来的亲军护卫看守,以为人质,然后又晓以大义,说明利害关系,逼得这些人没有跟着杨秀一起作乱,听说杨秀走了不到两天,就后悔了,又派人暗中与这些将领联系,企图回军袭击成都城,若不是我早有准备,作好了充分的防备,只怕这会儿他已经在攻城了。” 赵仲卿冷冷地“哼”了一声,怒道:“这回赵某来这里,就是收拾这些龟孙子的,先让他们再蹦达几天,我们在这里有自己的情报线,这些天就暗中查证这些罪行,等到证据一全,赵某可就不客气了。” 独孤楷上下又打量了赵仲卿几眼,疑惑的问道:“独孤一向在外任官,不过也听说过赵柱国的赫赫大名,只是独孤实在不知,在这益州蜀中之地,赵柱国也有自己的眼线吗?” 赵仲卿微微一笑,应道:“独孤总管,这些都是陛下的人,他们平日里有些自己的情报线索,可以在暗中调查,这次我来之前,已经接到了密旨,要查办杨秀的案子,这次他们也正好能派上用场。” 独孤楷叹了口气,无奈道:“赵柱国,以独孤的愚见,蜀中官员,几乎无人没有牵涉到杨秀案中,若是真要深究起来,只怕蜀中无人能幸免,这样打击面是不是太广了点,万一蜀中因为大批官員,被查、被免而出现混乱,那可怎么办?” 第六百七十三章蜀中叛乱六 赵仲卿的眼中,寒芒一闪,毫不在意的说道:“独孤总管,这就不是你我要考虑的问题了,陛下的密旨,你也看过,要求勿要有一人漏网,赵某我只管查案,查出来以后如何量罪定刑,那是陛下的事情,赵某惟圣命是从。” 独孤楷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举起了面前的一觥酒,对着赵仲卿说道:“那独孤就与赵柱国齐心协力,共查此案。” 赵仲卿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也举起了酒觥,对着他,也是说道:“齐心协力,共查此案!” ······ 反观凉州一带,因为上一次韩世谔上书隋文帝杨坚,请求迁民入时之时,春去夏来,万顷良田与千里牧场,绿意盎然形势喜人。 朝廷的迁民入凉的计划,终于迈出了最加有力的一步,第二批军属携同大批的生活物资,开抵凉州一带。 上一批到达凉州的军属,多半是凉州军官的妻妾与家仆、丫环,这一类人选,老家一般都留了子孙或是兄弟,照看家业孝敬父母,这一次来的一万人,女性占了九成,进城时,入眼一片花花绿绿耳边尽是叽叽喳喳,壮观之余也颇为搞笑。 近万名女子,就如同给凉州,这台高运转的大型机组,来了一次润滑与维护,此前,颇显浮躁的军心,顿时为之一沉。众将士体内疯狂堆积的男性荷尔蒙,终于得到了极大的舒减,生理和心理压力,都说为之一轻。 众将士们,在尝到了甜头,纷纷对韩世谔产生了由衷的感激,经过近几年的发展,凉州东面一带,原是一片荒原的空地,如今已是农田葱郁牧场青青,山林也初具规模。 当韩世谔回到总管府之后,就先去了后院的一个偏房,这里环境比较清静,后院是韩世谔练武的地方,一般他不允许下人们随便进入,而现在,这个地方还有另一个用途。 轻轻的推开房门,韩世谔迈步走进了屋子。 “韩单参见家主!”韩单立刻就从床上,起来行礼。 “不必多礼,起来吧!” 韩单闻言起身,转身就给韩世谔倒了一杯茶。 “怎么样,好些了吗?” 韩世谔握着韩单的手问道。 韩单脸色一变,心中升起一股让他想哭的暖意,他不过是韩府里的家奴,可是韩世谔不以他出身卑微而轻视,不但将他提拔为掌管秘密情报部门,更是对他推心置腹,这一份恩情他如何能不动容。 韩世谔看着对面的韩单,发现此时的他,正是一脸的倦容。 韩单的脸上挂着微笑,对着韩世谔说道:“家主!这次朝庭的成都之行,收获可是不小,两个月的功夫,就把杨秀的底翻了个遍,至于赵仲卿这个酷吏,这回我们也算是开了眼啦,见识到了什么上古十八酷刑。” 韩世谔闻言,笑了笑然后将自己的茶壶递给他,示意他饮水。 韩单微微一笑,又道:“家主!赵仲卿的那个官儿,之所以会丢,就是越国公杨素,授意御史王伟上表弹劾的,而这回起复他去蜀中查案,居然也是越国公的意思。” 韩世谔有些意外,坐直了身子,问道:“哦,这又是为何?” 韩单正色道:“赵仲卿为人,凶悍跋扈,如果放在边关,防守自然无虞,只是会苦了当地的百姓,若是放在朝中,又没有适合他的职务,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打仗或者查案时用他,平时就给他个虚衔免官回家,突厥既然暂时已经平定,那赵仲卿自然不能放在边关,调回朝中后又很难有地方安下这尊大神,所以越国公杨素找御史,上书弹劾他的横行凶暴之举,是必要的。” “但这回,朝廷要查办蜀王杨秀的案子,也只有赵仲卿这样的狠人才合适,因为这个人不讲人情,六亲不认,手段酷烈,去蜀中对付那些地头蛇们最好,鬼也怕恶人,而赵仲卿就是能让这些牛鬼蛇神看了就发抖的活阎王,这就让两个月不到,杨秀二十年的恶行,都能一朝曝光于天下。” 韩单此时叹了口气,又道:“只是赵仲卿这回在蜀中的手也太黑了,杀的仪同以上的将军,州长史和司马以上的官員加起来就有七百多人,论罪给免官的官員更是有两千多,整个蜀中的官场,几乎都被他一扫而光,不少州郡都只能临时,只能提拔一些管仓库的吏員,来代行州中之事,幸亏朝廷又紧急调派了三百多名官員入蜀,不然现在那里的局势,还无法收拾呢。” 韩世谔坐直了身子,再次问道:“这次朝中的那些重臣大将,可有死保杨秀的?” 韩单点了点头,疑惑的回道:“保杨秀的力量还不小,最大的一个是右屯卫大将军元胄,此外还有兵部侍郎元衡,这些人都是以前的益州总管长史元岩的同族,出于维护元氏一族的利益,也都选择了死保杨秀到底,尤其是元胄,在废杨勇的时候,曾经出力扳倒了力挺杨勇的左卫大将军元旻,这一年深得陛下的信任,京城内外的屯卫大军,几乎全由他所掌握,所以这个人的话,还是很有份量的。” 韩世谔叹了口气,叹道:“恐怕独孤皇后的死,也会让陛下对自己的儿子,心生同情吧。” “正是如此。独孤皇后这几年,一直身体不好,又一件接一件地,受着骨肉离散的打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或废或死,看着自己最好的闺蜜,越国公夫人郑氏,先她一步离去,她走的时候表情沉寂地就象是睡着了一样,并不痛苦,我想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独孤皇后已经在几个月前,崩于仁寿宫,当时杨坚悲伤不能自已,为之废朝三日,幸亏独孤楷在这之前,就已经率军出发,不然可能还真的不会追究杨秀的罪过呢。 韩世谔看了看四周,问道:“独孤皇后的丧事,办得如何了?” 第六百七十四章形式逆转一 “家主!独孤皇后驾崩之后,皇上下令由越国公杨素,亲自为她挑一块风水宝地,越国公找到了著名的风水大师,上仪同三司萧吉,以章仇太翼辅之,会同其他的术士,为独孤皇后选了一块吉地,之后安葬,这场葬礼从选址到过程都办得,很合陛下的心意,为此还重重地赏赐了越国公杨素,那章仇太翼也因此被赦免,直接召入宫中侍驾。” 韩单说到此处,夸赞道:“这章仇太翼入宫不过两个月,皇上就又变得容光焕发起来,看来这些药丸确实有用,只是独孤皇后死后,皇上又开始思念起骨肉亲情,就连杨勇,都准备网开一面了。” 韩世谔闻言,却是一下子紧张了起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听说杨勇一直想办法,联系还忠于他的旧部,想要面见杨坚,申诉冤情呢。” 韩单此时正色说道:“杨勇被囚禁在东宫内的内史府中,由晋王,不对,现在应该是叫太子了,亲自看管,最近这两年多以来,他天天写信给皇上求见,全部被太子给扣了下来,去年腊月的一天傍晚,有卫士在下值的时候,路过内史府的大门,远远地看到杨勇爬到一棵树上,对着宫内大喊大叫,却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韩世谔闻言,笑道:“他这是在呼叫皇上呢。” 韩单点了点头,又道:“正是,昨天傍晚的时候,越国公正在陪皇上在宫内散步,皇上这阵子心情不好,先是独孤皇后驾崩,又收到蜀王杨秀,横行不法的消息,胸中闷得慌,下朝后特意召越国公和宣嫔(陈宣儿)一起陪同散步,结果路过那个靠近东宫的院墙时,突然听到高处有人在喊叫,皇上抬头一看,却是杨勇,越国公后来对人说,那杨勇已经是满脸胡须,不修边幅,披头散发,就像个疯子一样地,在那里又哭又叫,冲着皇上大叫冤枉。” 韩单此时继续说道:“皇上先是一惊,然后又有些开始同情起杨勇来,跟左右下令准备叫他过来相见,可越国公和宣嫔当时就说,杨勇这样子,一定是疯了,见面也不会有好结果,若是突然伤害皇上,这责任谁也负不起,于是皇上长叹了一口气,就此作罢。” 韩世谔突然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打忿道:“你小子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杨勇,能正好在皇上散步的时候,爬到那棵树上,专门等着皇上经过呢?” 韩单的脸色,微微一变,问道:“家主!您是说,有人给杨勇提供方便?” 韩世谔站起身,一边踱步一边思考,半晌,才停下脚步,正色道:“那杨勇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就是到了这程度,还有自己的情报网络,给他通风报信呢,又或者是有人不想看到晋王独大,越国公专宠,也想搞些小动作,要知道,皇上的散步路线都是绝密的,试想杨勇可以爬到那树上冲着皇上喊冤,但要是一个刺客带着弓箭爬到那里,结果会如何?韩单,你也有武艺,如果换了是你,在那几十步距离,可以清楚看到皇上的位置,你会失手吗?” 韩单摇了摇头,应道:“不会的,这个距离,我都可以射中一只兔子,更不用说是刺客了,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人为杨勇提供方便呢,谁这么大胆?” 韩世谔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还有一点,这杨勇是被废的太子,即使按五品官给了个待遇,关在内史府,按理说也是要重兵把守,寸步不离的,不然他万一跑了或者死了怎么办?可就是这么一个囚犯,却能爬到紧靠着皇宫院墙的大树上,在皇上正好散步经过的时候。大声喊冤,这说明什么?看他的卫士睡着了吗?我这里都不说,杨勇会不会爬树这个问题了。” 听到此处,韩单向韩世谔问道:“家主!以你之见,是谁在接应杨勇呢?” 韩世谔闻言,思绪良久,然后很肯定地说道:“不错,根据这两年,我们所掌握的情报来看,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给杨勇报信,帮他在外面四处联络,活动的应该是给事营都尉、皇上的驸马柳述,而负责传信的,则是三天两头去探望杨勇的兰陵公主!” 韩单失声问道:“怎么会是他?他现在以驸马之尊,恩宠一时无两,以给事营都尉之职,随侍皇上左右,就连越国公也要对其多方巴结,他又为何要帮着杨勇呢?” 韩世谔对着韩单,郑重地说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个白面书生,人家有个当朝驸马和身份,腰杆子可硬了,但越国公杨素何等精明之人,不会一边帮着皇上收拾他的亲生儿子,一边再去顶撞他的驸马,所以即使是越国公,现在见了柳述,也是退避三舍,不会与他正面冲突,因为柳述一直不喜欢越国公,几次三番地跟皇上进言要当心此人,上次皇上罢高颎的官时,他当面顶撞,但废杨勇太子时就很聪明,没有强出头,这也留下了反击的种子。” 这回轮到韩单疑惑了,于说追问道:“家主!那柳述为何要帮一个已经被废掉的太子?兰陵公主以前也没听说和杨勇的关系有多好啊。” 韩世谔看着他,再次说道:“柳述未必和杨勇的关系有多好,但和现任太子杨广的关系却很不好,这点你恐怕还不知道吧。” 看着韩单疑惑的眼神,韩世谔此时继续说道:“柳述早年刚当官时就是任太子亲卫,一向与杨勇关系不错,兰陵公主是皇上的小女儿,最受疼爱,又因为前夫是王谦的儿子,受王谦谋反牵连而死,所以皇上一直觉得亏欠了她,想要为她找一门好亲事,本来皇上说好了,是要把兰陵公主,嫁给现任太子萧妃的弟弟萧旸的,后来是杨勇向皇上皇后一再进言,才退了这婚事,让兰陵公主改嫁了柳述。” 第六百七十五章形式逆转二 “所以这位柳驸马,跟现如今的太子一家,可以说是势成水火,太子妃萧妃没几个仇人的,但最恨的就是他了,当今皇上也并不傻,他一辈子经历过了这么多大风大浪,兰陵公主通过探望杨勇,来帮忙传递消息的这种伎俩,自然能够识破,如果他以别的事,来处罚了柳述,那就说明他对杨勇,已经彻底不指望了,但要是他默许这种情况的继续,那就是皇上可能还需要保留杨勇,来牵制如今的太子。” 韩单闻言,也说微微一愣,惊讶地的问道:“家主!皇上还需要用杨勇这个废太子,来牵制现太子吗?他是怎么想的,直接把皇位传位给太子,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 韩世谔看着韩单,正色道:“你小子真是个木头木脑的人,要知道当时今皇上可是从北周过来的,见多了北周和北齐的众皇子间互相残杀,在这个世界上,皇上可能除了独孤皇后外,不相信任何人,无论是前太子还是现太子,至于蜀王和汉王,他们两人都远在天边,身边可以用来相互牵制的,只有这两个儿子了。” “而柳述和废杨勇,明明是这么亲密的关系,竟然在上次的废太子行动中,却说什么事也没有,高颎给莫名其妙地扣了一堆罪名,直接就是免了官夺了爵,却又一直在这大兴城里闲住,你不觉得皇上的这种处理方法,和对史万岁的方法,如出一辙吗?所以说皇上圣明,几十年的政治斗争让他早就深谙此道,炉火纯青了!不把任何一方彻底打垮,留着两股甚至是多股势力互相制约,这才是永保自己皇位的帝王御下之术,否则一旦让太子彻底掌控了朝廷,一步步把周围的大臣全换上自己的亲信,那齐恒公,赵武灵王的下场,就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了。” 韩世谔看了看韩单,忍不住说道:“太子未必也太不小心了,看守杨勇的事情,应该交给绝对可靠忠诚的人,最好是自家亲戚,就算拦不住公主,也可以早点报信给太子,要是他出面,那就不一样了,至少不会让杨勇的计划成功。” 韩单思绪一下,然后玩昧的回道:“家主!不是太子不小心,因为负责看守杨勇的人,正说如今太子妃的弟弟!” 韩世谔双眼一亮,问道:“韩单!你说的可是内史侍郎萧瑀?” 韩单点了点头,应道:“正是此人,萧王妃这么多兄弟,但是只有萧瑀一个人年纪轻轻,就坐到了这个位置,不完全是靠了关系,更主要的还是他自身的能力,而且!他的学问知识闻名天下,我们在长安城这些年,早就听过他的名声了。” 韩世谔闻言良久,然后说道:“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啊,谁能想到他的亲舅子也靠不住!这个负责看守杨勇的萧禹,不仅没拦着兰陵公主,更是可能撤去了所有看守,好不打扰他们姐弟叙旧呢。” 萧瑀乃是西梁皇帝萧岿的儿子,萧王妃的弟弟,这西梁乃是从南朝的南梁分裂出去的一个小国家,当年江南候景之乱,攻杀了在建康的梁武帝萧衍,而萧衍的第七子,坐镇江陵(在今天湖北,当时是荆州的首府)的萧绎,派大将王僧辩与陈霸先去平叛。 结果陈霸先消灭了候景,又火并了老战友王僧辩,成了陈朝的开国皇帝,而他名义上的老领导萧绎,也在江陵自立为帝,国号为西梁,这个国家只有荆州的一半大小(相当于今天的湖北省)。 如此弱小的势力很快就被当时的西魏政权趁机攻灭,萧绎被杀,西魏另立他的侄子当了傀儡皇帝。当时领军的就是与独孤皇后的父亲,西魏八大柱国之一的独孤信齐名的一代名将,大柱国于谨,他的儿子也是当朝重将于仲文。 从此西梁就成了北朝的傀儡政权,从西魏到北周再到大隋,一直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藩属国,北朝无论哪个朝代,都在西梁境内驻有大军,名为保护,实则监视。 传到萧王妃的父亲萧岿时,西梁在北朝的刺刀下已经苟延残喘了几十年,独孤皇后为了收拢西梁的人心,便下诏命令萧王妃来大兴嫁给杨广,而当时年仅九岁的萧瑀则作为压轿郎一起跟着姐姐来到了大兴。 独孤皇后一看到萧瑀,就喜欢上了这个有灵气的聪明孩子,舍不得让他离开,又考虑到萧王妃单身在异乡,难免寂寞,便与杨坚商定,留下了萧瑀,一来让其陪伴姐姐,二来也让他能接在皇室中成长,受到最好的教育。 南梁的萧氏家族,有着非常深厚的文化底蕴,从始祖萧衍开始,这个家族里文人辈出,甚至有不少人都可谓一代文坛领袖,萧瑀也继承了家族的优良传统,年纪轻轻就才学盖世,名满天下,前两年,独孤皇后还专门为他挑了个侄女嫁了过去。 由于萧瑀才能出众,又与皇室关系密切,因此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尚书省的内史侍郎,仅次于当今的文坛领袖,上次起草废杨勇诏书的薛道衡。 此人虽然才学盖世,但没经历过残酷黑暗的斗争,不知人心险恶,宫廷斗争是你死我活的,做他这种迂腐书生的举动,真是够可以的。 韩单此时叹了口气,悠悠叹道:“原以为长安城已经风平浪静,大局已定了,这才回到凉州,想不到还要这样斗下去,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 韩世谔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再次说道:“只要当今陛下还在,这场争斗就不会分出结果,太子现在占了东宫,。却说也成了众矢之的。并不是什么好事,我们韩家,既然已经选择了跟太子走到底,那只有帮着太子,打掉一个个对他这位置,有想法的王爷啦!哦!对了,杨秀的事情,后来怎么样了,你小子还没跟我说呢。” 第六百七十六章形式逆转三 韩单微微一笑,又道:“杨秀的事嘛,开始倒是挺顺利,他刚回京城的时候,想求见皇上,结果皇上虽然见了他,但对他一言不发,第二天皇上派了个使者到他的王府,严厉地申斥他在蜀地的胡作非为,当时因为他的这些罪证,还没有来,皇上只能说根据喑侍卫提供的罪行,比如抓捕山獠为奴婢,驰马街头用大弹弓打人等等,来训斥他,而杨秀真正的不轨之举,皇上那时候还不知道。 杨秀当即就吓得连连磕头请罪,皇上一时将他软禁,不许他外出,也不许他与别人官員接触,现在应该就是等着蜀地的这些罪证呢。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皇上如果看到了这些罪证,只怕连杀了他的心都会有了。” 韩世谔摇了摇头,否决道:“韩单!当今皇上,是绝对不会杀杨秀的。” ······ 当韩世谔回到正厅,发现李靖正在这里等着自己,一旁的侍女早已经,亲自给他们沏好了香茶,然后便退了出去。 韩世谔对着李靖说道:“军师!至从我回到凉州,已逾半年有余了,这半年来,我发现凉州在我们的带领下,一直在致力于生产与发展,但是您注意到一个现象没有?凉州的农田水利虽然进展迅速,迁凉入兰的举措,也是给凉州带来了稳定与人口的增长,但是,我们凉州赋税,却说一直没有什么增长的迹象。” 李靖闻言,也是点点头,应道:“这倒是人口增加,水利农田也增加,与此同时你不是颁布了惠民养息之策,对新来人口减免赋税么?我们凉州人口本就不多,赋税没有增长,倒也是正常。” 韩世谔看着李靖说道:“这可不正常啊,因为这意味着,我们凉州的商业,还是没有彻底的发展起来!” “商业?”李靖迷茫的皱了皱眉头,显然,这样东西对于他来说,有够陌生,甚至说从骨子里,他就是反感行商、反感商人的。 “商业,是赋税之源,我们凉州要想增加赋税,发展商业才是富强之道,而且,我们凉州人口增加了,对各类生活物资比如衣服,碗碟,床褥这些东西的需求都在增加,我们凉州除了自己的产业之外,本土的这类作坊极少,光靠自给是远远不够的,同时,凉州开僻的诸多牧场,除了饲养军马,还有许多的牛羊。产出的奶、肉、毛皮等物,我们自己根本无法用完。” 韩世谔此时再次说道:“于是,这就迫切需要商人往来互通有无了,他们能带来西域的各类特产,与中原的茶、油、丝绢,而带走我们盛产的牛羊毛皮,同时还能产生赋税,并且,新增的这么多人口,现在多半赋闲,只是作为将士们的家属在此定居,无所事事。他们也是劳动力,可以发挥作用啊!纵然不必让他们务农养牧干这些重活,但是开店开铺经营商旅,总是可以的吧?这既可以安置这些无所事事的人,也能丰厚将士们的家底,同时还能创造税收,一举多得!” “我们凉州是丝绸之路上的咽喉重镇与必经之路,是西域与中原的中转站,对于获取税利,有着得天独厚的巨大优势,但是,正因为吐蕃的威胁近在眼前,凉州自大隋立国起,就有东西两个突厥王国,并且战乱频烦仍说烽火不息,因此,商人们宁愿转道多绕些路程,也不原走凉州近路。由此,我们凉州越发贫脊与荒凉,所取所需完全需要朝廷接济,从而也就养成了一个不思自给、全靠转运的恶习,并逐渐形成恶性循环越来越穷,朝廷对凉州的付出,也越来越大,其实,只要我军强力巩固凉州的治安与边防,让商人们对我们凉州军,拥有信心,那么他们肯定愿意来!” 李靖看着韩世谔说道:“但是少帅!如今我们的朝廷正是多事之秋,此时,我们边关将领,更是不宜动武,你难道不知,而且!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还要比突厥人,承担更多的损失,非常的不划算。” 韩世谔此时,也是说道,“打仗,打的就是钱粮,我大隋惯以城池居住,只要有战争,受到的损失,一般都比胡人的大,但是,如果我们将战场定位在异域,让我们的城池,远离战火,并用奇兵诡战之法速攻速灭,就能将损失减到最小!拿下西突厥的草原之后,我们就步步为营,在他们的草原置营驻军,屯田开原也未尝不可,青海湖畔也不缺少良田沃野,虽然长年气候严寒,不是特别适合农作物生长,但是,那里可以饲养突厥的高原战马!” “很大胆、很创新的想法!”李靖闻言顿时为之精神一振,点头应道:“虽说不必好高骛远,但是,从诸多方面考虑,好像拿下西突厥的草原,都是势在必行?” “的确!” 李靖缓缓的点了点头,又道:“也好,其实我们武将,比任何人都想出兵征战,既然你主意已定,何不马上开始部署,再将他们招来,一同商议进兵之策,也说未尝不可。” “好!我明天就发出令信,请他们来凉州,共议进军之策!” 第二天清早,韩世谔先写下了令信,派出信使送住凉州的九个郡城,然后继续在后营操练兵马。 此时的凉州军大校场上,几千余铁骑往来奔腾正在练习骑射,烟尘滚滚喊杀声震天,一面鲜红的隋字大旗,在校场正中迎风飘扬,众军挥汗如雨气势威赫。 ······ 此时长安城的两仪殿上,隋文帝杨坚龙袍旒冕,一脸阴沉地坐在龙椅之上,看着朝堂上跪倒一片,大气也不敢透一口的众多臣子,而在御阶之下,摆着十几箱供状证物,都是这次赵仲卿在蜀中,审问蜀地官員得到的口供,最显眼的一个,正是杨秀放在蜀王府的那张虎皮大椅,撤掉了虎皮之后,赫然是一张金光闪闪的纯金龙椅,耀得整个大殿都是金光灿灿,相比之下杨坚自己坐的那张断了半个扶手,坐起来摇摇晃晃的木头龙椅,连个马扎都算不上。 第六百七十七章形式逆转四 隋文帝杨坚的声音,比那冬天里的严霜,还要寒冷的多,他看了看四周的重臣们,再次问道:“众位卿家,杨秀的罪证都在这里,大家还有什么想说的?” 此时,站在左首第一位的越国公杨素,眉毛一动,越班出列说道:“陛下!前天夜里,在仁寿宫附近的山中,有人挖到了这个东西。” 杨素说着说着,就从袖中掏出了一个木匣,里面放着两个人偶,而且在人偶的四肢上,还插满了银针,在银针上面,还钉有写着字的符咒。 隋文帝杨坚远远一看,怒容满面的吼道:“又是巫蛊厌胜这种东西,朕不看这种秽物,越国公,上面写的什么,你念给朕与在我场的大臣们听听!” 杨素闻言,略一迟疑,然后畏畏缩缩的说道:“陛下!这、这上面都是大不敬之言,微臣不敢!” 隋文帝杨坚闻言,大声说道:“朕让你念就念,那些大逆之言,又不是你说的,朕赦你无罪。” 杨素点了点头,然后大声回道:“臣遵旨!” 然后,杨素拿起了左边的一个人偶,说道:“请西岳慈父圣母神兵收杨坚、杨谅神魂,如此形状,勿令散荡。”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就是,隋文帝杨坚并没有发怒,而是突然哈哈大笑,郎朗说道:“好啊,好啊,朕养的好儿子,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人!” 隋文帝杨坚的笑声,在大殿里来回激荡,中间居然透着无尽的沧凉与恨意,甚至还有一丝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脸武将走了出来,拱手说道:“陛下,现在事情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而且皇后亲崩,秦王已死,庶人杨勇又被废,您的亲生骨肉已经不多了,即使蜀王有罪,把他囚禁就是了,何必要这样大动干戈呢你?” 他的一番话,让隋文帝杨坚顿时大怒,于说吼道:“庆整,你是不是以为王子犯法,就是可以无罪?你要是在敢乩言,朕就将你的舌头给割了!再把杨秀斩于菜市口,以谢天下人!” 隋文帝杨坚的这一番话,将这庆整吓得把舌头都给缩回了嘴里,再也不敢求情,捣蒜般地在地上磕起头来。 而一众朝臣,当今陛下听到要杀杨秀,也都说纷纷下跪,只有越国公杨素,依旧一脸不屑地傲立原地,此时他的心中,正在暗想道:隋文帝杨坚没有像上次杀史万岁那样,直接让武士上殿割庆整的舌头,也没有象废杨勇那样,直接就宣内史令拟旨斩杨秀,这就说明他刚才虽然怒极,但还不至于真的起了杀心,看来杨秀这一回,又要逃过一劫了。 果然,隋文帝杨坚,来回地踱了几十个来回,还是站住了,长叹一声,哀叹道:“朕有这样的儿子,难道是上天对朕当年夺周神鼎的惩罚吗?罢了,内史令,拟旨,废蜀王杨秀为庶人,即日起单独关押,只允许留两个山獠婢女服侍其起居!来人,带杨秀上殿!” 此时,杨素的脸上,快速的现出一丝失望,果然杨坚一早就做好了处置杨秀的打算了,那个巫蛊可是花了自己好几天的心思设的局,看来也根本没有派上用场,只是很快这副失望的神情,就在他的脸上消失不见,恢复了一向的镇定与从容。 四个剽悍的给事营武士,押着杨秀上殿,只见杨秀已经胡子拉碴,衣冠不整,完全一副颓废的样子,此时的他,赤着脚,脚上也被刮裂出一道道的口子,他刚才在殿外,已经听到了隋文帝杨坚的命令,走到近前,向着杨坚倒头就跪,哭道:“儿臣领旨谢恩!儿臣自知罪孽深重,不容赦免,只是有一事恳求,还请父皇应允!” 隋文帝杨坚侧过了脸,不想看杨秀,然后重重地“哼”了一声,却说也没有,直接把他给斥退,看这架式,还是给了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只听杨秀说道:“父皇!儿臣已经别无所求,只是幼子,自小就离不开儿臣,这些天儿臣被拘,听说小瓜子已经茶饭无思,命在旦夕,惟愿父皇看在母后和兄弟们的份上,能让儿臣骨肉团聚,儿臣虽死无憾。” 隋文帝杨坚的嘴角抽了抽,眼中隐有泪光闪现,但他仍然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厉声喝道:“朕不知道杨坚,杨谅是你的什么人!” 杨秀听到这话,也是如遭雷击,抹了抹眼泪,低声道:“父皇!儿臣就此别过!” 说完,就直接转身,踉跄地离开,也不看两侧的朝臣一眼。 隋文帝杨坚看着自己儿子远去的背景,瘫坐回了龙椅之中,这会儿他不是君临天下的帝王,而只是一个龙钟而孤独的老人,让在场的大臣们看了,也都是不免一阵心酸。 良久,只听杨坚低声说道:“传旨,让杨瓜子与杨秀住在一起,增派四个婢女服侍其起居,每个月允许王妃长孙氏探视一次,另外,召赵仲卿回朝,蜀地的事情,另派他人处理,以抚为主,除谋逆之罪外,其他概不追究。” 右卫大将军元胄,率先站了出来,大声道:“陛下天恩浩荡,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杨秀在朝中的党羽们,也都说纷纷站出来谢恩称颂,因为刚才隋文帝杨坚的话,无异于他们的免死令,让这些人恍若重生,无不感激涕零,发自真心地千恩万谢。 隋文帝杨坚自己,却是意兴阑珊,随便摆了摆手,便说宣布散朝。 几天之后,远在凉州的韩世谔,在总管府的衙门里,他一人独坐,想了半天,杨坚今天对杨秀手下留情,原因应该是和对杨勇网开一面是一样的,太子杨广现在和越国公杨素二人,已经是牢不可破的同盟,一个是太子,一个是权倾朝野的重臣,两股势力相结合,已经对杨坚的君权,构成了巨大的威胁,加上独孤皇后已死,杨坚几乎是孤军奋战,再无可信之人。 根据韩单的情报,两个月前,散骑常侍梁毗,曾经上表杨坚,弹劾过杨素的专权,当时杨坚大怒,把梁毗下狱,却又亲自到狱中审问,问梁毗为何要如此攻击朝中重臣。 第六百七十八章凉州城一 不料!那梁毗却说,我看左仆射越国公杨素,幸遇愈重,权势日隆,他的亲信都是依附他的党羽,他所推荐的人全是自己亲戚,兄弟子侄遍布天下的州县,如果天下无事,这些人只是搜刮一下百姓罢了,倘若天下有变,这些人一定会祸乱国家,奸臣专权,从来都是一步步来的。 想当年王莽和恒玄篡位,都是靠了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经营,最后才篡夺了汉室和晋朝的天下,陛下如果把以杨素当成忠臣,臣恐怕杨素的心,却未必如伊尹啊。 当时杨坚的脸都青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而梁毗紧接着说道,杨素权势冲天,作威作福,他当将领的时候,也是擅杀士卒,本性凶残。 当年废太子杨勇之时,文武百官无不震惊之余,摇头叹息,只有杨素扬眉奋肘,喜形于色,把这种国家的灾难,当成天下的喜事一样。 杨坚听完之后,只能一声叹息,释放了梁毗,自此之后,杨坚还特地下旨,晋升杨素为尚书令尚书省主官,位在左仆射之上,耐人寻味的是,晋升之余又下了道旨意,说越国公劳苦功高,不必事事躬亲,平时五六天到尚书省转一圈就行,等于将杨素变相架空了,而杨素的弟弟,他的谋主杨约,也被出放为伊州刺史,看来梁毗的那席话,还是起了作用的。 韩世谔的心中,正在暗暗地盘算,越国公杨素苦心设了一个局,想要黑掉杨秀,可是杨坚却没有如他的愿,以后只怕杨素的地位,会进一步下降,虽然目前看来朝中,敢与杨素正面为敌的,只有兵部尚书柳述,散骑常侍梁毗,前东宫太子冼马,现任尚书左丞李纲,还有个曾经折辱过杨素的御史大夫柳彧这四人而已,现在的杨广是不可能因为杨素而牵连到自己的太子之位的,现在看来,杨素的地位岌岌可危,以后即使杨广得位,也不一定会把他当从龙之臣优待,更可能的是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韩世谔有些心灰意冷,他重生在这个王朝,经过这些年出生入死,虽然已经报得杀父大仇,也还算说在朝堂之上站稳了脚跟,可是地位进一步提高的话,就会更深地卷入到,这些上层的斗争之中,这并非他的本意,想到自己那个便宜岳父的那张阴沉可怕的脸,以及陷害起自己的兄弟,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韩世谔越来越相信,后世那个二世而亡的隋炀帝,就会是这位现在看起来风光无限的太子杨广了,看来现在,就得为以后的乱世,提前准备了。 当天晚间,韩世谔和韩思二人,都换了一身布衣打扮穿着短衫,在凉州城内,到处看看,他们二人,坐在城门外的一处小馆子中,听着隔桌的几个客商,在口沫横飞地摆着龙门阵。 一个四十多岁,紫色绸衣的胖子,喝了一口酒,脸上顿时红了一片,说道:“李兄,张兄,你们可知道此地,以前是什么样子吗?” 三十多岁,一身黄衣的瘦子,看来就是他所说的李兄,接口道:“知道,这里以前,不就是比现在少了一些人吗。” 那穿红衣的张兄,显然是第一次来这里,眨了眨眼睛:“什么!你快说啊?” 那紫衣胖子一下子来了劲,说道:“说起咱这凉州嘛,这可是大大地有名,秦朝之时,这里就得名啦,因为咱这块地方,可是那时候的丝绸之路,这凉州城,就一直说防止突厥人前近的要地,乃是从关中进入草原与西域的咽喉所在。” 那个紫衣胖子看着身边两个同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心中更加得意,又呷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到了秦朝末期的时候,由于秦朝在灭亡的时候,那些官吏往往不肯尽忠抵挡到底,甚至有不少投降了义军,有鉴于此,高祖刘邦在全国各地又开始裂土封疆,分封诸王,这凉州之地,就分给了大将史耳作为赵王。” “可是为了不至,于让这些异姓王的实力太大,汉高祖又开始在各大王国中,再次分封一些小国,给自己的刘姓子孙,西凉之地就被设成了西凉国!” 那个红衣服的张兄,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追问道:“然后呢?” 紫衣胖子勾了勾嘴角,又道:“那就是北魏年间的事了,太和十一年(487年)的时候。” ······ 那个黄衣瘦子李兄哈哈一笑:“还是刘大哥实在,对了,我看今天这城门,突然戒了严,比前几天咱们刚来这里时的军人多了许多,这又是为啥?” 紫衣胖子刘大哥,哈哈一笑,应道:“说起咱这凉州啊,那可是连接关中的咽喉要地,虽是大隋内地,但守备要比平常的州郡强上了许多。” “我们这里民风强悍,一向是燕赵慷慨悲歌之士的交汇之所,寻常的文官根本镇不住,后来朝廷不是从关中,调来了一个很猛的家伙,名叫韩擒虎,也就是我们凉州的老帅!听说这韩家在大隋世代为将,朝廷为了镇住这里,就把老帅的全家和部曲调了过来,使他持节,都督凉州诸军事,对了,他的那个儿子,我们的少帅,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也是生得是少年英雄,武艺了得,尤其是善用马槊和横刀,八、九年前,我还见过少帅在城里跑马,如入无人之境呢。” 红衣的张兄,喝了口酒,骂骂咧咧道:“什么少年英雄,小小年纪,就在这城里胡作非为,想必现在的他,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这刘大哥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张兄别这么说,咱这凉州,可是不同于你们关于中,那里全是达官贵人,天子脚下,自然不可以在城中跑马,可我们这里民风强悍,不要说韩衙内,就是不少寻常人家的子弟,也都在这城中跑马奔驰,大家看了只会叫好呢,不过老帅后来听说以后,还是把他儿子教训了一顿,还带着他亲自上门,向那街上的店铺掌柜们道歉呢。” 第六百七十九章凉州城二 “听说这老帅!为了让他的儿子长点记性,别跟着长安城其他世家的子弟,一样胡闹,就说要让他时刻牢记国法,所以就当着我们这些老百姓的面,就抽打了他三鞭,那可是实打实的三鞭啊。” 只见那刘大哥,又喝了一口酒,谈兴却越发地高涨了,接着说道:“我们的少帅,如今可是大大的有出息啊,不但成为了我们大隋的名将,更是亲自为老帅报了仇,甚至还娶了当今的郡主。” 就在这刘大哥,兴高采烈地介绍起韩擒虎与韩世谔那赫赫有名的一生时,韩世谔却是回过了神,然后,三两口把面前的几个炊饼,给吃下了肚子,从怀里摸出几个大钱,放在桌上,韩世谔长身而起,二人就走出了这个小酒馆。 二人继续向着城门口走去,一路之上,不少路人都在身后对他们二人指指点点的,他们似乎已经已经认出来了他们,不过韩世谔二人,也说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继续昂首阔步而行。 城门外还有一个临时的马市,自从几年前西突厥王国,被凉州军给击垮之后,边境的贸易,已经开始得到缓慢的恢复,而突厥的良马宝驹,也开始大量地进口到凉州,因为打胜突厥人,所以有不少良种宝马进口,而这凉州城作为凉州通向关中要地,也说有着一些临时的集市,而马匹则是这集市中,最主要的交易物品了。 韩世谔今天,本来就是有意到那马市上转转,于说直接加快了步伐,突然之间,只听到一声清亮的马嘶声唏!唏!主仆二人齐刷刷地脸色一变,向着那马市看了过去。 韩世谔骑惯了马匹,又曾经细研过相马经,也算是深通相马之术,好马坏马。一看便知,这一声马嘶声,清亮豪爽,声如洪钟,即使隔了几百步,也让众人听得耳膜鼓荡,由声知马,首先就具备了千里马最重要的一点:胸肺功能,只有强大的胸肺功能,才能产生雄厚的压力,这是战马最重要的一个因素。 韩世谔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就向着那马市走去,韩思也是一直和马打交道,也都紧跟着韩世谔走了过去,只见那马市,已经被里三重外三重地,给围了个水泄不通,韩世谔废力拨开人群,挤到了前面,还惹得两三个人面露凶相,可一看到是两个铁塔般的汉子,全都收起了眼中的凶光,乖乖地站到一边。 只见这马市中间,已经就只剩下了一匹马,看起来只有两三岁大,还不算完全成年,但是体格匀称,毛色青白相间,雄壮威武,而两个突厥商人,穿着隋人的衣帽,正在一边口沫横飞地,吹起自己的这匹马。 “嗨,各位凉州城的父老乡亲,大家看一看,瞧一瞧,这可是我们草原上的明珠,正宗的宝马,是我们莫何部落,今年运到中原贩卖的马中间最棒的一匹,今年只有两岁,但已经长得比大多数的马都要高,都要壮,听听他的叫声,就像豹子在吼,又像是打雷,所以此马,我们给它的名,就叫呼雷豹,它若是上了战场,只冲这么一叫,就能吓得敌人的骑士,直接从马上摔下来,哪位若是有意,欢迎上来看看啊。” 韩世谔微微一笑,这马确实看起来是难得的宝马,光从这外表和声音就可以证明,他走入了围栏,说道:“我来看看这马。” 那两个突厥商人,本来一看韩世谔穿着寻常百姓的布衣,脸上顿时现出一副不悦的神情,但是一看他的气度,却是不凡,于是放开了准备拦着的手,走到一边,只是小声地用突厥语,暗暗嘀咕了一声道:“这人买得起吗?” 韩世谔听得真切,但是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便开始仔细地相起马来。 根据自己所知相马之法,首先要去掉三羸五驽。 所谓三羸:一是大头小颈,二是弱脊大腹,三是小颈大蹄。 至于五驽:头很大而听力不好是一驽,长颈子不能弯是二驽,上身短而下身长是三驽,四肢大而胁很短是四驽,浅髋薄髀则是五驽。 面前的这匹呼雷豹,体态匀称,四肢有力,一眼看去就去掉了这三羸五驽,韩世谔一叫“呼雷豹!”的时候,它竟然马上,就摇了摇尾巴,显然很有灵性。 韩世谔微微一笑,开始接着看起这马的其他部位,首先是看马头,这马头高高地昂着,棱角分明,线条如刀削斧刻一般,非常方正,极少有赘肉,就象给剥了皮的兔子头一般,乃是上好的马面相。 接着看马眼,根据马经的记录,马眼主心,眼大则心脏大,耐力好,而且可以镇定不惊,不至于被战场上的景象吓到,好马的眼睛则需要又大又亮,炯炯有神,而这些呼雷豹也是非常出色,甚至比一般的良驹的眼睛更有神采。 然后就是看马耳,根据马经,马耳主肝,肝小则容易识人意,便于人马相通,所以大耳朵的马不会是好马。呼雷豹的耳朵小而前立,高高地竖起,而不是象一般马那样无精打彩地耷拉着,这点又很不错。 接着是看马鼻,呼雷豹的鼻子方而大,鼻孔的吸引非常有力,韩世谔把手伸到鼻前,能感觉到这里,就象个铁匠铺的风箱似的,不停地出着热气,显然这呼雷豹的心肺功能很好。 然后就是看牙口,这点除了看年龄外。也要看马的牙齿是不是长得好,有些马虽然其他条件极为出色,可是牙口不好,影响进食,所以总是肥不起来,马力就受到极大的限制,牙口端正的是百里宝马,齿如剑锋的则是千里马,这匹呼雷豹的牙口,就像说一颗颗三角形的锥子一样,明显就是千里宝马,一定很能吃。 最后就是看马的骨骼,肌肉,蹄子,尤其是肋骨足有十三对,完全是马经上所说的天马的级别,就在韩世谔相马的时候,它还撒了一泡尿,能像是公狗一样地,抬起一条后腿,马尿激射,直接过了前足,这也是典型的千里宝马的性质。 第六百八十章宝马赠英雄一 韩世谔是越看越喜欢,这匹马实在是,不亚于自己的红风,自己相马无数,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也不会超过十匹,而且从这匹马的肌肉和骨骼来看,速度和暴发力上,也许比起红风稍有欠缺,可是说他的负重力,却说更胜一筹,负上一个全副武装,双层甲骨的骑士,配上沉重的副武器,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就在韩世谔的余光扫处,忽然落到了场外一人的身上,只见他双眼放光,盯着这匹呼雷豹,满脸都是羡慕,此人身长八尺有余,壮如熊罴,腰围极宽,紧身的缮丝衣服,把他身上一块块的肌肉垒子,给衬托得几乎要随时炸裂开来。 可是这人也不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蛮汉,他丹凤眼,面色微红,眉目疏朗,双眼炯炯有神,唇红齿白,剑眉入鬓,与一般人梳着发髻不同,他的一头长发狂野地披散着,只是在额头处束了一个发带把额前的头发略为遮挡,脑后的头发简单地扎了一个小结,这套打扮只要一戴头盔,就随时可以冲锋陷阵。 而他的那匹坐骑马鞍之上,副武器的勾架处,放着两把沉甸甸的钢锏,一般精锐的铁甲骑士,在陷阵时往往会舍了长槊钢枪,而转用大锤,马刀,重剑之类的副武器来进行砍杀,而这名壮士用的两把钢锏,看起来足有六七十斤重,马蹄都深深地,陷在这黄土官道之上,与其他几人装佩着的长剑马刀相比,更是一眼,就能吸引韩世谔的眼球。 韩世谔多打量了那壮士两眼,想到这里,他的主意既定,笑了笑,对两个突厥人说道:“这马多少钱,你们开个价吧。” 那两个突厥人,一看韩世谔相马的这一套手法,就知道是识货之人,只是他穷的实在是有点对不起观众,那个为首的突厥人看了韩世谔两眼,还是叹了口气,劝告道:“这位朋友,你还是回去吧,我们的这马你买不起。” 韩世谔微微一笑,正待开口,却听到后面韩思就嚷了起来,说道:“大胆,你也不好好打听打听,这位是咱们凉州的少帅,他若是买不起,那这凉州也就没人能买得起啦。” 此时,人群之中,也是响起一片附和之声,他们纷纷喊道:“就是,你这突厥人也不打听打听,我们的少帅最爱宝马良驹,他肯买是给你面子。” “少帅,把这马买下来,给咱凉州的父老乡亲争口气,别让这些突厥人看扁了。” “少帅,买下来吧。” 随着周围的起哄声,突厥商人看了站在一边的韩世谔一眼,笑道:“朋友,既然你说要买,那依你之见,这马应该值多少钱呢?” 韩世谔闻言,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也在不少地方的马市上见过,寻常成年公马,在内地的价格,大约是四千钱一匹,可作战马的上等马匹,往往是一万五到两万钱不等,供将军骑的宝马,大约要到十万钱左右,而这匹乃是难得一见的千里宝马,公道价,应该是二十万钱左右。”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倒都说吸了一口冷气,纷纷,失声道:“二十万钱?你这是在打劫吗?” 而那个突厥商人,却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的应道:“朋友果然识货,不过这二十万钱,大概只能是在这边市上买到,如果这马到了大兴或者是别处,我原来是准备卖二十五万钱的,可若是你在这里能拿出二十万钱,我可以给你。” 韩世谔闻言,朝韩思看了看,然后对那突厥商人说道:“好!那我就买下了。” 韩思会意,此时已经走了过来,从他的怀里掏出了两张钱票,递给那突厥商人,突厥商人接过一看,上面乃是盖了大章的韩家钱铺的钱票,由于韩世谔现在的生意,做得也是极大,就连跟草原那里,每年也是有着一些大宗茶叶、皮毛交易,涉及金额高达数百上千万,往往在边地没有这么多的现钱,而是开这种钱票,让突厥商人来内地的支家商行里提现,因此多数突厥商人也是识得此货。 那突厥商人接过这两张十万钱一张的钱票一看,韩世谔对他微微一笑,又道:“阁下若是怕其中有假,不妨到这城中的韩家商铺去看看,看他们是否能兑换现钱。” 那突厥商人沉吟了一下,他的神色变得客气而恭敬的说道:“韩少帅!这匹呼雷豹,现在归你了!” 韩世谔牵过了呼雷豹,当他再次看到那壮汉的时候,笑着对他招了招手,那壮汉不知所措,走了过来,问道:“不知韩少帅,有何吩咐?” 韩世谔哈哈一笑,拉起他的手,把马缰放在他手上,说道:“都说宝马配英雄,这匹呼雷豹,我就送给这位兄弟了。” 那壮汉闻言,这一下子愣住了,周围所有人的反应,都和那壮汉一样,嘴张得大大的,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大家全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家的少帅花二十万买下的马,转手就送给别人?他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那壮汉摇了摇脑袋,不是为拒绝,而是想试试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刚才幻听了,他说道:“韩少帅,您刚才说的小的没听清楚,能再说一次吗?” 韩世谔闻言,哈哈一笑,又道:“这位壮士,我是说,这匹呼雷豹,我送给你了!” 那壮汉这回知道,这位韩少帅不是在开玩笑了,连连摆手,推脱道:“韩少帅,这可怎么使得,这么贵重的礼物,小人秦琼何德何能,怎么敢要。” 韩世谔闻言心中暗喜,然后继续劝道:“所谓美女配英雄,宝马赠壮士,今天我一见秦兄弟,就觉得有缘,看你那两只钢锏,足有六七十斤重,用的马槊长枪我估计也有上百斤,寻常马匹根本无法承受,你那匹马不过是凡品,配不上你秦壮士,这样的马,我府里还有个几匹,所以并不缺,以后我大隋,还有的是需要你秦兄弟出力的时候,怎么可以没有宝马?你就不要推辞了,再推辞,就是不给我韩世谔面子。” 第六百八十一章宝马赠英雄二 秦琼闻言,微微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人群,他们都是哈哈笑道:“秦壮士!既然是我们少帅的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呗。” 秦琼咬了咬牙,然后接过了马缰,向着韩世谔长揖及腰,感激道:“韩少帅!大恩不言谢,他日秦某若能有发达之时,一旦回报您今天的恩情。” 韩世谔笑着拍了拍秦琼的肩膀,说道:“秦兄弟,我韩世谔交你这个兄弟!还忘秦兄弟不要嫌弃,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凉州军,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雄阔海闻言,他的眼睛一亮,几乎已经生出一种,想跟随他的冲动。 秦琼挠挠头,开口笑道:“韩将军能不能带我参军入伍,秦琼万分感激,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凉州一带,就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来。” 韩世谔见秦琼,也是满脸期盼,便笑道:“秦兄弟!我们现在先去吃饭吧。” 秦琼大喜,再次拱手谢道:“谢谢韩将军!” 秦琼在应过韩世谔后,上前抚着那呼雷豹的鬃毛,爱不释手,而马也有灵性,伸出舌头在秦琼的脸上一阵舔,显然也对这个新主人非常满意。 韩世谔对着那几名突厥商人,一抱拳说道:“那就后会有期了。” 那几名突厥商人,意味深长地以手按胸,弯腰回礼:“后会有期。” 韩世谔三人在周围人,那羡慕和嫉妒交加的眼光中,一路离开了马市,进了城门之后,而后面仍然跟着几百人,一直指指点点,而那些人围观了一阵后,也都是纷纷散去。 当韩世谔等人进了总管府之后,就让府里的下人,去准备一些伙食,并且将李靖也给请了出来。 韩世谔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把秦琼笼络住。 当李靖到来之后,韩世谔对秦琼笑着点点头,李靖也是笑了笑,他又看到了韩世谔一旁的秦琼,便是问道:“少帅!这位是!” “军师!这是我的新交的一名弟兄,名叫秦琼。” 秦琼已经知道李靖是何人,他立刻上前深施一礼,说道:“在下秦琼,字叔宝,济州厉城人,参见李将军!” 李靖此时捋须,呵呵笑道:“好啊!秦兄弟!也欢迎你加入我们凉州军,快请!” “请!” 二人簇拥着秦琼进了正堂,秦琼却也是知趣地跟在后面,他很有自知之明,一面之交,韩世谔便肯带他来府中做客,他岂能喧宾夺主? 家宴设在府中的正堂,这是韩府招待贵客之地,今天韩世谔招待秦琼,可谓煞费苦心,韩世谔总管府的正堂,布置得非常简单,墙壁刷得雪白,正面挂一幅长两丈、宽五尺的苍松飞鹤图,苍松遒劲,飞鹤如仙,两边各有字画。 堂下摆着韩世谔自己设置的桌椅板凳,侧面有一扇小门,由一架屏风遮掩,布置得非常简洁雅致。 韩世谔是主人,坐在正方,左边第一个便是李靖,秦琼也是客人,就做在右边,韩思座在他们的下首。 这时,一队侍女托着菜肴鱼贯而入,一一摆在众人面前,宴会正事开始了,韩世谔府里的菜肴,精致而重荤,量也是很多,色香味俱全,他们喝的酒,都是最好的烧酒,他们一边吃,一边低声交谈。 当天夜里,秦琼就跟着李靖去往城外的军营,此时的正堂里,就只剩下两人,韩世谔依旧说坐在位子上,韩思站在一边,一言不发,韩世谔注意到,自从马市归来,他的情绪就一直不高,显然是有些眼红,自己今天对那秦琼的态度,韩世谔微微一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说道:“韩思,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用拘礼了,坐吧,我和你说说心里话。” 韩思站着迟疑了一下,还是坐了下来,不过还是拉着一张脸不说话。 韩世谔微微一笑,亲自给他倒了一碗水,笑道:“怎么,看我今天给秦琼一匹宝马,心理不平衡了吗?” 韩思咬了咬牙,抬起头,朗声道:“家主!既然您把话说开了,那我也没啥好藏着掖着的了,不错,我是心里不太舒服,我跟了您也有很多年了,您可从来没有对我这样出手大方过,我也知道那秦琼乃是条好汉,甚至在山东济南府,也是一直有他的传言。” “老实说,像是韩单的话,您给他个几十万,我没话说,可说这秦琼孤身一个,您这一出手就是二十万的宝马,让我们这些跟了您这么多年的兄弟怎么看!” 韩世谔点了点头,又道:“韩思!你可知道,为何我出去,只带了你,而没有带其他兄弟?” 韩思微微一愣,继续说道:“小人也一直奇怪这点,若是说武艺,您也可以带阔海大哥,可是每次都说只带了我一人,不知为何。” 韩世谔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道理还不是明摆着的吗,我府里所有的卫士,在他们中间,只有你于韩单,跟我的时间最长,对我也最忠心,我不怕和你孤身一个人出来,甚至可以说把我的性命,都托付到你手上,你觉得我现在会把我的性命,托付到那秦琼的手上吗?” 韩世谔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的说道:“家主!您真的这么看重小人?” 韩世谔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说道:“这还用说么。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会有情绪,所以现在就是要跟你解释一下,在我看来,那秦琼是忠义之士,也是条堂堂好汉,这样的人,给他金银是没用的,但此等壮士,往往所图者不是神兵利器,就是良驹宝马。” “而且!他用的兵器,也是极其沉重,他跨下的马只是凡品,无法让他在我们凉州军里,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今天正好碰到这个机会,给他一匹好马,让他能对我心存感激,才能有让他投奔我的可能,我要他过来,自然得多花些本钱!” 第六百八十二章长安突变一 韩思见自己的主人,居然在给自己解释,他的心下感动不已,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向着韩世谔行了个礼,说道:“家主!是我心眼太小,胡思乱想,我给您赔个不是了!” 韩世谔微微一笑,起身扶起了韩思。 ······ 春去夏来,转眼已到十月,仁寿二年,又一个炎热的夏天来到了长安城,今年的气温比往年还要高一些,走在街上不一会儿就会汗透重衣,以往繁华热闹的大兴街市上,一下子变得冷清了许多,只有树上知了的叫声,仍然一刻不断,让人心烦。 这炎炎的夏日表面下,大兴城长安城的内外,涌动着一股暗流,从一个月前,大街小巷间就开始流传着,一个可怕的说法:那就说在仁寿宫的皇上已经一病不起,奄奄一息了! 权力的交接永远都是一个犯忌讳的话题,尽管人人心里都对这事一清二楚,但没有人敢在公众场合议论此事。 这一阵城里城外军队的调动频繁了许多,一队队顶盔贯甲、全副武装的士兵,或骑着高头大马,或数百人一队穿街而过,街上士兵们沉重的军靴踏地声,往往盖过了仅剩的几个小贩们,有气无力的叫卖声。 韩世谔此时带着南阳郡主,也是回到了长安城,在将军府满园内的大院里,仍是一派夏日的盛景,荷香满府,这几年访客稀至,府上的仆役们,也乐得清闲,此刻正三五成群地偷闲聊着天,可是小院的房间里,戴着步摇冠的韩世谔,却是一脸凝重地,望着房间里的房玄龄与韩单二人。 韩单此时正在看一份刚刚收到的诏书,看完后脸色微微一变,又把那诏书递给了房玄龄,房玄龄接过诏书后,只见上面写着陛下病重,诏越国公、尚书左仆射杨素入仁寿宫侍驾,特准其子。上柱国杨玄感随行侍卫,文武百官五品以上的,按顺序轮流到仁寿宫探视。 房玄龄一脸严肃地,看着韩世谔问道:“主公!陛下这回真的不行了吗?” 韩世谔沉重地点了点头,应道:“恐怕是这样,不仅是杨素,听说杨广和给事营都尉兼长史柳述,也接到诏书已经入宫了,此时长安城的防卫,彻底交给了长孙晟打理,而宇文述则说负责东宫的守卫,至于最关键的仁寿宫的宿卫,现在交给了于仲文的东宫右卫率。” 房玄龄继续问道:“那就是说陛下的安保宿卫,现在是由太子东宫的人来护卫,而这大兴城的防卫,是交给了长孙晟,太子的东宫和整个大兴皇宫,却又是由宇文述来守卫,是吗?” 韩世谔点了点头,应道:“不错,杨勇和杨秀,去年就被已经被转移到了,太子的东宫之中,由杨广的心复宇文述看守,为的就是这权力交接之时,不会出什么问题,防止有人趁机抬出杨勇作乱。” 房玄龄又是问道:“主公!那是不是没有意外的话,陛下一旦归天,太子就会正式登基?” 韩世谔看了看四周,点了点头,应道:“不错,如果不出问题的话,肯定是太子正式登基,然后会以给陛下办丧事的名义,召汉王杨谅回京,只是以杨谅的个性,未必会乖乖地听话,十有八九会起兵造反,这几个月汉王那里没什么变化吧。” 韩单这几个月早把那边的情况,给摸得一清二楚了,听到韩世谔这话,点了点头,说道:“杨谅那里,现在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正在紧锣密鼓地作着起兵的准备,他为了掩盖风声,对并州幽州各地的部队,没有正式动员,可杨谅在太原的那三万多门客,还有他的龙骑禁卫,都已经作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那王頍现在是杨谅的谘议参军,他每天都在对行军的路线作出规划,杨谅对此人也是言听计从,那王頍一直没有表态,倒是另一个王府的参军豆卢毓,也就是杨谅的小舅子,这些天来,一直都是在苦劝杨谅,不要轻举妄动。” “杨谅到现在,也没有真正地下定起兵的决心,还在观望之中,陛下还在的时候,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但以我得到的情报,一旦陛下归天,太子招他回大兴奔丧的话,他十有八九会横下一条心,起兵作乱的。” 韩世谔点了点头,说道:“你是说,他就靠着这数万门客,按我们当时在所猜想的那样,以萧摩诃为先锋,先趁机控制蒲州或者潼关,打开入关的通道吗?” 韩世谔回到长安城之后,最近这些天,他们几个人私下,作过不少次,这种沙盘推演了。 房玄龄此时沉声说道:“主公!以房某所见,如果杨谅从太原起兵的话,多半不会走潼关,而是直扑蒲州,控制了蒲州就控制了,从黄河西进关中的最重要渡口。” “那萧摩诃毕竟是陈朝降将,虽然答应了投靠杨谅,但杨谅未必肯把这支最重要的先锋部队完全给他,万一萧摩诃反水,他就完了,如果房某分析得不错的话,这支先头部队,应该会交给可靠的亲信,而萧摩诃则会跟着他后面募集的大军一起行动。” 韩世谔点了点头,问道:“那依你看,杨谅能指挥得了,幽州和青州的部队吗?” 房玄龄笑了笑:“主公,依我看来,窦抗对陛下未必有多忠心,但也不一定会帮着那汉王杨谅,窦家在前朝之时,差点站错了队,因此本朝的时候就备受打压,所以应该能吸取教训,不会再主动掺和这种帝王间的家事。” 韩世谔“唔”了一声,然后低头沉吟了起来,少顷,他抬起了头,笑了笑说道:“玄成,我们也该行动了,毕竟我们韩家,已经是太子的阵营了,他要是倒了,我们也不好过。” 韩世谔的眼光,落到了韩单的身上,微微一笑,下令道:“我们在大兴城的黑旗卫,也是可以行动起来了。” 仁寿二年,十月,丁亥(十三日)。 第六百八十三章长安突变二 仁寿宫的夏夜里,轻风悠悠,这仁寿宫建于山间,比起平地上的长安城大兴,是要凉爽了许多,并不觉得酷暑的热浪袭人。 来护儿之子来渊,此时全身戎装,头戴亮银盔,上身明光铠,腹前吞云兽,一身大红披风,腕上几颗袖甲上的黄铜钉,在火把的照射下一闪一闪。 来渊正领着一队给事营的卫士们,在这宫里巡逻,一路走来,身上甲片的撞击声,在这空旷的广场中回荡着。 来渊三天前随着柳术进宫后,见到了已经卧床不起的隋文帝杨坚,当时的杨坚,已经奄奄一息,人更是瘦得脱了形。两眼深深地陷了进去,肤色发黑,卧在床上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握着一个个赶来,见他最后一面的文武官员的手,流泪不止。 当时杨坚的情况,让来渊看了都心里非常难过,站在一边黯然流泪,而杨坚在一堆站在一边偷偷抹眼泪的群臣里,一眼就看到了来渊他们这些小一辈将领,更是招手示意他们过去,还一个个拉着他们的手,笑着叫他们,以后一定要尽心尽力,忠于国家。 隋文帝杨坚见过了群臣后,让杨素下令把那术士章仇太翼放出牢来,他当时长叹了一口气,哀叹道:“这章仇太翼所说的,并无半句虚言,是朕刚愎自用,不听好言相劝啊。” 从进仁寿宫的那天开始,来渊与杨玄感等人,就被派了值守宫廷的任务,隋文帝杨坚,睡在最里面的大宝殿,而只有太子杨广获准进入这大宝殿侍疾,其他人包括杨素在内,只能在大宝殿前广场的宫门以外,不能随便进入。 至于八百给事营的将士跟于仲文的五千骁果禁军,择将这大雄宝殿,围得水泄不通,如铁桶一般,大雄宝殿外不算长的宫墙段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段宫墙下都有人值守,全都配备了强弓硬弩,若是有人想翻墙入内是绝不可能的,稍有异动,就会马上被射成刺猬。 来渊与杨玄感二人,则是负责大宝殿外广场一带的巡逻,此时越国公杨素就住在广场东边的值守房里,自己的上司柳述,则住在广场的西边的签押房里,上次来探望杨坚的百官回去后,只剩下这二人还留在仁寿宫,随时候诏。 来渊一边走着一边在想道:陛下留杨素在这里,应该是为了一旦自己驾崩,要由杨素召集文武百官,但为何连柳述也要留在这里,他实在是想了半天,也说想不出,难不成是最后还要靠他去做些事情? 另外一处,杨玄感率领着卫士们,正好经过大宝殿院墙的那个唯一的出口,突然看到一个内侍模样的人,匆匆跑了出来,直奔自己父亲杨素的那个值守房而去。 少顷,杨素的房间亮起了灯光,远远地从窗户纸上,可以看到杨素披衣起身,而那个内侍则恭身立在一边,说着些什么。 杨玄感心中有些疑虑,带队巡至杨素的值守房附近,只见杨素正在奋笔疾书地写着些什么,在他的房外,四名越国公府内的卫士们,也是守在那值守房外面。 杨玄感看了看他们,然后把队伍先停了下来,对着自己的副将说道:“我跟父亲说说话,你先带着这队人巡视一下。” 那副手点了点头,然后就站到了队伍的排头,杨玄感顺手解下了腰间的巡夜令牌,交到了他的手中。 杨玄感又对着队伍后面的巡逻军士们道:“巡视一圈后回到这里,这段时间内听刘将军的安排。” 这些巡逻的骁果卫士们,彼此间也都认识,听到杨玄感下令,全都点头拱手遵命,跟着这位刘副将继续前行。 当杨玄感走进了房间,发现这地方不大,三四丈见方,原来也只是值守卫士长,临时休息的一个地方,杨素来后,在这里临时搬了张书桌,一张太师椅,又放了张屏风,后面临时摆了张小床,晚上就睡在那张床上。 只见杨素此时正头也不抬地伏案疾书,而一个看着有四十多岁,肤色白净,身材微胖,钩鼻深目的内侍,正眉目低垂,立于杨素的身后,他穿着一身暗红色内侍服,右手握着一把拂尘,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杨玄感进来后,抬头看了一眼,唤了声“杨将军”后,又说把头低下。 杨玄感看着此人面生,仔细想了想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便问道:“不知公公是?” 那内侍笑了笑,应道:“杂家叫来福,原本一直跟着伺候独孤皇后,后来皇后归天了,咱家就被皇上调到这仁寿宫来服侍陈贵人。” 杨玄感点了点头,又是问道:“是陈贵人要你过来的吗?” 来福点头恭声道:“那倒也不是,是太子要小的把这封信,传给杨仆射。” 杨玄感恍然大悟,杨广乃是孤身一人进的那大雄宝殿,身边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内侍,于是托了这陈贵人的内侍宫人为自己传信,只是他很快又疑惑起来,这陈贵人为何又要帮助杨广? 此时,越国公杨素一边写着字,一边头也不抬地,对着来福道:“你先到门外候着,一会写好了叫你进来拿。” 那来福诺了一声之后,倒是识趣的退出门外,顺手带上了门。 杨素抬头看了一眼杨玄感,面色相当凝重,对杨玄感使了个眼色,杨玄感知道父亲是要自己过去,于是上前两步。 只见杨素取了一张新纸,飞快地在上面写起字来,上面写道:为父今天终于清楚了,原来杨广在宫中的内线,就是这个陈贵人,当年传信独孤皇后,尉迟女之事的,想必也是此人。 杨玄感浑身一震,伸手取了笔架上了的一支笔,拿起另一张纸写道:何以见得?陈贵人为何要帮杨广? 杨素面沉似水,笔下如走龙蛇,龙飞凤舞地写着:为父不知道他们是何时联系上的,但如果尉迟女得宠,那对陈贵人必然是有影响的,本来独孤皇后之后,就数陈贵人地位最高,独孤皇后毕竟年近花甲,她却是青春年少,但要是再插进个,比她更年轻的尉迟女,万一怀了龙种,那她就彻底没希望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长安突变三 杨玄感想了想,继续写道:可是很显然,在此之前,她就和杨广是盟友了呀,您以前也说过,是杨广通过姬威知道了高大人的计划后,才把这个消息告诉宫里的内线,皇上临幸尉迟女的当晚,就去告诉了独孤皇后的。 杨素点了点头,又是写道:是的,他们的联系,应该早在此前就建立了,至于是什么时候,为父现在也不清楚,只是现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杨广却是派了此人来送信,显然这个就是他在宫中最信赖之人。 杨玄感点了点头,佩服的继续写道:原来杨广,一直是跟这陈贵人合作,这么多年了连父亲和独孤皇后,也不知道这事,实在是高明啊。 杨素脸上,此时如同罩了一层寒霜,瞪了他一眼,然后写道:此事凶险万分,绝没这么简单,陈贵人自幼入宫,并没有什么心机,她的背后一定有人,要么是杨广和她一直有幕后的交易,别忘了,她可是前陈皇帝陈叔宝的妹妹。 杨玄感心头闪过一阵巨大的阴影,接着写道:杨广传信过来到底为了什么事? 杨素拿起那封信,让杨玄感看了看,只见上面一条条,都是在问碰到紧急突发情况如何处理,说的都是万一杨坚突然驾崩,杨谅那里怎么办,长安城那里怎么办,何时发丧,杨勇如何处置等事。 而杨素的回复,则是杨坚一旦归天,先密不发丧,回大兴登基,其间大兴的守卫部队,一定要以杨坚的名义,调换成东宫左右卫率的部队,杨勇要先移到大兴宫内严加看管,不允许与外界有任何接触,然后再正式发布杨坚驾崩的消息,同时在百官面前登基,并大赦天下。 至于杨谅,需要在登基之后,马上派特使召其回京奔父丧,如果他肯来,则给他亲王的身份,就免除其并州总管的职务,让他长住大兴,并州那里,则把原汉王府的留守官员们,分散打乱到各地,让其形不成一个势力。 然后,同时征发关中和陇右的府兵,加上大兴的卫戍部队,第一时间守住黄河东西两岸的渡口,尤其是派精兵驰援蒲州,防止杨谅起兵袭取渡口,然后大军强渡黄河进入关中。 如果杨谅真的起兵造反的话,则一方面死守黄河西岸,不让并州军进入关中,另一方面则传令全国,集结军队一起平叛,其中要派得力可靠的人去幽州继承军权,以幽州兵从背后袭击杨谅。 杨玄感迅速地看完了全信,写道:这些就是交给杨广的对策吗?主要是应付汉王杨谅的嘛。 杨素点了点头,继续写道:现在杨勇在东宫,应该不会有太大威胁,而杨谅虽在外地,却是手上有兵,逼急了直扑大兴,这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新皇初立,在关中首先要安定人心,等杨谅起事了再调兵,时间上只怕是来不及,所以一定要提前下手准备。 杨玄感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但心里总是隐隐有一丝不安的感觉,具体哪里有不对劲之处,自己也说不上。 杨素拿起那几张,已经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揉成一团,放到烛台的火上点了起来,那团纸迅速地变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火球落到了地上,转瞬间变成了片片黑烬,飘然无踪。 杨素此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外面叫了声:“来福,进来吧。” 来福应声而入,杨素把那几页,写有回复的信纸,重新装进了信封之中,又把口仔细地以火漆封好,然后才交给了来福,对他说道:“有劳公公再跑一趟,把这信转交给太子殿下,我让我儿玄感,护送公公入宫。” 杨素言罢对着杨玄感使了个眼色。杨玄感心领神会,这封信关系到杨家的身家性命,万一落到别人的手里,那一切皆有可能了,所以务必要保证此信,交到杨广本人的手中,不能出任何差错。 于是杨玄感拱手应诺,陪着来福一起走出了门,不知不觉间,杨玄感发现自己口干舌燥,手心里全是汗水,内衣已经被浸得湿透,自己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过。 二人一路走向大福宫的宫门,那来福一路之上也是不停地在擦汗,没有半句话,杨玄感比他高了不少,加上来福走路一直微微弯着腰,看起来更是海拔悬殊。 但说现在两人都是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这许多,一路快步,甚至连与刘副将带领的巡逻队打了照面时,杨玄感也顾不得说话,只是点头示意,便擦肩而过。 片刻之后二人,就来到了大福宫的宫门外,守在门前的有几十余名矫健的卫士,为首的一名将军看到两人过来,便上前一步,道:“请出示令牌。” 来福看了一眼杨玄感,然后自己从怀里摸出一面令牌,递给了那都尉,此人拿过后一看,还给了来福,说道:“你可以进去了。” 杨玄感急忙沉声道:“左仆射杨大人,命我护卫这位公公回去,还请兄弟可以行个方便。” 为首的那名将军闻言,顿时面露难色:“杨将军,不是我们信不过将军,实在是上面的命令难违,还请体谅一下兄弟们的苦衷。” 杨玄感上前仔细看了看那名将官,一下子认出了此人,发现他和自己也算是熟人。 于是杨玄感,哈哈笑道:“张兄弟,这位公公身上有重要的奏折,不能出任何差错,一定要面呈太子,所以越国公特意让我一路护送,还请行个方便。” 张风的声音里,充满了迟疑,疑惑道:“这!” 杨玄感上前一步,低声对张风,继续道:“张兄弟!将来可是太子登位,家父这份奏折是紧急给太子了,你应该明白此中利害。” 张风听了后脸色一变,又道:“杨将军,这些小人都明白,可是小人!” 杨玄感转念一想,眼珠子一转,微微一笑,解下了腰间的佩剑,再次说道:“如果张兄弟!担心本将身带兵器,会危及里面的人的安全,那本将把兵器留下,赤手空拳地进去,这下你应该不用担心了吧。” 第六百八十五章长安突变四 张风闻言,咬了咬牙,然后一狠心、一跺脚,就接过了杨玄感的佩剑,低声说道:“还请将军速去速回,不要让小的太为难。” 杨玄感点了点头,然后跟在来福的后面,一路疾行,偌大的广场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远处正殿门口守着的两个人,也并不是顶盔贯甲的卫士,而是跟这来福一样打扮的内侍,手上也没有任何兵器。 杨广这个太子的临时寝宫,是在大雄宝殿旁边的偏殿,门口连一个内侍宫人也没有,杨玄感跟着来福走了过去,却远远地听到一男一女正在说话。 那男的声音中气十足,但说语速却很快,像说连珠炮一样,隔着远远的听不太真切,而那女的声音异常好听,如珠落玉盘,偶尔夹杂在那男人的声音里,显得格外地悦耳。 来福此时在门外恭声道:“奴婢来福,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贵妃娘娘。” 宫中的二人停止了说话,稍后,一身黄色绢衣的杨广走了出来,杨玄感已经有好一年没见过杨广了,这一看却觉得样貌和两年前,没太大的分别,只是人显得很憔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神色也很疲惫。 杨广一看杨玄感,也是换上了一副笑脸,说道:“贤侄,好久不见了。” 杨玄感闻言,连忙一行礼,继续说道:“见过太子殿下,玄感年前丁忧在家,未能拜见殿下,万望恕罪。” 杨广笑着摆了摆手,回道:“你我两家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犬子昭儿好久没见你了,上一次来见孤的时候,还跟孤念叨此事呢。” 杨玄感想起杨昭,自从顶替了杨广的晋王之位之后,就搬离了自己的父母,曾经和自己,也说过孤独寂寞,希望能多和自己出来,跑跑马说说话。 可说杨玄感这一年来,只顾着游历四方,倒是把杨昭给搁在了一边,心中不免伤感起来,眼圈一热,忙低下了头。 杨广看他这样,哈哈一笑,转向了来福,道:“越国公的回信何在?” 来福闻言他的脸上,快速的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然后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杨广,杨广接过了信后,也没细看,对着杨玄感笑了笑,说道:“过几天之后,孤再与越国公和贤侄畅饮,先失陪了。”说罢,直接转身向着殿内走去。 来福意此时味深长地冲着杨玄感笑了笑:“杨将军,咱家就不陪你了,你请便。”说完之后,转身匆匆地向着大雄宝殿方向奔去,速度竟然比刚才还要快上不少。 杨玄感见此情形,疑惑的摇了摇头,心道这太监,究竟是怎么了,这样直接跑向大殿,难不成是内急要出恭么,听说这些阉人的小便,与常人不太一样,经常会不受控制地自己流出来,会不会是刚才跑得太急,已经尿了裤子呢? 杨玄感想着想着,他自己也是已经,差不多快走到了那宫门处,突然只听空荡荡的广场处,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面只听到有人在叫道:“贤侄,还请留步。” 杨玄感一回头,只见杨广满头大汗地在后面奔了过来,气喘吁吁,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来,头发散乱,额前的的一绺头发贴在了脑门上,一只脚上空空如也,居然连鞋子都跑掉了。 杨广的这一举动,把杨玄感吓了一跳,他从没想过杨广会如此狼狈,赶紧下跪准备磕头行礼,头还没来得及与地面亲密接触,就被杨广一把拉起,耳朵里尽是杨广的粗重的喘息声。 杨玄感一看杨广的表情,他的嘴巴都快惊得合不拢了,只见一向斯文儒雅的杨勇,此时双眼通红,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起来,样子着实吓人。 杨广此时低声说道:“贤侄速与孤来,有要事相商。” 说着说着,他也不待杨玄感答话,便将他拉到了广场角落里的一个僻静无人之处。 待杨玄感站定后,惊讶道:“太子殿下,您这是!” 杨广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的话,直接说道:“先不管他,我们都上了来福的当了,你父亲的那封书信,只怕现在已经落到了父皇的手里。” 杨玄感整个人,如遭五雷轰顶,眼前一黑,差点没有晕倒,他晃了两晃,好不容易站住,定了定心神,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广此时咬牙切齿地说道:“都是陈贵人这个蠢货,识人不明,把个白眼狼放在身边,那来福是父皇的人!这下子完蛋了。” “刚才孤回殿一看,那信里居然是张白纸,再出来时来福已经不见了,孤远远地看到他已经进了父皇的的寝宫,一定是把越国公给孤的回信,去拿去给父皇看了。” 杨玄感听得脑袋要炸,也顾不得尊卑礼仪了,忙问道:“这是那来福的个人意思,还是陈贵人的意思?” 杨广突然醒悟了过来,喃喃细语道:“对啊,会不会就是那个贱人的意思?孤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居然还信了她这么多年?” 杨玄感连忙说道:“那现在您回去看一下您的偏殿里,陈贵人还在不在。” 杨广点了点头,马上奔向了自己的偏殿,过了片刻,他又跑了回来,这一回连脚上的那只跑掉的鞋子也穿上了,一见杨玄感,便再次说道:“这贱人不在,现在清楚了,这事一定是她所主使的,眼见来福败露了,马上就回到了父皇那里,这可怎生是好,这可怎生是好!” 杨玄感刚才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渡过了最初的慌乱与不知所措后,他的脑子里渐渐地理清出了头绪,低声道:“殿下勿急,现在这仁寿宫的守卫,还基本掌握在殿下的手中,只要能控制这点,就不用不怕,陛下就算是想对殿下和我父亲不利,也要调大兴的兵才行,现在这情况,他是绝对不可能下手的。” 杨广微微一怔,马上反应了过来,脸上带了一丝喜色,恍然大悟的应道:“对啊!” 第六百八十六章长安突变五 杨玄感此时继续说道:“而且陛下现在,应该已经看完了这信了,却是没有任何动作,这证明只是这一封信,他也未必会对太子您绝望,信中虽然说了不少他身后的应对之事,但毕竟没有直接针对过皇上本人,他看了会愤怒,但未必就会因此罢家父的官,更不用说废太子之位。” 杨广点了点头,应道:“确实如此。” 杨玄感此时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为防万一,还是要早作打算,实不相瞒,家父已经派了府中的门客在这宫外接应,一旦有变,可以随时传递消息。” 杨玄感看了看院墙外,柳述的那个签押房的方向,继续低声道:“要是陛下真的想对太子不利,一定是会派柳驸马去大兴传旨让杨勇过来,所以只要太子紧紧地盯住柳驸马,就不用担心此事。” 杨广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于仲文虽然是现在孤的人,但说交情,毕竟没有宇文述这么深,而且孤从没和他商量过夺位的事情,真到了生死抉择的时候,他未必敢站在我这一边,现在我们必须作好最坏的打算。” “这仁寿宫的宫卫,少数是给事营的人,多数是原来东宫六率的卫士,杨勇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在东宫了,这次父皇来仁寿宫,特意是调了于仲文带着这些卫士们,他们这些人,未必完全会忠于孤这个太子。” “但说现在留守东宫的人里,从宇文述到最普通的卫士,完全都是孤从晋王府带过去的,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孤把这些人放在了东宫,以保护我的家眷。原本没想着这里会出事。可现在闹成这样。也没办法了,贤侄,现在孤跟你们杨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出了事谁也跑不了,你能帮孤一个忙吗?” 杨玄感没想到,这位天下闻名的才子,现在会把这些事,说得如此赤、裸、裸,他的心中,对他不免多出了一份厌恶,但脸上仍然不动声色地说道:“殿下尽管吩咐,敢不从命?” 杨广从怀里取出了半块令牌,交给了杨玄感,交代道:“这半块令牌是孤出来之前,跟宇文述将军对证的信物,为的就是防这万一,你最好亲自跑一趟大兴,把这块令牌交给宇文将军,让他火速派东宫的卫队来这里,至于孤的家眷,给留下百十人左右护卫就行了,大部队全部连夜过来,在山下潜伏。” 杨玄感接过了令牌,转身欲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又收回了脚步,疑惑道:“不对啊,殿下,若是东宫的部队这样调动,要不要虎符?若是没有虎符擅自调动部队,会不会被长孙将军的卫戍部队所阻拦?” 杨广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急忙道:“现在管不了这许多,长孙晟现在动向不明,但应该不会,直接在没有父皇下诏的情况下与孤撕破脸,东宫的卫队只有数千卫士,又全是骑兵,全部是枕戈待旦,只要接到命令,半个时辰不到就可以出城。” 杨玄感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声“是”,便急急地奔向了宫门。 从张风手中接过了佩剑后,杨玄感甚至来不及和他打招呼,便直接奔向了杨素的卧室。 卧室的灯还亮着,杨素的那如山岳一般沉峙的身形,映在了窗户纸上,门口的守卫,还在那里,杨玄感顾不得许多,直接撞进了门,低声道:“父亲,大事不好。” 杨素好象并不是太吃惊,他点了点头,冷冷的声音中,透出一股镇定的说道:“我能猜到,你去了这么久没回,一定是有事发生,慢慢说。” “那来福和陈贵人,都说倒向了陛下,把那信骗去给了陛下,现在太子给了我半块令牌,要我马上调宇文述,留守东宫的卫队过来,接管这里的局势。” 杨素的身子微微一震,尽管他料到会出事,但不知事情如此严重,他的额头上开始沁出汗水,微微地闭上了眼睛,抚须思考起来,而杨玄感则赶紧守在了门外,警惕地四下张望着,防止有人偷听。 少顷,杨素睁开了眼睛,杨玄感马上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他的面前,低声问道:“该怎么办?” 杨素也低声问道:“那么!为何来福身上的信件,突然变成了白纸,你想过没有?” 杨玄感刚才事发突然,没考虑到这个问题,一下子被问住了,仔细一想,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惊慌失措的说道:“他必定是早早地留了一份空白信在袖子里,给太子信时使了掉包计,把我们的信件换成了那张白纸。” 杨素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沉声说道:“不错,此事必是他早有预谋,如果不是你跟在身边,肯定直接就找陛下去报信了。” “因为为父多了个心眼,叫你跟着一起走,他明白了用意,才用出了这个掉包计,只怕是他早就算定了以太子的个性,不会在你这个外人面前拆看信件,这就给了他脱身的时间。” 杨玄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所以这来福,肯定是早有预谋的了?” 杨素走到窗前,继续说道:“不错,他其实有了太子的手书时,本可直接去告密,但那样只能定太子一个不孝之罪,但如果是取得了为父的手书,那事情的性质就变了,这是太子勾结重臣,有图谋不轨之嫌,想必陛下现在,已经是出离愤怒啦。” 杨玄感急忙说道:“可是皇上现在还没有任何动作啊,刚才太子分析,只凭这件事怕是不会对他下手,而且” 越国公杨素直接摆了摆手,打断了杨玄感的话头,说道:“你太不了解当今皇上了,我跟皇上打了一辈子交道,深知他对权力的警惕,任何人哪怕只要具有了威胁他权力的可能,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铲除,我跟他关系再好能亲得过高颎吗?他现在没有动手,只怕不是因为不想动我,而是在作计划,在评估得失。” 第六百八十七章长安突变六 “你也知道,现在这仁寿宫内外,除了三百给事营的人马,其他都是原东宫的卫队,但却是于仲文带领的前东宫卫队,太子对他们不放心,但说皇上同样不敢冒险,用这些人把我们给拿下,现在是麻杆打狼两头怕,太子不敢赌这些人的忠诚,皇上也不敢,他要想动我们,只有用长孙晟。” “但他现在要想去传唤长孙晟的话,恐怕只能派兵部尚书,他的好女婿柳述过去,这人被我们完全盯住了,真要是皇上传他,只怕太子会咬牙拼个鱼死网破,强行下令于仲文扣住此人。到时候于仲文的动向,就是最关键的了。” 杨玄感闻言,急忙道:“那父亲的意思是,马上去紧急联系于仲文,把太子的意思提前告诉他,让他站在我们一边吗?” 杨素眼中冷冷的寒芒,快速的一闪,一下子站了起来,否决道:“不,这个办法没用,于仲文在没有思想准备的压力下,你直接逼他,很可能反而倒向皇上,而且太子没有给你任何与于仲文联络的信物,他也未必会信你,现在太子出不来,于仲文进不去,这条路绝不能走。” 杨玄感急得浑身汗出如浆,问道:“那现在到底怎么办啊?” 杨素的须发突然无风自飘,双眼神光暴射:“我马上拟诏,让于仲文率部下山,去大兴与宇文述换防。” 杨玄感听到父亲的这个决定,微微一怔,然后回道:“哈哈,还是父亲的考虑周全。” “不错,非常时刻,临时进行守卫部队的调动很正常,除了留下数百人在这里戍守外,大部队去和东宫的留守部队对调,只要有诏书,就不会让人起疑,就算是长孙晟将军,也无法进行干涉。” 杨玄感想了想,又道:“父亲!可说现在的兵部尚书,已经换成是柳述了,他说不可能发布这样的命令的。” 杨素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说道:“又不是只有柳述能调兵,皇上龙体不适,起草诏书的任务,早就给了为父,为父这里就有现成的圣旨,现在是太子监国,玉玺也在他那里,只要为父写这道诏书,再让太子盖上印玺,就是正式的圣旨,谁看了也不会有疑虑,长孙晟就算心里怀疑,也是无权阻挡部队的调动。” 杨玄感点了点头,应道:“不错,这不是单独地召东宫部队上山,那样确实会让人起疑,而是东宫和仁寿宫的部队对调,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杨素闻言笑了笑,拿起了面前的一份墨迹未干的诏书,说道:“玄感,刚才你回来之前,我就觉得事情可能不妙,已经把这诏书写好了,现在麻烦你去找一趟太子,让他把玺印盖上,要快,万一皇上真想动手,可能会收回太子监国的权力,到时候就麻烦了。” 杨玄感接过了诏书,顺便问道:“可是上回有那来福持令牌进大福宫,这回只有孩儿一人,恐怕不好进去吧。” 杨素继续沉声道:“如果实在不能进去的话,可以让守卫唤太子出来,虽然会浪费些时间,但肯定能把这东西,交到太子手里的。” “至于太子出来后,门口有卫士在一边,你只需说这是为父拟的旨,请他盖上玺印,太子何等聪明之人,只要一看,就会明白为父的用心,你快去吧,一会儿要是盖了玺印后,就快点下山。” 杨玄感此时再次到了大福宫的门口,那张风一见杨玄感奉了正式的公文诏书前来,也是不敢怠慢,收了杨玄感的佩剑后直接让其入内,杨玄感一路直奔到偏殿,却只见偌大的宫殿里,除了杨广之外空无一人,而杨广此时正满头大汗,像是一头野兽一样地在宫殿里走来走去。 杨广一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也不抬头,直接不耐烦地吼了起来,骂道:“不是说了吗,让孤一个人静一静!” 杨玄感看了看四周,确认了没有别人,低声道:“太子殿下,是我,杨玄感!” 杨广抬头一看是杨玄感,先是惊喜之色上脸,冲着杨玄感奔出了几步后,突然停了下来,脸上一下子写满了疑惑的问道:“贤侄,你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杨玄感走近几步,直接把诏书递给了杨广,声音压得如蚊子哼一样轻的说道:“玄感刚才没有急着下山,先是和家父商量了一下,家父以为就这么直接凭这半块令牌去东宫调兵似有不妥,弄不好长孙晟会出手阻拦。” “于是家父草拟了这份诏书,假借皇上的命令,要东宫和仁寿宫的守卫部队互调,这样只要太子您把玺印盖上,就是朝廷正式的文书,就算是长孙将军有疑问,也没有办法阻止,而且这样一来,东宫那里也有守卫部队了,太子不用担心万一撕破脸时,王妃和各位王子,就不会轻易落入他人之手。” 杨广听到这里时再无犹豫,直接拿了诏书,转到书桌前,扫了两眼后就马上盖上了玉玺的章印,然后郑重其事地把诏书卷起,塞到了杨玄感的手中,两眼紧紧地盯着杨玄感的眼睛,义正言辞的说道:“贤侄,我杨广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就全交给你了。” 杨玄感用力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父亲和全家的身家性命,也都在这诏书上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止他把这诏书送到,目前在东宫的宇文述手中。 杨玄感转过了身,飞快地向着外面奔去,出了偏殿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大宝正殿,只见那里也是灯火通明,里面透出来的光线,也是一闪一闪的,似乎是有人在里面不停地行走和交谈。 杨玄感知道,很可能杨坚也在盘算和计较着,而陈贵人和那来福,既然已经和杨广撕破了脸,现在只剩下华山一条路了,就是拼命劝杨坚废了杨广,重新立杨勇或者杨谅为储君。 第六百八十八章长安突变七 只是杨玄感一直不明白,为何这陈贵人和杨广,二人好端端地合作了这么多年,却又突然毫无征兆地撕破了脸皮,联系到在见到杨勇之前,也听到他似乎在跟那陈贵人争吵,这两人的关系,实在有太多难以向外人透露的秘密。 但是杨玄感现在顾不上管这些事,奔到了宫门处时,只见越国公府的四名卫士,已经在此等候了,他们甚至还牵来了五匹骏马,杨玄感从张风手中接过了佩剑,冲着他们点了点头,五人同时骑上了马。 杨玄感这个时候,恨不得一下子飞回长安城,系好佩剑,左手把那诏书塞进了怀里贴肉处,右手扬起马鞭,狠狠地一鞭子抽在了马的屁股上,随着一声长嘶,胯下这匹黄斑马,一下子如离弦之箭似的射了出去,身后的四人也是一打马,紧紧地跟了上来。 这仁寿宫建在山中,本是一座避暑山庄,位置在今天的陕西省宝鸡市麟游县内,离着大兴城长安城足有三百里,若是骑着杨玄感现在所骑这种日行八百里的快马,一天的功夫可以跑个来回。 杨玄感在心里盘算着,现在乃是戌时刚过,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明天早晨午时以前,应该能赶回仁寿宫。 仁寿宫建在几座山之间,东面的是童山,当年由于运送石料和建材入山,杨素驱使了数万民夫开山修路,直通山外的官道,因此这一路上倒也是平坦,绝无一般山路的险峻。 天色已黑,杨玄感打了火把在前面一路狂奔,其他四人也是在后面,一步不离地跟随着他,五人的马先后相距不到三丈,却是来不及说上半句话。 转过山道的一个弯,杨玄感突然看到了路边的一棵斜着的青松,于是勒住了马,伸指入口,打了个唿哨。 只听到松树上一阵响动,从树上跳下两名一身劲装的黑衣人,手执钢刀,身形矫健犹如苍鹰灵猿。两人脸上抹了黑色的油彩,只有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里,还有些白色的东西。 两名黑衣大汉一看到杨玄感,便将刀尖向下,刀柄倒执于手,沉声道:“见过少主!” 杨玄感顾不得回礼,直接点了点头,说道:“要有大事发生,速速回大兴报告杨洪总管,让他作好安排,从现在起紧闭府门,家中男丁一律戒备,除了我和主公外,不许任何人进府,也不许任何人出府!家中一切事务听杨总管安排!” 杨玄感转向了两名黑衣汉子,这二人都是越国公府,地下情报网的得力探子,并非平时府上之人,与杨洪认识,来此埋伏前杨素,就把这个联络点和此二人的情况,介绍给杨玄感过,叫他紧急时可以差遣这二人,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 两人此时齐声两人暴诺一声,转身欲走应了声是,便转身匆匆离去,不一会儿远方传来两声马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证明了两人已经上路。 杨玄感微微一笑,他趁这段时间喝了两口水,这下放水回鞍,摸了摸胸前的诏书,稳稳地还在,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便继续抽了一下马臀,向前飞奔出去。 一路之上,杨玄感又找到了半年多前,以前一路狂奔回的感觉,这一次已经知道了,前方等着自己的是什么,比起上次更加急迫,那马虽然神骏,一路之上被杨玄感一下下地狂抽,也是跑得口吐白沫,悲嘶连连。 卯时左右,时值夏日,昼长夜短。天光已经微亮,杨玄感终于奔到了大兴城的西城开远门附近大兴城四面城墙每面都有三个门,而那两支打了一夜的火把,也早早地被扔掉了。 其他几名护卫,虽然骑术武艺,也是十分厉害,但毕竟不如杨玄感的天赋异禀,外加自幼习武的底子扎实,这一通狂奔,他们大多已经是脸色惨白,汗出如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伏在马背上直喘着粗气。 杨玄感看了看眼前紧闭的城门,本想上前凭着自己的腰牌去叫开城门,刚走出一步,只听一名护卫,在后面气喘吁吁地道:“少主!千万,千万不可叫门。” 杨玄感疑惑的问道:“这是为何?” “现在,现在的大兴防卫是由长孙大将军,长孙晟负责,少主若是,若是现在叫门,势必引起那长孙晟的警觉,若是盘察起来,只怕是,只怕是旁生枝节不上算,不如,不如等半个时辰,城门开了以后再进。” 那名护卫一口气艰难地挤出这么多个字,一下子又趴在了马背上。 杨玄感点了点头,突然想到这次的事情,连杨广的长子杨昭,也说牵涉其中,万一出了岔子,连这个老实的好人也要性命不保,心中一下子又急了起来,对着那人道:“我们还是早点叫门吧,就算调动东宫的部队,早晚也要和长孙晟打交道的,这一关躲不过,不如早点面对。” 那护卫缓过了这劲后,思维也开始恢复了过来,抱着马脖子仔细想了想,认真地点了点头,应道:“不错,确实迟早要和长孙晟摊牌,只有我们几人还好办,若是两军阵前,恐怕就免不得一番厮杀了,就依少主所言,现在过去叫门。” 于是五人驰到了城门前,杨玄感对着城楼上,高声叫道:“上柱国杨玄感,奉了陛下的诏书入城,城门守军,速速放下吊桥!” 城楼上出现了一阵骚动,一下子探出了几个脑袋来,有个军官模样,戴着铁头盔的人喝问道:“将军此时入城,可有陛下所赐的腰牌或者信物?” 杨玄感闻言,连忙从怀中摸出了那卷黄色的诏书,高高举在手上,厉声喝道:“陛下的圣旨在此,诏东宫守卫与仁寿宫守卫互调,尔等推三阻四,是想抗旨吗” 城头的守兵听了这话,一个个都说大眼瞪小眼,那军官面露难色,拱手回道:“杨将军,非是我等有意为难,只是负责城防的长孙将军下过严令,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允许任何人夜间入城,一定要向他通报才行,小人已经去通报了长孙将军,他马上就会来,还请将军稍待片刻。” 第六百八十九章长安突变八 杨玄感看着城头之上,有个小兵飞快地跑了出去,知道他一定是去找长孙晟通报了,他早料到会是这结果,只是简单地“哼”了一声,冷冷地继续说道:“这可是陛下的圣旨,军情如火,反正本将军不急,事后追究起责任来,我看长孙将军,能不能保住你这颗脑袋。” 那军官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即使隔着高高的城墙,也能看到他的鼻尖,都开始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此时,杨玄感身边的卫士们,趁机在后面,纷纷叫道:“掌门官,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把个守长安城的长孙将军命令,看得比圣旨还要高,若是误了正事,就连你们的长孙将军,都要吃干系,别说你一个小小的门官了。你也不想想,若非军情紧急,我们用得着从仁寿宫那里,连夜赶来吗?” 那名军官给这样一吓,再说也不敢心存侥幸,连忙对左右军士道:“快,快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重重的吊桥,随着一阵铰链的响动声,悠悠地放下,最后“嘭”地一声,带着漫天的黄土,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烟尘尽处,那两扇厚厚的城门,也是“吱呀”一声,缓缓地开启。 杨玄感松了口气,手捧着那道圣旨诏书,正要策马入内,却看到城门处影影绰绰地立着几十个骑在马上的人,似乎也是甲胄在身,此时天光还没有大亮,杨玄感又熄了火把,飞扬的尘土中,一时倒也认不清对面是谁。 杨玄感此时率先打马上前,走到了吊桥上,而对面的人也迎了上来,借着薄薄的晨曦,杨玄感发现为首的一人脸色黝黑,脸上两道刀疤如蚯蚓一样动来动去,双眼如鹰隼一样锐利,赫然正是长孙晟。 长孙晟胯下,赫然正是以前杨坚骑过的一匹朱龙汗血宝马,神骏异常,只见他头戴豹皮金盔,身着明光大铠,足下鹿皮马靴,面带微笑,冲着杨玄感一拱手,说道:“杨将军,连夜从仁寿宫回城,有何贵干?” 原来这长孙晟就在这西边的延兴门附近巡察,一听到那小兵的报信,马上就奔了过来,本想阻止那门官,放下金光门的吊桥,可还是迟了一步,只好直接从城门迎出。 杨玄感一看长孙晟在此,心中也是暗叫一声苦也,可说他的表情之上,却是不动声色,也是脸上堆了笑容,回礼道:“陛下有令!急调宿卫东宫的宇文将军,与仁寿宫的于将军所部对调,末将正是回城传旨来的。”说着,他亮了亮自己手上捧的圣旨。 长孙晟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然后“哦”了一声,笑道:“陛下临行前,把这大兴城内外的防务交与本将,还特别嘱咐过,如有军队调令,必须把圣旨交给本将过目方可,杨将军,还请行个方便。” 杨素写这道诏书,就是为了应付长孙晟的,于是杨玄感也说不急,大大方方地把诏书,递给了长孙晟。 长孙晟摊开诏书,仔细地看了起来,杨玄感仔细地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他的心思,而其他的四名卫士,则说微笑着骑在马上,看着四周的风景,似乎对此事,并不是很上心,但是明眼人,都是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四人的身形,已经隐隐约约的将杨玄感,给护在中间。 长孙晟看完后,哈哈一笑,把圣旨还给了杨玄感,说道:“果然是皇上的玺印,不会有错。” 杨玄感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卷好了圣旨,放进自己怀中,拱手行了个礼,笑道:“长孙将军,末将还有军务在身,这就去东宫调宇文将军了,失陪了。” 长孙晟却是伸出一只手,拦住了杨玄感的去路,笑道:“杨将军,还请稍安勿躁。” 杨玄感见此情形,他的心里往下一沉,脸上却是若无其事的问道:“长孙将军还有何指教吗?” 长孙晟脸上的笑容,慢慢地退散,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杨将军,这诏书上说,是仁寿宫的于将军所部,和现在东宫的宇文将军所部,需要换防对调,可是请问为何杨将军,没有带于将军的部队过来?” 杨玄感这一路之上,早想好了说词,此时的他,语调平静地说道:“仁寿宫是陛下和太子现今所在之处。不能出任何差错,所以陛下特地吩咐过,要先把东宫的留守部队带过去,完成了换防后,再由于将军的部队回城。” 长孙晟闻言,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继续问道:“那这段时间,东宫岂不是无人防守了?太子的家眷,现在都在东宫,这样恐怕不太好吧。” 杨玄感此时对答如流的应道:“陛下说过,先让宇文述将军,留一队人马,防守东宫内部,而东宫外的防守,还需要长孙将军多多费心了,等到于将军的大部队回来,就可正常交接。” 长孙晟闻言的脸上,却是摆出了一副惊讶的表情,疑惑的问道:“是吗?可是刚才我在诏书里,并没有看到,要由派兵协防东宫这句话呀。” 杨玄感听了这话,心中不由“格登”一下,暗叫不妙,父亲仓促间拟旨时,忘了考虑到这点了,被长孙晟直接问住。但杨玄感眼珠一转,哈哈一笑,说道:“长孙将军,事发突然,陛下直接就下了这诏书,交与末将时说了这么一句,末将一路行来未及看这诏书,还以为已经写进圣旨之中呢。” 长孙晟点了点头,看着他们五人,眼中的一道神光一闪而过,然后客气的说道:“既然是贤侄亲至,我肯定是深信不疑的,更何况还有圣旨在此,绝无作假可能,是本将多虑了,杨将军,多有得罪。” 杨玄感微微一笑,推脱道:“没什么,长孙将军辛苦。” 杨玄感此时此刻,他实在是不想,再跟长孙晟这样磨下去,于说一夹马腹,直接就想向前驰去。 长孙晟看着他的动作,突然说道:“杨将军且慢,还有一事。” 杨玄感被折腾地快要吐血,却只能作出一副轻松恭敬的神态,停了下来,笑容可掬地问道:“不知长孙将军,还有何见教?” 第六百九十章长安突变九 “嗯,是这样,既然说是要协防东宫,那不如由本将点起兵马,陪将军一起去东宫,不然要是将军,直接把于将军的部队带走了,东宫无人防守,岂不是危险?既然陛下下了协防东宫的命令,我自当依旨行事,不知,杨将军意下如何?” 杨玄感的手心,此时都快要捏出汗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长孙将军,恐怕不必了吧,圣旨上可是清楚写着的,是要我速调东宫部队与仁寿宫的部队换防,要是跟您现在去调兵,这一来二去的怕是耽误时间,您看这样如何,我现在先去东宫,您马上去点将调兵,直接过来协防,东宫那里要整队出发,还是需要时间呢。” 长孙晟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否决道:“杨将军,对你来说带走东宫的部队,去换防是第一要务,可对本将来说,保这大兴城内外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何况你说有陛下的口谕在,要本将协防东宫,本将怎么可以这样草率从事呢。” “而且!仁寿宫那里,现在还有给事营卫士跟于将军的部队,不会有事,而东宫涉及天下的根本,如果卫队全走了,会给奸臣贼子可乘之机,万万不可大意,你还是跟我先走一趟吧,右卫的大军,就在西城延兴门的三里处,很快就到了。” 长孙晟的一席话,让杨玄感一下子就给哑巴了,他看了四名卫士一眼,然后认命的咬了咬牙,对着长孙晟,笑了笑应道:“那一切依将军所说的便是。” 长孙晟闻言,对着后面的一个传令兵,吩咐了几句,那士兵驰回了城,厚重的大门,又是开始缓缓地关闭起来,长孙晟对着杨玄感五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便一马当先地向着远处肉眼可见的军营奔去,十余名随从护卫紧随其后。 那些卫士们并没有马上跟过去,而是慢慢地溜马走到了的杨玄感身边,低声说道:“少主!我们现在怎么办?” 杨玄感一脸的凝重的应道:“只怕长孙晟已经起疑,他走之前,应该下了关闭所有城门,不允许出入的命令,现在只能见机行事了,我们一定要死死咬住,这圣旨确实是陛下亲自下的令,万一长孙晟要拿下我们,我们一定要杀出营去,想办法冲进大兴,只要和东宫的部队接上头,又有圣旨在手,长孙晟也没有办法。” 片刻之后,杨玄感他们,就走进了京西三里处右卫大军的驻地。这支部队乃是由各郡的府兵轮流番上而组建的,营盘一直设在这里,可是这些士兵却是几个月一换。 自从一年前长孙晟,彻底处理完了突厥的事务回京后,便被杨坚封了这个右卫将军的职务,太平年间,没有战事,各郡的府兵,多数是解散回家务农,除了各边塞有常备的部队外,内地各郡县只有数量很少的治安部队,而大隋实行府兵制,大隋的各地十二卫府的府兵,需要三年一次,轮流进京担任守卫,这就叫做番上。 而自从左卫大将军元旻,卷入杨勇一案被杀,右卫大将军元胄与蜀王杨秀勾结被罢官后,这大兴城西城门外的番上部队,就一直没有正式的主官,一直到长孙晟回京后,被授予这右卫将军后,才算正式入主京西大营。 现如今在长安城的卫府人马,分别是以守西城右卫、守北城的左候卫、守东城的左武卫、守南城的左翊卫。 现在这右卫军营里有四万大军,但除了轮流派出数千人守卫,大兴西城的三座外城城门外,其他的军士,是不可以随便入城的。 至于大兴宫内和太子东宫的防务,却是交给那一万骁果亲卫们负责,现在五千骁果在仁寿宫的于仲文手下,另五千人则枕戈待旦地宿卫着皇城与东宫。 杨玄感一进右卫军营的中军账后,只见长孙晟正襟危坐在中间,两排站着的都是操着横刀,全身铠甲的右卫军士们,此时的他们,看上去一个个都是杀气腾腾。 杨玄感从小到大,见过了不小这排场,也所以不惊慌,面不改色地走上了前,对着长孙晟行了个军礼,而长孙晟黑着脸,并不回礼,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杨玄感此时按捺着心中的激动与不安,用平缓的语调说道:“长孙将军,请您现在下令,调出协防部队,与末将一起入城去东宫。” 长孙晟此时却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一下子站了起来,“啪”地一声,狠狠地拍了一下面前的帅案,声色俱厉地吼道:“杨玄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圣旨?你想做什么!” 杨玄感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了,但看到长孙晟那活阎王要吃人的模样,仍是心中一凛,当下正色沉声道:“长孙将军,末将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这圣旨明明盖有玺印,您刚才也看过了,为何说末将假传圣旨?” 长孙晟闻言,仰头哈哈一笑,声音如枭,震得人心中都一阵血气翻涌,笑罢,低下头狠狠地说道:“前日里本将军刚去看过陛下,当时陛下已经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却说什么今天陛下亲自下旨要你调兵,这字迹明明不是陛下的,而是出于你父杨素之手,你作何解释?” 杨玄感闻言不知如何作答,但是,此时此刻只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语气,否决道:“长孙将军此言差矣,圣旨何时是由陛下自己亲笔御书过?向来都是由内史令或者是内史侍郎代笔,如今陛下远在仁寿宫,内史令晋王殿下与内史侍郎薛道衡都不在场,自然是由我父亲代笔?” 长孙晟双眼神光暴涨,盯着杨玄感一动不动,嘴里冷冷地继续问道:“那你是亲眼所见,陛下下了这道圣旨吗?” 杨玄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应道:“正是。” “啪”地一声,长孙晟又是狠狠地一掌拍在案上,天雷般的吼声在帐内回荡,只听他怒吼道:“你们杨家的人,是准备要一起造反吗?” 杨玄感先是微微一怔,转瞬之间,又说恢复了从容与镇定,笑道:“不知,长孙将军何出此言?” 第六百九十一章长安突变十 长孙晟此时满脸杀气,看着杨玄感冷冷地说道:“陛下明明已经是一病不起了,你们却说陛下还能亲自下诏,亲口下令,刚才你自己说是陛下下的诏书,被本将揭穿后,你厚颜无耻又是打圆场,刚才两次的说词,都互相矛盾,你当本将军是傻子不成。” “再说了,陛下临行前,曾跟我们亲自交代过,无论是谁。只要想调动这大兴的兵马,包括东宫的兵马,必须要持虎符才行,现在是非常时期,事关江山社稷,国之根本,怎么可能一纸诏书,就调兵入仁寿宫护卫,你们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杨玄感微微一笑,故作镇定的否决道:“陛下的心思,我们怎么可能猜得透?我只负责传令,不管其他的事情,再说了,这是部队互调,并不是单纯地调东宫之兵入卫!” “况且!长孙将军,你说你们能负责这大兴城之内的一切部队防卫,那么,请问你现在可有权调动东宫的宇文将军?” 长孙晟料不到杨玄感有此一说,一时之间,也是不由语塞起来。 杨玄感此时继续蛊惑着说道:“长孙将军,不瞒您说,我们这里还有一道密旨,不可向外人出示,陛下特意吩咐只能由你一人所见,还请你下令左右先行退下,我们几人反正在这大军之中,没你的将令,也不可能出得去。” 杨玄感说这话的时候,双眼平视长孙晟,视端容寂,但语调中却透着一股坚毅。 长孙晟闻言,略一思忖,就对着左右的亲兵们,挥了挥手,下令道:“尔等全部退下,帅帐三十步之内,不得有人,三十步之外,步阵七重包围,没我将令,任何人不允许出入,违者就地射杀!” 左右亲兵皆是暴诺一声,退出了帐中,杨玄感则对着自己的四名卫士们点了点头,也是命令道:“尔等且去帐口处看看,兹事体大,生人勿近。” 杨家的那些卫士们,也是知道自家少主,要和这个长孙晟摊牌谈判,于是点了点头,都说站到了门口,看着外面如蚂蚁般忙碌调动的士兵们,他们面沉如水,手却都说说按在了刀柄上,也说暗自打定了主意,若是谈判不成,就杀出一条血路,助少主夺马入城,对自己的小命虽然不舍,但也是也只能,留在此处了。 杨玄感听到外面人奔马嘶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后,对着长孙晟正色说道:“长孙将军,没有什么密旨,我们只有手中的诏书,我想知道你是如何能看出,这诏书有假的。” 长孙晟仔细打量了一下杨玄感,点了点头,应道:“杨玄感你还真是敢作敢当,不错,我说的什么虎符令牌调军也是假的,真正的约定现在不能跟你说,你只要知道我们和陛下,有自己相属的暗号就是。” “你为何要假传圣旨,调东宫之兵入仁寿宫?陛下已经立了太子,这么好几年了,太子就这几天,也等不及?非要下此毒手吗?” 杨玄感一动不动地盯着长孙晟,缓缓地问道:“长孙将军何以认定,我们过来换防,就是要对陛下不利?真要是对陛下不利的话,现在把守仁寿宫的部队,大多也是东宫卫队,我们又何必要舍近求远,多此一举呢?” 长孙晟闻言,突然笑了起来,怒吼道:“杨玄感,你当本将是三岁小儿么?于仲文是什么人,宇文述是什么人,你们太子党,最说清楚了吧,要下黑手弑君,于仲文是做不出来的,而且即使他肯干,他手下那些原来杨勇的卫士们,也很可能阻止,但宇文述有这个胆子,而且他的手下是原来晋王府的卫士。这才是你们要换防的原因吧,你敢说不是吗?” 杨玄感摇了摇头,否决道:“长孙将军,你想多了,真要想对陛下不利的话,你觉得以我的本事,直接冲进宫中一剑下去,最简单直接了,还用得着调兵、换防这么麻烦?” 长孙晟摇了摇头,冷笑道:“杨玄感!你是聪明人,你要是真敢这么做,那你就是动手弑君的元凶,不管最后是谁当了皇帝,你们杨家都要给灭族,谁会做这么傻的事?” 杨玄感摆了摆手,又道:“非也非也,那按照长孙将军的话说,宇文述的部队,到了仁寿宫之后,一样要有人做这弑君之事,那下手之人就不怕给灭族了?大家既然都不傻,不敢做这种事情,那将军还要担心,这个换防命令作什么?” 长孙晟给杨玄感这样反将一军,饶是他机智过人,一时竟也无法一下子作答,只是摸着自己的虬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杨玄感此时眼珠子一转,转过头对着长孙晟,继续说道:“实不相瞒,这调兵的命令确实是太子下的,但目的不是对陛下有何不利,而是为了防着东宫的那位前太子杨勇。” 长孙晟闻言,他的眼中,竟然快速的闪过一阵冷冷的杀意,一闪而没,淡淡地问道:“哦,这话又作何解?” 杨玄感笑了笑,又道:“长孙将军如此聪明,不需要我明说了吧,杨某虽然不才,但也知道将军现在也是犹豫不决,处于两难之中呢。” 长孙晟哈哈一笑:“两难?我有何两难的,陛下在这种关键时刻,以如此重任托付给我,本将只知忠于陛下,忠于职守,别的一概不用多考虑。” 杨玄感闻言,却是突然笑了起来,讽刺的说道:“长孙将军,你可真是忠于陛下,忠于职守啊。” 长孙晟脸色微微一变,愠怒道:“杨玄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杨玄感“嘿嘿”一笑,继续说道:“请问长孙将军,开皇十九年的时候,你几次私自进晋王府,去见当时的晋王,现在的太子杨广,这也是你忠于陛下,忠于职守的表现吗?” 长孙晟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杨玄感厉声喝道:“无凭无据的事,杨玄感你休得污蔑本将。” 第六百九十二章长安突变十一 杨玄感的脸上,也是换了一副刚毅的表情,双目如电,毫不退缩地直视着长孙晟,一步步向他走近,逼问道:“那年我随家父在灵州城外与突厥人大战之时,长孙将军也曾到营中与我父子畅谈,当时你说对付突厥,要分而治之,离强而合弱,使其征战不休,我朝方保百年太平,言犹在耳,是吧。” 长孙晟也是冷哼了一声,然后应道:“那又怎地?” 杨玄感闻言,他的声音突然抬高了几度,又是说道:“可是这几年,长孙将军又是怎么做的?你对都蓝可汗和达头可汗,可谓是斩尽杀绝,居然全力扶持启民可汗,让他一统大漠,这可是违背了你当初自己定下的计划,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让突厥强大了,可以引为你的外援吗?” 长孙晟听了这话,顿时厉声喝道:“一派胡言,启民可汗早已经心向我朝了,愿意世为我朝屏藩,我助他一统大漠有何不可?” 杨玄感此时毫不退让地,上前两步,继续逼问道:“是啊,那启民可汗是这么说过,而且他很可能真会这么想,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废物脓包,但说他那三个如狼似虎的儿子呢?你长孙将军敢保证他们,也会效忠我朝一生一世?永远不起歹心?” 长孙晟脸上的肌肉,下意识的抽了两下,但是并没有说话。 杨玄感一看长孙晟如此反应,他的心中更加有底,继续说道:“长孙将军,你和突厥胡人,也是打了一辈子交道,最清楚这些人的狼子野心,弱时拜服,强时会趁乱反噬,五胡乱华的殷鉴不远,当年你教导我的这些道理时候,玄感是由衷地佩服,更感激这些年来,你在暗中为我大隋做的一切。” 说到此处,杨玄感话风一转,再次说道:“可是长孙将军你为了投靠晋王,谋一已私利,不惜置我朝江山和子孙后代的命运于危险之中,重新喂养起突厥这头饿狼来。” “你知道吗,玄感初闻此事时,您在我心中的那高大形象轰然倒塌,就像,就像玄感听高表仁说起家父,造仁寿宫之事,那是种英雄的幻灭,偶像的坍塌,连长孙将军这样的大英雄,都说不能免俗,世间还有何人,值得玄感钦佩?” “长孙将军,所以当玄感前不久知道,你因为对晋王入主东宫之后,没有把你提拔为左右卫率,而心怀不满,转而投向前太子杨勇的时候,玄感反而不那么惊讶了,只是玄感很说奇怪,一向雄才伟略,精明强干如长孙将军这样的,为何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举?” 长孙晟面无表情地,听着杨玄感说完了这些,最后长叹一声,由忠佩服的喃喃喃细语道:“越国公真是厉害,我不及也,连他的儿子,也说这样见识超人,杨玄感,以前我只认为你是个一勇之夫,看来是我看错了。” 杨玄感不卑不亢的冷冷说道:“事到如今,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长孙将军不会认为,在这个时候支持杨勇,还可能有什么胜算吧,现在转而支持太子还来得及,请你速作决定。” 长孙晟不怒反笑,看着杨玄感说道:“杨玄感,你可知我为何,要改投到杨勇那边呢?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也没啥好隐瞒的,实话告诉你,我跟晋王的交情,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了,绝非你所知道的开皇十九年。” 杨玄感其实一直很想弄明白这个问题,这回看长孙晟肯主动说出,一下子屏气凝神,使劲地点了点头。 长孙晟的脸上表情变得沉痛而哀伤的喃喃道:“因为我原来跟晋王结交,是觉得他是一代雄主,可以托付大事。你们也知道,我长年来往突厥各部落之间,很少在长安城,晋王以前镇守扬州时,跟我多是通过书信联系,真正见面却也不多。” “我当初选择晋王杨广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的礼贤下士,对人谦和,深得独孤皇后的喜爱,更主要的是因为他支持我的政策,在突厥内部制造混乱和冲突,同意等到突厥的实力减弱后,主动出兵一战定乾坤。” “可是当时支持杨勇的左仆射高颎,却是力主对突厥采取和亲政策,不主动地在草原上制造冲突,更不赞成出兵,他的政见一向是本朝新立,需要修养生息,不宜对外扩张,还说无论是杀伐征战还是修筑城池,都要大用民力,实为不智之举,不如送个宗室公主,再每年赏点钱,自然可以买得平安。” 杨玄感点了点头,十分认可的应道:“不错,高仆射在位时,不仅是对突厥不想动兵,就是对高句丽的征伐,也是极力反对的,还有一年西边的吐谷浑的王子率众来降,也是他劝皇上不要予以接纳,以免陷入与吐谷浑的战争之中。” 长孙晟的语调开始放缓,透出一股心酸与沉痛的继续说道:“是的,当时我以为高颎和杨勇,一个宰相,一个太子,成天只知道混吃等死,不思进取,毫无作为。” “而晋王却是雄心勃勃,意图开拓四方,我那时与他谈话时,只觉得他会是像秦皇汉武那样的一代雄主,至少对我进击突厥的策略,是全力肯定的。” “杨玄感,你也知道我们长孙家,并不是汉族的累世豪门,世家大族。想要出人头地一定要建功立业才行,不思进取、无所作为,就是我长孙晟最大的敌人,出于这种考虑,我只能选择和晋王站在同一辆战车上。” 杨玄感沉声又道:“所以你就宁可让突厥,再度强大统一,好作为晋王的外援,助他夺位?” 长孙晟双眼圆睁,声音铿锵有力,气场瞬间暴发出来,应道:“不错,我可以毁掉全盛时的突厥,就有本事再毁掉突厥一次,我有这个自信。启民可汗是个什么东西,我最清楚不过,你们也很了解,他不可能成为本朝的威胁,我长孙晟助晋王登基,利用突厥只会是手段,绝不是目的。” 第六百九十三章长安突变十二 杨玄感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嘲讽的问道:“那么还请问长孙将军,对于现在草原上的那三头白眼狼,又能作何解释?他们也在你的考虑和计划之内吗。” 长孙晟闻言,突然笑了起来,与前面几次他或而仰天长笑时那种豪气干云,或而瞪眼狂笑时的那种杀气逼人,或而声如洪钟笑声夺人心魄时的那种振聋发聩都不一样,他这回的笑声,却说体现出了一种英雄气短,壮志未酬时的沧桑与凄凉。闻之让人心酸。 长孙晟收住了笑,直视杨玄感的双眼中,竟然隐隐有泪花闪现的说道:“杨玄感,我长孙晟今天索性跟你说个明白,这三头白眼狼,就是我和太子,后来决裂的根本原因!” 杨玄感听得浑身一颤,连守在帐门处的四人,也都是闻言变色,吃惊地扭过头来,看着长孙晟,杨玄感急忙问道:“长孙将军,这其中又有何隐情吗?” 长孙晟缓缓地再次说道:“我当年投靠晋王,就是因为志同道合,他支持我主动出击,以各种手段分化瓦解突厥,在突厥的力量削弱之后,再调集大军出塞,将之一举击溃,这一点,我们在开皇年间的那几次反击后,就已经基本上达到了目的。” “可是都蓝和达头这两头猪,败得实在是太快太惨,甚至连我都没有料到他们会垮得这样快,本来以我的意思,在大利城扶持一下启民就可以了,不能把他养得太肥,更不能去扶持他的那三个野心勃勃的儿子。” “可是征伐突厥人之后,就一切就变了,晋王所有的注意力和心思,从此全放到了打击杨勇,自己入主东宫上,对突厥的事务不再感兴趣。” 杨玄感插话道:“长孙将军,这样不是很好吗?突厥的事情完全由您决定了吧,你可以充分实现自己的设想了呀。” 长孙晟摇了摇头,否决道:“哪有这么简单?要知道,以前分化瓦解突厥内部,需要收买许多部落的首领,这要用到大量的金钱,晋王捞到战功以后,顺利地当上了太子,对此就不再感兴趣,也就不再出钱支持我继续扰乱突厥。” 杨玄感疑惑的问道:“这钱怎么是晋王出的?这可是国家的事,难道不是陛下出钱吗?” 长孙晟很说愤怒的说道:“陛下生性小气,不能立竿见影的事情,哪舍得连年这样大手笔地投入?不瞒你说,这些年分化瓦解突厥的钱,有一大半是晋王出的。就连启民可汗当年招收那些突厥仆从部落的牛羊,也有不少是晋王出钱从陇右一带的羌人和吐谷浑人那里买的。” 杨玄感此时明白了这一切的一切,恍然大悟的应道:“所以后来晋王当了太子了,不需要你再引突厥为外援,就不给你钱了?你就因为这个而转向了杨勇?” 长孙晟看着杨玄感,摇了摇头,否决道:“我长孙晟没有那么浅薄,无论我倒向谁,都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想我朝,能一劳永逸地解决突厥问题,让这些北方草原上的强盗,以后也不能为祸我们的子孙后代。” “扶植启民只是我计划的第一步,我最终的目的,就是想逐步向着北方的草原,一步步地迁移人口,筑城农耕,像汉武大帝经营河套草原那样,慢慢地把北方的草原变成耕地,从根本上毁掉这些草原饿狼的生存基础。” 杨玄感听得瞠目结舌,他想不到长孙晟的胃口如此之大,竟然能想到这么远,总觉得不太切合实际,于是问道:“长孙将军,你这个浩大的工程,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啊?” “别说是整个草原,就连河套那一块地方,都是经营了几百年也没稳定下来,汉末大乱的时候,朔方的戍守军民撤回内地,那里就成了沙漠了呀,当年的朔方郡治早就不在了,现在的朔方乃是胡夏所建的统万城。” 长孙晟点了点头,应道:“确实是浩大的工程,一代人是很难完成的,可能要有几代甚至是几十代人的持续努力。” “但说总要有人开这个头,就好比长城,也不是秦始皇帝一个人修的,在那之前,燕赵都有防御胡人的长城,秦始皇帝也是在前人的基础上,把这些已有的城墙连结,新建并修复起来,又经过后代的发展,才有今天我们看到的长城。” “我长孙晟愿意开这个头,把我汉家的农耕逐步北移,化草原为农田,只有这样,才能让子孙后代不再受匈奴之祸。” 杨玄感闻言,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恍然大悟的接口应道:“难怪以前只有晋王肯支持你,他当时为了夺位,什么事都肯干。” 长孙晟此时长叹一声,接着说道:“可惜我当时不知道这点,以为晋王是真心实意地想有番作为,肯支持我的计划,没想到他只是想通过我联络突厥,以作为自己今后的外援而已。” “后来晋王成功地入主了东宫,但说看到启民可汗的力量,实在说太弱,非但不能成事,反而需要我们隋军,去帮他对付已经大不如前的达头可汗,于是便毫无继续扶持他的兴趣,这个资金方面对我的支持,也说就此中断了。” 杨玄感闻言,也是点了点头,然后疑惑的问道:“可是晋王对你的计划支持断了,杨勇和高大人就会支持你的计划?他们两个一个给免官,一个给废黜了,自身都是难保,开出的空头支票你也信?” 长孙晟摇了摇头,再次否决道:“我根本就不是因为信他们,才会跟他们走到一起,我纯粹是给宇文述那混蛋给逼的。” 杨玄感闻言一震,他总是对宇文述,企图通过朔方梁家结识突厥王子的真实意图怀疑,这次听到长孙晟亲口说出,迫不及待地问道:“长孙大人,这其中又有什么玄机吗?” 第六百九十四章长安突变十三 长孙晟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宇文述,也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一直在晋王,不,现在应该叫太子了,在他的面前进言,说是突厥的三个王子,都是雄才大略的人,以后可以帮得上太子。” “当时我就劝过太子,让他不要养虎为患,保持现在草原上的这种互相攻杀,没有雄主的分裂状态,是对我们大隋而言最好的结果,我们大隋可以趁着草原衰落,慢慢地向北边推进,如果能持续个几代人的努力,至少让整个草原,成为我们汉人的农田,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退一步说,就算是变成农田的地方,以后守不住,或者是内地出事了要迁回来,已经变成农田的地方,也只会成为荒漠,不可能再长出草来,只有让北方的草原消失不见,我们汉人几千年来的威胁,才会真正彻底地消失。” 说到此处,长孙晟无奈的继续开口道:“可是太子对此,根本不在感什么兴趣了,如今的他,只想顺利登基而已,至于登基以后是不是要有一番作为,现在谁也没法下结论,依我看来,像他现在这个样子,至少是不会有始皇帝修长城,以拒匈奴的决心和意志的。” “但说那宇文述,却说极力怂恿太子,继续扶持启民可汗的三个儿子,让他们吞并周围的小部落,变得强大起来,还说太子只要一天不能登位,事情始终存有变数,必须要留有后路,所以他极力请缨,说自己有办法,可以联系上突厥的那三个王子。” “我跟这些突厥人,斗了一辈子,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这种养虎为患的事情发生?于是极力向太子劝谏,让他放弃这个想法,只要支持启民可汗这个扶不起的阿斗就行了,万一真的有事,启民可汗是个讲义气的人,也一定会保护他的。” 杨玄感闻言,却是突然笑了起来,打断他的话,开口说道:“长孙将军,我看你是当局者迷啊,太子偏向宇文述的真正原因,难不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他说白了,就是不放心你长孙将军,怕你跟突厥的关系太密切,到时候尾大不掉,万一起了别的心思,他难以控制啊。” 长孙晟闻言,也是不由一声叹息,喃喃细语道:“这个道理,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但当时我以为一直对太子多年忠心耿耿,又知道了他这么多私密的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的,我跟突厥打了一辈子交道,他应该听我的意见才是。” 杨玄感看着眼前的长孙晟,又是说道:“长孙将军!在我们大隋的四夷之中,北边草原上的饿狼,永远是最大的威胁,长孙将军,你跟他们走的越近,太子就越会害怕你,因为你有能力,可以让突厥人作太子的外援,也就说代表,你也可以让突厥人,做你长孙晟的外援,如果你是太子,对于一个有如此能力的属下,你会说信任、还是会害怕?” 长孙晟点了点头,恍然大悟的应道:“所以太子需要借宇文述的手,来插手突厥的事情,不让我一个人说了算,我扶持了启民可汗,他就去扶持启民那三个儿子,把这三头饿狼养肥,甚至还逼我出面,给他们的生铁走私牵线搭桥。我就是气不过太子的这种行为,加上陛下有意无意地向我暗示过,说是现在太子的势力太大,杨勇那边反倒是没有什么势力,要我帮帮他。” 如果是换了以前,杨玄感听到这话后,肯定会大惊失色,可是上次与自己父亲的一番深谈后,他已经明白了杨坚的这种制衡之术,所以倒也不奇怪,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 长孙晟也没有观察杨玄感的神情,继续说道:“所以从头到尾,我效忠的都不是太子,也不是杨勇,而是陛下,思前想后,是陛下这二十年来一直提拔我,支持我,虽然他的出手,从来没有晋王那么大方,但始终支持我对突厥的行动,并不带有功利性和目的,就是这次陛下去仁寿宫以前,还不忘了把长安城的防务交给了我,命我统领五卫大军,这种知遇之恩,我能不报吗?” 杨玄感闻言,突然笑了起来,问道:“长孙将军,你报陛下的恩情,不需要和我们起冲突啊,换防确实是太子下的令,可这也是为了防止杨勇一党,拼死一搏的举动而已,并不会不利于陛下的,你也看到了陛下现在的那个样子,还能再拖几天?太子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在担上弑父的骂名,做这种事吗?” 长孙晟看着他们,毫不犹豫的沉声道:“陛下如果归天,这个皇位自然而然地,就自然而然的,会落到太子的手上!” “陛下在时,为了保自己的皇位无虞,这才需要留着杨勇以牵制太子,而要是陛下不在了,太子登了位,还可能这样保留一个杨勇跟自己做对吗?长孙将军这么聪明的人,不会想不到这点吧。” “如果只是投靠太子,那我早就跟他有十几年交情了,还用得着改换门庭吗?现在我效忠的是陛下,等太子正式登基为皇了,我自然会转向他效忠,所以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尽好自己的本份,不用多想其他,你自己也说了这是太子的命令,而不是陛下的命令,那我现在就没法帮助你了,你们几人在这段时间,还是呆在这大营里吧。” 杨玄感没有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长孙晟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心中不由得一阵泄气,但是当他看到长孙晟的神情,恍然大悟的问道:“长孙将军,你恐怕不是在效忠陛下,而是在观望吧。” 长孙晟的脸色一变,愤怒的问道:“杨玄感,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长孙将军,你现在是不是在等着,陛下派人送来密旨,诸如马上放出杨勇,让他去仁寿宫之类的?” 长孙晟神情冷峻而严肃,眼珠子在不停地转,双手握成了拳头,显示他的内心,也是在作剧烈的斗争与抉择。 第六百九十五章长安突变十四 杨玄感知道这回,终于让自己给猜对了,于说心中暗喜,声音却在平缓中,多了一份逼人的锐气的说道:“我们进来都已经一个时辰了,而仁寿宫那里,终没有任何的消息过来,按说如果那里真的发生什么事情,陛下想要有所动作的话,这会儿早应该有人过来,直接用你所说的那个和陛下之间的暗号,来通知你了,可是你想过没有,为何这么久都没有人来?” 长孙晟脸上的肌肉,在不停的跳动着,那两道刀疤这时候,也跟蜈蚣一样扭来扭去。 杨玄感的声音,继续冷冷地响起:“长孙将军,你一早就看出我们的诏书,不是陛下所写,但你根本没有在第一时间,下令把我们拿下,而是跟我们说了这么多,你长孙将军,可不会突然对着我这个小辈,忍耐不住自己说故事的冲动,唯一的解释就是,你现在在观望,是在犹豫!” “你不想背叛陛下,不想让别人做对陛下不利的事,但你同样也不想,为此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妻儿老小,你如果拿下我们,或者杀了我们,就是彻底和太子翻了脸,如果太子登基,你就会是第一个被灭门的。” 长孙晟终于忍受不住,大吼一声:“别说了!在说本将军现在就将你们拿下!” 此时他的一张黑脸,已经完完全全的胀得通红,整个人都在微微地发抖。 杨玄感见此情形,更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今天晚辈,一定要为将军,分析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以免将军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没有百年身,到时候长孙将军的一世英名,包括你们长孙家族,都在你手上断送,你就不害怕吗?” 长孙晟听到这里之时,反而稍微地冷静了一点,不像刚才那样激动了,他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杨玄感闻言,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落寞起来,他叹了口气,正色道:“不为别的,只因为你是我以前一直崇拜的英雄。” 长孙晟却只是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问道:“杨玄感,你是在笑话本将吗?刚才跟你说了这么多,恐怕在你眼里,我长孙晟只不过是个异想天开,心胸狭窄,卖主求荣的小人吧,你还会崇拜我?” 杨玄感的声音,也是迅速地响起,说道:“长孙将军!玄感在来此之前,玄感还认为将军,虽对本朝有大功,但手段实在是见不得光,加之三心二意改换门庭,确实算不上英雄不是的,但是在玄感心里,听了刚才将军的一席话,对您的尊敬与崇拜更胜往昔,因为您离开太子,并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是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着想,境界与那宇文述,甚至和太子,都说不可同日而语。” “今日一见,长孙将军胸怀日月,情系苍生,对陛下更是忠心耿耿,实在让人佩服。无论这次的事情,最后的结局如何,在玄感的心中,长孙将军都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 长孙晟闻言,他的眼圈微微有点发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说道:“好吧,我信你这一回,不过杨玄感,你现在还没有说动我跟你们合作,你刚才说为我打算,要帮我,我想听听,为啥跟你们合作,才是帮自己?” 杨玄感笑了笑,开口又道:“其实原因很简单。将军应该多少也能明白,只是不愿意说或者不想去面对,这第一嘛,将军若是现在下令在此动手,拿下我们二人,成算几何?” 长孙晟听到这话,一下子乐了起来,讽刺道:“杨玄感!我还以为你能有何高论呢,这样一说实在让我有点失望啊。这是本将的帅帐,我要拿下你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军令如山这四个字,你难不成不明白吗?” 杨玄感看着长孙晟,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是可以下令,可你的手下会不会听你就是两回事了,你说我图谋不轨,但我有陛下正式的诏书在手,你可能和陛下有过约定,要凭信物或者诏书上作些记号才认,可是普通的兵士们,会知道这个约定吗?” 长孙晟看着杨玄感冷笑一声,笑道:“刚才的那些刀斧手,全是跟随我多年的亲信卫士,有些人你或许还能看出,乃是我在草原上收服的突厥勇士,我就是下令让他们砍了他们自己的亲娘,他们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的,不会管什么圣旨啊诏书啊,你想试试么?” 杨玄感很是自信的笑道:“我的近战之术,长孙将军你是知道的,你以为就靠你这数百亲兵,能拿下我吗?” 长孙晟沉默不语,他也是知道眼前杨玄感,是有这个本事的。 杨玄感看着长孙晟的神情,继续说道:“到时候,我大可以先劫持将军你,然后逼你下令亲兵们放下武器,如果此计不成,他要脱身也非难事,即使在这军营中,只要亮明了这陛下的诏书,宣称你长孙将军意图谋反,你看看到时候这些番上的府兵和各郡的郎将们,到底会站在谁的一边。” 长孙晟此时面沉如水,一言不发,鹰一样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杨玄感的嘴。 杨玄感看着他,继续说道:“这第二,就算将军有本事镇得住这里,那我也有本事,杀出重围冲出去,到时候我无论是入城,还是回仁寿宫,去请太子亲临,都不是太难的事,一旦进了东宫,不知长孙将军有多少信心,可以靠这些番上的府兵部队,去和五千骁果精锐对抗吗?” 长孙晟看着杨玄感,冷冷地道:“继续说啊。” 杨玄感微微一笑,坦然又道:“就算将军布置周密,把我们五人扣下或者杀死,又能如何,带着这五万大军去仁寿宫逼宫?” “那到时候造反的,可就是你长孙晟了,如果你的判断失误,皇上和太子之间,没出什么事情,那到时候你怎么向陛下,或者是太子解释此事?扣押或者杀害传诏的使者,陛下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杀了你,或者就是废了太子,你觉得这种性,可能有多少?” 第六百九十六章长安突变十五 长孙晟闻言,颇为颓然地坐在了帅椅中,单手托着下巴,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 杨玄感见此情形,更是趁火打劫,上前两步,直视着长孙晟,继续劝说道:“就算一切不可能的事情都成为可能,陛下为了你长孙将军一个外臣,而废了当今太子,而太子也说乖乖地束手就擒,不作任何反抗地把大位让给杨勇,你长孙晟就因此得到杨勇的青睐,以后成为他的左右手了?” “长孙将军,你应该最清楚作为主君,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背叛,你叛了别人一次,就会叛第二次,你先事杨广,再事杨勇,未来非但不可能成为他的心腹和重臣,反而会被他所忌讳,肯定会下手除去。” 杨玄感的一席话,似乎让长孙晟有了反应,只见他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应道:“不错,是有这种可能,但即使是这样,我宁可死了,也不能让宇文述这种人在突厥乱来。我死不要紧,他要是把突厥重新弄成北方的狼,那我们的子子孙孙,千秋万代都要受苦了。” 杨玄感闻言,对长孙晟的为人,也是变得颇为敬重,于是应道:“长孙将军,你很了解宇文家,现在在突厥做的事情?如果宇文述只是扶持那三个王子,为何又要说对本朝子孙后代不利?” 长孙晟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贤侄有所不知啊,这草原之上,部落林立,想要一统大漠南北绝非易事,任何一个靠了自己的本事,统一草原的人,我们汉人这里的所有权谋手段,都肯定都是样样精通,这些北方饿狼本不读书。不知礼义廉耻,行事毫无顾忌。” 长孙晟对杨玄感的态度,已经有所改变,此时此刻连对他的称呼,也说变回了原来的贤侄。 “我们汉人自幼读书,知道古今兴替,知道兵法权谋,智力上本是胜过普通的草原蛮族,但是统一大漠的过程,本身就是最好的实践过程,谁要是能战胜自己的兄弟、子侄、甚至是父亲,成为草原上的雄鹰之后,那么我们汉人的恶梦,也随之而来了。” “那启民可汗本性仁厚,甚至还可以说是懦弱无能,但是他偏偏生出,三个恶狼一样的儿子,这三人无论是抱成团联起手,还是兄弟之间一决高下,弄出个最后的幸存者,对我朝的威胁,都会远远超过,现在的这个启民可汗。” “他们现在的势力还不够强,还要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动作太大,只能半打半拉地吞并和收编一些周围的小部落,如果没有人对他们进行强有力的扶持,他们的大半生,也许都会浪费在草原上的厮杀与争夺战,并没有时间和精力把目标对着我们大隋。” “你要知道,现在启民可汗,之所以不敢回漠北的王庭,一直呆在我们大隋建造的大利城內,虽然这样,他固然管不上漠北的部落,但另一方面,其他人也不敢超过大漠,来漠南找他的麻烦,这本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可以趁机在漠南筑城开荒,变草原为农田。” “这样即使等到漠北决出一个胜利者,再想染指漠南也不容易了,即使一时打了下来,那里也没了草原,他们根本无法继续立足,这样我朝以长城为标志的防御线,就可以不断前推,用不了几十年,至少就能推进到大漠一带。” 杨玄感看着长孙晟,疑惑的问道:“那为何将军不去向陛下明言,让他下令进行这项利在千秋的壮举呢?” 长孙晟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应道:“当今陛下仁厚,为人也有些小气,轻易不愿意使用民力,你看他给自己修个仁寿宫,都觉得自己太过奢华,更是差点为此免了你父亲的官,更不用说漠南建几十个城这样的浩大工程了,上次建的那个大利城,方圆不过十数里,还没有移民实边屯田,他已经很不高兴了,更不用说这么大的手笔。” “我不是没向陛下进过言,可他总是说天下初定,人心思稳,他要学汉朝的文景皇帝,为子孙后代多攒下钱粮,征伐四方的事情交给后人来做。” 杨玄感明白的点了点头,他十分清楚,隋文帝杨坚确实是这样的人。 长孙晟看着他的神情,继续说道:“可是,就是这样,那宇文述也要折腾,他也想学我的办法,让那草原之上互相攻杀,还跟太子说什么,这就是我的以胡制胡的办法,没有什么不对之处。” 杨玄感也是笑了起来,当即说道:“是啊,其实我也一直觉得,宇文述虽然存心不良,想要抢长孙将军的功劳和事业,但所说的并没有什么不对啊,您当初不也是这样挑动沙钵略、达头、阿波、突利这四个可汗互相攻杀,以求得北境十余年的平安吗?” 长孙晟却是斩钉截铁地,摇头说道:“不,情况完全不一样,因为他们那四个可汗,除了突利的实力稍弱外,其他三个都拥有着几十万的兵力,数以十万帐计的户数,个个兵强马壮,势均力敌。” “而且!沙钵略和达头是东西突厥的可汗,阿波不但是猛将,更是前任东—突厥可汗的儿子,是被沙钵略趁他年幼时抢了汗位的,因为这个原因,阿波在草原上,也说有着众多的同情者和支持者。” “所以他们三个如果开战,草原上一时半会儿,肯定决不出胜负,这仗从开皇三年打到了开皇十九年,沙钵略可汗和阿波可汗死了以后,他们的儿孙子侄还在打,就是因为他们的实力相差不多,能一直持续下来。” “但现在如今这三位的情况,却是完全不一样,他们之间完全可以先合作,再兄终弟及,就算是撕破了脸刀兵相见,也很快就能分出胜负,因为他们手上的实力都不强,打起来不会持续很多年,而胜利者不仅可以得到整个草原,更能收复草原上的人心,而等待我们大隋的,将会是整个突厥王国。” 第六百九十七章长安突变十六 “可是现在最要命的一点就是,这三个王子,因为他们父亲的原因,所以都是恨透了我们大隋,无论是合作还是决出最后的胜利者,肯定会把目标指向我们大隋,宇文述以为他,可以像我一样养个猫玩玩,却不知他在玩的是三只吃人的猛虎,而且早就想吃他身上的肉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笨头笨脑的去给人钱,给人粮,甚至给人生铁,助这三人实力迅速发展壮大,我看他们最后不但不会互相开战,反而会勾结在一起,只等启民可汗一死,就会对我朝发动攻击。” 隋朝在开皇十几年的时候,为了让东、西两个突厥王国,继续内斗,甚至还在边关之处,开展边市,向那些突厥人,卖粮、卖普通的隋制武器,可是在开皇十七、八年的时候,就停止边市,更不要说向突厥人,提供武器与生铁了! 杨玄感此时也是想起了,宇文述派如今自己的两个儿子,前些天到朔方,去做生铁交易的事情,心中一动,当即说道:“长孙将军何以肯定,他们一定会去做这生铁交易?” 长孙晟看着杨玄感,微微一笑道:“你可别忘了,我在草原上多年以来,已经布下庞大的消息网,现在还是有不少人肯为我所用的,这生铁交易的事情虽然隐秘,但也不是无迹可循,我已经查到了一些他们做此交易的蛛丝马迹,更何况我刚才已经说了,他们第一次进行交易的时候,就是我儿长孙无宪牵的线!” 杨玄感看着他,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不知长孙将军,可是探知了宇文述的长子宇文化及和次子宇文智及,半年前身现朔方的事?” 长孙晟闻言,惊讶的问道:“难不成此事,越国公也说已经知道了?” 杨玄感的心中,也是不由暗叫侥幸,幸亏自己的家族,和朔方豪门士族,还没有进入实质性的合作,不然要是真的开始运作这生铁走私,恐怕要被长孙晟逮个正着,于是打了个哈哈的应道:“家父对宇文述的动向,一向也是非常留意的。” 长孙晟看着杨玄感,并没有多问,只是叹了口气,又道:“朔方不是宇文述找的第一个地方了,除了在由韩氏父子掌管凉洲以外,在此之前他在马邑,在辽东都说已经试过,却因为当地的豪族,不愿意帮他跟突厥人牵线搭桥而作罢。我在离开太子之前,曾经与宇文述当着太子的面为此事争吵过,责怪他不应该用生铁养活这些白眼狼,结果他却振振有词地,说我是怕他抢了自己的功劳,才要阻挠于他。” 杨玄感长叹一声,问道:“结果太子是站在他那边的,对不对?” 长孙晟苦笑了一下,无奈的应道:“如果太子当时支持我的话,我现在还会在这里,和你们说话吗?” 杨玄感听到这话之时,突然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再次问道:“长孙将军,你现在的犹豫,恐怕也有自觉无法回到太子那里,骑虎难下的原因吧。” 长孙晟一下子给杨玄感说到了心里,隐藏得最深的那个秘密,脸上一下子变了颜色,沉声喝道:“我可从来没考虑过再回太子那里,现在我想的只是效忠陛下。” 杨玄感走到长孙晟的近前,说道:“我知道长孙将军,也不想把宝完全压在杨勇身上,但又害怕自己曾经离开过太子,不管是出于陛下授意,还是你主动离开,你怕太子都不会容得下你,是吗?” 长孙晟也是不由的恨恨道:“都怪我当时一时冲动,也没想到陛下的身体,竟然垮得如此之快,两年不到,居然就!”说到这里,长孙晟也是只能一声叹息。 杨玄感见事情有转机,继续劝道:“太子的为人,我们最清楚不过,长孙将军的担心,确实有道理,但这不能成为你一错再错,连累全家的原因。” 长孙晟抬起头来,看着杨玄感的双眼,在他的眼神之中,竟然出现了一丝恐惧与无助。 杨玄感看着他,沉声又道:“现在长孙将军,如今的你是在赌博,你是在期待奇迹的发生,你希望陛下派来的使者,可以从天而降,然后命令你放出杨勇,这样你就有一线生机,尽管你也清楚就算杨勇复位,甚至登基,你也未必会比现在更好,但总比回到太子身边要靠谱些,对么?” 长孙晟闻言,只是沉默不言,算是默认。 杨玄感看着他,继续劝导道:“可你这是在拿全家人的性命赌博,刚才我已经分析过,你现在扣留着我们不放,那就是跟太子公然做对,你所谓的跟陛下的私下约定,等到了陛下殡天,太子登基,那全部作不得数,我们圣旨在手,却被你扣留或者杀害,你就是谋反,说要诛九族的。” 杨玄感的声音中透出一股杀气,淡淡又道:“我们其实并不急,太子现在只是怕杨勇趁机作乱,才会调东宫之兵宿卫仁寿宫,他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迫不及待,长孙将军知道陛下大限将至,应该考虑的是未来的效忠对象,而不是这么急着和陛下一起上路。” 长孙晟看着杨玄感,似乎说喃喃地自语道:“可是,可是我现在还回得去吗?” 杨玄感闻言,微微一笑,又道:“怎么就回不去了呢,你也说自己效忠的是陛下,执行的是陛下的命令,想必太子不会跟你太计较此事,现在是关键时刻,你如果在此时倒向了太子,那就是从龙之臣,以前的那些不愉快应该也能翻过去。” 说道此处,杨玄感开口又道:“长孙将军,我其实一直不明白你的选择,家父曾经说过,杨勇只不过是陛下在这大兴城内,平衡太子势力的一个棋子罢了,这样一个当了二十年太子,却从没出镇过地方的人,你为何要如此效忠呢?汉王杨谅手下好歹有关东四州之地,数十万精兵强将,有拼一下的本钱,可这杨勇有什么?” 第六百九十八章长安突变十七 “若是依玄感看来,您就算倒向汉王,也比在这个时候,死保杨勇要来得靠谱些,再说您的长公子长孙无乃,不是现在正在汉王府上当府直吗?为何又要来这大兴淌这趟浑水?” 长孙晟抬起头来,看着杨玄感,良久,最终无奈的说道:“话就说到这里吧!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也不会为难你,这段时间你就呆在我的大营里吧!” 长孙晟看着杨玄感,见他并没有什么动作,此时缓缓站起身,走到了帐外,对着百步之外,已经结成盾墙,矛朔林立,如临大敌的军士们喊道:“全军听令!将这五人困在大帐之内,他们若要反抗,就格杀勿沦!” 杨玄感在一个时辰前,走进这帐内时,心中充满了对前途的未知与不安,如今长孙晟的决策己下,他现在的心情,却是已经变得麻木,仿佛刚才的紧张已经消失了一般。 就在此时,外面又开始人叫马嘶起来,原来的盾墙,已经又是被加厚了,有着很多的右卫军士们,开始整队集结,正在向着这里席来。 长孙晟扭过了头来,对着杨玄感,再次道:“贤侄,你们就在这里休息休息吧,过几天我就会放你们离开。” 杨玄感闻言,看着帐外的无数的连弩,也是无奈向着长孙晟行了个礼,但是,并没有开口说话。 ······ 此时,夜幕依旧笼罩着长安,夜色中三千多名黑甲人,列队靠近了南城的明德门,城门此时依旧关闭着,为首黑衣人张弓搭箭,向城头射了一支鸣镝,惊动了城上守军。 城上守军厉声喝问道:“尔等是什么人?” “让陈啸将军来回答!” 陈啸是右翊卫将军,也是负责守卫南陈三门的守将,他更是废太子杨勇的人,守城士兵们连忙跑去禀报,不多时陈啸匆匆赶来,他探头看了看,低声对士兵们,下令道:“将门打开一条缝,放他们进城。” 大隋的律令是夜间严禁开城,只有紧急军情与有圣令者除外,连王公贵族们也没有夜间出城的特权,可以说这是大隋最严厉的一条禁令,但说如今的城门守将,却说居然下令开门放这些人入城,这可是死罪。 尽管这些士兵们的心中,已经有些抵触,但还是不敢抗主将之令,只得慢慢放下吊桥,将城门开了一条缝,这三千余名黑甲人,已经迅速列队进城了城,陈啸注视着黑甲人进城,不由摇了摇头,以前都是白天装扮成平民进城,现在居然晚上正大光明入城,看来太子即将要行动了。 这些黑甲人进了城,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之中,陈啸吩咐士兵关城门,然后回房继续睡觉去了,几名当值的士兵,见他走远了,这才重重的呸了一声,恶狠狠的骂道:“什么东西,竟然敢擅开城门。” “就是、就是,出了事还不是我们背黑锅!” 这些士兵的心里,虽然都很是鄙视陈啸,但说他们每个人的心中,却都是感觉到十分不安,此时,他们靠墙根坐下,低声闲聊起来。 “各位看到没有,这些黑甲人都是上面私募的骁勇,听说他们私募了上万人,看来他们是要准备动手了。” “他们当然有野心,陛下病危,守卫长安城的军权,又几乎都在他们手中,我估计他们就要兵变了。” “兵变不至于吧!我们大隋其他卫所的府兵,还都在关中一带呢?” “没有陛下的旨意,他们要是胆敢集结,就是形同兵变。” 这时一名老兵,忍不住叹息一声,恳请道:“我们大隋如今兵强马壮,正是继续发展的好时候,他们这些贵族,却是要在这个时候争权夺位,真是该死啊,各位,咱们也要为自己想想了,毕竟,保住我们的性命,才是最要紧之事。” “马大哥说得对,他们兄弟内斗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我倒觉得现在就不错,我们为陛下卖命,陛下就分土地给我们,他们那些人,不忠不不义,咱们又凭什么给他们卖命。” 士兵们正在窃窃议论之时,那陈啸也是无法平静,于是找个借口,便就下了城,向着贺若府赶去。 ······ 前太子杨勇从开皇元年册立,到开皇十九年被废,他足足做了不到二十年时间的太子,他性格宽仁随和,率意任情,尤其礼贤下士,深得朝廷大臣和世家名望之士的拥戴。 历史有一种奇怪的规律,很多王朝第二代继承人都是一种悲剧结局,秦的扶苏,汉的刘盈、隋的杨勇、唐的建成、宋的德昭、明的朱标。 但说杨勇悲剧,却是他的性格和执政理念造成,如果是汉或者唐,甚至除了隋以外的任何一个朝代,杨勇都将是一个贤明的君主,众望所归,而偏偏他是生在隋朝。 杨勇文弱的肩膀,在隋文帝杨坚看来,似乎担负不起这个特殊时代的变革,数百年的天下分裂,无数短暂的朝代更迭,胡强汉弱的社会格局,一江南北的敌视对立,与朝廷鼎足的门阀世家,根深蒂固的九品中正,与皇权比肩的关陇权贵,虎视眈眈的突厥强胡,此起彼伏的边患动乱等等,不一而足。 面对危机四伏的新隋帝国,对面强大无比的门阀集团,杨勇的宽仁随和便显得力不从心,他只能是一个善于妥协的守成君主,而绝不是一个解决危机、开拓进取的强势帝王。 于是隋文帝杨坚,在长子杨勇做了十几年的太子之后,开皇十九年,杨坚终于下定决心废掉了他,改立更有雄心壮志的次子杨广为继承人。 但说隋文帝杨坚却说忘了一点,杨广在扬州坐镇近十年,一直在安抚和治理南方,在朝中并没有什么势力,杨广的势力是军方和南方华族,在朝廷中根基浅薄。 而杨勇却是做了差不多二十年太子,他有更强大的支持力量,那是以相国高熲为首的部分朝廷重臣,和以元氏为首关陇集团,在高熲被贬、元氏被屠之后,另一名重臣柳述,便是只有承担起了继续支持杨勇的重任,也就成为这次兵变的首领。 第六百九十九章长安突变十八 如今的柳述,已经年约三十余岁,此时此刻的他学识渊博,能文能武,他娶妻兰陵公主,是当朝驸马,官拜兵部尚书兼给事营都尉,可谓位高权重,在几年前柳述便开始策划杨勇复位,他找了一名酷似杨勇的替身,将杨勇从幽禁中,偷偷的换了出来,而废太子杨勇,则就藏在他的府中,等待着机会。 自从隋文帝杨坚病危,柳述意识到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他便联合同党开始发动了。 按照柳述的计划,让依旧忠于杨勇的关陇贵族们,一方面说将长安城给趁机拿下,再攻入城内的太子府,与效忠太子大臣们的府邸,另一方面,就是由柳述亲自带领,在仁寿宫内将太子杨广给击杀。 此时,长安城外的一处富商府邸的周围,布满了一群黑衣人,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府邸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在这府邸院子里,十几名朝廷重臣济济一堂,他们便是策划这次行动的核心人物,一共十三人,他们将身家性命都压在前太子杨勇身上。 对他们而言,这次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今天便是最好的机会!” 为首之人,正是柳述的二弟柳项的目光,此时他的目光,缓缓扫向众人,用一种破釜沉舟的语气说道:“诸位大人,我大哥从仁寿宫传来消息,陛下昨天两次晕厥,他已经无力过问异常事件的发生,今天我们的叧一支人马,也是已经近入了长安城了,所以我大哥的初步决定,就是在今天晚上发动,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我感觉把这么重大的事情,今天晚上就发动,是不是有点太冒风险?”在场的一名重臣,沉声问道。 柳项闻言微微笑了起来,很是淡然的应道:“独孤大将军多虑了,因为杀杨广只是我们的第一步,杀了杨广,还有很多重大事情,比如控制仁寿宫周围的军队,控制京城,还有对付杨凉,这些都是重大问题,相反,杀杨广反而是最简单,因为他的身边无侍卫,几名普通士兵便可把他杀死,而且面前驻守在仁寿宫内的给事营四百人马,可是有着大半已经效忠我们了,绝对听从我大哥的指挥,我想用几百人杀一人,应该足够了,再说,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把握,我们肯定要冒风险。” 另一名重臣宇文弼,不放心的接口追问道:“那么,如果失败的话,我们怎么办?” 宇文弼,字公辅,河南洛阳人,其先祖与北周皇室同出一脉。宇文弼的祖父宇文直力觐,是西魏巨鹿太守;父亲宇文珍,是北周宕州刺史。 宇文弼为人慷慨,有高尚的志向和节操,博学多才,仕北周为礼部上士,曾奉命出使邓至国、黑水、龙涸等羌人部落,前后来降的羌人部落三十多个,回京之后,奉诏修定《五礼》,书成而上奏皇上,赐他公田十二顷,粮食一百石。累次升迁至少吏部,他提拔八个人担任县令,他们都有突出的政绩,时人认为他有知人之明。不久转任内史都上士。 公元575年建德四年,北周武帝宇文邕将出兵河阳讨伐北齐,与臣下商议,宇文弼献计说道:“陛下!齐氏建国,到现在已经有几代了,虽说是无道,但藩邦作屏障,还有其人,如今对他们用兵,要选择地方,河阳是要冲,又是精兵聚集之处,即使我们尽力围攻,恐怕也难奏效,如按我的看法,他们的汾州一带,城小山平,容易攻克,用武之地,莫过于此,还请陛下明察。“可惜的却是,他的一番肺腑之言,换来的却是周武帝不听,于是出师,竟然无功而还。 公元576年建德五年,北周大举讨伐北齐,周武帝还是用了宇文弼的计谋,宇文弼于是召募三辅的豪侠少年几百人,另外组成一队,随周武帝攻占晋州,宇文弼身受三处创伤,仍然苦战不息,周武帝对他惊奇不已。 公元577年建德六年,随周武帝平定北齐,因军功拜授上仪同,封爵武威县公,食邑一千五百户,赐缣采一千五百段,奴婢一百五十口,马牛羊一千多头,拜授司州总管司录。 公元578年(宣政元年),北周宣帝宇文赟继位,调任宇文弼为左守庙大夫,当时突厥人侵犯甘州,周宣帝命侯莫陈昶率兵袭击突厥兵,宇文弼担任监军。宇文弼对侯莫陈昶说道:“这狡黠的突厥兵,来时快如急箭,走时飞如离弦,如要追击他们,的确是难以赶上,应该挑选精良的骑兵,直奔祁连山之西,突厥兵若收兵回去,必从蓼泉之北走,这地方地势险要,而且又低下潮湿,估计他们的人马,三天才能走完,即使我们慢慢地去追,何愁追不上敌人疲劳,我方安逸,打败他们是肯定的了,若在此路拦击,真是上策。” 可是让人没有想道的却是,这侯莫陈昶不用其计,而是西取合黎,导致大军的行动迟缓,突厥人早已经出塞去了。 同年,宇文弼又率兵随梁士彦攻占寿阳,不久,改封他为安乐县公,增加食邑六百户,赐他缣采六百段,外加人口、马匹,授他浍州刺史,不久转任南司州刺史。 后来,司马消难投奔陈国,宇文弼追赶不及,遇上陈国将领樊毅,大战于漳口,从早晨打到中午,三战三胜,俘虏陈军三千人,授黄州刺史,继而转任南定州刺史。 开皇初年(581年―600年),因以前的战功,封爵平昌县公,增加食邑一千二百户,入京任尚书右丞,当时西羌归顺,朝廷诏令宇文弼为使者去安抚他们,宇文弼设置盐泽、蒲昌二郡而还京,转任尚书左丞,他当官正色凛然,为百官所惧惮。 公元583年(开皇三年),突厥人进犯甘州,宇文弼以行军司马的身份,跟随元帅窦荣定打败突厥人,回京后授任太仆少卿,又转任吏部侍郎,在平定陈朝的战争中,杨素出信州道,令宇文弼持节,为诸军节度,仍然兼任行军总管。 第七百章长安突变十九 刘仁恩打败陈朝将领吕仲肃,宇文弼曾参谋其事,加授宇文弼开府,提升他当刑部尚书,兼任太子虞候率。 隋文帝杨坚曾亲自行尊师之礼。宇文弼与博士们议论事理,词清致远,观者很注目,隋文帝杨坚也是很高兴,便对侍臣们说道:“我今天看到了周公制定礼乐,看见了孔子论孝道,真是让我感到宽慰。” 于是按等级赏赐宇文弼和众博士,当时朝中以晋阳为重镇,并州的总管一定是亲王,其长史、司马也是一时的高选。前任长史王韶去世,因宇文弼有文才武略,出京任并州总管府长史,不久因父丧离职,随即有诏书调他复职。 公元598年(开皇十八年)二月初四日,隋文帝任命汉王杨谅为行军元帅,率领水陆三十万大军讨伐高句丽,并授任宇文弼为杨谅的府司马,仍兼任行军总管。回朝之后,宇文弼历任朔州、代州、吴州三州总管,都有能干的名声。 柳项再次沉吟片刻,这才对众人承诺道:“如果失败,我们柳氏一门,定是不能幸免,但你们或许可以,我不妨告诉大家实话,所有关于这次行动的文书,我们都已经烧毁了,也就是说,只要大家保持沉默,杨广就没有大家参与这次行动的证据,不过,我相信不会失败,我们已策划好几年,我们的行动天衣无缝,只要一举将长安城拿下,再矫诏重立太子,就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我们在长安城,除了那些私军之外,现在完全可以掌控的军队只有贺若弼的左翊卫,右卫的长孙晟,此时此刻依然是摇摆不定,而左候卫的杨义臣,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至于左武卫的刘方,虽然是左武卫的大将军,但是没有皇命,却是难以调动一兵一卒,所以他只能将左武卫的兵马,调离长安城,此时守卫东城三门的,已经被我们换成了右监门府的人马!” 柳项看着他们,他也是知道,此时千万不能动摇军心,于是开口笑道:“诸位大人,如今在长安城的五卫兵马,我们已经实际上控制了三卫,因为我从刚得到的消息得知,杨素之子杨玄感,妄图来长安城调取东宫的人马,守卫仁寿宫,却是被长孙晟拦下了,此时已经被扣在了右卫大营之中,所以,我们已经胜券在握了!” 说到此处,柳项看着他们,下令道:“好了,行动即将开始,大家都按照计划行动吧!大家今晚便一起发动。”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离去,柳项则是转身走进了里屋,屋子里,废太子杨勇此时依旧身着黑衣,一直默默无语,他话很少,就像是个局外人,他正在为父亲的病危而担忧,毕竟是他的父亲,父子天性,父亲即将去世,他焉能不难过,甚至还不能再最后见父亲一面。 “殿下最后决定了吗?如果殿下放弃,尚可隐名改姓度过余生,可我们今晚一旦发动,我们就没有回头路了。”柳项此时最后一次问向杨勇。 杨勇沉默半响,最后点了点头,沉闷的应道:“我知道风险,但说我做了二十年的储君,最后却被废,无论如何我绝不甘心,这是最后的机会,即使失败身死,那也是天意。” 说完,杨勇长长叹了口气,他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心中不胜悲戚,柳项见杨勇的神情黯然,便也是柔声安慰他道:“我知道殿下担忧圣上,但说正如殿下所言,现在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我们不抓住它,我就将永无翻身,时间不多,殿下,当以大局为重。” ······ 半个时辰之后,城内右监门府的大营之中。 右监门府大将军齐光,瞪着血红的双眼,扫视着麾下噤若寒蝉的部将们,他的手中握着一柄血迹斑斑的横刀,帅帐之内,已有三名不愿服从他的骠骑将领,倒在了血泊之中。 浓郁的杀气,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在帅帐内弥漫着,部将们早已面如土色,呆楞的望着这位平日待人和气的赵将军,此刻的他,是如此的狰狞,如此的陌生。 良久,齐光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而干涩。 “今上宠信小人,废长立幼,导致百姓流离,外敌窥伺,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本将欲领军入京,以血肉之躯,向吾皇万岁兵谏,誓杀奸臣,清君之侧!尔等与本将乃多年兄弟,本将问你们,可愿与本将一起,为天下的百姓们请愿” 此时此刻,已有三人倒在血泊之中,此时谁敢说不可若是答应,这便是明目张胆的造反啊! 这些部将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此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在帅帐的一角响起。 “齐光狗贼!你居然敢领兵作乱!朝廷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你这是要把兄弟们,往绝路上逼啊!老子跟你势不两立!” “唰!”的一刀。 齐光帐下亲卫的剑,毫不留情的刺穿了说话之人的胸膛,这已经是第四个高级将领了。 齐光此时已经没有退路了,在他那狰狞的脸上,浮现出嗜血的笑容,令人望而生畏,他环顾一周,再次开口问道:“不知,还有哪位兄弟反对” 在场的部将们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一齐拜倒应道:“末将愿跟随将军!” 齐光看着他们,再次下令道:“留一万人马把守內城,剩下的一万人马出兵东宫与越国公府。” ······ 太子的东宫建在大兴宫内,与皇宫只有一墙之隔,此时五千骁果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这个只有两十里见方的宫殿,给围得水泄不通。 自从杨坚去了仁寿宫后,陈贵人和蔡贵人也跟了去,后宫里没有重要的嫔妃,而太子杨广的萧王妃,长子晋王杨昭,次子齐王杨暕,还有那个假太子杨勇的全家,以及蜀王杨秀父子,都集中在这东宫之中。 如果说仁寿宫是帝国的现在,那现在这东宫可以说就是大隋的将来,重要性怎么高估都不过分。 现下,东宫大门紧闭,宫墙上到处都是探出了半个身子的甲士,持弓把弩,紧张地注视着面前的宫道,而大门外的两边,各设了三道岗哨,每道岗哨处都停放着战车,车前放着拒马鹿角,把宽阔的宫道堵得只能容一骑进出。 第七百零一章长安突变二十 此时,宇文述正坐在东宫大门后的广场上,他的两道眉毛几乎连在了一起,像是丛生的杂草,鼻翼处两道深深的法令纹,随着他面部肌肉的抽动,也像是有生命的活物一般抖动着。 如今的宇文述,身为太子的左卫率将军,主要负责东宫乃至整个大兴皇宫防卫,他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依然精神抖擞,威风凛凛,眼下虽然坐在宫门后的马扎上,却象一座大山一样沉稳厚实,丝毫没有这东宫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宇文述此时看着面前跪着的一名将校,说话的声音平静中,隐隐透出一份镇定的问道:“杨玄感他们还没有入城吗?” 那跪着的侍卫是个眉宇间英气逼人,威武强壮的年轻人,看模样刚刚二十出头,同样是全身标准的东宫千牛备身左右的装备。 银盔,红缨,明光铠,肩甲吞云兽,铜钉筒袖,兽皮腰带,裙甲,胫甲,骑靴,从头到脚,一应俱全,年轻的军人正单膝跪地,沉声道:“末将刚从城头得知,那杨玄感几人进了长孙晟的大营,已经有一个时辰了,现在那里还毫无动静。” 就在此时,从东宫之內走出来几人,为首之人正是韩世谔,因为南阳郡主已经怀孕,再加上这段时间不太平的原因,所以韩世谔在得到杨广的准许之下,已经将自己大将军府里的护卫都带来了,与宇文述一起,共同守护东宫。 此时,胖像象座移动肉山的晋王杨昭,这会儿正在他的身边踱来踱去,鬓角边挂着大滴的汗珠,而穿着的绸布黄袍已经汗湿一大片,显示着他心中的焦虑。 听到那年轻人的话,杨昭也是停下了脚步,盯着那年轻军官问道:“柴绍,长孙晟的大营,当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吗?” 这名年轻的军官名叫柴绍,乃是官家子弟,他的祖父柴烈曾在北周与杨坚同朝为官,当到骠骑大将军,历任遂、梁二州刺史,封为冠军县公。 而柴绍的父亲柴慎,则一直担任大隋的太子右内率,这个官职纯粹负责东宫的警卫,不象左右卫率那样与太子的私人关系亲密,因此在杨勇倒台时并没有受太多的牵连,最后被封为钜鹿郡公,平安告老回家。 柴绍可谓世代将门出身,从小就喜欢舞枪弄棒,练得一身好武艺,年纪稍长后又喜欢结交江湖豪侠之士,还曾仗剑游历天下,以锄强扶弱,不畏豪强而闻名。 前两年柴绍行了冠礼,而晋王杨昭听说了他的豪侠之名,心甚向往,便求隋文帝杨坚,封了他一个太子东宫千牛备身左右的正六品官职,让他跟随自己做了侍卫。 杨玄感初到城门之时,柴绍就在城下一带巡察,后来长孙晟带二人回军营之时,他闻讯赶去,却是迟了一步,只看到几人策马远去的背影,一直等了一个时辰后,才失望地回东宫向杨昭他们禀报此事。 宇文述听完汇报后,点了点头,对着柴绍道:“你做得很好,先回城头再去看看,杨玄感要是真的带了圣旨,而长孙晟敢不放他入城,那就是长孙晟有图谋不轨的意思,我等必须作好防备了,还有,东宫外围的人马,一定要好好防守,外人一个也不许放进来,就说这个是我宇文述的将令。” 柴绍暴诺一声,便急急地奔了出去,很快,门外传来了他的声音,只听他喊道:“全员戒备!” 接着,便响起了一阵密集的应若声,越来越远。 杨昭叹了一口气,拉着韩世谔,坐到了宇文述身边的椅子上,然后掏出怀中的手绢,不停地擦着头上的汗水。 韩世谔看了默然不语的宇文述,在看了一眼杨昭,面色变得沉重异常的说道:“晋王、宇文大人,恐怕我们要作最坏的打算了。” 宇文述没有任何应答,而晋王杨昭的手,却是猛的一抖,手绢一下子落到了地上,急道:“子忠!现在有这么严重吗?” 韩世谔还没有应答,在一旁的宇文述却是点了点头,应道:“杨玄感他们卯时到的城门外,一定是连夜赶来,仁寿宫那里肯定出事了,不然不会这样,长孙晟不放他们进城,而是将他们直接带去军营。一个时辰都没有动静,可能他们已经被长孙晟扣下,而且这段时间在长安城內外,又多了这么多来历不明的壮汉,实在是诡异之极,我们不可不防。” 杨昭闻言脸色大变,声音也在发抖,颤颤巍巍的问道:“宇文将军,子忠!你们说仁寿宫那里会出什么事,难道皇爷爷是要对父王不利了吗?” 杨昭想起当年隋文帝杨坚废杨勇时,杨俨那凄惨可怜的下场,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韩世谔看到杨昭,已经吓成这样,微微一笑,手按在了杨昭的肩头,声音变得平和起来的开导道:“应该不至于,要是陛下真的想对太子下手的话,直接派人传旨就行了,不用这样大费周章,再说了前天的时候,我们不是才去过仁寿宫吗?当时的陛下,可说没有一点,想废太子的意思啊。” 杨昭一听韩世谔这样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问道:“那样最好,刚才吓死我了,那依两位看来,这是何人在捣鬼?” 宇文述闻言,沉声解答道:“长孙晟原来是为太子效力的,后来因为没当上,这东宫的左右卫率,导致他心怀不满,最终在太子的面前出言不逊,现在不好判断他的立场在哪边,甚至还有可能,他已经投靠了那个杨勇,变成了太子的敌人。” “至于这些时日从城门口进来人马,应该都是杨勇的人,不过也可能是其他某一势力的人,想趁乱救出杨勇,甚至劫持晋王和豫章王(杨广的次子杨日柬),还有萧王妃,以作为和朝廷讨价还价的本钱。” 晋王杨昭一听到这里,又说紧张了起来,赶紧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第七百零二章长安突变二十一 宇文述看了韩世谔一眼,哈哈笑道:“晋王殿下稍安勿躁,有我们这些效忠太子的人在,江山在;有我们在,社稷存!而且现在防守东宫的五千骁果卫士,都是身经百战,勇力绝伦的壮士,个个能臂上走马,拳上站人。” “就算是长孙晟将守卫长安城的四大卫府,共的十六万番上府兵,拉开来打,有着东宫的防守,他们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更不用说这些图谋作乱,来历不明的贼人了!再说了,那四大卫府其中的左候卫、左武卫,他们就不会能轻易调动,所以,他们最多就只能调拨八万人,另外,大兴城内的文武百官、公卿贵族家,哪个没有几百上千的家丁守卫?真打起来了,他们也会帮我们的。” “所以晋王殿下大可放心,实在不行的话,老臣亲自开路,杀出一条血路来,一定会护着殿下于太子的家人,安全到达仁寿宫的。” 晋王杨昭听了这些话以后,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说终于落了地,然后高兴地说道:“是啊,子忠也是如霸王再世,有你们在,那就什么敌人也不在话下了。” 宇文述闻言,他脸上的肌肉,轻微的跳了跳,扬了扬如一团杂草般的浓眉,哈哈一笑:“是啊是啊,韩世侄大破突厥,端地是英雄无敌,就算是长孙晟的军营,只怕也困他不住。” 杨昭此时正要开口说话,只听外面由远及近地,响起了一阵奔跑声,听数量像是有千余人的一支人马,宇文述脸色一变,冲着门外的一名队正,喊道:“来者是何人?” 那队正带着一队巡城的军士,冲了过去,大声喝道:“拦截住他们。” 那些巡逻的军士,也是暴烈的叫喊起来道:“有反贼!他们杀了我们的弟兄!” 话音刚落,一支黑色的长箭,便射穿了军士的喉咙,将他狠狠的钉在身后的大树上。 东宫门外喊杀声传来,由小及大,夜幕下,潮水一般的士兵纷涌向东宫门外,毫不留情的杀戮着抵抗的东宫的军士,为首的将军骑在一匹黑色的马上,身旁的亲兵举着一面帅旗,秋风吹过,旗幡展开,黑底的帅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齐!”字。 宇文述此时,也是“腾”地一下,直接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沉声说道:“关门!给我射!” 一时之间,只见东宫的军士们,都是有条不紊堵住了东宫的大门,给死死的堵住,手执刀枪警戒的把守着,晋王杨昭见此情形,心内不由轻松了一点,好在禁军还没乱。 相对于他们的惊慌失措,韩世谔此时正稳稳的座在那里,半响之后,宇文述走了过来,方才叹息了一声,神色之中,说不出的愤恨:“唉!一步错,步步错啊!我们千算万算,竟然没算到原来那齐光,也是杨勇党中的一员!此人向来老实本分,太子跟陛下,也曾试探过他多次,他表现得完全是一副忠君为国的模样,派向他军中的探子,也都说回报说,右监门卫的军营之内,一切都是平静如常,毫无异动,我们这才对他放松了警惕,此人将自己隐藏得太深,没想到他竟然也被杨勇所驱使了!” 宇文述此时说得咬牙切齿。 杨昭看着他们几人,叹了口气,轻声叹道:“其实皇祖父之前废皇叔的时候,咱们就应该,死死的控制住他,实在不行,就!” 宇文述闻言,并没有应答杨昭,只说看着韩世谔,片响过后,方才说道:“我们如今的应对之策,除了死守之外,就只有杀出城外,找寻援兵,而西城外的左武卫大军,曾经韩世侄的听命于韩世侄,如今我们的生死存亡,就只能依靠韩世侄了!” 韩世谔现在的情绪很复杂、愤怒,果然如此、等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他的整个脑海,大多已一片空白。 谋反这种事,从科学的角度来解释的话,其实是很合理的,进化论中提倡优胜劣汰,人类社会中的统治阶级也是如此,楚汉相争之前,有个走投无路的农民,万般不得已之下,喊出了一句流传千年的名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个农民名叫陈胜,喊出这句话后,他揭竿而起,一路攻城掠地,反对暴秦的队伍,迅速扩充到了数十万人,彻底颠覆了摇摇欲坠的大秦王朝。 转过头,韩世谔看见南阳郡主,已经走了过来,正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她此时的目光,充满了惧怕和无助,娇小的身躯控制不住的颤抖着,这位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郡主,此刻终于发觉,当有人试图打破她生存的蜜罐时,她能做的,除了害怕,只有茫然了,横行京城,尊贵无比,这一切都只因为她顶着郡主的光环,当有一天她发现头上的光环即将被人夺走,她才知道,其实自己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她也会害怕,会恐惧,甚至会绝望,在千军万马之前,她一个小小的郡主,根本没能力改变任何事。 韩世谔此时,也说丝毫不顾旁人的目光,轻轻的将南阳郡主搂在怀里,低声劝道:“别怕,有我在!” 听到韩世谔如同誓言般的安慰,南阳郡主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是我的夫君,他就是以后我依靠的天,南阳郡主半闭上眼,心里甜甜的想着,她的娇躯已情不自禁的软倒在韩世谔的怀里。 韩世谔是一个绝不抛弃父母,老婆和兄弟的正常之人,而且一名男人的责任,不在他能力的大小,而在于关键的时候,有没有为亲人朋友担当的勇气。 韩世谔看着自己的夫人,在看了看四周的宇文述等人,最终点头应道:“宇文大人!那么这里就拜托你了!” 此时东宫门外的京城,已经被叛军占据,现在宇文述要他出城搬救兵,用屁股去想都知道,这肯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说九死一生都算客气了,简直是十死无生,对于这么危险的事情,一般人都是不会去的,可是此时的情况,已经不容韩世谔多想,为了自己的夫人,与自己的家族,他也就只能如此办了。 第七百零三章长安突变二十二 韩世谔想到此处,开口叫道:“韩思何在!” 没有过一会,韩思就跑到韩世谔的身前,单膝跪倒在地,应道:“少帅有何吩咐。” 韩世谔看着他,笑道:“帮我穿甲,把红风也给牵来!” 韩思看着自己的家主,笑着问道:“少帅,咱们可是要打仗了?” 韩世谔淡然应道:“放心吧!仗有的打,人有的杀!” “得令!” 宇文述对他的举动,很是满意,于是又道:“韩世侄!我会派最精锐的三百禁军,保护你冲出重围,你、你们不会有事的。” 韩世谔点了点头,就在此时,一双手环上了他的腰,扣得紧紧的,仿佛松开手他就会凭空不见了。 韩世谔不用回头,光闻那沁人心脾的幽香就知道,抱住他的人是南阳郡主,于是劝道:“南阳!松手吧,我只是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南阳郡主将头埋在他的背上,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的喊道:“不,要去咱俩一块去!” 韩世谔看着她,苦笑道:“别傻了,我这是去玩命,你以为是去游春啊?” 南阳郡主此时却是顽固执拗道:“不行,要死咱们就死在一起!” 此时,在场的众人都知道,若是没有人冲出去搬救兵的话,东宫迟早会被叛军攻破,那时大家照样也是个死而已,不同的只是早死晚死,韩世谔如果能顺利冲出去,或许更有希望活下来。 片刻过后,韩世谔府里的一百多黑旗卫,跟三百多名近卫军,都已经走了过来,而奉命保护韩世谔的三百禁军精锐已集合,众人又急急忙忙的从东宫的马厮中,拉出了七百多匹马,在场的众人都说已经知道,东宫驸马为了救大家,要孤身出城求救兵,众人都很是敬佩与感激。 韩世谔此时也是朝众人拱了拱手,朗声道:“各位,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韩世谔此时跨坐在马上,扶了扶沉重的头盔,望着众人或悲伤或期待的眼神,他在心中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一个需要英雄的年代,而自己,正是那位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的英雄,承载着无数人的希望,身披金甲,脚踩祥云,一骑绝尘而去。 他们突围的地点,选在东宫府内院的东后门,相对于前门的重重包围来说,这里的防守稍稍薄弱一些。 七百骑兵早早的骑在马上,一言不发的握紧手中的横刀与长矛,他们的眼中都流露出一种决绝,他们已知道,此去生还的机会很渺茫了,但是他们身为军人,任何时候都必须有随时为这个王朝捐躯的觉悟。 韩世谔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深呼吸了几次,强自压下心中的紧张,此时此刻在东宫的大门处,右监门卫大将军齐光,那阴沉的声音,已经传来,只听他喊道:“准备进攻!” 守在门内的禁军将领,也是马上高喝道:“禁军戒备!” 东宫的数千士兵闻令,都是齐举手中的兵器,斜指着大门,神色或紧张或漠然的盯着前方,沉默之中,杀机蔓延,战事一触即发。 此时,叛军的号角已吹响,兵马调动的脚步声,像死神的丧钟,一下下敲击在众人的心坎上,齐光已下了强攻的命令,时不我待,不能再耽误了。 东宫的东后门,骑在马上的韩世谔举出手中的马槊,虚虚往前一指,大喝一声道:“冲啊!” 接着后门被打开,两百余名禁军当先冲了出去,韩世谔狠狠的一夹马腹,冲在了中间,后面还有五百余名禁军为他殿后。 守在后门的叛军并不少,大概只有三千人左右,但他们似乎谁也没想到,重重包围之下,居然还有人敢往外冲,见门内身着铠甲的数百人马,以极快的速度打马飞奔,朝着他们的包围圈冲来,叛军们不禁楞住了,城内已被叛军控制,就算他们冲出了这个包围圈,也根本无处可去,这帮人莫非在找死? 短暂的呆楞之后,叛军的一位将领最先回过神来,此时禁军们骑的马离他们已不足十丈,他们的眼中已布满血丝,蕴涵着愈来愈盛的杀机,反正活命是不指望了,不如多杀几个叛贼,赚个够本,禁军们催着马,手中的钢刀已然高举,作出了准备劈砍的姿势,同时他们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七百余名士兵将韩世谔紧紧的护在中间,他们都知道,只有他冲出去了,大家才有活命的希望。 叛军将领见状大惊,高喝一声道:“快!步阵!” 这些叛军士兵,也都说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短暂的慌乱之后,他们发现此时放箭已然来不及了,于是马上列阵集结,长矛撑在地上,矛尖斜指疾驰而来的马匹,矛柄用脚死死踩住,同时身后的士兵钢刀压阵,只待顶过第一波骑兵的冲势后,刀阵便会发动,对敌人进行绞杀。 韩世谔手下亲卫统领韩思,此时一马当先,挥动长枪,指挥百余骑兵,向着前方冲去。 此时,韩世谔带领七百骑兵,疯狂地往他们扑过来,人类最原始的杀戮,总是能够让每一个人变的亢奋。 集结在前方的叛军,将尽三千人,长枪兵在前面排成一排,锋利的枪尖对着前方,后面则是握紧寒刀的同伴。 这些叛军面对冲杀过来的骑兵,也都是毫无惧色,以大量的兵力在骑兵的前方,组成了十几道人墙。 虽然只是血肉组成的两道墙,但是他们的坚固,未必弱于宽厚的城墙。 嗤嗤破空之声密密麻麻响起,连绵成一片箭矢,将那些挡在最前面的叛军给一一射翻在地,无情的羽箭,噗噗刺入了这些叛军的身体,一个又一个兵士栽倒在地。 韩世谔这一方骑兵的箭术,都甚是精湛,而且动作连贯,一箭射出,已经在瞬间取出第二支箭连射出去,虽然他们的弓兵,只能射几轮,但是这一轮箭矢的威力惊人。 这些叛军的目标,是为了挡住他们,所以聚集点比较集中,这也让骑兵射出的每一支箭,都能够给叛军带去伤亡。 第七百零四章长安突变二十三 只说片刻间,便有近五百名叛军伤亡,倒在地上,有的当即毙命,有的在是在地上挣扎着。 让韩世谔他们没有想道的却是,这些叛军的伤亡,却并没有让后面的同伴产生恐惧,反而让他们更是充满着恨怒,在这冬夜之中,每一个叛军兵士身体内的血液,都说已经沸腾起来。 自古以来,许多强敌无法攻克的城池,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今日的情况,似乎又要印证这样的道理。 这支叛军将领林飞,此时已经拔出战刀,高高扬起,高声喝道:“挡住这些人,不可让他们靠近城门,我们的援兵很快就到,都给本将死撑住!” 他的心中十分清楚,号角声肯定已经传散开去,这种号角声并不嘹亮却很低沉,而这种低沉的声音,却传播的很远。 即使其他各门听不到这里的号角声,但是在城中巡逻的己方兵士,必然会发现这边的异动,也必然会往其他各门传讯。 只是林飞却实在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够等到援兵到来,这一刻,他竟然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孤军,此时也不容他多想,因为东宫的人马,此时已经冲了过来,黑压压的一片,最前面的叛军已经与骑兵交上了手。 此时叛军长枪手长枪齐出,一排寒冷的枪锋往前狠扎出去,已有不少冲过来的骑兵,顿时就被长枪在身体上,扎了个大窟窿。 喊杀声震天,因为几轮箭雨的缘故,韩世谔他们这一方,已经在兵力上,占据着一点的优势,所以当前面的同伴被长枪刺穿身体,身后的骑兵,却早已经挥武长枪刺了过来。 长安东城的通化门外,那并不大的场地,一时间人潮如水,双方的兵士就在这城门之下互相拼杀着,在这个时候,双方谁也不甘示弱,嘴中怒吼着,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叫声,既是为了震慑对方,又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城门的边角处,剩下来的一千多名叛军,抵挡着几百名骑兵的冲击,虽然这些骑兵,展现出了他们精兵的强大战斗力,以小敌多杀伤无数的叛军士兵,但是他们自己却也是损失惨重,地上尸首交错,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叛军虽然竭力想保持住阵型,但是面对骑兵悍勇的冲击,已经有好几道人墙已经被冲垮,剩余的几道人墙,则是极力保持住阵型,抵挡着这些骑兵的悍勇攻击,渴望着援兵的到达。 刀枪交击,金戈声声。 从城墙两边的墙梯上,不少叛军从那城头往下冲过来,支援被包裹在城门处的同伴,而骑兵之中,韩世谔也是大声呼喝,两翼早就分出一些骑兵迎上去,阻截墙梯上下来的叛军。 此时此刻,小小的城门处,此时却是一片修罗场。 这骑兵的将士们中,韩思此时冲在韩世谔的身边,他毫不留情地望着叛军身上砍过去,尽全力护住自己的主人。 韩世谔跟帐下的骑兵们,都是知道,己方的这几百人马,在叛军其他援军抵达之前,必须要尽快拿下通化门,否则等到叛军援军抵达,那么己方的人马,必将陷入险境之中。 正是因为深明这一点,所以他们悍勇地冲杀着,身上甚至被敌方砍了两刀,却毫不理会,依然是勇猛前进,血染战袍,军人之风! 从东宫的正门处,也说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毫无疑问,那是叛军援兵发过来的信号,听到城中的传过来的号角声,叛军斗志一震,他们知道,自己的援兵正往这边赶过来,只要再支撑一阵,这些骑兵,就会陷入前后夹击之中。 韩世谔听到号角声,却并没有欢愉之色,他十分清楚,如果在援军抵达之前,己方没有打开城门,必将会九死一生。 在这种时候,敌我分明,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但是流出来的血,却都是大隋将士。 虽然城门边上的叛军,已经死伤惨重,所剩下的不过七百多人,但是这七百多人却表现出了极强悍的斗志,怒吼着,悍勇地守卫着身后的城门。 听到身后的号角声渐渐靠近,骑兵也知道叛军的援兵,正在迅速接近之中,己方的人数,还只有三、四百人马,但是攻击点却只是城门一点,这就导致攻击面积极小,并不能将他们优势完全发挥出来。 而这些叛军的悍勇,也确实让他们大为吃惊,这些叛兵非但单兵素质极强,而且整体配合也是极为默契,那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出来。 但是他们现在要做的,只是打开一道门!一道用鲜血和生命去打开门! ······ 此时,通化门甬道城门紧闭,双方人马杀成一团,惨叫声交织一片,剩下来的三百多人马,已经分成两部分,两百余名骑兵,早已经下了马,在韩思的带领下,拼死抵抗甬道尽头的叛军将士,百余黑旗卫人马,发疯般朝城门杀去。 守门的都尉被这些骑兵的困兽之斗,给杀得节节败退,几个呼吸间便被韩思等人逼到门边,韩思杀得性起,眼中凶光闪烁不停,不断有惨叫声从身边传来,就在此时,城门终于被打开了。 韩世谔他们也没做任和停留,就要直岀城门,往左武卫的军营而去,这时在他们的后面,有着一千多骑兵跟三千步兵,杀向他们而来。 韩思一看,没有做多想,就在韩世谔的战马后面,猛的一拍刀身,韩世谔跨下的战马吃痛,下意识的快速的往城外赶去,在他身边的黑旗卫,也是快马跟上,至于其余的百十名骑兵,却是并没有跟上,而是将南城通化门那厚重的城门,缓缓关闭。 待韩世谔停住马,看着那缓缓关闭的城门,呆立不语,此时韩思他们在城内大喊道:“少帅!你马快走啊,为我们报仇!” 韩世谔一旁的黑旗卫们,也是纷纷劝说道:“少帅,我们还是快走吧,再不走韩统领他们的死,就没有任和用处了!” 韩世谔看了看还在他面前的百十名黑旗卫,又看了看巨大的城门,大吼一声道:“驾、驾、驾···!” 第七百零五章长安突变二十四 在韩世谔的一声令下,顿时百十名骑兵,就往十几里外的左武卫大营方向赶去。 此时通化门之内,右监门卫将军李世,也是已经勒马而出,守卫通化门都尉的林飞,也是杀了过来,持枪策马威风阵阵,在他而后无数叛军将士,也都是尽皆杀出,不久后,这一支大军冲到了通化城门下。 “杀!”在统兵将领李世一声令下中,叛军士卒们轰然冲杀了进去。 “杀啊!”随着韩思的一声怒吼,城门之内仅剩的二百余人的禁军,已经与叛军再一次开始短兵交接了,吼杀声冲霄,此时此刻,知道自己必死的韩思,也是手执两柄横刀,在一阵兵刃撞击声中,一阵惨叫声中,集结在前方的禁军、叛军战士,纷纷被他砍翻在地。 “杀啊!”一声怒吼,仿佛是晴天霹雳一般,在空中炸开,顿时震荡四野,气浪滚滚,一股惊天杀气随之翻滚,让人悚然,韩思此时正手执两柄横刀,嗔目大叫、钢刀染血、脚下伏尸,竟然生出一股虎威之势,席卷当场。 “杀了他!”李世此时再次大吼了一声,那林飞再次驱马向前,长枪如电,刺杀向韩思。 韩思见到林飞也是怒声大吼,双刀向前,左一刀劈向了林飞的长枪,只听叮的一声金铁交鸣声,骤然响起,直冲耳膜,极为刺耳。 “哗。”林飞只觉得一股大力从长枪上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差点连长枪都拿捏不住了,长枪自然控制不稳,没能直取韩思,而是偏向了一旁。 韩思只一合,就逼退了林飞,当场,也是让仅存的禁军与亲卫尽皆怒吼道:“威武!”此时此刻的他们,都说双目放光,士气高亢。 李世在大怒之中,也是对着叛军士卒们,发出了命令,喊道:“他坚持不了多久,你们一起上,给我杀了他。” “杀!”随即,林飞吼杀了一声,率军朝着留下断后的禁军士卒们杀去。 “杀!”韩思此时也是怒吼了一声,手指双刀,率领士卒反杀了过来。双方,顿时战做一团,血花飞溅,杀声冲霄,双方杀做一团,李世却是抬起头来,将目光射向了通化门城外,心中想道:“看样子,他们都是已经出了城了,这下可怎么办!”。 林飞此时已经没有了退路,正是因为他的原因,才丢了城门,心知必死,于是当先一声怒吼,将长矛再次刺向了韩思。 “杀啊!”叛军士卒们也是立刻配合,十数柄长矛,集体杀向了韩思。 “杀!”就在林飞跟十数名叛军士卒,将长矛杀向韩思的时候,韩思忽然嗔目大吼,而后左手使刀,一刀闪过。 “扑哧,扑哧!”顿时,犹如霹雳杀过,长矛崩断之声,不断响起,最终却是十余柄长矛,纷纷折断了。 “杀!”林飞一咬牙,又抢了一柄长矛,刺向了韩思,麾下的叛军士卒们,也都是怒吼了一声,再次杀向了韩思。 “杀!”此时,韩思身后的禁军们,也都是怒吼一声,跟着杀了上来,双方人马再次交战。 “杀!”韩思再杀,手中横刀猛烈如风,突听“咔嚓!”一声,他手中的钢刀,却是轰然崩断了一把,此刻,韩思身上所受伤之处,早已经不下数十。 鲜血横流,几乎是染红了他的衣甲,而韩思身前身后的一百多禁军,也已经是被诛杀殆尽了。 李世看着韩思,冷酷无匹的大喝道:“不要给他活路,将其击杀。” “杀。”林飞再次出阵,一声怒吼,长矛如电,刺向韩思,于下的叛军士卒们,也都是齐齐怒吼,将长矛此处,从四面八方,刺向了韩思。 而如今的韩思,也已经说精疲力尽,再加上刀断,现在的他,注定是必死无疑,这一刻,韩思向天嗔目大吼道:“少帅,末将让你失望了。” “扑哧,扑哧。”十余柄长矛,从四面八方刺入了他的身躯之内,当场,鲜血喷洒,韩思嗔目而死,由于已经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李世也是深知追不上了,于是大喊道:“给我堵住城门,全力防守!” ······ 在长安城外几里处的小贩们,见百十匹高头大马载着顶盔贯甲的骑士呼啸而过,而且马队后面扬起一片烟尘。 他们距离左武卫大营,还离着很远,就听见左武卫大营中,已经号角响起,烟尘冲天,韩世谔不由的眼神一凛! 然后,双腿猛的夹紧胯下骏马,马靴后面的尖锐马刺敲击在坐下骏马的身上,他胯下的红风,比之于后面那些亲兵所骑乘的马都要神骏,疼痛让红风一声嘶鸣,速度再次加快! 这时左武卫大营已经近在眼前,十几米高瞭望塔上的卫兵,已经摇动旗帜示意马队停下来,当今皇帝杨坚曾经下过一道旨意,未经皇命擅自冲撞城外大营者无论何人,杀无赦!瞭望塔上的卫兵,不停的挥旗示意他们下马,甚至已经有弓箭手准备开弓放箭了。 “嗖!”的一支响箭飞过,咄的一声插在韩世谔胯下,红风身侧的土地上,雁翎箭兀自还在地上不住的轻颤,这箭几乎贴着韩世谔的身子射了过去。 此时塔楼上的卫兵,经过鸣箭示警之后,再次喊道:“外面的人快快下马,不然就乱箭射死!” 韩世谔身边执旗的亲兵,挥舞了两下手中,绣着韩字帅旗喊道:“钦差大臣,韩世谔将军奉皇命,来左武卫大营办事,敢有阻拦者杀无赦!” 这吼声十分的响亮,就连大营中,正在训练的军卒,都是听的清清楚楚,显然说这名亲兵中气十足的原因。 塔楼上的卫兵仔细看了看,在看清了的确绣有韩字的旗帜之后,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放行,这名卫兵刚收起手里的弓箭,一名校尉噔噔噔的蹿了上来。 校尉此时大吼道:“大将军有令,来人冒充韩将军,不必手下留情,直接乱箭射死!” “还愣着干什么,快发旗语,命令弓箭手放箭!” 第七百零六章长安突变二十五 卫兵看着已经红了眼睛的校尉,又看了一眼逐渐清晰起来的韩字帅旗,他摇了摇头说道:“大人,那真是少帅的旗帜,卑职在凉州,经常跟随少帅在战场上厮杀过,卑职可以立军令状,以证明卑职认得那面大旗!” 此时校尉将手按在腰刀上,神色狰狞的吼道:“我让你发旗语!” “不行!” 平时有些唯唯诺诺的卫兵,此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胆气十足的拒绝了自己的长官,或许是想起当年在韩世谔麾下,那一同作战的情分,他说什么也不忍心,发旗语命令弓箭手放箭,要知道韩擒虎、韩世谔父子,在凉州那可是爱兵如子是出了名的。 “你小子敢抗命!”这名校尉此时面容扭曲着抽出腰间的横刀,看了一眼已经接近大营的马队,心中一阵急切,他咬了咬牙,就要一刀朝着卫兵当头劈了下去! 谁知这卫兵,平时憨厚老实,此刻居然心思灵敏,当他见道校尉手按在刀柄上,就知道对方心怀不轨,此时,校尉的刀子,刚刚举起来,他就已经摸出一柄匕首,向前一欺身子,冲进这名校尉怀里,然后一刀捅进了他的小腹中! “你!”校尉死也不相信,这个自己平时任意欺凌的小小卫兵,居然敢在自己面前动刀!然后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外面,已经飞驰到近前的马队,他身子一软,面色悔恨的倒了下去。 卫兵看着校尉伏倒在自己脚下的尸体,竟然抬脚狠狠的踩了两下,口中还骂道:“妈的,你个王八蛋,想杀少帅,先问过我在说!” 此时,这番话从他嘴里说来,居然带着那么几分的豪气干云!然后,他就将匕首随手丢了,再次挥动手里的令旗。 “钦差大臣到,快开辕门!” 韩世谔他们此时看到塔楼上的旗语,也是不禁暗叹一声侥幸,不知道是哪位好汉帮了自己大忙,待一会儿事情了结之后,还要重重的赏赐于他。 眼看着辕门大开,这时从中军大帐中,跑出一名偏将,他的手里擎着宝剑,正杀气腾腾的奔辕门这边跑了过来,他一招手,中军大帐外如钉子般立着的亲兵,便跟着随着他直奔辕门。 左武卫大将军刘方,全副盔甲手按着腰间的宝剑,大步从中军大帐中走出,他身后跟着二十几个偏将,都是面色凝重,披挂整齐。 “看看是谁那么大胆子,私自放贼人,入了大营,抓住不必审问,直接砍了脑袋就是!” 刘方怒吼了一声,随身的亲兵便如虎狼一般扑了出去,直奔瞭望塔而去。 刘方眼神冰冷的看着,已经到了辕门外的马队,还有那面飘扬的韩字旗帜,他的嘴角撇出一抹阴冷,自言自语的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就算你是百战百胜的大将军,我今天也要大开杀戒!” 一挥手,身后的二十几个偏将,便随着他朝着辕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当这一名偏将带着几十个亲兵,刚冲到辕门的时候,韩世谔他们已经一马当先的冲进了大营,这名将领一挥手,几十名亲兵就冲上去将辕门堵住,刀出鞘,枪突前,杀机四起! 韩世谔此时猛的一勒缰绳,高大的枣红马直立而起,硬生生的停了下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虎视眈眈的左武卫军卒,眉头一挑,竟然是面无惧色。 就在这时,那名将领直接越众而出,用手里的长剑一指韩世谔的面门,故意喝问道:“什么人,胆敢私闯左武卫大营,还不下马!” “噗!”韩世谔在愤怒之下,用一种肉眼几乎难以追寻的速度,拔出怀里的金麟剑,从上而下的一剑,直接将这名将领,给一劈为二!剑从将领的肩头劈入,从胯下劈出! 饶是这偏将的一身重甲,也说挡不住,隋文帝杨坚那削铁如泥的天子之剑! 韩世谔扬起手中金麟剑,如同战神临尘般说道:“本将军奉旨来左武卫大营办事,谁敢阻拦此人就是下场!” 这时,一群堵在辕门内的左武卫军卒,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戮吓傻了,纵然他们都是凉州边隘一带,都是杀人如麻的战士,可是面对韩世谔这样凌厉霸道的威势,也都是不禁有些胆怯起来,韩世谔此时虽然年纪不过二十二、三岁,但是从十二岁从军以来,历经大小百余战从未一败,一身浑然天成的霸气杀气,让这些军士们,都世心中揣揣然不敢妄动。 如今的左武卫大将军刘方,领着手下的将领们一路走来,他眼神冰冷面色如霜。刚才这一幕他看的清清楚楚,而且,韩世谔这一剑也是出乎了他的预料。实在想不到韩世谔,居然敢在大营内随意杀人,而且下手就先斩杀了一名将领! 刘方此时走到辕门处,也是不问缘由,直接就下令道:“什么人冒充钦差,冲击我左武卫大营!来人啊,将这些人就地正法!” 执旗的黑旗卫,在马上喝到:“谁敢!你们这些人,都不认得少帅的旗号了吗?” 这些本来就有些慑于,韩世谔大将军威仪的军卒,被执旗亲兵一声断喝,硬都是没敢动手,一群军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面面相觑。 刘方见此情形,再次吼道:“连我的号令也不听了吗?来人!将这些贼子就地正-法!” 基于他这几年的淫威,让这些左武卫军卒们,开始慢慢的朝着韩世谔他们围了过去。 韩世谔的眼神,就好像一支利箭,直直的刺入了刘方的眼睛里,这凌厉的眼神,让刘方眼睛一痛,似乎真的被割伤了一般,因为只有经历千军万马百战不死的豪杰,才会有这样近乎于实质化的杀气! 刘方此时禁不住有些心中发苦,都说这韩世谔天纵奇才,霸气凛然,今日见他露出峥嵘,果然威仪无匹啊。 刘方强忍住压力,抬手指着韩世谔,大声喝道:“大胆贼子,带兵入营、擅杀将领,纵然是凌迟处死也不为过,左右!还不于我拿下!” 第七百零七章长安突变二十六 韩世谔看着他,嘿嘿一声冷笑道:“你这个密图造反的混蛋,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就算你现在不认识我,你难道不认识,我手中的天子之剑吗!” 韩世谔语气突的转厉,也是将刘方他们给吓了一跳。 韩世谔此时手持金麟剑,指天端坐于马上,在加上身后的黑旗卫们,顿时神威凛凛! “此乃天子之金麟剑,那就是如陛下亲临!刘方你还不下跪!” “这!”刘方后退两步,难以掩饰的有些慌乱,他没有预料到韩世谔,不但从城里杀了出来,居然带着当今陛下赏赐给他的金麟剑,天子之剑如朕亲临,如果不跪那就等同于谋反,诛九族! 可是一想到今天之后,就会由太子杨勇登基,自己就是肱骨之臣,就算今天杀了个大官,不跪天子剑又如何?等太子成了皇帝,那自己只能是有功无过! 想到这里,刘方咬着牙狠下了心来,怒吼道:“你们都是聋子吗?此人冒充钦差大臣,还手持假造的天子剑,乃是要谋反!尔等不诛杀此贼,来日太子登基,定要治你们谋乱之罪!” 刘方此时已经再无遮拦,竟然直接抬出了太子的名义。 此时,刘方手下的将领们,个个面面相觑,其中被刘方收买安插的几个亲近之人,见他人还在犹豫不决,便说率先抽出横刀站了出来,一人指着韩世谔等人大喝道:“诛杀此逆贼,我等俱是太子的有功之臣,大家杀啊!” 说完,此人还当先挺刀直奔韩世谔。 韩世谔看着他,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贼心不死。”他于马上用手一指,冲过来的将领喝道:“凉州军听令,此人违抗皇命,图谋造反,杀无赦!” 在韩世谔旁边的一名左武卫军士,猛的长身而起,如白驹过隙一般,只一个恍惚间,就到了当先那名将领的面前,只见这名军士手腕向前一刺,他的那把横刀,竟然犀利如电,只见刀光一闪,如毒蛇吐信一般,便已经刺入了那名将领的咽喉! 此时,又有几名军士的身形一动,他们手中的横刀,如同电光火石上下翻飞之间,又是两名将领被当场格杀! 这些行动的左武卫军士,都乃是黑旗卫的人马,论近身格斗的功夫,这些拼杀惯了马战的将领,又怎么会是这些,专门从事暗杀工作人的对手。 眼看着这几名左武卫军士,如同虎入羊群,当先冲过来的几名将领,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就被当场格杀,这时从韩世谔身后,突然有两名黑旗卫从马上一跃而下,一人使双刀,霸气凛然,一人用长枪,如蛟龙出海!这两人一入战局,形势立判! 刘方也是想不到,对方的几个普通亲兵,居然有这样的身手,他吓得再次向后退了几步,脸色变得惨白,身体禁不住轻微颤抖了起来。 这时一个左武卫将军高声说道:“兄弟们!我们都是认识少将军的,我们都是在老将军与少将军两人的麾下任过职,所以,我相信少将军不会谋反,我顾左愿意相信少将军!” 在他身边的一名偏将也是说道:“我也跟随过少将军,所以我相信少将军的为人!” 韩世谔一看情形,已经变得对自己有利,他猛地振臂一呼道:“跟随我南征北战的凉州亲随们何在?” 十几个本来就拥护韩世谔的左武卫将领,同声应声喊道:“在!” 韩世谔一指刘方等人,大声喝道:“于我拿下此贼!” 这时两名将领,立刻上前将刘方的武器给卸下,扭住臂膀押在韩世谔的等人的马前。 韩世谔对持横刀的那名军士,喝道:“叛贼刘方,冲撞钦差,藐视朝庭,意图谋反,给我斩了!” 持刀的左武卫军士,面色狰狞的一脚,就将刘方给踹翻在地,嘿嘿的笑道:“还是跟着少将军办事,他妈的爽快!” 手起刀落,人头滚地!可怜刘方,身为十二卫府其一的大将军,还没来得及享受属于自己的辉煌,就已经被砍下了脑袋,丢了小命,更是害的自己辛辛苦苦收买的将领,全部身死。 “奉将军之命,斩杀叛贼刘方!”在他身边的一名黑旗卫,不等刘方的头颅落地,纵马向前,接在了手里,威风凛凛的大喝了一声,这些左武卫的军士,本来就曾经都是韩擒虎、韩世谔父子帐下的兵,再加上跟着韩世谔的身后,已经混了好几年,内心还是对他非常畏惧的,再加上韩世谔手里有天子之剑,而且左武卫大将军刘方已死,所有人便不敢再说话。 倒是还有十几个刘方的亲信擎刀在手,呐喊着扑了上去,妄图仗着自己的能力,把韩世谔给杀掉,只是他们刚刚扑了上来,就被那些黑旗卫们夺去了生命,满地头颅乱滚,伏尸十几具。 韩世谔把金麟剑再次一亮,朗声道:“天子之剑在此,从今以后,我韩世谔仍然是你们左武卫大军的主将,所有人听我调遣!” 韩世谔看着他们,再次喝道:“叛贼已诛!其余人等盖不追究!现在听我的号令,集合左武卫大营内所有军马,随我进城守护东宫!” “卑职听从将军调遣!” 顿时呼声如雷!主将既死,这帮士卒群龙无首,再加上韩世谔是他们的老上司,手里又有天子之剑,所有人一起表示拥护韩世谔。 一个时辰过后,韩世谔领着四万大军,带着一股滔天的气势,黑压压的涌在东城的外面。 此时,长安城的城门,早已经再次紧闭,城墙上站满了顶盔贯甲的皇城禁军,右卫军大将军长孙晟,已经赶到了东城的春明门这里,正看着城外的左武卫大军。 长孙晟站在城楼之上,满脸青黑胡渣的他,便先重重叹了口气,说的第一句话如古龙复生,令人无限唏嘘。 长孙晟说道:“你不该怎么做的!” “可说我已经这么做了!” 见面第一句话,二人都是各怀心思。 长孙晟闻言,顿时愣住了,因为看似很正常的对答,然而结合这个敏感的关口,韩世谔的这句话,似乎已经表达出他的意思,更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对立情绪。 第七百零八章长安突变二十七 长孙晟此时呆立在城头,盯着韩世谔那张温文和煦的脸,他们之间一问一答,皆是模棱两可,无奈之色一闪而逝,他毕竟是面若平湖胸有惊雷的大将军,于是很快恢复了冰冷如铁的神色,身子微微一动,说道:“那等你有本事进了城门再说吧。” 韩世谔看着他,喊道:“世叔!昨晚小侄读书,读的是《开皇录》,恰好读到韦鼎传,嗯,长孙叔叔知道韦鼎这个人吧?” 长孙晟闻言,眉头渐渐皱起,沉声道:“老夫略对他也是知一二,韦鼎者,梁陈两朝名士,后来陛下得了天下,投为隋臣,累官至太府卿,授任上仪同三司,除光州刺史,此人博通经史,又通阴阳相术,为人善逢迎,为官有政绩,说不上好人坏人,但确是一代名士。” 韩世谔闻言,笑道:“长孙叔叔果然博学,小侄昨晚读到韦鼎传时,看到一个关于韦鼎的小故事,开皇十二年,韦鼎任除光州刺史时,治下有一豪强,平日衣冠楚楚,好善乐施,颇得民望,然而暗地里却行不轨,常有劫盗不法之事,于是韦鼎便找到了这位豪强,跟他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太深奥,小侄不太懂,所以想请长孙叔叔帮忙指教!” 长孙晟平静地看着他,疑惑的问道:“他说了一句什么话?” 韩世谔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渐渐收敛起来,无惧地直视长孙晟的眼睛,一字一字缓缓道:“韦鼎说的是,卿本佳人,奈何从贼耶?小侄学识浅薄,实不知此话何解,求长孙叔叔赐教。” 平地惊雷,风云突变!长孙晟脸色剧变,猛地拔出自己的横刀,指着韩世谔怒喝道:“好个混帐小子!” 韩世谔也是面无惧色的含笑看着他,他的表情古井不波。 长孙晟却截然相反,此刻他脸颊通红,须发怒张,形若疯癫,两眼吃人似的狠狠盯着韩世谔。 本来已经变得祥和融洽的气氛,随着韩世谔的一句话,瞬间烟消云散,城上城下,再一次变得剑拔弩张。 二人对峙不知多久,长孙晟通红的脸颊渐渐发白,眼中闪过一道惶然之色,最后缓缓沉默了下来,浑身如虚脱般再也没了力气。 长孙晟的声音沙哑难听,如锯朽木一般的问道:“你现在想要怎么做?” 韩世谔长叹一声,苦苦劝道:“长孙叔叔,我知你心中有滔天之恨,可是,因恨而以臣伐君,终是不忠不仁,而且是以全家老小的性命为赌注,长孙叔叔,你心里的恨难道值得用,全家的性命,去换一次对未来君主的宣泄么?” 长孙晟两眼失神地望向城外的四万大军,厉声喝道:“这些年来,我为他鞍前马后,南征北战,分化突厥两国,掌控丝绸之路,一桩桩功劳拿出来,任一件皆是泼天大功,可他对我却说弃便弃,这样的君主,我一生效忠于他,有何意义?” 良久,韩世谔方才叹道:“长孙叔叔,觉得你们有几成的胜算?” 长孙晟闻言苦笑道:“本来有七成胜算,现在因为你的原因,几乎己成必败之局。” “既知必败,长孙叔叔为何,仍要一意孤行?” “如今,既已生不如死,死又何妨?” 韩世谔闻言点头,他大致理解长孙晟的感受了,前半生自以为是风光无限,臣民尊仰的从龙功臣,也确实为隋文帝杨坚立过无数功劳,所以长孙晟从来都是高傲孤绝的,哪怕与史万岁等人的关系闹得很僵,他也说从来不在乎,因为他相信隋文帝杨坚不会负他,只要有陛下的宠信,他便可以无视一切同僚,然而在突厥一事之上,他引起杨坚与太子杨广的猜忌,从而将他给罢职,这个残酷的事实终于令他认识到,原来自己始终都不过是皇族手中的一颗棋子,该用的时候便用,该舍的时候,便毫不留情地舍弃。 这个事实,已经彻底击倒了长孙晟对太子的忠心和自尊心,孤傲的人自尊心总是特别强,一想到那些平日里他看不上的同僚们,暗地里幸灾乐祸,甚至鄙夷的模样,长孙晟的恨意便愈深,仇恨终于压倒了理智,强烈的自尊心,不容许自己像个可笑的丑角,默默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嘲讽和冷笑,在加上终于获得了杨坚的重用,让自己接任右卫大军,所以长孙晟才参与了这件事当中。 理解了这些之后,韩世谔望向长孙晟的目光,已经带了几分怜悯。 “长孙叔叔,小侄知你并无野心,而且你已位至国公,就算那杨勇谋反成功了,他能给你的也只不过是郡王宰相,地位再高能高到哪里去?更何况,他成功的希望极为渺茫,长孙叔叔久经杀阵,对敌我态势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你跟随他谋反,只不过是自尊心作祟,可是,为了你的自尊心,竟要连自己的父母妻儿与这么多将士们的性命,都给押上,真的值得吗?” 长孙晟看着韩世谔冷笑道:“韩世谔!看来你对陛下与太子,真的是死心塌地啊。” 韩世谔看着他,叹道:“长孙叔叔!小侄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忠心,只不过,人活一生,终归有个信念,为自己活,为家小活,都是个活法,怕事也罢,担当也罢,历经半生炎凉,谁能真正毫无顾忌地纵横天下,快意恩仇?小侄做不到,因为我肩上有担子,长孙叔叔不妨拍拍自己的心,你真的做得到吗?杨勇他们已注定了败局,而你,却要成了他的陪葬品,从此长孙家满门皆没,长孙氏一支在这世上永远消失,这一切只因你的一个决定。更不必说千百年后的史书上,你会被史官写得多么不堪。” 长孙晟闻言沉默,脸色时青时白,搁在刀把上的双手,时而握拳,时而成爪,显然他的内心,正在挣扎无比激烈。 第七百零九章长安突变二十八 韩世谔看着长孙晟的神情,正色又道:“长孙叔叔!当今陛下赏功公正,安居乐业,君圣臣贤,此为盛世之象,你也会有大好前程,家中父母妻儿和乐融融,天下歌舞升平,日子越过越好,今日盛世之始可谓百年不遇,君臣为国,百姓为家,都好好的过着自己的日子,长孙叔叔,此时虽然迷途而返,但是你与全家老小,尚有一线生机,待到王师剿平叛乱,你和麾下兄弟可就没好下场了!长孙叔叔,还请你三思啊!” 长孙晟闻言,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迷茫,仰头望向天空,此时天空飘着细雨,每一滴雨水落到他的额头和脸上,让他觉得特别的冰寒刺骨。 长孙晟和大多数叛军将士一样,被迫参与这次谋反,是感觉稀里糊涂的,真正愿意拼死效忠杨勇的人,毕竟只是极少数,这些极少数或蒙骗或裹挟,于是大多数人,便是只能稀里糊涂的跟着干了,长孙晟带领的右卫军就是如此。 可是,自从他将杨玄感一行人扣入营中,就已经站好了队,这个时候,他现在回头还能来得及么? 长孙晟脸色大变,呆呆地看着韩世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韩世谔盯着他的脸,缓缓地说道:“盛世若轰然倒地,君上昏聩,民不聊生,你纵得高官厚禄,封王列公,却能安享几年太平?到头来只不过是史官笔下一个叛臣逆贼,受后人千古唾骂,长孙叔叔,你且问问自己,造这个反,果真值得么?” 长孙晟的面色,已经开始渐渐发白,冷汗一滴滴顺额而下。 虽然此时韩世谔的语声很低,却是句句诛心,长孙晟本就对杨勇谋反心存不满,此刻被韩世谔几句话一点拨,顿时觉得头顶云开雾散,一念通达。 长孙晟此时面色苦涩地,应道:“可是!今晚我已经手染袍泽之血,罪无可赦,我!” 韩世谔闻言,顿时喜道:“长孙叔叔!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只要你愿意开城门,并且带领右卫军的人马,去对付那些叛军,这么做,不管怎么说,你和你父母妻小的性命,与你帐下这些兄弟的性命,就都能保住。” 长孙晟闻言,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右卫士卒,他们此时正满环期盼的看着自己,长孙晟看着他们,轻声问道:“将士们!你们可还愿意跟从本将军吗?” 在场的将士们闻言,毫不犹豫地道:“卑职听从大将军安排。” 长孙晟安慰的点了点头,然后下令道:“来人!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共同对付叛军!” ······ 而在韩世谔出去搬救兵的时候,柳项与齐光二人面沉如水,死死的盯着这扇,已经紧紧关闭的宫门。 此时长安城城内抵抗的人马,大多已被歼灭得差不多了,长安城在立城之后,遭受到隋朝立国二十余年,都未经历过的浩劫,城中的火光四起,长安城的百姓们,在各自的坊内惊恐奔逃,杀戮声,叫喊声,哭嚎声,乱成一片,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尸横遍野。 贺若弼与齐光二人麾下的叛军,都已严密控制了城内所有的街道,衙门,胆敢反抗者,不论军士或平民,一律屠戮,已有无数的守军和平民百姓,死在了他们的乱刀之下,由于城内守军并不多,所以叛军一路猛攻,很快便已经杀到了东宫的门口。 “大人,我们再次下令进攻吧?”齐光走上前,恭声问道,他知道,眼前这座全天下的权力名利最集中的皇宫,一直都是所有人极度渴望得到的。 在东宫一旁的皇城如往常一般,看起来巍峨,肃穆,金黄色的宫殿屋顶,象征着入主皇宫的人,是多么的尊贵,豪奢,集天下所有的权力和富贵于一身,更何况金銮殿上的那张金黄夺目的龙椅。 柳项深呼吸了几次,强自压下了心中的那份即将成功的激动,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得意,柳项微微眯上了眼,沉声道:“约好起事的右卫与左翊卫,这两路大军,为何不见动静?莫非事情有了什么变化?” 此事太过蹊跷,柳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齐光闻言,摇头道:“末将不知,末将已派出探子,前去打探了。” 柳项面色不变,可眼中却有了些微的惊慌,喃喃道:“但愿他们不要,再有什么变化才好!” 想到此处,柳项眯着眼精,问道:“齐将军!你手中还剩多少兵力?” 齐光默算了一下,回道:“攻入京城后,与城內的守军厮杀,伤亡不小,现在能战之兵尚不足一万五千余了。” 柳项闻言皱了皱眉,又道:“若另外的两路大军,不能及时赶来,等左候卫和左武卫反扑过来的话,只凭我们手里的这十一万人,恐怕支持不了多久,在那两卫人马反扑之前,我们必须将东宫里杨广的家人活捉,如此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令人严密控制城中各要害之地,我们是时候与他马面对面了。” “诺。” 柳项无视耳边,不断传来的百姓或禁军与叛军,临死前的惨叫声,他面无表情的踏着脚下已被血染红的土地,一步一步的迈向东宫的府门前。 “喀嚓!” 一道耀眼刺目的闪电,快速的划破夜幕下的长空,照亮了大地,闪电与火光中,一具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清晰而夺目,直如人间地狱。 柳项此时目不斜视的走过这些尸体,心中却是对自己,默默的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本来都是会死的。” 在他的一旁,也是传来了军队出战的号角声,身披铁甲,头戴铁盔的叛军军士们,排着整齐的队列,高举着手中的横刀,像一群被放出牢笼的饿狼,再次攻向了的东宫。 ······ 东宫门外,双方的战火愈燃愈烈,双方的将士都是在拼死相斗,他们的尸体也是不停的倒下。 第七百一十章长安突变二十九 柳项与齐光二人铁青着脸,站在东宫门前的广场上,他们对东宫的攻击,已进行了一个时辰,他们的每次冲击都被禁军毫不留情的击溃了,他们不愧是杨广身边的亲军,在这关键的时刻,四、五千人竟然生生挡住了近两万叛军的疯狂攻击,他们没有什么,很坚固牢靠的防御工事,更没有刀枪不入的盔甲,禁军们仅凭着手中的制式钢刀与长矛,便将叛军一次又一次的挡在了东宫府大门之外,进一步都不可得。 “大人,我们命令军士们,放火烧屋吧!再这样打下去,我们伤亡会很大的!”齐光一向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焦急,作为一名军人,他只知道不择手段的赢取每场战斗的胜利,因为战场形势万变,时间对敌我双方来说,都是最宝贵的,特别是现在,事涉自己身家性命,更是拖不起。 柳项厉声拒绝了齐光的提议,否决道:“绝对不行!右卫大军一直没有按约进城起事,我肯定他们已来不了了,也就是说,现在除了那些私兵之外,只剩贺若弼的四万人马,和你的这两万人马在城内支撑,只要城外任何一路驻军进京勤王,你我二人都难逃一死,唯今之计,只有活捉杨广在东宫内的家人,好挟天子以令诸侯,所以,他们不能死!他们若死了,你我一行人,便也走上了绝路,明白了吗?” 齐光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接着又急道:“大人!刚刚冲出去了几百名禁军,末将估计,他们是去城外搬救兵了,末将已经派兵追击,虽然已经将他们杀了一大半,可是还有百十人冲了出去。” “他们当中为首之人是谁?” “似乎是那韩世谔。” “是他?”柳项闻言神色一变,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喃喃说道:“城外的左武卫大军里的人马,以前都是他的帐下,况且左武卫大营内的将领,都说情义匪浅,我估计韩世谔是去找他们了。” 接着柳项冷冷一笑,讽刺道:“由他去吧,等他到了左武卫军营就会知道,如今的左武卫,早已经不是以前的左武卫了,他此次前去,正说自投罗网!” 齐光闻言,稍稍放了心,然后“锵”的一声拔出佩刀,朝叛军士兵们暴喝道:“兄弟们!给老子再冲一次!天亮以前一定要给老子冲进去!” “冲啊!”叛军士兵们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纷纷高举手中的兵器,潮水般的向东宫大门,又一次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此时在左翊卫的军营里。 杨勇正是站在贺若弼帅帐中,他的面色已变得苍白,不停来回踱步,不过他的面容却仍是镇定冷静,丝毫没有因这失利的战事而焦虑。看着一幅京城地图,地图已被各种颜色的线条,涂抹得凌乱不堪,贺若弼正站在他的对面,从杨勇苍白的脸上,让贺若弼的心中,也是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杨勇此时看着贺若弼,急忙问道:“有消息了吗?长孙晟的右卫军,怎么还没进城?” 贺若弼摇摇头,叹道:“末将已经派出去十几批探子了,都是有去无回,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杨勇神情阴沉,叹气道:“长孙晟所部,恐怕已经有了变数了,宋国公!我军目前伤亡如何?” 贺若弼闻言,应道:“殿下的两万私军,如今已不足万余,而且左翊卫、右监门卫的六万人马,伤亡也已经过三成,而且!” “而且什么” 贺若弼抬头,望着军帐外,依旧黑蒙蒙的天空,沉声道:“因为韩家的小子,已经带人杀出了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已经取得了左武卫的军权,马上会对咱们发起反攻,天色快亮,我军将士都浴血奋战一天,正是懈怠之时,此时他们若对咱们发起进攻,我军恐怕抵挡不了多久,殿下,我们还要早作打算才是!” 杨勇闻言,他的面色更加苍白,闻言落寞一笑,喃喃细语道:“打算?孤已走到这一步了,还能有何打算?投降,还是逃跑?” 贺若弼看着面前的杨勇,躬身道:“殿下,今日之战,其实早已落入了皇上的算计之中。以有心算无心,还未开战我等已落入下风,更别说龙武龙襄两军一共十万多人,兵力是我们的一倍,而且他们居高临下,占据地利,天降大雨,山路泥泞,不利我军攻山。我们又失了天时,长孙晟的右卫军迟迟没有过来,必是有了什么变故,殿下!此战对我们来说已然非常不利,若殿下此刻收手,领大军出城,往东突厥人的方向而去,才是我们的正道啊!” “别说了!孤想那个皇帝的位子,已经想了二十几年,这二十几年来,孤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之中度过,孤不会再在煎熬中又度过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孤不想这么做!此战孤若兵败。情愿一死!” 杨勇闻言,不停的挥舞着手臂,显得有些歇斯底里的,打断了贺若弼的话。 贺若弼闻言,他的脸色一白,叹息了一声,终于没再开口。 杨勇歉然望了贺若弼一眼,忽又笑道:“宋国公!尽管放心,因为我们还有机会,而且!” 杨勇缓缓抬头,目光注视着军帐内,火把上的火光跳动,他的神色,也是变得讳莫如深。 “而且!这是个一刀便能致敌于死地的绝好机会!” 皇城之中,玄武门内。 杨义臣此时站在殿门之外,一身红色战袍,背负双手,神色异常的凝重,而左侯卫的另两位将军,也是跟在他的身后。 此时从东宫的方向,在那怒吼的喊杀中,被寒风传送过来,从那萧瑟的风中,杨义臣能够听到皇城之外,隐隐传来的杀声。 此时,一名左侯卫的军士匆忙而来,到得杨义臣面前,跪倒在地,禀道:“启禀大将军,右卫军开城放了左武卫的人马进了城,他们两军如今合二为一,正往东宫的支援过去!” 杨义臣的脸色一沉,开口问道:“他们两军合二为一,已经共同支援东宫了吗?” 第七百一十一章决战一 杨义臣虽然身处皇城之中,但是皇城之外的消息,也是一直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报过来的消息,是韩世谔将军苦劝长孙将军,才让他下令开城门,并且为了戴罪立功,才下令合兵一处,听从韩世谔将军的统一指挥!!” 这名军士见杨义臣震怒,他说话的声音,也是颇为不安。 杨义臣脸色阴沉,冷笑道:“韩擒虎还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柳述等人自视是聪慧之辈,可是朝堂之上,那也是一个狡诈之辈,怎会犯下如此大错?酒囊饭袋,留下如此破绽,那是自掘坟墓!” 良久,杨义臣方才下令道:“左侯卫留一万人马守门,其余三万人马,出兵援助东宫!” “诺!” ······ 东宫之内。 原来的五千多禁军,现在仅剩不到两千人了,而且几乎每个人都负了伤,彻夜的厮杀,生与死的考验,令这些年轻的士们面露疲惫,他们已记不清打退叛军多少次冲锋,只要听到敌人的喊杀声。他们便麻木而机械的抓起卷刃的钢刀。秃锋长矛,带着漠视一切生命的眼神,一刀一枪的劈刺着敌人,直到敌人被杀心惊胆颤,又如潮水般了回去。 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在血之中,他们已没有时间去悲痛、去仇恨,因为他们每一次打退敌人之后,禁军们便倚墙而坐,吃东西、喝水,然后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他们要节省每一分体力,每一分精力,等待着敌人的下一次疯狂进攻。 宇文述仍有条不紊的指挥着,禁军们趁着休息的空档加固工事。 晋王杨昭静静的站在门内,目光出神的盯着紧闭的大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气氛很沉闷空气,散发着铁般的血腥气,两、三千多名禁军士兵的遗体,躺在院子之中,几个时辰之前,他们都还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死在了众人面前,没有怨言,没有退怯他们面容安详,仿佛为杨广的家人战死,便是他们生来的唯一命运。 南阳郡主和萧氏面色苍白的站在前厅中,默默注视着这些死去的禁军士兵,还有独自站在门前的晋王杨昭,南阳郡主终于忍不住,再次嘤嘤哭出声来。 萧妃也是在一旁拍着她的背,轻声的安慰她,南阳郡主抬起头,满脸泪水,期待的看着萧妃问道:“母后!你说,夫君!能不能赶回来救我们?” 萧妃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强压下心中的惊恐,镇定的笑道:“会的!他不会扔下你与肚子里的孩子不管的。” “可他若来不及赶来怎么办?我怕死但我更舍不的死,我与他刚成亲,哪怕给他生了孩子之后再死,我也愿意就这样死了,我不!”南阳郡主此时哭的梨花带雨,就像个无助的孩子。 门外,叛军的号角声,再次吹响,又是一轮新的进攻即将发动,两女的手紧紧的握一起,互相看着对方,淡然而决绝。柳项的脸色,已经变的灰败,他已接报,东城门已被开启,城外的大军正朝着东宫的方向奔来,若想活捉太子的家人,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输了,在这场不光彩的叛乱行中,他们柳家与杨勇,就像个小丑般上窜下跳,结果仍然是要输了。 柳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再次吼道:“宇文述!投降吧,我们相处十几年,实不忍心对你在痛下杀手,您又何必如此执着?” 东宫的城门内,突然传来宇文述,暴烈大笑声:“叛逆!我早就知道你们会输,太子是真龙天子!龙就是龙,就算困在浅滩,它仍然是条龙,总有冲天而起的一天,而那杨勇如今只是蛇,蛇只是蛇,就算它翱翔九天,它仍只是条蛇!迟早会摔的粉身碎骨,天命在吾,你焉能不败?” 柳项闻言脸色更灰败,哆嗦着嘴唇,他那浑浊的眼中,已是一片疯狂嗜血之色,狠厉的大叫道:“齐光!放火烧宅!宇文述我对不住你了,你们便都同归于尽吧!哈哈!” 话音一落,数不清的火把,火箭如阵雨般往东宫之内倾泄而去,很快东宫之內,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 韩世谔高声喝道:“来人!” 他身后的两卫将领们,都说齐声喝到:“末将在。” “风单、卫相达听令!” 两个人一起抱拳躬身,应道:“末将在!” 韩世谔看了一眼他们一眼,脸色平静的说道:“你们二人领六千骑兵,随我支援东宫!” 风单跟卫相达应了一声,随即调转马头去调集军马,韩世谔转身继续吩咐道:“赵西,你率一万人马包围各个大臣的府邸,不许走了一个人!” 骠骑将军赵西应了一声,立刻带人直奔东市众官员的方向而去。 韩世谔说到此时,看了看长孙晟一眼,开口说道:“长孙叔叔!还请您带领右卫军的四万人马,前往南城的左翊卫大营,控制住他们,违者斩!” 长孙晟闻言,并没有拒绝,而是点了点头,然后带领四万人马,就去了南城。 韩世谔看着右卫军的离去,再次喊道:“郝连山、杜威、韩安你们三人各带六千人马,以我跟长孙将军的名义,分别接管并驻防,一定要控制东城、南城、西城的大门,同样不许走了一个人。” “得令!” “韩良!你带六千人马,守卫东城的三门,不容有失!” “得令!” 韩世谔领着风单和卫相达二人,带了六千左武卫铁骑,此时的他,内心心急火燎的催马入了城,直奔东宫的方向而去! 城中已是战乱一片,叛军与效忠太子各大世家军队,已经厮杀在了一起,韩世谔见这穿着家丁衣服的人,皆是精干老练之士,一看便知是支精锐部队。 此时两方人马都已杀红了眼,一刀一,你来我往杀的甚是激烈,城中处处都是震天的杀喊之声,就在这时,一名黑旗卫指着天空惊叫道。 “少帅快看,东宫上方升起了浓烟情,势怕是不妙了!” 韩世谔铁青着脸,眦目暴喝道:“左武卫听令!不惜一切代价,给本将军冲到东宫府杀退叛军,救出太子的家人!” 第七百一十二章决战二 说完,韩世谔抽出自己的黑槊,狠狠的往前一指,催动跨下的马儿,一马当先往东宫冲去,紧跟着他的一百黑旗卫,和六千骑兵也纷纷大喝一声,十几人为一伍组成了冲锋阵型,往前冲出。 韩世谔此时已经急出了一身冷汗,于说将马速提到最高,不管是叛军还是与叛军厮杀的各家族的私兵,只要有人挡在他们面前,他都毫不犹豫的挥槊砸去,就这样被他们给杀出了一条血路,堪堪快到东宫的门口了。 此时,东宫的门口,仍然密密麻麻站着数千叛军,正朝府内不停的射着火箭,柳项与齐光二人站在最前面,平日稳老练的模样早已不复存在,此时的柳项,早己不复原来的谦谦君子的模样,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受伤后关在笼中的猛兽,暴躁而疯狂的想在临死之前,进行最后一次同归于尽式的反扑,韩世谔远远的瞧见了柳项与齐光二人,不禁大怒,挥槊指着东宫门前叛军,大喝道:“兄弟们!为了太子家人,全军进攻!” 韩世谔身后的骑兵们,得令之后,都是高声吼叫着,他们纷纷从韩世谔的身旁掠过,立即对这些叛军发动了冲锋。 乱军之中,齐光焦急的对柳项大声喊道:“大人,不妙了,我们快撤吧!左武卫的人马,都已经冲来了,我们抵挡不了啊!” 柳项此时瞪着血红的眼珠,就像个疯子般厉的叫道:“不行!我一定要亲眼看到他们,在我的面前被烧死!” 齐光此时仍在苦苦劝着柳项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人,咱们先走!” 柳项恨然望了东宫一眼,又转头看着狼似虎般冲杀过来的骑兵,他的眼中浮现出完全绝望的神色,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脸色灰败的像个死人,左武卫进城、右卫军叛变,再加上那些支莫名其出现的私兵,如今城里的叛军,已被歼灭了三分之一,柳项也是知道,他现在根本逃不出,这个如牢笼般的京城了。 “罢了、罢了,太子的大势已去,齐光!老夫对不起你啊!” 齐光此时豪气的大笑道:“大人!我齐光这条命,就是你的,我已经多活了十几年,够本了!” “南城现在还在我们手里吗?” “还在,敌军的主力都集中到这里救太子的家人,南城他们倒是未怎么去攻打。” 柳项闻言绝望的笑了笑,哑声道:“走我们现在就回左翊卫大营!” 韩世谔此时没有追着去杀敌,而是下了马。赶紧跑到门前,东宫的大门已经被烧只剩半扇了,火势仍剧烈的燃烧,空气中散发着血腥和焦糊的味道,还有令人快窒息的浓烟,和的上横七竖八躺着的禁军尸体,整个东宫就像是一座人间的地狱。 韩世谔狠狠一脚,就将烧焦了的大门踹开,领着黑旗卫的人马,就急忙冲了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大燃烧木头发出的劈劈啪啪声。 韩世谔忽然感到了绝望,因为这死一般的宁静,可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就在此时,只听几人兴奋的叫道:“韩将军回来了,韩将军回来了!” 韩世谔也是闻言大喜,一把上前扯住他们其中一人问道:“他们在哪?” “启禀将军!晋王他们都躲在的里屋了!” “他们都还活着吗?” “启禀将军!他们都还活着,只是他们的精神,都很虚弱!” 韩世谔闻言,仰天大笑了,头也不回的直奔的而去。 此时,宇文述、晋王、萧氏、南阳郡主还有众女,都已的知叛军被击退,从里面走了出来。 最先奔向韩世谔的,当然是喜笑颜开的南阳郡主,此时的她,正眼含着喜悦的泪水,娇笑着扑向了韩世谔。 宇文述和萧氏、晋王杨昭等人,都说含笑注视着这两个年轻人,萧氏的眼中竟也老泪盈眶。 ······ 半个时辰之后,韩世谔从东宫走了出来,这时十几名名身着衣甲的世家家主走上前来,其中一人声若洪钟道:“我们这些人马,愿意听从韩大人调遣。” 韩世谔闻言,仔细打量他们了一眼,见说话之人他大约四十岁左右年纪,面色黝黑,身材有些矮,不过显得很壮实。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坚毅和忠诚的神色,看来他们必是太子的亲信大臣了。 韩世谔带着几分歉意的口气,拱手道:“诸位大人,久仰久仰,方才事态紧急,小侄进城时得罪了,还望诸位大人莫怪。” 韩世谔进城之时,由于心急东宫的安危,当时又分不开他们这两拨人,所以韩世谔方才不管不顾的,命令骑兵放马冲锋,误伤了不少士兵。 这些世家大臣为首的人,正是窦家的窦抗,此人性格不像其父亲窦荣定那样死板,窦抗闻言微微笑道:“韩将军言重了,当时互相不知底细,将军又急着救驾,误伤友军很正常的,韩将军不必介怀。” 窦抗,陈国公窦荣定子,扶风平陵人、字道生长于巧思,父亲卒后,恩遇弥厚,所赐钱帛金宝亦以钜万,位定州刺史,检校幽州总管,窦抗是中国隋唐时期政治人物、军人,岐州平陆县人,更是唐高祖太穆皇后的族兄,窦威的族侄。 隋朝洛州总管、陈国公窦荣定的儿子,母亲是隋文帝的姐姐万安公主,窦抗姿容秀美,性格通达直率,通图谶、史书,隋文帝杨坚很看重自己的这个外甥,命他入太学,任千牛备身、仪同三司,照顾病重的父亲窦荣定时,束帯五十日间不解,父亲去世,哀哭过常,之后继承爵位,累进梁州刺史,历任岐州刺史、幽州总管,统治尚宽容。 韩世谔闻言笑道:“诸位大人!你们都不怪小侄就好!” 韩世谔看着他们,正色道:“诸位大人!如今我们还有正事,过几日有时间,小侄一定向大家赔罪,现在我们就前往南城去清了那些叛军!” 第七百一十三章决战三 与此同时,在南城的方向,长孙晟朝右卫军的部将们,大喝道:“传令!擂鼓进攻!” “咚!咚!咚!”沉闷而震耳的鼓声擂动,右卫军士兵们,如同弈到了冲锋的信号,士气顿时高昂起来,齐声大吼一声:“杀啊!” 吼奂震天,直令风云变色,山河懵然。 喊杀声中,右卫军的几路士兵,飞快的合兵一处,如同一股洪流相遇,随即合为一股巨流,奔腾不息的朝南城的方向涌去。 南城左翊卫大营内,杨勇坐在军帐内一动不动,神情复杂,兴奋中又带着几分怔忸,这是事关他性命与权个的一战,以自己的生死和荣耀为赌注,现在他的赌注,已下到了赌台上,就等着结果揭晓的那一刻了,所以纵是久经风浪,城府深沉的杨勇,此刻也禁不住内心的兴奋和忐忑,这种复杂的情绪,已经表现在他的脸上,他的面容此刻正不住的抽搐着,端着茶杯的手也颤抖不已,帐外高亢的喊杀声,令他的胸中,仿佛再次燃起了一团耀目的火焰,这团火让他有一种想毁灭一切的欲望。 军帐外,不断有叛军士兵,前来禀报战况最新的进展。 “禀大将军,敌军已将我们南城给团团围住,他们前锋的一万人马,已与我们开始交战!” “禀大将军,敌军士兵占尽上风,我军节节败退,我军正慢慢朝坊门退却。” “禀大将军,我军得了援兵,再次占领南城的坊门,敌军伤亡惨重,正在退守,目前他们的兵力不足五千。” 条条战报传来,再次都在照着杨勇他们预想的方向,顺利的进行着,杨勇的神色愈见兴奋,刚才的怔怪之色,早已不见踪影。 一旁的贺若弼皱着眉,沉声道:“殿下,虽说我们南城目前战事顺利,可说殿下亦不能掉以轻心,末将担心!” 杨勇那病态兴奋之色,也是渐缓,问道:“贺若将军担心什么?” “殿下,我们早前得到消息,东宫已经有所布置,而齐光带着人去围杀东宫的人马,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末将担心这件事。” 杨勇闻言,他的心忽然沉了一下,正在这时,只听得震天的鼓声传来,紧接着,一道几万人齐喝的喊杀声,如天雷击顶般,直震耳膜。 杨勇和贺若弼都是心头齐颤,急忙走出军帐,从城头凝目朝城中望去,此时天色已亮,只见城中出现无数的红色人影,如大江滚滚奔腾,朝南城坊门之中的叛军冲杀而去,他们铮亮的刀锋衬映着士兵们气势高昂的面容,就像是一群饿极了的饿狼,向猎物露出了狰狞的獠牙,只见南城城中处的叛军士兵,很快便被这股红色的洪流所淹没,连浪花都不曾泛起半点。 贺若弼虽然是一位老将,但是他此时的脸色,却是如同死灰一般,喃喃自语道:“现在,一切都晚了。” 杨勇的身躯,也是微微颤抖,此时铁青着脸,咬着牙,斩钉截铁的下了军令道:“传令!全军收缩防御,抵挡城中的敌军,坚持等到齐光他们的到来,若有退后怯战者,斩!” 贺若弼的心,早已迅速沉下了深渊,嗫嚅着嘴唇,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此时此刻,他已不敢再打破杨勇,那如同泡沫一般的期望。 此时,长安城的南城处。 这里已成了双方士兵,争夺的一个重要阵地,因为这里有着一块相对开阔的空地,有利于进攻或防守的缓冲,所以这个阵地对双方来说,至关重要,由于是在城中作战,双方皆是步兵,手执着制式长矛和刀剑,来往激烈的拼杀着,鲜血和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在双方的后阵处,不时还射出一些冷箭,它们不带一丝怜悯,瞬间便夺走敌人的生命。 杀人盈野,血流成河,数十丈方圆的大道上,破败的军旗,残缺的尸体,令人闻之欲呕的血腥之气,种种景象结合起来,便如人间地狱一般,恐怖凄惨之极。 长孙晟此时满身是血,锃亮的铠甲已尽是刀剑划痕,破损得不成样子,他的脸也是一片血糊糊的,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敌人身上的血,此时对他而言,或许战死才是最好的归属。 只见他手臂翻转,已经快要卷刃的长剑,快速的刺进一名敌军士兵的腹部,紧接着他立马撒手,一个翻滚后,又从起一把制式横刀,刀光夹杂着鲜血迸发,又一名敌军士兵的头颅离开了身体。 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长孙晟退后几步,喘着粗气朝身旁与身后的袍泽军士们,大喝道:“弟兄们,陛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便是你我奋勇杀敌,报效朝廷之时!夺回南城,将敌人全部杀光,洗刷我们的耻辱!” 身后数千士兵,也是顿时激动的大喊着:“杀光他们,以报皇恩!杀光他们。洗刷耻辱!” 然后右卫军的士兵们,便像网出笼的老虎一般,飞快而迅猛的扑向了已露疲色的叛军士兵们,刀光翻转闪现之处,敌人的头颅和鲜血顿时漫天飞舞,令这如同修罗场一般的阵地上,又多了无数具死状凄惨的尸体。 长孙晟看着士气高昂的军士们,又抬头看了看天色,神色间不由浮出几分焦虑,因为这南城的大道上,毕竟还是太过狭窄,两军对敌却展不开队列,兵书上的各种阵法也无法布置,双方只能以一种胶着的态势,你来我往的硬拼刀枪,己方兵力占多的优势,根本无法体现出来,只有将这些叛军,赶到城门处的空地上,那时,此战便能十拿九稳的大获全胜了。 咬了咬牙,长孙晟又从起一把铮亮的长刀,急促的喘息几次,缓和了一下情绪,大喝一声,便待冲上前去身先士卒,奋勇杀敌。 正在这时,只听得在他们的身后,传来一阵沉闷而震耳的鼓声,紧接着,又是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声音高亢激昂,直冲云宵。 长孙晟不由楞了一下,一名亲兵跑到他身边,兴奋的叫道:“大将军,韩将军的左武卫,跟几千私军,正往我们这里冲了过来,我们的援兵到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决战四 长孙晟扭头凝目一望,顿时大喜,高声喝道:“弟兄们,我们反攻的时刻到了!咱们一鼓作气杀过去,剿灭叛军,立功报国!” 右卫军的士兵们,都是神情兴奋,他们经过一夜的征战,此刻却丝毫不见疲态,高举着刀枪大叫道:“剿灭叛军,立功报国!” 如山崩海啸的喊杀声中,右卫军的四万人,和左武卫与那些家族几千私兵,共六万余人,两军像两条不可阻挡的巨大长龙,在南城的大道上翻滚直闯,一路向前蜿蜒前行,飞快推进,沿途所遇叛军皆魂飞魄散的逃避,或在这两条红色巨龙的冲击下灰飞烟灭,化为正义之师前行路上的一捧尘土。 此时两卫人马,已经合兵一处,如同决堤的黄河之水一般,滚滚扑向南城明德门叛军的营地,气势宏伟确礴,不可阻挡。 长安城的战事正麾,杨勇叛军的兵力处干劣势,而且两卫人马,气势汹汹的冲杀而来,叛军将士已经失了士气与地利,所以贺若弼在不得已之下,在城门前方的几里处,布成了半圆型防御阵型,执盾于外,置长矛于内,半圆型阵中,近万名叛军弓箭手,借着盾牌掩护,不断向上抛射箭矢,让长孙晟与韩世谔所部的两卫人马,伤亡都是徒增,战事一时间,又陷入了胶着对峙状态。 此时两军交战,已经呈现白热化,南城郁郁葱葱的大道上,已经满是尸首残肢,通红刺目的鲜血,已遍布翠绿的大道之上,横七竖八死状凄惨的尸首,和随处可见的破败军旗,兵刃以及箭矢,整个战场看起来,就像是被恶魔诅咒的地狱一般,浓重的血腥气引来城外成群的乌鸦,在平原上空盘旋哀鸣,等着机会落下啄食尸体。 此时,叛军的半圆型防御阵型已经越缩越小,叛军士兵们满脸疲惫和惊惧,但他们仍然咬着牙,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长矛和盾牌,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他们守不住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此时的他们,都说拼力抵抗着,任何想冲破他们阵型的敌人。 这个时刻,害怕和恐惧已经没用了,唯有死战到底,咬牙等待战争的结果,胜利、或者死亡,如此而已。 杨勇和贺若弼几人,此时仍在城墙上的军帐之中,叛军的半圆型防御阵,便是以城门为中心,向四周扩开,所以目前城门一带,仍是安全的。 贺若弼虽是老将,但是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愈见灰暗,连声音似乎都带着几许颤抖的说道:“殿下!我等已经山穷水尽,殿下!突围吧,我们退向北方,积蓄实力,东山再起,数年之后,殿下仍有机会登临大宝!” 杨勇的脸色,此时也是好看不到哪去,不过他仍执拗的摇着头,然后沉声道:“宋国公!我们已走到了这一步,孤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退的,今日若退了,孤的余生也许就如那丧家之犬,天下再也没有孤的容身之处了。” 贺若弼神色焦急的打忿道:“可是殿下!我手中的兵力已经不到两万,将士们伤亡惨重,再打下去,败局已定,殿下若不退,难道你情愿被那杨广斩首,或者幽禁终生吗?” 杨勇的神情怔忸,起身掀开军帐的帘子,看了一眼外面厮杀仍旧惨烈的战场,良久,他忽然笑了起来,在他的笑声中,却是夹杂几分疯狂的意味,只听他吼道:“宋国公!你难道就如此肯定孤输定了?” 贺若弼虽然也想承认,只见他默然半晌,然后点了点头。 子错满盘输!他们错误的估计了杨广那一派的能力,现在就必须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惨痛的代价,杨勇的五万府兵与兩万私军,仅仅一夜就战死三万余人,这,就是代价! 尽管贺若弼不愿意承认,可是他无法自欺欺人,因为这场战斗,效忠杨勇的家族和他,确实都是输了。 杨勇看着贺若弼的神情,却是忽然仰天大笑,良久仍不停歇,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贺若弼莫名的望着杨勇,他的心中满是惊惧与疑惑,他疑惑的是,自己这一方已陷如此绝境,他怎么还笑得出? 杨勇抹了抹笑出来的泪花,说道:“宋国公!你低估了韩世谔他们不错,可你同时也低估了我们这一方!” “殿下,何出此言?” 杨勇看着城外的战斗,冷哼道:“长安城的这场战斗,孤确实先输了一局,但孤仍有实力再扳回来!” 贺若弼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杨勇微微一笑,指着在城中浴血奋战的叛军将士,冷森道:“他们为孤而战,他们的牺牲,为孤争取了时间,待到柳述在仁寿宫内,干掉我那两位家人,宋国公,你再告诉孤,你觉得那时的态势,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贺若弼疑惑的皱着眉,随即忽然两眼睁大,神色复杂的盯着杨勇,面上带着无法掩饰的惊诧之色,脱口道:“殿下!您已经派了人,准备要在仁寿宫内,袭杀陛下与太子吗?” 杨勇闻言哈哈大笑,他的笑声中,带着几许得意之情:“此事,孤一直瞒得死死的,为的,就是等这一刻!” 在这一瞬间,贺若弼忽然完全明白了。 原来杨勇之所以要来长安城,让自己的将士们为他们浴血奋战,而且伤亡惨重,杨勇用他们的伤亡和牺牲,来吸引长安城的兵力,搞的长安城不得安宁,再让一些私兵悄悄攻上仁寿宫,杀掉隋文帝杨坚与太子杨广,一战而定乾坤。 绝妙的计谋,深沉的城府,杨勇终于在这一刻,亮出了他的全部实力。 原来他根本就没指望长孙晟的右卫军,也没指望自己这支正在拼力死战的左翊卫,他将全部赌注,押在了柳述那一支从不曾被人知道的另一支私军身上。 贺若弼定定的望着冷笑不止的杨勇,没来由的,浑身竟感到利骨的冰冷和寒意,因为这样的人,将来即个为帝,对百姓和大臣们来说,是祸是福?然后,他又使劲甩甩头,甩掉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可笑想法。 因为百姓死活与我何干? 第七百一十五章决战五 此时的韩世谔的将军府内。 韩世谔已经将东宫的人,都接到这里来了,在将军府一带,韩世谔特意安排了五千人马守卫,因为长孙晟弃暗投明的原因,杨玄感已经放了出来,正在往将军府赶来。 杨玄感此时刚下了马,就看到将军府的大门打开,杨玄感也是立即走了进去。 宇文述此时已经是再次变成镇定自若,只见他不慌不忙从将军府的门中,踱了出来,杨玄感一到,他也算是吃下了一颗粒定心丸。 其实在之前的那几个时辰里,宇文述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但为了让其他人安心,他不敢在表面上显出自己的慌乱来,即使在杨昭与萧妃的面前,也是故作豪气。 实际上形势不利时,他就会杀出一条血路,护着杨广的家眷和杨勇全家一起冲出大兴,到达仁寿宫才是宇文述那时候首选的方案。 好在韩世谔带着人马赶了过来,救了他们与水火之中,当他知道杨玄感,已经前来,宇文述自己也是长出一口气,见到了杨玄感便满脸堆笑,拱手道:“杨将军,不知你此时前来,有何要事?” 杨玄感一见宇文述,他的表情马上变得严肃起来,从怀中掏出了杨广给的那半块令牌,递向了宇文述,说道:“太子有令,东宫左卫率宇文述,即刻率东宫卫队去仁寿宫宿卫,不得有误!” 宇文述接过了那令牌,仔细验看了一番,又拿出了自己怀中的半块令牌拼了上去,纹丝合缝,不差分毫。 宇文述把令牌交还给了杨玄感,说道:“杨将军!我们东宫的人马,已经损失大半,如今的卫队,还能继续拼杀的不足一千五百余人,就算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去了仁寿宫,能做到的也是微乎其微?” 杨玄感闻言,也是没有多言语,直接摊开了那卷圣旨,沉声道:“圣旨到,东宫左卫率宇文述接旨。” 宇文述立刻跪了下来,而周围的卫士们,也全都是跪拜下来。 杨玄感把那圣旨读了一遍,大意还是和刚才宣布的杨广的命令一样,要宇文述即刻出发。 宇文述迟疑了一下,先是谢恩领旨,紧接着小声地问道:“我们的兵马,现在不够怎么办?” 杨玄感也是上前一步,贴着宇文述的耳朵说道:“先将这里的人马,调走三千,如今仁寿宫那里的形势,也是十分紧张,需要马上赶过去,这里就交给韩世谔将军来办吧。” 说到此处,杨玄感把宇文述拉到了一边,晋王杨昭也凑了过来,而其他的卫士们,都是识趣地远远走开,杨玄感看了一眼走得远远的众人,才转过头来正色道:“不瞒晋王殿下和宇文将军,太子在仁寿宫内,被人陷害和出卖了,前夜太子与我父亲,商讨陛下身后之事的一封密信,被陈贵人给交给了陛下!” 宇文述的脸上,顿时勃然变色,失声道:“怎么会这样?” 而晋王杨昭更是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玄感沉声问道:“你们知道太子和陈贵人的关系?” 宇文述点了点头,应道:“不错,据我所知他们合作,已经有六七年了,太子曾经许诺过陈贵人,一旦他登上大位后,就会把流放到各地监视居住的陈国皇室成员,都放回江南,管制上也会变得不那么严密,甚至还可以让他们出来当官。” “所以太子入主东宫这件事上,陈贵人出力实在很多,再加上这几年独孤皇后不在,也一直是她在陛下面前进言,一次次地打消陛下,把杨勇和杨秀重新放出来的打算。” 晋王杨昭此时也在一边插嘴说道:“玄感你是一直有所不知啊,陈贵人是陈国后主陈叔宝的异母妹妹,陈朝灭亡后。她的母亲,就是陈国的施妃和两个兄弟都被流放到了陇西和河西那一带,在朝廷的监视下种田耕作,过起了农夫的生活。” 说到此时,晋王杨昭又是说道:“这么多年来父王,一直派人暗中照顾和接济陈贵人的母亲和兄弟,所以陈贵人才一直和父王合作到现在的。” 杨玄感咬了咬牙,迅速作出了一个决定,于是说道:“宇文将军,你看这样如何,你现在马上率领府里的骁果主力,再带上太子与杨勇的家人,与府外的三千人马驰奔仁寿宫,出城时以强弓硬弩压住阵脚,不放一个贼人进城,一旦出城后马上关门,然后全速前进,到了仁寿宫后,一切听从太子的安排。” 宇文述杂草般的浓眉一扬,疑惑的问道:“杨将军,你不和我们一起去仁寿宫吗?” 杨玄感摇了摇头,看了杨昭一眼,说道:“不用,我带着剩余的两千人马,留在这里与韩世谔一起对付叛军。” 宇文述还有些迟疑,嘴里喃喃地说道:“这?” 杨玄感一下子打断了他的思考,急道:“现在十万火急,陈贵人已经公然与太子作对,若是昨天夜里还不能激陛下,行废储之事,今天也一定会继续有所动作的,而且陛下已经病危,神智不是太清楚,这时候很容易上当,你们再不去那里就要出大事了!” 宇文述咬了咬牙,回头对着站得远远的那些卫士们喊道:“传我将令,府内的所有军士一律上马,准备与仁寿宫的部队换防,派人去将圣旨传给韩世谔,让他将府门外的左武卫军士,调与我们使用,再限他妈一柱香的时间内,完成集结,快!” 传令官们来不及行礼,直接跑进了将军府门内外,很快,各种口令和哨子声、梆子声响成一片,伴随着人喊马嘶的声音,和军靴重重地踏在地上时的那种“咔!咔!咔!咔!”的响声。 杨玄感对着宇文述,再次说道:“将军,玄感有一事相求,请千万照顾好晋王殿下,他是未来的国之根本,不能出任何事情,玄感现在就回去越国公府上调集人手,你集合完毕后,就直接出城,不用等我。” 第七百一十六章决战六 宇文述也是神情坚毅,重重地点了点头:“杨将军!你就放心吧。” 晋王杨昭此时也是上前拉着杨玄感的手,被脸上肥肉挤得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泪光闪闪的说道:“玄感,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实在不行的话保全性命为上,你已经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了,谁也不会指责你的。” 杨玄感笑了笑,应道:“放心吧!天下无人能伤得了我,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平安回来。” 杨玄感看着他们笑了笑,紧接着就出了府门而去。 宇文述看着杨玄感,渐渐消失在的身影,叹了口气,转头对着杨昭道:“晋王殿下,我们也该上路了!” 此时已近黎明,天上仍在飘着蒙蒙细雨,长安城城内的战事,也是愈见惨烈,整个长安城内触目所及,满是尸首和残肢断臂,四处燃起的火堆,有的被雨淋熄,化作滚滚浓烟,弥漫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使得这场极其残酷的战斗愈加朦胧,一如将士们浴血拼杀时的心境。 这场战争,到底为了什么? 左翊卫大军的一名副将耗尽全力,将手中的横刀狠狠刺进了,一名右卫军士兵的胸膛,鲜血迸现,当士兵睁着惊惧的双眼,无力的倒下,浑身不停抽接时,这名叛军将领又飞快的抽出刀,毫不留情的发小过士兵的脖子,然后他迅速转身,扑向了另一名右卫军的士兵。 凭着一腔血勇,奋力击杀数名敌人后,这名副将站直了身子,伸出满是血污的手,扶了扶头上的头盔,睁着迷茫的双眼,扫视着四周已渐调零低落的厮杀声。 随即他咬着牙,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斑斑血渍,又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将刀收起,转身飞奔向城墙上的军帐。 这名副将踉跄着,跪在军帐前的砖石上,放声悲呼道:“大将军!大将军!” 军帐软帘掀开,杨勇阴冷的问道:“何事?” 这名副将跪在杨勇跟贺若弼的面前,五尺高的汉子,此时哭得满脸泪痕,哀痛嚎啕大哭道:“殿下!大将军!我们快撤吧,求求你们!弟兄们已经伤亡惨重,再也已经挡不住了,现在我们左翊卫的兵力,已不足一万,敌军却数倍于我,眼看他们就要摆出阵势,将我等包围了,殿下、大将军!我们快撤吧,弟兄们都是多年来袍泽,四万儿朗啊!已经走了三万余,末将不能眼睁睁看着,剩下的儿朗继续送死啊!” 只听“测!”的一声!闪着幽冷寒光的刀锋,飞快划过副将的脖颈,随即消失不见,副将哀哭声立止,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杨勇噙着冷笑的脸,接着他的脖颈处,很快便现出一丝血痕,接着血痕越来越宽,越来越深,猩红甚至还冒着热气的鲜血,泊治流出。 副将身子颤动了几下,然后便软软扑倒在杨勇的脚下,双手紧紧抓着城墙上的青砖,指节渐泛白,似带着满腔的不甘和愤恨,随即渐渐松开,整个人也没了声息。 迎着城墙下面,叛军将士们厮杀得已经麻本的脸,还有贺若弼那木然的脸,杨勇冷冷的说道:“再有慢我军心者,斩立决!” 然后他侧头,目光投向仁寿宫的方向,淡淡道:“传令全军,咬牙抵抗到最后一刻,孤即将成功的那一刻!” 此时的城墙之下,两军阵前。 此时叛军的圆型防御阵型,已经变得松松散散,执盾和执矛的叛军将士,进退攻守间,也似乎失了默契,绵延数里的万人阵型,不少地方被剿悍的左武卫与右卫军的士兵给冲破,然后阵型后的叛军,又是飞快的反扑,将两军士兵杀退,迅速的补上了防线中的裂痕,双方士兵就沿着阵型仁线,展开了你死我活的互相攻击和防守,在两军之间的空旷处,早已经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双方将士的尸体,浓稠的鲜血流满一地,将脚下干净的土地,变成了令人悚然的暗红色。 双方的激战已经进行了一整夜,双方将士的体力早已不支,可他们仍然死死咬着牙,瞪着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眼,毫不退缩的高举着手中的兵器,你来我往,寸土必争。 在这里,双方的将士们,都已变成了野兽,向敌人亮出了狰狞的獠牙,什么信念,什么荣耀屈辱,全都抛到了脑后,唯一支撑着他们虚弱身躯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继续活下去!而要继续活下去的话,眼前的敌人就必须要死! 身经百战的将士们,都是知道,战场上的恐惧,非但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帮助,反而会加速自己的死亡,唯有奋力的拼杀,才能给他们带来战机。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没有谁比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更明白这个道理。不管是自己激发出来的勇气,还是被逼着迸发的勇气,对一支正在冲锋进攻的军队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左武卫!杀!”一名将领高举战刀,再次身先士卒的冲在了第一个,带领着身后的数千将士,向叛军的半圆型防御阵,又一次发起了进攻,这样的进攻到底发起多少次,又被杀退了多少次,连他们自己都不记得了,此时他的脑海里,早已一片空白虚无,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叛军的长矛和盾牌,盾牌上雕刻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兽牙,看到森白的兽牙上斑斑的血迹,这名将领的两眼,却是变得更红了,因为那都是他们弟兄们的血! “杀啊!”在这将领的召唤下,麾下的数千将士,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山崩地裂,声震九宵。 将士们如潮水般冲杀而去,手中平端长矛,矛尖的精铁散发出血腥幽冷的寒光,似一只只等待嗜人饮血的怪兽,阴冷的注视着叛军士兵的胸膛和脖子。 “哧!”一支不知从何处射出的冷箭,深深的扎了冲在最前方将领的胸膛,这名将领身躯摇晃了几下,终于一头武倒在地。 “将军!”一名都尉赶上前,跪在这将领面前,满是硝烟尘土和血渍的脸上,霎时遍布泪水。 第七百一十七章决战七 这名都尉抖索着伸出手,合上了将领不瞑的双眼,然后垂头狠狠擦了一把眼泪,伸手接过这将领手中的战刀,站起身来暴烈大喝道:“将军已经战死,本营由我来指挥,弟兄们,冲啊!” “杀啊!”左武卫的将士们,此时都是瞪着通红的双眼,奋不顾身的往前冲去。 “他娘的!弓箭手,弓箭手呢?都给老子放箭!” “禀将军,我们这些兄弟们的箭矢,都已用尽,此时已是无箭可放。” “那就让他们把弓箭扔了,抄上兵器,给我们一起上阵杀敌!” “诺!” 命令声中,左武卫的士兵们,已经像一道不可阻挡的红色巨潮,跻身撞上叛军的长矛和盾牌,金铁的撞击,在即将黎明的照耀下,迸发出耀眼的火星,如同盛世来临前的璀璨烟花,夺目,而又短暂。 一名斥候走到韩世谔面前,抱拳恭声禀道:“少将军,叛军的阵势,已经开始慢慢收缩,他们的兵力,已经明显不继了。” 韩世谔持槊于地,在一块较高的屋顶之上,凝目注视着不远处厮杀惨烈的战场,他那网毅的脸上尽显从容。 良久,韩世谔淡然开口问道:“长孙晟将军所部,现在在什么位置?” “在我军的东南角,与我军遥遥相对,两军已将叛军夹在中间,形成了犄角之势。” 韩世谔抬头看了看天色,天空中,虽然仍然飘着细雨,但是东方已隐隐现出鱼肚白。 韩世谔又看了看前方,淡淡下令道:“快天亮了,擂鼓吧,让我们两军开始对叛军合围。” “咚!咚!咚!” 低沉震耳的鼓声响起,战场上每一名将士的心,都开始随着鼓声的节奏跳动起来,他们虚弱的身躯内,仿佛被注入一股莫名的暖流,每个人体内的鲜血渐渐开始复苏,滚热,直至沸腾。 很快,东南角右卫军的后军阵中,也是遥相呼应般响起了低沉的鼓声,鼓声中,两军的将士震天的嘶吼声,开始响成一片,两军飞快向阵地的边缘移动,如同两条黑色的巨龙,在叛军的半圆型阵周围围绕,盘旋,在叛军将士恐惧惶然的目光注视下,两条巨龙渐渐合成一条,然后连成一线,对叛军形成了严密得几不透风的包围。 韩世谔高声下令道:“传令,包围叛军后,全力击杀,务必全歼叛军,不可逃脱一人!” 东南角的右卫军后阵,长孙晟的暴喝声,也是同时响起道:“传令,包围叛军后,务必全歼,谁他要是放走一人,老子点他的天灯!” 与此同时,左武卫和右卫两军,已完成了对贺若弼这支叛军的包围,在南城的明德门附近,已经形成了一个方圆十几里的包围圈,此时左翊卫的叛军,士气早己低落;握着兵器盾牌的双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睁着麻木而略显惊慌的眼睛,不住的回头张望着城墙上大将军的军帐。 杨勇此时坐在军帐之內,他的神色,却是极其兴奋,兴奋得浑身直颤,因为对他而言成王败寇,在此一举,明日此时,孤若非登临大宝的九五至尊,便是身化黄土的败军之将。 杨勇看着帐内的贺若弼,终于下了军令,说道:“贺若将军!传令吧!将兵力集中于明德门附近,然后开启城门,全军收缩离开长安城,往仁寿宫方向突围。” 此时,在长安城内,户部侍郎府內,此时,韩憎寿与自己的两个儿子,都聚集在楼顶的边沿,众人脸上带着不可掩饰的喜悦之色,指着前方胜局已定的包围圈议论纷纷,直到这一刻他们一大家子,方才完全消除了恐惧,面对胜券在握的局面,众人自是对韩世谔的运筹帷幄大加夸赞。 韩憎寿看着他们皱了着眉,望着南城包围圈中的左翊卫的叛军,沉吟不语,然后,淡淡问道:“孝基,你近前来。” 韩孝基闻言,直接越过众人,恭谨的站在韩憎寿的面前,应道:“是,阿父。”。 韩憎寿看着面前的长子,不由打从心底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曙光渐露,天色微明,南城的包围圈,已经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韩憎寿指着南城的方向,对着他说道:“孝基!你认为我们韩家如今的情势如何?可否算是胜券在握了?” 韩孝基眯着眼看了看南城的战局,随即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恭声道:“阿父,儿臣以为此时言胜,未免为时过早。” 韩府身后的暗卫们闻言,顿时都是面带异色,神情复杂的看着站在最前的韩憎寿与韩孝基。 韩憎寿闻言,他脸上的笑意更深,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喘着气笑道:“孝基!说说你的看法。” 韩孝基看了自己父亲一眼,然后指着南城的包围圈,说道:“阿父!左武卫与右卫军,包围杨勇叛军的做法没错,可是他们一旦对敌形成包围,那么就已分散了兵力,如此一来,叛军虽四面受敌,可每一面所受到的压力也小了许多,看起来包围之势如泰山压顶,不可阻挡,实际上却是没有任何用处,因为叛军紧靠城门,叛军甚至可以任意挑选时间突围,根本不用费劲。” “哦?照你所言,包围叛军根本就不可取,小四和长孙晟二人,都是领兵多年,而且深通兵法,难道他们不知道么?可他们却仍然选择包围,孝基,你说他们两个有何意图?” 韩孝基想了想,应道:“阿父!若孩儿也是领兵的大将,也许会做出跟他们一样的选择,因为孩儿根本没别的选择,若不实施包围,叛军若想逃跑,照样会跑,而且更方便,还有就是。” 韩憎寿看着自己的长子,笑吟吟的问道:“孝基!还有什么?” 韩孝基迎着自己父亲的日光,为了自己的将来,于是应道:“其实孩儿一直在怀疑,杨勇能够带着贺若弼与齐光谋反,难道他的实力,就仅仅如此么?就这几万人的兵力,若说能篡位为帝,未免有些儿戏了,因为就算他在长安城继了位,那么关陇大臣们会同意吗?还有汉王与陛下、太子他们会同意吗?这杨勇不是小孩子,断不会做出这么轻率的决定,所以,孩儿隐隐觉得,杨勇应该还有后手,阿父,孩儿的这点浅薄之见,不知对不对?” 第七百一十八章决战八 韩憎寿朗声笑了几声,刚待开口,突然见到南城的情况斗转,只见南城的城门已经打开,那些叛军的将士们,此时奋力打开了城门,但是他们依然留下了,近千余人马,对付两军的将士们。 杨勇此时坐在一辆马车上,掀开马车的珠帘,望着身后这群不足一万人的残兵,心中萧然。 尽管率残部逃窜,他还是舍不得自己的身份,这是他唯一能证明,自己曾经是隋朝太子的东西了。 为了不让左武卫与右卫军的人马,在他的身后穷追不舍,贺若弼特意挑一千余人,替他们守住自己的后路。 此时那一千余人的叛军统领,挥剑仍在大声暴喝道:“弓箭手放箭,盾牌手上前,长矛列后,为了大将军,杀啊!” 面向南城的前方,展开了一字长蛇阵,盾手在前,长矛列后,两百余名弓箭手,队列最末端张弓搭箭,凝神戒备。 经过昨夜的激战,左翊卫四万多名精锐府兵,他们现在的兵力,已经不足万余人,此时,贺若弼留下了千余人,抵挡右卫军与左武卫的疯狂进攻,虽然还是颇有些难度,不过此时情势紧急,为了杨勇和贺若弼等人性命堪虞,他们原来也是大隋的精锐府兵,此时他们责无旁贷的,必须保证杨勇和自己大将军的安全,这是属于府兵的荣誉,就算他们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容许敌人,越过自己半步,危害到大将军与太子杨勇的性命。 就在杨勇和贺若弼等人,有条不紊的往城外走去时,叛军统领拔出手中的利剑,遥遥往前一指,大喝道:“放箭!” “捞!”两百余支箭雨纷纷激射而出,毫不留情的朝城中的两军士兵身上穿刺,由于南城的地势并不开阔,两军将士之间,站得比较紧密,所以叛军的第一轮箭雨,就收到了奇效,数百名府兵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叛军的利箭射中,倒在了大地之上。 右卫的一名将领见自己麾下的将士,迎来了叛军的箭矢,顿时大怒,挥刮大吼道:“将士们!全力快攻,活捉杨勇与贺若弼!” “杀啊!”右卫军士兵的移动速度徒然加快,他们站直了身子,挥舞着兵刃,奋不顾身的朝城门的方向冲杀而去,左武卫与右卫军,组成了一道漫天遍野的暗红色巨潮,朝仅余千人的叛军,发起了凶猛的进攻。 叛军将领也是毫无惧色,长剑直指他们,大喝道:“放箭!” 战况已经异常惨烈,禁军与叛军的士兵,不断有人中箭倒下,然后又有人端起武器补上位置,一字长蛇阵在两卫禁军的拼死搏杀下,仍是不见一丝一毫败迹。 贺若弼扭头望着城内惨烈的战况,眉头皱了皱,接着剧烈的咳嗽起来。 此时,叛军统领手舞利剑,正带领着麾下将士,与两卫将士,进行殊死的拼杀。 林立的闪烁着寒光的长矛,忽然再次平到,随着这统领的命令,动作整齐划一的刺了出去,随即又很快收回,盾手配合默契的将手中的盾牌举高,恰好挡住了叛军长矛的一阵乱戳反击。 这名叛军统领,睁着通红的眼珠,再次下令道:“长矛一刺!” 血腥的杀戮,便在长矛利箭的一收一放之间,残忍而快速的,收割着两卫将士的性命。 一名右卫军的士兵向着长孙晟跑来,他的浑身满是血污,脸上带着几分惊慌的说道:“大将军!前面吃紧,弟兄们有些挡不住了!” “让左军的人马,补占上去!” 这名士兵眼眶泛红的哭泣道:“大将军!左军的人马,已经阵亡了七成了,剩下的也都是伤亡惨重!” 长孙晟的两眼通红,雪白的牙齿,狠狠咬着干枯的下唇,一字一句的问道:“右军的人马,现在还剩多少人?” “还剩不足七千人,但是伤兵更是居多!” 长孙晟闻言,语气哽咽的命令道:“让他们给我把这些叛军,给我全部杀光!告诉弟兄们,为了我们右卫军的荣誉。” “诺!”这名士兵转过身,狠狠擦了一把眼泪,然后朝南城后方正执矛仰躺休息的右军士兵,大叫道:“右军的弟兄们,给陛下尽忠的时候到了!大将军有令,让你们拿起手中的武器,随我来!” “走!他娘的,老子也杀了五个够本了,再攒几条人命,老子死了也值!” “去你娘的!你才杀了五个,瞎嚷嚷个屁!老子杀了八个,也没炫耀得跟二大爷似的。” 这一群右卫军的伤兵笑闹着,他们互相搀扶,蹒跚而行,手中紧紧握着长矛,就像去赴一场豪华穷奢的盛宴,浑不在意自己年轻的生命,也许已经走到了尽头。这是真正的士兵,漠视生死,无惧无畏,鸿门壮士斩关来,慷慨一厄谁惧死。 长孙晟此时红着眼眶,看着他们谈笑风生的,补充进了进攻城门的防线,开始了惨烈的拼杀,长孙晟的嘴角弯了弯,狠狠骂了句:“这群小兔崽子!” 骂声之中,长孙晟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滚滚流过这个五尺汉子的脸庞。 “长矛一刺!” 由于伤亡过大,叛军的防线,早已被生龙活虎的他们给冲垮,两军将士此时各自为战,城门前的广场上,早已经血流成河,双方阵亡的将士尸体堆积如山,而且尸体仍在不断的增加,战斗异常残酷惨烈。 此时叛军的兵力,已不足百十人,其中十几人死死守住了城门,不使两军将士越过一步,其余的人则在广场上,与如潮水般不断涌上来的两军将们,展开了激烈厮杀。 一名叛军统领死死咬着牙,他浑身浴满鲜血,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脸上从额头到下巴被发出一道狰狞恐怖的刀痕,满脸鲜血直冒,使得他看起来就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嗜血魔王,令人颤栗惊悚。 利剑刺出,一名左武卫的士兵哀嚎倒地,叛军统领擦了一把脸上,不断冒出来的血,扫视着捉对厮杀的广场,脸上泛起几分绝望和壮烈之色。 自己帐下的千余将士,现在只剩这么几十人了,其他人都已战死,这些活着的兄弟,还能活多久? 正文 第七百一十九章决战九 “大将军他们想必已经安全了吧?我们的任务,应该已经完成了!” 想到此处,这名叛军统领如同死前最后留下遗言,豪迈的大笑道:“兄弟们,加把劲儿!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咱们就赚了!” “杀啊!”尽管他们的身心,已经疲惫得快倒下去了,可是在这叛军统领的带领下,叛军的将士们,仍然士气如虹。 对右卫军与左武卫两支人马而言,这场攻防之战,进行得异常艰苦,这一千叛军以一千人左右的兵力,守住了这城门小半个时辰。 只听“咚!咚!咚!”的战鼓擂响,令旗挥舞下,两军将士们像发了疯似的,瞪着血红的眼睛,向残余的叛军发起了最为猛烈的进攻。 那名禁军将领身形踉跄,口中暴烈大笑:“来吧!你们就算把老子们全杀光了,你们也讨不了好!因为你们的算盘落空了!哈哈哈哈!” “弟兄们!杀身成仁,为大将军尽忠的时候到了!” “尽忠!尽忠!”叛军士兵的大吼声,回荡在整个长安南城声震九宵,壮怀激烈。 右卫军的将领袖色惊惧,挥舞着长刀厉声咆哮道:“将这些叛军全部杀光!” 声震云天的喊杀声,如山崩海啸般,赤红色的人海迅速移动,汇成一股酒天的大浪,无情而激烈的向城门席卷而去。“杀!” 望着不远处的长安城,杨勇悠悠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此玄他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是遗漏了什么,又算错了什么。 如同证实他的预感一般,贺若弼自后队跌跌撞撞奔来,拦在他的马车前,悲声大呼道:“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 杨勇的心徒然一提,掀开珠帘,急声问道:“怎么了?” 平素冷静睿智的贺若弼,此时满脸泪痕,神色绝望,此时他看着杨勇,说道:“殿下!柳项与齐光的人马,已经大部被俘虏,而在我们的前方,左侯卫的几万人马,正在我们的前方,等待着我们自投罗网!”。 此时,结局揭晓,他们这些人赌输了,杨勇身后的家族们,也都赌输了,如今赢家正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要拿回他们赢来的赌注,而他们的赌注,自然就是输家的性命。 杨勇此时依旧木然站在车辕上,他的脸色已经变得灰白,如同死人一般,身形不停摇晃,颤抖。 切都完了!皇图霸业,天下共主,做了十几年的美梦,在他以为即将成真的时候,却忽然崩塌,原来,这一切根本就不是属于他的。他的结局,在他起兵谋反的那一刻,早已注定了。 杨勇惨然一笑,失败的滋味,竟然如此苦涩,这是他生平的第一次失败,也是最后一次。 贺若弼顿时大惊,急忙爬上马车,扶住杨勇即将栽倒的身躯。 贺若弼见此情形,赶紧宽慰道:“殿下千万要保重身子,咱们还有希望,只要我们还活着,咱们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杨勇的嘴唇哆嗦,仍死咬着牙,应道:“不、不、孤绝不逃跑!孤宁可一死,也不做那丧家之犬!” “殿下!殿下何苦一意孤行。”贺若弼此时流泪不止,因为他的身家性命与富贵荣华,已经全部押在了杨勇身上,如今看来,他已是血本无归。 杨勇的神色怔怪半晌,忽然精神一振,脸上的灰败绝望之色迅速消失,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兴奋得像个输得精光的赌徒又找到了能够翻本的赌资。 “不!不!我们还有机会!”杨勇用力抓着贺若弼的肩膀,脸色涨得通红,兴奋的道:“我们还有机会!宋国公难道忘了仁寿宫了吗?那里还有万余人马,当父皇与二弟身死之后,我们完全可以再搏一次,宋国公以为然否?” 贺若弼神情颓丧,沉沉的叹了口气。 自从昨日交战开始,一直到现在,自己这一方的人马和一举一动,仿佛都落入了东宫的算计之中,贺若弼想到此处,下令道:“传令,全军向西急行军,绕过追兵,然后转向南,朝仁寿宫的方向开拔!” 杨勇站在车辕上兴奋的看着贺若弼下了军令,他的表情,就像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子一般无二。 在他们的后方十几里处,韩世谔微笑望着长孙晟,问道:“长孙叔叔!昨日一战,你们右卫军的伤亡如何?” 长孙晟闻言,看了看自己的身后,悲痛的应道:“右卫军四万余人,激战之后伤亡两万余,目前还有两万兵马左右。” “杨勇败退,以他们这些人的禀性,必不肯北渡长江,而会将希望寄托在仁寿宫那里,所以,他将会率残部,往南奔仁寿宫而去。” 两路大军已经再次开拔,并派快马告之左侯卫的杨义臣所部,这三路大军分东,西,北三面,一同向仁寿宫进发,将杨勇叛军团团包围在仁寿宫之外,这次他们务必要全歼叛军,不可使一人走脱,违者都要军法从事。 半个时辰过后,贺若弼跪在杨勇的面前,喊道:“殿下,仁寿宫已不可图,不能再犹豫了,下令撤军往北吧,迟则追兵将至,那时就真的全完了!” “不,我情愿一死,也不愿做那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一生被人追赶逃窜。” “殿下!不管怎么说,都比死在这里强啊!只有留得性命,才能再图大事,快撤吧,追兵一至,我们就跑不了了。” 贺若弼的话音刚落,只听得后军一阵骚动,紧接着,东,西,北三面同时响起三道凄厉的尖啸声,三支响箭当空炸响,伴随着咚咚咚的擂鼓声,四周忽然涌现了三路大军,他们旗帜分明,鲜衣亮甲,挟风雷万钧之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叛军将士还来不及逃窜,三路大军已将他们牢牢围在仁寿宫一带之外,坚固得如同铁桶一般。 三路大军踏着整齐的步伐,盾手置前,长矛于后,弓箭手列于中阵,就像是三堵厚实的铜墙铁壁,将杨勇叛军围在中间,包围圈越围越小,叛军畏惧的往后退缩,直至缩成密密麻麻的一团,他们士气尽丧,连手中的兵器都拿不稳,强烈的恐惧感,和三路大军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令他们手脚发软,甚至开始出现了大群叛军士兵跪地求饶的现象。 第七百二十章决战十 远远的,就传来韩世谔暴烈的大喝道:“尔等叛军,还不速速放下兵器,敢抗天兵者,诛尔等九族!” 贺若弼此时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全身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虚脱的从马上倒下,直接瘫软在地上,望着杨勇喃喃道:“完了,我们全完了!” 杨勇此时一脸绝望惨然,向着韩世谔投去怨毒的目光,说不清他是痛恨韩世谔,还是痛恨韩世谔身后的杨广,或者说,他是痛恨时不我予,痛恨老天没给他这次机会。 随即,杨勇开始疯狂大笑,他高仰着头,望着碧蓝的天空,笑得声嘶力竭,笑得泪流满面,然后方才吼道:“平什么叛,镇什么乱,我是太子!整个天下都是我的!待父皇一死与老二,我便登基为帝,贵为天子,我做任何事都是对的,因为我是皇帝!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居然敢言平叛,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春意盎然的关中一带,交斥着登制一栗的杀集之气。 在滚滚黄尘之中,三路大军的包围之势,也是越缩越紧,盾手挡在最前,排成整齐的方阵,踏过草地、丘陵和官道,将杨勇的叛军,一步步驱赶到距离仁寿宫几十里的河边。 整齐划一的脚步,夹杂着铠甲铁叶摩擦的声音,如同死神临近的脚步,令叛军士兵们面无人色,背靠着背一步步往后退缩着,这个时候,再也没人说话,也没人劝降,传入耳膜的,只有令人心惊胆寒的脚步声,金铁有节奏的轻碰着盾牌,发出丁当的响声,仿佛在为他们这群穷途末路的叛军,敲响了丧钟。 这不是两军交战,这是单方面的围剿,兵力相差悬殊,士气更是天差地别,叛军士兵们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一群毫无抵挡力的绵羊,被近七万的牧羊人驱赶着,他们根本无从抵抗,哪怕对方要驱赶自己进屠宰场,他们也只能乖乖的任由驱使,两军交锋是要凭实力的,目前而言,他们根本没有实力,他们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而此时的仁寿宫,隋文帝杨坚,仁寿宫的白天来得特别地早,刚过卯时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一缕晨曦从大宝殿的窗户缝里透进了殿中,让微微眯着眼睛的杨坚一下子觉得特别地刺眼。 隋文帝杨坚有气无力地躺在屏风后的御榻上,床头亮着蒙了一层轻纱的烛台,尽管杨坚已经病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但那种几十年的皇者之气还在,他手里拿着那张杨广和杨素间的通信,时而闭目不语,时而睁眼再看一遍,却是一句话也不说,连在他身边站了一夜的陈贵人与来福,也都是弄不明白他此刻的心思。 杨坚的声音,突然缓缓地响起,说道:“来福,朕再问你一遍,太子为何要你去给杨仆射传信?” 来福那一身紫色的宫衫,已经完全湿透,脸上还挂着一串串的汗珠,一半是热的,一半是紧张的,他低着头恭声道:“回陛下的话,当时奴才是跟着陈贵人在偏殿的,太子也在偏殿守着,一看到奴才,就让奴才把这封信送给杨仆射!” 杨坚闭上了眼睛,声音仍然平和的问道:“宣儿,真的是这样的吗?” 本名宣儿的陈贵人一直在榻边站着,她这一整夜来,都是坐立不安,神情恍惚,而且这句话杨坚,也是已经问过她几十遍了,但陈贵人还是只能再一次地回答道:“是的,陛下,臣妾去偏殿时太子已经在那里,这信也是刚刚写完。” “太子这次入大宝殿,没有带多少自己的侍从,因他认识本宫,就说是有朝中要事需要和杨仆射商量,让臣妾的跟班来福去送这信。” 隋文帝杨坚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么!杨仆射看到信后,有什么反应吗?” 来福闻言,也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因为这个问题,他这夜倒是从来没有问过,想来想去,于是答道:“杨仆射一看这信就认出是太子的字迹,他没有说什么,直接让奴才出了门候着,过了一会儿,杨仆射的公子杨将军,也进了房间,然后杨仆射叫杨将军,护着奴才进了这大宝殿。” 隋文帝杨坚闻言一惊,几乎要坐起了身,陈贵人和几个宫娥,连忙扶他起身,顺手在他的背后,放起了一个软垫。 杨坚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缓过了一口气,颤声道:“你说什么?杨玄感也进了这大宝殿?” 来福闻言,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应道:“正是如此,奴才当时就起了个心眼,觉得这其中不太对劲,于是使了个计跑了出来,把这信先呈给陛下过目,陛下!奴才真的是一片忠心啊!” 陈贵人也在一边附和道:“是的,陛下!当时确实是杨玄感跟着来福进宫的,臣妾当时还觉得有些古怪呢,这外面的武将,怎么也进了这大宝殿?” “当时臣妾正在和太子说话,然后就看到太子出去了,臣妾跟出去时,见到了那杨玄感,那可是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啊,正和太子说着话,一看到臣妾就停下不说,那样子好凶,他吓着臣妾了!” 说到此处,陈贵人也是作出一副害怕的表情,几乎要流下泪来,她一想到自己身为南陈的公主,国破家亡,自己也被眼前的男人给霸占,顿时莫名的悲伤涌上心来,居然真的流下了两行清泪。 杨坚重重地拍了一下床,一下子又是一阵子咳嗽,惹得陈贵人和几名宫娥,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他坐起了身,喘着气,问道:“宣儿,那么这杨玄感,后来如何了?” 陈贵人摇了摇头,应道:“回陛下,他们二人一看到臣妾就不说话了,太子殿下跟臣妾说什么有国事相商,就和那杨玄感换了个地方,到了广场角落里的一处地方说话,臣妾就自己先回来了。” 杨坚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转头对着来福问道:“那你又是用的什么办法,摆脱杨玄感的监视,直接来这大宝殿的?” 第七百二十一章决战十一 来福的眼珠子一转,应道:“当时偏殿里只有贵妃娘娘和太子二人,按规矩外人是不能进的,只能送到那里,于是奴才先进了殿,转过那屏风的时候,趁机把信封里的信件取出,交给太子一封空信。” “而太子方才正和贵妃娘娘说着话,也没来得及细看,于是小人出来,对那杨玄感,谎称已经送过信了,因为那杨玄感不能入殿,大概也觉得奴才,没胆子骗他,就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后来奴才说自己要上茅房,他也没跟着,奴才这才得空来了这大宝殿。” 杨坚的眼神中,透出一丝赞许的神色,夸奖道:“来福,你的忠心真的可嘉,以后朕一定重重赏你。” 来福闻言,立即摆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千恩万谢起来。 杨坚叹了一口气,看着外面,喃喃自语道:“你这小子,连这几天,都等不得了吗?” 陈贵人的脸色,顿时一变,她在深宫中呆了二十多年,对这种权术宫斗之事熟烂于心,这几年之所以能从一个身份低微的亡国公主,以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宫女身份,迅地填补了独孤皇后再去后,这大隋后宫里的巨大空白,靠的绝不仅仅是容貌和文才,最重要的一条还是她的察颜观色,和对隋文帝杨坚的脾气的掌握。 从她十三岁开始,就开始学着在侍候杨坚和独孤皇后的每一刻,都去观察二圣的表情和动作,很多连杨坚和独孤皇后自己都不经意,没有觉察过的动作和表情,陈贵人却能一下子,通过这种动作和表情看到他们的内心,知道此时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接下来会做什么。 于是陈贵人靠了这种特殊技能,学会了逢迎圣意,而隋文帝杨坚,偏偏又是个表情丰富,喜怒哀乐都上脸的人,更是让陈贵人如鱼得水。 在杨坚需要展示帝王和男人的威严时,陈贵人能变得楚楚可怜,小鸟依人;而在杨坚孤独无助时,她又能多多少少地表一些有意识有见地的话,让杨坚能从她的身上,多多少少可以看到些独孤皇后的影子。 于是陈贵人很快就从一众后宫佳丽中脱颖而出,一下子和蔡贵人一起共掌这后宫,而在这杨坚最后的时刻,更是得以独自陪伴杨坚身边。 杨坚这一句话出口。陈贵人心里就向下一沉。她意识到自己这一晚上白忙活了,折腾了一夜,杨坚还是不愿意就因为此事而对杨广起废立的念头。 良久,杨坚似乎也是知道,自己大限的已至,于是就派人将杨广请来。 房间里,杨广背着手来回踱步,他心里很紧张,已经到最关键的时候了,他即将登位九五,君临天下,这一天他已经等了二十几年,终于要等到了,杨广闭上了眼睛,他心中充满了期待,他有太多的抱负要去实现。 这段时间父皇病重,杨广也是亲自端水尝药,衣不解带伺候,另外,需要他做的事还有很多。 一方面他要代理自己的父皇,处置国家大事,另一方面要筹备、计划、拍板父皇的医治以至规模巨大、头绪纷繁的国葬事宜。 更重要的,他还要掂量、分析、捉摸各派大臣的内部争斗情况及心理,特别是掌握各地武力的调配情况,以防止国家大丧之际出现任何意外和变乱。 而且他最小的弟弟杨谅这几年,一直都是在招兵买马,就等父皇驾崩动手,这些事情令杨广殚尽竭虑,忧心忡忡,一个多月来睡眠不足,面容迅速消瘦,两眼布满血丝。 就在这时,一名宦官匆匆走来,躬身施礼道:“殿下!圣上宣殿下觐见!” 杨广点点头,整了整衣冠,快步走出房间,走到门口,他又想起一事,问身边的近侍道:“杨玄感将军到了没有?” 近侍闻言,连忙回答道:“回殿下!杨将军还没有到来。” 杨玄感迟迟没有赶到,这让杨广有些惊慌失措,内心忍不住想道:他们怎么迟迟不来?他担心父皇等急,便急急向父皇的寝宫而去,杨广住在北斗殿,距离杨坚所在的大同殿较远,他的东宫侍卫都在山脚偏殿,身边只有四名贴身侍卫保护他安全。 仁寿宫的防卫极其严密,太子及亲王的侍卫皆不准入内,只是因为杨广长期住在仁寿宫,皇帝杨坚才破例准许四名东宫侍卫保护他的安全,就算是这样,这四名侍卫也不准离开北斗殿。 而如今仁寿宫内的防卫,主要是由给事营的八百人马,与东宫的五千禁军担任,这五千左卫士兵分两班轮流执勤,每班执勤六个时辰,当然,仁寿宫外围,还有金吾卫的两万禁军驻守,他们将整个仁寿宫区,给防御得跟铁桶一般。 一路长长的回廊之上,站满了身材魁梧的给事营,不断有人高喝道:“太子殿下觐见!” 他们这是在提醒内宫回避,待杨广走到父皇的寝宫台阶前,他站住了,因为此时父皇的嫔妃,都在他的床榻边,他必须等她们退下,得到同意后才能进去,片刻,宦官赵进德出来,上前给杨广施礼道:“殿下,圣上宣你觐见!” “赵公公,父皇的情况怎么样?” 赵进德闻言,神色变得黯然,他摇了摇头,低声道:“太医说,可能就这两天了。” 杨广闻言,他的心中也是不胜唏嘘,然后步履沉重地向宫内走去。 龙榻前,杨坚的嫔妃都已退下,只有几名宦官服侍左右,隋文帝杨坚此时已枯瘦如骨,面如金纸,已到油尽灯枯之时,他连一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闭着眼,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人之将死,杨坚这两天脑海想到的,都是自己已经逝去的亲人,他的父母双亲,他的阿阇梨,和濡沫共处几十年的老妻,但他还是不放心,他一手开创的大隋江山刚刚建立,还有太多大事没有处理,这些大事凶险异常,一个不慎,就会使他开创的江山覆灭,他执政二十几年,始终未能下手,最终只能把这些事情交给了自己儿子。 “陛下!太子到了。”耳畔有宦官轻轻提醒他。 隋文帝杨坚微弱地睁开眼睛,见儿子杨广跪在自己面前,满脸泪水,他微微抬起手,抚摸儿子的脸庞,慈爱地笑了,低声低微劝道:“痴儿,朕要去见你母后,这是好事啊!” 第七百二十二章决战十二 杨广握住父亲的手,他脸上的泪水,也是扑簌簌落下,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道:“父皇!” 隋文帝杨坚似乎已经到了回光返照时候了,此时他的头脑,异常的清明,他声音低微道:“朕还有几句话要交代你,叫他们退下!” 杨广点点头,对四周宦官和宫女,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十几名宦官和宫女闻言,都是识趣的退了下去,寝殿内只剩下杨广父子二人,杨广哽咽着声音道:“父皇,儿臣谨听父皇训诫。” 隋文帝杨坚叹了口气,缓缓道:“自永嘉之乱以来,南朝北朝更迭纷纷,终无一朝善始寿终,原以为魏能长久,但仅百年又被周齐所代,昔日孝文帝也思改革,却误入歧途,以致门阀之风再起,宇文泰建关陇门阀,得以最终立国,可它还是毁于门阀之手,天下毒瘤,莫过于门阀,门阀之毒又莫过于关陇,朕执政二十年,始终奈何不了他们,皇儿,关陇门阀是我大隋心腹首患,谨记!” 杨广默默点头,这一点他的心里很清楚,“儿臣已经决定,儿臣主政后就尽快迁都,将朝廷中枢移出关陇。” “朕也想迁都,奈何朝中制肘太多,皇儿须慎重谨行,不可操之太急。” 叹息一声,杨坚又是低声说道:“大隋心患之二就是北齐旧地,胡汉混杂,大多是六镇子孙,彪悍之风犹在,这些人不服教化,一遇风雨便起兵起义,你切记要万分小心,善待他们,宽以待民,不要给他们起兵的借口与时机。” 杨广闻言,他却是并不太赞成自己父皇的想法,在他看来,宽仁相待,只是能使矛盾后延,就算他当政时不乱,那以后呢?他的子孙怎么办?六镇之风已过百年,强悍之风依旧,可见并不是教化就能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将这些六镇后裔杀绝,不留后患,但这话他却是不敢说。 隋文帝杨坚此时又道:“大隋心患之三是草原北虏,突厥始终是中原心腹大患,永嘉之乱也是由北胡引发,草原一旦寒冷,北胡必然南下,我大隋建国之初,也几近被突厥所灭,启民虽是大隋扶持,但是这些胡人多变,不可轻信,须刚柔两手并举,加强防御,长孙晟和裴矩都是治胡良臣,你可重用之。” 杨广点头应道:“儿臣铭记于心。” 杨坚再次长长叹息一声,喃喃道:“朕思秦之短暂,又思汉之四百年,感触良多,秦以法治国,**而不施仁义,以致天下大乱,汉初以老庄无为而治,后武帝又尊儒术得以中兴,最终实现长治久安,皇儿,你要谨记,法以治人,儒以治心,这是汉法治国之道,才是我大隋长治久安之本,朕治如初汉,已使国富民强,希望你能成为汉之武帝,实现大隋中兴,完成朕未尽之事业,驱除胡虏,恢复汉统。” 杨广给自己的父亲重重磕了两个头,说道:“父皇的金玉之言,儿臣铭记于心。” 杨坚握住杨广的手,费力地喘息道:“还有你的兄弟,你一定要善待他们,你大哥他们虽然不堪大用,可你一定要给他富贵终老,这是朕唯一拜求你之事。” 杨广也是垂泪应允道:“儿臣安敢忘记手足之情,不用父皇嘱咐,儿臣自会善待他们。” 杨坚闻言欣慰地笑了,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却是,杨坚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杨广连忙叫宦官进来服侍,杨坚摆摆手,说道:“你去吧!朕累了,想休息片刻。” “是!儿臣告退。”杨广慢慢退了下去,这时他见屏风下裙裾翻飞,这是陈贵人从侧门走入,他连忙加速退下,却给一名小宦官使了个眼色,他退下去了,很快,陈贵人走了进来,她长得天香国色,颇让杨坚喜欢,只是独孤皇后管束严格,杨坚无法得手,独孤皇后去世后,陈贵人立刻得到了宠爱,尽管她此时已是三十出头,但风韵犹存,杨坚病重,她一直伺候在旁。 她见杨坚咳嗽得厉害,连忙轻轻给他敲拍后背,抚平前胸,杨坚慢慢平静下来,她有些埋怨的说道:“陛下,你干嘛和太子说这么多话,你要休息,他不知道吗?” 隋文帝杨坚非常喜欢这个年轻妻子,他笑了笑道:“朕想和太子多说几句话,他很孝道,也很体谅朕,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贵人闻言,又道:“陛下,臣妾觉得还是长子勇,更加宽厚仁慈,陛下不应轻易废嫡。” 杨坚叹了口气,埋怨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这么还说这傻话。” “可、可是、臣妾觉得只要陛下有心,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杨坚疲惫地摇摇头,有些气恼着打断他的话,说道:“不要再说了!太子是国本,焉能轻动,朕如今只想和他们,最后说说话,以尽父子天伦。” 杨坚不想再说话,闭上了眼睛,陈贵人只得坐在一旁发征,她忧心如焚,一旦圣上驾崩,她该怎么办? 杨广背着手站在窗前久久不语,脸色阴沉如水,杨广的心中此时充满了警惕,他知道,如今还有很多人,都依然在支持嫡长杨勇,如驸马柳述之流,他又是兵部尚书,手握实权,还有京城几大门阀,至少有一半都偏向杨勇,尤其元氏门阀,更是杨勇一贯支持者。 他已经看见了九五之座,那是属于他的宝座,他绝不能在最后一步失足,不!一点都不能大意。 此时,门口有人禀报道:“殿下!安奴到了。” 安奴就是隋文帝杨坚身边的小宦官,此人早已被杨广收买,杨广蓦地转身,下令道:“速速带他进来!” 片刻,小宦官安奴,就被带了进来,他跪下磕头道:“安奴参见太子殿下。” 杨广看着他,冷冷的问道:“那个女人跟父皇说了什么?” “她说,嫡长子宽厚仁慈,现在换太子还来得及。” “这个该死的贱人!” 杨广恨得直咬牙,现在父皇眼看临终,她竟然还怂恿父皇再换太子,等以后再收拾她。 “你去吧!好好服侍父皇,让他安心走完最后一段路,以后我不会亏待你。” 第七百二十三章决战十三 而对陈贵人而言,她现在的情况,已经是骑虎难下了,自己已经公开得罪了杨广,再想回头也是不可能,想到这里,她吓得又一次哭了出来。 来福此时趴在地上,突然提醒道:“陛下,您该用早膳了!” 隋文帝杨坚刚刚让自己的儿子离开,又是想到刚才的事情,于是在床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现在心乱如麻。根本没心思吃饭。 陈贵人迟疑了一下,咬了咬牙,贴着杨坚的耳朵,轻声说道:“陛下!臣妾,臣妾有些内急。” 杨坚一下子从思考中回过了神,对着陈贵人点了点头,说道:“嗯,你们这一夜都辛苦了,让朕先一个人静一静。”他自己心里也一直在斗争和动摇着,如果自己现在身体安好,早就会将杨广怒斥了,可现在自己连起个身,都要别人帮忙,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只化为一声叹息,所以才会任由杨广继续当太子。 陈贵人不紧不慢地在前走着,后面跟着几个宫娥,长长的裙摆拖在她身后的地上,而来福则是弯着腰,小心翼翼地一边捧着裙摆,一边以小碎步向前跟着。 出了殿门后,陈贵人转过了宫殿的拐角处时,陈贵人对着后面的几个宫娥,说道:“都不用跟着了,本宫现在心里乱得很,不想在出恭的时候,还看到你们几个。” 于是几个宫娥,都是停下了脚步,看着来福在后面,捧着陈贵人的长裙,一路跟着陈贵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茅房里。 一关上茅房的门,这来福马上就变了一张脸,手里还捧着那裙摆,嘴上却狠狠地说道:“公主!你心软了吗?你动摇了吗?” 陈贵人闻言,顿时浑身一颤,因为在杨坚的面前,她是个出色的演员,可来福是在南陈那里,就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知道他的所有底细,就连与宫外的书信联络一事,也都是由来福一手操办的,在她的眼里,来福就是自己的家人,可是如今的来福,却是在逼自己,做着一件件违心的事,那就是摧毁这个大隋王朝。 陈贵人转过了头,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可怕,与她那娇俏柔美的脸蛋,完全不相称,只听她恨声说道:“忠叔!我们南陈已经消失了,如今的大隋国富民强,我们南陈的子民,如今的生活,都是美滋滋的,是没有多少人,会想要造反的?” 来福在进这茅房时,就已经仔细地观察过,确认了没有人在,因为这地方实在是太小,只能容两个人,几尺见方的空间里一览无余,他转头又看了一眼外面,最近的宫娥都还在拐角那里,于是他对着陈贵人,恶狠狠地说道:“公主!这些都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你只要按着我们的吩咐办就是,现在,快点撕衣服!” 陈贵人听了这话,虽然心中颇为不愿,但是当她看着来福的眼神之后,也是认命的点了点头,随着几声裂绸的声音,陈贵人的外衫被撕破,露出了里面粉色的胸围子,厕所里的闷热潮湿,臭气熏天的环境,伴随着她此时惶恐不好的心情,早已经让她香汗淋漓,绘着鸳鸯戏水的胸围子,也是紧紧地贴在她胸前的两座々々上,随着她的呼吸,在不停的颤动着。 来福虽然早是个太监,但是当他见到如此春色,也是不由得“咕嘟”一声,咽了泡口水,他喘了口气,又道:“接下来全看你的了。” 说着,似乎是觉得还不够,于是恶狠狠地,把陈贵人拖在地上的裙摆,也给撕了下来。 随着一声惊呼,披头散,衣衫不整的陈贵人,从茅房里夺门而逃,而来福的惨叫声和哀求声,则是直接传到了,数十步外墙拐角处的几个小宫娥的耳朵里,只听他喊道:“太子殿下,奴才求您啦!那可是陈娘娘啊!” 陈贵人此时已经飞快地,跑到了大宝殿的拐角处,凤目含泪,气喘吁吁,眼睛最尖的一个宫娥,发现她居然连一只绣花鞋也跑掉了。 陈贵人此时已经大宝殿的广场,更是直接奔进了大宝殿内,几个小宫娥,此时根本顾不得多看那茅房,也都是飞也似地逃进了殿中。 当她们离开之后,远处的茅房大门,也是“吱呀”一声打开,脸上鼻青脸肿的来福,正慢慢地踱出了茅房,而在他的嘴角边,却是挂着一丝邪恶的冷笑。 杨坚此时正在床上,反复地思考着,要不要紧急调杨威的金吾卫兵马入卫,或者是直接叫来于仲文,看看他的反应,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女人粗重的喘息,他心中本就一团乱麻,听到有人这么无礼时更是勃然大怒,大吼道:“什么人?” 当杨坚的目光,落到了殿门口的屏风处,他突然发现了陈贵人正衣衫不整,哭哭啼啼地向着自己奔来,一边跑一边还在喊着:“陛下!陛下!” 隋文帝杨坚的心里,出现的第一反应就是:“朕是不是大限,是不是就要到了,现在已经出幻觉了吗?” 于是隋文帝杨坚吃力地爬起了身,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睁开时,才现眼前的这一切不是幻觉,因为陈贵人正真真切切衣冠不整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陈贵人此时酥胸半露,右侧的々々有一半都露在了外面。甚至连粉红色的々々也若隐若现,而另一则半被汗湿的胸围子紧紧地包着,甚至莹白如玉的玉肩上,还有几道长长的血痕。 隋文帝杨坚见此情形,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头愤怒的老狮子,咆哮了起来,怒吼道:“宣儿,这是怎么回事?” 陈贵人一下子扑进了杨坚的怀里,尽情地用着自己的泪水,湿润着杨坚胸前的衣衫,她只是哭,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因为她太了解杨坚的个性了,也很明白欲擒故纵的道理,现在越是这样拖着不说话,越是能让杨坚的怒火中烧。 隋文帝杨坚鼓起力量,一下子扶住了陈贵人的肩,眼中杀气万丈,直视着陈贵人的双眼,声音不高,但充满了慑人的寒意,问道:“宣儿,到底怎么回事?不要怕,有朕为你作主!” 第七百二十四章决战十四 陈贵人此时不敢看杨坚,与他的那双老虎般的眼睛,转过了头,偷偷的把一路跑来有些下坠的胸围子,向上提了提,那半个圆润饱满的々々,又是被她遮了进去,嘴里却是小声地说道:“陛下!是太子无礼!” 杨坚闻言,顿时就一下子瘫倒在了床上,愧疚、后悔、痛恨、惭愧、屈辱,种种感情如五味杂陈,一下子全都涌上了他的心头,最后汇成了他的一个动作,只见他把自己的手指头,猛的伸到了自己的嘴里,狠狠地咬了起来。 周围的所有人,看到他的这个动作,一下子吓得全都跪倒在地,其中一人,更是带着哭腔劝道:“陛下!您可千万保重龙体!” 陈贵人也被这些人的举动所带动,一下子离开了杨坚的怀里,也跪在了地上,止住了哭声,怯生生娇滴滴地说道:“陛下!您可千万保重龙体啊,太子毕竟是您一手扶立的,您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跟陈贵人算的分毫不差,隋文帝杨坚给这样一激,反而更加愤怒了,双眼圆睁,眼珠子都要迸出眼眶来,那手指头给他咬得直接流出了血。 只见隋文帝杨坚,狠狠地抄起床头放着的药碗,一下子掼到了地上,“啪”的一声,青瓷碗摔得粉碎,一片碎片弹起,居然在陈贵人粉嫩的手臂上,又划出了一道血痕。 隋文帝杨坚摔掉这个碗后,仍然还不解气,把被子一脚蹬到了床下,老泪纵横地吼道:“杨广你这个畜生,我今天一早,还特意嘱咐过你,你怎么能够做这种事,朕又怎么能够,继续把江山社稷托付给你!独孤误我啊!” 杨坚骂完似乎还不解气,拳头拼命地擂着床,“咚!咚!咚!咚!”的响声,在整个大殿里回荡着。 此时,脸肿得象个猪头,到处青一块紫一块的来福,似乎是碰巧跑了进来,其实他在外面,早就听到了隋文帝杨坚的怒吼,这时候正是进来的最佳时机,只是他装出一脸茫然的样子,看着跪了一地的宫女们,不知所措。 隋文帝杨坚一看到来福这个样,也是气就不打一处来,吼道:“你这样子,又是怎么回事?说!” 来福闻言,一下子吓得跪在地上,连连摆手说道:“奴才,奴才刚刚,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脚!” 杨坚闻言,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抄起身边的枕头砸了出去,他一下子好象来了劲,这枕头居然差点砸中了来福,来福心中一惊,紧接着就听到了杨坚,那如连珠炮般的吼声,只听他问道:“你这个奴才也敢欺君了吗?是不是以为朕命不久矣,老眼昏花了,连你这脸上是什么伤,都看不出了吗?” 来福此时以头触地,嘴上不断地叫着:“皇上恕罪,奴才该死,皇上恕罪,奴才该死!”他那胖胖的身躯,就像是筛糠一样不停地抖动着,嘴角边却挂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隋文帝杨坚,做了一系列的剧烈动作,一下子气有些喘不过来,剧烈地咳嗽起来,陈贵人又是上前好一阵捶胸抚背,才让他稍稍平静下来。 杨坚此时一边牛喘着,一边对着来福,低沉而又严厉地说道:“到底怎么回事?说!” 来福一脸的无辜,可怜巴巴地看了陈贵人一眼,趁着杨坚又低头咳了两下,来福的眼中,却是冷冷的寒芒一闪。 陈贵人看到了来福的眼色,心中一凛,摆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劝道:“陛下!您可千万别动气,来福一直在后面挡着太子,后来还抱了太子的腿,不然可能臣妾现在,就早就无脸见陛下,直接找根柱子一头撞死啦!” 陈贵人说着说着,又想到了自己这些年的悲惨遭遇,想着自己多年未见的母亲和弟弟,一下子悲从心来,哭得如梨花带雨,倒也是情真义切。 隋文帝杨坚在盛怒之下,反而恢复了平静,看着春福,沉声道:“来福,你现在去给朕,做一件事情。” 来福偷偷地看了看左右,还是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陛下要奴才去做什么?” 只见隋文帝杨坚,从枕头下拿出了一块金牌,哆嗦着交给了陈贵人,陈贵人心领神会,擦了擦眼泪,上前两步给了来福,两人眼神相交,一丝得手后的窃喜,净在不言中。 杨坚此时坐起了身,那种几十年帝王的威严又上了脸,尽管他现在这副尊容,如同一副行走的骷髅,三分象人,七分倒是象鬼,但须发仍无风自起,连声音中也透出一份威严的命令道:“来福,你现在持此金牌,马上出宫去叫兵部尚书柳述进来,他就在大宝殿外的签押房里,跟杨素的房间正好隔着广场相对,明白了没?” 来福应了声是,再次问道:“陛下!需要奴才一直把这金牌,拿在手上吗?” 杨坚摇了摇头,否决道:“不用,若是有人拦你再出示,不过见到柳尚书时,就给他看这个,让他带着给事营的人马,火速来这里,切记切记!” 来福诺了一声,转身退出了宫殿,转过脸来。他的脸上写满了得意,心中充满了狂喜,差点就要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隋文帝杨坚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又从他的身后传来,来福迈开了脚步,奔着宫门外大步流星地走去,他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偏殿里的杨广,正在一脸怒容地看着他。 小半个时辰不到,来福便领着柳述,急匆匆地进了宫门,守门的卫士仍然伸手去拦着柳述,外臣不得入内,是杨坚前几天定下的规矩。即使是皇帝的女婿,也没人敢放行。 这时候那块金牌就起了作用,来福得意洋洋地向着门卫晃了晃,柳述便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大宝殿,这一切又是都被杨广看在眼里。 柳述好几年过去,依然是白面疏须,不过这几年他操劳的事不少,吏部与给事营的事务,都压在他身上,让他的背有些微微的驼,脸也变得更白了,看起来就像是有点失血过多的样子,他走进了大殿后,顾不得多问,直接先跪了下来:“拜见父皇!” 第七百二十五章决战十五 隋文帝杨坚此时,也是不在想多说话,直接命令道:“派人将太子给抓起来,再将杨勇给叫过来!” 柳述微微一楞,抬起了头,一下子给杨坚的模样吓了一跳,两行眼泪都止不住地流了下来,顾不得问太子的事,哭道:“父皇啊,您可千万要保重啊!” 柳述在说完之后,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太子杨广,不就是正在边上的偏殿啊,为何来福公公,不去直接叫他过来,而是要自己从这大宝殿外,十万火急地赶过来,再让自己去叫,这不是多此一举的事吗? 柳述与柳项都是河东柳家的嫡子,他们的祖父与父亲,在西魏和大隋两个王朝,都是分别做到过仆射、或纳言级别的宰相之位,而河东柳家,更是传承了几百年的超级世家豪门,加之柳述本身也是极为优秀的人材,聪明过人,要不然也不会娶到杨坚,最宠爱的小女儿兰陵公主。 于是柳述小心翼翼地开问道:“父皇!是要臣婿,现在就去抓太子殿下吗?” 杨坚到此时,也是方才明白了过来,马上气乎乎地叫道:“对!然后在将杨勇带过来,让他回来当太子!” 柳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顿时失声叫道:“怎么会这样?” 杨坚一想到刚才杨广的举动,怒从心来,又是一阵子咳嗽不止,陈贵人忙扶着他先躺下。 而来福则趁这个机会,偷偷地把柳述拉到了一边,跟他连说带比划地,把刚才的事情,又给偷偷添油加醋地夸大了一番。 柳述闻言,他的内心却是又惊又喜,于是对着杨坚哭着说道:“臣婿受父皇天高地厚之恩,今天就是臣婿仗义死节,回报父皇的时候,不办成此事,臣婿宁死不回来见父皇!” 柳述此时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便要转身离去。 而一边的来福,则又是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袖子,把那面金牌塞到了柳述的手里,低声道:“柳尚书万万要当心,如今我们在宫内,只有这八百人马,如果事情紧急,就靠了这金牌,先将仁寿宫外的两万人马,夺过来再说。” 柳述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隋文帝杨坚,只见他已经陷入了昏睡状态,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而看着嘴型还在说着畜生这两个字。 柳述一阵心酸,也顾不得再问来福,这个是不是杨坚的旨意,直接向来福拱了拱手之后,走出了宫门,大喝道:“给事营结阵,保护陛下!” 给事营的士兵们,很多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令,给吓得不轻!当给事营的人结阵之时,柳述喝道:“贺若锦,率领你的人马给我走,陛下有令,让我们抓住太子,若是有人反抗,格杀勿论!” “诺!”贺若锦一抱拳,就带着两百名卫士,朝着不远处的偏殿,袭杀而去,此时的杨坚的身旁,便就只剩下不到六百人的护卫了。 让柳述他们没有想到的却是,杨广刚才已经偷偷的走小道,轻手蹑脚地跑到了大宝殿外的一处,从他十三岁开始,他已经有快三十年,没有自己做这种偷听父母的事情了,没想到,在自己就要登基的前几天,又再次的回到了童年。 不听还好,这一听,却是听得杨广是心惊肉跳,冷汗直冒,他虽然没有听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父皇,但是隋文帝杨坚刚才的那一声:“将杨勇带过来,让他回来当太子!”却是清清楚楚地,灌进了他的耳朵里。 饶是杨广演了小半辈子的戏,听到了这一句也如五雷轰顶,雷得他外焦里嫩的,虽然他正在内心期盼着,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但是他知道自己父皇的个性,想到就要做到,既然把柳述与给事营的人马,都叫进了这里,更是亲自传旨,那就是已经下了决心了。 杨广此时在自己的心里,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杨广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到了这个位置,就不会再下去,父皇!既然你不仁,可别怪我不义了!” 想到此时,杨广又狠狠地看了大宝殿一眼,在柳述他们还没有出来的时候,转身又悄悄地直奔自己的偏殿,那里,在他的床下,早就准备好了一根绳子,目的不是用来上吊,而是碰到这种时候,偷偷爬墙出宫用的,没有想到,这绳子居然派上了用场! 半柱香过后,在太子杨广的偏殿之外,杨广的四名贴身护卫,仍然正在兢兢业业的守卫着偏殿的门口,见柳述与贺若锦二人,领着几百人走了过来,他们四人也是急忙迎了上去。 柳述看着他们四人,下令道:“陛下有令,捉拿叛贼杨广,反抗者杀无赦!” 说完贺若锦右手一挥,他帐下的两百多卫士们,就将他们四人给围了起来,杨广帐下的四人,也都是立即拔刀,以做守卫阵形。 柳述看着他们此举,也是厉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柳述在说话之时,又是迅速给贺若锦他们,使了一个眼色,突然贺若锦陡然发动,只见他动作迅疾无比,一把抽出腰间横刀,一道寒光闪过,四人当中领头的人,脖子上就血光迸出,惨叫倒地,鲜血喷了贺若锦一身,剩下三人都是反应过来,都是也是心之必死,故而他们大吼一声,故而他们的横刀,却是集体向柳述桶去,长刀就将要捅近柳述身上的时候。 贺若锦也是配合默契,在人倒地瞬间,他再次冲进了战团,只见他右手挥刀,左劈右刺,凶猛无比,片刻间,又有二人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 剩下一人见他勇猛无比,势不可挡,吓得大喊一声,转身就要逃走,但是当他刚要冲到大门口,只听破空声响起,一排箭矢疾射而至,来势突然,冲在前面的他措不及防,直接就被箭射中,惨叫倒地。 第七百二十六章决战十六 当柳述与贺若锦二人,杀光了这些护卫,当二人疯狂的冲进了偏殿之后,见杨广并不在殿內,便是让他们紧跟着自己,再下令,让人严守大宝殿与仁寿宫的城门,便就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而那面金牌,此时仍然正藏在他的袖子里。 带人出了殿门之后,柳述也是二话不说,直奔自己的签押房,提笔在手,展开一卷诏书,趁着这股热血沸腾的劲,脑子里开始构思起一篇义正辞言的檄文,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薛道衡的灵魂开始附体,伟大的内史侍郎! 在广场一侧的签押房里,柳述慷慨激昂地在敕书上,写下了最后几行。 蒸母谋父,虽禽兽亦不行此恶行也!皇太子广,罪不容赦,着即革去其东宫太子之位,交由宗正府看管,皇子杨勇,宽正仁和,向为奸人所害,以至于此。而今拨云见日,特命杨勇复东宫太子之位,以安社稷,钦此! 柳述在写完之后。掷笔于地,拿起敕书仔细地看了看,他自己也很满意这篇文章的水平,甚至觉得这是他当官以来写的最好的一篇公文,柳述本就一向讨厌杨广,同情杨勇,故而选择效忠杨勇,没有什么比光明正大的亲手干掉,这个讨厌的家伙,更让他兴奋的事情了。 柳述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他把这敕书卷好,放进了袖子里,临走前看了一眼沙漏,已近未时,柳述心里微微一愣,心道:怎么自己这敕书写了足有一个时辰?居然一转眼就要过了午时了。 柳述转念一想道:兵贵神速,自己一时兴之所致,把写敕书当成写诗作赋了,当下需要赶快回大宝殿,找杨坚盖上御玺,这敕书才算有效。 于是柳述急匆匆地出了门,就见到了一名军士,从他的身前跪下,回道:“柳大人!杨广正带着几千人马,从宫门外杀了过来。” 柳述的心里猛的“格登”一声,他是极聪明的人,当然明白这时候,应该在仁寿宫外,不能随便出来的军队,还有同样在这时候,应该身在大兴城内的东宫里,正在负隅顽抗的宇文述,此时他们双双带人站在自己的前方,这意味着什么。 柳述一下子从暗室出来,上了城墙之后,对这强光不太适应,这下子慢慢眯着眼睛,再次打量起了他们,差点惊得那袖中的敕书都掉到了地上,因为他们赫然正是全身披挂,金盔银甲的宇文述,而杨广则一身黄袍,面如寒霜地站在宇文述的身边,在二人的身后,跟着几千名身强体壮,顶盔贯甲的大隋骑兵。 ······ 在一个时辰前,当太阳还没有彻底从地平线上,挣扎着钻出来的时候,从长安城的方向,漫卷而来一片尘烟,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场剧烈的风暴滚滚而来一般,所有看到这一幕的金吾卫将士,都是惊讶的目瞪口呆,他们以为,战争就要降临在这个关中的大地之上,以为远方而来的尘烟,是敌方的军队。 当尘烟渐渐散去,他们终于看清了,远处来的那一支庞大的军队,同样打着烈红色的旗帜,这让他们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站在队列最前面的杨威与杨广,杨广在这几年,也是偷偷摸摸的收买了杨威,他们二人都是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将士们,众人都是相视一笑,随即同时快步迎了上去,上百名金吾卫的将校,择是跟在他们的身后,步伐整齐。 远处而来的大军缓缓停下,阵旗开处,一员身穿金甲的大将带着数百名铁甲骑士,簇拥着几辆马车缓缓而出,在那金甲大将身后,韩字大旗迎风飘扬。 “臣宇文述拜见太子殿下!”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所有将校与军士们,都是同时肃立行礼,单膝下跪行了一个一个标准的军礼。 此时嘭嘭嘭的声音,在他们的后方,也是的整齐的响起,如战鼓,如冬雷,震耳欲聋。 那是身后两万名金吾卫士兵,用手中的横刀敲击盾牌,或是自己胸甲的声音,他们用这样威武肃穆的方式,来表示归顺自己的主公,这一声一声的敲打,宣泄着他们心中对于太子殿下的尊敬和崇拜,场面之震撼,只怕那些亲眼所见的将士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太子殿下威武!太子殿下威武!太子殿下威武!”军士们都是高声喊道。 杨广此时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将右臂高高举起,随着他举起手臂,敲打盾牌和胸甲的声音,也是骤然停了下来。 城墙上的原太子的人马,也都看着那个方向,他们每个人的神情都很复杂,有疲倦,憔悴,有恐惧,不安,还有坚定和决绝,其实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就凭己方五千多人马,早晚都会被攻破,他们越是坚守、城外的人,就会越恨他们。 远处,尘烟起处。 打着隋字大旗的军士们,如同潮水一样,朝着仁寿宫的的方向涌了过来,这是一支纯粹的骑兵队伍,人数竟然不下六千!在这个地方,很少见到如此规模的骑兵,这里不是塞北广袤无边的草原,中原作战历来都是步兵为王,这样规模的骑兵,足够让人心生颤栗。 距离仁寿宫的城墙,大约只有五里的时候,浩浩荡荡的骑兵队伍停了下来。队伍停住,浓烈的尘烟顺着风继续往前荡了出去。当尘烟散尽,远远的看过去,发现在他们的后方,竟然还有万余士卒的身形,此时的他们,已经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全军戒备,分派游骑斥候,其他人就地休息!” 号令声此起彼伏的传达了下去,后队的骑兵与步兵,立刻开始忙活起来,城墙上的于仲文见此情形,虽然他不认为太子会真的对他动兵,毕竟这几万人马的战力,是那么的强大,于仲文的内心十分清楚,看样子是到了,自己该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决战十七 一万多大军,正带着一股滔天的气势,黑压压的涌在都城外面,三丈高的大旗之上,绣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隋字! 因为仁寿宫只有一门,此时早已经紧闭起来,城墙上站满了顶盔贯甲的于仲文帐下的禁军,此时柳述已经下了城墙,来福却是来到城门楼上,看着城外云集而来的黑压压的大军,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此时,在杨广与宇文述身边一名亲兵,在他们的授意之下,仰头吼道:“城门上是何人,太子殿下要进宫,赶紧打开宫门!” 来福闻言瞥了下面一眼,捏着兰花指,对身边于仲文说道:“于将军!陛下有令,关闭宫门,违者杀无赦。” 于仲文闻言,也是眉头一皱,显然对郭汜这副娘娘腔的嘴脸,是极其的厌恶,可是碍于这个柳述,与这个老太监手里圣旨,他也只得听命。 于仲文一抱拳,在城门楼上喊道:“下面可是太子殿下?末将奉陛下的旨意封闭宫门,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太子杨广眉头一挑,抬头看了看冷哼一声,然后对身边亲卫说道:“告诉他,孤要进宫面见父皇,再不打开宫门,别怪孤翻手无情。” 亲卫闻言,照话喊了一遍,于仲文刚要说话,却是被那来福给一把推开,当他走到城门上的垛子旁边,清了清嗓子对着城下,再次喊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太子殿下啊!噢!不对!陛下已经下了旨意,废了你、重新让嫡长子继任太子,您现在想怎么着?如果想要带兵进宫的话?那可真不凑巧了,老奴与柳尚书已经奉了陛下的旨意,封闭宫门,除非您愿意用吊栏上来,您愿意吗?” 杨广闻言还没有说话,在他一旁的宇文述却是冷声道:“一个阉人,也敢在太子殿下的面前叫嚣,再不开门,可军别怪我手下儿郎的刀剑无情!” 来福听了这话,抬手遮着嘴骂道:“尔等这些不忠不义之人,有何脸面谨见陛下。” 杨广此时大吼道:“来人!” 宇文述与一众亲卫,齐声吼道:“在!” 杨广一指宫门,下令道:“擂鼓三通,三通鼓之后,若是再不打开城门,就给我破了城门,凡阻挡者杀无赦!” “诺!” 宇文述与一众将领们,都是一声吼后,随即命令擂鼓,五面巨大的战鼓被士兵推到阵前,五个精赤着上身的彪雄大汉手持鼓槌,随着一声令下齐刷刷的擂响战鼓。 通!鼓声震天! 城门上,于仲文的脸色顿时一变,他曾经跟随过杨广征战,自然明白他的为人,若是让他用四个字,来形容杨广的话,那就是杀伐果断!这鼓声一响,于仲文的心就跟着急促的跳动了起来,以他对杨广的了解,已然猜到三通鼓之后,若是再不打开宫门,只怕城外的万余大军,就要开始攻城了! “来福公公,现在怎么办?以我对太子殿杨广的了解,只怕三通鼓之后,就要真的下令攻城了!” 来福看着于仲文,冷哼了一声说道:“于将军!仁寿宫城墙高八丈,又有几千禁军将士守城,他一个叛贼,还能翻得了天?我有陛下的圣旨,这里就是我说了算,这宫门,坚决不开!” 说到此处,他眯着眼睛,看着于仲文说道:“于将军,你要是再扰乱军心,可就别怪军法无情!” 于仲文被他给气得,直接就是脸色煞白,然后狠狠的一跺脚,就径直走到一边。 通!第二通鼓响,城外三军再一次大吼道:“开城门!” 震耳欲聋的吼声,差点把于仲文等人吓了一跳,只见他狠狠的一拍城墙,叹道:“唉!城破之后,只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通!第三通鼓响! “第一个破门而入者,封千户侯,赏黄金千两!” 杨广用马鞭一指城门,冷声说道:“你们都是跟过我的老兵,也当明白我是如何带兵的,三炷香之内攻破此门,凡后退者杀无赦。” 他的话音刚落,一众军士,齐声大吼道:“太子殿下威武!” 而此时在仁寿宫的宫门处,却是走来了一队人马,他们便是当今陛下手中给事营的精锐卫士。 值守宫门的将士们,都是心生警惕,纷纷执戈以对,一名都尉,更是拔剑喝道:“来人止步,宫门重地,任何人不得靠近!” 领头的宇文化及浑若未闻,仍旧带人往甬道内走着,嘴里却是说道:“奉柳都尉之令,接管宫门?” 这名都尉闻言,他的警惕心,却是猛的很高,于是再次问道:“止步!再往前走,莫怪末将得罪了!”。 宇文化及闻言,不得不停下脚步,然后说道:“这可是我们柳都尉的命令,我们不得违抗。” 都尉闻言,冷笑道:“我们将军有令,宫门不得有失,来人,将这一干人等拿下,交由将军发落!” 这时,宫门内的无数支长矛,毫不犹豫地朝宇文化及,于他帐下的两百人围了过去。 众给事营军士们,都是脸色一变,连退数步,宇文化及却是大笑道:“弟兄们,随我夺了宫门,让太子殿下他们进来,杀啊!” “杀啊!”两百名给事营军士,几乎同时抽刀出鞘,义无返顾地朝宫门里的将士扑去,宫门甬道内,顿时乱作一团。 四面八方敲响了锣声,甬道内的杀伐声,引来很多的守门将士,一股股黑色的人流,无情向宇文化及一行人卷集而来。 这时只听到城门外,传来如潮水般的喊杀声。 宇文化及顿时大喜,急吼道:“分出二十人堵住甬道,其余人诛杀眼前之敌,打开宫门,迎太子殿下入宫!” 由于,他们骗取城门失败,宇文化及不得不领着属下,与守门将士杀成一团。 甬道一头城门紧闭,另一头被惊动的守城将士,如同潮水般涌来,很快与宇文化及等人杀成一团,惨叫声交织一片,宇文化几的两百余属下,也是被分成两部分,二十人拼死抵抗甬道尽头的将士,其余的人发疯般朝城门杀去。 第七百二十八章决战十八 守门的都尉,早已经被给事营人马的困兽之斗,给杀得节节败退,仅仅几个呼吸之间,便被宇文化及带人给逼到门边,宇文化及杀得性起,他眼中凶光闪烁不停,正待一鼓作气,杀了这些麻烦的混蛋,就在他夺取城门之时,另一头拼死抵抗的属下,在几声惨叫之后,已死在守城将士的刀下。 宇文化及见此情形,也是不由大急,不得不再次分兵抵挡,城门内的将士压力顿松,反抗愈发激烈起来,夺取城门的攻守之势立转,宇文化及和自己的属下,已经两头被堵,形势愈发危急,而城门外,杨广的万余人马,已经开始攻城,由于事先约定好的城门并未打开,他们不得不架起临时的云梯,往宫墙上攀爬,与守城的东宫将士,杀得那是激烈难分,各自都是死伤惨重。 而此时的甬道之内,宇文化及带人杀得两眼通红,他的神情也是愈发焦急,因为今天事关重要,而他们是杨广计划之中,最至关重要的一环,若是不能顺利的夺取宫门,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艰难无比。 而自己的两百余名属下,一个一个惨叫着,死在东宫将士的刀下,宇文化及红着眼,狠狠一咬牙,索性转过身,将整个后背朝着甬道,拼了命朝城门杀去,然而此时腹背受敌,纵然拼了性命,终究势单力薄,拼不过东宫的将士,在他刚转过身,不过片刻,他的后背上,便就挨了几刀,好在身上的铠甲,都是最精良的,但是纵横交错的刀口,依然如婴儿的小嘴,咧得大大的,他身上的鲜血,也是一股股往外喷涌。 宇文化及此时嘴角流着血,瞋目大喝道:“弟兄们,死何惧哉!只要我们舍了这身剐,能够为太子殿下打开宫门,咱们就算死了,太子殿下也不会亏待,咱们身后的家族,与自己的儿孙后嗣,定能赐他们一个万代公侯!” 剩下只有七八十名给事营的属下们,仿佛瞬间被激起了血勇之气,纷纷暴应一声,每个人脸上带着决绝的神情,手中的横刀,舞得越来越虎虎生威,潮水一般的东宫将士们,如同遇到了一道拦河大坝,凌厉的攻势竟被硬生生挡在甬道口子上。 就在宇文化及属下两百人,如同小浪花般,即将被守门将士淹没时,被东宫将士重重包围的甬道外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机括声,东宫的将士们,纷纷惨叫倒地,一支支给事营独配的弩箭,漫天花雨一般的,朝东宫的将士们激射而去。 突如其来的袭击,令外围的将士们的攻势一滞,敌我态势瞬间立转,现在如同肉夹馍似的一层夹着一层,双方竟都处在腹背受敌的形势下。 攻势一缓,弩箭愈发激烈,毫不留情地朝于仲文帐下的将士们的身上,倾泄而去,片刻间便放倒了百十人,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城门甬道,很快被杀开一条血路。 正打算战死城门的宇文化及和众属下一楞,眯着眼朝甬道尽头望去,却见给事营的另一名校尉张元备,领着两百名给事营人马,赶了过来。 宇文化及呆怔片刻,顿时大喜道:“张兄弟!” 只见张元备领着帐下的两百人马,从甬道一路杀到宇文化及跟前,此时他的脸上与身上,都已经溅满了鲜血,看起来非常的狰狞可怖。 张元备看着宇文化及,大喝道:“宇文将军!快杀掉守门那一队人马,速速打开城门,太子殿下的大事,差点就被你毁了!” 有了新的生力军,里面还有百十名配备连弩的射手,百十架连弩守住城门甬道,其余的人,都是奋力朝背贴城门的数十名将士扑杀而去,战况顿时呈一面倒之势。 此时宇文化及的压力,已经减轻了许多,二人领着人马,背贴着城门的都尉,早已经在狂风暴雨般的砍杀中,终于尽数被杀,与此同时,十余名给事营的军士一涌而上,将门闸一道道打开,城门在无数道,或惧或喜的目光注视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最后摇晃几下,终于打开了城门。 仁寿宫外,正在全力攻打宫门的将士们,呆了片刻,接着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营盘中军阵内,骑在马上的杨广与宇文述几人,都是两眼放光,仰天豪笑数声,杨广抽出腰间宝剑,大声喝道:“宫门已经被破,仁寿宫差不多已在孤的掌握之中,擂鼓助威,令众将士冲进去,包围叛军,凡守城校尉以上的杀无赦,其余人等既往不咎!” “得令!”宇文述与杨烕帐下诸将领,都是兴奋抱拳应道。 ······ 此时,还有两千多叛军在于仲文的带领下,神态惶然的把守着大宝殿外,由于兵乱,宫内的太监和宫女们,早己经惊恐的四下逃窜,大宝殿是珍宝最集中的地方,可两千残余叛军,却似乎对这些失去了兴趣,他们表情麻木的倚宫墙而坐,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一座座巍峨雄伟,庄严华贵的宫殿,却是兴不起一丝上前抢掠争夺的念头来。 因为他们已经绝望了,对这些只剩两千人的残余叛军来说,这座富丽堂皇的皇宫,即将是埋葬他们生命的最后一站。 来福扶着柳述坐在地上,宫门外传来号角声,巨大沉厚的宫门,已经被猛烈的撞开,潮水般的士兵们,呼喊着冲杀进来,如同山崩海啸一般,迅速将那残余的两千多叛军淹没,于仲文见此情形,发现帐下的军士们,士气低落得,更是连反抗的力量,都完全消失了,于是就让他们投降,他们闻言,也都是纷纷将兵器扔到地上,跪倒在地投降了。 一名给事营军士,衣甲凌乱的跪在柳述面前,急声禀道:“大人!宫门宫门,已经失守了!” 柳述扫了一眼,密密麻麻朝他逼近的士卒们,冷冷的笑道:“那又如何?” 第七百二十九章决战十九 “可是!东宫的禁军,都已经投降了!” 柳述闻言,微微地晃了晃,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又道:“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我们已经败了。” 杨广与宇文述此时,也是已经带人走了过来,柳述看着他们冷冷地说道:“杨广你带兵进攻仁寿宫?是想图谋不轨吗?” 杨广一直在边上不说话,嘴角边挂着一丝冷笑,听到柳述说到这里时,他的眼神之中,透出一股杀机,于是冷冷的回道:“我亲密的妹夫,你和父皇,似乎都忘了一件事,废我太子之位的诏书,一定要盖玺才有效,而那玉玺,目前正在我杨广的手里。” 说到此处,杨广冷冷地,再次说道:“我一直都知道,自从杨勇被废后,你这几年天天忙活的不就是这件事嘛,终于让你成功了,你应该觉得兴奋吧?” 柳述也不看杨广,把头歪向了一边,斜着眼问道:“杨广,你既然已经听到了陛下和我的对话,你还敢造次吗?识相点现在放了我,这事我在陛下的面前,不会再提,就当此事没有发生,不然的话,以你行蒸母谋父等禽兽不如之事,到时候数罪并罚,恐怕你连个庶人也当不成了。” 杨广摇了摇头,竟然换上了一副笑脸的问道:“妹夫啊!其实有些事情是好商量的,孤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父皇,惹他老人家发这么大的火气,你跟父皇的关系,现在比孤都要近,你刚才说什么蒸母谋父,到底指的是什么?” 柳述闻言,冷笑一声,怒吼道:“你自己做的事情还要问我?当着你的这些部下,你就不怕丢脸吗?” 杨广之前在听到隋文帝杨坚,让柳述去写敕书的时候,就已经先溜了,还确实不知道这个蒸母之事,是从哪里来的,他这样哄骗柳述的唯一目的,就是想从柳述嘴里,套出这个所谓的蒸母,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事到如今,杨广还存了最后一丝希望,他仍旧以为杨坚是病糊涂了,给陈贵人挑拨,以一封书信就要废自己。 于是杨广换上了一副笑脸问道:“孤确实不知啊,柳述,孤觉得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要不你把这件事,说出来听听如何?” 柳述闻言,直接楞了在原地,他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杨广这样不要脸的,当着自己的将士们,还好意思跟没事人一样,仔细地询问自己做过的丑事。于是柳述把心一横,狠狠地甩开了那两个抓着他的军士,骈指杨广,高声骂道:“杨广,你当真是不要脸了吗!” “陛下对你如此的恩德,在这陛下最后的时刻,你却不思尽孝,先是跟那杨素暗通书信,妄议陛下身后之事;被陈贵人把这事告发后,你更是恼羞成怒,居然还躲在茅房里,企图对陈贵人无礼,这些事情陛下都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叫我写这敕书,废掉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太子之位。” 柳述环视了一眼四周,个个听得目瞪口呆的军士们,从袖子里拿出了袖中的那卷敕书,与那块金牌,将敕书扔到杨广的前方,然后高声说道:“众军请看,这是陛下赐我的金牌,就是怕杨广和他的党羽,见阴谋败露后狗急跳墙,才授我便宜行事之权!众将士都是食我大隋之禄,更是陛下的忠臣壮士,现在在这大是大非面前,可一定忠于陛下啊!” 宇文述重重地“哼”了一声,上前两步弯腰捡起了那卷敕书,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杨广,杨广看了一眼满脸已经胀得通红的柳述,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展开了这个卷轴,笑眯眯地看了起来。 柳述此时说得慷慨激昂,自己都快感动地哭了,可他很快发现,杨广帐下的那些军士们,此时一个个都是低下了头,看都不看他一眼,而宇文述他们,却正得意洋洋地对着他笑,杨广则是一脸阴沉,若有所思地站在一边,看着手中的敕书。 柳述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些人都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可能给自己这席话说动,他慌了神,看着他们,几乎是在恳求的说道:“将士们!你要好好想想你今天的日子是怎么来的,都是陛下给你们的恩德啊,现在正是你们回报陛下的时候,怎么可以!” 杨广迅速地扫完了整个敕书,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在脸上凝固住,这个平时一向以谦和有礼,而知名于世的才子,这会儿的脸色,却是阴沉得可怕,声音中更是杀气毕露:“柳述,你这篇文章可真是用了心啊。难怪用了这么久时间,孤跟你认识这么久,可是还没见你,写过这么好的文章,真是好啊。” 杨广看着述一行人,下令道:“附马柳述意图不轨、犯上作乱,前方叛军,当场格杀、一个不留!” 柳述闻言浑身颤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中暗道:完了!一切皆休! 宇文述闻言,拔刀在手,朝东厂大门遥遥一指,大喝道:“将士们!攻!” 哗!几千名金吾卫与左武卫的将士,都是长枪平举,以作战队列朝前一步一步压过去,甲胄铁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像一堵无法攻破的移动城墙,缓缓地压迫着前方叛军的生存空间。 剩下来的的叛军们,都是慌了,那沉重的浓郁的杀气,逼得人喘不过气来,他们没想到自己作为陛下的军士,竟然有一天,被自己人剿灭的一天,而且出动的,还是同样训练有素的府兵军队。 而且!这一仗怎么打?根本是单方面的被屠杀啊!不少叛军将士,都是完全失去了战意,扔下手里的刀,滩倒在地上。 刷的一声,前方的府兵将士们,都是直接一排长枪刺出。 数十名叛军将士,直接惨叫着倒地,在混乱之中,柳述看着眼前的将士们,开口说道:“杨广,留这些将士们一命吧,本官降了,降了!” 攻击中的府兵将士们,都是动作一滞,金吾卫的副将,此时为难地看着杨广,轻声问道:“太子殿下,您看!” 杨广面无表情,冷冷道:“我什么都没听到,继续进攻!” 第七百三十章决战二十 副将闻言点头,他的面容浮上几分狠厉,大喝道:“将士们!攻!” 此时,无数的叛军将士们,纷纷抱头鼠窜,在广场上哭爹喊娘,各自奔跑逃命,触目惊心的惨状,令叛军将士们彻底胆寒了,他们发了狂似的大声嘶叫着,哭喊着,不死心的叛军士兵们,准备向府兵们冲击,妄图找到一线生机,却被迎面而来的府兵将士,直接就是一枪,捅了个透心凉,挣扎着不甘地死去。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投降已经无济于事,逃跑更是入地无门。 两千余名叛军的命运,此刻只掌握在一个人的手里,只能让他觉得尽兴了,这场屠杀才能停止。 无数绝望的惨叫声里,柳述颤抖的声音无比苍凉悲怆,然后仰天长叹口气,浑浊的泪水滑过眼角。 成王败寇,夫复何言? 半个时辰过后,宇文述扭头看着杨广,杨广看着广场,淡淡说道:“攻击停止,让这些叛军放下兵器抱头出来,负隅顽抗者,一个不留。” “诺!” 此时,柳述的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柳述看着广场上,已经结束的战斗,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上,被人重重地劈了一下,接着就是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他那瘦削的身体轰然一下瘫在了地上,刚才的那名副将,则是轻轻地揉着自己的掌刀,然后把柳述掉在地上的金牌捡起,交给了一旁的宇文述,然后问道:“宇文将军,现在柳尚书怎么办?” 宇文述把金牌递给了杨广,顺便问道:“太子,您看?” 杨广从沉思中省过神来,冷冷地道:“柳述假传圣旨,又盗窃父皇的金牌,图谋不轨,本该当场斩杀,姑念现在父皇身染重病,此时杀之不详,着即将柳述关押起来,等孤禀明父皇之后,再行发落。” 宇文述闻言,然后一挥手,立刻就有卫士暴诺一声,两人一左一右地架起昏迷不醒的柳述就向后走,进了那签押房后就没出来,另有四名卫士站在了门外,叉腰扶刀而立。 杨广看了一眼宇文述,使了个眼色,然后向前走去,宇文述心领神会,对着剩下的几名军士道:“尔等在这里候着,我和太子有些话要说!”说完之后,急趋两步跟上了杨广。 杨广一边走,一边问道:“如今的局势,已经全部控制住了吗?” 宇文述微一欠身,沉声道:“长安城那边,那杨勇早已经逃出了,我们的控制范围,不但养私兵,更是勾结贺若弼与齐光的两卫人马,不但妄图控制长安城,更是带人围打东宫,不过幸好韩小将军冒险杀出城外,带领左武卫的兵马杀了回来,然后与长孙晟的右卫军,还有杨义臣将军的左候卫,三卫兵马合兵一处,在末将带人赶过来的时候,杨勇与贺若弼的叛军,已经被杀了七七八八了,至于仁寿宫这里,于仲文与给事营的人马,已经大部阵亡,剩下来的也是被我们扣押,而现在这仁寿宫内外全是我们的人,我已经吩咐了最可靠的五十名卫士,全部改作宦官打扮,把持大宝殿外的宫门,现在任何人也不能进出大宝殿,殿下,我们现在就等您的命令了!” 杨广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一眼宇文述,只见他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凶光,满脸都是杀气。 杨广看着广场上相互纠缠在一起的尸体,他的嘴动了两下,最终说道:“你!孤现在究竟该怎么办?真的要将父皇给?” 宇文述接话道:“殿下!如今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陈贵人故意在殿下和陛下间制造误会,这可是夺妻之恨,即使是父子也无法化解,而且!我们如今不但控制了长安城,更是打下了仁寿宫,现在所有的解释,已经都没有用啦。” “而且!如果陛下的病体好转,甚至可以能自己下床走动,一定会诏命其他卫所的部队,过来勤王的,就算陛下没下这命令,也难保其他将领,不会主动铤而走险,要动手,现在就是唯一的机会!” 杨广的额头上,此时已经开始渗出汗水,他的内心还在挣扎和动摇着,像是自言自语地问道:“那孤能不能,效法春秋时的齐桓公那些儿子,把自己的父皇,软禁在这仁寿宫中?要孤亲自下手弑君弑父,是不是太!” 宇文述闻言,上前一步,声色俱厉的说道:“殿下!您是否觉得齐桓公的那些公子就是孝顺了?他们虽然没亲手杀掉自己的父亲,却把他关在宫里,令其活活饿死,最后死后尸体上,都爬满了尸虫,连个完整的尸首也没有,还不如一刀给个痛快呢。” 杨广闻言,他的身子晃了晃,另提一个建议道:“要不,要不孤只是把父皇先软禁起来,让他下诏退位,如何?” 宇文述闻言,他的声音之中,透着更多的冷酷,反驳道:“退位?殿下觉得以陛下的那种个性,他会向你服软?只要他在世一天,都随时可以翻盘,现在我们这两万多人马,已经完全控制了这里与长安城,但是我们不可能,永远守在这里不走,所以即使陛下不能行动,他只要找人传个诏书,或者下个命令给朝臣与汉王,那我们就真的是永无宁日了。” 杨广闭上了眼睛,眼角似有泪水在滚动着,他的心里也在做着激烈的挣扎。 宇文述又上前一步,沉声道:“殿下,机不可失,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自古成大事者必须要血冷心硬。你现在稍微软一,明天祸及自身时就悔之晚矣,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他亡,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而且!老臣和杨尚书,韩总管等一众大臣,我们都是以全家的性命作赌注跟着殿下,您要是还犹豫不决,现在跟着陛下的人,都有可能会失望,转投敌方的可能不是没有,您可千万不能再犹豫了啊!” 第七百三十一章决战二十一 杨广一抬手,止住了宇文述的话,他睁开眼睛,眼白里已经是血丝密布,但是不在像刚才那样泪光盈盈,而是充满了慑人的杀气,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应道:“那就全交给你了,那陈贵人给孤留下,孤还有话要问她!” 宇文述闻言,面露喜色,应道:“殿下英明!”于是转了身,就匆匆地要走。 杨广看着宇文述,突然又道:“慢!” 宇文述闻言一怔,转回了头,连忙问道:“不知殿下!还有何吩咐?” 杨广脸上的肌肉,在不停的跳动,此时的神情,完全不像一个饱读诗书的王公贵族,活像是一个红了眼的赌徒,咬牙切齿地道:“你别亲自下手,就让张衡去下手!” 宇文述点了点头,然后就走了出去,片刻之后,他就按剑直入大宝宫外广场,另一头的值守室,一身甲片撞得叮当直响,那张本就略黑的脸上淌满了汗水,而扶在剑柄上的手也在微微地发着抖,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内心的激动与不安。 室内目前一共有三个人,杨素此时已经被解救了出来,此时的他,仍然是一身深紫色的绸布官服,戴着乌纱帽,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听到宇文述直接进来之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而另外的两人中,其中一位大约五十来岁,身形瘦削,颌下一把山羊胡子,眉宇间带有三分邪气,穿了一身深绯色官服,此人正是那东宫右庶子张衡。 另一位全副甲胄在身,满面杀气,须眉皆白的则是东宫左监门率郭衍,一个在灭陈之役时,就已经死心踏地跟着杨广的老将。 郭衍和张衡一看到宇文述这副模样进来,连忙围了上去,急切之色溢于言表:“殿下现在怎么样,同意了吗?” 宇文述看着如老僧入定的杨素,一时之间,并没有说话。 杨素此时摆出了,身为宰相的威严与镇定,声音平和,对着宇文述,问道:“殿下是否已经下了决心?” 宇文述点了点头,转头对着一旁的张衡,说道:“殿下有令,这事你来做,做得干净,别留下什么把柄。还有,殿下有令,陈贵人和春福留下,他有事要问。” 张衡、郭衍和杨素三人,在被士兵们救出、安全之后,就已经在房间内,开始商量起来了对策,虽然他们也是不知道,隋文帝杨坚为何会下那道,废太子的命令,但三人都是跟随杨坚多年的老臣,深知杨坚只要下了决心,就不会在听得进劝,更不会为了自己的皇权,作出任何的妥协。 于是三人刚才都商量过了,如今只能走弑君夺权的路,但具体谈到由谁下手时,他们三个却都是个个沉默不语、装聋作哑起来,因为他们都不愿意,成为直接弑君的那个人。 不过!宇文述的到来,倒是解决了他们的这个难题,直接指定了张衡动手。这话一出,杨素和郭衍都不自觉地长出了一口气,表情也变得舒缓了一些,而张衡则是面色一变,狠狠地一记右拳,砸在了自己的左掌中,恨恨地道了声:“唉!” 宇文述看到张衡这副表情,他的内心也是心如明镜,于是他冷冷地道:“张右庶!这可是太子殿下对你的信任,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来办,怎么着,你难不成想临阵退缩了?” 张衡闻言一抬头,只看到宇文述的眼光,跟刀子一样,直接扫在了自己的脸上,而杨素和郭衍二人,也都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他咬了咬牙,道:“我来就我来吧,不过这件事虽然是我做的,可你们也全都有份,谁也跑不了!哼!” 杨素不但没有气恼,而是点了点头,应道:“那是自然,张兄做了这事,以后自然是从龙的首功之臣,荣华富贵自是不用担心了,日后我等,说不定还有赖张兄提携一二。” 张衡在心里狂骂杨素老滑头,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话,直接就向着大宝殿的宫门处走去,就在那里,几十名宦官装扮的卫士们,正在向自己的衣服里,塞着碗口粗的木棒。 宇文述和郭衍对视一眼,然后双双走出了值守房,叮当作响的甲叶碰撞之声,也是越行越远。 此时值守房里只剩下了杨素一个人,依然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一滴泪珠从他的眼角落下,杨素闭上了眼,一声长叹道:“陛下!安心上路吧,臣随后就到。” 张衡带着十几名宦官打扮的卫士,杀气腾腾地闯进了大宝殿,陈贵人此时正端着一手端着一个天青色粗瓷药碗,另一手拿着木勺,向隋文帝杨坚的嘴里,喂着药。 杨坚本就是奄奄一息,加上从昨天夜里到今天早晨这么一折腾,这会儿更是气若游丝,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在床上微微地发着抖,证明他的生命之火还没有灭。 那宦官来福却是焦躁不安地,在殿门处走来走去,看着广场外的那些尸体,他就已经心中不妙,如今唯一的希望,就只有隋文帝杨坚,能够突然醒来,然后将这些叛军给喝退,可是当他发现,大宝殿四周的几十米外,那无数的防守的叛军,心里越来越不安,直到他看到张衡,带着几十名宦官,向这里走来时,他才意识到坏菜了,连滚带爬地跑进了殿,哭喊道:“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杨坚闻言,吃力地睁开眼睛,他此时已经不能把自己的眼睛全睁开了,用尽了气力,也才撑开了一半的眼帘,嘴巴动了两动,却是不出话来,陈贵人看着他的口型,急忙当起了传声筒,急忙说道:“来福,陛下是在问你,又出什么事呢!” 来福张口欲回之时,外面却是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福连忙回头,只见张衡阴着脸闯了进来,后面跟着几十名人高马大的“宦官”,一个个人高马大,他们的衣服里,更是鼓鼓囊囊地,不知塞了些什么。 第七百三十二章决战二十二 张衡看着面前的来福,气恼的瞪了一眼来福,吓得来福一下子,就躲到了陈贵人的身后,陈贵人自己也是花容失色,但看了一眼满脸肌肉在微微颤动的杨坚,还是鼓起勇气,强作镇定,拿出了几份贵妃的气度,沉声道:“张右庶,陛好象并没有传唤你们入殿侍驾,尔等还不速速退下?” 张衡闻言,心知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与是一脸的狞笑的说道:“陈贵人,你和这个叫来福的奴才互相勾结,中伤太子,挑拨陛下和太子间的父子之情,更是私通外臣,矫诏企图图谋不轨,更是害死了大隋的十几万将士,现在见事情已经败露了,你们还想拿陛下当挡箭牌吗?” 陈贵人听到这里,脸色惨白,她知道了来福等人的计划,已经完全失败,柳述与杨勇的人马,竟然都已经战败了! 其实从她知道,杨广已经带人杀了近来,陈贵人就知道事情不妙了,而当他看到,身在东宫的右庶子张衡,带着几十个宦官前来,更是彻底断绝了她最后的希望。 陈贵人颓然地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手里的那只粗瓷药碗,也是“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碎片撒了一地,殿中一下子充满了刺鼻的药味。 张衡看了一眼陈贵人,冷笑一声,抬了抬右手,那些宦官们,一下子从怀里抽出了碗口粗的大木棒,拿在右手,一副泼皮样地拍着左手的掌心,更是有几个人撸起了袖子,露出了张牙舞爪的各种猛兽刺身,还有几人摇头、耸肩、捏拳,把全身的骨节弄得噼哩啪啦地作响。 宫女们和陈贵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下子都抱在了一起,吓得瑟瑟发抖,而那来福的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那几块在茅房里,自己用石头在脸上,砸出来的青肿也在跳动着。 他知道这回,自己再无幸理,索性也不装了,直接站了出来,指着张衡,破口大骂道:“乱臣贼子,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的!” 张衡却是阴阴地一笑,骂骂咧咧的又道:“我遭不遭报应是以后的事,你活不过今天是现在的事,出卖太子的人,就是你吧!正好第一个把你拿下。” 说到此处,他又是一挥手,想要指挥身后的卫士们,上来抓捕来福,而让人没有想道的却是,来福肥大的身躯突然一动,居然变得象泥鳅一样滑溜,他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张衡的腰,以一个摔跤的动作,一下子把张衡扑倒在地,然后开始死死地,掐向了张衡的脖子。 张衡没料到他还有这一招,在这一瞬间猝不及防,给扑倒在地,来福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他的体形,有些胖大,而且这一下使了全力,这张衡乃是一文官,身形瘦小,给压在身下后本能地护着自己的脖子,饶是如此,仍是几乎喘不过气,连声叫道:“你们还不快打这贼子!” 那些宦官们闻言,一开始是不知所措,给张衡这么一叫,也是全都醒悟了过来,上前拿着大木棒劈头盖脸地,对着来福的后背打了下去。 没有几下,来福就给打得满嘴是血,帽子也掉了、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状若厉鬼,只见他咬牙切齿地叫道:“我就是做了鬼也要拉你上路!” 于是,来福也不再试图掐死张衡,而是狠狠地一口,就咬到了张衡的脸上,入肉三分。 张衡发出了一声非人类的惨叫,一边拼命把来福,那肥胖的身子向外推,一边厉声吼道:“还不快杀了他!” 而那些宦官们,一看到这样的情况,手上全都使了全力,这些骁果卫士的力量,远远超过常人,刚才怕打杀了来福,所以只用了三分力,这一下听到张衡这样叫了,下手再也不留情。 他们这几棒子下去,骨断筋折的声音一下子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几棍子下去,来福闷哼几声,口中鲜血狂喷,抽搐了两下,再也不动了,只有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只不过他的脸上,却似乎微微带有一丝笑意,而他的嘴里还咬着从张衡脸上撕下来的那块肉,就在他生命之火熄灭的最后一刹那,来福在心里喃喃地道:陛下!奴才已经尽力了,奴才这就下去,继续服侍你! 此时,张衡好不容易从来福的身下钻了出来,一起身便抬手打了一个宦官一耳光,厉声喝道:“混蛋,怎么就把他给打死了?” 那宦官一边摸着自己的脸,一边委屈的辩解道:“大人,可是您下令杀了他的呀,属下只是依命行事。” 张衡又打了这人,另一边脸一下,怒吼道:“混蛋,你没脑子的啊,我那是给他咬急了一时乱喊的,这人是重要证人,不是进来前就不能杀的吗?” 那宦官给他打得七晕八素,又不敢回嘴,只好站在原处,不过他的心里,却是把张衡的祖宗十八代的女性,依次安慰了个遍。 张衡看了一眼,地上来福那死不瞑目却又含笑而终的诡异神情,一下子醒过神来,再次骂道:“这王八蛋这样做,是故意求死啊,他知道了太多的秘密,也不想给我们拿下后再受那苦刑,反正左右是一死,就用这种方式逼我打杀了他。” 张衡料不到这个死宦官,还有这等心机,心下懊恼万分,抬头一看已经在一边给吓得面无人色的陈贵人和宫女们,厉声道:“太子有令,所有人犯全部带到偏殿听候发落,再有违令者,这就是下场!” 张衡此时狠狠地,指了指地上来福的尸体,还重重地踢了一脚。 陈贵人此时早给吓得早就不出话了,她望向了杨坚,泪如雨下,似乎还想向他求助,而隋文帝杨坚这时候,也是已经闭上了眼睛,老泪纵横,却是闭紧了嘴,一个字也不再说,他经历了一辈子的宫廷斗争,深知此时胜负已定,求饶也是无用,徒留笑柄而已。 这时,殿内的宫女们,连忙架着陈贵人匆匆地出了大殿,十六七个宦官,也是拖着滴血的大棒子跟了出去,大殿中一下子只剩下了张衡和十四五个卫士。 张衡的脸上,挂着邪恶而残忍的微笑,轻声对着杨坚说道:“陛下!这可是太子的命令,您上路之后,可千万别怪我们,我们也只能听令而已。” 第七百三十三章决战二十三 杨坚转过了头,睁开眼睛,突然挤出了一丝笑容,也能出话来了,只听他说道:“朕当年登位之时,也是这般打杀自己的亲外孙,万事有因有果,朕有今日,也算是报应吧。” 杨坚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指着张衡,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骂道:“可你张衡,一直都是受朕恩惠,今天为了帮杨广那个畜生,不惜弑君,做下这种人神共愤之事,将来必遭报应!杨广、张衡、杨素、宇文述!你们这些人,全都不得好死!” 张衡闻言,他的脸都给气得通红,也是开口大骂道:“我不得好死!老子今天先让你不得好死!”于是狠狠地挥了挥手,如狼似虎的宦官们,个个面带狞笑,一下子扑了上去。 陈贵人此时被几名宫女半架半拖着,正在走下大福殿的台阶,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惨叫声,她的身子猛然一抖,一下子回过了身,哭叫着:“陛下!陛下!” 那几名脸搽得象猴子屁股一样的宦官们,一下子挡住了陈贵人的去路,其中一人还拿起了那根血迹斑斓的木棒子,示威似地在陈贵人面前晃了晃,几名宫女也都带着哭腔,一边死死地拉着陈贵人,一边叫着:“娘娘,娘娘!” 陈贵人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朱唇微启,一道鲜血从嘴角淌下,整个人也跟被抽去了筋骨一样,软绵绵地瘫在了地上,竟自晕了过去,那几个宫女在宦官们,杀气腾腾的眼神下,忙不迭地架起了陈贵人,拖向了原来杨广所在的那个偏殿。 此时大宝殿外,杨广正焦急地来回踱着步,郭衍和宇文述站在一边,宇文述不停地搓着手,而郭衍则不住地向着宫门内张望着。 杨素还是那一身紫色官服,立在一边,眼睛微微地闭着,热风吹着他那雪白的胡须,虽然杨素仍然稳如泰山,但那身汗湿的官服,也是充分地显示出他此刻的焦虑。 宫内传来一阵脚步声,郭衍一下子叫了起来,喊道:“殿下,张右庶出来了!” 杨广马上停下了脚步,直接站到了宫门口向里看去,宇文述紧紧地跟上,而杨素也一下子睁开了双眼,快步上前,立于杨广的身后。 此时满头大汗,右脸颊贴了块纱布的张衡跑了出来,他的整个脸上,都写满了得意和兴奋,一看到杨广就喊道:“殿下,臣幸不辱使命!”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半块虎符,郑重其事地塞进了杨广的手中。 杨广闻言,顿时浑身一震,向后退了两步,脸上写满了哀伤,但转瞬间又是兴奋的表情上脸,他也顾不得身边的近臣和宫门前的宦官们,一下子上前抓住了张衡的双手,顺便把那半块虎符也抓到了手里。 张衡能感觉到杨广的手掌心里,那汗湿的温度,他的耳朵里,却是传进了杨广急促的话语声,只听他问道:“具体情况如何?” 张衡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马上换了一副表情,号陶大哭起来,吼道:“殿下啊!陛下他、陛下他,陛下他龙御归天啦!” 杨广闻言,一下子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直接倒在了地上,然后捶胸顿足起来:“父皇啊,父皇啊,您怎么就这么扔下孩儿一个人去了啊!”他这一下子眼泪鼻涕,如同火山一样地暴发,弄得满身都是。 宇文述和郭衍闻言,也都是一下子,就蹲在了杨广的身边,一边陪着他飚泪,一边劝道:“太子啊,太子啊,您可千万要节哀顺变!” 而周围的那些宦官们,也都是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如丧考妣般地大哭,可惜他们大多数人,都是没有杨广这演技,只是干嚎,声音虽然不小,却是挤了半天,也掉不下一滴泪水来。 杨素看到这些人的丑态,他的心中,也是鄙夷之极,嘴角一撇,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只是转瞬即过,他并没有跟着杨广他们一起表演,而是转向了张衡,沉声问道:“张右庶,陛下可曾留下什么遗诏、或者口谕没有?” 张衡闻言,也是一下子,就收起了眼泪,抹了抹眼睛,正色道:“陛下临终前口谕,诏命太子杨广即位,还说诸臣需要忠心事新君,切不可生出二心!” 杨素却是不等张衡说完,便正了正自己的衣冠,推金山、倒玉柱,直接向着还在地上放声大哭的杨广跪了下来,郑重其事地三跪九叩首,施以最隆重的稽首大礼,口中朗声说道:“臣越国公,尚书令杨素,恭迎新皇即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述、郭衍和张衡他们,也都是一下子醒过了神来,连忙跪了下来,也跟杨素一样,开始行起了大礼。 杨广见此情形,哭得更来劲了,一边哭一边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胸口,连气都快喘不上了,断断续续地说道:“父皇不在了,孤当皇帝有啥用啊,你们别拦着我,孤要去见父皇,孤要去见父皇啊!父皇啊,你怎么就没让孩儿见您最后一面啊!” 杨素看得心中冷笑不止,但表面上仍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脸上此时也是老泪纵横,颤声道:“臣以为现在陛下应该节哀,现在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先皇的丧事,都不是现在最紧要的,陛下一定要分清楚,此时的轻重缓急!” 这话说到了杨广的心坎里,他抹了抹眼泪,站起了身,说道:“众卿平身,杨尚书,你说现在朕应该做些什么?” 杨素也没料到,杨广前一刻还在地上号啕大哭,这一刻居然已经称起朕来了,还真是不加任何掩饰。 但是杨素的脸上,也是换上了一副凝重而严肃的表情,他早就在心中打好了腹稿,这会儿先是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然后沉声道:“第一件事,马上审问陈贵人和来福,找出她们的幕后主使!” 张衡听到这话后,浑身一震,嗫嚅着说道:“陈贵人刚才晕了,现在被押到了偏殿看管,至于那来福” 杨素一看张衡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上前两步,直视着张衡,厉声问道:“来福怎么了?” 第七百三十四章决战二十四 张衡恨恨地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纱布,说道:“这小子袭击我,还从我脸上咬了块肉下来,已经被左右侍卫们,给乱棍打死了。” 杨素气得满脸通红,也顾不得杨广就在身边,吼了起来,骂道:“张衡,你也是老臣了,怎么办事如此不力?” “那陈贵人不过是一个妇人罢了,来福才是那个幕后黑手,暗中操纵她和控制她的人,陈贵人不能出宫,对外的联络也全是由此人办理,你给他咬了一口就把他打死了,这下子线索全断,还叫我们如何去查,那些个幕后黑手?” 张衡情知理亏,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再说话。 杨广面沉如水,摆了摆手,阻止了杨素继续责骂张衡,劝道:“事已至此,多说也没有用了,张右庶是今天的首功之臣,即使有点小过失,也是瑕不掩瑜,越国公,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杨素马上明白了杨广的态度,已经偏向了张衡,而不是自己,意识到这个话题绝不能再继续,他略一思忖,正色道:“既然眼下追查黑手的线索已断,那首要之事就是陛下的登位大典。” 张衡一听到这话,马上抬起了头,换起了一副谄笑的嘴脸,又道:“是啊,陛下,现在我们应该马上回到长安城,召集百官,先宣布先皇的死讯,然后再登位。一旦陛下正式登位之后,大局已定,到时候再慢慢审问陈贵人不迟。” “万万不可!”杨素严厉的声音,如同半空之中打了一个炸雷,震得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惊。 杨广皱了皱眉毛,问道:“越国公,这又有何不可?历代皇帝不都是这么来的吗?” 杨素摇了摇头,说道:“现在有三件事情,都跟正常接位的皇帝不一样,所以不能按正常的程序来,这第一,杨勇的那些叛军,此时依然在往仁寿宫的方向行来,第二,如果杨勇战败之后,逃跑到汉王杨谅那里,都会是个巨大的麻烦,陛下登位之前,一定要把这个隐患给解决掉,还有第三件事,就是先皇归天时陈贵人也在场,万一她到时候在百官面前乱说话,跟我们的说法不合,也会非常麻烦,会授人以口实,眼下那些个效忠杨勇的世家们,应该还不知道陛下归天的具体情况,时间站在我们这一边,所以必须当机立断。” 杨广和宇文述等人,听得都是连连点头,急问道:“怎么个当机立断?” 杨素从宫门那里看了一眼偏殿,眼中神芒连续闪烁着,一字一句的说道:“最紧要之事,是要由宇文将军,带上一队精骑,持了陛下手里的虎符,还有柳述身上的那块金牌,到韩世谔将军他们那边,告诉他们,先皇已经归天之事,叫他速速解决那些叛军,然后宇文将军再去以先皇的名义杀掉杨勇,只要杨勇一死,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切记,不得放走一人。” 宇文述闻言,他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然后点了点头。 杨素看了看宇文述,继续说道:“宇文将军在结束之后,就调集他们的部队入城,全城戒严。” 宇文述突然嘿嘿一声冷笑道:“杨尚书,你可真是会做人啊,张右庶最后服侍了先皇上路,我宇文述过去调军,然后去杀掉杨勇,而郭将军也要在我不在时负责这仁寿宫的守卫,请问你杨仆射做了些什么?” 杨素眉毛一动,声音铿锵有力的回道:“我儿玄感,这次的事件里出生入死,要不是他过去帮助韩总管一起,清理城内的那些叛军,稳稳地控制了大兴的局势,我们这里也不可能有动手的机会,这还不够吗?” 杨广闻言,突然一摆手,阻止了两人的争论,他对着杨素笑了笑,说道:“越国公劳苦功高自是不用说的,至于要去送那庶人上路,你们都不用去了,依朕看来就交由子忠去做,这事就交他,事成之后,朕一定会重重赏赐他的。” 杨素一抬眼,突然撞上了杨广那张脸,满面笑容的背后,眼中的寒光,却是一闪而过。 杨素也是心里一激灵,一下子明白了杨广的想法,他更清楚以杨广这种心狠手辣的个性,连自己的父皇都杀了,于是杨素与宇文述都是点头应道:“臣领旨。” 杨广哈哈一笑,拍了拍他们二人的肩膀,又道:“有你们二人在,朕可高枕无忧矣!” 杨广说完这句话后,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个偏殿,他的嘴角边,快速的闪过一丝邪恶的笑意。 而距离仁寿宫的几十里处,韩世谔的左武卫、长孙晟的右卫军、杨义臣的左候卫,此时三军人马,已经将杨勇与贺若弼的叛军,给包围了起来。 “我降了!”最外围的叛军士兵们,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无形压力,率先扔下了武器,双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尘土之中,他们虽然不怕死,但是他们更渴望生存。 有人带头,顿时叛军士兵们的人群中,也是一阵骚动,如同瘟疫一般,迅速传染了整个叛军阵营,连领兵的将领,都是扔下武器,无谓的反抗是愚蠢的,谁都明白这个道理,能活着,当然还是活着的好。 此时的包围圈仍在缩小,盾牌后一双双阴冷寒森的眸子,冰冷的注视着这群可怜又可恨的绵羊,当这群叛军在长安城内,大肆屠杀自己的袍泽之时,当他们心怀歹毒,妄图偷袭东宫太子的家人之时,他们可曾想过,风水轮流转,当日便转回来了。 三路大军踏着整齐步子,三面竖起的盾牌,如同三道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正一步步将叛军逼到河边之处。 手执盾牌的士兵们,看都没看匍匐在地上投降的叛军,大步跨过他们的身躯,队伍依旧整齐的向前逼近,盾牌之后。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传出,投降的叛军被盾牌后的长矛,毫不留情的戮杀殆尽,没留一个活口。 第七百三十五章决战二十五 刚刚宇文述前来传旨,务必全歼叛军,全歼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能让叛军有一个能喘气的,无论他们投不投降,结局都一样。 这道圣旨不是残忍嗜血,也不是昏庸无道,任谁做皇帝,都不会任这几万叛军活下去,既然他们敢挑战皇权,就必须要承受失败的代价,这个代价就是生命,每一代皇帝都想要一座没有隐患,生机盎然的锦绣江山,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几万叛军必须得死。 这场单方面的屠杀,进行得很快,一矛刺下去,然后接着往前走,踏着一路鲜血,不费吹灰之力的收割人命,包围圈已经缩小到一个非常狭窄的范围,叛军的身后,便是又深又急的大河,三面皆敌,一面背水,这是兵法之中,最为忌讳的死路。 此时贺若弼帐下的叛军士兵们,都是集中在死路上,挣扎推搡,如同身临屠宰场的牲畜,无助而恐惧。 将叛军挤到一个异常狭小的范围后,三路大军进逼的脚步忽然停住不动,随着为首将领们喝声,盾牌一齐顿在地上,发出整齐的铿锵声,令人不由心头一颤。 然后两军便陷入了沉默,叛军士兵们不知对方为何会忽然停下来,纷纷惊疑不定的互相对望,又满脸惊惧的望着包围他们的敌军,众人神情非常不知所措。 杨勇此时仍然呆呆的站立不动,他两眼直楞楞的盯着前方,眼中的神采已完全消失,像只被人提在手里的木偶一般,他木然转过身子,此时他的目光,已经变得一片空洞。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鸣金之声,北面的包围圈悄然让开一道两丈宽的口子,不多时,宇文述带领千余人马,穿过包围圈,径自来到两军阵前停住。 宇文述此时威严的扫视着,面前这群神色惊惧的叛军,良久,方才沉声喝道:“叫杨勇出来答话。” 半柱香的时辰过去,叛军士兵让开一条口子,杨勇那憔悴的身影出现在两军阵前,与宇文述遥遥相对。 如今的那个恭谨守礼,温文儒雅的太子,今日相见,却如同录去了二十年来苦心伪装的外壳,迎着几军将士复杂的目光,杨勇神色平静,缓缓说道:“宇文将军!是你来结束孤的生命吗?” 宇文述看着面前的杨勇,也是说道:“杨勇、贺若弼你们二人,还是速速投降吧!” 杨勇惨然一笑,然后摇摇头,缓缓站起身,应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孤没资格多言,从古至今,历史向来由胜利者书写,孤之此举,日后在史书上不免落得千古骂名,可此时此刻,我还是还要维持一国储君的体面和尊严,不能在屈辱中活一辈子,而且为了孤最后的尊严,孤不得不战,哪怕最后只剩孤一人,孤也要战斗下去。日后史书上至少会这样写:隋朝皇子谋反篡位,兵败,皇子血战而死。” 宇文述闻言,看着杨勇玩味的笑道:“你刚才也说过,历史由胜利者书写,若太子殿下不准史官这么写呢?史书上会留下什么?隋朝皇子篡位,兵败,皇子仓皇而逃,不知所终!” 杨勇与贺若弼二人闻言,都是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整个人陷入呆滞,身躯不住摇晃颤抖,仿佛他们所一直坚持的信念,刹那之间完全崩塌。 许久,杨勇忽然停止了颤抖,闻言笑道:“胜利者恩赐的尊严,还叫尊严么?宇文述!孤做了几十年太子,不想余生靠仰人鼻息过活,勿需多言,让这些士兵进攻吧!” 事已至此,已经无法转圈,如同绳子上的死结,怎么解都是徒劳。 宇文述闻言,便也不在说话,朝韩世谔一挥手,韩世谔也是点了点头,然后暴烈大喝道:“全军戒备!准备进攻!” “捞!”林立的长矛整齐的平放,泛着寒光和血腥的矛尖,无情的对准了包围圈中的叛军和杨勇、贺若弼等人。 杨勇此时对着贺若弼惨然一笑,高举佩剑,悲声大叫道:“若有来生,孤再也不愿生在这帝王之家!” “进攻!”韩世谔的命令在阵前回荡。 长矛和盾牌,霎时淹没了杨勇残余的叛军,一场单方面的杀戮,在大河边迅速而有效的进行着。 乱军之中,杨勇表情呆滞,面容僵硬,不知在想着什么,或是悼念着什么。 贺若弼此时拦在杨勇的马车门口,讥诮的朝众人一笑,然后大喝道:“陛下早朝,百官列队!” 杨义臣怒声喝道:“大逆不道!杀!” 众多士兵毫不迟疑的将手中长矛刺出,口中齐喊着:“杀!” 贺若弼却是丝毫未曾抵抗,任由军士们的长矛,狠狠的戳在他身上。鲜血从他身上、鼻孔、口中喷涌而出,贺若弼仍在笑,挣扎着喘着粗气,口中断断续续虚弱的道:“有本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杨义臣暴烈的大喝道:“杀!” 数不清的长矛,再次毫不留情的戳在贺若弼的身上,贺若弼的身躯,剧烈的抽搐了几下,终于软软的倒地,死在了杨勇的马车跟前。 韩世谔目注着贺若弼的尸体,他的心中,也是生起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凉,于是吩咐道:“是条汉子,厚葬他吧。” 士兵们找来一块布,将贺若弼的尸体一裹,抬了出去,执掌数万兵权的大将军,以这样一种方式,告别了人世。 韩世谔叹息了一声,一脚跨进了马车的一旁,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士兵。 杨勇仍坐在马车之上,他的腰板挺得笔直,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韩世谔看着杨勇,想到之前见宇文述的情形。 “圣旨到,凉州总管韩世谔接旨!” 韩世谔当时也是没有料到,这道圣旨是直接冲着自己来的,先是微微一怔,直到宇文述又说了一遍,问道:“韩总管,请你接旨!”他才反应过来,双膝跪地,前额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心里却思考着这道圣旨究竟会说些什么。 第七百三十六章决战二十六 宇文述看着面前的韩世谔,他的声音中,透出一股杀机于幸灾乐祸的说道:“陛下有旨!前太子杨勇,骄奢淫逸、结党营私、目无君父、朕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将之废为庶人,期其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怎料此子心如虎狼,欲趁朕身在仁寿宫时图谋不轨、铁证如山、不容辩驳、特颁此旨,由凉州总管韩世谔将庶人杨勇处死,不得有误!钦此!” 当时,韩世谔的脑袋便嗡地一声,他万万没有料到,居然由他来亲手处死杨勇,一下子呆在了地上,喃喃地说道:“怎么会这样?” 宇文述卷起了圣旨,上前两步,把圣旨交到了韩世谔的手里,朗声道:“韩总管,请你领旨谢恩!” 韩世谔正要说话,一抬头却看到宇文述的表情,如同罩了一层寒霜,严肃异常,对着自己使了个眼色。 韩世谔知道宇文述,是要自己先接了旨,再从长计议,于是只能接过了圣旨,又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他希望这一切是在做梦,脑门在着地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痛,这下心里仅存的一点幻想也破灭了。 想到此处,韩世谔抬起了头,对着身边的左武卫将士们,朗声说道:“你们辛苦了,就先到百步外守着吧,我跟杨勇有些话要说。” 韩单他们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家的主将是要做什么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纷纷一挥手,千余名军士跟着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于是围在马车身边的人群,忽啦啦地一下子全部散开、退下,百步之内只剩下了韩世谔与杨勇二人。 韩单此时看着韩世谔,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少主,那杨勇的老婆孩子真可怜,你能不能,能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韩世谔看着他面沉如水,一时间并没有说话。 韩世谔摇了摇头,一把托住了韩单,回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小子就放心吧!圣旨上也只说了杀杨勇一人,没说杀他全家,离开这里吧!” 韩单咬了咬牙,摇摇头,还是走了出去。 韩世谔此时再次看向杨勇,发现他正披头散发地,坐在最里面的墙角处,杨勇的那张脸上,已经没有半分生气,他甚至都不想转头,只是眼珠子动了动,瞟了杨玄感一眼,缓缓地说道:“你不是韩擒虎的儿子韩世谔么?” 韩世谔点了点头,也不多说话,从怀中掏出了,宇文述刚才给他的那瓶毒药,放在了杨勇的面前,此时无声胜有声。 杨勇呆呆地看了一眼那瓶毒药,突然笑了出来,笑声中透出一丝悲凉与沧桑,听得韩世谔的心中,也是一阵难过。 杨勇笑完之后,自言自语说道:“父皇,您终于还是先孩儿一步去了吗?事到如今,您悔也不悔?哈哈哈哈!” 韩世谔闻言,一时之间窘在那里,无言以对。 杨勇转头看了一眼韩世谔,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现,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们杀父皇时,没让他受太多的苦吧。” 韩世谔摇了摇头,回道:“杨勇,我一直领军跟着你们的身后,还不知仁寿宫那里的情况,我这里只收到了这份陛下的圣旨,要你自尽,你记好了,是陛下要杀你,不是我韩世谔,也不是太子殿下。” 韩世谔说完之后,就把那圣旨交给了杨勇。 杨勇却是看都不看,直接把那圣旨,给扔得远远的,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反驳道:“韩世谔!我本以为你是个喑呜叱咤的英雄,没想到在我这个将死之人的面前,你竟然还要说谎,有这必要么?父皇废了我太子之位,却一直不杀我,现在他重病卧床时,却要对我下手,你会信这个是父皇的旨意?” 韩世谔咬了咬牙,他不敢正视杨勇的眼睛,沉声道:“世谔只知圣旨,不知其他,言尽于此!杨勇,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你放心,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的子女,我韩世谔一定会设法保全。” 杨勇闻言,看着韩世谔惨然一笑,淡然道:“也罢,父皇走的时候,是何情况都不重要了,很快我就会见到他的,到时候自然会问个明白,韩世谔!我想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 韩世谔迟疑了一下,说道:“这要看你所求何事,如果能办的事情,我一定答应。” 杨勇闻言点了点头,应道:“久闻韩总管一诺千金,从不打诳语,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那件事不会让你太为难的,是有关我的儿子。” 听了这话,韩世谔马上接过了话头,应道:“你的世子,我韩世谔一定会设法加以保全,教他们读书识字,教他们弓马之道,不会丢你杨勇的人。” 杨勇闻言,却是突然笑了出来,应道:“韩总管!在你眼里,我杨勇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世谔沉吟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朗声说道:“以在下看来,您为了大隋监国二十年,撑起了半个天下,开皇盛世有您的一份功劳,这点是谁也无法抹杀掉的,虽然您时运不济,以至于今天这个结局,但在韩某的心中,仍不失为一位堂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杨勇的眼中,突然神光暴涨,沉声问道:“那如果我的孩子,到了你的总管府里,你准备怎么教育他,培养他?” 韩世谔看着杨勇,说道:“自然是子承父业,让他成为像你这样的堂堂君子。” 让他没有想到的却是,杨勇舌乍春雷,大声喝道:“绝对不能这样!” 韩世谔看着杨勇,一下子顿时楞住了,不知道杨勇打的什么主意,一时间无法开口。 杨勇死死地盯着韩世谔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就是因为太堂堂正正了,心不够黑,手不够狠,一生信奉君子坦荡荡这句话,凡事率性而为,才会有今天,你还想让我的孩子,重走我的老路吗?” 第七百三十七章逼婚一 韩世谔此时也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别的不能保证!我保证只要我韩世谔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保杨恪无事!” 杨勇平静地看着韩世谔说完,淡淡地说道:“韩总管!你可以走了,谢谢你给我一个全尸,死后见到父皇母后的时候,不至于让他们认不出我来。” 韩世谔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向回头,向大军的方向走去,杨勇最后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道:“韩总管!请你回去转告宇文述他们,不要以为帮着我的好弟弟杀了我,就会得到他的信任,如果不想自己身后整个家族完蛋,最好马上激流勇退,哈哈哈哈!” 韩世谔闻言,也是心中微微一动,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既然托孤于自己,断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还要恐吓自己,只为了出一口气。 而此时在战场上的那几千叛军,都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在宇文述的旨意下,三卫将士就开始杀人,算起来到现在已经杀了半个多时辰还没有杀完,六千多颗人头,侩子手手中的刀子,都已经已经崩坏了不止一柄。 这时候杨勇的手,已经拿起那瓶毒药,正待往嘴里,可是他的脸上肌肉,虽然一直在发抖、跳动,却始终狠不下心,将那瓶毒药倒在嘴里。 当他看着远处,正在行刑的侩子手时,杨勇终于狠下了心,将那瓶毒药举高,然后全部倒入自己的口中,顿时,他的脸上,就充满了复杂的表情:痛苦,惊惧,愤怒,不甘,他的喉头嗬嗬作响,双手乱抓,两手在空中挥舞,拼命地挣扎着,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能让自己,越来越无助,他发出的那种“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一时刻,显得那么地诡异和恐怖。 韩世谔并没有回头,他站在了那里,仰头看着天上的云朵,喃喃自语道:“我们韩家,真的可以躲过这次吗?” 韩单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说道:“少主!那杨勇已经死了。” 韩世谔回头一看,发现杨勇的脸色,变的铁青,最终停止了一切的挣扎,两只眼睛死死地睁大着,脸上写满了不甘,但是明显已经没气了。 韩世谔的眼中的光芒一闪,心道:我不但解了东宫之围,更是带人将这些叛军给屠了个干净,如今还奉诏杀了杨勇,我们韩家应该是安全了,可是这次弄出这么大动静,又准备怎么收场呢?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仁寿宫偏殿之中,已经亮起了灯,陈贵人已经不再哭泣,她整个人的灵魂,似乎都被抽走了,正呆呆地坐在杨广的那张榻上,一言不发,而那几个宫女,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个个沉默不语。 此时,偏殿的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撞得叮当作响的甲片声,一队凶神恶煞,全副武装的卫士走了过来,站在了门口不动,那为首的队正,厉声喝道:“陛下有令,陈贵人接旨!” 陈贵人此时目光呆滞,坐在榻上一动不动,似乎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而那几个宫女,连着叫了陈贵人几声娘娘,陈贵人都只是充耳不闻,无奈之下,一位年纪稍长的宫女,向陈贵人行了个礼,便持着烛台走到了门前。 这宫女名唤谢宝儿,今年也有三十多岁了,容貌平平,她原来服侍过独孤皇后,独孤皇后死后,她以前贴身的那些宫人,如谢宝儿等人,就留在了这仁寿宫里。 这谢宝儿一行人,原来只想在这冷宫,就这么平安地了此一生,不再掺和任何宫廷斗争,没想到到头来还是没有躲过去,刚才她一直心里在盘算着,如何能平安渡过这次劫难,没成想正在思索之间,陛下的圣旨就来了。 谢宝儿轻移莲步,踱到门口,盈盈一个万福,低眉顺目地说道:“陈贵人惊吓过度,由奴婢谢宝儿,帮贵妃娘娘接旨。” 那队正向里看了一些,只见陈贵人如泥雕木塑似地呆在那里,便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拿出一只纯金小盒子,金盒子上雕龙纹凤,巧夺天工,只有半尺来长,四五寸的宽度和厚度,上面贴着一张黄纸封条,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些什么。 谢宝儿脸色一变,哆嗦着接过了这只金盒,那队正的声音冷若冰霜:“陛下有令,需要陈贵人马上作出答复,末将在陈贵人回复前,就在此候命!”说完之后,他便站立在门口,右手按住了刀柄,傲然而立。 谢宝儿见此情形,哪里还敢再多问一句,连忙捧着这金盒子急急地奔了几步,来到陈贵人的身边,递向了陈贵人。 陈贵人此时总算转过脸了,她看了一眼谢宝儿手中的金盒,那个朱砂所写的封字,一下子跃入了她的眼帘。 陈贵人一下子,就认出那是杨广的亲笔,吓得粉脸惨白,编贝般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唇,浑身也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她不敢接那金盒子,惊呼一声,右手拉起了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看也不看再看金盒一眼! 门外的那名队正,早就将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厉声喝道:“陛下有令,陈贵人若是不接此盒,将以与来福同谋论处!” 与此同时,只听“呛啷”一声响,那队正腰间的佩刀,就已经拔出了一半。 谢宝儿几人,一下子就吓得腿都软了,她们很清楚自己的命运,现在就在陈贵人身上,若是陈贵人惹怒了杨广,不仅陈贵人难逃一死,自己和其他的知情宫女,也肯定会被灭口。 于是谢宝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高高地举起了那金盒子,哭泣道:“娘娘啊,您千万可怜可怜我们,就先接了这盒子吧!” 此时,在场所有的宫女,也都是哭着跪了下来。 陈贵人吃了队正那一吓,再给谢宝儿这样一求,然后把心一横,说道:“大不了就饮下这毒酒,随先皇去了!也省得受罪。” 于是她站起了身,一把抢过了谢宝儿手上的金盒子,揭了那封条,闭着眼睛打开了盒盖。 第七百三十八章逼婚二 谢宝儿比陈贵人还要着急,想要知道这盒子里究竟是什么,盒子一打开,她便一下子跳了起来,上前两步看那盒子里面。 只见盒子里放的不是药丸,而是几枚红色的同心结,最上面的一枚更是用黑色的毛发所编,里面还夹着一两根白发,这毛发可不正是杨广的头发么? 此时,所有的宫女一下子都围了过来,一看此物,一个个粉脸都舒展了开来,掏出香帕,抹着额头上的香汗,长出一口气道:“这回我们终于可以免死了!” 陈贵人此时也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这些东西,她拿起了那卷毛发编成的同心结,手都在发抖,因为杨广送来此物,是赤裸裸的逼婚之举,今夜就要与她结发共枕! 陈贵人此时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一下子坐到了榻上,然后把那金盒狠狠地向地上一丢,她的人却扑到了榻上的靠枕,失声痛哭起来。 谢宝儿连忙一把展开裙摆,兜住了陈贵人丢向地上的金盒,没有让它落到了地上,外面传来一阵“呛啷啷”的声音,原来是那些卫士们,纷纷刀剑出鞘,似乎只待陈贵人说出半个不字,就要直接冲进来杀人了。 所有的宫女们,一下子都是吓得浑身发抖,在谢宝儿的带领下,又一次全部跪了下来,抓着陈贵人的裙子,拼命地摇来摇去,哭喊着请求道:“娘娘救命啊!” 陈贵人自己,几乎也给外面那阵刀剑出鞘声,给吓得几乎要晕了过去。 她毕竟只是一介女流,远非独孤皇后那样的巾帼豪杰,看到这架式,连最后一点贵妃的矜持也没有了,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道:“军爷,还请转告皇上,陈惠儿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队正闻言一阵狞笑,然后收剑入鞘,声音也一下子变得恭敬起来,追问道:“娘娘,陛下等着你的回复呢,可不能只是这一句话!” 陈贵人的眼中热泪滚滚,她麻木地坐直了身,取下了自己头上的那支碧玉翠钗,乌云般的秀发一下子散落了开来,披上了陈贵人的肩头。 在他一旁的谢宝儿,立刻小心翼翼地接过玉钗,轻轻地放到了床头,早有几名伶俐的宫女,跑去取回了一把剪刀,交与了谢宝儿,谢宝儿低声说道:“娘娘,得罪了!” 谢宝儿捧起陈贵人,那乌瀑一般的秀发,剪下了一段,又拿出了杨广的那同心结,然后打开绳结,把陈贵人的那缕青丝与之编在了一起,重新扎成了一个同心结,放进了那金盒中,然后在所有宫女们热切的注视下,毕恭毕敬地捧给了那队正。 那队正满意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嘴角边浮起一丝冷酷的笑意,他大喇喇地接过了盒子,沉声道:“陛下有令,陈贵人即时沐浴更衣,往大宝殿见驾!” 陈贵人的身躯晃了两晃,两行清泪从秀目中流下,应道:“臣妾遵旨,谢恩!” 此时的大宝殿内,只点着一盏烛台,杨广一个人坐在杨坚的尸体对面,默然不语。 大殿里阴风阵阵,吹得烛火一阵摇晃,映得杨广的脸上也是一阵阴一阵阳,青渗渗地让人看了绝对魂飞魄散,而这或明或暗的光影映衬着他脸上不断抖动的肌肉,此刻的杨广,状如恶鬼。哪还有半分平素在人前的那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的形象? 此时,隋文帝杨坚的脸上,盖了一块白布,拳头攥得紧紧的,身上一块块的淤青,显示出他死前受到了怎样的虐待,君临天下二十多年的一代雄主,死后却是这般光景,就连杨广看到了也是唏嘘不已。 杨广对着杨坚,狠狠地丢下了最后一句话:“我忍了你二十年,小心翼翼地讨好了你二十年,你却在这最后关头,想要废我!哼!今天我就当着你的面玩了你的女人,你又能拿我怎么样!”然后一抬手,一颗红色小药丸,就被他吞进了嘴里。 陈贵人此时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穿着洁白的拖地长裙,脸上没有施任何粉黛,正面无表情地从殿外慢慢地走了过来。 杨广见她走了近来,然后霍地一下站起了身,淫笑着转身向着陈贵人走去,陈贵人本已无语,一见杨广还是吓得尖叫了起来,因为此刻的杨广,几乎就是一丝不挂。 长安城,七月,乙卯日(二十一日),大兴宫的正门朱雀门,在京的文武百官和公卿贵族们鱼贯而入。 上一次在京的大小官员与世家们,像今天这样全体通过这道门时,还是在几年多前,废前太子杨勇的那次。 而今天,杨勇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脸上盖着白布,正静静地躺在大兴宫里的主殿,大兴殿前宽阔的广场上,白布被夏天的风轻轻吹起一个角,露出脸上的铁青之色,细看之下,顿觉触目惊心。 杨广一如当年废杨勇时的杨坚那样,高高地坐在大兴殿前那高高的台阶上,他一脸的阴沉,眉毛拧成了个川流不息字,警惕地看着广场上伏跪着的文武百官,丝毫没有初登大宝时的那种喜悦与激动。 这几天来,杨广派宇文述等人调查,究竟有多少人跟着杨勇、贺若弼他们谋反,他们把整个长安城,几乎都翻了个底朝天,企图找出那些图谋不轨的人,却是没有任何消息。 至于从第二天就开始的追查行动,也没有抓住任何一个可疑之人,那些世家们参与的踪迹,就这么来无影去无踪,直接从人间蒸发。一如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从何而来。 这几天杨广在陈贵人那里,也没找到多少乐子,每次陈贵人在床上,都是任由其摆布,一动不动,甚至还不停地抹眼泪。 杨广自从第一天尝了鲜,从心理上彻底摆脱了杨坚几十年的阴影外,于男欢女爱方面实在是乏善可陈,甚至感觉还不如,跟萧王妃几十年的配合默契来得痛快。 其间杨广也几次逼问陈贵人,为何要背叛自己,陈贵人只是边哭边说,自己是来福所控制,是被逼着为他们服务的,不然就会杀了自己的家人。 第七百三十九章登基一 当杨广问及陈贵人那人是谁时,陈贵人一口咬定此人必是杨勇无疑,因为自从来福威胁自己后,所有的要求,都是要她进言隋文帝杨坚,劝其早日将杨勇,重新立为太子。 可是杨勇在此次大变之后,就已经成了一个死人,所有的线索都在此中断了,杨广不是傻子,知道杨勇绝不可能是一个人在战斗,不然怎么可能会有那几万私兵,与大隋精锐的两卫人马,死忠于他。 只是这些个幕后黑手是谁,随着杨勇和来福的死,已经成为了一个难解之谜。 杨广这几天,被这些烦心事,给弄得很不开心,甚至连和陈贵人与蔡贵人,轮番大战的时候也总是感觉到自己背上阴风阵阵,总觉得有只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所以!自从那天之后,他便一直不敢回长安城,一直到宇文述和韩世谔等人,几次三番上奏说长安城,已经绝对安全之后,才勉强同意回京即位,并正式公开隋文帝杨坚的死讯。 现在,就在这大兴殿前,杨广尽管身边有着上万卫府的军士护驾,但是他的心里,仍然还是有着一种莫名的寒意,就连静静地躺在台阶下的杨勇的尸首,在他眼里也似乎随时会跳起来,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脖子。 韩世谔此时,也是站在右侧的武将群里,今天在正式发丧之前,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都必须穿朝服,他看着在那高台之上,杨广身边的杨素。 杨素此时高高地站在宫前的台阶上,两道剑眉深锁,一脸的严肃,看着台阶下战战兢兢不敢多说话的臣子们,缓缓地展开了手中的圣旨,中气十足地宣读了起来。 因为此次大局已定,不像上次废杨勇之时,还要诛杀一大堆杨勇的党羽,这回正好反过来,杨勇这个元凶首恶已死,公开支持他的,也就是柳述、贺若弼、齐光等人而已,再就是对他们家人的处置,正好是一个显示杨广,宽宏大量的机会。 杨素洋洋洒洒地读了半天,伏跪在台阶下的韩世谔,也是听得真真切,越国公杨素说的意思,大概就是: 逆贼杨勇,企图趁着先皇归天之际,召齐私兵,并且与齐光、贺若弼等人共同领兵,欲图占领长安城,并且进攻东宫图谋不轨,阴谋被当场破获,先皇生前下的最后一道旨意,就是将这个忤逆不孝之子处死。 新皇即位,念及兄弟手足之情,特追封其为房陵王,但是,这个王位不允许杨勇的儿子们继嗣。 前吏部尚书柳述,受先皇天高地厚之恩,许其尚兰陵公主,不思回报君恩,反而多年来一直私通杨勇。 先皇归天之日,柳述企图与罪人杨勇内外勾结,掀起动乱,被当场拿下,其罪大恶极,本当处以极刑,姑念先皇新逝,不宜让兰陵公主再见亲人之死,特将其夺官、除名,发配龙川(今广东省河源市龙川县)。 前左翊卫大将军贺若弼,受先皇天高地厚之恩,不思回报君恩,与杨勇的私军合兵一处,在长安城内滥杀无辜,因己兵败被杀,故而将其诛灭九族。 前监门卫大将军齐光,受先皇天高地厚之恩,不思回报君恩,与杨勇的私军合兵一处,在长安城内滥杀无辜,因己兵败被杀,故而将其诛灭九族。 至于杨勇的一干妻妾,除了前尚书左仆射高颎之女高良娣,在听说杨勇的死讯之后,已经上吊自杀外,前东宫云昭训、王良媛、成姬等,一律藉没后宫为奴。 房陵王杨勇长子,长宁王杨俨,在四年前曾当众乞求入宫宿卫先皇,忠孝可嘉,特准其奏,编入宫中宿卫,至于杨勇的其他儿子,则分迁各地,专人看守。 先皇归天之时,后宫陈贵人和蔡贵人,不辞辛劳地服侍了先皇的最后一程,忠心感动天地,特进陈贵人为宣华夫人,蔡贵人为容华夫人,依祖制出居仙都宫为先皇念佛祈福。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条则是皇太子杨广,依先皇遗命,登基为帝,即日起大赦天下,文武百官需要象效忠先皇一样地效忠新皇,不可生有二心。 此外,先皇的灵柩正停放在仁寿宫,过几日后就会运回长安城,举行盛大的国葬。 先皇生前,怀念自己的儿子们,除了对罪大恶极的房陵王杨勇,依然不肯原谅外,对其他皇子都是念念不忘,尤其希望并州总管,汉王杨谅能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新皇铭记先皇的遗愿,已派车骑将军屈突,通持先皇的玺书,到太原征汉王杨谅回京为先皇出殡,以成全先皇的最后心愿。 韩世谔听了这一大堆,一直到最后一句之时才心中一凛,全篇圣旨了无新意,无非是新旧皇帝间的正常权力交替的套路,但最后这一句顶一万句,他暗暗地叹了口气,心道:杨广终于还是要对汉王下手了啊! ······ 此刻,千里之外的晋阳(今山西太原)城中,汉王府会客厅里,两侧站满了隶属并州总管杨谅的谋臣与悍将,个个面面相觑。 站在左手边谋士行列里第一位的乃是一个五十多岁,花白头发,脸上的皱纹密布,双目如电的文官,中等身材,一袭青衫,神容平静,正是当今汉王杨谅的首席谋臣,汉王府谘议参军王頍。 而站在右手边武将班列的第一位,则是一位须眉如雪,身材魁梧,全身披挂的红脸老将,岁月的风霜已经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刀刀印记,他双眼看天,眉宇间尽是一股桀骜不驯之色,正是南朝第一猛将,萧摩诃,如今的他,已经七十有三了。 而三十多岁,一身黄袍满面怒容的杨谅手里,也是拿着一份诏书,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诏书里的字,不自觉地发起抖来,而立于台阶之下的一名身着深绯色官服的官员,正昂首立于庭上,汉王府上两班文臣武将们射过来的刀子一样的眼光,在他眼里却仿佛毫不存在一样。 第七百四十章登基二 这名官员年约四十五六,额头上的两道长长的刀疤,也是显示出他是一员久经沙场的武将,而略有些紧身的朝服,难以掩饰住他那一身发达的肌肉、白皮、刀眉、暴突的双眼、狮口、鹰鼻、根根刺猬般倒立的虬髯,此人,正是那奉旨传命的车骑将军屈突通。 这屈突通乃是隋朝百官中的一个异类,他是鲜卑人,深通兵法,武艺高强,骁勇善战,年少时就袭父职,当上了右卫大都督,可惜屡次大战都没有立下足以封候荫子的战功,实在是人生的一大憾事。 在开皇十七年的时候,屈突通奉命到陇西一带,巡视当地朝廷放养的官马,结果查出有足足两万多匹战马,被人隐匿不报,成为了当地牧场官员的私产,再一详查,都是母马产下的小马驹,被这些牧场官员们,贪污成自家货物了。 而隋文帝杨坚,生平也是极恨臣下的贪污,更恨臣子们不忠于自己,对自己有所隐瞒,于是听了屈突通的汇报之后,顿时龙颜大怒,当场下令要把上自太仆卿慕容悉达,下到牧场小吏,所有与陇西马案有关的官员,共一千五百多人,全部斩首,以儆效尤。 结果屈突通于心不忍,直接抗辩道:“陛下!人命大如天!为了两万匹马,就要杀一千多人,臣就是拼了一死,也要劝谏陛下不能做这事。” 杨坚当时正在气头上,一听屈突通敢这样当面对抗自己,也就吼了起来,威胁道:“信不信,朕现在就杀了你?” 屈突通闻言,当即便自摘官帽,脱下官袍,跪在地上神色平静地说道:“请陛下要杀就杀我一个吧,只要你能放过那千余条人命,我心甘情愿。” 杨坚这才醒悟了过来,猛地一拍脑门,醒悟道:“朕居然糊涂到了这个地步,幸亏有爱卿的忠言进谏。”随即下令免除了那些人的死罪,然后按律处置。 从此以后,天下很多人都知道了屈突通的强硬与忠直,而屈突通也升为了,正五品的右武卫车骑将军,他办事执法如山,不循私情,所以这一次出使汉王的这个艰巨任务,杨广就特意交给了,这个不怕死的屈突通。 屈突通过来之时,杨广向他隐瞒了,隋文帝杨坚的死讯,只说是父皇病危,想要见汉王最后一面,特地颁布了诏书,要屈突通去召汉王回京。 而另一方面,杨广也存了个歹毒心思:万一给杨谅看出破绽,这个不怕死的屈突通,也能激得汉王当场行凶杀人,到时候正好找到收拾杨谅的借口。 屈突通此时冷冷地看着杨谅,心里正奇怪着,心道:这位最受陛下宠爱的小儿子,为何看了陛下,要他回大兴奔丧的诏书后,要摆出这种表情? 而且,一旁的王頍,自从自己进了这议事厅以后,就一直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他,看得他心里极度不爽,又不好当场发作。 屈突通正在思量间,只见杨谅突然把诏书扔到了地上,满脸胀得通红,脸上的肌肉都在跳动着,他指着屈突通,厉声喝道:“屈突通,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假传圣旨!” 屈突通闻言,也是沉声应道:“屈某奉旨前来,这诏书是真的,还有玉玺为证,怎么可能是假传的圣旨?” 他一边说,还一边弯腰捡起了那道诏书,递向了杨谅,证重的说道:“汉王殿下,这可是陛下的圣旨,你却当众把这个扔到了地上,这件事要是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可是实在不太好,刚才的事情我什么也没看见,还请你好自为之!” 杨谅闻言,顿时就给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再开口,那王頍却抢过了话头,冷冷地说道:“屈将军,请问这诏书是陛下亲自给你的吗?” 屈突通摇了摇头,回道:“是尚书令,越国公杨素当面给我的。” 王頍闻言哦了一声之后,再次问道:“这么说,你并不能确定,是陛下给你的圣旨了吗?” 屈突通听了这话,顿时便就满脸怒容,抗声反问道:“王参军,想当年你给一道圣旨,流放岭南的时候,也是这样问来使的吗?是不是每个接旨的臣子,都要陛下亲自当面颁旨,他才会领受?” 王頍也不气恼,哈哈一笑,接话道:“这个当然不必,只是汉王殿下一向至孝,想要问问现在陛下的龙体,现在究竟如何。” 听了这话,屈突通的脸色,也是稍稍地缓和了一些,声音变得沉重起来,应道:“下官在接旨前四天,曾经见过陛下一面,当时的陛下已经奄奄一息了,握着我们这些百官的手,都说不出话来,殿下啊,容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要是走慢了,可能真的就,真的就!” 屈突通一想到杨坚对自己的恩德,再想到那天杨坚的那副尊容,饶是他铮铮铁汉,也是眼眶一热,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王頍看了杨谅一眼,转过身来,正色对屈突通,说道:“屈将军,你可以先回去了。” 屈突通先是一楞,然后沉声说道:“下官奉旨前来,一定要亲自带汉王回去才行。” 王頍闻言,然后微微一笑,眼睛里一股杀气一闪而没,再次说道:“汉王是贵人,并州是要地,上京前多少要准备一下,麻烦屈将军先回去转告陛下和太子,过两天汉王殿下,一定会和他们在长安相见!” 屈突通摇了摇头,也不看王頍,直接转向了杨谅,拱手道:“汉王殿下,这诏书里说得明明白白,要您即刻启程,而且刚才下官也说得很清楚了,晚了哪怕是片刻,有可能都见不到陛下最后一面,无论是为人臣还是为人子,您都不能再拖了。” 杨谅此时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厉声喝道:“屈将军,刚才王参军说得很清楚了,本王身为并州总管,统领原北齐故地,身兼并、幽、冀、青四个大州的重任,哪能这么说走就走?” “最起码!本王的防务和人事,总要交接一下吧,要不然这个时候,突厥人或者是高句丽人趁机进犯,是由你负这个责任?你负得起这责任吗?” 第七百四十一章并州突变一 听了这话,屈突通一下子给说得张大了嘴巴,他却是无从辩驳。 杨谅看着他,随即冷笑一声,大袖一挥,吩咐道:“屈将军,还请你先回去向我父皇和王兄复命,就说本王要抓紧处理一下,这汉王府的交接事务,一旦处理好了,会星夜赶赴长安城的,一如刚才王参军所说。” 屈突通听了杨谅的这个无懈可击的理由,也是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那下官就先回去复命了,还请殿下早日如您所说的那样回长安城。”说完,他再次行了个礼,便就昂首转身而出。 待屈突通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不再听得见,杨谅的脸上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的双眼,已经开始慢慢地盈满了泪水,突然,杨谅把那诏书,再次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哭泣道:“父皇!父皇啊!您怎么就扔下孩儿,一个人先去了啊!” 台下站着的文武两班僚属,无不闻言失色,只有王頍不紧不慢地上前捡起了那道诏书,展开一看,马上双眉紧锁,说道:“果然是伪造的诏书!” 王頍身边的一名身材瘦小,一脸刚正,年约五十上下的官员,沉声问道:“王参军,何以见得这诏书是伪造的?” 王頍看了看此人,正是并州总管府司马皇甫诞,顿时一下子,就有些犯起了头疼。 因为这皇甫诞,一向以忠诚孝顺闻名于世,陇西安定人,父亲是北周的隋州刺史,而皇甫诞本人在开皇年间,先后在兵部、刑部、民部都干过。 皇甫诞当到过大理少卿,也外放当过州刺史和州长史,其间因为母亲去世而辞官丁忧,被起复任命后,在中央朝廷的最后官职是尚书左丞。 侍汉王杨谅出镇并州后,隋文帝杨坚选了一些非常有才能的天下名士,去辅佐分镇各地的儿子们,派了元岩去蜀中辅佐杨秀,而后来派往并州辅佐杨谅的,就是一向有公正耿直之名的皇甫诞。 皇甫诞如今身为并州总管司马,名义上应该是杨谅的第一僚属,但是如果杨谅一直铁了心造反,不可能和忠心事君的皇甫诞走得太近,因此官位低微的谘议参军王頍,反而成了杨谅的第一谋士,涉及机密之事,杨谅也从不与皇甫诞商议。 今天是朝廷来使下诏,这种公众场合,不可能不带上皇甫诞,但杨谅也是特意在这种场合,把一个谘议参军(顾问)王頍的位置,放在皇甫诞这个正牌司马之上,一点也不加掩饰,目的就是向来使宣告:如今的并州是杨谅自己的地盘,朝廷的法令制度在此行不通。 王頍此时把那诏书递给了皇甫诞,叹了口气,介绍道:“陛下曾经和汉王有过约定,如果是真的要诏汉王回朝,会在敕书的敕字边另外加个点,而且还给过汉王一个玉章,那个点的位置要和玉章上的特殊敕字符合,只有这样的诏书才是皇上本人下的。” “皇甫司马请看,这道诏书上虽然有御玺盖章,但敕字边上没有那个点,说明不是陛下本人下的诏书,现在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陛下已经归天了,二是陛下被人劫持软禁,然后贼人再以陛下的名义下这道诏书,想等汉王殿下回京后,再施以毒手加害!” 王頍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被吓的大吃一惊。 上次杨谅回京前,正是王頍进言杨谅,让他与隋文帝杨坚,作出这么一个约定,王頍也因此事,一下子就获得了杨谅的全部信任,然后升为谘议参军,彻底的掌握了汉王府的一切机密之事。 皇甫诞趁着王頍说话的功夫,仔细把诏书看完了,在听到王頍的最后一句话时,正好卷起诏书,抬起头,一把山羊胡子微微地颤动着,问道:“那么依王参军的意思,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王頍闻言,他的眼中一下子凶光大盛,看着在场的所有人,恶狠狠的说道:“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都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准备起兵,打进长安城,然后控制朝政,如果陛下还在,就救出陛下,如果陛下已经殡天,那就扶汉王殿下登上帝位!” 这个想法,早已经是在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而且,杨谅这几年一直做着这方面的准备,从他提拔王頍和萧摩诃二人,分任文官武将的领班,就能看出这点。 今天这层窗户纸,终于被王頍捅破,在场大多数人喜形于色,几个武将甚至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只有皇甫诞等少数几人脸色大变,一脸的惊讶。 皇甫诞马上抬起手来,摆出了一个阻止的手势,声色俱厉地,对着王頍吼道:“王頍,你这是想教唆殿下造反吗?这就是你效忠殿下的方式?” 王頍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这反应,冷笑一声,问道:“那么依皇甫司马的意见,殿下现在该怎么办?” 听了这话,皇甫诞便转向了杨谅,他的双眼之中,已经是泪光闪闪,几乎马上要落下泪来,拱着手说道:“殿下!您虽然坐拥北齐故地,手上更是有着二十多万雄兵,若是乱世之中,足以割据一方,但是您的军力和整个国家、整个朝廷比起来,却终究是差了一截!” “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真的是太子谋反,把陛下给软禁,有切实的证据的话,那或可起兵勤王,但是如果没有这个确实的证据,就算是陛下归天,太子即位,那也是君臣的名份定了,您要是起兵,就是谋反,天下的人心和大势,都会在朝廷一边,我们虽然并州军兵精粮足,却是依然没有取胜的可能!” “如果您奉诏入朝,守臣子之节,那一定会有青松乔木那样的高寿,子孙后代也能世袭王候,反之如果起兵失败,就一定会以谋反罪诛戮全家,那到时候想当个平头老百姓,也是不可能的了,殿下!还请三思啊!” 第七百四十二章并州突变二 皇甫诞说得情真意切,听了这话的人,无一不动容,杨谅止住了哭声,眼睛中神色闪烁不定,就连那几个想要大干一番的将领,也都是一下子,就跟泄气皮球一样默不作声了。 王頍一看势头不对,因为身后的那些人,有被皇甫诞有说动的趋势,于是马上走到了场地中央,对着皇甫诞,不怀好意问说道:“皇甫司马!请问你是忠于陛下,还是忠于殿下?” 皇甫诞没有任何察觉,这话里的陷阱,仍旧正色应道:“忠于陛下就是忠于殿下,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我们大家不仅是殿下的僚属,更都是大隋的官员,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頍的声音,也可始渐渐高了起来,只听他问道:“那你说的陛下,是殿下的父亲,还是殿下的皇兄,长安城的那位东宫太子?” 皇甫诞的胡须,无风自飘的回应道:“如果陛下还在,那当今陛下,就是殿下的父亲,如果陛下已经殡天了,那东宫太子登位,他就是合法的陛下,我等大隋臣子,也应该首先效忠陛下才是,王参军,这个道理你会不明白吗?” 王頍看着面前的老顽固,厉声喝道:“皇甫司马!那么还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诏汉王入京的敕书上没有那一点,如果殿下的父亲,我们的陛下还在的话,会出这种事吗?” 皇甫诞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想当然的说道:“那有可能是陛下,已经驾崩了,太子即位还没来得及诏告天下!” 王頍听了这话,顿时仰天大笑,震得在场人们的心中,都是一阵浮动,然后说道:“皇甫司马,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如果是太子即位后,为何不发布陛下的死讯,而是要骗大王进京,见陛下最后一面?那个屈突通一向耿直忠诚,太子连他都骗了,他究竟是想要干嘛?” 皇甫诞未料到王頍这样说话,一下子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王頍此时继续说道:“太子隐瞒陛下的死讯,诏我们的殿下进京,唯一的目的就是想除掉殿下,想想前太子杨勇,是怎么给废的,蜀王杨秀给召进京后,又是给怎么样对待的,殿下若是此时进京,结局如何不用我多说了吧。” 皇甫诞知道不能在让王頍继续说下去,于是马上说道:“不一样,杨勇和杨秀都是罪行累累,废他们是公告天下的。没有问题,而陛下行得端坐得正,没人能害得了他。” 王頍闻言,哈哈一笑,反驳道:“罪行累累?杨秀姑且不说,那前太子杨勇,就因为多娶了几个姬妾,养了几百匹马,在东宫的仓库里,放了几麻袋艾草,把自己儿子从陛下和皇后那里抱回来吃饭,就这些屁大点的事,都给说成是图谋不轨的罪行,强行废掉。” “而我们殿下要是按这标准算,能作文章的地方,更是一大把,远的不说,就讲这近几年,殿下为了保护自己,募集了数万壮士护卫王府,把我王頍提了一个谘议参军的职务,排位还在你皇甫司马,这个朝廷任命的正牌王府司马之上,而萧将军也被委以重任。” “这些事情我们大家都知道,现在还多出一桩和父皇私下约定,在诏书上做文章的事,皇甫司马!你敢说殿下进了京后能平安无事?” 皇甫诞给王頍说得哑口无言,只是转向了杨谅,愤声道:“殿下可千万别听小人的挑拨离间,陛下一向注重骨肉亲情,断不会向殿下下毒手的,而且刚才我说得很清楚,以我们的军力,是无法和朝廷对抗的,还请殿下三思啊。” 让他没有想到的却是,萧摩诃突然开口反驳道:“皇甫大人此言差矣,你是文官,并不知兵,如今殿下的麾下,兵精将勇,表面上看我们只有四州之地,但我们并州和幽州,都是要防备突厥和高句丽的前线所在,军备程度和内地不可同日而语。” “只要汉王殿下一声令下,旬日之内便可征集二三十万大军,而朝廷到时候就算传檄天下,征兵讨伐,在短期内也不会形成,对我们的优势。” 王頍闻言,赞许地看了萧摩诃一眼,然后接过了话头,又道:“再说了,现在这晋阳城内,就有殿下近年来,募集的数万豪杰壮士,而仓库里的军粮器械也都是现成的,只要现在殿下下了决心,靠这些人三天内就能攻下蒲州,掌握入关的通道,到时候殿下再挥军跟上,关中可一战而定!” 皇甫诞此时也不理会王頍,急急地转向了萧摩诃,问道:“萧将军,你当年在南陈的时候,也是碰到过这样的事情,当时你的选择是站在了合法的太子陈叔宝一边,而亲自去平叛,斩杀了作乱的始兴王陈叔陵,对吧。” 萧摩诃闻言哈哈一笑,很是得意地说道:“不错,当年本将在陈朝的宫变之时,就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我可是一听到有人作乱的消息,就带了数百儿郎回京,那陈叔陵还想拉拢收买本将,被我追而斩杀。” 此言一出,皇甫诞面露喜色,而那王頍则脸色一沉,开始想起应对之策,皇甫诞也是马上接口道:“为何萧将军当年是支持陈叔宝,而不是陈叔陵?” 萧摩诃微微一愣,脱口而出,应道:“这有何奇怪的,陈叔宝是太子啊,陈叔陵在先皇的遗体前,企图刺杀太子,这不是反贼,又是什么?” 皇甫诞一下子,如同连珠炮似地插话道:“是啊,那当今太子,也是陛下亲定的,要是殿下也起兵反对他,不就是成了当年的陈叔陵了吗?” 萧摩诃毕竟只是一勇之夫,一下子给这话套上了,本已很红的脸,这一下子胀得快要滴出血来,想要出言反驳,却不知如何开口。 王頍的声音,再次冷冷地响起道:“皇甫司马此言差矣,陈叔宝从没有加害过他的兄弟,也没有先是矫诏,让陈叔陵进京,然后再去害他,所以他的位子是合法的,像萧将军这样的忠义之士,自然会倒向他。” 第七百四十三章并州突变三 “而太子杨广,已经靠着欺骗和进谗,勾结权臣杨素、宇文述等人,先是陷害了前太子杨勇,自己坐上了东宫之位,后又对蜀王杨秀下手,将之废为庶人囚禁,现在更是趁着陛下病危,既不发丧,又要矫诏让我们的殿下,在此时此刻进京,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和那当年的陈叔陵有何二致?” 皇甫诞闻言勃然变色,大吼道:“他是太子,这个是陛下认定的,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王頍,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发此大逆不道之言,究竟是何居心?” 王頍也不气恼,而是嘿嘿一笑,然后他的语调中,充满了杀气的问道:“皇甫诞,你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原来你一直是忠于杨广,而不是我们的汉王殿下啊!” 皇甫诞听了这话,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叫道:“王頍,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对殿下的忠心,日月可昭,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挑拨了?” 王頍看着皇甫诞,阴森森地说道:“哼!皇甫诞,殿下的心里跟明镜一样,你不用这么急着表忠心的!我就问你一句,如果是那杨广当了皇帝,想召殿下回长安城去加害,那你站在哪里一边,会帮谁?” 皇甫诞闻言,一下子就噎住了,在面前所有人火辣辣的目光注意下,他的脸胀得通红,过了半晌,方才说道:“太子一向有贤名,不会做这样的事,如果他登基为帝,自然就是新君,无论是我还是大王,都要听皇命的。” 此言一出,谋士阵营里的一个个人,大多都是摇头叹息,而武将阵营里的那些人,更是个个面露鄙夷不屑的神情。 王頍见此情形,更是哈哈一笑,对着大厅上的左右文武两班扫了一眼,道:“各位都看到、听到了吧,这就是我们的皇甫司马的心声,宁可把我们的殿下往虎口里送,还厚颜无耻说自己,才是最忠心的人。” 王頍一下子转向了皇甫诞,眼中凶光毕露的问道:“皇甫诞!你说你是忠臣,那请问你忠的是哪家?是殿下的父皇,还是他的皇兄?” 皇甫诞没有作什么思考,而是马上接道:“忠的自然是朝廷,是大隋,无论是殿下的父皇,还是殿下的太子皇兄,都是我们臣子,需要肝脑涂地以尽忠心的。” 王頍此时上前一步,双眼紧紧地盯着皇甫诞,逼问道:“皇甫诞,你生下来就是大隋的臣子吗?我好象记得你的祖父,是魏国的胶州刺史,父亲是北周的隋州刺史,你本人最早当官,也是做的北周的仓曹参军,对吧。” 皇甫诞后知后觉的终于明白了,这王頍究竟想说什么,于是厉声道:“王頍,你休得东拉西扯,我等都是世受大隋的国恩,深受陛下的知遇之恩,无论是为臣还是为人,都应该知恩图报,怎么能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王頍的声音,此时越发地冷酷,问道:“你父亲是北周臣子,你最早当官也是在北周,后来当今皇上自立为君,你如果是忠臣为啥不跟着北周一起去死?而是改投了大隋,继续当你的官?” “哦!我明白了,是因为大隋的皇帝,让你当了兵部侍郎,比你原来在北周的官大是吧,原来你的忠诚,就是看哪边的出价更高,就倒向哪边,是吗?” 皇甫诞此时气得头发,几乎都要立了起来,他也不看王頍,而是对着杨谅,说道:“大王,这个王頍是南朝过来的,终究和我们大隋,不是一条心!陛下对我皇甫诞的厚恩,我三生三世也无法还尽,所以我不能由着大王,被他的妖言所迷惑,行大逆不道之事,大王,您可千万要三思啊!” 王頍还没有说话,一旁的萧摩诃,却是一下子叫骂了起来,吼道:“皇甫诞,你的意思是我们南朝过来的,都是居心不良,忘恩负义的狗贼是不是?” 皇甫诞此时正色说道:“如果忠于陛下,能劝住殿下不要做傻事的,无论是哪里来的,都是忠臣,反之为了自己一已私利,企图挑唆殿下行谋反之事的,就是奸臣狗贼!” 萧摩诃闻言,顿时大怒,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准备狠揍皇甫诞,却是被王頍一把拦住,只见王頍嘿嘿一笑,说道:“萧将军还请息怒,此贼说得越多,他的那个小算盘,就暴露得就越明显,在场的各位都能听得出来。” 王頍此时转向了皇甫诞,再次冷冷地说道:“皇甫诞!我知道你在大隋混得不错,陛下把你一路升到了尚书左丞,还让你汉王府当司马,你确实有效忠陛下的理由,如果是陛下在位,我们也不可能,劝殿下起兵自保。” “我王頍也是饱读诗书之人,知道君臣之道,更知道受人滴水之恩,该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当年陈霸先攻杀我父亲,是陛下最后灭了南陈,报了我王家的大仇,这份恩情我自然永生铭刻于心。” “但是咱们的殿下,同样对我王頍有知遇之恩,我当年被流放岭南,是殿下向陛下求情,把我接到了这汉王府中为官,这份恩情,就如你皇甫诞所说的那样,三生三世也无法还尽,正是因为如此,我王頍就必须效忠殿下,为殿下的进退得失打算。” “现在这里,已经云集了,依旧效忠汉王殿下的文臣与战将,大多数人的意思,都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殿下去大兴,遭了杨广的毒手,只有你皇甫诞一个人,在这里大唱反调,你以为你的心思,别人不知道吗?” “不就是因为你皇甫诞的老婆孩子在大兴吗?殿下真的去了大兴给杨广害了,你皇甫诞有功无过,一定会被杨广大大地赏赐,而我们这些真正忠于大王,为他的前程和生命打算的人,到时候自然一个个脑袋搬家,以成全你皇甫诞忠臣的名声,是吧。” 皇甫诞气得鼻子都快歪了,怒吼道:“王頍,你这奸贼,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拨殿下和太子的关系,究竟是何居心?殿下啊,你千万不要听信他的谗言,做出后悔莫及的事啊。” 第七百四十四章并州突变四 汉王杨谅听了这么半天,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听到皇甫诞这话之时,就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声色俱厉地吼道:“后悔?孤要是听了你皇甫诞的话才会后悔,王参军说得没错,你就是因为老婆儿子都在朝中,才会跟孤说这种屁话,指望着把本王当成大礼,送给孤的那个太子皇兄,做你皇甫诞改换门庭的见面礼,是吧?” 皇甫诞此时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依旧苦苦劝道:“殿下,我受了陛下的委托,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前来辅佐你的,不能看着你走歪了路,我最早就说过,并州虽是北齐故地,但不可能以这一隅之地的军力,对抗整个朝廷,加上殿下您没有大义的名份,贸然起兵是不会有人响应的。” “想那尉迟迥,当年是何等的英雄了得,也同样是在这北齐故地起兵,结果呢?两个月不到就兵败身死,您可千万要明察啊!” 皇甫诞这样一说,在场不少人,倒是开始冷静思考起来,不复刚才的那种狂热,而杨谅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有些犹豫。 萧摩诃哈哈一笑,说道:“皇甫诞,你是以为大王不如那尉迟迥吗?那尉迟迥手下的兵将,如何能与大王手下的精兵猛将相比,加上我们早就有所准备了,要是真的起事,未必会败,退一万步说,就是输了,也总比送羊入虎口,迎那杀头一刀要来得强。” 王頍也是跟着说道:“就是,有萧将军这样的天下名将相助,还怕不能成事吗?那尉迟迥不过一个相州刺史,又没有任何皇族血统,他起兵没有任何理由,当然不会有人助他,即使如此,邺城一战他也是差一点就打赢,那仗真要是他赢了,很可能就是一战定天下。” “而我们的殿下,是陛下的嫡亲儿子,就算不直接打出反对杨广的旗号,只说是清君侧,诛杀欺君罔上的奸贼杨素。这总可以的吧,怎么叫没有大义的名份?” 皇甫诞闻言,紧跟着说道:“慢着,那杨素虽然独揽朝政,但怎么就成了欺君罔上的奸贼了?你说他是奸贼,岂不是说陛下识人不明,让个奸贼当了尚书令?” 王頍见皇甫诞,依旧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于是哈哈一笑,又道:“你刚才收起来的那道诏书,就是杨素这奸贼的罪状,刚才那屈突通也说过,这诏书是杨素给他的,但诏书上只有玺印,没有皇上与大王的那个约定。这就是杨素老贼假传圣旨的铁证!” “至于陛下识人不明,那又不是没有有过先例,前任尚书左仆射高颎,当了二十年的宰相了,不照样是支持了前太子杨勇,图谋不轨,被独孤皇后一通义正辞言的当庭训斥后,直接免了官吗?” “所以说不是陛下识人不明,而是这些奸贼过于狡猾,极善伪装。一时蒙蔽了陛下而已。” 皇甫诞闻言,更是气得浑身抖,指着王頍骂道:“你、你这奸贼,休得妖言惑众。” 王頍不屑地瞟了皇甫诞一眼,又扫过了在场的文臣武将们一眼,声音中充满了煽动性的喊道:“列位都是忠于汉王殿下的股肱之臣,现在是要表现我们忠心和气节的时候了,刚才这厮说殿下要想起兵自保,天下没有人会响应,请问各位如何自处?” 在场的人马上就是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而那些顶盔贯甲的武将们,最是激动的吼道:“跟着殿下干了!” “对,反他娘的,老子只认汉王殿下,不管其他!” “殿下!我们还是先宰了皇甫诞这个奸贼,拿他狗头祭旗,然后一路杀进长安城,某愿为前部先驱!” “殿下!快下决心吧,我们都等您一句话!” 相对于那些武将,在场的文臣们,则是相对含蓄一些,但也一个个先表了忠心,有几个在表了忠心之余,也委婉地提出些要起事的话,需要先备足粮草军械,取得汉王府属下所有在外地带兵的大将们的支持才行,最好再多联络些朝中的重臣和边将,一起起事。 更有几个老成持重的人,还忧心忡忡地说,还是先打听清楚陛下的生死为好。 理性的话总是有些杀伤力的,比起武将们充满热血,但不见深度的表忠心,更是靠谱得多,几个老家伙们一分析,隋文帝杨坚的影子,又开始浮现在了每个人的心头,即使是刚才给挑拨得一脸激动的杨谅,又有些开始埋头深思的倾向了。 王頍一见这架式,心道不好,连忙说道:“现在对我们最重要的就是时间,不能这样无休止地拖下去,陛下不是被软禁,就是已经归天了,不然不会传出这样一份诏书来,即使陛下还在,我们起兵救出了陛下也是大功一件,不是谋反!” “若是那杨广害死了陛下,登上皇位,那写这道诏书肯定是想加害殿下的,这个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有奋起反抗,我们在座的各位,即使倒向了杨广,也有官做,可殿下要是落到了杨广的手上,还会有活路吗?杨勇和杨秀这么多年,还留了一条命是因为陛下在,陛下要是不在了,杨广还会留着他们?” 杨谅听到这里,狠狠地咬紧了嘴唇,身子也微微地起抖来,杨勇和杨秀的惨样,他早就听人说起过,一想到这种情况马上要落到自己身上,甚至进而还会直接就送掉性命,他一下子就站起了身,厉声道:“孤不是杨勇,也不是杨秀,大丈夫绝不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王頍兴奋地叫了一声,夸赞道:“殿下说得好,要的就是这种气势!杨广连这个敕字加点约定的事情也不知道,可见如果陛下归天了,绝对是被他下毒手害的,所以我们一定要讨伐这个逆贼,长安城那里的情况,当然要打听,但绝不能坐等那里的消息,而浪费大好时机!” “如果杨广害死了陛下,那现在他一定是在做登位的事,要把朝廷的人事,控制在自己手里,虽然有杨素帮他,但短期内根本无法调集天下的军队,这也是他只派了屈突通来假传圣旨,而不敢打大王手下兵马的主意!” 第七百四十五章并州突变五 萧摩诃身边的一员大将,此时恍然大悟说道:“噢,原来是这样,王八羔子的,想兵不血刃地就害我们的殿下,实在是狼子野心。” 在另一边,半天没有说话的裴文安,此时突然站了出来,对着杨谅朗声说道:“殿下!就算那杨广,现在已经登上了皇位,他的精力也在安抚人心、控制朝政上,根本无力调集天下的大军,来行征伐之事。” “当年尉迟迥起兵之时,陛下已经牢固掌控了多年的朝政,即使如此,要调集天下兵马云集关中,也是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陛下都做不到的事,杨广更做不到!” “而我们现在的情况,比当年的尉迟迥,要有利得多,且不说灭陈之后,天下承平已久,四洲精兵锐卒大王手下,就是现在的关中,长安城附近也不过,如今只有四卫人马,加上骁果营与监门卫的人马,也不过二十万人。” “若是我们起兵突袭,先用忠于大王的那几万剑客侠士组成轻兵部队,一举攻下黄河上的渡口蒲州,然后大军跟进,全军进入关中,则天下大势一战可定矣!而且我早已经在蒲州有了布置,拿下蒲州,易如反掌!” 杨谅闻言,猛地一拍大腿,大叫一声道:“好计!就这么办!”说着,抽出了身后案边架子上的一把宝剑,一下子砍掉了那个木案的一个角。 此时此刻,杨谅的神色充满了威严,环顾下面的臣子们,下令道:“传我命令,先将皇甫诞这个奸贼,收押进府里的地牢,严加看管,各位将军回归所部,限十天之内,全军集结于晋阳,王参军负责这晋阳城内,先头部队的武器军械,会同总管府兵曹裴文安,五天之内就必须起兵出!” 裴文安的笑声中,充满了自信的应道:“回殿下!晋阳之兵今天晚上就可以出发,五天之内,一定攻下蒲州!” ······ 此时,长安城大兴宫内的两仪殿上,杨广身穿一身白色的斩榱(音崔)重孝之服,一脸阴沉地看着台阶之下,同样一身白衣的屈突通。 中国自从周代开始,就对丧葬的礼仪作了严格的规定,自秦汉以来,上至天子下至平民,莫不是按照《仪礼》中的《丧服》篇来完成这一套程序,其中最核心的部分就是丧服和送葬的制度。 本来按照古制,子对父或者诸候对天子的服丧,都需要守孝三年,称为丁忧,但是自汉文帝起,就改革了这一制度,遗命天子的国丧失既葬除服就可,不能为一人的葬礼荒废国事,这一规定也被后世的历代君王所遵守。 但是这次隋文帝杨坚还没有出殡,因此杨广作为皇位的继承人,就必须严格按照古法的规定进行穿戴。 中国古代以西方为白虎,西方也是刑天杀神的所在,因此代表了西方的白色也象征了枯萎,生命消退的含义,丧服的颜色也是以这种白色为主。 丧服主要是分为五种,根据与死者不同的程度,严格执行。 第一等是最重的孝服,称为斩榱,就是现在杨广穿的这身,适用于子对父,嫁后回故回家的女儿对父亲,嫡长孙对祖父,妻妾对夫,父对嫡长子。 全套斩榱裳里,榱为麻质丧服上衣,裳为下衣,斩是指不加缝缉的意思,这套丧服需要用最粗的生麻布制作,都不缝边,简陋粗恶,用来表示哀痛之深,一般情况下,由于这麻布穿在身上太难受,因此往往里面还要穿白色的丧衣,所以有披麻戴孝的说法。 除了这身斩榱裳外,还要系名为苴絰(音居谍)的粗麻布头带和腰带,拿一条齐胸高的哭丧杖,以表明孝子丧亲、哭泣无数、服勤三年、身病体弱、以杖扶病也,脚上还要穿一双粗陋的菅草编制的草鞋,名为菅屦。 第二等稍次一些的丧服,称为齐榱,还分为四个等级,从三年到三个月不等,一般适用于儿子和未嫁之女对母亲,夫为妻,嫡亲孙子为祖父,亲兄弟之间等等。 齐榱的衣服跟斩榱相比大同小异,也是粗麻制成,但比起斩榱衣的材料略精细一些,而且衣服的边也要缝起来,看起来略显得齐整,此外哭丧杖,衣带头带,草鞋的选材,也跟斩榱略有不同。 第三等就是更次于齐榱一等的丧服了,名叫大功,适用于堂兄弟间,嫡亲姐妹,女儿,嫡亲长孙外的其他孙子对祖父,孙女对祖父等,穿的丧服是熟麻布、布带、绳履,服丧的时间,也缩短到了九个月。 第四等就是小功,穿的丧服由布榱衣,澡麻带制成,比大功的丧服更细。鞋子也不用换成草鞋,穿平时的布履即可。适用于对伯父叔父,妯娣之间等,小功丧期为五个月。 最后的一等就叫缌麻,适用于同族之间,关系比较远的那种亲戚,比如祖父的兄弟,祖父的堂兄弟的孙子等等,只要服三个月的丧期即可。 古话说,五服之外,不是亲戚,如果关系出了五服,就不算再有血缘关系了,所以从丧服的程度上,可以看出与死者的血缘亲疏关系,这也一向是中国古代宗族礼法制度的根本。 除此之外,作为一国之君的天子,一旦归天,臣子们也必须按照规定穿上程度不同的丧服,只是等到君王下葬之后,就可以除掉丧服了,这就是所谓的既葬除服。 眼下的杨广,就是穿了一整套的斩榱丧服,手里拿着的哭丧杖,正在地上慢慢地点着,而阶下的文武官员们,则多数穿着齐榱和大功小功之服,一眼望过去白花花的一片麻布世界。 屈突通那天在晋阳城中,被汉王杨谅打回长安城复命,可他在出来的路上,就看到晋阳城中的商铺,已经全部关门闭户,一队队面相凶悍的精壮男子,手执利刃穿街而过,完全是一副整军备战的架式,于是片刻不敢停留,连车也不坐了,直接上马,一路狂奔回长安城报信。 等屈突通回到长安城之后也知道了杨坚的死讯,连忙在馆驿换了一套大功的丧服,直奔两仪殿的早朝而来。 第七百四十六章并州突变六 杨广听完了屈突通的汇报后,一言不,锐利的眼光扫过殿上站着的朝臣们,此刻由于他丧服在身,没有戴加了珠帘的冠冕,一张脸上的神情一览无余,但他的神容非常平静,谁也看不出他心中的喜怒哀乐来。 杨广的眼光,最后还是停留在了,站在左边第一位的杨素身上,开口问道:“杨尚书,以你所看,汉王不肯奉诏进京,却又在这晋阳整军备战,他到底想做什么?” 杨素刚才听屈突通说话之时,就一直在凝神思考,当他听到杨广的提问之时,当下回答道:“陛下!以老臣愚见,汉王杨谅!所谓的安排交接防务,只不过是个借口,臣以为必须作好最坏的打算,以防汉王孤注一掷,欲图起兵反叛!” 杨广闻言之后,面沉似水的说道:“国家不幸、多事之秋、先皇殡天之际,先是庶人杨勇,带人图谋不轨,再是汉王杨谅蠢蠢欲动,是不是因为朕的德行太差,福泽不够,才会让这些兄弟,一个个觊觎皇位,置万民于不顾?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朕又有何面目去见父皇母后呢?” 说到这里之时,杨广的眼泪说来就来,他举起了生麻袖子揉了揉眼睛,给那生麻狠狠地刺了一下,眼睛瞬间就红了,真的痛得流下了两行泪水。 杨素并没有功夫,再去欣赏杨广的表演,而是拱手道:“此事与陛下无关,都是那些狼子野心的贼子,为了一已私欲才想起事作乱,我们这些臣子们,都是忠于陛下的,我杨素就有信心,为陛下平息即将到来的叛乱!” 杨广闻言,方才从怀里掏出了条绢布手绢,小心地擦了擦给扎得火辣辣疼的眼睛,一边揉一边问道:“那依杨仆射所见,该当如何处理呢?” 杨素轻轻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杨谅乃是并州总管,但是其实际上统领着整个北齐故地,因为冀州、青州、幽州在名义上,也都归他的节制。” “他如果想起兵,先需要一个大义的名份,不然没人会跟着他造反,这个名份嘛,应该十有八九,会说我杨素专权误国,会打着清君侧,诛奸臣的名义起兵。” 杨广点了点头,应道:“不错,确实只有这个理由了。” 杨素闻言,继续继续道:“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除了杨谅本身所控制的并州外,青州和幽州的兵马,他很可能无法调动。” “青州(今山东省)离长安城太远,消息传过去时,可能胜负已决了,就像上次尉迟迥谋反时,他的老窝邺城都给攻下了,帐下青州兵马还在路上,所以这一次,青州的兵马,我们可以不用太担心。” 杨广点了点头,示意杨素继续向下说。 “至于幽州的兵马,一向是准备攻击高句丽的,战斗力很强悍,而且离并州也很近,是朝廷必须掌握的一股力量,前些年的幽州总管,名将燕荣死后,继任的幽州总管现在是窦抗,此人未必会忠于陛下,还望陛下明察。” 杨广轻轻地应了一声,他对窦家在大隋这几年被打压的情况,也是非常清楚,更是明白窦惠的丈夫李渊,多年来被自己与父皇打压,肯定早把自己杨家恨到了骨头里,作为窦惠的同族兄长,窦抗确实态度可疑。 于是杨广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起来,问道:“杨尚书!你这么说,是代表窦抗会倒向杨谅?” 杨素摇了摇头,否决道:“陛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依老臣得到的情报看,窦抗和杨谅的关系,也不算太好,如果杨谅真的起兵,窦抗很可能也只是坐山观虎斗,既不会帮着陛下平叛,也不会帮着杨谅起兵。” 杨广闻言松了一口气,再次问道:“那这么说,我们可以不用担心窦抗的问题了?” 杨素摇了摇头,沉声道:“老臣有个建议,可以派一个得力而又忠诚可靠之人,单身前往幽州,夺了窦抗的兵权,然后统领幽州兵马,在后面给杨谅狠狠的一击,让其不敢全力攻击关中。” 杨广点了点头,问道:“杨仆射既然这样说,想必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了,但说无妨。” 杨素道看着杨广,说道:“老臣想要举荐的,乃是渤海人李子雄。” 李子雄是渤海人,祖父在北魏官至谏议大夫,父亲李桃枝在北齐也做到了州刺史,后来和北齐名将高敖曹的兄弟高仲密一起归顺了北周。 李子雄年轻之时,就精于骑射,有远大的志向,曾随同周武帝一起消灭了北齐,尉迟迥谋反时,又坚决地站在了杨坚的这一边,在韦孝宽的属下击败了尉迟迥,最后灭陈之役时,也立有战功,被封为大将军,江州刺史,后来几次跟着杨素出击突厥,也立有军功。 仁寿年间,李子雄因为牵连到别人的案件里而被免官,现在正赋闲在家。 此人是沙场老将,又是北齐故地的渤海(在今山东)人,派这么一个人去接管幽州,要是成功的话,就可以在杨谅的背后,狠狠地插上一刀,即使失败的话,也不过死了个免官在家的闲人,没有什么损失。 而且李子雄祖父两代都在北齐,在那里有一定的基础和故旧,成事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别人。 杨广听着杨素,分析了此人的情况,和此事的得失,不住地点头,道:“就派他去,杨尚书,诏命李子雄接任幽州总管,原幽州总管窦抗即日回大兴,另有安排。” 杨素应了声是,继续说道:“臣还有一人举荐,可以助陛下在杨谅的背后,再插一把刀。” 杨广面露喜色,连忙问道:“还有何人?杨仆射快说。” 杨素看着杨广,一字一句的说道:“凉州总管韩世谔,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只要陛下一纸诏书,让韩总管速回凉州,然后让他领着凉州军的兵马,痛击反贼。” 第七百四十七章并州突变七 韩世谔如今已经有着名将之称,再加上他的性格沉静谨慎,武艺高强,已经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在加上凉州一带,也是大隋与突厥的交界处,所以韩世谔帐下兵马的人数,不但众多,更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部队。 这支部队如果从凉州出发,攻击杨谅的并州,加上幽州的数万兵马配合,足可以让杨谅不敢尽起大军进入关中。 杨广听了杨素的分析,看了看不远处的韩世谔,抚着颌下的胡须,应道:“杨尚书推荐的人都很得力,朕相信这两把杨谅身后的火一定能烧起来,只是我们这长安城,要作如何的防守?” 杨素闻言,胸有成竹地应答道:“如今整个长安城,除了战死与受伤的,还共有八万大军,而城内还有一万骁果铁骑与两万金吾卫,共有十一万大军,足以应付杨谅的突击。” “而且!杨谅如果现在就起事,他也需要时间去征发和调动各地的兵马,且不说四州之地的数十万兵马,有多少人会跟着他造反,只说这调兵的时间,起码也要有一个月左右。” “因此依老臣的推算,他如果想达成进攻的突然性,最好也是最有效的一招,就是一边派人去各地调兵,一边出动晋阳城内,他的王府护卫部队,以这支轻兵部队,直冲黄河上的渡口蒲州,打开进入关中的门户。” 杨广闻言,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很是焦急的问道:“那依杨尚书看来,如果杨谅真的这样做,有成功的可能吗?” 杨素的表情,依然是非常淡定从容,只见他摇了摇头,回道:“杨谅的并州部队,多数将士们的妻儿老小都在并州,如果李子雄能成功地调集幽州部队,加上凉州的大军,就会威胁并州” 说道此处,越国公杨素看了看杨广,接着说道:“就算杨谅本人想一鼓作气,孤注一掷地攻击关中,他手下的将士们,也多半不愿意这样,加上蒲州只是黄河的一侧渡口,在西岸的潼关乃是天险,就算杨谅能靠突袭,一时侥幸占领蒲州,也不可能靠着他的那支缺乏重装备,更缺乏攻城材料的王府卫队攻下潼关。” “所以陛下真正要防备的,并不是杨谅趁这机会突袭打入关中,而是要防杨谅趁机割据北齐故地,北连突厥,形成持久的混乱。” “如果我们不能在半年以内,剿灭杨谅的叛乱,那么各地有野心的势力和盗匪们,就会看到希望,一旦群起而响应,就不太好对付了。” 杨广闻言点了点头,又是问道:“确实如此,那么依杨尚书的意见,我们该当如何处置?” 杨素抬起了头,双眼之中的目光炯炯有神,大声地说道:“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朝廷的兵马,必须主动出击,要向天下人,作出一个姿态,那就是朝廷对付这场叛乱,是有所备的,也是有胜算的,一旦在蒲州或者潼关痛击了叛军的先头部队,那大局就可以稳定了,剩下来的就是防着杨谅狗急跳墙,北联突厥这一件事啦。” 杨广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然后将他的眼光,落在了站在右首,第十个的长孙晟身上。 在这次的惊天巨变之中,长孙晟虽然开始一度态度摇摆不定,但是最后关头,在韩世谔帐下大军的威慑之下,还是倒向了杨广一方,现在杨广初登帝位,还需要稳定人心,所以也没有追究长孙晟,以前离他而去的事情,仍然让他统领右卫的部队,以示对其的信任。 长孙晟刚才听到杨素提到突厥之时,他的心里就格登向下一沉,知道再也无法象上次那样,保持中立了,果然紧接着,杨广那火辣辣的眼光,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站出了队列,沉声道:“臣愿意为陛下分忧,只是现在臣的长子长孙无乃,正在汉王杨谅的手下担任王府库直,臣按律应该回避,以免惹人非议。” 杨广听到这里就马上接着说道:“长孙将军,你历来对国家都有大功,在这次朕的登位过程中,虽然经过一些波折,但是最后关头,也充分证明了你对国家,对朕的忠诚,朕相信你不会因为自己的儿子,来背弃国家的大义,现在是国家的危急存亡之时,还请你靠千万不要推辞拒绝。”他的话语虽然亲切,但说却暗暗地透出一股杀机。 长孙晟闻言,不由得心里暗暗叫苦,这次的宫庭政变,自己刚开始一直是持观望态度,甚至还扣下了杨玄感一行人,一直到了最后,在韩世谔的威慑之下,才勉强倒向了杨广,杨广嘴上说充分相信自己的忠诚,实际上的意思,就是你长孙晟,上一回没无条件支持我,这次就是你最后的机会。 至于提到什么,因为儿子而背弃国家的大义,更是杀机四伏的一句话,长子长孙无乃现在确实是在杨谅的手下,但其他的几个儿子和自己的妻妾,却全都在长安城里,要是这回不能让杨广满意,那自己的全家都要人头落地了。 所以杨广的话里透露出事的真意,应该就是这样解读:长孙晟,你个兔崽子,以前背弃过我杨广,这一回杨勇宫变时的表现,更是另我生气,这次是你最后的机会,要是再不好好忠心为朕办事,你在长安的全家老小,都别想活了!所以!千万别拒绝朕的安排! 想到此处,长孙晟咬了咬牙,脸上换了一幅表情,朗声回道:“臣长孙晟领旨谢恩,愿意接受陛下的一切安排。” 杨广闻言,他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点笑容,然后转瞬即逝,因为现在还是在大丧期间,按礼制是不能够表现出自己的喜悦的,他转向了杨素,再次问道:“那么以杨尚书的意思,安排长孙将军何职为好?” 杨素看了一眼长孙晟,又道:“老臣以为,可以授长孙将军为青州总管,命其假道突厥大利城,先晓谕启民可汗,不得帮助杨谅,再去青州,征召青州与冀州兵马,讨伐杨谅。” 第七百四十八章并州突变八 长孙晟看了看杨素,暗骂杨素这个老滑头,表面上看是给了自己一个权势,可比当年尉迟迥的相州总管,看上去给了自己充分的权力,实际上自己跟李子雄一样,也成了一名单车上任的总管,一不留神,说不定半道上,都能给汉王杨谅的杀手刺客给黑了。 而自己现在手上掌握的右卫剩余的两万多大军,也会名正言顺地转入到杨素的手里,作为他讨伐杨谅的先头部队,这样一来,一定平叛顺利,杨素又会是首功之臣。 现在唯一靠谱的,就是到了大利城后,跟启民可汗的老交情,可以保自己的安全,到时候借个几千突厥骑兵,护送自己到青州不是难事,只要在突厥想办法,逗留半个月左右,一般来说这场战争也能分出胜负了吧。 长孙晟此时正在想着未来的变数,他的耳朵里,却是钻进了杨广那亲切的声音,只听他问道:“长孙将军,对杨仆射的这个安排,你可满意?” 长孙晟现在哪还敢说半个不字,连忙一拱手,声如洪钟的回道:“臣长孙晟谨遵陛下的圣旨,愿为国出力,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杨广闻言,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这样定了,长孙将军与韩将军,就去先行准备一下,各自安排一下,帐下左武卫与右卫,两路大军的交接,你们的虎符,就先转给杨仆射,至于你们的任命诏书,即日就会下达。” 就在韩世谔与长孙晟二人,准备出来领旨谢恩之时,苏威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喊道:“陛下!臣苏威有本启奏!” 苏威出身京兆武功(今陕西武功西北)苏氏,世家名门。苏威小时候,就表现出了成熟。他五岁丧父,悲哀如同成年人。 苏威在北周太祖时,就继承美阳县公的爵位,任郡功曹,北周大冢宰宇文护见到他很是礼遇,把自己的女儿新兴主嫁给他,但是苏威见宇文护专权,恐怕灾祸连累自己,逃到深山中,却是遭到叔父逼迫,还是不能免于为官。 但苏威时常隐居山寺,以读书为乐,不久,授为持节使者、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改封爵位为怀道县公。 当周武帝亲政后,拜授苏威为稍伯下大夫,对于前后所被授予的官爵名号,苏威都以生病为由不接受,苏威有一个堂妹,嫁给河北的元雄,这元雄早先与突厥人有怨隙,突厥入朝请求归顺,但是要求获得元雄和他的妻儿才能满意。 北周于是遣送元雄和其妻儿去突厥,苏威说道:“野蛮人爱财,可以行贿使其改变主意。” 于是标价变卖田产房屋,用尽家财赎回元雄,当时的舆论认为他很仁义,周宣帝继位,拜授他为开府。 当隋文帝杨坚做北周丞相时,高颎屡次说苏威贤明,杨坚也一向看重他的名望,于是召他入府,苏威到相府之后,杨坚把他引到内室,与他交谈之后十分高兴。 过了一个多月,苏威听说北周禅让议论之后,竟然逃归故乡,高颎请求追他回来,杨坚却是说道:“这是不想参与我的大事,姑且让他去吧。” 开皇元年(581年),杨坚接受北周禅位之后,征拜苏威为太常卿、太子少保,追赠他的父亲为邳国公,食邑三千户,让苏威承袭,不久之后,又让他兼任纳言、吏部尚书。 苏威上表辞让,隋文帝下诏说道:船大要多载物,马快要跑的远,正因为你有多种才能,就不要推辞多做事了,苏威这才停止推辞。 苏威的父亲苏绰在西魏,就因为国家用度不足,制定征税的办法,被时人认为太沉重,于是他便感叹说道:“现在所做的事,就像拉弓一样,不是和平时期的法律,后代的君子,谁能减轻这样的征税法律呢?” 苏威听到这话,以后便常以此为己任,于是,此时苏威奏请隋文帝杨坚,减轻赋税和劳役,致力于采用较轻的制度,与民谋福祉,隋文帝杨坚也是大多听从他,但也非事事皆如此,譬如苏威曾建议,户口滋育繁多,天下田地不够,可以减少公卿的封地以供应民众,遭到大司徒王谊的反对而不了了之。 因为,苏威逐渐被隋文帝亲近看重,与高颎参与执掌朝政,以至于卢贲对此很不服气,苏威见到皇宫中用白银作帷幔的钩子,就极力陈说节俭的美德来告诫皇帝,隋文帝为此而改变了神色,对于旧有的雕琢文饰的器物,全都命人清除毁坏。 隋文帝曾愤恨一个人,将要杀他,苏威入阁劝告,文帝不采纳且气愤至极,想要出门亲自行斩,苏威上前阻拦不肯离开,隋文帝躲过苏威而出殿,苏威又挡住他,不肯放他过去,隋文帝杨坚只得回到殿内,过了很久,才召苏威入殿,向他道谢说道:“你能做到这样,我没什么担忧的了。”于是赏赐他两匹马,钱十几万,不久苏威又兼任大理卿、京兆尹、御史大夫,原本任职不变。 治书侍御史梁毗认为苏威身兼五职,贪恋于繁多的权位,没有推举贤士代替自己的意思,拟上表弹劾苏威。 隋文帝杨坚却是说道:“苏威从早到晚兢兢业业,胸怀远大志向,举荐贤能方面有欠缺,怎能急迫的逼他呢?”然后又对苏威说道:“被任用就出仕,不被任用就隐匿',只有我和你才有这一特点吧!” 甚至还又对朝臣们说起道:“苏威不遇上我,没法说出他想说的话;我得不到苏威,怎么能推行我的政策杨素辩论口才天下无双,但如果要参照古今,帮我教化百姓,就不能与苏威相比了。苏威若遭遇乱世,终南山上的四皓,苏威是可以屈居于他们之后吗?” 甚至因此在当时,苏威与高颎、杨素、虞庆则并称四贵。 不久,苏威拜受刑部尚书,解除太子少保、御史大夫之职,后来解除京兆尹这一建制和官职,苏威又被任命为检校雍州别驾。 再加上,当时高颎与苏威同心协力,政事刑法无论大小,二人无不用心筹划,在执行法治时不时修订于是改换朝代几年后,天下大治,不久他又转任民部尚书,依旧担任纳言。 第七百四十九章并州突变九 开皇七年四月,苏威转任吏部尚书,开皇八年八月,河北诸州发生饥荒,亦是苏威负责赈济,同时兼任国子祭酒。 隋朝在战乱之后建国,法令规章杂乱混杂,隋文帝杨坚在开皇元年修订法律之后,苏威不时对其中条款提出异议,于是在开皇三年,隋文帝杨坚再次命令朝臣修订法律,作为一朝通用的典章制度,法令的标准、样式,大多是苏威制定的,世人都认为他有才能。 开皇九年,苏威拜受尚书右仆射,这一年,苏威因母亲亡故而离职,守孝期间他因悲伤骨瘦如柴,隋文帝杨坚也是告谕苏威说道:“你品德高于常人,感情特别深厚,孝顺之道,就如同屈尊下从一般,必须抑制悲哀,为国家爱惜自己,我对于你来说,是君主,也等同于父亲,你应当按照我的旨意,依礼保全自己。” 不久之后,隋文帝杨坚下令重新启用苏威主事,他坚持推辞,直到杨坚下诏安慰不许推辞。 开皇十年,隋文帝杨坚巡幸并州,下令他与高颎一起留守京城总理诸事,不久之后,又把苏威召到自己的行辕所在,让他处理民间诉讼,苏威上奏请求设置五百个家乡正,并建议废除郡制,虽然与李德林因此发生争执,但是得到了高颎的支持,他的建议皆被隋文帝杨坚所采纳。 而苏威的儿子苏夔,在年少之时,就有盛名于天下,招引门客,天下的名士大多附和于他,开皇十二年,因为讨论音乐的问题,苏夔与国子博士何妥,都坚持自己的观点,各成一家之言,于是朝廷让文武百官表示,他们赞同哪一种意见,朝臣大多依附苏威,赞同苏夔的占了十分之八九。 何妥知道之后,愤怒的说道:“我读书四十多年,反被一个毛头小儿所屈辱!” 于是奏告苏威与礼部尚书卢恺、吏部侍郎薛道衡、尚书右丞王弘、考功侍郎李同和等人一起结成朋党,在官衙中称呼王弘为世子,称李同和为小叔,意思是他们就如同苏威的儿子和兄弟,又说苏威用不正当手段让他的堂兄弟苏彻、苏肃等人作假当官,还有国子学请荡阴人王孝逸为书学博士,苏威的下属卢恺,引荐王孝逸做苏威府中的参军。 事后,隋文帝杨坚命蜀王杨秀、上柱国虞庆则等人全面调查,所指控诸事皆被证明,于是,隋文帝杨坚让苏威《宋书·谢晦传》中朋党事件的部分,苏威惶恐畏惧,摘下帽子叩首。 没成想,隋文帝杨坚在这一点,有着很强的执念,只听他说道:“已经晚了。”于是免去苏威所有的官职,以开府的身份放还家中。知名之士中有一百多人,受到苏威的牵连而获罪。 不久之后,隋文帝杨坚在朝堂上,有意无意的说起过,苏威是有德行的人,只是被人牵连了。 短短月余时间,就重新让他恢复官职,开皇十四年七月,恢复了苏威邳国公的爵位,担任纳言,苏威随从天子祭祀泰山,因为不敬又一次被免官,但是很快官复原职,隋文帝杨坚对群臣说道:“人们说苏威伪装清廉,其实家中金银无数,这是毫无根据的瞎话,但他生性乖僻,不明白世事关键,追求名声太急切,顺从他的就喜欢,违背他的就发怒,这是他的大缺点!” 开皇十五年,苏威奉命持节巡抚江南,可以随机处置事务,过会稽时,翻越了五岭才回到京城。 开皇十七年,突厥都蓝可汗经常制造边患,朝廷于是派苏威前往可汗驻地,与他们缔结和亲盟约,可汗派遣使臣来京贡献地方特产,苏威因为劳苦功高,晋位大将军。 开皇末期,应召与杨素、牛弘、薛道衡、许善心、虞世基、崔子发等人召集儒生,辩论新的礼仪并制定杀伐的量刑轻重。 仁寿初年,苏威恢复了尚书右仆射的官职,隋文帝杨坚就去仁寿宫,命苏威总理京城事务。等到隋文帝回到京城,御史弹劾苏威多数职务内的工作没有做好,请求审问。隋文帝发怒斥责苏威,苏威拜求告罪,隋文帝也不再追究。 仁寿二年,隋文帝杨坚又到仁寿宫,生病后太子杨广从京城,赶往仁寿宫侍奉,诏令苏威留守京师。 ······ 杨广闻言微微一楞,他没想到这个一直明哲保身的职业官僚,为何在此时会主动发话,便开口问道:“不知苏仆射又有何高见?” 苏威今天也是换了一身生麻的齐榱丧服,明显做得不太合身,套在他那干枯瘦小的身形上显得有点大,他不慌不忙地走出了文官的行列,说道:“启奏陛下,臣以为现在汉王杨谅,还没有正式的谋反举动,就这样安排各种手段来对付他,似有不妥。” “汉王殿下只是没有马上奉诏进京而已,若是本无反心,朝廷却对他用上这等手段,臣恐怕会逼得汉王铤而走险!” 杨素闻言就知道苏威,是想在新皇面前与自己争宠,这个时候要是不能表达一些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只怕现在这个右仆射的位子,都可能要落到宇文述或者张衡的手上,但现在这个时候,还轮不到苏威,为了一已私利误了正事。 于是杨素也是站了出来,看也不看苏威一眼,朗声奏道:“老臣以为,杨谅一不奉诏进京,二是在晋阳城中调动兵马,其实反迹已经非常明显,刚才廷议的种种安排,也都是预防性的措施,并没有哪条是要主动攻击汉王杨谅逼他起事的。” “无论是派李子雄接手幽州,还是让韩将军回凉州,与长孙将军经突厥后去山东,都在路途上要花上至少半个月的时候,如果杨谅那时候已经进京,则不用再发兵攻击并州,反之如果那时候杨谅已经起兵,那当然要讨伐叛贼,韩将军、长孙将军和李子雄,三人都是单车上任,没有带上数万大军,何来逼反杨谅一说?” 第七百五十章并州突变十 苏威闻言,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当即就反驳道:“那么请问杨尚书你自己呢?你不是准备掌握了左候卫、右卫与左武卫的八万多大军之后,就兵出潼关,渡过黄河,进抵蒲州吗?要知道那蒲州可是在并州的管辖下,你这样的举动,算不算逼反汉王呢?” 杨素略一思索,又道:“那这样好了,三卫人马八万多大军,需要全军出发也不容易,我只带五千轻骑即刻出发,如果杨谅已经起兵了,那么我这五千轻骑就设法固守蒲州,阻挡敌军,以待后援,如果杨谅没有起兵,我也不过黄河,在潼关一带静观其变即可,要是杨谅没有谋反而是入朝奔丧,那么由我来护卫他进京。” 苏威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正待继续开口,只见杨广摆了摆手,说道:“朕意已决,苏爱卿老成谋国,忠心可嘉,但现在是非常时期,需要作万全打算,杨仆射的办法非常得体,既不至于逼反了杨谅,又能防患于未然,就这么办吧。” 苏威一计不成,又心生一计,马上高声奏道:“陛下圣明,臣还有一本启奏。” 杨广的脸上,快速的闪过一丝不悦,还是耐心地说道:“苏爱卿但说无妨!” 只见苏威正色说道:“先皇新近驾崩,天下间无论是豪强还是盗匪,都有蠢蠢欲动之势,还请陛下传诏天下,命令各州的刺史和总管,都征调府兵,加强守备,万一有人趁乱起事,也好迅速征调天下兵马平乱,此举也可显示我大隋的兵威军力,以震慑宵小。” 此时,就连站在中间的韩世谔,也是看出苏威的老滑头了,一看杨广的态度明朗,就马上顺着他的意思进言,难怪此人在大隋开国以来几上几下,却始终能保持这相位,自身的才能固然是根本,但因势而动,揣摩圣意的本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的。 杨广闻言,他的眉头也是舒展了许多,说道:“苏仆射费心了,这道诏书就由你来起草,诏告天下各州郡的骠骑将军府和车骑将军府,即日起征发各州府兵,随时待命,另外将战备的兵器和军粮提出一部分,以备不时之需。” 苏威闻言心中狂喜,恭声道:“谨遵陛下圣谕。” 杨广又看了看杨素,问道:“杨尚书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吗?” 杨素仔细想了想,回道:“兵贵神速,无论是我们这里还是杨谅那里,一旦出兵则来不得半点拖延,而且杨谅还有个狠招,万一北联突厥不成的话,萧摩诃和王頍这两个前南陈的臣子,还可能领一支偏师,进军江淮,召集前南陈的余党起事,这一手陛下不可不防。” 杨广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凝重起来,然后问道:“他们远离江南已经有十几年了,而王家更是自王僧辩被陈霸先所杀后,有五六十年没回过江南了,真的还有那个号召力吗?” 杨素点了点头,沉声又道:“老臣说两件事,陛下就能知道了。” “第一件事,是有关王頍兄长王颁的,当年王僧辩被陈霸先所杀后,他们兄弟几个,因为人在荆州,从而幸免于难,后来先皇灭陈时,这个王颁自请从军,还私募了数百壮士,被编入了韩擒虎的部队,率先偷渡长江成功,王颁作战时也是奋勇当先,部下无不效死,这才一战大破陈军,攻破建康。” “灭陈之后,这个王颁召集了当年跟随王僧辩的旧部,都过了四十多年了,还有千余人过来与这王颁相会,更可怕的是,王颁还不是公开召集,而只是私下里托人带话,可见其影响力。” “在这次相会上,这些老部下们都和王颁相对痛哭流涕,后来喝酒喝高了后有人说道,公子你这次大仇得报,却还哭得这么悲伤,是因为陈霸先已经死了几十年了,你没能亲手报成仇,是吗?如果公子想要报仇,可以挖了陈霸先的坟,把他的尸骨挫骨扬灰,这样也能表达你的孝心。” “王颁当即磕头致谢,脑门都磕出血来,咬牙切齿地跟众人一起约定,备好挖坟的铁锹和洛阳铲等,第二天一晚上就挖了陈霸先的坟,将陈霸先的尸体焚骨取灰,洒到河里,并且还喝了下去。” 朝堂之上的众多大臣,多数都没有听过这事,这下子个个听得头皮发麻,而杨素则是继续缓缓地说道:“这件事情上真正值得注意的地方,不是那王颁的残忍恶毒,睚眦必报,而是他王家在离开陈朝四十多年后,居然还有如此大的影响力,那千余旧部的子孙后代开枝散叶,何止数万?这点还请陛下明察!” 杨广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半晌之后,方才沉声道:“那么依杨尚书的意思,这个离乡数十年的王頍,还能回江南折腾出什么名堂?” 杨素点了点头,又道:“除了王頍外,那个萧摩诃在江南一向被视为神将,又是兰陵萧氏的后人,他的势力也许比王頍还要可怕!陛下不知道是否还记得当年的高智慧谋反?” 杨广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朕自然不会忘,当年朕在先皇灭陈后,还出镇了扬州总管,负责原南陈之地的事务,结果南陈的士族高智慧等煽动南陈民众,造谣说我们大隋要尽迁南人到北方守边,引发了大规模的叛乱。” “后来还是你杨尚书亲自出马,转战数千里,将这个叛乱平定的,此事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刚刚发生的,朕又怎么可能忘掉。” 杨素脸上闪过一抹得意之色,然后抬头朗声道:“老臣是托了先皇和陛下的洪福,将士的用命才能平定这叛乱。” “当年灭陈之时,南陈的大军基本上是被击溃的,并没有受到歼灭性的打击,所以民间也保留下了大量的精壮男丁,这是他们起事的条件,与相对应的基础。” 第七百五十一章并州突变十一 “而且江南历经从东晋到南朝的数百年,早已经有了王氏、谢氏、萧氏这些超级豪门大族,而北方的许多民众,也是为了躲避战乱,而举家迁移到南方,因为没有土地,只能依附于这些高门大族,所以这些南方高门世家掌控的人口和势力,比起我们北方的山东贵族和关陇豪门来说,也可以说是并不逊色。” “当初那高智慧登高一呼,从者如云,而萧摩诃的儿子萧世略,当时人在江南,也被抬出来作为召人的大旗,许多萧摩诃的旧部,看到老上级的儿子参加了叛乱,都是纷纷出来投奔高智慧,老臣当年转战数千里,才平息了这次叛乱,深知萧摩诃其人在南朝的巨大影响力,而且他还是兰陵萧氏的!” 听到此处,杨广突然大声打断了杨素的话,喝道:“别说了,朕已经非常清楚了!” 杨素闻言,沉着脸看着杨广,然后继续说道:“尽管陛下不爱听,老臣为了国家,还是要把这事给说清楚,萧摩诃既是陈国大将,又是南梁的皇帝家族,兰陵萧氏的族人,这双重的影响力,让他只要去了南方就会如鱼得水,以老臣愚见,一旦让萧摩诃和王頍去了江南,那么事情就真的麻烦了!” 韩世谔很清楚,刚才杨素的话,已经牵涉到大隋未来的皇后,杨广现在的萧妃,刚才杨广很明显,已经想到了这点,才会打断杨素的发言,可杨素还是坚持说完,只见杨广满面怒容,来回地在龙椅前踱起步来,大殿之上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杨广的决定。 良久之后,杨广方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回了挂着白色纱布的龙椅,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只听他问道:“那依杨尚书看来,对这个事情该当如何防备?” 只见杨素胸有成竹地说道:“陛下!我们现在这就需要,让杨谅开始能吃到点甜头,让他攻下几个州郡,最好是能让他占了蒲州,给他看到点希望,然后他就会以为胜利就在眼前,不会想着分兵去经营江南。” “到了韩世谔、李子雄、长孙晟几人,在他身后点起火来的时候,杨谅只怕是没有余力,再分出一只偏师去江南了,而且他肯定对王頍和萧摩诃二人,也会要有所防范的,不会轻易放这两人回江南招兵买马。” “当年前秦帝国在淝水大败后,前燕的遗臣慕容垂,就趁机向前秦皇帝苻坚提出回他的关东(潼关以东,指的是整个中原地区)老家招兵平叛,结果一出了潼关,就如鱼入大海,一下子就再次建立起了后燕帝国,这个事情杨谅再傻也知道,所以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不会让王頍和萧摩诃去江南的。” 杨广听得也是连连点头,接着问道:“那究竟要如何做?” 只见杨素从容不迫的从怀里拿出了一卷帛书,对着上面的名字,一字一句的念道:“以老臣多年来的情报,眼下杨谅手上可称大将的,除了王頍和萧摩诃外,还有岚州刺史乔钟葵,大将军余公理、刘建、纂良等人,此外汉王府的谋士,出身于河东裴氏的裴文安,也是一名将帅之才!如果杨谅先派这些人四处出击,攻下几处州郡,那杨谅就一定不会想着派王頍和萧摩诃去江南了,到时候朝廷的勤王之师云集,杨谅是万万无法抵挡的。” 杨广紧接着问道:“那么最关键的就是,哪些地方可以丢给杨谅,哪些地方是必须守住的?” 杨素闻言,思绪良久,沉声回道:“蒲州可以让给杨谅,让他要看到打进关中的希望,但蒲津大桥对面的潼关,我们是必须要守住的,不能让他真的一下子打进关中,此外,北边的凉州和代州,是汉朝时的马邑与雁门,也是现在并州连结突厥的两扇大门,必须关紧!” “凉州总管韩世谔和代州总管李景,他们都是知兵善战的大将,韩总管的兵马有数万大军,当可自保无虞,甚至还可以南下威胁杨谅的老家晋阳,而李景所部不满万人,情况就有点危险了,陛下应该早日下诏,让韩总管回凉州,好随时做好援救李景的准备。” “而从并州向东,进入河北的冀州和幽州,则要通过太行八径,其中最关键的就是井径,这里也是必须防守住的一处要地。” 杨广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感叹的说道:“有杨尚书在,朕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杨素听了这话,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谦卑起来,摆了摆手说道:“陛下!现在两军还没有开战,老臣这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杨谅虽然不才,但身边不乏能人战将,也许能不按常理出招。搞出些出乎意料的办法,也未可知。” 杨广正要开口,接着夸奖他几句,只听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看守宫门的卫士飞奔而入,嘴里拖长了声音在喊着:“报--!” 所有人都被这举动弄得心中一惊,朝会之时,守门武士这样直冲而入,显然是发生了大事,不过杨广的神情,还是很镇定,问道:“何事?” 一身白衣白甲的卫士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汗水,单膝跪地,拱手道:“启禀陛下,右武卫将军、蒲州刺史丘和正在宫门之外,说是有紧急军情禀报陛下!” 杨广闻言,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倒吸了一口冷气,颤声问道:“什么?蒲州刺史丘和?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来长安城?快宣他进来,快!” 杨广身边的执事太监,连忙一挥拂尘,阴阳怪气的声音,中气十足地传出了大殿,只听他喊道:“陛下有旨,宣蒲州刺史丘和上殿见驾!” 声音一站一站地传了出去,很快就远远地传到了大兴殿正南面的太极门外。 少顷,一个盔歪甲裂,战袍上血迹斑斑的大汉奔上了殿,此人面色黝黑。满脸的胡子乱蓬蓬得长得象堆杂草,上面挂满了亮晶晶的汗珠,一到殿上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重重地顿首于地,声音中带着哭腔的喊道:“罪臣丘和前来领死谢罪!” 第七百五十二章并州突变十二 见到丘和的这个模样,杨广心里便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于是沉声问道:“丘和,你的蒲州怎么回事?快说!” 只见丘和看着杨广,哭道:“两天前,蒲州城外突然来了一支车队,加起来有数百人,说是汉王杨谅要回长安城见先皇,先派他的宫人们,去长安城安排食宿之事,守门的军士们盘查了前面的人,发现她们都是些宫女,就让车队入了城。” “结果,在入了城之后,在那些车里却钻出了,大批持刀剑的壮汉,他们如同疯子一般见人就杀,而城里也有些凶悍之徒是他们的内应,抄起武器直接攻击了刺史府,罪臣好不容易杀出条血路才逃出了城,只是,只是!” 杨广上前一步,抬起右手,骈指丘和,厉声喝道:“只是什么?快说!” 丘和此时一边捶地一边哭道:“蒲州长史高义明,还有司马荣毗,都没有冲出来,陷在了这些反贼的手里!罪臣现在奔来就是向陛下报告蒲州发生的事情,汉王杨谅已经反了!必须要做准备啊!陛下!” 杨广闻言暴怒,大吼道:“高长史,荣司马都为国尽忠战死了,你这刺史却一个人逃了回来,派你去蒲州的时候,朕就一再嘱咐过,你要小心防备,结果你连半天都守不住!你为什么不去死?” 杨广越说越怒,于是抄起手边的哭丧棒,就向丘和砸了过去,丘和哪里敢躲,一下子给砸中脑门,起了一个鸡蛋大的包。 杨素一看杨广这样子,也是叹了口气,走了出来,拱手道:“陛下,丘和将军虽然大意失城,但念在他这样,不眠不休地赶回来报信,加上现在还是先皇的国丧期,不宜先斩自己的大将,还请陛下看在先皇的面子上,饶他一命!让他戴罪立功吧!” 杨广刚才是真起了杀心的,如果不是杨素站出来求情,紧接着就会叫殿上武士杀人了,听杨素这样一说,怒气稍缓,平复了一下情绪后,说道:“就依杨尚书,先将丘和除官为民吧。” 丘和一听,如逢大赦,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谢恩道:“谢陛下不杀之恩,谢陛下不杀之恩!” 杨素转向了丘和,沉声问道:“丘和,你别急着谢恩,本官还有话问你!” 丘和闻言抬起了头,脑门上那个刚砸出来的大包,给他这一通磕头,已经撞破了,血糊淋啦地,看着挺吓人,他抹了抹头上的血水与汗水,说道:“杨尚书请说!” 杨素上前一步,双目如电,刺得丘和心中一阵发虚与心慌,然后问道:“丘和,蒲津渡的大桥,现在在谁手里?” 这蒲津渡的大桥乃是一座舟桥,连接黄河的东西两岸,东边就是在蒲州,从西边的夏阳渡口上岸后,则很快就会进入潼关古道,蒲津大桥向来是从河东进入关中的必经之路,自从秦汉以来,以浮舟和竹绳连接。成为了一座连接秦晋的浮桥,一直被称为关中锁钥。 丘和听到杨素这样一问,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心里一松,马上回复道:“罪臣单身出城,来不及毁掉那蒲津大桥,只是经过潼关时,跟关内守兵说过蒲州失守,要他们一定要紧闭关门,严防死守!” 杨素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再次问道:“你确定是汉王的兵马,攻击的蒲州吗?” 丘和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千真万确,领头的几个人罪臣认识,他们都是汉王府的亲兵队长,而且后来在城里叛乱的那些人,有不少都是蒲州人,他们这几年被汉王以重金招纳过去,引为门客,这些人都以勇名闻于乡里,很好认。” 听到此处,杨素暗暗地叹了口气,对着丘和说道:“你可以下去了。” 丘和闻言,又是对着杨广和杨素一番千恩万谢,才被几名内侍,搀扶着走下了大殿。 此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杨素身上,只见他略一沉吟,马上对着杨广奏道:“陛下,现在事情,已经非常清楚了,杨谅的起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他很明显是如老臣刚才分析的那样,以王府的门客为先驱,奇袭攻占了蒲州,但是他的兵力显然不足,从丘和所说,只有数百人,加上城里的内应,也不过千人左右。” “显然杨谅也没时间,征发所有的部队,靠这千余人的先头小队,想要进关中那是做梦,丘和的蒲州是两天前丢的,现在的杨谅,应该已经能凑出三四万的部队,到达蒲州了。” 杨广闻言,急忙问道:“到了蒲州又会如何?他会挥军攻击潼关吗?” 杨素摇了摇头,否决道:“蒲州大桥是一座舟桥,就是三四万人想要全过桥,也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更不用说潼关天险,杨谅又没有攻城的器械,就算他想孤注一掷挥军入关,也没那个能力。” “所以现在请陛下马上下令,给老臣五千骁果精锐,老臣先去潼关那里,如果杨谅敢过河,老臣必杀得他片甲不得回河东,要是他缩了回去,老臣就去收复蒲州,向全天下宣告,朝廷平叛的决心。” 杨广猛地一拍手,大声叫道:“好!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有杨尚书在,朕哪用得着怕老五谋反!” 杨素闻言微微一笑,接着又道:“还请陛下把臣刚才奏报的几件事抓紧安排,只要杨谅的屁股后面烧起火来,他就是想进关中也不可能了!” ······ 今天的朝议完全就是杨素的独角戏,商量完后,其他的官員们都开始退朝,韩世谔的心里也是在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带人回凉州。 正当韩世谔思索之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却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只听那宦官喊道:“韩大人、长孙大人,二人还请留步。” 韩世谔回头一看,只见是一个内侍宫人正在叫自己,周围的官員们,也都纷纷向他投来奇怪的目光,相对于长孙晟的胆战心惊,韩世谔却是镇定自若地走上前去,问道:“不知公公有何吩咐?” 第七百五十三章并州突变十三 那名宫人闻言,也是低头回道:“陛下有旨,请你们二位大人,现在去两仪殿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杨素父子此时正好从他们两人的身边经过,杨素目不斜视,带起一阵风而过,而跟在后面的杨玄感,却是看了长孙晟一眼,他的眼神中尽是疑虑。 韩世谔与长孙晟闻言,都是点了点头,跟着那宫人后面,昂首挺胸地向两仪殿走去,相对于韩世谔这一路上的坦然,长孙晟的手却是紧紧地攥着拳头,手心里已经尽是汗水,而额头上,也开始沁出了一滴滴细密的汗珠。 从大兴殿到两仪殿,也就四五百步的路,可这四五百步,却象长孙晟这辈子走的最长距离,他考虑了无数种可能,最后还是觉得,自己现在对杨广而言,还有利用的能力,不然早在殿上就把自己拿下了,还用得着去两仪殿吗?可是究竟是干什么呢。 待三人走进了两仪殿,只见杨广坐在以前杨坚一直坐的那张椅子上,闭目养神,而从殿门口到殿内这一路,就有一百多剽悍勇武的骁果军士们,挎刀持剑、威立一边、如临大敌,至于原先给事营的人马,都被他给打发回家了。 偌大的一座宫殿里,隋炀帝杨广坐在专属于他的位子上,在他的身边,只有几名宦官,显得冷清且寂寥。 一直到二人走到了御案面前,杨广才微微地睁开了眼,看着他们二人,长孙晟进殿后便垂头跪地,不发一语,杨广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远远地注视着他,他们君臣之间,仿佛隔了一片海洋般遥远,远得看不清彼此的眉眼。 多年的君臣,多年的知交好友,杨广和长孙晟这些年无论公与私,都有着太多的交集了,杨广给了他高官显爵,长孙晟也是还赠他大片功劳,君臣相辅相成,不可互缺,然而因为前些天的原因,二人之间却是变得如此陌生,仿佛人生初识,彼此从未如此遥远地对望着。 良久,杨广终于打破了沉默,殿内压抑的气氛连他都觉得难受了,只见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先是朝韩世谔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长孙晟说道:“长孙晟,尔是否仍对朕心存恨意?” 长孙晟闻言一惊,接着伏地大声回道:“当初有恨,如今无恨。” “你不愧是朕的大将,对时势和胜负的把握非常精准,长孙晟,你选的时机很对。” 长孙晟顿时一愣,抬头望向杨广,他看到杨广那脸上似讥诮似自嘲的笑容,杨广仍旧面无表情,问道:“可是朕不明白的是,你为何答应助他举事?” 长孙晟闻言面现愧色,垂头道:“罪臣当初心中有恨。” 杨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明知必败,你却仍参与了杨勇谋反,长孙晟,你当真如此恨朕么?” 长孙晟黯然回道:“罪臣心胸狭窄,一念之差,万劫不复,还请陛下治罪。” 杨广摇了摇头,忽然转移了话题,又道:“那你之后,为什么会幡然醒悟,没有在继续错下去?” 长孙晟知道自己,千万不能说出,这是隋文帝杨坚的命令,于是摇头道:“罪臣不知陛下谋划,当初下官丢官去职的时候,罪臣就已经心灰意冷,在那时柳述的大哥,柳项来劝说罪臣,参与杨勇谋反时,罪臣那时心中恨意难消,一时糊涂便答应了,没成想月余之后,罪臣就成为了右卫的大将军,可是直到叛乱的那一夜,罪臣又改变了主意。” 杨广听了之后沉默片刻,叹道:“长孙晟!刚才朕说过,你的时机选得很好,若晚那天晚上,你没有开门的话,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长孙晟闻言叹道:“罪臣明白,天下都是陛下的,长安城也是陛下的,陛下必然已有了应对。” 杨广点了点头,义正言辞的说道:“杨勇谋反,朕覆手可平之,大隋如今正是盛世之始,大好江山容不得这等残暴昏聩之人玷污!” “陛下英明。” 杨广望向长孙晟,叹道:“现在,长孙晟,你告诉朕,朕到底该如何处置你?” 韩世谔闻言,心中也是一紧,正待开口,却见长孙晟垂头说道:“罪臣听凭发落,绝无怨言。” 杨广见了见二人的反应,叹道:“这次你迷途而返,朕相信你还念着你我多年旧情,你并未负朕,因为是朕先负了你,此事就晢且过去了,你我多年未曾一起饮酒,今天怎么君臣三人,共谋一杯如何?” 说到此处,隋炀帝杨广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与平日略有不同,豪迈与悲怆交织,说不出的沧桑,韩世谔看着杨广的身影,他突然发现,这几年来的杨广,说不出的苍凉,孤独。 杨广扬声吩咐道:“来人,上酒!” 很快,殿内就摆上了三桌酒宴,君臣盘坐,分案而饮。 酒饮三盏,杨广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韩世谔的脸,问道:“子忠!你一向聪明过人,又深知兵法,在你看来,今天越国公在堂上所说的,是否可行?” 听话听音儿,杨广一出口,韩世谔于长孙晟二人,就反应了过来,杨广还是对杨素不放心,对他的那个方案,也是心存疑虑,毕竟要是把手上,守卫长安城的所有部队,都交给杨素,杨广不犯嘀咕才奇怪呢。 于是他们二人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现在还把自己当成一个心腹来看,于是韩世谔想了想,然后说道:“父皇,越国公乃是天下名将,对形势的分析也是鞭辟入里,可是人心隔肚皮,尤其是这种权力交替的时刻,还是谨慎一点的好,微臣以为,可以让越国公先带五千骁果军出关,但是这回不能让他所有的儿子,都跟着一起去,最多只能带上杨玄感一人,而其他的儿子和越国公的家眷,以及那五千骁果将士的家眷,都要集中在京城,好好控制。” 第七百五十四章并州突变十四 听了这话,杨广的眉头皱了皱,然后说道:“子忠!朕这样就是明摆着不信任越国公,他只怕不可能看不出朕的用心吧。” 韩世谔闻言却是微微一笑,然后应道:“父皇!越国公这个时候,也是需要向您来证明自己的忠诚,现在汉王起兵,天下各地的兵马还没有征调,有些手握重兵的实力派,有可能会借机混水摸鱼,所以父皇首先就是要看看,越国公这位主帅是否忠诚可靠,杨谅此时已经攻下蒲州了,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打进潼关,就让越国公按他说的那样,带五千骁果军先行出发,如果他能象自己说的那样击退叛军,夺回蒲州的话,只要他对父皇忠心,就会单骑回长安城,再来征调剩余的军队,这个时候父皇,就可以完全信任越国公。” “反之,若是越国公在前线,始终无法打退汉王的军队,也不能夺取蒲州的话,那么父皇就不能把,守卫长安城所有大军,都交给越国公指挥,宜让宇文述将军为帅。” 杨广闻言,思绪了一下,然后又道:“叛军的前锋部队,可是有着数万精锐,越国公只不过五千骁果,又要攻城,打不下蒲州,也不能说明他不忠吧。” 韩世谔正色回道:“父皇!刚才那丘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敌军不是重装铁甲的正规部队,而是杨谅所养的一批剑客游侠,这些人在战场上,是根本无法与骁果铁骑对抗的,大概是杨谅现在,也在征发并州的部队,所以只是派了这支轻装部队突袭蒲州,掌握渡口而已,越国公的部队,足以收拾这支敌军了,就怕他故意说敌众我寡,回来要求增兵,您如果把守卫长安城的八万大军,全交给他指挥,就可能会有麻烦。到时候越国公无论是回头攻击大兴,还是趁机拥兵自重,以图割据,都无法控制。” “要是他夺回了蒲州,说明越国公是忠心的,这时候他若是留下部队守蒲州,自己单骑而回,那肯定是需要大军直逼并州,父皇到时就可以完全信任越国公。” 杨广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身边的长孙晟,说道:“子忠果然聪明过人,洞察人心,那以你看来,若是越国公肯全力助我,杨谅这回的叛乱成算有几何?我们又要多久时间,才能扑灭叛乱?” 韩世谔闻言笑了笑,看了看杨广与长孙晟,然后回道:“父皇与长孙将军,或许都知道,杨谅这回动作太急了,没有征发大军,就先派门客攻击蒲州,攻下来以后又不趁势攻取潼关,这已经失掉了进攻关中的唯一机会,陛下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越国公尽快领兵出发,万一杨谅身边有能人进言,派出大军不顾一切地进攻关中,事情就会变得有些麻烦了。” 韩世谔一边说着,杨广与长孙晟二人,也是在一边思考着,杨谅的下一步动向, 没过多久,杨广的眉头舒缓了开来,然后说道:“明天一大早,你们二人就赶快出发,趁草结束这场叛变!你们放心,在朕这里,一定是赏罚分明,不会埋没你们二人的。” 韩世谔与长孙晟都是立即跪倒在地,说道:“臣必定粉身碎骨,以报陛下厚恩!” 杨广这时走到了韩世谔他们的面前,弯下腰将他们扶了起来,然后在韩世谔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子忠!朕知道是你亲手帮朕解决掉了房陵王,你的忠心,朕会记得的。” ······ 蒲州城头,已经换上了汉字大旗,正在大风中猎猎飘扬着。 大旗之下,看起来四十上下,一身黑衣劲装,面相阴沉的裴文安正站在城头,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城外三里处那清晰可见的蒲津大桥,桥的两侧已经有数百名黑衣劲装大汉所控制,有想从河西过桥的百姓一律被其所驱逐。 王頍因为顶了个太原王氏的名头,又是外来户,在并州毫无根基,因此被杨谅放心大胆地使用,而这裴文安一来年纪较小,资历尚嫌不足,二来裴家在三晋本地的势力太大,也被杨谅所忌惮,因此把他的位置排在王頍之下,作为副手。 裴文安对此也心知肚明,于是不与那王頍争高下,一方面一门心思制订作战计划,另一方面也利用裴家在三晋地区的巨大影响力,广招游侠剑士作为杨谅的门客,那四万多汉王府的亲兵护卫,就是裴文安一手所召集的。 此次起兵时,本来要武装那四万多门客,最少也需要一天多的时间,裴文安当场提出了兵贵神速的方案,亲自带领千余门客动身,先是让二百多人分批出发,十余人一队,扮成客商模样,骑马到蒲州城的四门,然后下马分头进城。 城里早有预先准备好的军械库,这些人一入城后就拿到了武器,等到那支诈称汉王宫女的队伍一进城,便里应外合,直接砍杀起守城官兵来,而这二百余名武艺高强的剑客,则多数直扑刺史府,实施斩首行动,丘和等人甚至没来得及组织抵抗,便已经兵败城陷。 裴文安此时正一只脚跨在城碟上,右手的胳膊肘撑在那只腿的膝盖上,而手掌则是虎口张开,以一个八字型的手势,托着自己的下巴,凝神沉思着。 突然他转过头来,向着身边的一个将领说道:“东石,你说汉王殿下,能孤注一掷地过河吗?” 李东石身为陇右李氏的族人,在这段时间,也是已经和裴文安打得火热,这回奇袭蒲州的人马,也是靠的李东石手下的高手猛士,奇袭刺史府,击杀了城中长史与司马,才能瘫痪城防,让裴文安一举夺城,他的双眼之中精光闪闪的说道:“如果汉王殿下亲自带队,现在就能带着这些壮士们攻击潼关,甚至要是再果断点,不攻蒲州,直接用这招骗术去夺取潼关,要是他真的那样做的话,大事可成,可惜,可惜啊!” 第七百五十五章并州突变十五 裴文安一下子默然无语,这个计划,他也跟杨谅提过,结果杨谅觉得过于激进,还是否决了这个提议,而是要裴文安先夺蒲州,再视情况而决定是否进军关中。 想到此处,裴文安还有些不太甘心,指着那蒲津大桥,又道:“这次突袭蒲州的效果,已经非常完美了,眼下大桥我手,足以让四万大军一天之内过去,至于丘和那个懦夫,虽然逃跑了,但是他要回长安城,起码也要两天,加上杨广调兵还要时间,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拿下潼关的。” 说道此处,裴文安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向,似乎能够看到远处的烟尘,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的说道:“刚才最新的探报,汉王大军离城已经不到一百五十里了,最多明天晚上就能到达” 李东石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否决道:“要是汉王的军队,现在就在这里了,那我们还能有点戏,可惜啊,他的部下没有多少骑兵了,跟步兵和辎重混在一起,能两天到达就不错了,文安,你还是考虑一下,如果汉王下令烧桥回撤,你准备怎么办才比较现实。” 裴文安一下子瞪圆了双眼,很是吃惊地喊道:“这怎么可能?” 李东石脸上的笑容,早已经慢慢褪去,此时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然后骂道:“这恰恰就是最大的可能。你可别忘了汉王的身边,现在还有谁,那王頍和萧摩诃二人,都是找到一点机会都想南下江南的主。一个个都想当韩信呢!” 裴文安闻言,一下子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了城垛间的口子上,声音也变得无力起来,只听他说道:“可是他们南下江南,和我这个夺取关中的计划,互相不矛盾啊!” 李东石看着,这个正在努力欺骗自己的人,摇了摇头,又道:“汉王如今可以直接掌握的兵力,现在除了王府卫队和龙骑禁卫外,也就是晋阳城外大营里的三四万人罢了,真要图大事,肯定要派那些将军们,到各自的防区掌控部队,然后分头经略各地。” “可是!他们订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有问题,现在我们这样的突袭蒲州,在战术上是成事了,可在战略上也是明确地树起了反旗,现在我们没有大义的名份,光靠一个清君侧诛奸臣的旗号,实在是太勉强了。” “难不成汉王殿下本人,也不是一个有大志向的人,他真正希望的就是能一直这样割据北齐之地,永远当他的汉王,要不是知道杨广,绝对不会容下他这个兄弟的话,这次他也不会起兵的,所以他的决心一开始就不坚定,患得患失,这种样子怎么可能破釜沉舟地直接攻进关中,放手一搏呢?” 裴文安闻言,也是不服气地辩解道:“东石!可他毕竟还是起兵了啊,而且也用了我的这个计划,现在大事已成。还有什么理由不趁胜追击,打进关中呢?” 李东石看着依旧在自欺欺人裴文安,笑了笑说道:“这理由可就多了去了,第一!王頍和萧摩诃真正想的是下江南,而不是入关中,他们一定会跟汉王,不停地进言说战机已失,潼关守军已有防备,而朝廷的兵马也很快就要来了,无法达成突袭关中的意图。” “第二!因为那丘和跑了,就会有人给杨广报信,现在杨广已经知道了蒲州的事情,肯定会传檄天下共讨汉王,在这种情况下,稳固自己的后方才是根本。” “第三!现在真正汉王应该做的,要么是派偏师出江南,要么是全力向北打通和突厥的联系,只要外有强援,不少观望态度的州郡,也会倒向汉王一侧,这也就是我刚才所说的中策和下策。” “这个第四嘛!就是汉王根本就是个软耳朵根的人,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只要王頍象我刚才那样,把三条原因摆得清楚明白,他就一定会下令烧了浮桥,大军回晋阳的,文安,你跟了汉王这么多年,你自己想想他是会听你的,还是听我刚才的那些话?” 裴文安此时还是不死心,自言自语道:“王頍未必会象你所说的这样说话。” 李东石却是哈哈一笑,再次说道:“你跟王参军也认识好多年了,成天在一起谋划这次起兵的事情,他的能力想必你清楚得很,我所说的那些,他肯定会一字不漏地灌进汉王的耳朵里的,甚至内容还会更多,所以文安啊,一会儿你要是接到汉王正式的命令,让你烧桥的话,你可千万别恨王頍,更别因为他妨碍了你的计划,你就去坏他进军江南的方案,一定要帮着他劝汉王派兵经略江南。” 裴文安闻言,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不服气的吼道:“他坏我的事,我为何要成全他的好事?” 李东石此时的表情中,却是透出一丝坚决与狠辣,只见他果断地说道:“因为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有汉王不倒,我们才可能活下去,现在的情况是,他的下江南之策,比你的进关中要靠谱得多,也现实得多,基本上是我们唯一成功的可能了。” 裴文安先是一楞,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问道:“东石!你是不是昏了头了?你自己也说王頍和萧摩诃,他们二人回江南是想自立,想当韩信,就这样也是最靠谱的成功之路?” 李东石的眼睛中,猛的寒芒一闪,然后轻声又道:“当年汉高祖不就是靠了韩信,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在正面打得过项羽,为何他能屡战屡败后还能屡败屡战,不就是因为韩信在项羽背后发展的势力吗?” 说道此时,顿了一下,李东石然后接着又道:“那王頍是想自立不假,但以江南的力量,也不可能单独对抗朝廷,这点他非常清楚,所以至少在开始的阶段,他是会受汉王的节制的。” 听了这话,裴文安摇了摇头,否决道:“那也不行,养大这头白眼狼,以后想要再收拾就难了,韩信被汉高祖孤身进军营夺了兵权,那王頍可不是这样的人。” 第七百五十六章并州突变十六 李东石看着裴文安,沉声劝道:“人总要先解决自己眼下的困难,才能谈以后,现在不走这一步棋,那大家只有抱团完蛋,还谈什么将来,真要是汉王能夺取了天下,再收拾王頍也可以,大不了再来次南渡灭陈之战就是了。” 裴文安突然一摆手,愤愤不平的说道:“我先不跟你扯这个,东石,你一直说王頍的这个下江南,经略南陈故地的方案,比我现在进关中的方案靠谱,凭什么?东石你自己原来不也是支持这个计划的吗?难道说只因为跑了个丘和,就变得不靠谱了?” 裴文安想来想去,还是对这句话不服气,一定要李东石说出个所以然来。 听了这话,李东石的神情,也是变得黯然,然后无奈的说道:“丘和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开始,咱们就不应该放走了屈突通,如果我当时在现场,直接就会进言汉王拿下屈突通,然后发兵偷袭潼关,根本不能在蒲州这个渡口浪费时间。” “屈突通是沙场老将,他一看晋阳城那架式,就会知道汉王必反,一路狂奔回去的时候,早就会跟潼关的守将,交代防备的事,其实在屈突通跑出晋阳城的那一刻,你的战术突然性,就已经不存在了。” “可恨那杨广下手太快,直接把杨勇给杀了,这样那些关陇贵族们,就只能倒向了杨广,没了那个大义的名份,不能定杨广一个弑父的罪名,只拿杨素作文章,是不会有多少人跟随的。” “关中长安城附近的兵马,虽然数量不多,但都是各地番上的精锐府兵,再加上那几万骁果,光是这十几万人马,就足以抵挡汉王的二十万大军了,要是杨广下令将所有的十二卫府人马,全部集合起来,可是有着四十几万大军,而我们因为没有关中的豪杰起事响应,汉王这先头部队就算进了关中,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裴文安不满地说道:“说打的也是你,现在说不打的也是你,你这到底算什么?” 李东石看着他,一脸的苦笑道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啊,本来我们只要打破潼关,汉王先头的那两三万剑士,加上我们在关中联系的各地豪杰两万多人,还可以和那些府兵们拼一下,此计一切顺利的话,有五成的把握能攻下长安城,可惜现在杨勇这面大旗没了,长孙晟、杨义臣等人也彻底成了杨广的人,校长啥也不用说了。” 裴文安正待开口反驳,只听得一个黑衣壮汉,边跑边喊道:“将军、将军、汉王殿下的军令,让您马上烧掉蒲津桥!快啊!” 裴文安顿时给惊的目瞪口呆,他手中拿着的一把剑,也是“啪”地一下掉到了地上,他顾不得捡剑,飞也似地奔下城楼,似乎想马上飞到汉王杨谅的身边。 李东石则是长叹了一口气,拿起自己随身的酒囊,打开塞子,开始向自己的嘴里,灌起凉州的烧酒,远处的一名家将蒙着面,走到李东石的面前,低声问道:“六老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东石的眼中寒芒一闪,恶狠狠的骂道:“杨谅这头猪,这回八成怕是要败了,我们赶快按原计划行事,所有人连夜撤向洛阳,再经武关回太原,不能留下一点痕迹,我们趁乱先回老宅吧,见机行事,若是这仗旷日持久,我们李家也要起兵响应的。” 那家将闻言点了点头,回道:“诺!” ······ 一天之后,蒲州城东北方向一百多里的一座华丽的军帐里,汉王杨谅正一脸无奈地歪躺在一张椅子上,看着手下的王頍和裴文安,正在争得不可开交。 自从杨谅下令将裴文安撤回后,紧接着还派了大将纥单贵率了两万步卒,强行军去蒲州换防。 裴文安本来还不甘心这样撤回,在纥单贵到蒲州换防前,还率领着那千余手下,试探性地攻击了一次潼关,结果发现守关城的隋军,虽然只有区区几百人,但已经早有防备,裴文安这才恨恨地撤回了河东,而纥单贵则把那蒲津大桥,也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裴文安的心里,很是咽不下这口气,嘱咐那千余部下早点跟上汉王的大军后,便单独人匹马地一路狂奔,半天工夫就跑到了汉王的大营,一进营地却发现这里好一通繁忙,从将到兵,每个人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拔营回晋阳。 裴文安一下子冲到了汉王杨谅的大帐前,正听到帐内王頍说道:“眼下大王有两条路可选,如果想要攻进关中,那就要用您属下的出身关中的将军们,这些人的老婆孩子都在关内,就是为了救家人也会拼命的。” “如果大王不想赌一把,那就回去割据北齐之地,任用出身关东的人,再派在下和萧老将军率一支偏师,经营江南,也可以和杨广形成长久的拉锯,逐鹿天下,胜负亦未可知。” 裴文安听得怒火中烧,早已经把李东石劝他的那番话,给扔到了九宵云外,也不再顾及和杨谅的主臣礼仪,一掀帐幕就冲了进去,指着王頍大骂道:“王頍,都是你在妖言惑众,才会失了战机,殿下啊,你给这家伙坑死了!” 王頍此时正说到兴头上,没想到突然跑来一个家伙上来就骂自己,稍稍一楞,转而看清了来人乃是裴文安,于是哈哈一笑,说道:“裴将军劳苦功高,来来来,先喝点水,消消气。” 裴文安得了理毫不饶人,冲着王頍继续吼道:“王頍,这个突袭关中的计划,本就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拟定的,当时你也没反对,当着我的面你可从来没提什么经营江南的事,为什么我一走你就跟殿下不断地提这事?不仅如此,你还要为了让殿下放你去江南,坏了我们夺取关中的大事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王頍的脾气就算再好,也是已经忍不住了,也对着裴文安高声叫了起来,吼道:“裴文安,我敬你这回突袭立了功,不跟你计较,你还没完没了啦?要不是你先放跑了丘和,何至于让潼关的守军有了防备之心?” 第七百五十七章并州突变十七 裴文安给王頍当场这么一吼,竟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王頍看了一眼杨谅,见已经占了上风,继续说道:“裴文安,你走之后,汉王和各位将军们,片刻都没有耽搁,一天不到的时间,就让大军都出发了,所以大家都在等着你的好消息,你应该知道,夺取蒲州不过是占了进关中的桥,真正想要入关中的话,还是要走潼关。” 说到此处,看了看不远处的汉王杨谅,然后继续说道:“可是你裴文安,身为前方的总指挥,不审时度势,既不去抢占潼关,又让丘和跑了,给潼关的守军报了信,现在汉王殿下的战机已失,你不去好好检讨一下自己,却在这里通过骂别人,来掩饰自己的过失,你羞也不羞?” 裴文安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本来给李东石这么一说后,挺后悔自己的选择,但现在给王頍这样指着鼻子骂,又让他无法接受,于是他恨恨地回应道:“兵贵神速,用了这个计划之后,就要不顾一切地全力跟进,士有必死之心,将无偷生之念,这样才可能靠着手上的这几万军队攻下关中。” “现在可好,前怕狼后怕虎,一看潼关有了防备,就要烧桥撤军,还没撤军就想着去你的江南,且不说你去江南是为了什么,就算是让你到了江南,你就有本事一下子,弄出几万甚至几十万大军来?” “刚才你还劝殿下,退守北齐故地,请问现在这个情况之下,我们守得住北齐吗?别忘了我们的旗号,可是去讨伐奸臣杨素,只有进攻进攻再进攻,打进关中才算是和这个口号符合,若是依了你去江南,那还叫讨伐杨素吗?” 王頍也料不到裴文安在这种情况之下,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层,微微一怔,呆立在原地无话可说。 裴文安一看自己又扳回了主动,更加得意了起来,他也知道舟桥已毁,再也不可能进关中了,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不想让王頍去江南的计划得逞,于是他对着杨谅说道:“殿下!不知现在您有何计划?” 杨谅一看自己的两大智囊,竟然自己先掐了起来,一时间也是手足无措,想劝和两人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插话的机会,一下子来了精神,人也坐直了身,说道:“孤觉得依王参军所说的,一边出冀州青州,打出个稳定的大后方,另一边派偏师入江南,应该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听了这话,裴文安立即大声制止道:“万万不可啊!” 杨谅惊讶的问道:“有何不可?现在进入关中的战机已失,除了这样做还有别的选择吗?” 裴文安在这一路之上,早就已经想好了说辞,这会儿胸有成竹地说道:“殿下!凡是大将,作战应该未虑胜先虑败,现在关中是很难再进了,但一时半会儿朝廷的讨伐大军也来不了,所以现在的关键一是要分兵出燕赵之地,把幽州和冀州牢牢地抓在手中,二是要打通朔州或者代州,跟北边的突厥人搭上联系。” 王頍闻言马上开口说道:“不对,现在突厥指望不上的,你原来还跟我们说,有很多人会站在我们这边,至于那杨勇也会将长安城给弄的天翻地覆,可是现在呢?他们人又在哪里?老实说要不是我信了你这话,根本不会同意你这么轻率就起兵的。” 裴文安闻言,冷笑一声回复道:“事在人为,只要我们进入关中,他们就定会疯狂的涌来,向我们效忠,就算是我们这次奇袭蒲州,也是靠了他们存放在仓库里的军械,加上他们的人,提供给我们的情报才成功的,要不然只凭我们这数百人,哪可能一举拿下,有数千守军的重镇蒲州。” 不料王頍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否决道:“夺个小小的蒲州,并不是太难的事情,殿下现在要夺取的是整个天下,而你所说的那些世家们,如今都已经食言了,他们没有按带人过来,这就是失约,说明他们都不可靠,你还能继续指望他们,帮上殿下什么忙吗?” “再说了,你说来说去,也是不知道他们的具体的背景,依我看来,这些人现在都要想办法,切断和你的联系了。” 这话一下子,就说到了裴文安的痛处,因为在那蒲州城头,李东石最后说过,他能帮到自己的也只有这些了,今后一段时间,他们暂时切断联系,如果顺利的话,李东石他们就会主动来找裴文安的。 裴文安开始听到这话之时,顿时火冒三丈,还大声质问他,是不是想要抽身脱离了,而他则是辩解道,他们这个时候,保护好自己的话,以后或可为裴文安找一条退路。 于是裴文安只得与李东石暂时分手,他来大军的一路之上,都有一种被世家给抛弃的挫败感。 这会儿裴文安给王頍,一下子揭了这块心里的疮疤,再也顾不得留面子了,破口大骂起来,吼道:“他们只是回关中,继续帮我们经营去了,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他马要是真的想和我们划清界线,还会帮我们夺取蒲州吗?” “倒是你王頍,成天忽悠着殿下让你去江南,不就是想趁机自立吗?你以为你的那点小九九,殿下会真的不知道吗?” 他的这一番言语,将王頍给气得满脸通红,出口也不再留半分情面的回道:“是啊,我去江南是想拉队伍,那又怎么了?拉多少队伍还是汉王殿下的部队,你再挑拨也是没用。” “倒是你裴文安,你的同族裴仁基,身为殿下的亲卫将军,却是不忠于殿下,跟着那个皇甫诞一起劝殿下不要起事,现在还给关着呢,我看倒是你应该交代一下,你跟这个反贼是什么关系才是!” 汉王杨谅此时终于忍耐不住,猛得一拍面前的几案,大吼道:“够了!你们眼里还有本王吗?” 第七百五十八章并州突变十八 争得面红耳赤,怒目圆睁,几乎随时象是要打架的王頍和裴文安二人给这一吼,如同当头浇了盆冷水,多少也冷静了下来,互看一眼后,双双跪了下来。 杨谅用手指节重重地敲着那张文案,然后说道:“现在正是要你们给孤拿主意的时候,可你们倒好,非但不精诚合作,反而互相拆台揭丑,是不是要等到杨广的平叛军到了,我等都被押赴刑场的时候,你们才能消停点?” 裴文安这时,他的心中也是有了几分悔意,说道:“今日之事,都怪文安冲动莽撞,还请殿下恕罪。” 王頍也不甘其后,拱手说道:“今天的事我也有责任,没控制住情绪,跟文安争得太过了点,还请殿下责罚!” 杨谅看了看他们,然后摆了摆手,无奈的又道:“好了好了,人总有火气的,孤也知道,奇袭关中的计划不成,大家心情都不太好,你们都是孤的重臣,冲锋陷阵要靠萧老将军他们,但决胜千里的话,孤只有倚仗你们二位了,这种时候更要团结,首先必须要拿出个可行的计划出来。” 王頍听到最后这一句,心里顿时一沉,因为就在刚才,杨谅还是完全同意他的那个,放他去江南的方案的,现在却又说要拿个可行的计划,显然已经被裴文安说动,对自己起了戒心,只怕是从今以后,也不太可能听进自己的什么进言了。 裴文安显然也看出了这点,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对着杨谅一拱手,然后说道:“殿下!南下江南的方案是不可行的,因为我们连豫州今河南都没有控制,怎么可能孤军深入到江南和荆州?只怕还没到那里,这支偏师就全军覆没了。” “自从殿下起事以来,现在真正响应我们的,在并青幽冀这四个大州里,也不过五十二州中的十九个州而已,其他的只怕多数是在观望,而像我们后方凉州的韩世谔,代州李景这样的人,都是会铁了心的,跟我们对着干的。” “所以依文安所看,我们当前的要务,是打通和突厥的联系,顺便消灭掉代州,凉州,井陉这样,公然不服从我们的州郡刺史与总管,此事若成,也能震慑那些举棋不定的州郡,加入我们的阵营,比如坐拥幽州的窦抗,就可能会被迫表明立场。” 王頍闻言,他的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但是又不敢出声反对,眼神中闪烁不定,杨谅本来听裴文安的计划,听得连连点头,这时候看到王頍这副表情,便好奇的问道:“王参军,文安的这个计划,不知有何不妥之处呢?” 王頍仔细想了想,然后开口道:“殿下!井陉是出并州入幽州的要道,必须攻下,殿下可派大将刘建领兵攻击,河南之地人口众多,黎阳和洛口都是天下粮仓,取之则整个大军的粮草无忧,也可以迅速招募大批流民从军,更可以打开通向江南的通道,此处非同小可,应该以大将军纂良和余公理,各率十万大军经略。” 说道此处,目光中充满挑衅的看了看裴文安,然后接着说道:“至于大隋西边的门户,凉州的韩世谔,可是有着十余万精锐将士,更不要说,在那些人当中,还有几万突厥铁骑,他们的战斗力都是很强,一时间根本难以抵挡,更不要说消灭他们,如今我们可以先派一员大将,领精兵锐卒去攻击兵力稍弱的李景,只要占了代州,就可以出雁门北联突厥,到时候如果许启民可汗以重利,也许突厥还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杨谅闻言,连忙问道:“王参军,你的意思是让萧老将军,去打代州的李景吗?” 王頍看了一眼裴文安,只见他正紧紧地盯着自己,于是心中一动,把到了嘴边的萧摩诃三个字,又给生生地咽了回去。 于是,王頍打了个哈哈,轻声道:“这个人选,应该是殿下最得力的干将,其他几路兵力虽多,但是战力却一般,打代州的部队,必须是大王手下最精悍的那支部队,将领必须忠勇双全,萧将军若是年轻二十岁,当是最佳人选,可惜现在已经有点上了春秋了。” 杨谅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问道:“那派谁比较好呢?” 王頍吸了一口气,看着裴文安,二人心照不宣,竟然异口同声地说道:“岚州刺史,乔钟葵!” ······ 长安城东郊,午时,五千骁果骑兵已经整装待发,全都是一人双马,副马上装着马甲与干粮,而主马上的骑士们,也是个个全副武装,长槊指天,精甲耀日,随风飘扬的鲜红盔缨就象是燃烧着的火焰,骑士们的眼中则闪着冷冷的寒芒。 时值盛夏,热风阵阵,骑士们的脸上汗水,都淌成了小溪一般,但每个人都只是默默地单手举着自己的矛槊,一言不发,连马儿也难得发出一声嘶鸣。 杨玄感此时双重连环宝甲,骑着自己的黑云,立在了队伍的最前排,紧紧地跟在杨素的后面,前几天的那场风波之后,杨玄感又好好地把自己这套盔甲保养了一番,还抹上了油,在这火辣辣的夏日下,更是明晃晃地能亮瞎,直视此甲的人眼。 而韩世谔与长孙晟二人,今天也是一身披挂,韩世谔骑着自己的红风,因为南阳郡主已经怀了孕,所以杨广就将人把她给留下,其实韩世谔也是知道,杨广主要是怕自己趁机拥兵独立,故而他此时心事重重地,站在杨家父子的一旁,他知道,这次回到凉州,迎接自己的必定是一场大战。 自从丘和报信后,一切出兵的准备工作,都是按着杨素廷议时提出的方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当天散了朝后,长孙晟、韩世谔二人,就和杨素办了兵马的交接手续。 与此同时宇文述和宫城里的骁果卫队,也是紧急点出五千人,一个晚上就准备好了军械战马和十天的干粮,今天一大早就准备从长安城的东郊出发,隋炀帝杨广则是为他们亲自送行。 第七百五十九章并州突变十九 杨广今天换上了一身黄袍,只是在腰间系了一根麻绳,表示他还在服丧期,杨素一身金盔金甲,大红披风,正跪在杨广的面前。 杨广从身边的宦官的手上拿过一枚帅印,亲手交到了杨素的手上,意味深长地说道:“朕的江山,就全交给国公了,到了前线后,公可便宜行事,只是千万不要勉强,朕在后方会源源不断地给你派去援军的。” 杨素抬起头,朗声应道:“今天就是我杨素,回报君恩的时候,陛下就等着老臣的捷报吧,十天之内,必可破敌而还!” 杨广闻言,微微一楞,疑惑的问道:“这么快吗?” 杨素的嘴角边,闪过一丝笑意,然后应道:“军中无戏言,昨夜接到紧急军报。杨谅已经烧桥北返,蒲州城只剩下两万多步卒,守将是纥单贵和王聃,他们二人都是有勇无谋之辈,以为烧了桥就可以高枕无忧,陛下可以安坐这长安城中,等老臣的捷报就是。” 杨广闻言,他的眉头也是一下子舒展了开来,然后扶起了杨素,感激的高声道:“有越国公在,朕一向可以高枕无忧的,还有什么需要的事情,越国公可以尽管提出来。” 杨素仔细想了想,然后看了看韩世谔与长孙晟,最终开口又道:“别的没什么了,只希望陛下早点让长孙将军和韩将军快速出发。” “你就放心吧,他们立刻就会动身了。” 直到第二天的夜里,戌时,蒲州对面夏阳渡口外五里处的一片密林里,杨素正冷冷地看着那座前几天,还是一桥跨越黄河两岸,可现在已经被烧得,只剩下几根孤零零的的舟桥残桩,杨玄感站在他的身边,却是一言不发。 杨素看着杨玄感,喃喃地说道:“他们还没有来吗?” 杨玄感点了点头,劝解道:“黑云帮的人马,从来没让我们失望,这次应该也不例外,他们和我们的关系,一向非同一般,区区几百条船应该不是太难的事情。” 杨素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脸色还是很凝重的又道:“今夜的黄河水流很平缓,适合偷渡,明天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机会,再说要是明天白天,让人看到有数百条船的话,反贼没准就会心生警惕,加强守备了,到时候我们恐怕只有强渡,这一条路了。” 杨玄感并没有担忧之色,而是豪气充天的哈哈一笑,说道:“强渡也没什么好怕的,情报上不是说了嘛,纥单贵在城外也只有万余步卒,还有一万多人在城里,这样一分兵,就算他们在岸上列阵,以我们这五千骁果的精锐,本将军也有能力强行将其击破。” 杨素转过头来,满意地看了站在一边的杨玄感一眼,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玄感,作战是需要你的这种气势,作为冲锋陷阵的将领,这种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气势是必须的,但如果作为主帅,你还要多考虑全局,多考虑战后的事。” “老实说,无论是强渡还是偷渡,都可以击溃守敌,夺下蒲州城,但是如果强渡的话,至少我们要死一千多人,这会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可能造成极大的影响。” 杨玄感微微一愣,疑惑的问道:“接下来的行动?我们攻取蒲州城后,还有别的想法吗?” 杨素点了点头,看着那奔腾不息的黄河流水,说道:“不是说夺回了蒲州,就是平叛成功了,接下来还会有艰苦的战斗,本帅在夺回蒲州后就要回大兴,而这五千骁果到时候,就由你掌握,先行北上,绕过晋阳,去会合韩世谔的部队,去消灭乔钟葵所部的汉王精锐本部。” 杨玄感在今天中午的时候,也是和杨素在一起看过最新的军报:杨谅本人正前往介州(在晋阳南部)一带,征发大军,卫戍晋阳的三万龙骑护卫已经北上,在岚州与乔钟葵会合,共计步骑四万,向着北边的代州扑了过去。 此外,大将军刘建率部五万,已经开始向太行山东部的井径要塞进发,大将军余公理率部八万,从晋中的太谷出发,向着河南一带的河阳进发,而大将军纂良也率众十万,出太行山的滏口径,经过邯郸,向着屯有数百万石粮草的粮仓黎阳进发。 杨素当时看过这份军报后,一直没有说话,直接来到了这个与黑云帮的帮主方蹈,约定见面的树林里,对着滚滚的黄河水,凝神思索到了现在。 杨玄感一听到杨素这话,心里暗暗一动,再次问道:“父帅,为何要孩儿,单独率这支部队北上?您自己不去吗?” 杨素看了看四周,然后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新皇对我们杨家,始终是不可能放心的,这一仗下来,一定可以斩俘这两万敌军,到时候宇文述和张衡,肯定会向新皇进言,不让我这样借征战,来壮大自己的力量,所以为父才会和新皇立下十天之约,到时候要回到长安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放心。” “但是我要是一走的话,其他各处,可能抵挡不住叛军的攻击,尤其是北边的朔州、代州与凉州,更是整个战局的关键,只有死死地堵上杨谅北连突厥的通道,才可以说全胜,要不然万一杨谅,逃到了突厥那里,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听闻此言,杨玄感气恼不己,然后接着问道:“那为何不让孩儿,跟随父帅一起回长安城呢?如果只是父帅单人回去,而这五千骁果却继续随孩儿征战,恐怕新皇也不会放心吧?” 杨素看着面前的嫡长子,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的这些想法,我都知道,可是我思来想去,这次平叛之中,如果我们故意拥兵自重,坐视杨谅逃跑,只怕祸事来得会更快,新皇也有理由治我的罪,现在长孙晟、杨义臣、韩世谔都已经倒向了新皇,东突厥那里是不太可能作杨谅的外援,因为若是杨谅兵败去投,以启民可汗胆小怕事的性子,只怕会让那些突厥人,将他绑送回来,以证明自己的忠心,所以我这样的选择,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第七百六十章并州突变二十 “而且乔钟葵所部的战斗力,也是极为强悍,他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比起这些号称臂上走马,拳上站人的骁果壮士也不多让,如果只靠韩世谔的部队,胜是应该可以胜的,但是最有可能的也是惨胜,到时,他们也无力再南下平叛了。” “乔钟葵本人就是多年的沙场悍将,和突厥打了十多年的仗,可谓身经百战,而他手下有一员将领,名叫王拔,更是号称万人敌的虎将,非你不能制,所以你一定要率着这支部队,去帮助凉州军,更要找机会,单挑并且杀掉那个王拔。” 杨玄感看着越国公杨素,突然笑了起来,说道:“父帅此举,是想让孩儿去帮他这一回,以冰释前嫌吧。” 杨素抚髯微笑着夸奖道:“玄感果然大有长进,不错,就算要为了将来作准备,江湖草莽,英雄豪杰固然要结交一些,但朝中掌兵的大将,也是最好能有些交情的,多给自己留些人脉,总规没有坏处。” 杨素突然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玄感啊,为父在爬到这权力巅峰的过程中,害过不少人,得罪的人更多,所以许多人都恨着为父,更多的人盯着为父的这个位子眼红,这些都会给你造成不利的影响,趁着为父现在还有能力,现在开始就要给你广结善缘。” “这次的平叛作战,其实结果并没有什么悬念,因为杨谅先机已失,又没有经略江南的打算,等我们这一战告捷,天下人都会看出胜负,不会有人再去支持叛军,但是你可以在这次平叛过程中,看看这些叛将和朝廷里的一些人的关系,看出哪些人可以争取,哪些人可以合作,将来要是有一天给逼上杨谅这条路,也可以有个参考。” 杨玄感正色应道:“孩儿谨遵父亲的教诲!” 突然之间,河面上靠岸的位置,浮出了两个黑点,杨玄感的目力极佳,即使在这黑夜中也一眼看了出来。又惊又喜地对着杨素,连忙说道:“父亲,您看!” 杨素睁大了眼睛,手搭凉蓬,只见那一个黑点出现在渡口下风方向两里左右的地方,游上了岸,原来是一个人,远远看去都穿着贴身的黑色水靠,这个人的身材,很是高大魁梧。 河东离岸一里处的纥单贵大营里灯火通明,士卒们喝酒吃肉的声音,都能远远地传过来,而河西这块则是死气沉沉,杨玄感掏出了怀中的火折子点了起来,在空中绕了几个圈,黑夜中的一点微光显得格外地明显。 河里的那两人上了岸后,就冲着火光向这林中奔来,瞬间即至,杨玄感早早地灭了那火折子,以免引起对面的敌军怀疑,夏夜的天空格外晴朗,星光熠熠,十丈之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大汉,身材壮实,面皮却是很白净,穿的紧身水靠把他那一身矫健的肌肉撑得棱角分明,从他跑过来这一路看,步伐沉稳有力,浑身的腱子肉几乎没有任何的抖动,可见都是实肉。 杨玄感不由的暗赞,此人定是一员难得的勇将,光看这力气,使个一百多斤的兵器完全没有压力。 待那人站定之后,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喘息,然后说道:“方滔参见大帅、少将军” 这方滔的面相虽然瑰伟,浓眉大眼,长须飘飘,极有男子气概,但是杨玄感总是觉得,其眉宇间带了几分邪气,给他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只听,杨素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老夫公务缠身,一直抽不出身与方帮主相会,心下常引以为憾事,今天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第七百六十一章并州突变二十一 麻叔谋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杨玄感,然后赞道:“都说少将军是盖世英雄,项王再生,今天一看果然是英雄了得。要是有机会的话,方某还想跟少将军,好好讨教一下武艺。” 杨玄感对此人的印象,却是不怎么好,于是冷冷地说道:“好说,好说,方帮主,现在情况紧急,请恕在下冒昧,请问那些渡船,都准备好了吗?” 方滔闻言,并没有生气,反而在他的脸上,却是闪过一抹得意的神情,只见他正色道:“三百条大肚船,每条可以容十个人,十匹马,或者只放十五匹马,四百条羊皮筏子,每只可以放十五个人,只是战马最好别上筏子,船里都按越国公的要求,铺满了干草,人马在上面不会有声音。” 杨素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很好,这样算来,一次就可以把所有人马都运过去,副马可以等下一批,战马和人过去就行。” 杨玄感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开口道:“方帮主,我们的骑兵都是重甲骑兵,连马也是带马甲的,加上兵器,一人一骑就重有千斤,就是一条船放十个人,能放得下吗?” 方滔闻言,不由的微微一楞,然后脱口而出道:“有这么重吗?” 杨素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满的神情,也不说话,直接看向了方滔。 方滔说完之后,就有些后悔,因为一看这架式,就知道杨素有些不高兴了,于是连忙说道:“大帅!小的已经是尽了全力,才弄来手上所有的渡船了,如今时间紧急,还请大帅见谅。” 杨素点了点头,抚了抚胡须,沉吟了一下,再次问道:“方帮主,你这羊皮筏子和大肚船,各自最多能载多少人?或者说能载多少斤的东西?” 方滔想了想之后说道:“回大帅!大肚船是尖底船,载重量比较大,一次可以装四千五百斤左右的东西,而那羊皮筏子就要小一些,一次只能装三千斤左右,而且船帮比较浅,只怕战马是不能上去的。” 杨玄感闻言,然后低头仔细地想了想,最后向着杨素一拱手,说道:“父帅,孩儿想到过河的办法了!” 杨素的脸上闪过一丝欣慰,对着杨玄感问道:“你有何良策?” 杨玄感先是转过了头,然后对着方滔,不放心的问道:“渡河的地方在哪里,会不会被叛军发现?” 听了这话,方滔首先回头看了看,对岸那座灯火通明的大营,然后摇了摇头,笑道:“应该不会,我们的渡河点在离此十里处的下游,少将军请看,就是这座大营和江岸处都无人巡守,更不用说十里之外的那处荒滩了。” 杨玄感闻言,又看了看这个蒲津渡,只见河面宽约二百多步300多米的样子,而且河的中心还有个小沙洲,虽然原来作为浮桥的连排船,已经被烧得无影无踪,但是沙洲上的桩子,还可以清晰可见,这也是蒲津渡成为这一段黄河上的最大渡口的根本原因。 杨玄感收回了思路,继续问道:“那么以今夜的这个水流条件,从十里外的野渡过河,一次大概要多久时间?” 第七百六十二章并州突变二十二 方滔闻言,看了看越国公杨素,在他的点头示意之下,也是接着回道:“回少将军!那个地方河面比这里略宽一些,大约三百步左右,今年的黄河春汛已过,今夜水流并不算急,如果要求快的话,就不用绳索摆渡,直接划过去就行,光过去一趟,需要不到一个时辰左右,若是一个来回的话,大约两个时辰不到一点吧。” 杨玄感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杨素说道:“父帅!这就是了,我们可以分两批过去,第一次用大肚船只运马,一匹马加上全套马甲,大概在六百斤左右,一条船可以运八匹马,一次的话可以运两千五百匹马过去,而那些羊皮筏子,择是可以运人过去,一个骑士全副武装,加上主副兵器的重量,大约是四百斤,一只筏子也可以运八个人,这样一次可以摆渡一半的人马,两次就可以把所有的人给运过去。” 方滔看着杨素,欲言又止,杨素看着他,便示意他可以问话,方滔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少将军!现在已经是戌时了,这一来一回四个时辰,怕是到天亮之时,也不能结束吧。” 杨玄感却是微微一笑,说道:“方帮主,你忘了吗?我们的第三趟,只要过去就行了,不用再回来的,所以只要三个时辰,加上准备的时间,勉强算是四个时辰吧,这样全军过河之后,也就是明天早晨的寅时5点左右,天也就是刚亮,而且第一批过河的战士,就可以列阵防守,敌人即使提早发现了,也是无可奈何的。” 杨素也是哈哈一笑,又道:“你的计算真不错,就按你说的办。” 方滔闻言之后,却是嘿嘿一笑,然后转向了杨素,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挂起了谄媚的笑容,开口提醒道:“大帅!那咱们的约定,您看?” 杨素闻言微微一笑,说道:“这回有劳麻方帮主了,放心吧!你此次助官军平贼,乃是大功一件,事成之后,老夫一定向陛下保举你,至少能有个正六品的官员,你可满意?” 听了这话,方滔一下子便大喜过望,倒头便拜倒在地,谢道:“多谢大帅!多谢大帅!” 杨玄感初见此人之时,还觉得他气宇不凡,像是个英雄豪杰,只是他的心里,却是有些不舒服感觉,当他看到此人如此的趋炎附势,一下子明白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恐怕是来自于此人骨子里的那种俗气,他本来看这方滔掌握了水运,还有意结交一下,可是一看此人这种对父帅的媚态,基本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越国公杨素却是泰然自若,似乎是见多了这号人,他弯了弯腰,把这方滔从地上扶起,握着他的双手,满脸尽是真诚的说道:“方帮主,你我这么有缘,他日定然还有厚报,以后我们在这黄河上行船的生意,价码都加三成,这回你可满意了吧。” 方滔见越国公杨素,这么一个大人物,竟然这么心平气和的与自己说话,激动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只见他很是激动的说道:“大帅啊!您、您就是我方滔的再生父母啊!前些年我在算命之时,那个活神仙就说我会运交华盖,有贵人扶持,这贵人就是您越国公啊。” 方滔越说越激动,他的手也跟杨素的手,抓得越来越紧,直到将杨素的手,捏的有些发白。 第七百六十三章并州突变二十三 杨素此时似乎是不经意一般,拍了拍方滔的手,说道:“这些以后再说吧,现在情况紧急,你的船还在岸上吧,现在先推下水,我们马上也带兵过去,玄感!还不快让人,去跟着方帮主去准备准备?” 杨玄感笑了笑,招了招手便有着十几名军士走了过来,他们向着方滔作了个请的手势,方滔再次拜谢了一下杨素二人,十余人便牵了已经备好的匹马绝尘而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杨素的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脸上的笑容渐渐地,转成了一副厌恶的神情,轻轻地哼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块手绢,把双手好好地擦了一番后,直接把那块手绢揉成一团,很是嫌弃的将它给扔得远远的。 见此情形,杨玄感也是微微一笑,然后问道:“父帅,以后真的要给这样的小人封官进爵吗?” 杨素闻言点了点头,扭过头来看着杨玄感的双眼,语重心长地说道:“玄感!这确实是个小人,为父知道你肯定不会喜欢这样的小人,可是你要记住,多数人都是这样,如果你不以利诱之,不给他好处,那他就不会帮你,而你如果许诺了他的事情又做不到,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人再来帮你忙了,成大事的人不能由自己的喜好,来决定自己的行为,这点你要切记。” 说到此处,杨素看了看四周,然后再次说道:“这方滔乃是个贪财小人,切不可让他参与到我等,所谋取的大事之中,不然迟早会坏了大事。” 杨玄感的嘴角微微一动,拱手沉声道:“玄感记下了。” 杨素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着林中自己的坐骑走去,边走边说道:“玄感!一会儿传令全军,人衔枚、马包口裹蹄,不许发出半点响动,违令者斩!今天夜里,一定要渡过河去,明天一早,就对纥单贵的大营发动攻击!” 第二天的寅时刚过,天边渐渐地泛出了鱼肚白,第一抹晨曦洒在了蒲州的城头,照得在城头守了一夜的叛军士兵们,此时一个个都是哈欠连天。 蒲州城头的守兵队副李壮,因为在家里,排行老三,所以熟悉他的人,都叫他三哥,正在不停的打着呵欠,他站了一夜的岗,看着城北的大营里的那些兄弟们喝酒吃肉,那酒香肉香似乎都能顺风早晨的清风,飘到这高高的蒲州城头,让他馋得不行。 李三的心里,早已经骂了自己的都督王贵一万遍,为啥要把守夜这个杀千刀的任务,摊到自己这些人头上,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不是不能喝酒吃肉,而是只能看着别人喝酒吃肉,自己却在这该死的城头喝风。 隔壁的同村小兵周小五,却是突然结结巴巴地对着李三说道:“三哥,你听听,那是什么声音?” 李三此时正愁找不到出气筒,于是直接就是一下子,狠狠地踢了周小五一脚,嘴里骂骂咧咧的吼道:“怂样子,什么狗屁声音?听了一晚上的黄河流水声,能把你听傻了啊?” 第七百六十四章并州突变二十思 周小五今年只有十六岁,是那天汉王的大军路过介州城外,周家村时强征入伍的,从没打过仗,他一紧张就结巴,因为这一点,他最近几天没少被其他的兵欺负,只有李三作为他的同乡,一直在护着他,只是这会儿李三窝了一晚上的火,才会拿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怂蛋出气。 周小五给重重踢到了屁股一脚,却是顾不得喊痛,指着南边的方向,说道:“三哥,那好像真的是马叫的声音啊!” 李三闻言愈发愤怒,于是高举起了蒲扇般大小的巴掌,嘴里仍在骂道:“你这厮不仅胆小,耳朵还不好使,老子当兵这几年的脸,都给你这个怂货同乡丢尽了,看老子不打死你个!” 李三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落不下去了,张大的嘴里,也像塞进了一个核桃,一下子也不说话来,因为他看到城南方向,就在周小五的脑后。一片黑压压的铁流,正在迅速地向着城北大营的方向涌去! 那些战马此时已经开始加速,钉着精铁马掌的的马蹄,踏在岸边布满了碎石子的河滩上,发出了奔雷般的巨响,汇成了一股不可阻挡的铁流,杀气冲天。 李三此时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马上又是一脚踢到了周小五的屁股上,吼道:“快去报信给王都督!敌军铁骑来袭,敌军铁骑来袭!” 听了命令之后,周小五便连滚带爬地滚下了城去,而李三则是大声地,冲着城楼左右的兵士们吼着,然后下起了一道道命令道:“收吊桥!关城门!弓箭上弦!滚木快点推过来,快啊!” 让他们没有想到的却是,城外奔腾的铁骑,并没有任何攻击蒲州城的打算,而是从城门口的那座,刚刚收起的吊桥前一箭之地经过,甚至没有一个人抬头看,这蒲州城头的守军一眼。 他们五十骑排成一排,骑与骑间相隔五步,排与排间相隔十五步,所有的战马都披上了厚厚的盔甲,连马头都装了尖尖的撞角,坐在马上的骑士们,则举着手中高高的长槊,槊头闪着冷冷的寒光,远远看去象是一座快速移动的钢铁森林。 此时,叛军城北的大营里,也是有人发现了异状,守门的卫兵们,开始手忙脚乱地,把营门后面的拒马和鹿角推出,试图阻住铁骑的冲击,营中的鼓角声,锣声响成一片,更混合着不少人绝望的喊叫声:“铁骑来袭,铁骑来袭!” 转瞬间,那奔腾的钢铁森林,发出了一阵慑人心脾的战吼声,数千人开始有节奏地跟着马蹄踏地的节奏,喊起道:“杀、杀、杀!”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钢铁森林的速度抖然加快,第一排的骑士们的长槊开始放平,战马也开始全速冲刺,向着那兵荒马乱的大营冲去。 第七百六十五章并州突变二十五 十几个叛军士兵,正两人一组的抬着拒马和鹿角,向着门外吃力地搬去,还没出门,只听空气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啸声,几个军士刚一抬头,脸上却一下子被几支弩箭射穿,甚至有一个脑袋直接被激射的弩箭射中,生生地从脖子上飞了出去,余势未衰,飞出数十步才落到了地上。 后排的几个反应快的小兵,一下子扔掉手中的拒马,趴到了地上,只听头上嗖嗖之声不绝于耳,前面的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纷纷带着一蓬血雨倒下,这几个小兵心中暗道庆幸之时,刚一起身,却看到一片闪着寒光的槊尖,直接冲着自己扎了过来。 大营四周的栅栏,在骁果骑士们旋风般的冲击下,如纸糊泥塑,一冲即倒,首批的五六百骑士,风驰电掣般地冲进了敌军的大营,第二排以后的骑士们,甚至不需要用到长槊冲阵,直接纷纷按下机关把槊身缩短,挂在马钩上,转而操起了钉锤马刀之类的副兵器,准备大肆砍杀了。 黑面虬髯,年约四十的纥单贵,穿着大隋的红色单衣,慌慌张张的从自己的营帐里跑了出来,甚至连上衣的带子,都来不及系。 昨天晚上,他刚刚和这蒲州城里,怡香院的几个姑娘连夜大战,加上喝多了酒,根本起不来身,刚听到营里有人东奔西走的时候,还不耐烦地吼了句道:“谁再敢扰乱军心,军法从事!” 但那由远及近的马蹄踏地声,让纥单贵一下子醒悟了过来,他毕竟也征战沙场多年,灵魂深处那个熟悉的记忆再次浮现:重骑兵!只有那些重骑兵冲阵之时,才会有如此惊人的气势! 当纥单贵冲出了营帐,却看到一大群甲骑俱装,戴着凶神恶煞的鬼面具,正在自己的大营里见人就杀,不少人挥舞的战锤上已经涂满了鲜血和脑浆,而整个营内自己的这万余部下,没有一个人还在有效的抵挡,不是哭喊着到处四散逃命,就是跪在地上,高高地举起了兵器投降! 第七百六十六章并州突变二十六 纥单贵此时眼眶欲裂,他的双眼都要淌出血来,只见他大吼一声道:“取我战甲和兵刃来!” 隔壁营帐里,同样提着裤子跑出来的亲兵纥十三,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哭道:“将军,事已至此,您还是快点逃吧,再不走可就来不及啦!” 纥单贵一脚把纥十三,给踢得在地上滚了三滚,更是大吼道:“汉王殿下把这一万大军给我,我怎么能一走了之,传我将令,全军死!” 最后一个战字,还在他的舌尖上打着滚,就有一支雕花狼牙箭一下子从他的嘴里钻了进去,势如风雷,纥单贵的尸体被整枝箭带地飞出去十几步,一下子钉在了一面大旗的粗厚的旗杆上。 纥单贵的脸上,依旧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穿口而入的箭杆,还在微微地晃动着。 一匹比其他骏马更加神骏的黑色神驹,嘴里喷着带血的热气,停在了纥单贵的尸体前,马上一员剽悍的骑士,冷冷地拉起了自己的黄金面当,露出一张杀气十足的英俊面庞,长槊一划一钩,便把纥单贵的脑袋提在了手上,舌绽春雷般地大吼道:“纥单贵已经授首,投降者免死!” 蒲州北城的城头,守将王聃正立在城碟前,看着城北大营里的战斗,面如土色,厮杀声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而伤兵的惨叫声和哀号声,却是依旧此起彼伏,随着远远传来的一些兵刃入体的声音,连这些惨叫声,也开始渐渐地平息下来。 李三站在王聃的身后,看着这位城内的最高长官,在城墙上微微地发抖,豆大的汗珠子顺着他头盔外的鬓角淌下,再顺着连鬓的络缌胡子向下巴处汇集。 不知不觉之间,所有正在围观着城北大营里的屠杀的将官们,都跟王聃一样,个个面色惨白,腿如筛糠。 城北的大营里,一队队的叛军俘虏们,正在骑着高头铁马的骁果骑士监视之下,把兵器和甲胄堆放到营地中间的一大块空地,而交了武器的俘虏则每二十人一组,相互间用麻绳把双手捆在一起,垂头丧气地围坐在河边。 杨玄感坐在黑云上,双眼精光闪闪,威严地注视着这一切,突然转过头对着身边的偏将窦世忠问道:“战果都统计好了吗?” 窦世忠虽然身为窦家的旁糸族人,但是在窦家的帮助之下,也是已经成为了一名偏将,此时他那红黑色的脸膛上多了一道血痕,是刚才冲阵时被流矢擦了一下,而那个射他的敌兵,早已经在他的铁蹄下,化为了一滩肉泥,由于是为数不多身上挂了彩的骁果骑士之一,窦世忠在刚才的战斗中,也是打出了血气,死在他手下的敌兵,早己经不下四十。 听到了杨玄感的问话后,窦世忠点了点头,刚才战场上那个以熟铜棍碎颅如敲瓜的恐怖杀神,又变成了沉稳如水的骁果偏将,他沉声说道:“回将军的话,此役我军大胜,杀敌三千两百二十七人,其余七千四百一十九人皆降,敌军大将纥单贵被将军亲手射杀,未有一名敌兵走脱。” 第七百六十七章并州突变二十七 杨玄感点了点头,再次问道:“那么!我军的损失,又是如何?” 窦世忠闻言笑了笑,颇为自豪的应道:“我军阵亡三人,都是冲进营地时不慎落马,被后面的铁骑踩死的,伤者二十七人,皆是轻伤,均可再战!” 杨玄感闻言点了点头,当他看到窦世忠脸上的那道血印,开口笑道:“世忠!你的运气不太好啊,一共就伤了二十多个,居然有你,是年纪大了,身手不如从前了吗?” 窦世忠听了这话,也不气恼,反而嘿嘿一笑,说道:“将军这样说,可就不太厚道了哇,明明是我为你挡了侧面的一箭,才会落下这道血印子的,还要这样消遣我,那下次再有人偷射将军,世忠可就不管了啊!” 杨玄感看着他哈哈一笑,眼光投向了远处的蒲州城,他在马上略一沉吟,开口向继续问道:“世忠!你说我们攻这城北大营时,蒲州城里无一兵一卒过来救援,究竟是何情况?” 窦世忠闻言,转向了城墙的方向,然后哈哈一笑道:“他们是吓破了胆呗,我军突击的速度太快,声势也太强,敌军根本来不及反应,将军请看,这城北大营的敌军连拒马桩和鹿砦都来不及布,营帐里的士兵们,更是既不穿甲又不执兵器,城里的兵也可想而知了!依末将看来,直到现在,我军都已经消灭了这大营里的敌军,城里的兵马,恐怕还没来得及整队呢。” 说道此处,窦世忠举起了自己的那支熟铜棍,指向了城头,而在这支棍头上,还在滴着红白相间的液体,只听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将军,城头那里有几个将官模样的,应该是敌军守城的大将,他们一直在那里看着这里,根本没有出兵救援的意思,只怕现在早已经给吓破了胆,根本没有出城一战的勇气了。” 杨玄感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河对岸,离此三百多步的另一侧河岸上,金盔金甲的杨素,正在十几个卫士的簇拥下坐在马上,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杨玄感看着蒲州城那高大的城墙,脸上的笑容慢慢地褪去,眉头开始深锁起来,然后问道:“世忠!这城外的大营好打,可是蒲州城高池深,我们这五千骑兵如何攻城呢,你有没有什么好的计策?” 窦世忠想了想,对杨玄感说道:“将军!末将有一个不怎么好的法子,但是,也可以不用攻城,就能让蒲州城的敌军投降!对了,将军!你的那只铁胎大弓,可以在百步外射中城楼吗?” 王聃此时站在北门城头,惊恐地看着城北的大营里有了一阵动静,营门打开,一个骑着高大黑色骏马,全身兽面连环甲、银盔血缨、黄金恶鬼面当的骑士冲了出来,离北门四五百步外停住,他高高地举着一支四米多长的纯精钢马槊,槊头上戳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赫然正是那城北大营的守将纥单贵! 第七百六十八章并州突变二十八 只见那骑士,举着长槊示威似地在城下来回奔跑了几趟,纥单贵的脑袋上大嘴张开着,里面还插了支长箭,表情停留在死前的瞬间,那个惊恐万分的状态,让人不忍卒睹。 骑士单手举着这支足有一百多斤重的纯钢马槊,一点也不显得吃力,甚至一手控马,不时地做些急停、前立、跳马之类的高难度动作,大秀自己的马术。 城头的守兵们一阵骚乱,有些人开始低声地惊呼起来:“他是个魔鬼、他是个魔鬼!” 城头上的队长们,怕他们影响军心,就是一阵鞭抽脚踢,这才让这些小兵们安静了下来。 杨玄感听到了城头上的议论声,也是一阵得意,然后停下了马,摘下了面当,中气十足,字正腔圆地向城头喊起话来,他的声音震得城上每个人的耳膜,都在回荡着,只听他喊道:“守城敌将可是王聃?速来回话!” 王聃阴沉着脸,把头伸出了城外,也是大声喊道:“杨玄感,你这乱臣贼子找本将,所谓何事?” 杨玄感看着他们,也不气恼,沉声说道:“你们一时利欲熏心,跟随汉王杨谅作乱,现在见识到朝廷的天威了吧!本将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现在开城投降。或可免你们一死,要是顽抗到底的话,这纥单贵就是你们的下场。” 杨玄感说完,单手一按那马槊的机关,槊身一缩,纥单贵的脑袋一下子降了下来。 只见杨玄感插槊于地,手握箭杆,取下槊尖的人头,抽起背后的那杆六石铁胎弓,贯劲于臂、搭弓上箭、鼓起丹田之劲,大吼一声,串着人头的狼牙箭势如流星,直奔王聃而去。 王聃吓得一激灵,连忙缩回了脑袋,只觉得耳边一阵风声,他半边的脸感觉,就像是被一根烧红了的铁棍擦面而过,紧接着就是“叮”地一声,那是劲箭入木的声音,左右传来一阵惊呼。 王聃回头一看,只见纥单贵正龇牙咧嘴地盯着自己看,似乎是怪自己不去救他。 城头又是一阵大乱,这些军兵们,只是听说过杨玄感的威名,今天总算是开了眼了,这一下更是兵无战心,将无斗志,若不是畏惧于军法的严苛,不少人都想现在就扔下武器一逃了之啦,而几个回过神来的将校,则是在拼命地弹压着士兵。 站在大营门口的窦世忠,一见城头如此混乱的情形,知道火候差不多到了,只需要添最后一把柴,于是他挥了挥手,早有准备的二十几名骁果骑士们纵马而出,奔向了杨玄感的方向,其中的十匹马上各自扔下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 而另外的骑士们,则是每个扔下了一根小臂粗的圆木桩,坚着立在地上,足有一马高,骑士们纷纷用长槊刺下,生生把这些木桩钉到了地里,纹丝不动。 带着俘虏的骑士们一个个下了马,把那些已经半死不活,浑身是血的俘虏绑到了木桩上,城头几个眼尖的士兵认出了这些人的身份,窃窃私语起来道:“哎,左边第三个不是吴队正么!” 第七百六十九章并州突变二十九 “是啊,右边第二个我认识,是李队正,昨天还进城议事的,当时我正在城门值守呢,这家伙可横了!” “中间那个是刘副将,前几天就是他来俺乡里,把俺拉进的队伍!” 城头那几个负责弹压士兵们的军官,跟这些人多数都是同僚加死党,这两天还在一起喝酒吃肉逛窑子,眼下看这些人都成了这副模样,一个个呆若木鸡,纷纷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杨玄感此时已经戴上了黄金恶鬼面当,说来也怪,面当一戴,城上的人们突然注意起他浑身上下战甲和战袍上的累累血迹了,也不知道刚才一战死在他手下的有多少人,而那精钢长槊的槊身,也是早已经沾满了鲜血,只有护手的那一段还不是红色。 只听杨玄感厉声吼道:“城中诸将,不要为了尔等的一已私欲、心存侥幸、抗拒天兵,这十名军校,都是在大军杀到时企图对抗天威,负隅顽抗的死硬之徒,现特在军前正法,如果我杀到第十个人后还不投降,就立即攻城,大军过处,一切化为齑粉!” 杨玄感说完之后,也不管城头的反应,长槊在手,全力地向前冲刺起来,在一阵惊呼声中,高举着的长槊突然放平,第一个人的脑袋如同一个被打烂的西瓜一样,血水与脑浆齐飞,黄河共长天一色。 王聃身后的李三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了,转过头去大口地呕吐起来,而王聃的脸上,也是被汗水洗过一样,流成了一道道的河流,两只眼皮都在剧烈地跳动着。 骁果骑士们发出了一阵喝彩声,有几人更是掏出了号角吹了起来。须臾,从城北大营那里奔出了数百名铁盔铁甲的骑士,迅速地在木桩后排好了队形,个个一手举槊,一手持弩,如同一座钢铁方阵,立于木桩一侧。 杨玄感哈哈一笑,从另一个方向再次狂奔,这一回他没有象上次那样暴力戳脑壳,滴血的槊尖从右边第一人的脖颈处一闪而过。 一颗人头马上从脖子上搬了家。随着战马冲刺的惯性飞出去十几步,才落到了地上,而那无头的尸身,因为给捆着而无法栽倒,脖颈处的血液象喷泉一样向上直冲三尺高。 就在此时,城头之上,突然传来王聃有气无力的声音,只听他喊道:“杨将军,别杀了,我愿降!我愿降!” 半个时辰之后,高高的吊桥重重地放下,城门大开,王聃摘下了头盔,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脸苦相地走出了城门,跟在他身后的,是一队队的叛军士兵,每个人在经过城门前的一片空地时,都把随身的盔甲和武器分类丢下。 这些垂头丧气的叛军士兵们,在数百名跨马持槊的骁果骑士的夹道监视下,跟河岸边的那些捆在一起的俘虏们坐到了一起,不过由于他们是主动投降,因此并没有像那些士兵一样,给串成一串捆绑起来。 王聃等人正恬着脸,想要上去迎接杨素,却被越国公杨素的一众侍卫们,像是赶苍蝇一样地,将他们远远驱逐开来。 杨玄感笑了笑,先是行了一个军礼,转而正色道:“见过父帅,我们这回从这王聃的嘴里,可是得到了不少重要情报呢。” 于是他简要地把裴文安之事,详细的向杨素作了个汇报。 杨素听完后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一来,那杨谅确实不太可能,回师攻击这里了,旬日内当可保此地无忧,这样也好给本帅回京调兵留出时间。” 说道此处,杨素顿了顿,对着窦世忠问道:“现在这里的情形,跟这近两万俘虏,你们二人准备如何处置?刚才你要王聃他们手上染血,只怕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吧。” 窦世忠的嘴角勾了勾,然后回道:“时间仓促,还没来得及跟杨将军商量,我想听听杨元帅和杨将军的意见。” 杨素对着杨玄感,开口问道:“玄感!这些人是你逼降的,你来说说,你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第七百七十章并州突变三十 杨玄感想了想,然后小心翼翼的应道:“我准备让原来蒲州城的守军,后来投降叛军的那两千人守这蒲州城,而让这近两万降军西渡黄河,在潼关前的这片河岸上扎营防守。料他们吃了这次的大亏以后,不会再敢懈怠,王聃等人手上染了同袍的血,也不再敢背叛。” 窦世忠闻言,微微一笑,反驳道:“若是平时,杨将军这计策当属上乘,可是现在是平叛的时候,就足有两点不妥。” 杨玄感微微一楞,有些不快的问道:“哪里不妥了?还请窦将军指教。” 窦世忠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正色道:“这第一,蒲州的守军先降过一次,这次又反正了,你觉得如果杨谅的大军一到,他们还会继续尽力死守吗?所以说你若是想留他们守城,必须把他们的家属,都弄到西岸作为人质才行。要么就别守蒲州,全部军队撤回西岸。” 杨玄感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点是我疏忽了,窦将军教训的是·。” 窦世忠看了看越国公杨素,见他的神情不变,于是继续说道:“这第二嘛,就是有关人心了,杨谅起兵,只是为了他一个人的野心,名不正言不顺,除了身边的一些野心家外,普通的士兵有哪个,是想跟着他造反?绝大多数都是被他裹胁的良家子弟罢了,所以这两万军士最大的作用,不是守个河岸!现在这里局势稳定,且不说杨谅不可能再有打进关中的计划,就是他真的派大军来了,你以为靠这两万战败投降,人心惶惶的残兵败将,就能守住这河岸?他们不把身后的潼关,给冲破就不错了!” 杨素闻言,开口笑道:“那依窦将军的意思是?” 窦世忠看着二人,正色道:“将他们全放了,但是队正以上的将校留下,由杨元帅帅带回关中,以免泄露军机,而普通的士卒们每人发五天的口粮,全放回家去,愿意留守的,就编进蒲州城里的守城部队,因为这些人,都是并州的百姓,回去后会跟村里乡亲朋友们,到处宣扬我军不杀俘虏,不问胁从的政策,这样杨谅所部必兵无战心,到时候打起仗来就容易多了,这不比让这些人守河要强得多吗?” 听了这话,杨玄感方才叹了口气,很是服气的又道:“还是窦兄弟考虑得万全,本将远远不及啊,只是这蒲州城的防守重任,交给谁比较好?” 杨素想了想之后,微微一笑,就说道:“玄感,你已经有了很大的长进了,欠缺的只是经验和历练而已,为父在你这个年纪时。做不到象你今天这样,漂亮地在一天之内。先破敌营,再迫敌开城投降,至于这蒲州的守将嘛,我看就交给方滔那小子就好了。” 杨玄感闻言,微微一愣,然后问道:“父帅!他?他能担负好这一责任吗?”杨玄感身为杨家未来的家主,他从小就接受最好的教育,所以对此人的游侠的身份,心中也是极其厌恶,几乎是本能反应地说出了心里话。 让他意外的却是,杨素仅仅是摇了摇头,然后应道:“本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胜任,但是此人出身江湖,而且那渡船的生意,一向是半黑半白,不法之事也没少做,现在他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给朝廷立功求官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他一定会尽心竭力地守这蒲州城的。” 窦世忠此时还是不放心,于是追问道:“那要是敌军来了,他就算不跑,能守得住吗?” 杨素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可怕的神情,只听他阴沉沉的又道:“守不住就让他死了呗,要么战死,要么弃城后被杀头,反正本帅也不喜欢他,胆敢跟我杨素在事情没办完前,就讨价还价的,他还是第一个。” 杨玄感闻言,一下子就无话可说了,因为他虽然不喜欢方滔,但也没想过真的就这样害他。 越国公杨素说道此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窦将军、玄感,你们现在要做的是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内,就带上骁果们出发吧!杨谅走得比为父想象的要快,凉州或者是代州那里,恐怕是要危险了!” ······ 入夜,距离凉州不到几百里了。 韩世谔带着百十名,由韩单亲自统领的黑旗卫,此时,一行人都是呆在一处山洞内。 自从到了长安城之后,韩世谔早就期待,可以早日离开长安,赶往凉州奔赴所于自己的战场了,诚然长安是个温柔乡安乐窝,中原内地繁花似锦国泰民安,可是韩世谔觉得自己,注定属于那一片黄沙疆场,至从去年从凉州奉旨回京之后,接二连三发生了许多意料之外的大事,几经沉浮,身边有的人走了,有的人来了,有的人发达了,有的人,甚至乃至于整个家族都是万劫不复。 看多了悲欢离合,厌倦了勾心斗角,他反而觉得军营里沙场上,简简单单的男儿热血烈马长枪,要来得爽快舒服得多! 第七百七十一章并州突变三十(二) 当他想起从长安城出发的那一日,儿行千里母担忧,临走时,自己的母亲因为南阳郡主怀孕的原因,也是跟着来到了长安城,当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即将要出战的时候,免不得又是伤心落泪,并千叮万嘱的要韩世谔,出征在外要保重身体,并嘱托他不要逞能,韩世谔他们连翻劝慰了一阵,总算让自己的母亲,止住了哭泣。 韩世谔对韩憎寿他们说道:自己要出发在外了,家中要托二伯、二娘好生照顾,二人也都是打了包票应承下来,韩广志甚至说道:“小四!你就安心出门吧!到了凉州,好生为陛下做事,长安这里,你不必任何担心,这一次我们韩家大难不死,那就必有后福,打从今日起,你二哥就算是豁了这条性命,也要保全咱们韩家的安全与荣耀,今日三哥就当着你与诸位长辈及公主面前发个毒誓,你走后,若是大娘或者公主有任何闪失,我韩卫志愿意自刎以谢罪!” 韩憎寿闻言,也是感慨的说道:“既是一家人,就要牢牢抱成一团,一根筷子好折断,一捆筷子就不那么容易了,四郎,你安心去凉州吧!” 韩世谔闻言拱手回礼道:“有二叔与三哥在长安照顾她们,谔儿也才好安心去征战疆场,好了,闲话休絮,我该走了,不然陛下就该着急了。” 韩世谔这四个字一出来,杨雪跟南阳公主,二人眼圈都不自觉的红了,南阳公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肘儿,咬了咬嘴唇,贴到他耳边,义正言辞的说道:“夫君!你一定要凯旋安然归来,到时你若是少了一根毫毛,我与这肚子里的孩子,都饶不得你!” 待天色大亮之时,韩世谔带着一百名黑旗卫士,立即上马赶路,数日之后,一路轻兵兼道的韩世谔,率部抵达凉州境内,离凉州州城尚有八十里之遥时,前方出现大队人马,旌旗张天兵戈煞雪,细眼一看,正是凉州军锐金营的人马。 原来,他们正是李靖在得到消息之后,就让韩豹带领帐下大队人马,出城相迎的来了。 韩世谔此时按住兵马掌旗上前,韩豹等人已是下了马,立于道旁拱手而拜道:“末将韩豹!率凉州总管府辖下锐金营的人马,恭迎大帅归来!” 在他的身后,约有四千骑兵,此时都是一同下马行军礼,齐声大诺道:“恭迎大帅!” 韩世谔看着眼前的人马,抬了抬手,韩豹也是会意,于是带领帐下的军士纷纷上马,汇同韩世谔所率的百十人一起,回到了凉州城。 “好了,我们回家!” 凉州城的天气是格外地闷热,而凉州城外大营里的兵马,则是在一片不见尽头的草原上,热火朝天地演练着,人吼马嘶,金鼓之声震天,好一片繁忙的景象。 韩世谔此时正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看着台下全力演练的凉州将士们。 李靖今年三十五六岁,身材高大,他那古铜色的皮肤,显示出他多年征战塞外的沧桑,此时的他面沉如水,眼睛盯着在演武场上来回冲杀的将士们。 韩世谔看了一眼李靖,叹了口气,说道:“师傅!我们的这支大军,不久之后,就要参加大战了,到时候不知道,还能有多少人存活!” 第七百七十二章并州突变三十一 李靖的表情也变得沉重起来,点了点头,说道:“从我这几天接到的情报看,汉王已经率大军南下了,应该是奔着关中去啦,等我们的大军,一调回来,若是汉王真的反了,就起兵讨贼!” 正在他们说话之间,远处的一个骑着快马,背上插了两面小旗子的小校,突然拖长了声音叫道:“报!” 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小校奔到了台下,单膝跪地,报道:“大帅!汉王的使者已到总管府,请您速速前去相见!” 韩世谔和李靖对视一眼,相视一笑,然后各自整理了一下军容,韩世谔回头对着离了几丈远的掌旗官,命令道:“传令!收兵回营!” 说完,便和李靖一起,走下了点将台,在亲兵的跟随下,骑上两匹高头大马,绝尘而去。 那来使见到他们的时候,就战战兢兢地说道:“汉、汉王殿下说,要,要韩将军您跟他一起起兵,如果助他,助他一臂之力,成就大业,大业后,不失裂土封疆的王,王候,否则,否则!” 一直站在旁边,气得黑脸都变红的雄阔海,顿时大吼一声,问道:“否则什么?” 来使闭上眼睛,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只听他说道:“否则大军一到,凉州境内鸡犬不留!” 韩世谔指着跪伏于地,浑身抖个不停的使者,环顾左右,笑道:“要放狠话,也应该派个狠角色来才是,结果派了这么个玩意过来,不知道那杨谅的脑子怎么长的!我问你,你来之前是做什么的?” 那使者出声一边磕头,一边求饶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只是那汉王府上一个厨子,前日里做汤不合汉王的口味,被打了一顿后扔进大牢,这次听说汉王分派使者到各州去招降,没人敢来将军这里,所以汉王就把小的硬塞过来了,小的本不敢来,结果汉王说要是不来就阉了小人,所以!” 众将官听到这里,一阵哄堂大笑,韩世谔笑着摆了摆手,左右上来两名剽悍的卫士,象拎小鸡一样地把那使者,给架了出去。 韩世谔等众人笑毕,脸上恢复了严肃的神情,说道:“各位将军,我等俱是大隋的臣子,一定要忠心护国,讨伐叛逆!眼下陛下的诏书已经到来,我们作为大隋的将领,守土有责,现在我命令,马上调集五营的六万兵马,从五万凉州轻骑里调出两万人,备好粮草,准备出征,最迟到三天后的午时,就要作好全军出发的准备!” 第七百七十三章并州突变三十二 司马冯孝慈和几年前相比,也是变得沧桑了不少,可他那火爆脾气,却是一点也没有改,听了这话,直接开口问道:“将军,前几天那杨谅的部将刘暠,引兵万余前来攻城,你没有下令守城,而是直接开城迎击,将军你本人,也是亲自在城楼上开弓射箭,敌军无不应弦而倒,然后我军如下山猛虎一样冲杀,一战之下大败敌军,那刘暠也被吕将军当场斩杀,为何今天面对乔钟葵的部队,我们却要如此示弱呢?” 冯孝慈提到的吕将军,乃是这代州城中的司法吕玉,此人脸黑得如同锅底一样,个子中等,圆脸小眼,唇上两抹小胡子,看起来倒象是个西域的胡商,他打了个哈哈,指着城外的敌军道:“冯将军,你可要看仔细了,这支部队是真正的精兵锐卒,跟几天前刘暠的那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吕玉的神情,此时也是开始变得严肃起来,谨慎的又道:“刚才李将军说得不错,这支是安静的军队,现在是不动如山,真的一打起来就会是动如雷霆,而且三万人里骑兵占了有两万,我们守城的部队不过四五千,其中还有两千多是前些天的俘虏,打硬仗是指望不上的,能靠他们守住城池,就很不错了。” 冯孝慈闻言摇了摇头,拍了拍那城墙的垛口,直接掉下了一大把灰土,接口应道:“不是我不知道这一点,只是这代州的南面城防,实在是年久失修,因为此关一向是北防匈奴,并没有想过要防着南边关内的自己人,因此南城关这里无论是地势还是城防,都跟北城无法相比,真打起来,只怕是很难防守。” 冯孝慈看了一眼李景,又道:“将军,兵法上说,敌人远道而来,我军以逸待劳,可以对他们当头痛击一下,实在战事不利的话,还可以退回来防守,如果任由他们这样围攻的话,只怕我们撑不了十天。” 李景刚才一直都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倾听着冯孝慈和吕玉的议论,听到这里时叹了口气,无奈的回道:“冯司马,敌军不是远来的疲师,跟上次那刘暠不一样,你看此军,军令严整,士气高昂,没有一丝疲态,他们正等着我们出城送死呢,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奇袭成功的可能,只能固守。” 冯孝慈紧接着问道:“那这里的城防如此残破,我们能守得住吗?” 李景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变得坚决起来,只听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能守一天是一天吧,现在杨谅谋反的事情,已经传遍天下,朝廷一定在征调十二卫府的兵马平叛,我们这里能拖住杨谅最精锐的部队,是影响全局的大事。” 李景顿了一顿,回头看了一下北边,声音变得更加铿锵坚决:“而且这里是雁门,从这里过去就可以到突厥,万一要是给叛贼联络上北边的豺狼,那这场祸乱可能就会持续很多年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牢牢地守住。” 第七百七十四章并州突变三十三 听了这话,冯孝慈面有惭色,点了点头,义正言辞的回道:“将军说的是,末将确实是心存侥幸了,如此看来,确实只能坚守待援了。” 李景看着他,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地说道:“对,无论是朝廷,还是凉州的韩将军,他们都不会坐视我们不理的,大家要有信心,因为守得云开见日明!” 众将领闻言全都正色,拱手肃立,齐声唱诺。 李景对着隔了三四个人,站在后排的一人说道:“候莫陈仪同,你修筑城防的速度,还能更快点吗?” 一个身材干瘦,双眼有神,看起来精明强干的军官走了出来,他只穿了一身锁子甲,不象大将那样,全身明光铠晃得人眼睛痛,正是负责城防工事的仪同候莫陈义姓候莫陈,匈奴古姓 只听他朗声回道:“回将军!如今我们材料足备,现在那些前日里投诚的军士们,和城中壮丁们,都在不分日夜地加固城防,如果能再拖上两天,应该就能全部修好。” 听了这话,李景狠狠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城垛,崩下一块巴掌大的土块,恨恨地骂道:“只恨现在不是冬天,不然可以浇水凝冰,这样我们的城防,就会稳固许多。” 与此同时,吕玉看了一眼敌人的军队,说道:“将军,敌军后阵的步兵方阵那里烟尘满天,应该是在不停地搬运攻城器械,这附近多山多林,造冲车云梯应该很方便,我估计他们最多半天,就能完成攻城的准备。” 李景此时一脸的严肃,看了看敌军阵后的情况,转向了候莫陈乂,说道:“边打边筑墙修城可以吗?” 候莫陈乂想了想,之后哈哈一笑,应道:“问题不大,那些降兵都知道,如果再落到叛军手里,就不可能有活路,就是为了自己的命也会拼命的。” 李景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城防工事就全拜托给你候莫陈仪同了,吕将军,由你来负责守城,所有的弓弩手上城防守,冯司马,你去负责城门那里的守备,城上压力大时,可以率横刀壮士出城逆袭。” 众将领吗闻言,纷纷称是。 李景此时拔出了长剑,看着对面已经开始动起来的那座钢铁军阵,沉声道:“我李景在此发誓,与这代州城共存亡。” 一阵武器出鞘的声音后,所有人的武器都跟李景的声音叠到了一起,斩钉截铁的声音,显示了大家的决心,纷纷吼道:“誓与代州共存亡!” ······ 此时凉州城城南,一片茫茫的荒野中,南风劲吹,三万两千轻骑,二万四千多步军,都已经准备停当,十余名将领分列各自的队前。 而韩世谔几人都是一身战甲裹着头盔,正在策马在军前来回奔驰,所过之处,凉州军的军士们,无不举起右手兵器,高声欢呼,喊声如波浪一般,一阵阵地从前军传到后军,就象起伏的波浪一样,蔚为壮观! 待祭礼及壮军等一些仪式都过去之后,他们已经进行了约有一个时辰,此时吉时已到,大军终于要开拔了。 待韩世谔方才骑上马,准备挥军而走时,有一快马驿卒从手持军报从辕门奔入,房玄龄上前接住,顿时面露喜色,然后走到韩世谔的马前,说道:“大帅!大吉!大军出征之时得遇捷报,真是上上大吉啊!” 韩世谔看着他,疑惑的问道:“什么捷报?” “越国公杨素率五千精骑出征,不但将两万叛军收编,更是收复蒲洲城,兵锋直抵汉王杨谅,相信我们接到这捷报的同时,他已拿下很多城池了!” “威武!威武!威武!”凉州军的将士们,听到捷报之后,都是大受振奋,纷纷高声欢呼。 秦慕白轻吁了一口气,然后麾旌西指,大军开拔。 第七百七十五章并州突变三十四 韩忠与房玄龄等文武官将站在点将台上,目送韩世谔与李靖带领着大军遥遥而去。 数日后,一路轻兵兼道的韩世谔,率部抵达朔州的境内,他站在骑兵队前方,全身披挂的雄阔海,突然叫了起来,说道:“大帅!我们的前方,突然出现一支部队!” 而在他们身后的军士们,也都是一个个瞠目结舌,继而开始一阵骚动,仿佛看到了什么奇特的景象。 韩世谔心中一凛,然后看着远方,只见一道黑气从南边的天空升起,隐隐有风雷之声,远远的象是一条长龙,黑龙之下,看上去象是一座奔腾的钢铁海洋,虽然相隔足有十余里,也能听到战马的嘶鸣声和金属甲叶的碰撞声。 韩世谔此时厉声,下令道:“全军变阵,战车在前,步军弓弩手准备,步槊手次之,让我师父领着凉州铁骑,分散到两翼,快!” 他说完后,在他身边的掌旗官,也是迅速地打出旗语,而韩世谔此时也是,骑马直奔中军而去。 凉州军是多年来与突厥作战的劲旅,训练有素,随着一道道的命令下达,全部迅速而有序地动起来,等到那条黑龙奔到离自己只有三里之地时,两百多辆战车已经推到了阵前,九千多步弓手全部弓上弦,弩上机,直指前方,只等到了中军的韩世谔一声令下,就会形成一片箭雨无情地覆盖前方。 中军那里,一面大旗树了起来,韩世谔登上了一匹红风的背上,左手搭凉蓬,看着前方那道越来越近的钢铁骑阵,来者是全身包裹得跟罐头一样的重甲骑士,战马则没有披甲,后方烟尘滚滚,看起来至少在万骑以上。 马上的骑士个个都是膀大腰圆,在韩世谔的记忆里,除了高颖手下的那些骁果骑士外,只有汉王的龙骑护卫有这等气势,他的心渐渐地开始下沉,右手慢慢地举了起来。 骑阵在离开凉州军的战车,前三里左右处,就慢慢地停下,视线中的数千骑前军如泥雕木塑般地立在了原地,纹丝不动,而领头的一骑则向这里奔了过来,高声地叫着些什么。 韩世谔心中一动,举起的右手在空中挥了两下,示意暂缓射击,然后把手放了下来,对身边的掌旗官道:“且慢,不要急着射箭,且听他说些什么。” 韩世谔转过了头,对着站在一边的一个军校说道:“去前面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名军校对着韩世谔一点头,然后骑马飞奔而去,中央由三营人马,组成的军阵,如同劈波斩浪一般,纷纷向两边退让,闪出一条通路,那军校爬到了最前面的战车上,把头探出了刀盾板,对着那名骑士喊起话来。 稍后,他就下了战车,飞奔了回来,对着韩世谔汇报道:“大帅!来人自称是尚书令杨素之子,柱国杨玄感,奉朝廷的军令,率五千骁果来与我军会合,共讨反贼杨谅。” 韩世谔微微一惊,在他的脑海中,却是思绪道:他怎么可能现在出现在这里,蒲州不是已经在他的手上了吗?他怎么不趁热打铁,继续往并洲出击。 韩世谔看着身边一个个脸色凝重的部下,突然哈哈一笑,说道:“你们呆在这里,我去会会杨玄感!” 李靖闻言说道:“这样也好,我跟你一同前去吧。” 韩世谔应了一声,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前方,突然吼道:“怎么已经有人,奔着他们去了!” 第七百七十六章并州突变三十五 窦世忠此时骑着骏马,跟骑着黑云的杨玄感一起,在两军阵前来回地逡巡着,为了避免对方的误会,他们就连武器也没有带,几乎是赤手前来。 窦世忠看了看对方的战车后面那闪着寒芒的箭矢,还有那弓兵队身后如林的矛槊,心中暗赞道:这凉州军的人马果然是精兵,而韩世谔年纪轻轻,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行军队列变成战斗队列,也实在是难得的良将。 就在窦世忠还在感慨的时候,突然从斜刺里奔过来一骑,马上乃是一员黑脸大汉,持了一杆丈二的大铁枪,一下子跑到了杨玄感的面前,眼如铜铃,声如响雷,以矛头对着窦世忠,大声喝问道:“来者何人,还不速速报上名来,爷爷手下不斩无名之将!” 窦世忠闻言微微一楞,看到来者的身形气势,不由得赞了一声道:“真是一位壮士啊,你是韩世谔将军的部下吗?” 那大汉正是韩广志,只见他仔细地打量了窦世忠两眼,然后沉声问道:“我乃凉州总管韩世谔麾下前部先锋,车骑将韩广志军,你又是何人?怎么会认识我家老四?” 窦世忠闻言微微一笑,贊叹道:“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先是看到凉州军这样军容严整,训练有素,再看到你这样的壮士,真是信了韩大帅的治兵之能。” 韩广志听了这番夸奖,便己对窦世忠的敌意,一下子减少了许多,甚至还笑了起来,他收起了那支大铁枪,语气也缓和了不少的再次问道:“两军阵前不用说这些漂亮话,你究竟是什么人,是敌是友先说个明白吧。” 听了这话,窦世忠赶紧正色应道:“我乃兵部正五品车骑将军窦世忠,奉了越国公杨素的命令,会同柱国将军杨玄感,率五千骁果来驰援韩将军,并力平叛。” 韩广志哈哈一笑,一下子又把大铁枪,举了起来,大声道:“这下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哼!我们大帅刚刚回凉州,他怎么不知道这一件事,所以你一定是杨谅的手下,想来此埋伏我们的吧!” 第七百七十七章并州突变三十六 韩广志话音未落,只听得远远的一声暴喝道:“三哥!不得无礼!” 韩广志听出是自家老四的声音,于是不甘心地把手中的大铁枪,又给放了下来,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韩世谔骑着红风马,一下子奔到了眼前,与杨玄感四目相交,先是一楞,然后哈哈一笑道:“果然是杨柱国,别来无恙?” 杨玄感也是在马上,立即拱手回礼道:“韩将军真是忠心可嘉,看您这样子,是要准备南下攻击晋阳了吗?” 韩世谔闻言,先是转过了头,对着后面严阵以待的部队,作了个解除警备的手势,几千把弓弩一下子放了下来,而前排的战车也被拉开,凉州军十余名各部的军将,在李靖的带领下,都纷纷骑马而来。 杨玄感看了看这座动如脱兔,静若处子的军阵,由衷地赞了句道:“韩总管治军之能,以前只是耳闻,今天终于亲眼见到了,难怪杨谅一直把韩总管,看成心腹之患,要出动他最精锐的部队过来呢,还好,我们这五千骁果从蒲州一路马不停蹄地沿河岸北上,总算在敌军来袭前与将军会合了。” 韩世谔眼中的目光闪烁不定,过了半天才抬起头来,问道:“那依杨柱国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杨玄感闻言笑了笑,因为他如今的性格豪放,所以也不客气,直接就说道:“韩总管!现在乔钟葵的叛军,正在围攻代州,不如我们现在合兵一处,一起去救李景将军!” 窦世忠一路之上,都在想这个问题,听到这话之后,马上摆了摆手,否决道:“末将认为此事,不能这样进行。” 杨玄感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不快,然后问道:“为何?” 窦世忠也是丝毫不惧怕他,沉声道:“现在那乔钟葵帐下的部队,都是杨谅的看家精锐,杨谅为了这次谋反,也是策划了多年,这点从他们突袭蒲州的行动就能看出,所以现在围攻代州的乔钟葵所部,不可直接以硬碰硬,而是要通过守城战来消磨他们的锐气。” 韩世谔闻言,然后开口问道:“两位将军,你可知李景将军如今的部下,还有多少军队?” 杨玄感闻言,抢先说道:“兵不满万啊!这个我来之前就知道的,而且代州乃是天下雄关雁门,足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李将军又是名将,防守一个月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怕就怕汉王杨谅的那些看家精锐。” 韩世谔闻言,接着说道:“两位将军,你们有所不知,李将军所部名义上有一万人,但是几乎有着五千多人,去了大利城帮助突厥启民可汗协防,现在他的部下不过四千将士。” “前两天我的探马回报,杨谅的部将刘暠,曾率万余人攻过代州一次,不过已被李将军击斩,现在乔钟葵的部下,都是杨谅最精锐的龙骑护卫,而且他们的人数又多,我就怕李将军坚持不住啊!” 窦世忠沉声说道:“我相信李将军的能力,他既然可以用四千之众击溃万余敌军,那么凭此坚城,抵挡乔钟葵的攻击,一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杨玄感看着窦世忠,然后看了看韩世谔,似乎是下了决心一般,开口建议道:“韩总管!我们这支部队的使命,如今不仅仅是要守住朔州和代州,彻底的堵死杨谅,北逃突厥的通道,更是要合兵一处,在朝廷的大军出关之时,能从北方向杨谅的老巢晋阳发动攻击,现在就去跟乔钟葵锐气正盛的叛军作战,即使取胜,也会自身损失惨重,无力再战,所以!我们还是。” 韩世谔此时的眼中光芒闪烁,看着眼前的二人,再次问道:“那么!万一李将军抵挡不住,代州失守怎么办?杨柱国,你可能有所不知,代州所谓的城池坚固是相对于北边而言,对于南边,基本上是无险可守的。” 杨玄感从小到大,还没有去过代州,对这事倒是并不清楚,惊讶的问道:“竟有此事?” 窦世忠想到代州的情况,也是叹了口气,解达道:“我们将军可能对这晋北之地不是太熟悉,但是韩总管说得不错,代州的确是汉时的雁门,但是所谓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却是是指对着北边的胡骑,那关门前是条两山夹着的小道,确实好守,但南边对着关内,却是一片平地,基本上无险可守的。” 第七百七十八章并州突变三十六(二) 杨玄感闻言点了点头,恍然大悟的再次问道:“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是要快点动身了,李将军他们已经撑了多久了?” 韩世谔想了想,就在说道:“我是两天前接到的消息,说是代州正在被乔钟葵围攻,加上路上的时间,恐怕已经被攻城十天左右了吧。” 窦世忠很是心细的追问道:“韩总管!那我们如果现在出发,要几天能到?” 韩世谔闻言却是没有应答,而是看向身边的李靖,李靖点了点头,马上回道:“现在我凉州军是步骑混编,而且必须翻越雁门山中的西陉小路,才能到雁门关之后,带上步军和辎重的话,至少要十五天才行,就算只以骑兵去援救,因为山道难走无法奔驰,也是至少要十天才能赶到。” 窦世忠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韩总管!你看这样如何,我们先派一些精明可靠的斥候到代州,然后由骑兵先行,步军跟进,如果代州危急,那骑兵一过西陉,就对敌军侧后突击,反之要是能坚持下来没那么危急,就等步军到了后再列阵进逼,你看如何?” 李靖闻言偷偷的点了点头,韩世谔会意,也是说道:“那么就这样办吧,不过,你们的这五千骁果都是重装骑兵,又是甲骑俱装,而且对道路不熟,就跟在我们凉州军的步军后面引为后援,如何?” 听了这话,杨玄感也是微微一笑,然后应道:“那么,一切就依韩总管的所言行事了。” ······ 与此同时的代州城头,狼烟四起,夯土而成的城墙,已经给叛军士兵们,打出了好几个缺口,城关前的那道本就不太宽的护城沟,已经被叛军士兵准备的沙袋,和他们的尸体给轻易填平,千余名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铁盔铁甲中的龙骑护卫们,正在举着铁盾,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城墙左侧的一个两丈多宽的豁口挺进着。 至于那豁口处堆积的尸体,都已经堆得有齐胸高了,他们当中,大多数都是一身铁甲的龙骑护卫,但是他们当中,没有一具尸体是向后倒下的,几乎所有的尸体,全是脸冲着前方,大部分的尸体都是胸前和肩颈处,插着密密麻麻的弩箭,或许,也只有这样的攻击,才能把这些活动的钢铁战士,给彻底的射死。 冯孝慈此时指挥着数百名,早已经浑身上下的甲胄,都被血染得没有一处干净地方的士兵们,让他们再次举起了弩箭,对着离豁口越来越近的敌军,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但是每个士兵,都能听到他的话语声,只听他喊道:“兔崽子们!都给老子全都准备好了,只要前面尸墙一倒,你们三排弩手,就轮流发射,全部对准那些王八蛋的头部和胸前,给老子狠狠的射,不要让那些王八蛋们,觉得我们不够大方!” 此时城头之上、城垛之下,都还趴着数百名军士,吕玉就伏身于那道豁口处,正上方的碟口下,他的身后架着四五口铁锅,里面噼哩啪啦地滚着热油,吕玉看了一眼蹲在热锅前的十几名全神贯注的士兵,突然脸上露出了笑容,轻声说道:“一会儿听我口令,这么好的油,不用来招待客人,实在是太可惜了!” 至于李景此时,却是全副武装地,坐在城中的刺史府的大堂之上,身边放着他那把一人多高,足有四石半的强弓。 自从二十天前刘暠率军攻城时,他就是用了这把强弓,在城关之上箭无虚发,以连珠神箭的绝技,一连射杀了二十多名敌军,一下子打消了攻城叛军的气焰,甚至还造成了敌阵中的一阵慌乱,为吕玉率死士营,开门突击创造了战机。 李景此时看视毫不在意城外的情况,只见他的手里拿着一本兵书,正在抚须端详着,至于外面的喊杀声和惨叫声、战鼓声与号角声响得震天彻地,他却置若罔闻,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第七百七十九章并州突变三十七 一边站着的卫士脸上,早已经淌满了汗水,并且紧张兮兮不时地抬起头,向着堂外张望着,脸上的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李景微微一笑,放下了兵书,对着那卫士说道:“见你面生,是新调来的吗?” 那卫士连忙收回了目光,低头拱手道:“回刺史大人,小的名叫谢牛,在家中排行老二,小的是这城中人士,叛贼来犯前新征入伍的,昨天郝大哥已经上城防守了,所以今天轮到小的来服侍您。” 李景闻言,却是哈哈一笑,安慰道:“二牛啊!稍安勿躁,你就放心吧,那些叛军是攻不进来的!” 谢二牛闻言又惊又喜,但是转瞬之间,又换上了一副不太相信的表情,他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李景看了看他的神情,也不发怒,只是摇了摇头,问道:“二牛!你可是对守住此城没有信心?” 谢二牛继续小声嘟囔道:“外面杀声震天,而且越来越近,小的心里一直在打鼓,不知道刺史大人,何来的自信。” 李景看着眼前的谢二牛,于是站起了身,在堂上踱起步来,轻声道:“我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这些天来,城外叛军的气势已衰,你听到没有,那些喊杀声到了城关那里就停了下来,不能再近一步,这四五天来敌军,每次都是用一千人的龙骑护卫步战攻城,本就是拼血本的无奈之举,他们已经变不出什么花样了。” 说道此处,李景的眼中开始放光,他的声调也是开始,渐渐地变高了起来,只听他兴奋的吼道:“可即使如此,他们连我军的第一道关城也无法突破,只不过是砸了几道豁口而已,即使是那个最大的两丈多宽的豁口,最多一次也只能挤进来两三个人,城头有我们的弓箭手和滚油,墙后有刀斧手和弩手。他们怎么可能攻得进来?” 听了这话,谢二牛兴奋地说道:“既然大人有如此的把握,为何不亲临城头,鼓舞一下大家的士气呢?” 李景哈哈一笑,爽朗的笑道:“你小子想的太简单了,因为士气不是靠我上城,就能轻易鼓舞的,如今守城的将士们,越打越有信心,这就是最好的士气,你要是天天听,就能听出这震天的杀声,一大半是来自我军,至于那个一直在叫着兔崽子们的大嗓门,依我看来,一定是冯司马!” 说道此处,他又看了看外面的城墙,接着说道:“这二十天来,城墙之上吕司法守得滴水不漏,叛贼的云梯和攻城塔,几乎没有一部,能够完好的架上城头,就全部被摧毁,而城墙处虽然给砸了几道豁口,但墙下的冯司马和死士营的将士们,却也是没有放一个贼人进来,他们二人都做得很好,如今的我可以完全放心交权,只要在这刺史府里居中调度,补给他们战备所需即可。” “更让我放心的是,候莫陈这小子已经在城关之内,又筑起了一道新的瓮城,即使外面的城墙守不住,我们也可以再退到瓮城内防守。” 第七百八十章并州突变三十八 “再加上这些天敌军攻城的损失,一定也在一万人以上,因为他们各种方法,几乎都已经试过,现在连作为野战主力的龙骑护卫,都调上来攻城了,只能说明他们已经没了别的手段,白白地拿人命在填这个无底洞罢了,二牛,你说换了你在我这个位置上,还会慌张吗?” 谢二牛查收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愣头愣脑的说道:“大人真是神机妙算,小的哪懂这些呀!”言罢,就昂首挺胸地,走到了门口,重新站起岗来。 李景脸上的笑容,随着谢二牛欢天喜地地离开,而渐渐地消散、然后转为沉重,只听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低声道:“朝廷的援兵还要多久才能来呢?他们不会见死不救吧!” 此时的代州城外,面相凶悍满脸都是刀疤伤痕,右眼戴了一只黑色眼罩,全身包在一身明光大铠之中的乔钟葵,很是无奈地看着在豁口处,已经厮杀了足有半个时辰,却不曾踏入城中一步的龙骑护卫们,心有不甘地撤了下来。 而在阵前鸣金的那些个壮汉们,手下的大鼓,也是敲得有气无力,这二十多天以来,他们每天都要重复这个动作十几次,早就已经没了开始的兴奋。 乔钟葵心中火大,指着那些个鼓手们,大吼道:“敲个鼓都有气无力的,早晨没吃饭吗?来人,给我把这些人,都给拖出去,重打四十军棍!” 换了一身银色战甲的裴文安,正一脸阴沉地站在乔钟葵的身边,见他因为交战不利,故而迁怒于一些小兵,于是冷笑一声,冷嘲热讽的说道:“乔将军,你就算攻不下城,也犯不着跟这些个小兵置气啊,依我看你还是多想想办法才好。” 乔钟葵闻言,一下子就来了火气,扭头对着裴文安,吼了起来,骂道:“裴文安!你别以为拿着根汉王殿下的鸡毛,就能在军中当令箭,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这攻城战就是得用人命填,连攻几次敌军就动摇了,你懂不懂?” 听了这话,裴文安也是不屑地,从鼻孔里出了口气,指了指那屹立在远处的代州城,恶狠狠的说道:“动摇?乔将军,你听不到这城中敌军的欢呼声吗?依我看,这几天他们不是动摇了,而是越守越有信心了,连汉王殿下的龙骑护卫都上了,也拿他们没办法,换了我也会信心百倍的。” 乔钟葵给他说得瞠目结舌,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语言反驳,只能重重地以右拳击左掌,顺便狠狠地跺了跺脚。 其实裴文安的心里,也是万分懊恼,原以为乔钟葵沙场悍将,想不到只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只知道不顾伤亡地死打硬拼,十几天的攻城把那一万步军,都给折损得差不多了,要不是三天前杨谅,又派来了将近四万马步军助战,只怕现在连攻城的能力也不足了。 想到此处,裴文安甚至都有些后悔起,当初自己的意气用事了,早知道这代州如此难打,倒真不如按那王頍的计策,把这支劲旅,用去打通河南,进军江淮。 这些天来倒霉的军报,如同雪片般地传来,先是余公理出河南的部队,被朝廷的右武卫将军,河南道行军总管史祥,以洛阳一带的留守部队,给打得大败,几乎全军覆没,余公理当场战死,他的副将带着数千残兵狼狈逃回晋阳。 再是纂良走滏口陉,出河北攻黎阳的部队,先是攻慈州的上官政不克,再是转攻相州,却跟前刑部尚书,现相州刺史薛胄就是五年前,杨坚废高颎之时,据理力争的那个刑部尚书搭上了关系。 薛胄写信给纂良,说明了大家都是混饭吃的,给个面子吧,也好给自己留条退路,那纂良仿佛中了他的魔咒一般,真的就不攻相州,绕道转进黎阳。 或许是由于他在这两个地方,浪费了太多时间,结果到了黎阳之时,也被史祥的得胜之师从后面追上,面对史祥兵强马壮的十余万大军,纂良居然扔下大军独自逃命,到薛胄那里政治避难去了,这样杨谅派出经略山东的大军,也是全军覆没。 至于围攻井陉,准备经略燕赵之地的刘建,听说情况,也跟在倒霉蛋差不多,井陉的守将张祥坚守拒战,由于张祥平时爱民如子,井陉关的军民,都愿为其效死力,刘建在城下损兵折将,一无所获,最后终于想了个办法,放火烧城,眼看就要成功,却被张祥跑进了龙王庙,一通大哭之后,居然真的求来了倾盆大雨,浇灭大火,守住了城池,看样子就连上天,也不站在汉王的这一边。 裴文安恨恨地叹了一口气,心中越来越害怕起来,因为他今天早晨,刚收到的情报,说是幽州那里的窦抗,从杨谅起兵以来就没有一点动静,朝廷派了渤海人,大将军李子雄假道突厥,单车上任。 第七百八十一章并州突变三十八(二) 这李子雄到了幽州城外的馆驿便停下,一边诏命窦抗前来接旨,一边却重金收买了当地的几个豪族,埋伏了近千余剑士在驿馆的周围。 等到窦抗大摇大摆地前来馆驿时,李子雄便掷杯为号,伏兵尽出,当场把窦抗拿下,装进了囚车运回长安城,而李子雄则名正言顺地当上了幽州总管,几天内就调集了三四万步骑,听说正奔着井陉那里的刘建而去。 不过,最可怕的消息,还是来自于关中,因为越国公杨素的单骑回京,彻底打消了隋炀帝杨广,对他手握重兵的疑虑,在十几天内,关中陇右一带被征发的军队,已经达到十余万,精兵强将更是云集很多。 越国公杨素在三天前,就已经率领着由麦铁杖﹑周罗睺﹑张须陀﹑鱼俱罗﹑吐万绪等名将,以右卫与左武卫两路大军为前驱,大张旗鼓地出兵潼关,此时的佂讨大军,已经过了蒲津渡,兵锋更是直指汉王杨谅的晋阳城了。 至于那些在蒲州城下,给窦世忠放回家中的万余叛军士卒们,也是起到了可怕的作用,因为这些人打仗不行,瞎咋呼的本事,却是比谁都强,他们回到了乡里之后,到处都说什么朝廷天军,是如何的可怕,至于那个领头的杨玄感,简直成了三头六臂的战神再世了。 到了最后,这些流言非但没有停下来,反倒是越传越凶,十几天内就连晋中晋南,这一块杨谅经营多年的老巢,都是给弄得人心惶惶,征调上来的军队连计划的一半都没有,不少村子是全村逃亡到山里,以避免给汉王杨谅当炮灰,更是有些州郡开始和朝廷私下接触,准备谈判投降的事了。 杨谅无奈,只得再次离开晋阳城,率领六七万亲卫部队,到晋南介州一带宣示军力,妄图稳定人心,临走前留了自己的王妃豆卢氏的哥哥豆卢毓和将军朱涛,还有长孙晟的长子,长孙无乃共同守城。 让汉王杨谅万万没有想到的,却是这个豆卢毓,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他看准了杨谅起兵不得人心,早就倒向了朝廷,而且这人是个胆大心黑的主,不仅不单骑回朝投奔杨广,还留在晋阳城里玩起了无间,杨谅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杀了忠于杨谅的将军朱涛,还和长孙无乃一起,一同把大牢里的皇甫诞给放了出来,三人一下子夺取了整个晋阳。 可惜豆卢毓等人,还是低估了汉王杨谅,在这晋阳城里经营多年的势力,就在他们晚上动手杀了朱涛之后,连夜就有死士从晋阳城逃出,第二天一早就赶上了出城不久的杨谅,然后把晋阳生变的消息传到。 杨谅此时再也顾不得,大费周章去搞什么武装大游行,以宣示并州军的军威了,直接下了军令,让全军立即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急行军赶回了晋阳,豆卢毓和长孙无乃还在做张榜安民的工作,怎么也没有料到,汉王杨谅来得如此之快,此时的他们,就连城防军的将领们,都还没有来的及布置。 当豆卢毓跑到城南的城头时,杨谅已经带着自己的先头骑兵赶到了城下,一想到自己的老婆孩子,已经落在了别人的手里,杨谅这回爆发出了惊人的潜力,居然冲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结果就是负责守南城,而临时雇佣来的胡人士兵们,都还没有认识杨谅,豆卢毓趁机哄骗大家说这是贼军,于是守军箭如雨下,杨谅差点给直接射成了刺猬。 杨谅眼看南门走不通,转走西门,这一回西门的守军,都是汉人,而且他们都认识杨谅,守门的军官还是忠于杨谅的一个死党,见状之后,马上把杨谅的大军放进了城,这回轮到豆卢毓﹑长孙无乃和皇甫诞三人倒霉了,一个都没逃掉,都成了汉王杨谅的刀下之鬼。 只是此事一出,汉王杨谅就被吓得,再也不敢离晋阳一步,除了派来四万援军催促乔钟葵和裴文安二人,迅速打通代州外,什么事也不做,就是坐拥着最后的二十万军队,在晋阳等着自己这一脉的末日来临。 第七百八十二章并州突变三十九 裴文安想到这里,默默地长叹一口气,他想不到这次计划周全的起事,怎么一下子成了这副模样,这才不过一个月,在继奇袭关中的计划失败后,分兵征略四方的计划也失败了,而南下江南的计划,又是早早地给自己破坏,现在连晋阳城都有人谋反,可见人心的向背,这场战争的结局,看来已经是不言而喻。 想到此处,裴文安的眼神之中,突然变得凶狠起来。重新又充满了斗志,他心底里的一个声音,正在吼叫道:不,我还没输,只要打通了代州,只要能跟那些突厥联系上,那一切皆有可能,只要别让乔钟葵这个笨蛋,再这样瞎指挥,用我的办法一定能攻下这代州城! 裴文安眼珠子一转,换上了一副笑脸,对着乔钟葵,说道:“乔将军啊,现在战事不利,大家心情都不太好,在下刚才出言无状,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现在我们正是要精诚合作的时候,自己人可别先乱。” 听了这话,乔钟葵重重地哼了一声,本待继续嘲讽裴文安几句,忽然想起这人,现在看是汉王现在最亲信的人,不仅给封了一个柱国的官职,和自己平级,也是带着便宜行事的军令过来的,真惹毛了他,下令把自己杀了,也没地方诉苦去。 想到此处,乔钟葵也换上了一副笑脸,说道:“都是本将无能,这么多天也攻不下这小小的代州城,有负汉王殿下的厚望,裴柱国教训的是,不过依你看,想要攻城有何良策?” 裴文安闻言咬牙切齿地骂道:“这可不能不怪乔将军,因为我也小看了这座代州城了,没想到这么难打,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挖地道攻城,现在战机已失,我看强攻是不太容易了,不如我们暂且退军。” 乔钟葵一听这话,立即脸色一变,只剩下的一只眼睛里,凶光四射的问道:“什么?退兵?这万万不可,我这可是在殿下面前立过军令状的,要是退兵,回去就要杀我头,裴柱国,你如果想要我姓乔的死,直接在这里杀就是,用不着使出这招吧!” 此言一出,乔钟葵身边的卫士们,全都是怒目而视裴文安,甚至一名身长九尺,背插双戟的铁塔般大汉,更是眼眶欲裂地瞪着裴文安,似乎只待乔钟葵一声令下,就要上来活活撕了裴文安。 裴文安见状哈哈一笑,当他的眼光扫过那名大汉时,却被吓得打了个激灵,他摆了摆手,强作镇定地又道:“我们不是真退军,是假装退军,趁敌军松懈下来的时候,咱们再连夜杀他个回马枪!” 乔钟葵一听这话,两眼放光,一下子拉住了裴文安的手,急忙问道:“裴柱国,你有什么好办法,快细说来听听!” 裴文安捻了捻自己的胡子,嘴角边挂起一丝微笑,装模作样的自语道:“人嘛,面对压力的时候,总是能凝神聚气,注意力高度集中,但要是这个外界的压力一撤,难免就会松懈下来。” 第七百八十三章并州突变四十 裴文安的眼光微转,向了那城上正在欢呼们的李景所部士兵,一抹残忍的杀意,从他脸上一闪而过:“就象他们,在这城关上不眠不休地抵挡了我们二十多天了,按说体能和意志早就过了极限,但还是能坚持下来,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只要这城一破,我军不会留下一个活人吗?所以现在他们的拼命,不是为了什么忠义,而是为了保自己的命罢了,而且这代州城,虽然南关前也是一片开阔地,但城关还是建在峡谷内,每次我军攻城最多也只能有一千人上去,其他人只能在后面瞪眼干看,这也能最大程度地弥补守城方兵力的不足,这便是我军以十倍的军力围攻这座城池,二十多天都无法攻取的原因。” 乔钟葵闻言使尽的点了点头,应道:“是啊,我等接到的将令,又是需要速速攻下城池,这样的话围困﹑绕道和地穴战法都无法使用,只能这样轮流出动,死打硬攻,对了,文安,你说了半天,可是还没提到撤军回攻的事呢,你倒是快说啊。” 裴文安闻言嘿嘿一笑,再次说道:“我们可以先假装撤军,做得逼真一点,营帐不要拆,旗鼓也丢得满地都是,这样让敌军以为,我们的后方发生了什么事情,仓促撤军,乔将军,你说如果你是李景,看到这情况会怎么做呢?” 听了他的方法,乔钟葵也是哈哈一笑,然后解答道:“为将者嘛,攻城的敌军如果是真的撤军了,那无非是两个选择,一是出城追击,二是犒赏三军。” 裴文安点了点头,脸上杀机浮现,跟着说道:“如果他出城追击,那我们正好在野战中,用殿下的这些铁甲龙骑护卫们将其击灭,再趁势攻城,如果他犒赏三军,那城防必须松懈,到时候我们以轻兵锐卒趁夜偷袭,也可以一战而定。” 乔钟葵猛地一拍手,喜道:“妙计啊,妙计,那我们现在就这么办?” 裴文安的声音中,透出了一丝得意的,又道:“千万要做得逼真点啊,太假了人家就会看破啦。” ······ 山路艰难,凉州军骑兵们便放慢了速度,又走了一个时辰,当晨曦初露,韩豹看到了第一抹淡淡金光时,他率领的锐金营骑兵,在韩世谔的命令之下,已经抵达了飞狐道的西面出口,离灵丘县还有二十里。 十来天前,韩世谔接到了代州刺史李景的紧急求援,杨谅军大将乔钟葵,率三万精兵进攻代州城,而镇守代州城的李景只有五千守军,城池破旧,情况岌岌可危。 韩世谔在和李靖他们商量之后,他们决定让韩豹,立即率帐下锐金营的骑兵,立即援驰代州。 韩豹此时停住战马,霞光照在他身上,仿佛整个身体都在火焰中燃烧,他打手帘向前方望去,前方一里外便是一处村庄,一座只有五十户人家的小村庄,但村庄北面却有一条小河流过,小河两边平地开阔,正好给他的军队休息。 韩豹立刻下令道:“让大军在小河边休息。” 一万两千骑兵加快速度,片刻,队伍来到小河边,已经有先头斥候在四周探查过,休息之地插有红旗,大军纷纷下马,牵马来河边饮水,小河边顿时热闹起来。 这时,先到的斥候们,领着两名村里的年轻男上前,对韩豹说道:“将军,这两人刚从代州雁门县归来。” 雁门县就是韩豹要赶去的代州城,韩豹顿时精神一振,连忙问道:“现在那边情况如何?” 那两名年轻男子行了一礼,年长者对着韩豹说道:“回将军话,我们是昨天上午逃离雁门县,围城战已经打了十好几天了,那里非常惨烈,城墙已经崩塌几次,李刺史率领军民一边修城一边防守,我们也参加防守,城内城外到处都是尸体,城墙都被血染红了。” 韩豹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有些不悦的问道:“那你们怎么逃回来了?” 两人对望一眼,年长者又道:“实在是因为城内的粮仓里面,粮食储存不足,李刺史无奈,只得趁敌军稍退的机会,在夜里派一批人出城找粮,我们也跟着出城了。”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传来,韩世谔见十几名士兵,押着一名黑衣人走上前。 “将军,我们在前面,抓到了一名叛军斥候。” 代州雁门县以北二十里,便是着名的雁门关,南方五台山山峦起伏北方长城巍巍,雁门县便位于两条巨大的山岭之间,一条河流蜿蜒流下,贯穿全县,这是滹沱河,它发源于东北方向两百里外的繁县,是雁门县最重要的灌溉水源,是也代州的母亲河。 而此时,雁门关没有发挥重要军事关隘的作用,敌人是从南方而来,五台山脉也没有能阻挡住杨谅大军铁骑,杨谅先后投入五万精兵,大举进攻代州。 代州南接太原府,又通过飞狐道和幽州相连,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更重要是,代州刺史李景是最坚决反对杨谅的急先锋,他第一个发出告并州书,斥责杨谅谋逆造反,大多数河东各州郡的官员们,都就是因为李景的坚决反对,而保持了观望的态度,这便使得李景成为一把悬在杨谅头上的利剑,在他正式举旗造反后,首先便是要拿下代州,斩下李景人头,好威慑以河东各州。 杨谅知道代州兵力微薄,南城的城池破旧矮小,于是他派出大将,刘率兵三万进攻代州,不料仅过了三天,代州便传来消息,刘被李景斩于马下,军队大败,杨谅这才知道了李景的厉害,他不敢再轻敌,派出他左膀右臂之一的乔钟葵,又率三万精兵进攻代州。 惨烈的攻城战已经打了二十来天,城墙内外血流成河,尸横遍地,破旧城墙经受不住数十架投石机的轮番投石击打,城墙轰然下来坍塌一块。 但是杨谅大军,却是并没有因此攻入城内,刺史李景率领数千骁勇善战的守军,与杨谅的叛军殊死血战,他手下官员也各施其职,代州司马冯孝慈、司法吕玉勇猛善战,他们身先士卒,率领士兵在城墙崩塌处,一次次地击败了杨谅大军的进攻,同时组织民夫修筑崩塌的城墙。 尤于他们都是极其善于防御坚守战,由他负责调动全军在城墙各处防御。 而李景则坐镇城中·稳定军心和民心,正是这四人默契配合,使得破旧的雁门县城,在五、六万叛军的猛攻下,始终屹立不倒。 此时的雁门县城内,刺史李景正带领一队士兵,挨家挨户动员,希望居民们能把家中存粮拿出,由城中的军队,进行统一调配。 李景此人出身陇西李氏名门·身高六尺三,膀大腰圆,他尤其刀法高超绝伦,被誉为花刀将,再加上他长一对卧蚕眉、丹凤眼,又得了一个‘小关羽,的绰号,他本人也是非常喜欢这个绰号。 这时,几名士兵从一户占地三亩的中等民宅内走出,肩上扛十几袋粟米,也就二百多少斤的样子。 李景眉头一皱,脸上不由的露出失望之色,连忙问道:“这里只有这么多吗?” 为首的校尉摇摇头,应道:“我们都搜遍了,在他们的地窖里,就只找到这十袋粟米。” 听了这话,李景不由暗暗叹息一声,其实雁门县并不大,只有不到千户人家,他们这些天,共搜出两千多石粮食,其实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这两千多石粮食,要供养四、五千军队和上万民众,最多还可以坚持四、五十天,四、五十天之后就将粮食断绝。 第七百八十四章并州突变四十一 想到此处,他又回头问兵曹张志道:“现在城内还有多少马匹?” “回禀使君,还有五百余匹战马和七百多头畜力。” 到了最后关头,实在不行就杀马杀畜,估计还能支持几天,李景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寄托在援军身上,他已经派人向凉州总管韩世谔和幽州代总管李子雄求救,只是希望他们能及时赶到,否则代州就真的完了。 “使君!”突然间,谢二牛骑着马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大喊道:“使君、使君、那边城关有情况,吕将军命我来禀报使君,叛军已经退兵过河了。” “什么!” 李景顿时愣住了,叛军假退的话,是不会退过滹沱河,如果叛军退过河,那就是另一回事。 他心中又惊又喜,再也顾不得粮食,翻身上马,向城墙疾驰而去。 一柱香过后,李景快步走上了南城的城头。 当吕义他们正在考虑叛军退兵的缘故,耳畔忽然响起刺史李景的声音。 “是我们的援军来了吗?” 吕义点点头,回道:“应该是的,就不知是凉州援军,还是幽州援军。” “使君快看!” 在他们旁边几名士兵,大喊道:“北方有一队骑兵来了。” 李景和吕义他们都看见了,一队由十几名骑兵组成的队伍,正从北方飞驰而来,叛军已撤远,片刻,骑兵队渡过浮桥疾驰而至。 骑兵驰至,为首军官在城下大声说道:“卑职常五,奉韩豹将军之命,前来通报李刺史。” 李景闻言心中大喜,心道果然是凉州军的人马到了,他们简直来得太及时,他立刻令左右道:“开城放他们进来。” 此时吊桥缓缓放下,常五带着手下进了雁门县城,片刻过后,几名士兵将常五带了上来,常五上前单膝跪下,行军礼道:“卑职常五参见李总管。” “常兄弟还请快起!”李景的态度,很是客气,尽管常五只是一个小小旅帅,但是他也没有半点怠慢,李景微微笑道:“可是韩总管率领援军前来?” 常五闻言躬身应道:“我们大帅!亲自率领六万大军征讨叛贼杨谅,甚至还让我们将军,领兵一万两千人先行赶来,他们已经抵达四十里外的枣林镇,特命卑职前来报信,还请李刺史务必鼓舞士气,不要在最后关头,被叛军攻破城池。” “多谢你们的救援,请常兄弟回去转告韩将军,围攻代县的叛军是杨谅精锐之军,他们一共有四万余人,主将乔钟葵更是足智多谋,切不可轻敌。” 李景还是有点担心,只有一万多骑兵,这支援军的兵力还是偏少,再加上他们太年轻,他能否敌得过文武双全的乔钟葵? 这时,在他们一旁的侯莫陈义忽然说道:“不如使君前去统领那些凉州骑兵,城池交由我们几人来防守。” 第七百八十五章并州突变四十二 他的这句话,明显有点轻视韩豹,乃至于整个凉州军的系统,所以常五的脸,蓦地胀得通红,怒吼道:“你敢如此无礼,我们立刻返回凉州,尔等无礼之人,不救也罢!” 听了这话,李景连忙使个眼色,止住侯莫陈义的话头,然后亲自对常五歉然道:“侯莫陈将军绝不是无礼,实在是你们兵力太少,而对方有四万多精兵,很担心你们抵挡不住。” 常五闻言冷笑一声,又道:“李总管也太小看我们凉州军了,几年前,我们凉州军佂讨东西突厥之时,威震草原,更是将西突厥的部落给全灭,如今我们凉州军中,还有着几万由突厥人,组成的凉州铁骑,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你们无知罢了。” 李景和侯莫陈义等人对望一眼,眼中动容,常五所说的战役,他们都是听说过,都是他们并没有太过于细查,侯莫陈义此时心动了,他很想见一见,那些凉州军的将士们,看他们如何战胜杨谅的四万精锐。 只见他向李景躬身施礼,请求道:“卑职愿意去协助韩将军,还请使君准许!” 李景闻言缓缓点头,然后吩咐道:“你可率五百人前去协助,切记,一切都要服从韩将军指挥。” 几个时辰过后,已近黄昏,李景站在代州城头,一脸严肃地看着城外,那丢得遍地都是的旗帜与大车,身后跟着一脸兴奋的十几名部下,一个个指着城外的敌军营地,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而城下的那个豁口处,代洲的官员们,正指挥着几百人在流水作业,后面的人一块块地递着砖石,而前面的十几名军士则熟练地砌着墙,一会儿的功夫两丈多宽的豁口几乎给补上了一半。 冯孝慈的声音,大喇喇地响了起来,说道:“他奶奶的,看来乔钟葵这厮,是终于承受不住这伤亡,认输撤退了呀。” 吕玉则仔细看了看城外那些旗帜和大车,继续说道:“将军,会不会是敌军背后出了什么事,这才急着撤军的?从这情形看,不像是假的啊,你看他们的旗帜大车全都丢了,车轮马蹄印子,也都是乱七八糟的。” 冯孝慈兴奋地捶了一下城垛,叫道:“将军,快下令出城追击敌军吧,给这帮兔崽子们压着打了快一个月,这回终于可以报仇了!” 吕玉笑了笑,对着冯孝慈说道:“老冯,就你最急,大家都累了这么多天了,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我看还是好好地犒劳一下弟兄们,让大家休息休息,城外堆的敌军尸体也有上万具了,一直没空去清理,天这么热,不及时处置会发生的,这些都是我们现在要做的事。” 李景抚髯长思,喃喃说道:“我总觉得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说走就走。这不太象乔钟葵的做法,他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哪会这么甘心就这么撤了?即使有事,也不会连步军也走得这么干净,而且不留任何后卫部队,在这里做做样子。” 冯孝慈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骂道:“他奶奶的,还真是!将军,你意思是他们在使诈吗?” 李景摇了摇头,否决道:“现在还不好说,杨谅反叛已经一个月了,朝廷应该也已经征调各处兵马来围剿,我们这里拖住了杨谅最精锐的部队,对全局肯定是有好处的,无论如何,现在还不能懈怠。传我将令,出城三百人,把敌军尸体甲胄剥下,然后堆起来烧掉,其余守城将士,不得有半点懈怠。” 一柱过后,此时城门已经打开,上千名掩着口鼻的军士和民夫们,正忙着将敌尸上的盔甲剥下,送回城中,城门内也是已经烧开了几十大锅开水,准备把这些死尸身上的盔甲,都扔进沸水里消毒。 第七百八十六章并州突变四十二(二) 城外的开旷地上,已经堆了三大堆小山般高的尸体,有两堆正在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刺鼻的黑烟伴随着另人作呕的尸臭味扑鼻而来。 而城关上的守军们,都知道了援军到来的消息,个个精神百倍。挺得跟标枪一样,尽管浓烟扑面,不少人眼睛都给呛出了眼泪,也没有一个人离开自己的岗位。 李景看着城外的星星点点,若有所思地问道:“会不会我的判断真的出了问题,乔钟葵真是得了什么急报之后,才撤军的呢?” 吕玉闻言,小心翼翼的回道:“小心使得万年船,牢牢地守住此地才是最关键的,就算乔钟葵真的后院起火,也是有朝廷别路的兵马,打到杨谅的老家了,他才要撤兵去救的。” 李景点了点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倒是可以狠狠地追击他们一下。” 乔钟葵此人文武双全、才华出众,不仅能治理地方,也善带兵打仗,他更是杨谅的坚定支持者,也深得杨谅器重,被杨谅封为上柱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之一。 这次杨谅特地将攻打代州,稳定太原北部局势的重任交给了乔钟葵,同时先后拨出五万精兵,交给乔钟葵指挥,使得代州战场成为杨谅夺取并州北部的关键。 乔钟葵他们刚刚已经得到情报,凉州军分兵两路,其中一路有着一万多凉州骑兵,从他们的身后杀出,正向雁门县而来,同时他又得到另一个情报,凉州总管韩世谔,也是亲自率领五万多大军,正向代州赶来,最多两天后,凉州军也就将会进入代州。 这两个消息让乔钟葵跟裴文安都十分紧张,他们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苦思应对之法,他们都在思考,先撤回太原府,还是集中兵力将两支援军逐个攻破。 但是撤回太原府几乎不可能,因为攻打代洲接连失利,要是与凉州军一仗不打就撤回,杨谅也不会饶他,他只能选择后策,集中手中的兵力,将两支援军逐个攻破。 如果是选择后策,那肯定是在韩世谔的本部大军,没有来到代州之前,先击败杨元庆所部,然后再调头西陉关,以逸待劳,击败韩世谔亲自带领的大军,因为这是你最理想的状态。 可如今的问题就是,那支骑兵的将领,肯乖乖和他交战吗?他们可是骑兵,来往如风,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会让自己先和凉州本部大军作战,然后才会在关键时刻,从自己的背后杀出,使大军腹背受敌,如果自己是这支骑兵的将领,自己也会选择这个策略。 乔钟葵跟裴文安背着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他们在想,用一个什么办法把凉州军引来和他决战,他坐下闭上了眼睛,这支骑兵将领的弱点在哪里?年轻,这应该是他最大的弱点,年轻将领大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贪功求战。 此时,裴文安的脑海里,想到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因为若不下点血本,他们是不会上当的。 此时韩豹的本部骑兵,驻扎在距离雁门县约四十里外的小镇上,在小镇东方,有着一片一望无际的野枣林,占地近千亩,包括了几个山丘,漫山遍野,大树成群,最高大树达五丈以上。 第七百八十七章并州突变四十三 代州的滹沱河,紧靠着小镇流过,给小镇不多的二十几顷良田,带来了丰沛的灌溉用水,整个小镇并不大,只有不到两百户人家,这里最出名的有两样东西,一个是雁门小枣,皮薄肉厚,甘甜悠长,曾作为贡品送进京城过,所以每天红枣丰收,他们都能卖个好价钱。 第三个出名的东西是木杖,枣木坚硬细致,不易变形,是制作各种杖器的上乘材料,尤其适合军中所用的白蜡杆和旗杆。 所以这座小镇虽小,但是他们家家户户都有存粮、有副业,倒也普遍富裕,但是因为汉王杨谅而爆发的战争,却给小镇带来巨大的影响,甚至是灭顶之灾,军队到来首先就是收掠粮食,如果军纪好一点,或许只是破财,如果军纪恶劣,那便是家破人亡。 此时,小镇的二百余户人家大半都已逃进县城,小镇上冷冷清清,家家关门闭户,韩豹帐下锐金营的骑兵一到,小镇顿时又热闹起来,几乎每家每户,都是住满了军队,他们昼夜援驰,都已经疲惫不堪,倒头便睡,战马也在休整之中。 在短暂的热闹后,小镇又安静下来,绝大部分士兵都进入睡熟状态,只有千余名斥候,分布在小镇四周二十里内,分成一支支五十人的哨兵,也在小镇上来回巡逻。 这时,一队五百人的代州骑兵,从西南方向疾奔而来,为首之人正在去县城送信的常五和代州将领侯莫陈,他们刚到镇口,便被锐金营的巡逻兵给拦住了。 为首的一名旅帅厉声喝道:“请下马说话!” 众人闻言纷纷下马,常五更是上前拱手道:“这是雁门军统领侯莫陈将军,特来见将军。” 旅帅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毫不客气的下令道:“将军说了,军队不能入镇,入镇者不能超过五人。” 常五闻言,立刻对侯莫陈义说道:“将军还请先安置一下军队吧!然后再随我进镇。” 侯莫陈义无奈,只得吩咐手下在镇外休息等候,他跟着常五进了镇子,离巡逻兵稍远,侯莫陈义回头看了一眼刚才的巡逻军官,终于忍不住说道:“一个小小的旅帅,在你们凉州军中,就这么威风么?” 常五本来就对他很反感,听了这话之后,冷冷瞥了他一眼,说道:“在他的职权范围内,他一个旅帅,可以杀你无罪。” 常五身在军中,早就习惯了凉州军中的兄弟情义,再加上在韩豹的帐下,也是呆了很长时间,但是因为他在县城之内,此人便说出了夺韩世谔军权的言辞,不管他用意如何,都非常令人反感,所以他很不喜欢这个侯莫陈义,他们一路而来,常五更感到这个侯莫陈义官场习气很重,极为看重上下尊卑,令他很不适应,不满加上不适应,导致常五对他的反感。 侯莫陈义哼了一声,他没有说话,便就跟着常五进了小镇。 小镇最北面是一座粮仓,也是小镇的义仓,因为粮食已经人给运进县城,这里只剩下一座空仓,韩豹便将这里作为他的临时作战指挥所。 在义仓旁的空房间内,韩豹正站在地图前沉思,此时,他已经知道,韩世谔与剩下来的几万大军,正向代州赶来,可是如今的他,只有锐金营的万余骑兵,要对乔钟葵的四万精兵,显得是有点力不从心。 经过在凉州的那么多场战役,韩豹也是已经渐渐成熟起来,更重要是,他对自己的指挥能力有了自信。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士兵的禀报声,只听他喊道:“将军,常五回来了。” “让他进来吧!” 第七百八十八章并州突变四十四 片刻,常五带着侯莫陈义走进房间,常五单膝跪下行一礼,说道:“回禀将军,信已送至李刺史手中。” “辛苦了。”韩豹笑着点点头,他对常五这小子很满意,当他看到了常五身后的侯莫陈义,便笑问道:“这位将军是?” 不等常五介绍,侯莫陈义上前拱手施一礼,回道:“在下代州统兵侯莫陈义,奉李刺史之命,前来协助韩将军。”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即,一名斥候飞奔进来禀报道:“将军!二十里外发现一支万余人的敌军骑兵队,正疾速向我们扑来。” 韩豹此时已经也是来不及和常五交谈,他立刻下令道:“命令士兵们立刻起来,立即准备战斗!” “当!当!当!”刺耳的警报钟声,在小镇激励回荡,锐金营的将士,也是纷纷从梦中惊醒,一万两千人骑兵迅速整队,他们都是和甲而睡,很快便收拾完毕,如一股股洪流从小镇的四面八方汇集,万余骑兵迅速集结在小镇南面的旷野里,战马嘶鸣、长矛如林。 韩豹骑着战马疾奔,在帐下骑兵营的队伍前飞驰,他的声音回荡在旷野的风中,只听他喊道:“凉州军的将士们!这是我们的第一战,敌人已经前来我们这里,敌军和我们人数相当,所以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失败!” 说道这里,他勒住战马,手中的马槊一指南方,已经出现的黑线,吼道:“弟兄们,随我迎战,****娘的!” 蹄声如雷,杀气腾腾,锐金营的万余骑兵,得了军令之后,浩浩荡荡的向着并洲叛军迎战而去。 在小镇以南辽阔的旷野里,两支各万余人马的骑兵队相距两里停下了,各自列阵,凉州军列出飞鹤阵,前锋如鹤嘴,两翼如鹤翅,这是典型的进攻之阵,而叛军列成鱼鳞阵,万余骑兵如鱼鳞般般层层排列,这是防御之阵。 只见为首一员大将,身材六尺五,膀大腰圆,黑面长发,俨如厉鬼,手执一杆大铁枪,至少重百余斤,胯下一匹乌鬃马,此人一看便知是一员勇烈过人的猛将。 只见他催马上前,手中长枪直指凉州军的人马,声音如闷雷般吼道:“对面的凉州军,有谁敢与本将军决一死战?” 侯莫陈义对着韩豹说道:“此人叫王拔,号称并州第一猛将,骁勇无比, 第七百八十九章并州突变四十五 只听杨玄感冷冷地说道:“能接我两箭,你小子也算是英雄了,今天饶你不死,改天战阵之上,再取你性命!” 他的声音隔着几百步的距离,但是仍旧可以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闻者无不失色。 王拔恨恨地吼道:“来将何人,留下姓名,爷爷不杀无名之鬼,他日阵上相遇,也好让你死个明白,我乃乔将军座下亚将,王拔是也。” 杨玄感冷酷的语调中,透出强烈的杀意的再次说道:“我乃大隋柱国,骁果统领杨玄感,王拔,下次再见,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王拔倒吸一口冷气,连声问道:“杨玄感?你真的是大破突厥的杨玄感吗?” 杨玄感傲然答道:“这还会有假吗?” 王拔的脸上写满了惊惧,最后他咬了咬牙,一拨马头,对着左右的士兵们,高声叫道:“看什么看,还不收兵!” 王拔言罢一夹马腹,绝尘而去,路过十余步外自己的那顶头盔时,手腕一抖,矛尖如灵动的蛇头,直接把那头盔挑起,戴回了自己的头上。 杨玄感冷冷地看着潮水般的叛军,一下子如退潮的浪涛一样,纷纷退了回去,杨玄感正在思索之间,只见凉州军的骑军,竟然已经排好了队列,井然有序地按骑兵行军的队列,奔向了北边的代州城方向。 杨玄感回到了自己的骁果骑士队伍里,作了个回军的手势,十余名传令兵飞别奔向了各个小队,随着错落有致的号角声纷纷响起,钢铁的骑阵整齐划一地转过了身,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卫,跟在凉州骑兵的后面,向着代州城奔去。 入夜,叛军大营的喧嚣声冲天,他们的狂叫声与叫骂声,远远地顺着风飘过来,惹得人们心中一阵阵的烦躁,而空空荡荡的大帐中,只剩下裴文安一人,离他最近的卫士,都被打发到了帐外百步之处,裴文安的脸上,看不出多少兴奋之情,看着远方的代州城,心道:早知道该听他的计策,不顾蒲州,直扑潼关就好了。 想到此处,裴文安愤愤地甩了甩手,轻声吼道:不,我不甘心,只要这一仗打下代州,还有希望,龙骑禁卫的战力冠绝天下,先破代州,再回头与晋阳之兵汇合,现在汉王还有二十多万大军,足可与杨素一战。一旦打败了杨素的关中部队,胜负尚未可知! 第二天的一早,辰时刚过,代州南城的吊桥重重地放下,城门慢慢打开,密集的骑兵和步兵成三列纵队鱼贯而出,刀枪如林,人人的脸上都带着坚毅的杀气。 窦世忠此时只感觉到,自己耳膜和胸中的热血一阵阵地沸腾,甚至能生出不少,现在就去痛快一战的冲动,想想竟然都让人激动不已! 韩世谔转过头来,看了杨玄感一眼,杨玄感点了点头,然后戴上了自己的黄金面当,右手一抓槊柄,翻身跃上了坐骑,黑云的四蹄翻飞,如同一枝利箭般地,射向了立于对方阵前,一脸阴沉的王拔。 第七百九十章并州突变四十六 王拔身后的重甲步兵方阵中,一下子闪出了数百名弩兵,闪着寒光的强弩都已经上弦,弓弦后面满是汗水的脸上,一双双充着血丝的眼睛,正透过弩身上的望山,死死地盯着远处越来越近的杨玄感,只等他进入三百步的有效杀伤射程之内,便可万弩齐发,把来将射成刺猬。 杨玄感一看对方的弩手们,所持的弓弩,心中有数,这些弩手所使的,竟然都是自汉以来,精锐部队中标准的八石俱弩和十石俱弩,射程可达四百步到五百步,而有效杀伤距离也在三百步左右。 如此强大的张力,即使是双臂有千斤之力,能开六石铁胎弓的杨玄感,也不轻易可能做到,所以给它们上弩箭,必须是两人甚至几人合力拉动弩弦,或者是用脚蹬着弩身内侧,人躺在地下硬是用上四肢的力量把弓撑开。 到了现在的隋代,兵器科技比起汉代时,已经有了相当大的进步,出现了用铰链将弓弦拉开的机械辅助工具,足以张开这种八到十石的超强劲弩,一百步距离内,即使穿了双层铁甲,也会被射个透穿。 因此这种强弓硬弩,一向就是中原的汉家军队,对付北方的胡骑们最好的利器。只是这种弩箭的发射速度很慢,远不如弓箭跟普通的连弩来得快。 至于弩身上的那个望山,则是弩身上的简易瞄准器,还带有刻度,透过望山的瞄准,有经验的弩兵们能迅速地透过望山,来调整自己的弓弩的高度,以根据敌人的距离,以最合适的角度将其一击致命。 因为杨玄感认识这些弩箭的厉害,所以当他跑到离王拔,还有两里的地方,六百多步开外,就远远地停了下来,他哈哈大笑,他的声音逆着强劲的南风,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前排叛军,每个人的耳朵里,只听他喊道:“王拔,你不是自称猛将,万人敌吗?永远只能靠这些弩手们的帮忙和暗算,才有胆子跟人单挑吗?” 平日里若是换了别人上前挑战,王拔哪用得着这样,可是碰上了传说中的杨玄感,跟他应战的话,可能会性命不保,当他见到杨玄感杀气腾腾,威风凛凛地直奔自己而来,配合上对方军阵里那可怕的声势,他的气势上已经矮了三分,甚至有些微微地发起抖来。 但是俗话说,泥人也有土性,王拔多年来也是未逢敌手,在战场上被他斩杀的突厥勇将,也是早己不下二十人,心高气傲的品性,早已经深在了他的骨髓里,给杨玄感这样当面辱骂,哪里还受得了激。 可怜的乌骓马连悲鸣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直接双腿喀啦一声,被打得完全变了形,扑通一下向前栽倒。 马上还在挥舞着长矛的王拔,这时候再好的骑术也不顶用了,由于他的注意力全在上半身,一杆长枪挥舞得密不透风,根本没留意到跨下的乌骓马,会真的马失前蹄,所以王拔的整个人,都跟着乌骓马一起向前栽倒,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来了个嘴啃沙。 杨玄感的眼中,透出一阵强烈的杀意,于是也不留情面,一拉黑云的缰绳,黑云高高地双腿前立,又重重地踩了下去,生生踏在王拔的后心。 第七百九十一章并州突变四十七 一个龙骑护卫,带着一声惨叫,凌空从那团沙尘中飞了出来,从前胸到后背是一个血肉模糊的透明窟窿,在地上滚了两下后终于不动。 又一个龙骑护卫的脑袋,从沙尘中直接飞了出来,脸上已经被砸得成了一团血糊,竟然像是被重锤,直接把他的人头从脖子上打飞。 裴文安的惊愕未定,又是两骑马从沙尘中奔了出来,马上的两名骑士的手勒着马缰,身子端坐在马鞍上,而脑袋却不知道到了哪里。 沙尘中的喊杀声,兵器的撞击声,骨骼碎裂的声音,还有人垂死前的惨叫声,以及伤者的哀号声响成了一片,混合着那虎虎的风声,随着那越来越大的北风,清楚地灌到了叛军每个将士们的耳朵里。 大约过了半柱香过后,声音渐渐地沉寂了下来,一匹黄斑褐鬃马缓缓地走出了沙尘,马鞍上的一名骑士身子挺得笔直,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甚至挂着一丝诡异笑容,慢慢地走向了叛军的军阵。 裴文安的鼻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行止住,而在叛军阵中擂鼓助威的壮汉们,也都停下了手头的活计,眼睁睁地看着那名骑士。 只见他吃力地慢慢举起自己右手的铜棍,似乎想说什么,一张嘴,却喷出了一口血雾,倒头便栽下了马,滚了两滚,归于无声,而所有人这时才发现,他的后心已经被重物打得陷了进去,原来心脉早已经断了。 在他们后方的韩世谔,不由得暗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嘴里喃喃道:“好小子,真猛。” 沙尘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凛冽的北风传来沙尘中沉重的喘息声,一阵劲风吹过,尘归尘,土归土,杨玄感那魁梧的身影,正安然地坐在马上,但是他那一身的银甲,都已经被血染得通红,头盔也已经不翼而飞,一头黑发散乱地披在肩上,黄金面当掉在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脸上两道血痕正从碎片向外渗着血。 他的左腿甲叶处,有着两道深深的刀痕,前胸的兽面连环甲,已经被打得陷进去一个拳头左右,右臂上被刺了一个茶杯大的枪洞,跟左右肩的伤口,一起正向外冒着血,就连他跨下的黑云,此时也是血染马甲,鼻子里喷着带血的热气,而它的屁股之上,还扎着半截枪头。 但是杨玄感和黑云的眼神里,都是写满了胜利都的兴奋与傲气,这等创伤放在普通人身上足以致命,而杨玄感却跟没事人一样,眼中尽是冷酷的杀意。 第七百九十二章并州突变四十八 而在他的周围,择是散落着四十多具残缺不全的尸体,那二十多匹马,正在舔着主人的尸体,似乎希望自己的主人能再站起来,而另二十多匹马也都是肠穿肚烂或者是骨断筋折,正在地上做着垂死的挣扎。 就在这时,雄阔海也是带着那百十名骑盾兵,来到杨玄感的身前,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将杨玄感紧紧的护住,而在凉州军那一阵营,也是再次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所有的士兵开始用拳头,疯狂地擂着自己胸前的铠甲,从胸腔里用尽所有的气吼道:“战!战!战!” 杨玄感哈哈一笑,一拨黑云马,转身向着已方的阵营奔去,他那英姿在这朝阳的照耀下,连身上的斑斑血迹都带着金色的光芒,真是透到了骨子里的冷酷。 此时的叛军阵中,叛军士兵个个都是目瞪口呆,谁也料不到,个个都是久经沙场,杀人如麻,每个人手下都有上百条人命,可称军中悍将的王拔百人亲卫队,居然被一个人给杀了个干净,这份功夫实在是闻所未闻,每一个龙骑护卫的心灵,都被深深地震慑到了,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勇士们,平生第一回真正地感觉到了恐惧。 凉州军在韩世谔的命令之下,开始向前缓缓地移动起来,步兵在前,两万凉州铁骑分散在两翼,第一排都推着插满了刀刃的刀车和立有厚木挡板的战车,三千多名挎弓持箭的火山营长弓手,精神百倍地跟在战车后面,他们一边走一边喊道:“战!战!战!” 在他们的身后,六千多名厚土营的排槊兵,举着如林的步槊与盾牌,伸向天空,坚定而有力地前进着,整个军阵透出一种一往无前,不可阻挡的气势,很快就距离叛军不到三里了。 裴文安突然醒悟了过来,举头看了看那被凛冽的北风,吹得不住向南方飘起的大旗,猛地一跺脚,大叫一声道:“糟糕!上了韩世谔那贼子的当啦,他们就是用这杨玄感来拖时间,现在刮起北风了,对我军极为不利!” 乔钟葵闻言,也是反应了过来,对着身边的掌旗官,迅速地吼道:“快快传令,前排弓弩手最快速度上弦,盾牌掩护第一线的弓箭手!” 话音未落,对方两翼的凉州军的骑兵,突然传出一阵巨大的唿哨声,只穿着皮甲皮帽的轻骑兵,从两侧绕过一个巨大的弧线,如同那些突厥人一样,向着中央扫了过来。 他们不是直冲着叛军的军阵冲锋,而是从叛军阵前三百步左右,扫过一个完美的弧形,左翼骑兵率先驰射,数千支黑压压的雁翎箭带着呼啸的风声,借着战马冲刺的速度和凛冽的北风,形成了一片死亡的箭岚,向着叛军的阵线飞了过去。 一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混合着铁质箭头破甲入肉时的那种“噗噗噗噗”不绝于耳的声音,叛军的第一排的重甲弩手,和穿了皮甲的步弓手们,就象被收割的麦子一样,一片片地倒下,伤者的惨叫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还能行动的叛军弓弩手们,纷纷胡乱地射出了自己手中的弓弩箭,由于事发突然,已经来不及瞄准,冲着对方那些跑动着的战马的身影发出去即可,由于背风的情况严重,多数弩箭只飞了不到二百步距离,就已经纷纷势尽而落。 只有二三十名不幸的凉州轻骑兵,中了十石弩箭而落马,还不到叛军这里两千多伤亡的一个零头。 在叛军弓箭手们纷纷定晴观察自己的战果时,又一拔黑压压的箭雨扑面而来,凉州箭阵!第二拨已经到来! 第七百九十三章并州突变四十九 这一拨的箭羽,来自于从右边过来的骑兵,一阵暴风骤雨般的箭雨洗过后,叛军前排的三千多弓弩手,多数都已经被射成了刺猬,剩下不死的也几乎,人人身上插着箭杆,扔掉了手上的弓弩,抱着伤处在地上翻滚着,呻吟着,而这三千多人流出的鲜血,把阵前一里左右的草地上染得一片猩红。 乔钟葵和裴文安,几乎同时对着那个传令兵,异口同时地喊道:“盾墙,盾墙!” 传令兵连忙从地上捡起了一面黑旗,举到了空中,使劲地摇晃起来。 叛军中路的步兵们,纷纷越过站在最前列,举着弓箭在和对方轻骑兵们,对射着的龙骑护卫,四五人一组,抬着由十余根木头绑在一起,形状巨大的木制盾牌,向着前方慢慢地推进。 这一招果然有效,有了这些足有两丈高的一道木墙防卫着,凉州的那些轻骑兵们直射的威力,仿佛一下子小了许多,转瞬间这道木盾墙上,便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羽箭,而木盾后的叛军士卒们,总算可以稍微喘口气,总算不用直面这可怕的箭雨了。 韩世谔看到叛军士兵们,举起了手中的木盾,再看了一眼身边那不住向南飘荡的大旗,心领神会地微微一笑,因为接下来顺风纵火的好戏,很快就要上演了。 杨玄感一行人奔到了大阵,雄阔海也是立即返回自己阵中,杨玄感看着站在一辆战车之上,正在缓缓向前推进的韩世谔等人,只见他面沉如水,对着身边的几个传令兵,飞快地下着一道又一道的命令。而那些传令兵则有人举旗摇旗。有人上马直奔各军而去。 韩世谔此时终于回过神来,看到了杨玄感,哈哈一笑,说道:“杨将军!辛苦你了,我韩某人带帐下的将士们,谢谢你刚才的所作所为。” 杨玄感的胸口和肚子里,这时正是翻江倒海,说不出的难受,全身更是有种几乎要虚脱的感觉,在敌我两军眼里他是无敌的英雄,再世的霸王,但是其实刚才那风沙中的一战,实在是他毕生从未有过的惊险: 那百名护卫个个都是武艺高强,弓马娴熟,换了每个人至少都有正规军军将以上的实力,被这样的五十多人围住了厮杀,那感觉实在是刺激。 加上风沙扑面,混战中被人几次突加暗算,胸前那个陷进去足有一拳的地方,就是给一人使了流星锤砸到的,当时自己一口血直接喷在了对面一人的脸上,糊得他双眼一下无法视物,本来直劈自己左壁的一刀才猛地一滑,直接砍到了自己的左腿上。 还好杨玄感是天生的战士,受伤之后越战越勇,战斗力完全爆发,霸王神枪更是神出鬼没,左手的链枷锤虽然直来直去,招式简单,但一力降十会,无人能挡得住他那可怕的力量,左右的长槊搠死的不过十余人,倒是有三十多人是被这双头链枷锤生生砸死,甚至有一名敌军的脑袋,被他直接从脖子上,砸得飞了出去。 杨玄感跨下的黑云,在此战中,也是对着对方的战马,拼命地撕咬﹑踢打,有四五个想从后面偷袭杨玄感的家伙的坐骑,都是被黑云直接用后腿蹬到了前腿的膝弯处,一下子就跪了,顺带着还把马上的人给掀了下来,这也导致了有个使枪的骑士,直接用大枪在黑云的屁股上扎了一家伙,那半截枪头现在还陷在黑云的屁股里呢。 想到此处,杨玄感跳下马来,拿起酒囊,拔开塞子,对着嘴里一阵灌,烈酒入喉,全身的疼痛感一下子减少了许多,而那种脑子里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有些麻木的神经和混沌的意识,也是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第七百九十四章并州突变四十九 杨玄感一屁股登上了韩世谔所在的战车上,几名军医和十余名小校,忙跟着跑了过来,两个跳上车的小校,七手八脚地帮杨玄感卸起身上的连环甲来,时间紧迫,二人直接取出小刀,去割杨玄感肩上和肋下的绳扣。 不消片刻,外面那件已经被砍砸得,变了形状的兽面连环甲被解了下来,然后重重地丢在了地上,而那颗呲牙咧嘴的兽头,却是因为染满了血污,变得更加面目狰狞。 杨玄感没有理会后面这些人,在自己身上的折腾和忙活,他虽是坐着,但是韩世谔的这辆主帅观战车,是经过人特制的,轮子和底盘远比一般的战车要高大,加上杨玄感体格魁梧,即使是坐在车上的几个人,仍对前方的战况,看得一清二楚。 李靖看了一眼杨玄感,微微一笑,问道:“杨将军!如果换了你,敌军换了此阵,要如何破解?” 杨玄感其实也是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盯着对方的那个木墙,一边应道:“兵书上说,这种木盾战阵,正面射击效果不大,可以再向前一些,把箭向天上射,起个弧度再去杀伤盾后的敌军,如果我们有抛石机这样的武器就更好了。” 韩世谔笑着摇了摇头,也是问道:“可还有别的办法吗?” 杨玄感也觉得自己的这方法,不是最好的方法,因为要形成吊射,就要离得近,这样盾后的敌军,有了准备之后,反而可以以木盾为掩护,重整队形,直射本方冲击的骑弓手,缺乏护甲和盾牌的骑弓手,到时候就会大量地伤亡。 杨玄感又想了想,歪着头,疑惑的问道:“那么如果让骑兵迂回两翼包抄,而让步弓手压制正面呢?” 韩世谔微微一笑,应道:“杨将军!你不妨仔细看看敌军的正面,宽度足有三里,弓骑手们很难绕到两翼的,再说如果从侧面进攻,那我军最大的优势,也就是这强劲的北风,也发挥不出来了。” 杨玄感看了看那西北处的山谷,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者是让韩豹将军帐下的伏兵尽出,从他们的后方冲杀过来?” 韩世谔摆了摆手,接着说道:“那是彻底击溃敌军的最后一击,在此之前还要想点别的办法。” 第七百九十五章并洲突变五十 杨玄感脸上的两道血印子,被风吹得有点疼,突然他心里一动,一下子从车了跳了起来,恍然大悟的问道:“两位将军!难不成是想要火攻吗?” 韩世谔闻言,哈哈大笑,点头应道:“杨将军,终于让你想到了啊,叛军如今使用的北风,木盾,都是最好的引火物,这种时候我们不用火攻,岂不是太对不起他们了啊!所以!我就已经传令了,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杨玄感内穿的第二层连环甲,这时候也被他们给卸了下来,此时的他只着中衣,那两名医士也上了车,开始在杨玄感身上的伤处抹酒涂药,只是杨玄感现在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前方的战事上,根本无心去管这些上药裹布的事情,甚至连身体的感觉,也丢到九宵云外了。 只见那些凉州轻骑们,仍然用着密集的箭雨,继续肆虐着那些大块的木盾,但是杨玄感注意到箭头,都挂了些粗布,外面用枯长的茅草包着,这些粗布很是潮湿,并且带有一股飘香的酒味,很明显都是加了凉州特产的烧酒,凉州特产的烧酒,即能食用,更能做为迅速起火的引火之物,没过一会儿,那道木制盾墙上就挂满了,这些晃来晃去的引火之物,而躲在木盾后的叛军士兵们,对这一切竟然还一无所知。 就在凉州军的骑兵们,以箭雨压制敌军的时候,步兵们已经推进到了离敌阵不足一里之处的地方,最前方的箭手们从那些刀车,战车后奔到了前排,抽出了箭囊里包裹着粗布在前端的箭,又掏出了怀里的火折子纷纷打着,极快的工夫,前排的三千余名弓箭手,便全部火箭上弦,远远望去,沙场前已经快速的腾起了一片火龙。 此时的叛军阵营里。裴文安看到对面的那些步弓手们,开始点火之时,一下了也反应了过来,他声嘶力竭地叫道:“撤!快撤啊!” 乔钟葵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再给他一拳,让他明白军中应该由谁来发号施令了,他甚至顾不得让传令兵再去摇旗子,直接转身一个箭步蹿到放信号旗的地方,一下子抓起了一面白旗,使劲地在空中摇了五圈。 乔钟葵所部,一向都是以白旗为撤退的信号,最快速度的撤退也只是摇三圈而已,而乔钟葵则是情急之下,一连摇了五圈,这一下,却是让所有看到后的叛军士兵们,都是不明所以地微微一楞。 然而,就在他们这走神的一瞬间,对面的三千余枝火箭,从空中划过一阵美丽的弧线,带着滚滚的热浪,奔着那木盾而来,射中了那早已经裹满了干草和酒精的木板,“轰”地一下,一下子炸出了不少个火球,火借风势,一下子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瞬间将这道木盾排成的墙,变成了一道火墙。 火焰燃烧的噼哩啪啦声,加上火势借着大风滚滚前行的声音盖过了举着木盾的士兵们被烧到时的惨叫声。 这回大家都不用再犹豫了,也不用看那旗子,动作也变得整齐划一:那就是迅速的扔下手中的兵器,以最快的速度向后逃,离这该死的火场越远越好! 第七百九十六章并洲突变五十(二) 他们这一跑,可就让的凉洲隋军的轻骑们,找到了最开心的节奏,敌人在火光与浓烟中,不顾一切地向后逃跑,那道刚才看起来还不可逾越的木墙,也已经变成了一堆在地上燃烧的火墙。 就在此时,韩世谔所在的帅旗,传来命令进攻的鼓声,凉州军的骑兵们都心领神会,也不追进火场内,而是尽情地拔出自己箭囊里的长箭,也不用瞄准,对着那火墙后面尽情地发射。 此时,一拨拨的黑色箭雨透过那道火墙中尽情地挥洒着,带去一片片的死亡,不少羽箭在穿过火墙时,被点着了箭尾处的羽毛,钉上人体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一条火蛇,被这样的火尾箭射中后背的叛军士兵们,无不惨叫着变成了一团火球。 此时,火山营的步弓手们,也都进入了自由射击的阶段,由于那些(突厥降卒)组成的骑射手们,也是意气风发的来回驰突,挡在了前面,步弓手干脆就放弃了直射,改为向天空以大弧度曲射。 尽管叛军的士兵们,都在拼命地向后逃跑,但是几万大军刚以密集的队型挤在了一起,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跑快,后心的护甲,永远没有正面来得厚,这一片片的箭雨每次砸下去,都会有数百名叛军被射倒在地,即使没有当场咽气的也很快被后面的人踩成了肉泥。 裴文安和乔钟葵二人都是双目尽赤,心痛而无奈地,看着这些汉王手下最精锐的部队,现在就象待宰的羔羊一样,被凉洲隋军给轻而易举的成片屠杀,甚至多数人连哼都哼不出来一声,就已经成了一具尸体,紧接着被后面那蔓延过来的大火,给无情的烧成一具焦尸。 乔钟葵长叹一声,扔掉了手中的令旗,转身跨上了自己的坐骑,上马的时候对着还呆立在那里的裴文安道:“大势已去,裴柱国,我们还是先逃命吧!” 裴文安本来一直楞在那里,听到这话时突然象是回过了神,一下子把自己的头盔摘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披头散发,象是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大吼道:“不,现在还没输,我们还有机会,乔钟葵,要逃命你自己去,我裴文安在这里要么胜利,要么死亡!” 说来也奇怪,经过裴文安这么一吼之后,那刚才还凛冽的北风,居然一下子停了下来,本来跟着风势一路烧过来的大火,这回又停留在了原地,一下子不再象刚才那样以刮风的速度,追着逃命的叛军屁股后面再烧,而离着火最近的那几百名叛军士兵,突然感觉到了背后一下子没有那么炎热了,连空气也变得清新了起来。 裴文安见此情形,先是一呆,马上反应了过来,“哈哈哈”地仰天一阵狂笑,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在马上不知所措的乔钟葵,说道:“看到没有,天不亡我也,现在火停了,我们就可以反击了,我们还有机会!” 第七百九十七章并洲突变五十一 听了这话,乔钟葵马上对着身边的掌旗官吼了起来,嘴里那咆哮而出的风带着口水,喷得那掌旗兵一脸都是,只听他吼道:“还楞着做啥,快点传令,重新整队,骑兵在前,步兵居后,列好队型后就杀过去!” 另一边的韩世谔等人,也是呆呆地看着那面突然间一动不动的大旗,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才半个时辰不到,这风就停了?” 李靖却是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我们也不用太懊恼了,就算只烧了小半个时辰,这烧死射死的敌军,应该也足有上万人了,剩下的也多数已经胆寒,正面打起来我们也能赢的,再说杨将军帐下的骁果铁骑们,还一直在养精蓄锐呢,这时候换他们冲杀,就算五千铁骑也一定能大获全胜。” 听了这话,韩世谔却是开口反驳道:“目前不用,我们凉洲军一定能单独打赢这一场战斗的,要是我们败下阵来,他们的骁果骑士再上,这可是我们约定过的。” 说道此处,他的头就已经转向了前方的战场,一脸阴沉地看着那些叛军们,在西边两里处,已经重新开始集结,咬然后再次说道:“这仗,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看到,我们大隋的精兵锐卒,不止是这些骁果铁骑,还有我们凉州军的兵马!” 李靖闻言,也是不在说话,只是看着那不再飘舞的大旗,又看了看对面已经开始重新整队,准备反击的龙骑护卫们,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杨玄感此时长叹了一声,坐了下来,他肩头手臂的伤,都已经被处理过了伤口,撒上了上好的金创药粉,并裹上了绷带。 那几个小校帮他又套上了,自己贴身的那套连环甲,杨玄感趁着刚才打仗的工夫,吃了一袋肉干,又把那一大囊烈酒喝得一滴不剩,那惊人的力量又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身上,随时都可以再次上阵厮杀。 杨玄感此时幽幽地问道:“韩总管!你拒绝我们骁果的帮助,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兵凶战危,你的赌气会造成成千上万的兄弟们无谓的伤亡,值得吗?” 韩世谔回答他的声音,却是斩钉截铁,铿锵有力,没有半分的犹豫与迟疑都回道:“值得,太值得了!” “杨将军,我们这些边将,长年出镇在外,只能用军功,证明自己的苦闷。” “男儿生于世,就当建功立业,马革裹尸而还,若是一辈子默默无名,什么也不能留下,最后老死床榻,那还真不如就象我父亲那样,血洒疆场,留一段英雄的传说了。” 韩世谔说到这里时,虎目中隐隐有泪光闪现,杨玄感他们也是知道,他肯定又想到了自己父亲的死,不禁默然。 韩世谔装着不在意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看着前方,嘴里说话的对象,却明显还是杨玄感,只听他说道:“玄感,一会儿就是我们凉州军和这支贼军精锐的最后决战了,请你千万不要插手,如果我们凉洲军死光了,你们再上,行吗?” 杨玄感闻言,哈哈一笑,也是应道:“我相信韩总管一定能赢的。” 第七百九十八章并洲突变五十一(二) 韩世谔闻言,他那自信的笑容,也是浮上了脸,只见他跳下了战车,骑上了自己的红风马,对着韩单和后面那几名撑着帅旗的兵士们说道:“一会儿短兵相接时,把我的大旗前移,我要让每个将士们看到,他们的主帅也是战斗在最前方!” 此时,叛军的阵中,这些训练有素的龙骑护卫们,即使在如此不利的败退过程中,仍然迅速地稳定了下来,重新根据帅旗处的旗语开始集结。 刚才骑兵有马跑得快,损失倒不是太大,而步兵被射死踩死烧死的却是超过一大半了,剩下的人也都几乎个个没了武器,丢盔弃甲,狼狈不堪,一个个灰头土脸,两手空空地站在骑兵的马屁股后面。 裴文安此时也是抢过了一匹高头大马,在军前发表着演讲,但是,他现在这副模样,已经完全没了一个谋士和儒将的风度,由于他刚才亲手杀了两个逃兵,这会儿活脱脱象个凶神恶煞的厉鬼,满脸的血污,头发几乎根根倒立,声嘶力竭地激发着龙骑护卫们的自尊心和战意。 裴文安还不失时机地宣布,只要此战击破当前之敌,顺势攻下代州城,则纵兵大掠三天,而汉王也一定会为击败了骁果骑士和朔州步骑的将士们封爵赏金的。 他的这一番战前动员,激动得这些刚才还丢盔弃甲,只恨爹妈没有多生两条腿的溃军们,一下子又是士气满满,个个拍着胸脯嗷嗷直叫,恨不得马上能冲出去,抢钱﹑抢粮﹑抢女人! 凉洲军的将士们,也回复了最基本的阵型,由于凉州军多是轻骑,无法与这些铁骑重甲的龙骑护卫们正面厮杀,因此他们已经都退回了两翼。 正面的弓箭手们,都已经纷纷退回了刀板和战车之后的整个步兵阵列的后排,厚土营排槊兵们,举着如林的矛槊跟盾牌,站到了战车的后面,在最前面的位置,韩世谔正横槊立马,站在阵前,而他的身后,就是那面绣着斗大(韩)字帅旗。 这些叛军士兵们,早已经离开了那片燃烧着的火场,向西边去了足有三里地,远处的火光映红了一张张被烟熏得黑一块白一块,却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对面的敌人生吞活剥的脸。 待裴文安精彩的演说结束后,直接驰马奔回了乔钟葵的帅旗处,两人互相对了个眼色,乔钟葵一挥手,中军的一百面牛皮大鼓被擂得震天价地响,而龙骑护卫们,则正对着对方的正面军阵,发起了冲锋! 双方和距离在迅速地接近,从五里左右缩短到三里,再到一里,披着铁甲的战马那震天动地的气势,震憾着战场上每一个双方将士们的心。 韩世谔一挥手,推着刀盾和战车的士兵们,顿时大吼一声,全力把这些沉重的障物向前推进,后面的排槊兵们,则一手把矛槊架在前面同袍的肩头,另一手的盾牌,也是死死地顶着前面人的背,推着前面的同伴一起向前冲。 第七百九十九章并州突破五十二 两大团钢铁军阵,发出了一声如同火星撞地球般的巨响,直接撞击在了一起,叛军第一排冲击的骑士们,一个个如同空中飞人一样,直接从马上向前方飞了出去,往往在飞行的过程中,就被步兵队里的那些斜举向天的长槊,在空中就给刺成了串糖葫芦。 而没有被直接在空中戳死的几十个“幸运儿”,却如同投石车发出的巨石一样,狠狠地砸进人群,连带着一路的滚翻,能生生地砸倒十几个人,然后才被后排的兵士们刀枪齐下,再加上几十只臭哄哄的大脚,生生给砍成和踩成了一堆的模糊的血肉。 但是龙骑护卫的这番全力冲击,也是并非没有效果,虽然前面的几百人,不是放了风筝成了飞人,就是给直接挂在了刀板上,万刃穿心,死状极惨,但也有数十骑成功地冲翻了,当前的战车或者刀板,成功地向着后面的步兵阵营里踩了进去。 虽然这些人很快就被排槊兵们从马上刺下﹑拉下﹑乱刀分尸,但是后续的铁骑,还是一个个继续从这些狭窄的缺口里涌入,挥舞着狼牙棒﹑铜锤﹑钢鞭﹑铁锏﹑马刀等重武器,就是一通乱砍。 由于人马俱甲的龙骑护卫们,每个人连人带马,甲骑俱装,再加上武器的重量,足有几百斤,加上这些都是力道十足的壮士,所用的兵器全都是势大力沉,一时间越来越深地向着朔州步军的阵营里挤,挤得排槊兵们一边咬紧牙关抵抗,一边缓缓地向后退去。 随着叛军铁骑的不断涌入,凉州厚土营的这六千排槊兵们,也是被挤得慢慢地离开了前排的战车和刀板,留下了一条足有二十多步的空隙,这段空隙里倒是挤进了千余名铁骑。 有些亡命之徒,更是从马上飞身扑进长矛手的阵中,先是砸到一片人,起身后再抽出随身的大刀重剑乱砍乱劈,锐不可当。 战不多时,排槊兵们已经丢下了近千具尸体,前排剩下的两千余人,也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还在不住地向后退,眼看就要到达韩世谔的大旗所在了。 韩世谔此时双目炯炯有神,面沉如水,缓缓地举起了手中那柄马槊,身后的一个掌旗兵心领神会,马上举起了一面黄旗,使劲地在空中摇了三圈。 在他们身后的那三千名,早已经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火山营的刀斧手们,在早已经迫不及待的雄阔海的带领下,一下子向前冲出,如猛虎下山。 这些刀斧手一个个身披重甲,双手握着战斧、大刀、重剑等武器,纷纷地从长槊手们的队形间隙中钻了进去,然后迅速地向前涌去,如同一道道小溪汇入了一个硕大的湖泊,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正在第一排杀得起劲的龙骑护卫们,一边挥舞着沉重的马上兵器尽情乱砸,一边驱动着胯下的坐骑,踩着地上的伤者和死尸向前碾压式前进,突然间这些骑士们纷纷觉得座骑一下子失了重心,向前栽去,而自己也被直接从马背上掀了下来,摔了个七晕八素。 第八百章并洲突变五十三 原来是那些刀斧手们,从排槊兵们的队形中间,纷纷钻了出来,也不砍人,直接对着马腿,就是一顿乱砍。 这些龙骑护卫们,虽然人马俱穿重甲,但战马的盔甲只限于马头和马身,在马腿上不可能象骑士一样地套上胫甲,因此刀斧手们用这些锋利而沉重的斩马刀、双手斧之类的兵器砍上马腿,就如同用大斧砍一颗小树一样,一抡就断。 全身包得跟铁罐头一样的骑士们,一下子被摔到了地上,这时候身上那过于厚重的铁甲就起了副作用了,先是摔得头昏脑胀分不清东南西北,等想爬起来时又一下子起不了身。 落马的叛军骑士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同伴们,被人用重剑跟大刀一阵乱砍,利斧铜锤一通乱砸,长枪步槊一齐攒刺,片刻间数百名,刚才还威风八面的龙骑护卫们,就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 加上那数百匹被砍断了前蹄,躺在地上满地乱滚的战马,居然在两军之间形成了十余步的隔离带,地上浸满了鲜血,阻止了后面的骑士们的进一步前进。 这一下,凉洲军步兵的排槊兵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前排的还活着的,两千多名筋疲力尽,伤痕累累的士兵们潮水般地退下,轮到阵后治伤休息,换上后排的生力军顶上,而那三千名重甲铁盔的刀斧手们则稍稍后撤,混在长枪手们的队形当中,只等对方再次攻击时,便上前再次偷袭马腿。 韩世谔一见前方的战线得已稳定,脸色稍稍和缓了一些,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马槊,掌旗兵这回又立起了一面红旗,就象鲜红的血液的颜色,在空中无风自飘。 在火箭攻击结束后,便撤回大阵后方的三千弓箭后们,重新迅速列成了一千人一排的三排箭阵,在队正们的统一指挥下,再次计算好方向与角度,瞬间便把一千支黑压压的羽箭射向了天空,划过一阵优美而绵长的弧线,落在二百多步外原先的那些刀盾与战车的位置。 现在那个位置,已经没有了还活着的凉州军士兵,倒是全挤满了叛军,甚至有些急性子的骑兵已经跳下马来。 正跟着那些扔掉了盔甲。从后面跑过来帮忙拉车的步兵们,合力把那些碍事的战车和刀盾推倒拉开,以便自己能更好更快地挤到前方参战。 这样一来,那些刀盾和战车,便成了弓箭手们最好的指引物,虽然龙骑护卫们都是重甲在身,一两枝箭很难射死,但一千多枝雁翎箭加上半空中落下的巨大势能,却是把不少人射得东倒西歪,更多的人肩颈处插了好几枝箭,一边叫骂着一边抓着箭杆向外拔。 而那些没有盔甲防护,挤在一起拉车推盾的步兵们则更是倒了大霉,被射倒一片,惨叫声此起彼伏,活人们也纷纷扔下手中的拉绳和工具,要么抱头鼠窜,要么就近钻到车下盾后寻找掩护。 第八百零一章并洲突变五十三(二) 待这一轮箭雨过后,那些已经跑远了的叛军步兵们,又是马上跑了回来,而那些车肚子底下的人,也都是纷纷钻了出来,继续去拉这该死的车。 但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却是,转眼之间,空中又是一片乌黑的箭雨袭来,不少人都张大了嘴巴,惊得都忘了跑,在他们长箭贯体而入的时候,都在奇怪为何这第二拨的箭雨来得如此之快,几乎没有任何间隙。 相对于他们,大阵当中的杨玄感,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只见韩世谔把弓箭手分成了三排,相隔不过五六步,前一排的弓箭手们射完后迅速地回退,第二排的弓箭手上前继续发射,而第三排的箭手们则一边装箭,一边前行到第二排弓箭手的位置。 如此交替往复,排与排间击发的时间相隔不过跑步五步,再拉弓射箭的时间而已,连绵不断的箭雨不断地倾泻而下,又准又狠地砸在战车刀盾那一线,很快就留下了近两千具被射得跟刺猬一样的尸体和倒地不起,翻转哀号的叛军伤兵们。 剩下的步兵和那些龙骑护卫们,也都不是傻子,除了几百个来不及跑掉的步兵,正抱头躲在战车的下面,掩着耳朵,心随着头上的战车坐板,每一次被箭射中而跳动着,剩下的骑士和步兵纷纷向后退,远远地撤出了百步的距离,到了弓箭的打击范围外,车阵之内,凉州军的大阵前,只剩下了两千多挤得密密麻麻的龙骑护卫们。 韩世谔的嘴边,闪过一阵轻松的笑意,然后,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马槊,那掌旗兵把手中的红旗,向着后方摇了三下,弓箭手的队正们,马上传出一阵口令,只听他们喊道:“大帅有令,减力二分,射程向内靠近五十步,十羽速射!” 这回三排弓箭手们,不再使用那种轮番发身的模式,三排一起发箭,发出一箭后迅速地再次搭箭上弓,以最快的速度将箭射出,这次一轮三千多的箭雨声势比前面一千枝一轮的箭雨要大上了许多,尽情地倾泻在那挤得象沙丁鱼一样的钢铁集群当中。 前排离着凉州排槊兵们,最近的那些龙骑护卫们,正在拼命地试图踩过地上的伤马和死尸,挤到前方去厮杀,却被那又长又密,如同森林一般的枪阵阻挠着。 凉州军的排槊兵们,从刚才的刀斧手们的动作里学到了经验,十杆枪槊中有五六杆向上斜刺,用来捅人或者刺马的前胸,以抵住骑士的钢铁推进,但是有四五杆枪开始专门向下刺马腿。 这样一来果然奏效,有不少骑士被直接刺中马腿,或是被地上的尸体与战马绊倒,连人带马地跌倒在地,落地的倒霉鬼们很快就会被乱枪捅死,或者是被人群里钻出,手持重锤的刀斧手们一下子砸死,连尸体也变成了新的障碍物。 更致命的打击还是来自于空中,饶是这些龙骑护卫们全身重甲,也并不代表他们刀枪不入,十轮箭雨急袭,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两三分钟的样子,让他们避无可避,甚至来不及掉头向后逃跑。 多数骑士的身上被射得矢如猬集,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只活动着的刺猬。 这样密集的空中打击,有不少还是能射中头,颈等处的要害,由于从空中落下的巨大势能作用,被射中头部或者贯穿脖颈的骑士们,还是会一箭毙命,变成一具具伏在马身的尸体。 箭雨急袭过后,龙骑护卫的钢铁军阵中还呆在马上的已经不足一半了,而且就这千名左右的骑士中也有三四百是趴在马上的尸体,剩下的活人也都被射得身上插满了箭矢,伤痕累累,多数已经丢掉了武器,无力地抱着马颈子苟延残喘。 就在这个时候,韩世谔身后的黄旗再次竖起,向前点了三下。 而那些眼睛已经变得一片血红的刀斧手们,也都是在自己将军的带领下,一下子如同开闸的洪水一样,从枪槊手们的方阵中钻了出来,直奔那些已经很少有人还有力反抗的骑士们,刀斧锤鞭齐下,先砍马腿,再对着地上的人一通乱砍乱砸,很快,连哀号声也渐渐地平息下来了。 裴文安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一脸阴沉地看着身边的乔钟葵,问道:“乔元帅,现在这情况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乔钟葵恨恨地击了一下马鞍,咬牙切齿地说道:“韩世谔这个狗贼果然奸诈,故意引我军铁骑进攻,有这些乱七八糟的障碍物,铁骑的优势无法发挥,这才会让前军有这么大的损失,依我看我军,必须绕到敌军的侧面,再行攻击。” 听了这话,裴文安的语调阴冷中,已经带了一丝杀气,他挥鞭一指对面的战车和刀盾,那里还有些没有完全平息的兵刃相交声传出,问道:“那现在那里情况怎么办?” 乔钟葵微一楞神,理所应当的说道:“这还能怎么办,里面的兄弟们,已经不可能救出来了呀。” 裴文安闻言,他的双眼之中,充满了杀意,再次说道:“现在是敌军最猖狂的时刻,他们两翼有轻骑兵,我们想要绕过去很难,兵法有云,骄兵必败,乔元帅你能想到的侧击之法,那韩世谔他们,一定也能想到,要打赢这仗,只有用他想不到的办法才行!” 乔钟葵歪着脑袋看着裴文安,语气中也透出了一丝不服气,只听他阴阳怪气的问道:“裴柱国,我知道你足智多谋,但现在这情况,你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吗?” 裴文安闻言,并没有恼羞成怒,发而是“嘿嘿”一笑,接着说道:“我们可以下令让骑兵们,全部下马步战,敌军的轻骑兵在两翼,无法加入中央作战,我军的这些铁甲骑士就算下了马,对上他们这些皮甲护身的步军,仍然是大占优势,而且短兵相交后,他们就不可能再用弓箭对我们进行攻击了。” 第八百零二章并洲突变五十四 乔钟葵双眼一亮,脱口而出道:“对啊,这个办法倒是不错,敌军的骑兵都在两翼,中央是无法过来支援的,传令兵,速到前面传我将令,前排五千人全部下马步战。” 裴文安看着他继续说道:“还有我们的两翼,各派两千骑兵,和对方的轻骑保持距离,保护好侧翼就可以,至于另一支援军,就让后营的人马,小心防守,另外让步军和后排的骑军,都备好弓弩,随时准备发射。” 乔钟葵听了这话,便就瞪着眼睛,对着第二个传令兵,暴吼道:“听到没有,还不按裴柱国说的办!” 裴文安闻言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这场仗就比谁更狠,更坚决,根本不能按常规来慢慢打,而且,我们的战士不缺乏勇气,更不缺乏力量,只要我们这些作将帅的狠一点,就一定能压垮对面的敌军,将他们给杀的丢盔弃甲。” 韩世谔跟李靖几人,也都是一脸严肃地,看着对面的数千名铁甲龙骑护卫,下了自己的战马,化身成为重步兵,前两排的战士举着长槊,后排的步行骑士们则纷纷拿着马刀重剑之类的近身格斗兵器,如同一座不大不小的钢铁森林,向着自己这边压了过来,这一招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的脑袋里飞快地转着,想要找个破敌的方法。 就在韩世谔思索之间,敌军已经行进到了战车和刀盾那一线,在他一旁的李靖,大声向身后的掌旗兵下令道:“传令,弓兵营,五轮急射!” 天空中顿时又被密密麻麻的箭雨所笼罩,不过这回后排的敌军们早有准备,都拎着硕大的骑盾,一见空中有箭来袭,纷纷上前举盾过顶,像是撑伞一样地,给前排的持槊战士们,撑起了一片安全的天空。 除了几十个实在是运气不好的倒霉鬼,中箭倒地之外,叛军的整个钢铁方阵,仍是有条不絮地从那几个缺口中涌进了战车后面,龙骑护卫们眼里闪着可怕的杀意和复仇的怒火,凶神恶煞地踩着同袍们的尸体,坚定有力地向着五十步外的朔州步兵们压去。 凉州军的人数虽然比对方多,但是叛军的人马,大多数都是重装人马,上马是重骑兵、下马是重步兵,所以凉州军的将士们,也知道现在是决死一战,后退已无出路,死战才能得生,第一排的排槊兵们,仍然是左手持着盾牌,右手端着枪槊,也同样踏着行军的步伐向着敌军走去,而后排的战士们,全部举起了木盾和战刀这些近战武器,只待一接阵,就迅速地冲进敌阵中砍杀。 裴文安的嘴角邪恶地抽搐了几下,转过头来对着传令兵,大吼道:“就是现在,快传令,五箭急袭!” 乔钟葵的屁股,好像被火点着了一样,一下子就在马鞍上跳了起来,喊道:“裴柱国,你没弄错吧!正要接阵了,这时候怎么可以放箭?会杀到我军的将士们的!” 裴文安转头看了一眼乔钟葵,乔钟葵从他的眼睛中,可以觉察道一丝嘲讽的神色,只听他冷嘲热讽的接着说道:“是啊,我知道会杀到我军,但是同样的也会杀到敌军啊,要是刚才射箭敌人有盾可以挡,杀不了多少,但短兵相接的时候,谁会顾着举盾挡箭,我军是钢盔铁甲,给射也不会有太大损失,敌军却几乎都是普通的盔甲,他们手中的盾牌,大多也都是木盾,所以,我们的一轮箭雨,应该就能射倒一大片,所以我们还是大赚!” 裴文安说完这段后,根本不再看那目瞪口呆的乔钟葵一眼,直接对着他身后的传令兵,厉声吼道:“还楞着做什么?快点传令啊!贻误战机,军法从事!” 传令兵马上忙不迭地,跑到后面找旗子去了,乔钟葵长叹一声,幽幽地继续说道:“裴柱国,这样杀到本军,会让前方厮杀的将士。和后面射击的将士们怎么看,你就不怕失尽军心,以后无人再肯卖力了吗?” 没成想,裴文安却是直接出言,打断了乔钟葵的话,冷冰冰的说道:“以后的事情如何,以后再说,大不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换一批就是,可是今天如果打输了,你我全要掉脑袋,还管什么以后?今天那姓韩的是有备而来,到目前为止步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我军如不出奇用狠,如何取胜?” 说道此处,他又看了看乔钟葵,继续说道:“乔元帅,所谓慈不将兵,难怪你在军中这么多年,虽有悍将之名,却永远无法与杨素、史万岁、韩擒虎这些人相提并论啊。” 乔钟葵正欲再说,前方已经传来一片惨叫声,刚刚接阵厮杀的双方士兵,都是被突如其来的一轮接一轮的箭雨所清洗。 果然也如裴文安所料,这种不分敌我的箭袭,在杀成一团的双方士兵中,显然给凉州军的排槊兵们,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五轮箭雨一过,就有着几乎一千多排槊兵,已经永远地倒在了血泊中,而下马步战的龙骑护卫们,却是给射倒的,还不足三百。 先前在阵后养伤休息的两千多排槊兵们,一见情形不妙,马上都纷纷拿起武器,也不待韩世谔举旗下令,便在各自的队正的带领下,结成小队冲入战团,而双方的士卒在交手后,也完全不再管任何队形,全部是捉队厮杀,战车刀盾后百步左右的距离上,已经完全陷入了一场混战! 裴文安的脸上尽是兴奋得意之情,他狠狠地以右拳击了一下自己的左掌,嚎叫道:“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传令,再派三千人进去,一鼓作气击破当前的敌军步兵!” 厮杀的阵线,越来越向着凉州军的一侧推进,半个多时辰过去了,步战的龙骑护卫们,已经生生地把交战的阵线,向着凉州军一方又推进了一百步左右,眼看离韩世谔的帅旗处,已经不足五十步。 第一线厮杀的几十个眼尖的龙骑护卫,甚至都已经看到了提着马槊,立于马上的韩世谔,于是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企图杀开眼前的敌人,直接冲到韩世谔他们的面前斩帅夺旗,立下首功! 第八百零三章并洲突变五十四(二) 韩世谔的眉头,此时此刻都快要拧成了一个川字,因为他清晰可见,就在自己面前不到百步的距离内,舍生忘死地厮杀着的每个凉州军士兵的脸,于是他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马槊,沉声道:“传令弓兵队,五发急射,前二发普通箭枝,后三发火箭!目标,敌军新上来的援军!战车那一线的!” 顿时,六千枝黑压压的箭矢,扑向了新涌进来的那三千步行龙骑护卫,他们轻车熟路地,就像前方的同伴们,首次推进时一样,举起了大木盾在头,只听一片“噼哩啪啦”之声不绝于耳,绝大多数的箭枝都钉在了木盾之上,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经此一轮箭雨,这些龙骑护卫们顿时更有信心了,一个带头的队正大声叫道:“凉州的懦夫,只配射盾牌,哈哈哈哈!” 周围的骑士们,听了这话,一个个也都是哈哈大笑,然后,他们的脚步,也是加快了起来,只待再进五十步,赶到混战之处,就可以扔掉盾牌大开杀戒了。 随后,又是一阵箭矢,钉在木盾上的声音,照样没有造成什么伤亡,龙骑护卫们笑得更起劲了,但是很快就有人觉得有点不对头,因为这次的木盾之上,似乎传来了一丝灼热的感觉,更是有一阵烟味,钻进了大家的鼻子里。 待众人还在惊愕之中,又是一阵箭矢着盾的声音,烟味越来越大,大家终于明白过来,敌军是在用火箭袭击,许多人的手上已经被从木盾上传来的火苗烧到,刚才那个大声高叫“凉州懦夫”的队正,这回再次声嘶力竭地大叫道:“火箭来袭,快扔木盾,快!” 他的话音未落,第三拨火箭又劈头盖脸地射了过来,尽管有不少骑士已经扔掉了手中的木盾,但是他们身后的战车和盾牌也是木制,照样被钉上了大把的火箭,顿时在这三千人的队伍里和后方,都燃烧起了熊熊的大火。 尽管现在基本上无风,但是这时候正值夏季,草原上的空气非常干燥,加上碰到大量的木头,火势腾地一下就蹿了起来,越烧越烈。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一下子勾起了就在一个多时辰前,还被火追着屁股后面烧的龙骑护卫们,心底深处最恐怖的回忆,三千援军中还没进入车阵的那一千多人,立马下意识的扔掉了手上的木盾,转身向后面逃去,而前方正在作战的骑士们,也多数心生恐惧,开始心猿意马地且战且退,不少人四下张望开始找寻逃跑的通道了。 一阵骑兵们所专用的二石连弩,纷纷击发的声音响过之后,一拨黑压压的弩矢,带着忽啸的风声破空而过,直接钉到了逃在最前面的数十名龙骑护卫的前胸之处。 这些人连哼都没哼一声,由于惯性作用,身体还保持着奔跑的状态,他们向前奔出两三步后,一头栽倒在地上,吐出几口鲜血,一下子断了气,脸上的神情除了恐惧更有惊惧。 后面的逃兵们一下子,就像是中了定身法,全都站在了原地,再也不敢迈开腿来,多跑一步。 裴文安那张被熏得一块、黑一块白的脸上,已经遍布杀机,身后跟着三百名持着骑弩的中军护卫,一柄横刀在日光下精光闪耀,而他充满杀意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道:“有后退过我这位置一步的!斩!” 逃兵们回过了神来,一个个面面相觑,虽说军令如山,可是身后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想要再冲回去实在是让大家心中打鼓,一个旅帅模样的军官,小心地问道:“将军,火势太大。我等实在难冲进去啊,并不是我等不想尽力作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裴文安冷笑了两声,厉声道:“慌什么,现在无风,这火只是烧了那战车木盾附近,火带也不过十余步宽,咬咬牙直接就冲过去了,你也知道军令如山,本将军既然下了这条命令。就没有收回的道理,进者生,退者死,就这么简单!” 不知哪个士兵小声地嘟囔了一句道:“让我们去送死,你怎么不去?” 裴文安听到这话之后,一下子跳下了马,对着所有逃兵吼道:“现在就让你们就看看,本将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然后,他咬了咬牙,从人群的空隙里大步向前,走到了熊熊燃烧着的烈火,带前不到十步的地方。 热浪伴随着浓烟一起袭来,裴文安把身后的披风一脱,眼睛一闭,猫着腰就钻进了那条灼热的火带,须臾,他的声音就从烈火带的另一边清楚地传了过来,只听他喊道:“本将军都已经安全过来了,你们还等什么呢?” 逃兵们一下子又都恢复了勇气,有样学样,猫腰冲进了火带,最先冲进去的人,只见裴文安已经一张脸被烟熏得全黑,只剩下眼睛的眼白还留在外面,而胡子也给烧掉了一半,看起来显得有点滑稽可笑。 但是逃兵们此时都顾不得笑,一个个都举起了武器,直接向前方正在厮杀的人群扑了过去,而前方厮杀的那些龙骑护卫们,一见有生力军加入,一个个都精神抖擞,信心百倍,又开始鼓起勇气,没有人再想着逃跑,全都集中精力边打边向前进。 在烈火带的后方,乔钟葵的中军大旗也移了过来,乔钟葵坐在马上,冷冷地听着里面传来的厮杀声,又看了一眼两翼密集的骑兵,对着身边的传令兵道:“传我将令,中央再调五千骑士准备下马步战,两翼的骑兵要牢牢地盯住敌军的两翼,不能让他们包抄我军中央的步行骑士。” 传令兵接令而去,一名副将小心翼翼地问道:“元帅,我军的预备队,已经不足一万铁骑了,这一下子再调五千人上去,万一敌军的两翼骑兵、或者那支凉州军的偏师开始包抄,这里可是有点危险啊。” 第八百零四章并洲突变五十五 乔钟葵也不答话,直接一马鞭抽了过去,在那副将的脸上开了一道血印子,并且有破骂道:“蠢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自己的安危吗?你没看到裴柱国,自己都已经冲进了火堆里,他一个文官谋士都不怕死,我们这些武将,还不如他吗?” 那副将闻言脸带惭色,胀得通红,说不出话,捂着那道血印子退下。 杨玄感正立在骁果骑士们的正前方,一脸严肃地看着五里外的那场厮杀,数万人正手持兵器,舍生忘死地作生死之搏,喊杀声﹑鼓声﹑惨叫声混在一起,震天动地。 窦世忠此时打马走到了杨玄感的身边,悄声说道:“杨将军!现在敌军的预备队都已经用上了,我怕如果我们再不行动,杨将军那里可能会顶不住,只要我们绕到西边,再直冲乔钟葵的中军,一定可以大获全胜。” 杨玄感点了点头,也是接口说道:“不错,这样一来是能全胜,但是韩将军和他的凉州军就输了,这仗的胜负其实没有悬念,即使韩将军全军覆没,我们一样可以收拾残局,而且,就算我们不能取胜,叛军也不可能攻下代州!世忠!韩将军就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会这样坚持的。” 听了这话,窦世忠摇了摇头,疑惑的问道:“我实在是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舍弃强援,孤军奋战,为的究竟是哪样?” 杨玄感叹了口气,义正言辞的应道:“他们为的是战士的尊严,和将军的荣誉!” 说道此处,他突然转过头来,对着身后的骑士们吼道:“都拿起你们的号角来,用最大的力气吹响它,我们不出战,但可以为前方浴血的同袍们加油鼓劲!” 代州城头的李景,看着前方骁果军阵中,突然鼓号大作,震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他心中的热血也在一阵阵地沸腾,转头对着左右吼道:“你们都没吃早饭吗,还不全都擂鼓助阵!” 韩世谔他们此时,突然听到后方的鼓号声大作,再一回头,后方五里开外的骁果骑士们,居然人手一支号角,声音响彻天地,而远处的代州城头,也是金鼓之声震天动地,韩世谔跟李靖他们绷紧的脸,稍微舒缓了一些,李靖哈哈一笑,说道:“真有他们的,还能用这种方式来支持我们!” 韩世谔转过头来,对着左右的亲卫和前方的将士们喊道:“将士们!你们听到没有,那是后方的骁果兄弟,和城中的兄弟们,在为我们凉州儿朗打气加油,记住了,我们不是孤军奋战!” 韩世谔喊完之后,对着掌旗兵,再次说道:“传令,让厚土营陷阵死士的两千人马,全部投入战斗,一定要把敌军给压下去!” 还不等掌旗兵去找旗子摇起,在让传令兵去击鼓,此时韩世谔身边的韩单,就如离弦的箭一样,先是跳下马来,然后吆喝着率领着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的黑旗卫的部下冲了出去,刚才还密密麻麻的中军帅旗下,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韩世谔他们的身边,竟然只剩下了百余名人马俱甲的黑旗护卫。 韩世谔的眼光,看向了两翼的那两万凉洲轻骑,他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太阳已经升到了正中的位置,已到午时,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看样子是时候了!” 他扭过了头来,对着那个忙碌得几乎一刻不得闲的掌旗兵,吼道:“打出黑旗,让韩豹的锐金营,立即出动!” 一面硕大的黑旗立了起来,在空中摇了足有三圈,战场西北方的山谷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巨大的鼓声,仿佛有几百面大鼓,正在同时被擂响,远远地看去,更是腾起了漫天的烟尘,有着万余人马的凉州铁骑,正在向这里迅速地逼近。乔钟葵是奉命攻打代州,他带有大量的粮食和辎重,后勤给养对他的几万军队,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一旦他的粮食被敌军焚毁,并且后路被截断,那他的军队在三天内就将全线崩溃,因此保住大营和粮食辎重,也是他的重中之重。 大营距离战场只有三里远,这是乔钟葵最关键的底线,不管韩世谔引他北上,他都坚决不肯离开这个距离,这就能保证军队可以随时回援大营,也能使大营内的守军,随时可以支援战场。 乔钟葵在大营内,也是留驻了八千军队,五千弓兵和三千长矛步兵,就在这个时候,凉州偏师的那支骑兵,终于出现在大营以南三里外,大旗猎猎,尘土飞扬,令军营守军十分紧张,五千弓弩兵严阵以待。 战场上的激战已经进入白热化,双方所有的兵力全部投入,凉州军四万四千人,对并州精锐四万多人马,尽管凉州军一方的数量占优,但是并州军中的重装骑士,多达两万余人,使双方的军力势均力敌。 此时,战场上尘土飞扬,黄尘弥漫天空,遮蔽阳光,使天日无色,鼓声、喊杀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战争之惨烈使每个士兵,都俨如在地狱断崖前挣扎,随着推移,士兵的体力就成为了决定胜负的关键,而体力就在于平时的训练。 尽管双方都是精锐之兵,但两个时辰的鏖战,还是使每个士兵都变得筋疲力尽,都处于一种体力崩溃的边缘,战争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乔钟葵此时心急如焚,如果这个时候凉州两翼的骑兵杀出,那他就完了,于是他最终决定放弃大营,调八千生力军投入战斗。 然而,就在他刚要下令之时,远方忽然传来了激昂的鼔角声,“咚——” 这劲吹的鼓号声,仿佛原野上的风暴,山中的雷鸣,黄尘弥漫,马蹄声敲打着大地,万余锐金营的骑兵,在最关键时刻杀来了,铺天盖地的骑兵出现在并州军右侧。 主将韩豹一马当先,手执铁盾和马槊,战马赤红色的鬃毛飘舞,他头盔上的红缨在风中飞扬,在他身后,万余骑兵呼啸向前,如同奔向海岸的汹涌大浪,每个人心中的战争狂热又像火焰一样在他们的血液中燃烧,高举长矛扑向并州军。 并州军的军心开始动摇,右翼大将封三朗见形势危急,他大吼一声道:“兄弟们!跟我迎战!” 第八百零五章并洲突变五十五(二) 只见他率领一千骑兵冲上迎战,封三郎大枪挥舞,直取韩豹,韩豹见他迎向自己,于是扔掉手中的盾牌,目光冷厉,战马疾驰,手中马槊的槊尖爆发出千斤冲力,马槊快如闪电,比封三郎的铁枪快了一步,直接就是一槊,刺穿了封三郎的铁铠和胸膛,两马相交,封三郎战马已空,因为他魁梧的身体,已经被韩豹高高的挑在槊尖。 凉州偏师骑兵的杀来,使凉州军中的士气高昂,也使并州叛军惊恐万分,乔钟葵尽管会有这一刻,可当它真的到来时,乔钟葵却感到一种无尽的绝望,就像他陷入沼泽,当污泥即将漫过他头顶的那一刻。 “营内军队出击”只见他嘶声再次大喊道:“放弃大营,全军出击!” 赤色双旗挥舞,命令守军出击,八千叛军从大营内奔出,却遭到了三千凉州骑兵拦截,阻断了大营士兵北援之路,也扼断了并州军的最后一线希望。 正在厮杀着的双方士兵,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里,这时的声音在凉州军的后方,也是同样响了起来,只听他们喊道:“哈哈哈,兄弟们,我们的兄弟们来助战了,大家再加把劲,把敌军杀个片甲不留!” 战场上的声音一传十,十传百,直到凉州军的将士们,人人都在高声传喊着道:“我们的援兵来助我们啦,援兵来助我军啦!” 而那些龙骑护卫们,却是一个个都闻风丧胆,本来势均力敌的较量,一下子对方多出这么多援军,胜负直接就没了悬念,一个正在厮杀的士兵扔下了武器,头也不回地向着后方开始逃命。 恐惧和绝望的情绪,就像病毒一样,在战场上迅速地蔓延开来,没有直接挤到前面厮杀的预备队们,整齐划一地脚跟后旋,丢盔弃甲,争先恐后地开始了大规模逃亡。 持剑督战的裴文安,虽然在努力厉声喝止他们,甚至还亲手杀了一个,从他身边跑过的逃兵,却也阻止不了越来越多的人,像是奔腾的河水一样,争先恐后地向后逃命,就连前方厮杀的士兵们,也多数加入了逃兵这个行列。 裴文安见此情形,不由的仰天长叹一声,两行清泪在他那黑乎乎的脸上,冲开了两条河道,只见他哭喊道:“天亡我也,非战之罪!汉王殿下,文安先行一步!”说道此处,他倒转手中的宝剑,直接就向着脖子上抹去。 鲜血如喷泉似的从割开的气管中喷射而出,裴文安在人世间最后的印象,就是原来那喷血的声音,就如同风吹过树叶一样。 他的身体在原地摇晃了几下,被一个惊慌失措地从他身边跑过的士兵一擦,终于倒在了地上,很快就有些慌不择路的士兵们,从他的尸身上踏过。 乔钟葵此时在帅旗之下痛哭流涕,他久经战阵,深知兵败如山倒这个道理,现在这情形就如同泰山在自己的面前轰然倾倒,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却是无能为力,他抚胸大哭几声,对着后面的传令兵,吼道:“传令,全军撤退,两翼和中央的骑兵以劲弩压住阵脚,掩护前方的战士们撤离!” 话音未落,韩世谔那里又树起了一面大旗,上面绣了一个硕大的韩字,然后传来咚!咚!咚!所有的凉州军的将士,无论步骑还是弓箭手,都齐声大喊:“杀、杀、杀!” 然后抽出自己随身的近战武器,争先恐后地向前全速冲锋。 乔钟葵看出了这是敌军全线突击的旗号,远远地望向西北方,烟尘里似乎冲出了万余骑凉州军的骑兵,这一下打消了他最后的一点侥幸,顾不得再下一道命令,直接拨马转身而逃。甚至连头盔掉到了地上,也是浑然不觉。 随着乔钟葵的逃跑,叛军中军卫队,也都是人人旋踵向后,那面乔字中军大旗,也是无人再管,轰然倒地。 两翼的那数千叛军骑兵,本来都已经是人心惶惶了,这一下看到中军帅旗一倒,更是肝胆俱裂,也顾不得掩护的命令了,直接纵马向后狂奔,一边跑还一边把身上手上沉重的兵器,盔甲。马甲一件件地丢掉,以加快逃命的速度。 而开战以来,就一直不动如山的凉州轻骑们突厥铁骑,在金色大旗树起之后,一下子就像是变成了,听到发令枪响的短跑运动员,嘴里兴奋地吹着狂野的口哨声,全力打马向着奔去,尽情地用自己熟悉的弓箭、套马索和马刀,砍杀着那些落荒而逃,却又跑不了多快的叛军步行骑士们。 剩余的九千锐金营的骑兵,如同海啸一般吞没而至,从侧面杀进了并州军,并州军右翼率先奔溃,紧接着溃退的浪潮席卷全军,并州军全线溃败,韩世谔跟李靖二人,也是趁机纵兵进攻,并州军大败,士兵们互相践踏,争先恐后逃命,丢盔弃甲,四散奔逃,或跪地投降求饶。 不少叛军士卒眼看跑不掉,纷纷转身跪下,扔掉兵器,脱下甲胄纷纷地高举过头,以示投降,凉州军无论步骑,都从这些降兵身边飞快地跑过,却顾不上将其俘虏,全都奔着前方的逃兵而去,在他们眼里,这些跑动着的猎物,就是人头,就是大大的军功! 窦世忠跟杨玄感看着前方发生的一切,杨玄感叹了一声道:“韩世谔实在是难得的良将,今天一战,足可扬名天下,凉州军战力之强,纪律之坚,也足以为一切军队所效仿。” 他身边的窦世忠,也是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也打了这么多仗,见多了将军的那种,以威立军的手段,却不曾见到哪个统帅能不杀人,只凭荣誉就把这部队,整成如此的铁血劲旅。” 杨玄感若有所思地继续道:“那不一样,世忠!我们的部队不是我们个人的,都是朝廷从各处征发的,打仗时靠虎符调动,打完仗就要解散回家,主帅没有时间慢慢建立自己的威信,只能靠杀人立威来保持军纪的威严。” 第八百零六章并洲突变五十六 说道此处,他抬起头,看了看远处正指挥若定,扬着马鞭指向前方一处处的战地,嘴里不停地向着身边的掌旗兵下着命令的韩世谔,不由得感叹道:“这韩世谔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他和我们不一样,他幼年之时,就跟随自己的父亲,长年镇守凉州边关,他们的这支部队,也不像是寻常临时征召的府兵部队,而是跟随他们父子,都是在边关常年征战的常备军,也许在凉州军的这些军士的眼中,韩氏父子的权威,要大过朝廷的虎符节度。” 窦世忠点了点头,应道:“不错,末将这些天最直观的体会就是,凉州军就是韩世谔,韩世谔就是凉州军,可以说这算是他们韩家的私人军队了。” 听到此处,杨玄感突然心中一动,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韩世谔父子深受先帝杨坚的大恩,也得到了杨坚的绝对信任,这才能在边关这十余年独掌兵权,出镇一方,但是杨广上台之后,他能容得下这个在凉州军内,已经深得军心的女婿吗?还会让这凉州军继续姓韩吗? 想到这里,杨玄感扭头对着窦世忠说道:“世忠!带兄弟们守在这里,一会准备迎接凉州军回城庆功了。”说完,自己却跑下了城,上了匹战马,冲着韩世谔就奔了过去。 韩世谔远远地看到杨玄感跑来,哈哈一笑,把手中的令旗一放,对着杨玄感说道:“杨将军,今天我们这仗打得如何?” 杨玄感微微一笑,又道:“韩总管此战足以名垂千古,载入史书,玄感今天有幸亲眼目睹这场传奇战事,幸何如哉!” 韩世谔摆了摆手,再次说道:“都是三军用命,将士们舍生忘死的结果,跟我的关系不是太大,不过经此一战,凉州军的儿朗们,就当可扬名天下了。” 杨玄感点了点头,应道:“不错,此役一过,杨谅的败局也已经注定,失败只是时间问题,只是不知道韩总管在平叛之后,有何打算?是准备继续执掌凉州军马,还是准备入朝为官?” 韩世谔闻言,他的脸色也是猛地一变,随即一丝笑容,重新浮上了脸庞,只见他哈哈一笑,回道:“杨将军!现在仗还没打完,等这仗结束后,你我二人家有时间痛饮时,再说这个!” 说道此处,韩世谔抬头看了看正前方,还在追亡逐北的部下们,笑道:“咱们今天这样的大战,我作为一军主帅,不亲手砍杀几个敌兵,实在是说不过去,杨将军,失陪了,你我战后,可一定要一醉方休啊!” 说完之后,拍了拍自己坐骑的屁股,他跨下的红风马会意,长嘶一声,闪电一般地奔了出去。 杨玄感摇了摇头,因为他已经从韩世谔刚才的神情中,已经判断出了他,内心中真正的顾虑,韩世谔他绝非有勇无谋之辈,从此战中他的沉毅多谋划,就可以看出此人智商极高,对人心的把握也非常到位。 他又突然想起了,这韩世谔给杨坚做了几年的侍卫长,才外放出来当上凉州总管,所以,他应该是对杨广的所作所为也看在眼里,心中有数,至少是知道杨广,不可能像隋文帝杨坚,那样对自己无条件无保留地信任。 只怕是此战过后,等待他的,要么是继续在凉州一代领兵当个土皇帝,要么他只能是入朝,当个手中无兵的文官了。 杨玄感看着韩世谔的背影,叹了口气,喃喃地自语道:“韩子忠!只怕是以后你我要同朝为官,朝堂相见了,可是你真的能舍下你的这些生死兄弟吗?”想到此处,他也是一打坐骑,只不过是反方向而行,向着代州城奔去。 两个时辰后,夕阳已经西下,战场上的火焰已经渐渐地熄灭了,可原来的火场处仍然冒着浓烟,垂头丧气的叛军俘虏们,都被剥去了铠甲,缴去了武器,只着单衣,数百人一团地围坐在一起,眼神中尽是麻木与空洞。 而凉州军士卒们,则以队为单位,也是数百人一堆地围在一起,他们都是尽情地喝着酒,吃着肉干,互相吹嘘着自己在战斗中的英勇表现。 很有几千名叛军俘虏,正在数百名凉州骑兵的监视下,热火朝天的在忙着挖几个大坑,把叛军一方阵亡将士的尸体,都扔到大坑里埋葬,而凉州军将士们自己的尸体,则都是被白布裹了起来,装上了从叛军大营里缴获的大车,准备运回凉州去安葬。 韩世谔在叛军的中军大营里,临时召开了战后的评定会议,凉州军的都尉以上的军官,七八十人,都挤在这宽敞的军帐中,虽然人人脸上都是疲惫之色,更是有十余人浑身是伤,脱了盔甲扎着绷带,但却难掩那种打心底里的兴奋之情。 杨玄感此时一个人进了这帅帐,他本想和窦世忠一起回去的,但杨义臣派来的传令兵说,今天杨玄感阵前斗将大发神威,堪称第一功臣,如果不参加这庆功宴,实在是太说不过去,无奈之下杨玄感只得让窦世忠领兵先回,自己单骑到了这里。 李靖此时正站在帅案前,朗声读着刚刚统计上来的战报,经过紧张的统计,叛军自伪柱国将军裴文安以下,被斩杀和烧死士卒超过三万五千,俘虏两万两千多人,跟着乔钟葵最后逃跑掉的不足三千人。 其中大部分的俘虏和缴获,都是记在了骑兵营的帐上,因为追击时取得的战果,永远要大过面对面时的拼命厮杀。 杨谅最精锐凶悍的三万龙骑护卫部队,基本上在此战中全军覆没,再也不可能形成战斗力了。 而叛军自仪同以上的将领,斩俘也有三百多人,这些都是杨谅多年来与突厥和高句丽作战后,提拔起来的中坚力量,也是一战报销。 至于晋阳一带,虽然他还有二十余万新征召的部队,但战斗力已经与这六万劲卒悍将,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第八百零七章并洲突变五十七 至于凉州军方面,也是战死五千多人,伤者更是超过七千,这伤亡有许多是在裴文安,那几通不分敌我的乱射中造成的,步军两个营的人马,几乎人人带伤,而骑兵基本上没有什么损失和伤亡,各军的都督和军将们,都纷纷地开始争论起谁的功第一,谁出的力最多,一时之间,一个个都是争的面红耳赤。 韩世谔看着他们,先是哈哈一笑,摆摆手示意大家都安静下来,然后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威严地环视了众将一眼,开口道:“今天一战,各军都有各自的功劳和斩获,骑军斩获俘虏很多,按理说当记头功。” “但是大家要记住,今天承受了敌军最凶猛的攻击,遭遇了最惨重的伤亡的,是顶在最前面厚土营的人马,没有他们的奋战,请问骑在马上的诸位,你们还能这么痛快地杀敌吗?” 有了韩世谔这番话,一下子帐内鸦雀无声,以韩豹为首的几个骑军的副将和旅帅,都低下了头,不再争辩。 韩世谔看着他们,恨铁不成钢的继续说道:“今天我军的五千多阵亡将士中,有三千左右都是厚土营的排槊兵,跟已经永远倒在了战场上,甚至无法来参加,这个评定和庆功会议的刘将军和张旅帅他们相比,你们还在这里为一点战功的高低,争来争取,你们都不觉得惭愧吗?” 这话说得帐内所有人,都是面红耳赤,连带领刀斧手和弓箭手的几个将领,也都是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韩世谔的声音,继续在帐内回荡着:“本帅一向赏罚分明,你们都跟随了我多年,应该清楚这点,我今天把首功记在厚土营的身上,你们可有不服?” 众人此时都抬起了头,拱手齐声道:“谨遵大帅的将令!” 韩世谔看着他们,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第二功,厚土营的刀斧手队,在中央战线最危急的时刻,顶了上去,击退了敌军的攻击,整整一个时辰左右的厮杀和混战中,也都顶在了第一线,守住了阵线,记今天的第二功,大家有异议吗?” 火风营、锐金营、还有凉州轻骑的几名将领,都是互相看了看,服气地道:“没有,大帅说得极是!”而带领着厚土营的雄阔海,跟另两名偏将都是面有喜色,连声向韩世谔道谢。 韩世谔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今天的第三功,就记在火风营的身上,火风营弓兵队今天的箭雨袭击又准又狠,无论是最开始的火箭,还是中途的十轮箭雨急袭,又或者是最后的那阵箭矢加火箭的混合攻击,都是非常出色和到位,排功在此,大家有意见吗?” 众将再次齐声说道:“大帅英明,今日一战,火风营弓兵队的兄弟们,委实是辛苦了。” 韩世谔的眼光,环视了一眼众人,那几个凉州轻骑的将领们,都是已经满脸的迫不及待了,心中想着这回再怎么也该轮到我们了吧,可是韩世谔的嘴里,却分明地说出道:“至于这第四功吗,就应推给埋伏在山谷中的锐金营的骑兵。” 此言一出,帐内的将领吗皆哗然,就连站在韩世谔身边的韩豹,也是满脸的惊愕,而那几位骑兵将领,更是人人而有不忿之色。 更是有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副将站了出来,直接问道:“大帅,我等今天再怎么,也可以说是浴血奋战,斩获更是居全军之冠,要说不如中央的步兵兄弟们苦战,我等也就忍了。” “但要说韩豹将军,在最后关头冲出来捡功劳的人都不如,我等实在着实不服!” 话音刚落,那几名突厥将领,也都是跟着叫了起来。 杨玄感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他的心中却是在想着,论功劳来说,把这些埋伏的兵马,排在这里并无问题,若不是他们在关键时刻冲杀出来,叛军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全线崩溃。 但是这些只在阵上厮杀搏命的铁血男儿,却是很难有人,能明白这个道理,他们都还以为敌军,是被自己所打跑的,如何让这些粗丘八合起来是个兵字明白这个道理,服气这条命令,确实可以能看出韩世谔的御下能力和思辩的水平。 韩世谔开始也不说话,等着这些将领们,渐渐地平息了下来,一个个眼巴巴地盯着自己,这才微微一笑,再次说道:“诸位可曾想过,为何大家在厮杀到最关键的时候,那些叛军却一下子全线崩溃了呢?” 当时众军都只顾着和当面的敌人厮杀,突然间只听到一阵战鼓声震耳欲聋,然后就是到处开始喊遍,我们的援军来了。 那吴副将此时挺身而出,拱手道:“虽然他们在杀到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帮助我们,这才使得敌军全线崩溃,但是我们也是干掉了很多的叛军啊。” 韩世谔闻言,也是点了点头,众人一听这话,马上都是高兴地跳了起来,几个步兵将领,更是边笑边说道:“原来如此啊,那给锐金营的兄弟们一个头功,俺们也没意见啊!” 那吴副将几人听了这话,则都是悻悻然地退了下去,也不说话,但是明眼人都是看得出,他们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开心。 而那几个骑兵将领,本来满怀希望而来,心想这次的评定,不是第一也能是第二,没想到功劳连伏兵都不如,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跟别人的欢呼雀跃显得格格不入。 韩世谔跟李靖,都是看出了这些骑兵将领们的不开心,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对着那吴副将说道:“你们两翼骑兵今天的功劳,本帅也看在眼里,别有重赏的,你们可别这副表情啊。” 那吴副将却是不冷不热地拱了拱手,很是正式的回答道:“军有军规,赏赐都是按功劳的顺序排,我等骑军此战没出上大力,他们功劳都在我们骑军之前,我哪有什么脸,再去讨要什么封赏,大帅就不必拿我等寻开心了。” 第八百零八章并洲突变五十八 韩世谔看着他们的神情,哈哈一笑,又道:“刚才的那些封赏,是我准备对朝廷报功用的,但是今天不可否认的事实是,你们两翼的骑兵,在追击战中斩获和俘虏最多,所缴获的铠甲兵器也是最多,我韩世谔别的事情做不了主,这点权限还是有的,军师,咱们今天缴获的战马和盔甲有多少?” 李靖闻言,又是展开了那张统计的帛书,迅速地扫了一眼后面的几行字,抬头回道:“此战,我们一共缴获了战马两万一千四百三十七匹,马甲两万三千五百四十六套,锁子甲一万七千六百多套,而上好的明光铠也有六千三百多套的缴获,步兵穿的皮甲在两万多套,至于兵器弓弩则还没有统计出来,数量也大概在四万件上下。” 韩世谔点了点头,对着面露喜色的吴副将,再次说道:“老吴,你们几个总是跟我们抱怨,说你们帐下的将士们缺乏马甲,骑手们也缺乏重甲,这回不就有了吗?这些马甲和骑士穿的明光铠和锁子甲,我就作主了,其他几营都不发,全归你们,出了这帐之后,可别说我韩世谔偏心,不给你们轻骑好处啊。” 这吴副将几人大喜之余,连忙都是单膝下跪,对着韩世谔与李靖二人,一再地伏拜致谢道:“大帅啊,我老吴这辈子就跟定你啦,哈哈哈哈。” 而其他几名骑兵的偏将,也都是脸上笑开了花,跟着这吴玉亚便是一起纳头便拜。 韩世谔走上前去,先是一个个扶起他们,然后说道:“你们都放心吧!我韩世谔处事最公平,其实今天当记首功的应该是杨玄感杨柱国,可惜他不是我们凉州军的人,我不好给他什么赏赐,杨柱国,今天是我韩世谔,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杨玄感见这韩世谔,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能把这战后分功,安排得如此恰到好处,更是让一群军汉刺头,个个都对他服气,杨玄感早已心生敬佩,自思要是换了自己,很难做到他这样恰当的安排,所以,听到韩世谔的这句话,他也是哈哈一笑,拱了拱手,说了声道:“韩元帅客气!”说道此处,二人四目相交,一切尽在不言中。 评定已定,韩世谔站起了身,大声又道:“传我将令,杀牛宰羊,犒赏全军,明天一早,全军拔营,南下晋阳!” 此次代州惨败,不仅使杨谅的帐下的精锐,几乎全军覆没,同时使整个并州的局势,开始向不利于杨谅的方向发展,支持杨谅的十九个州在代州大战后,有十一个州转而倒戈朝廷,不再支持杨谅,而其他保持观望的三十三个州,则纷纷发表讨逆声明,斥责杨谅谋逆。 受代州大捷的鼓舞,河内行军总管史详率两万军队,在须水大败进入冀州的三万叛军,使杨谅企图跨过太行山,进军河北的计划破灭。 消息传到京城,满朝庆贺,隋炀帝杨广下旨,重赏参与代州之战的军队,各绢五十万匹、银五万两,并封韩世谔为上大将军,赐绢二千匹、封李景为柱国,拜右武卫大将军,赐绢三千匹,女乐一部。 其余有功将领皆有封赏,一时之间,两军将士欢声雷动,人人心怀感激。 ······ 韩世谔他们此时位于晋阳城,西南三百多里处的霍州,位于整个并州(山西)的西南部偏中的位置,处于与临汾郡和晋中郡的边界,扼守着从蒲州通行晋阳的交通要冲。 霍州的四周群山环绕,汾河穿过西北面的韩信岭流入州境,从州西部流过,霍州的东边是霍山,太岳山在西,周围群山环绕,而这座霍州城则扼守住了唯一的进出山的通道。 杨素的大军正在和杨谅,最后征调的十余万主力部队隔河相对着,此时杨谅派往各地征战的军队,几乎都已经全军覆没了,东出大行的余公理,纂良两路部队,先后被右卫将军史祥,调集洛阳一带的部队所击破,余公理阵亡,纂良则扔下部队,逃到了曾在战时有书信往来的前刑部尚书,现相州刺史薛胄处。 欲图向北试图攻下代州,打开与突厥联系的六万最精锐龙骑护卫,也几乎全军覆没,败将乔钟葵逃回之后,也是被盛怒之下的杨谅,当场下令斩首。 而向东北方向猛攻井陉,企图攻入幽州的刘建,也被掌控了幽州的李子雄,亲率的三万步骑所击败,五万大军逃回晋阳的时候,已经不足一万。 至此,困守一座晋阳城的杨谅,几乎已经成了瓮中之鳖,明眼人都知道他败局已定,但萧摩诃和王頍他们,却是并不甘心就此失败,而且这一个月来,杨谅在并州征召的新兵,多多少少也是有着六七万,加上逃回的败兵和原来集结在晋阳的部队,可战之士还有二十多万, 在王頍的强烈建议下,杨谅派出了大将赵子开,率十四万精锐向西南方向前出到霍州一带,在汾河北岸布阵,用栅栏堵塞山陉小路,在两侧的高山峻岭上派兵防守,连营足有五十多里,企图以这样的方式,阻挡杨素亲自率领的讨伐军主力。 而杨谅本人则率以王頍和萧摩诃为首的十万大军困守晋阳,准备迎击从西北边包抄过来的韩世谔,和窦世忠还有杨玄感的凉州部队与骁果部队联军,以及东北方向过来的幽州李子雄大军。 王頍和杨谅他们,都还残存着一丝希望,指望着能打几个漂亮的防守反击,让天下各地的那些,胸有大志的不安定分子们趁机起事,好给杨谅争取一个咸鱼翻身的机会,王頍这次少了裴文安这个死对头,终于可以放手发挥了,一下子感觉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他的口号应该就是: 我相信明天 我相信大业没有地平线 在日落的海边 在热闹的大街 都是我心中最美的乐园 我相信自由自在 我相信希望 我相信伸手就能碰到天 有你在我身边 让生活更新鲜 第八百零九章并洲突变五十九 此时此刻,杨素亲率的讨伐军主力,也是已经到达了汾河的南岸,同赵子开的十四万大军隔河相对。 这次杨素从关中带出了八万大军,出关之后一路上顺道汇合所过各州郡的府兵,加上史祥从河南一带派来的援军,行进到汾河南岸的杨素已经拥有十二万大军,部下拥有麦铁杖,张须陀,周罗睺,鱼俱罗等一众悍将,可谓兵强马壮,士气高昂。 而隔河相对的叛军将领,也都是知道这是事关生死的最后一战,由于这些人里许多是多年跟随杨谅的老部下,也深知自己的命运与杨谅休休相关,如果战败被俘,肯定也是杀头灭族的命,因此也是放弃了最后的幻想,全力死守。 两军在十余日内,已经沿河小规模的交战了数十阵,双方都是互有胜败,总体上却形成了僵持的形势,杨素当时并不知道北方的战况,也不敢冒进,于是一边驻兵汾水之南,一边等待各地援军的会合。 韩世谔自那日与杨玄感他们大胜叛军之后,便与窦世忠,杨玄感回城与李景商议,最后决定留下两营的步军和伤兵守城,把三万俘虏安置在城外严加看管,这次韩世谔的凉州骑兵三万余人,大多都是得了龙骑护卫的装备,也全都甲骑俱装,升级成为一人双马重骑兵了。 李景看得眼红,派冯孝慈也率了两千骑兵,又厚着脸皮向韩世谔要来了五千套装备,换装成一人双马的龙骑护卫,加上杨玄感的五千骁果,已经凑足四万联军,铁骑四万余人,精甲曜日,鼓号震天,浩浩荡荡地南下晋阳。 自从麦铁杖和冯孝慈离开后,杨素便下令各军,每天不再渡河强攻,只是隔着河与敌军叫骂,或者是弓箭对射。 三天之后的夜里,满身给荆棘刮得到处是小伤口,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一脸疲惫的麦铁杖终于赶回了大营。 杨素一看麦铁杖赶回了大营,马上召集各军的主将赶到中军大帐,韩世谔也是被韩单从睡梦中叫醒,只匆匆套了件贴身锁甲,便急着奔向了中军所在的大帐,很快,同样是刚刚整好衣甲的各位将领,也都是纷纷掀帐而入。 只见麦铁杖正坐在身披一身睡袍的杨素边上,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对着杨素面前案上的一幅地图指指点点。 杨素一直看着那幅地图,一边听着麦铁杖的讲解,一边沉思着,时不时地微微点点头,对外面一个个鱼贯而入的将领们,似乎都没有放在心上,连头都不抬一下。 众将也都知道越国公杨素入神的时候,是不希望别人打扰的,全部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地分列两侧,却都好奇地探着脑袋,想要一看地图上的究竟。 如此这般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杨素终于听完了麦铁杖的汇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还意犹未尽地盯着那张地图,陷入了深思。 而麦铁杖则是轻轻地退下,脸上带着得意的神情,站到了右边第四位属于他的位置。 过了一会,杨素抬起头来,看了看阶下站着的众将们,笑了笑,问道:“大家知道这么晚了,还叫各位来是为了什么吗?” 杨玄感身为杨素之子,也是很少看到杨素在这样笑,知道肯定是麦铁杖探路成功了,于是拱手问道:“想必是小路找到了吧,只是为何只有麦将军一人回来,冯将军呢?” 还未待杨素开口,麦铁杖便哈哈一笑,应道:“老麦腿脚比较快,就先回来报信了,一路之上都做了标记,只有我和老冯能看得清楚。” 站在左首第三位的韩世谔,却是突然开了口,问道:“看麦将军这副模样,路上应该是吃了不少苦头吧,想必这小路不会好走。” 麦铁杖一下子可是来了劲,口沫横飞地说道:“可不是吗?什么小路啊,过了三十年的时间了,早就生满了野草荆棘,要不是有老冯领着,根本看不出那是条路。这几天我们可是一边用刀剑,砍着前方的荆棘开路,一边靠着老冯回忆起儿时打猎时走的路线,才硬生生地走出一条路来。” 站在右首第一位的面色微红,一脸沉毅,须发花白的老将周罗睺接过了话头,向他问道:“那么这条小路多宽?能走多少人?敌军会不会已经发现,安排伏击呢?能不能骑马通过?通向何方?要走多久才能出去?” 杨素听了这话却是哈哈一笑,对着周罗睺道:“周将军,你一下子提了这么多问题,让麦将军如何一下子回答呢,还是让他慢慢说吧。” 麦铁杖闻言也是“嘿嘿”一笑,对着周罗睺说道:“周老将军,听我慢慢道来啊,老麦我啊,从昨天夜里这时候开始,跑了一天一夜,正好回到大营,整个长度嘛应该是在一百里左右。” 大嗓门的鱼俱罗,一下子叫了起来,惊讶的问道:“喂,老麦,你不是能日行五百里么,怎么现在只能一天一夜跑一百里了?是身手不如以前了,还是因为那天受的伤?” 麦铁杖摇了摇头,又道:“鱼将军,你自己走趟就知道了,都是山路,没平地那么好走,而且我还要不停地找记号呢,这样都耽误时间。” 鱼俱罗点了点头,恍然大悟的应道:“原来是这样啊。”然后,便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麦铁杖看着他们继续说道:“入口在我们大营东边的一处林子里,然后就是一路向北,拐七拐八的,要过三四个山岭,十几条溪流,穿越近百里的林子,一路之上没有人烟和村庄,出口处向西五里。正好是赵子开在北边谷口处的营地。” “至于路宽么,我和老冯两个人,都是一路砍出来的一条路,要是过部队的话,最多应该可以并排走三到四个人,离着敌军的营地东出了十几里,我来回都没碰到敌军的巡逻,应该是隐秘安全的,只是骑兵就别想走这条路翻山越岭了。” 第八百一十章并洲突变六十 众将听到麦铁杖的话后,都是相顾失色,大家早有心理准备。既然是小路,想必是要穿山越岭,披荆斩棘地前进,但没料到这条小路,居然有一百多里长的山路,而宽度只能容得下并排三四个人。 这样算起来,一支四万人的步兵部队,能在这深山密林里拖上一万排,足有四五里长,就很难保证行动的隐秘性了。 听了这话,杨素沉声问道:“麦将军,如果以你看,我军最多可以出动多少部队,不被敌军所发现?” 麦铁杖也是神情严肃起来,想了想之后,认真地回答道:“大帅,依末将愚见,我们最多可以出动三万五千到四万人,山高林密,连路都是要前面的人边砍边开路,而且有些险要的地方,更是只有两三人宽,需要前后的人互相手拉着手才能过。” “如果想要全军穿越小路,恐怕不可行,因为三到四万人应该是极限了,要是再多,恐怕行军时的动静,会被敌人的巡逻部队所发现,到时候前功尽弃。” 杨素点了点头,应道:“我们也只能出动这么多的兵力了,正面至少要摆个七八万人和敌军对峙,不然让赵子开发现我军主力不在,就会有大麻烦的。” 白发老将周罗睺听到这里后,立即挺身而出,拱手朗声道:“杨元帅,末将愿请命率这支奇袭部队先行。” 杨素微微一笑,问道:“不知周老将军有何良策?假设你率的部队到了敌军后方以后,能做些什么呢?” 周罗睺闻言先是哈哈一笑,然后说道:“这四万轻装步兵,都会是精挑细选的死士,而且从小路偷袭,兵临绝地,如果失败无处可退,所以一定能人人效死。” “况且!我问过从代州过来的几位将军,敌军在北面山谷处的防守,远不如南面严密,高崖上并没有弓箭手,也没有汾河在前面作屏障,所以如果是末将到了北边,一定会先派弓箭手,抢占一侧悬崖上的制高点,到时候居高临下地对敌军进行攻击,如果是趁夜里鼓噪而下,正面以死士突击,高崖上放箭落石,再加上敲锣打鼓,一定可以让敌军不明所以,全线溃败。” 杨素的脸色微微一变,一道不易让人觉察的警觉之色,浮过了他的脸庞,只见他换上了一副笑脸,继续说道:“周老将军果然是沙场宿将,深通兵法,和本帅所设想的打法几乎完全一样,只不过!” 周罗睺听着前面几句话时,一直面有得意之色,轻轻地抚着自己的胡须,听到最后这句大转折时,也一下子变了脸色,连忙问道:“大帅,只不过什么?是不是嫌周某上了年纪了,不适合参加这次行动了吗?” 杨素笑着摆了摆手,又道:“非也非也,本帅是想说,只不过这正面尚缺一员资历能力足够的大将,以统御诸将,这个担子非周老将军不可!” 杨素此话一出,举帐哗然,性急的麦铁杖,直接就嚷了起来问道:“怎么,大帅您要离开这正面战线?您不会是准备亲自带队,率这路奇兵去突袭吧。” 其他众将虽然没有说话,但麦铁杖已经说出了每个人的心中疑问,大家全都眼巴巴地看着杨素,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而韩世谔从进帐之时,就看到杨素看地图的那个神情,他的心里就猜到了四五分,这一下倒是并不非常吃惊,只是面色平静地看着杨素,等待着杨素给众人一个解释。 杨素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奇兵小道突袭之事,凶险非常,四万人的大军,拖上四五里的长度,缺乏粮草,没有重装铁甲,一旦被敌军发现,那极有可能象周老将军所说的那样全军覆没。” 说道此处,越国公杨素接着说道:“而且麦将军也说得很清楚,一路之上要在深山密林里翻越多个山岭,走的尽是人迹罕至的小路,为了加快速度还必须昼夜兼程,夜里不能打火把,如此恶劣的行军条件,军心必须坚定如铁,士气也一定要保持足够高昂。” “所以我杨素作为主帅,亲自带队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将士们心里才会有底,才不会遇到困难和危险就退缩。” 韩世谔闻言,沉声说道:“可是杨元帅毕竟是全军主帅,不应该如此轻易身犯险地,末将认为还是让周老将军带队突袭,您在这里坐镇指挥来得好。” 杨素哈哈一笑,却是问道:“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杨素老了,不中用了,打仗也需要缩在后面了?哼!我杨素打了一辈子仗,哪次不是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哪有缩在后面的道理,那样可不是我杨素的风格了。” “三国末期的邓艾,在他老年之时,偷渡阴平灭蜀时也是亲自带队,难道我杨素还不如古人么?我意已决,诸位请勿再言!” 杨素说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神情极为坚毅,双眼炯炯有神,众人多少都跟杨素打过交道,或是听说过他的为人,知道他这样子是肯定下了决心了,再劝也是无用,只好纷纷拱手称是。 杨素环视了一下帐内,一字一句的命令道:“这次出击的四万精兵,全部轻装前进,除了带上一万弓箭手挎弓持箭外,其他的士兵只穿皮甲,配一把横刀防身就行,干粮只带三天的,大家根据这个要求回去,各军挑选精兵,明天一早就出发。” 这话一出,帐内又是一阵交头结耳,周罗睺此时站了出来,拱手问道:“大帅,只让士卒们带横刀,这根本无法作战啊,依末将看来,起码的盾牌和枪槊还是需要的吧。” 杨素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这个本帅自有计较,你们就不用挂怀了,大家先回各营,按我的吩咐准备就是,我走之后,此处的防务完全交由周老将军负责,违令者周老将军可以军法从事,你们听明白了吗?” 此时,在场包括周罗睺、韩世谔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只好拱手称是。 第八百一十一章并洲突变六十一 周罗睺已经沉寂了好几年,他军职虽高,却是没有实权,如今的他升职乏力,使他郁郁不乐。 这次杨谅造反,他本以为和自己无关,不料,他却被兵部一纸牒文调入京中,加入杨素的平叛大军,并被杨素任命为第一军统领,这使得周罗睺惊喜万分。 人到中年,使周罗睺格外珍视这次机会,杨素十万大军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各州县守将听闻是太仆杨素亲率大军前来,纷纷不战而降,仅仅三天时间,大军便推进到了霍邑县以北。 此时杨素威严地扫了一眼众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明天午时出兵的时候,我再挑两名将军随行,对了,杨玄感跟韩世谔二人留下。” 杨素最后不经意地一说,杨玄感却是心中一震,因为以自己父亲的一贯作风,这是要委以什么重要的任务了。 周罗睺闻言,心中也是冷笑,想必这回杨素,又要用上骁果军作为奇兵使用了,仗不仅要打胜,还得想办法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捞军功混资历,这个主帅当得可不要太辛苦。 待周罗睺跟其他众将,全部退出了营帐, 杨素坐下,看了看他们,示意他们座下,又对韩世谔笑着问道:“不知道韩将军对攻打高壁岭,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韩世谔也是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山岭上只有几千人,那强攻拿下高壁岭也无妨,偏偏山岭驻扎有十几万大军,这就不是夺取山岭那么简单了,这就是两军决战,如果强攻高壁岭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杨素看着他,问道:“你可率一万人马为前军,奇袭高壁岭的重任,我可就交给你了。” 韩世谔闻言,随即领命道:“末将绝不辜负大帅明望!” 韩世谔在接过杨素的令箭,便就转身出了营门,杨素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在看向杨玄感,笑了笑道:“跟为父出去散散步吧。” 二人出帐上了马,骑出去离大营七八里处的一个僻静之所,杨素让所有卫士们离开百步以外,跟杨玄感在月色下攀谈了起来。 杨素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月亮,夏夜里月朗星稀,一轮弯月格外的明亮,数十步内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杨玄感看到杨素的表情,变得非常落寞,以前很少见到他这样,于是忍不住问道:“父亲可是担心,这个计划过于凶险?孩儿也不太赞成您以身犯险,不如就让我带队的好。” 杨素摇了摇头,否决道:“军中无戏言,为父既然已经那样说了,怎么可能再改口,只会让众人耻笑而已,而且今天为父当面驳了周罗睺的主动请缨,是有自己的考虑的,你可知道?” 杨玄感低头垂手,叹了口气应道:“父亲是不想让这次讨伐杨谅的大功,落在他人之手吧。” 杨素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是一个原因,为父没有料到你在北边,完全成了这小子的副手,这么大的胜仗居然不是你打的,早知道也不用让你带这五千骁果去建功立业了!” “唉,玄感啊,你应该明白为父的用心,怎么还可把此大功拱手让人?在营中为父不方便与你细谈,现在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听了这话,杨玄感不由的苦笑道:“父亲啊!那韩世谔在边关多年,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这次孩儿去他那里,无论是行军还是作战,他都坚持要在前面,如果孩儿一再跟他强争,只怕会误了大事。” 杨素微微一愣,疑惑的问道:“这小子如今当真这么不听话,连我杨素的面子,也不给吗?” 杨玄感看着自己面前的父亲,说道:“此人志向高远,在孩儿看来,不要说是孩儿,就是父亲您亲自去,恐怕他也不会让的。” 杨素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叹了口气,幽幽地道:“那看来是为父小看了这个小子了,本来以为他们兵力不足,你带着五千骁果一去,都会乖乖地听命于你,没想到却是个硬点子,唉。” 杨玄感再次说道:“父亲,所谓人算不如天算,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一定会让人成长的,而且不止是此人,就是那个代州的李景,也是智勇双全之士,其能力并不在韩世谔之下。” 杨素微微一惊,疑惑道:“那李景也有这么厉害吗?” 杨玄感点了点头,正色道:“杨谅的动作很快,攻下蒲州之后,马上就派龙骑护卫北上攻击代州了,甚至在龙骑护卫集结完成前,还派了一万多人先突袭了代州一次,失手后又以三万多精锐,围攻了只有四五千士兵的代州,足有二十天之久。” “况且!代州的南城年久失修,并不好守,但李景却能以如此劣势的兵力,硬生生地抗了这么久,一直坚持到我军的援军到来,而且即使援军不到,裴文安和乔钟葵都已经拿代州没办法,已经玩起假撤军这最后一招了。” 杨素听得连连点头,又道:“如此说来这李景,也一样是真正的名将,看来先皇把这二人,放在北边最重要的两个州当守将,真是慧眼识人啊。” 杨玄感点了点头,对着杨素,又是说道:“不瞒父亲,孩儿还有一层考虑在内,这韩世谔乃是当世良将,将来如果新皇暴政,天下群雄并起的话,他倒是很有可能在十几年后,成为像父亲这样的人,主持平叛,如果我们能把他争取过来,胜得三十万雄兵。” 杨素哈哈一笑,继续说道:“玄感,你居然能想到这一层,不容易,为父派你去时,其实是希望你既能立功,又能结交此人,你要记住,韩世谔忠的是先皇,未必是当今的新皇,虽然他娶了新皇的郡主!但是人有了野心之后,就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了,况且!为父这里还有个杀手锏,你以后真要是到了要起事的时候,可以对韩世谔使用这招。” 第八百一十二章并洲突变六十二 杨玄感闻言,也是不由得好奇着问道:“父亲!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能让韩世谔倒戈向我们?” 杨素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摆了摆手,阻止了杨玄感的进一步提问,然后说道:“此物非同小可,非到万不得已不能用,你要切记,为父总有一天会交给你的,因为这东西,已经事关我杨家全族几百口的性命,你千万不可大意。” 此时,杨玄感从他父亲的话语之中,也是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然后点了点头,也是不再开口询问。 杨素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大营,呼了一口气,看着天上的月亮,缓缓地道:“玄感,无论如何,你这次在北边总归是没有立下大功,让韩世谔抢了头彩,所以这一仗,为了拉拢他,只有将他带上,跟着我们父子出马了,只有这样才能让新皇,看到我们父子的能力,知道国家离不开我们,才能保我杨家一时的平安。” 杨玄感疑惑的问道:“父亲确定是要孩儿,跟着您们一直行动吗?当然!这没有问题。” 杨素摆了摆手,说道:“你会错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你,也跟着步军一起爬山钻林,而是要你率一万人马,从河岸绕过去,跟我准时在北边的山口会师。” 杨玄感这一下子,是完完全全的恍然大悟了,他树起大姆指,满脸都是敬佩之色的说道:“父亲,实在是高啊,您是准备让我这一人双马的骁果骑兵,为这四万步兵提供装备和武器吧。” 杨素哈哈一笑,应道:“正是如此,到时候你们骑兵的马槊和骑盾,正好给步兵使用,你们这些重甲骑士,只要用副武器,就足以击溃那些守山口的敌军步兵了,你说过那个山谷口不是太宽,又建有营寨,骑兵无法正面纵马持矛槊突击,这样马槊反而派不上大用场,正好让那些步兵们,组合成排槊军,端着去冲击敌营。” “而且到时候崖上,还有我们的弓箭手,所以,更不用担心,受到叛军箭雨的袭击。” 杨玄感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原来如此,那父亲,是不是要我先出发,到时候再到那里会合?不过孩儿可不认识那条小路,只怕是到了谷口那里无法与您接上头,停的时间,要是长了,可能会被敌军发现,到时有了防备就麻烦了。” 杨素摆了摆手,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明天中午为父让铁杖跟你们一起走,他认识路,我们到时候在那出口处碰头,一万铁骑,四万步兵,足以击破守谷口的敌军。” 说道此处,杨素看了看面前的嫡长子,再次说道:“今天为父出来看了看天象,三四天之后凌晨会有薄雾,破敌之机,就在那时!” 杨玄感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暗叹道:连三四天后的天气,父亲都能预测得到,也不知道他是哪里学来的。 杨素似乎是看出了杨玄感的心事,微微一笑,道:“玄感,作为主帅,光是知道兵法还是不够的,天文地理都需要掌握和了解,你现在对地形的把握,应该已经不错了,但对天文的把握还不够,这点是你需要加强的,因为为帅者不可不察天象,这决定了许多战术的使用,切记!” 杨玄感收回了思路,也是郑重其事地应了一声。 杨素满意地点了点头,整个人也陷入了深思之中,再次说道:“我们汉人以农耕立国,对于天气是格外地重视,因为要掌握旱涝、节气、霜雪这些对农作物,都有直接影响的气候变化,在一些古书里,专门讲了如何从夜晚的星空和月亮的亮度来判断第二天是阴是晴,这战打完后你回了家后,为父会给你几本天文书翻看。” 杨素此时继续说道:“只是四天后的天气,也有可能起变化,所谓天有不测风云,如果拂晓的时候不起雾,你就要把骑兵,带到远离敌军的地方,暂不与我们的步军会合,等到夜里再发动袭击,效果虽然稍差一点,但总比大白天正面进攻要强。” 杨玄感点了点头,随口问道:“现在我们骁果跟凉、代两军骑兵,是我军最精锐的五万步骑,所以正面应该不会有问题,但是,一但要是敌军看出破绽,主动强攻,我们怎么办?” 杨素哈哈一笑,笑道:“我还巴不得他们主动出击呢,现在是夏汛时节,雨水很多,汾水也是暴涨,主动攻击的一方会吃大亏,前几天麦铁杖他们攻过了河岸,但是后续部队被河水所阻,无法继续前进就是明证,要是敌军想全线进攻,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 杨素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何况我把这里的防守任务,都交给了老将周罗睺,此人深通兵法,身经百战,一定能好好地守住这里的。” 杨玄感的心中,也是微微有些不安,问道:“周老将军的能力是没有问题,只不过他毕竟是南朝的降将,跟那萧摩诃同事多年,私交也相当不错,听说杨谅举兵前,他还跟那萧摩诃时常有往来。” “连孩儿都觉得他这样的身份,当临时主帅有些勉强,更不用说其他一些将军们了,若是您走后,其他人阳奉阴违不遵号令的话,可能会出大事的。” 开皇九年的隋朝灭陈之战中,周罗睺率兵在湘州一带抵抗,无论是从上游的巴郡顺江而下的杨素还是秦王杨俊,都无法突破周罗睺的湘州防线,一直僵持到陈朝灭亡后,周罗睺看到了陈后主的降书,大哭三天后,才解散众军,向隋军投降。 最近的十几年,周罗睺也和萧摩诃这位难兄一样,一直不被重用,当着州刺史一级的官员,开皇十八年征伐高句丽的那次,周罗睺本来运气不错,被封为水军总管,率海军舰队直插平壤,结果路上遇到了风暴,无功而返。 第八百一十三章并洲突变六十三 开皇十七年反击突厥的时候,周罗睺立有战功,还短暂地当过几个月杨勇的东宫右卫率,后来被于仲文所顶替,但有了这段经历,多少也算是杨勇的半个心腹了,但是隋炀帝杨广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就对他下黑手,甚至还破重用他,因此这次平定杨谅的叛乱,杨广是特地点名让周罗睺,当了杨素的副手。 杨素叹了口气,对着杨玄感继续说道:“此中利害关系,连你都看出来了,为父又怎么会不知,只是一来这周罗睺,是新皇特地点名作我副手的,二来这小路进军之策也是他第一个提出,我既然已经拒绝了他的提议,就不能不把留守主帅的位置给他,否则反倒会生事。” 杨玄感摇了摇头,否决道:“道理是这样没错,但要是其他众将不服他怎么办呢?他毕竟是陈朝降将,又和萧摩诃关系这么好,有人怀疑也正常。” 让杨玄感没有想到的却是,杨素打断他的话,正色道:“周罗睺的忠诚不用怀疑,他和萧摩诃的情况不一样,在先皇时也是几次出征,受过重用,而且不像萧摩诃那样,一直跟着杨谅,他身边没有像韩擒虎父子,那样由自己多年带出来的军队,所以,他想要反是不可能的事,也没有动机。” “况且!现在局势已经很清楚了,杨谅已成瓮中之鳖,败局已定,如果说周罗睺真有心要反的话,也不会是现在,而是应该在一个月前,当时他无论是在京城帮着杨勇造反,或者是自己跑去投奔杨谅,甚至是主动潜回寻阳老家,在南方起兵响应杨谅,都是可行的选择,现在这个情况,再造反那真是脑子进水了。” 杨玄感笑了笑,应道:“父亲!孩儿也不信周老将军会反,只是觉得他这南朝降将的身份,却能当上临时的主帅,其他将军会拿这个说事,不听他号令,这才是比较头疼的事。” 杨素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周罗睺论资历,也是是和为父一辈的老将了,在陈朝的时候,也是顶梁柱般的名将,其他的将领如张须陀、韩世谔等人,都比他小了二、三十岁左右,资历和经验跟周罗睺没的比,而且为父也会有严令,只守不攻,或者说只许佯攻,这守大营的任务,注定不可能出彩。也不会有人傻到冒着犯军法的危险去违令强攻。” 杨玄感紧接着问道:“父亲!若是周罗睺自己想要建功立业。在父亲您离开之后,下令全线进攻呢?” 杨素哈哈一笑,说道:“他没这么傻,这些天的战况,他都看在眼里,要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出,这个绕小路进攻的策略了,何况为父还有后招,让那张须陀他们一起做他的副手,重大的应变之策,需要他们共同商定才可。” “这些人的年纪,虽然不太大,但是他们却能有效地牵制周罗睺,如果他真的贪功出击,他们几人一定会阻止他的。” 杨玄感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赞叹道:“父亲真是心思缜密,孩儿着实佩服。” 杨素的眼神,突然变得黯淡起来,再次说道:“兵凶战危,一切情况都可能发生,万一,我只是说万一,为父遭遇不测,跟这四万步军片甲不还的话,你可一定不能失去理智,一定要带着这一万铁骑回归大营,再听周罗睺的军令,寻求合适的战机。” 杨玄感听到杨素这话,脸色一变,急忙问道:“那你要是出事的话,那家里可怎么办?” 杨素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先是四下张望了一下,确认周围百步并无旁人,然后悄悄地对杨玄感道:“我们那个密室的太师椅座垫下有一个暗格,里面放有一封书信,为父给你留下的东西,全在那个的里面,到时候依书信行事即可,记住了,我们杨家的祖训是要保全家族,宁可性命不要,都必须要做到这点,切记!” 杨玄感认真地点了点头,回道:“孩儿记下了,若是此战孩儿也不幸和父帅一起遇难,那家里又怎么办?” 听了这话,杨素的表情越发地严肃深沉起来,说道:“此事我也有安排,如果我们父子双双战死,那你也不用再烦心身后之事了,这事你记在心里就行,到时候奔到谷口接头地点时,派麦铁杖来小路与我们会合就行,我们再见机行事,安排好统一的行动。” 杨玄感点了点头,嘴里应了声是,但心中总是对杨素所说的事情耿耿于怀,一时间竟然无法集中精力思考。 杨素看到杨玄感这副模样,突然哈哈一笑,劝解道:“玄感啊,怎么一提到这些事情,你就没了斗志呢?人生自古谁无死啊,也许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才是我杨素最好的归宿吧,一个真正的战士,就应该在最后一场胜利的战斗中,被最后一枝箭射死,也许这才是一个征战沙场一生的男儿真正的归宿。” 杨玄感突然心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来,那是个已经折磨了他,好几年的一个巨大阴影,让他夜夜不得安枕,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发起抖来,脸色也变得煞白煞白,在这月光的照耀下没有半分的血色:“父亲,您,您该不会是故意,想在这战中求死,好为整个家族避祸吧。” 杨素先是微微一愣,马上就失声笑了起来,说道:“玄感,你实在太会联想了,你觉得为父会这么傻?拉着几万将士一起去送死吗?更不用说我若是战败,那新皇更有理由对我们杨家下手了,这个道理你也不清楚吗?” 杨玄感虽然无法反驳杨素的话,但是心中还是隐隐不安,一时低头不语。 杨素走上前两步,拍了拍杨玄感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本来作为将帅,是不应该在大战前老想着退路和后事的,但这次不一样,兵凶战危,明天战局如何谁也不敢打保票,所以我一定要跟你交代一些必要的事情。” 第八百一十四章并洲突变六十四 “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因为有些重要的东西,不能跟着我杨素一起发生意外,你可不要胡思乱想,要知道,只有打赢这仗,让新皇看到我们杨家打仗的本事,或许才有可能保住我们杨家。” 杨玄感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杨素决定了的事无法更改,再说也是无用,而且自己刚才一下子爆发出来的想法确实过于荒唐,给杨素这样一解释,自己也觉得可笑。 杨素抬头看了看已经开始西沉的月亮,沉声道:“四更过了,你我也早点回去歇息一下吧,明天中午我们就出发,你按我说的准备一下,后天动身,三天之后我们在小路那里会合,记得今天我说的话。” 杨玄感正色行了个军礼,道了声:“诺!” 三天之后的深夜,霍山北边一条隐秘的山谷出口处,杨素一个人坐在林中的一个马扎上,神情泰然自若。 他的身后数百步处,是几千顶临时帐蓬构成的一个简易营寨,三万多奔波了,整整几日的将士们,正在抓紧着这难得的时间,贪婪地睡着觉,营地里的呼噜声此起彼伏,远远地听象是在打雷。 营寨里没人点火,月色如水,静静地撒在这方圆数里的临时军营中,透着一丝难以形容的静谧。 此时,一脸严肃的韩世谔跟冯孝慈二人,正站在杨素的身边,冯孝慈焦急地在杨素的身边走来走去,时不时地走出林子向外张望,每次回来后都是一脸的失望,坐了没一会儿后又会继续跑出去。 杨素看着面前的人,也是微微一笑,问道:“冯司马!稍安勿躁,你老向外跑也没用,该来的始终会来,要是路上出了意外来不了,也只是天意而已。” 冯孝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大帅!末将是个粗人,心里藏不住事情,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大帅!像你这样镇定自若的主帅,我可是从来没见过,守代州的时候,末将跟着李景李将军,他表面上虽然镇定,可心里却很急,从他身上出的汗我就能看得出来,可大帅您可不一样,您现在这样子就跟平时一样,一点也看不出现在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啊。” 杨素摇了摇头,否决道:“冯司马!不是本帅不紧张,而是紧张了也没用,而且在来之间,本帅就考虑过这种情况。也有应对的措施,对了,派去谷口和悬崖上暗察敌情的军士们,有没有回报传过来?” 冯孝慈正要开口,突然间林子外面亮起了一丝火光,虽然很微弱,却仿佛照亮了整个黑夜,那火光在空中顺时针方向绕了三个圈后就熄灭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冯孝慈一下子兴奋地跳了起来,对着杨素道:“大帅,那是约定的信号,看这架式,一定是麦将军过来了。” 杨素捻须沉吟了一下,说道:“冯司马,你上前先回信号。”然后,他说着扭头对身后的一名传令官道:“传令各军将领,马上进入戒备状态,随时准备战斗!” 冯孝慈微微一愣,疑惑的问道:“大帅,弟兄们好不容易能打一会盹,现在就要叫醒他们吗?” 杨素沉声说道:“本帅这也是为了防备万一,万一来的是敌军,那士卒们恐怕全要死在睡梦中了,小心驶得万年船。作好防备总没有错的,要是我军的话,过会还可以再睡。” 冯孝慈笑了笑,也不多说一句话,径直就走了出去,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也是在空中划了三圈,只不过方向与刚才是反向的,少顷,对面的浓浓夜色中,飞也似地奔过来了一个人,全身黑色夜行衣装束,踩在地上竟然没有什么响声。 冯孝慈月光下看得真切,来人黑布包头,豹头环眼,满面虬髯,中等身材,双腿不成比例地又长又粗,手持一把环首刀,可不正是麦铁杖? 麦铁杖一看是冯孝慈,哈哈一笑,把刀放下,往地上一插,上来就给了冯孝慈一个熊抱,兴奋地道:“好兄弟,可让哥哥,我这一通好找,你这出口处也不留个标记,我都跑了五六里路了,到处晃火把,也不见人出来。” 冯孝慈狠狠地,在麦铁杖的胸口捶了一下,脸上换了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笑道:“我们左等右等你都不来,快把我给急死了,要知道我们这四万兄弟,这一路之上可是都没有怎么睡觉,再加上又没有长兵器和铁甲,真要是来的是敌军,恐怕我们全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麦铁杖止住了笑,正色说道:“好兄弟!杨元帅在哪里?我奉了杨将军的命令过来接头,咱俩的旧情过会儿再叙,先办正事才好。” 冯孝慈闻言,赶紧作了个向林中请的手势,道:“大帅跟韩总管都等了你好久了,将士们都在补觉,可同样好几天没合眼的他们,还是不愿意休息,一直在林子里守望着。” 二人边说边进了林子,没走几步就到了杨素跟韩世谔坐着的地方,麦铁杖一见他们就要行礼,却被杨素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了,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了杨素,语调平静而语速急促的声音,只听他问道:“麦将军!那一万铁骑可否到位?” 麦铁杖赶紧回报道:“托大帅的福,一万将士幸不辱命,四个时辰前就到了这附近了,一路之上我们都是沿河岸走,没有碰到敌军。” 杨素继续沉声问道:“这霍州城与赵子开的山谷中大营间,足有二十多里的间隔,他们之间就没有联系吗?你们从河岸一路前来这里的时候,有没有碰到敌军的巡逻部队?” 麦铁杖的脸色,微微一变,然后继续说道:“杨将军在两侧布下了哨骑,就是为了防敌军的巡逻队,结果等了个半时辰也没看到来人,于是杨将军下令所有骑兵,迅速地穿越大路,现在就在林外五里处隐蔽。” 杨素的脸色一下子,突然变得很难看,只听他紧张兮兮的问道:“你们通过大路之后,就没有留下人马守卫吗?” 麦铁杖犹豫着说道:“大帅!我们都已经全过了路了,为何还要留人守卫?” 第八百一十五章并洲突变六十五 杨素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声音中,掩饰不住他心中的愤怒,只听他吼道:“玄感糊涂啊,你们这一万重骑兵,一人双马,足足有两万骑通过这路,怎么会不留下遍地的马蹄印?敌军再懈怠,也不可能一整天没人巡逻那条大路,你们虽然一时侥幸通过了大路,但很快就会被敌军所发现。” 麦铁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头,问道:“大帅!那我们现在可怎么办是好啊?” 杨素的眉头紧锁,在林中来回地踱起步来,一轮明月透过林中树枝的间隙撒在他的脸上,映出一道道影影绰绰的枝影,随着夜风微微地摇晃,更加加重了在场三人心中的不安。 杨素突然间停下了脚,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得坚决起来,急忙说道:“不能再等了,行踪已经暴露,敌军最迟天明就会有反应,所以我们必须现在就行动。” 说道此处,他转头看了看韩世谔,又看向了身后的传令兵,命令道:“传令,全军马上出发,韩总管统领前军的一万人马,多带一些弓箭手,抢占山谷东侧的制高点,如果有敌军驻守就强攻夺下。然后看我举火为号,打鼓放箭。” 韩世谔点头领命道:“诺!”随即,就领着一个身背黄旗的传令兵,迅速向后跑去。 杨素转过头来,对着麦铁杖喊道:“你马上回去杨玄感那里,让他率骑兵来这里,迅速地把骑兵的矛槊,交给这些步兵使用,快啊。” 麦铁杖听了这话之后,头也不回地向着林外奔去。 杨素看着麦铁杖跟韩世谔远去的身影,头也不回地下了第三道命令,只听他又道:“冯司马!你现在去营地里,挑三千名士兵守卫营地,其他将士全部列阵而出,到林外先去领骑兵的武器,然后听我号令准备出战。” 冯孝慈点了点头,随即应了声,便飞也似地向着自己帐下那片方圆几里的营帐奔去。 杨素的身边,一下子只剩下了几名贴身的卫士,他叹了口气,望着天上已经开始西沉的月亮,喃喃自语道:“我们还来得及吗?” 半个时辰之后,杨素已经站在林外,而杨玄感则是低着头,已经年近中年的他,就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在杨素面前一言不发,似乎是等着父亲的批评与指责。 杨素看了一眼杨玄感,叹了口气,说道:“好了,你自己应该也知道,这次的疏忽大意,会造成多大的危害了,好在你运气不错,通过大路时也还知道,在路的两边派出尖兵斥候警戒,不管怎么说总算是顺利会合了,但以后要是再碰到这种事情,一定要多个心眼才行。” 杨玄感抬起了头,他的眼神中,却带有一丝迷茫的问道:“那如果依父帅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做才好?两万匹马过这大路,如何才能不留痕迹呢?” 杨素点了点头,支招道:“最后的几百骑马尾巴后面绑上树枝,前面大部队通过以后来回跑马,就能把满地的马蹄印子给消去,不过此计只可在这种夜间使用,不然白天时敌军,即使隔了十几里,也能看到烟尘满天。” 杨玄感噢了一声,然而他的眼光,却是转向了杨素身后的树林,开口问道:“父帅,怎么这么久了,步兵兄弟们还没有过来?营地方向倒是有不小的人声。” 杨素仔细听了听营地的方向,果然动静不小,不再有人打呼噜,却倒是隐隐听到有些人,在压低了声音,在争执着,在这宁静的夏夜里的蛐蛐声中也是一听便知,杨素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愠色,对着身边的传令兵道:“去,把冯司马给我叫过来!” 很快,冯孝慈便跟着那传令兵匆匆而回,他满身大汗,头盔拿在手上,扎着发带,头发被发带紧紧地束着,而前额上方的几绺头发,却被脑门上不断渗出的汗水,给紧紧地贴在了脑门上。 杨素一见冯孝慈,便沉声问道:“冯司马,半个时辰之前,本帅就让你去把营地中的士兵们带出来了,怎么这么久了士兵们还没出营?你到底有没有把本帅的命令带到?” 冯孝慈根本不敢抬手擦汗,连忙回道:“回大帅,末将进营之后,发现众军都已经被大帅之前,下的命令给叫醒了,一进营地后上官将军和李将军,就一直跟着末将,还问末将骑兵是否已经到位,末将顾不得与他们闲话,就直接宣布了大帅的军令,三千人留下防守大营,其他所有将士都要列阵而出,先取武器,再听大帅的调遣。” 杨素点了点头,应道:“不错,确实是本帅的原话,难道是有人想抗命不成?” 冯孝慈喘了口气,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道:“那倒不是,只是由于大帅没有明确下令,是哪个折冲营留守大营守卫,结果各营都想争这个守大营的差使,相持不下,直到刚才,方才才争出了个结果。” “现在已经有周将军的勇字营护卫留守,剩下的将士们正在列阵,马上就会出来。” 杨素听着听着,他的脸色却是变得越发地难看,甚至浮上了一层淡淡的黑气,杨玄感一看,心知不好,看现在这架式。杨素又准备要阵前斩将杀人立威了。 此时已是卯时,月亮已经落到了西边的天际之下,而东方的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林中泛起了一阵薄薄的晨雾,十几步外渐渐地开始看不清人物起来。 步兵们正在列队,由于要隐藏自己的行踪,队正们只是小声地说着口令,而军士们的动作和步伐也是轻得不能再轻,饶是如此,几万人的行动仍然惊得林中一阵鸟飞猿啼。 远处的山谷中隐隐地传来几声号角声,那是某些营帐要开始催促士兵们,起身巡逻的集结号,杨素的脸色越发地凝重,他对着冯孝慈问道:“那个营的人马,是怎么选出来的?” 冯孝慈摇了摇头,说道:“几位将军都想让自己的亲兵的折冲营留下,一时间相持不下,最后周将军的折冲营,直接挤到了营门那里,站着不走了,别人方才没有办法,这才作罢。” 第八百一十六章并洲突变六十六 杨素的脸上,此时杀机浮现,在他的嘴角边掠过一丝冷笑,只听他命令道:“传令下去,全军列阵,出林集合,还有那即将守卫大营的三千人,也都给我全部叫出来,本帅有话要说!” 小半个时辰后,近三万步军已经全部走出了林中的营地,在林外的空地上列队,杨素已经骑上了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神色冷峻,一言不发,而杨玄感则是骑着黑云,立在杨素的身后,即使离了十几步,他也能感觉得到自己父亲的身上,已经充满了那浓浓的杀意。 卯时已经过去了一小半,正是拂晓时分,刚才林间的那一层薄薄的晨雾,这时候愈发地浓厚了,十余步外已经很难看清别人,在士兵们的眼里,杨素的身影,也是在这晨雾中若隐若现。 只听到杨素的声音,严厉而愤怒地响了起来:“执法官,把刚才留守大营的那三千人,全部拿下,押到军前。” 杨素的声音很大,前排的每个队正都能听得清楚,这些人又迅速地向后传话,不到片刻时间,全军近三万人,都清楚地听到了杨素的军令,人人都脸色为之一变。 就在传话的这段时间里,执法官已经带着中军的一万名护卫将士,把那三千名留守大营的士兵,从校尉、队正到小兵,全部都给捆了起来,押到了大军的最前方。 杨素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一员魁梧壮实,一身连环甲,紫红色面皮的大将,此人现在面如土色,汗出如浆,正不停擦着额头汗水。 杨素冷冷地问道:“周封,这些都是你的士兵吗?” 那将军乃是慈州刺史周封,杨谅在一个月前刚起兵时,曾派大将纂良东出太行八径中的滏口径,经略河南的北部地区,而慈州则是首当其冲的一个地方,周封在慈州咬牙苦守了十几天,部下伤亡过半,但仍然守住了慈州,迫使纂良绕道相州。 三天之后,周封等来了河南道安抚大使,朝廷一方的大将史宁率领的大军,二人合军击破了纂良的部队。 战后周封被史宁派来,协助杨素的主力大军,一起向晋阳进军,由于周家和史家,都是关陇集团的中坚家族,友谊已经历经三代了,因此脱不开身的史宁此举,也是有意让周封趁此机会再立战功,以便在战后论功行赏的意思。 可是周封的部队,在慈州一战中,已经伤亡惨重,这几年一直跟随自己的亲兵部队,经过这一战下来,已经折损大半,只剩下三千多人,周封这次前来带的八千人里,自己的亲信只有三千人的部队,而剩下的士兵,都是史宁临时调拨给他的。 所以周封就把这三千人马,当成了自己的宝贝疙瘩,舍不得再死一个人,一看到有留守大营的机会,马上就带头争这个留守名额,最后软硬兼施,死磨硬泡,甚至还用上了,直接让人占营门这样的无赖手段,才终于如愿以偿。 可是周封虽然没有跟过杨素,但是,也听说过这杨素治军严整,喜欢杀人立威,当他听到杨素,居然下令把自己那三千留守士兵,全部都要拿下,带到军前之时,他的脑子里已经“轰”地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 周封本想开口求情,但一撞上杨素那阴冷中,已经带有杀意的眼神,一下子把话又咽回了肚子,头上和身上的汗水,就像在这夏天里暴涨的汾河水一样,汹涌地向外冒。 杨素看着面前正举止失措的周封,便是问道:“周将军!这些都是你的人吗?” 周封正在思索着对策,耳朵里却是传来,杨素那透着寒气的问话,他整个人一下子,仿佛掉进了数九寒冬的冰窟窿里,他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拱手道:“回大帅,这些士卒都是末将的人马,听说大帅下令,要三千人守卫大营,末将就私自主张的把他们给留下了,还望大帅责罚。” 冯孝慈此时也是有点醒悟过来,他也是不想看到,这三千颗人头落地,忙附和着周封说道:“大帅!周将军所说的乃是实情,都怪末将疏忽大意,一时没能指定守卫的部队,这才让各位将军起了争执,耽误了大军集结的时间,还请大帅责罚。” 杨素闻言,狠狠地瞪了一眼冯孝慈,沉声道:“我大隋军队有铁律: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冯司马,你办事不力,贻误军机,本来按律当斩!姑念你探路有功,改为杖五十,现在大战在即,暂且记下,等战事一结束,自当依律处罚,你且先退下!” 冯孝慈听得冷汗直冒,再也不敢多说话,行礼退下。 而周封知道杨素的杀心,已经无可挽回,连帮腔说话的冯孝慈,都白白讨了五十军棍,自己这个主官若是再企图保部下的性命,恐怕自己这颗人头也将不保。 于是周封暗叹一口气,开口恳请道:“大帅,是末将治军不严,误会军令,贻误了大军的集结,还请您处罚。” 杨素看了看他,在看了看那三千将士,內心也是不忍,于是冷冷地道:“周将军,你的事情犯得比冯司马,还要厉害得多,本帅奉旨节制诸军,有便宜行事之权,就是现在以贻误军机之罪斩了你,也在这个便宜行事范围之内,只是现在面临决战,阵前斩将于军心不利,暂且将你这颗项上人头寄下,这一战由你跟你帐下的人马,充当死士营,你可愿意。” 周封闻言咬了咬牙,拱手应道:“谢大帅不杀之恩!末将与兄弟们,定然拼杀在一线,宁死不退一步。” 其他的士兵们看到了,这些前不久还嚣张跋扈,挤在营门处硬是抢到了这个,守卫大营资格的军士们,充做死士营,他们也是无不畏服于杨素,作为主帅的威严,个个都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诚惶诚恐地,等着杨素的命令。 第八百一十七章并洲突变六十七 杨素重重地“哼”了一声,也不再看周封,转头看向这些军士们现在的神情,杨素很满意地,看着士兵们的这种反应,他清了清嗓子,语速不算快,声音也不算很高,却是透出了一股不可辩驳,勿庸置疑的威严气度:“全军听令,按顺序领取骑兵带来的长槊,列成枪阵,限令一个时辰以内,全部赶到十里外的敌军大营前。” “步兵居中,骑兵在两翼,一旦本帅下令,全军鸣鼓而进,向敌营推进,临兵斗者皆阵列于前,此战中奋勇杀敌者,本帅必会奏明朝廷,重重有赏!而临阵退缩,不闻鸣金之声,就擅自退却者,杀无赦!” 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是鸦雀无声,静静地听着杨素的命令,杨素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杨玄感,点了点头,说道:“开始分发武器吧!” 一个时辰后,霍山峡谷北面的出口以北五里处,三万七千名隋军已经全部布阵完毕。 中央的两万七千步兵人人身着皮甲,手持骑盾,前面的两万士兵们端着四米多长的重型骑槊,前排的士兵将槊放平,举与胸齐,大盾护着自己的正面。 而后排的士兵们则把长槊架在前排的战友们的肩头,踏着缓慢而坚定的步伐,如同一座枪林槊山,向着五里外的叛军营寨推进着。 两万排槊军之后,是七千名刀斧手,这些战士全部赤膊上阵,人人手持双手战斧和大刀,眼神中尽是浓烈的杀意。 两翼的骑兵们,也是列成了紧密的骑阵,横向间相隔不过三步,全部手持着马刀、重剑、狼牙棒、战锤、手斧、钢鞭、铜锏等近战武器,只等总攻击令一下,就马踏连营,冲进敌军营帐中尽情地砍杀! 杨素看了看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杨玄感,笑了笑说道:“今天可是我们父子,第一次共同在指挥位置么?” 杨玄感点了点头,也是说道:“是啊,以前的作战中,都是父帅下令,守护中军,而孩儿则冲锋在前,所以孩儿有些不明白,为何父亲今天不让我在前面,像往常一样冲锋陷阵,杀个痛快啊。” 杨素看了一眼杨玄感,语重心长地说道:“往日里让你冲杀在前,是为了给你搏个功名,也好堵住那些,说我杨素搞裙带关系,让自己的儿子冒领军功、混爵位的人的嘴,但今天与平日不同,战功和首级不是第一位的,为父希望你以后能在主帅的位置上,掌控整个战局。” 杨素指了指那身影,渐渐隐藏在晨雾之中,只传来震天动地的整齐有序踏步之声的本方军阵,说道:“如果换了是你,如何指挥这一战?” 杨玄感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以前从未像今天这样,在主帅的位置上观战,今天给父亲这样一提醒,才真的感觉,这和自己每战冲锋在前的那种视角完全不一样。 以前自己的眼里,只有当面的数百上千敌人,最多也不会超过三万,而现在,敌军那在山谷里,数十里的连营之中,惊叫声、口哨声、鼓角声已经响成了一片,整个叛军阵营,都是陷入了慌乱之中,现在要如何指挥本方的四万大军,还真是难倒了自己。 杨玄感认真想了想,对着杨素道:“敌军已经陷入了混乱,现在从他们大营中的声音可以判断,敌军没有明确的指挥,正是我军一鼓作气,杀入敌阵的好时机,如果我是主帅,现在会下令全军突击!” 杨素笑着摆了摆手,否决道:“敌军虽然已经慌乱,但还有口哨声,说明他们的从队正到旅帅一级的基层军官们,还在试图集合队伍,稳定现场的局势。” 说道此处,在看了看前方,然后继续说道:“加上这山谷口非常狭窄,宽度不过半里,我军三万多人现在排成的正面足有三里宽,就是下令突击,也不过是前方的周封帐下的数千人马,可以杀进敌营,造成不了多大的战果,若是敌军见我人少,稳定下来,组织反击,反而会适得其反。” 杨玄感点了点头,应道:“还是父帅想得周到,对了,韩总管的人马,现在不在这里,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占据了悬崖上的制高点,准备用来作作文章呢?” 杨素笑了笑,夸奖道:“不错,有进步,为父确实是和他约定了,举火为号,向敌军营寨放出箭雨,在去的时候,他都已经准备好一些锣鼓了,到时候这这些人紧锣密鼓,这山谷的两侧都是高山,能形成回音,形成的效果,远比这千面锣鼓要大得多,我们这次运气不错,敌军没有在这里的山崖上安排值守,这个战略要点,可谓得来全不费吹灰之力。” 杨素说完之后,便对着身后的传令官,又下了一道命令,只听他命令道:“在左侧点起三堆大火,一定要让悬崖上的兄弟们看到!” 须臾,三堆火光冲天而起,几乎是在火光亮起的同时,远方的高崖之上羽箭破空之声不绝于耳,更是夹杂了不少滚木擂石从高处落下,重重地砸到地上奔跑着的人们的声音,敌营中的哨子声和口令声,很快就被哭喊声和惨叫声所淹没。 杨素的脸上,此时浮现出一阵冷酷的杀意,他举起了手中的马鞭,指了指正前方渐行渐远的本方军阵,又道:“玄感,你看,这会儿我军的军阵,已经推进到离敌营不到一里之处,这时候你还想杀进敌营吗?” 杨玄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高处的兄弟们,正在用箭雨和滚石给敌军洗澡呢,这时候再让我军冲入敌营,只会杀到自己人,这种赔本的买卖可千万不能做,父帅,您之所以坚持要步军换上骑槊,就是为了用枪阵挡住正面,让敌军无处可逃吧。” 杨素满意地抚了抚自己的雪白长髯,欣慰道:“你终于能想明白这点了,继续说!” 杨玄感点了点头,说道:“步军以枪阵和大盾守住正面,骑兵两翼前突后转向,形成一个口袋阵,敌军逃出来的散兵,无法形成有组织的突击,没有步骑弓箭的轮番配合交替掩护,是根本无法冲出这个口袋阵的,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第八百一十八章并洲突变六十八 杨素继续抚髯微笑,说道:“可是骑兵的马槊,都已经给了步兵了,他们现在无法用枪阵顶住正面,也不能来回驰突,玄感,依你看来,我们两侧的口袋阵,该如何收紧?” 杨玄感闻言,想了想正色应道:“骑兵的长槊虽然没了,但是他们身边的三连发的连弩还在,再加上现在有雾,敌军看不清前方的虚实,可以让骑兵下马步战,听声辨人,敌军远了就用弩射,近身后就用刀砍锤击,反正敌军是仓促出来逃命,根本不可能列成枪阵推进,也不可能有大规模的弓弩阵来突破步兵防守的正面,只能在这个口袋里被屠杀。” 说道此处,他抬头看了一眼,又走出了数十步的本方军阵,说道:“而且敌军死的一多了,尸体会影响后面的人的行动,甚至把他们逃命的通道给堵上,对了,父帅,汾水对面的大营里,也要做好准备,列阵以待,敌军要是从这里无法突破,可能会狗急跳墙,向着正面强冲而逃跑的。” 杨素笑了笑,回道:“正面有周老将军在,我们这里的动静这么大,敌军所在整个山谷里,现在都已经炸了锅,周老将军他们肯定已经知道,我们这里在动手了,想必这会儿已经在严阵以待了,敌军想从正面强行逃命,还要过那条汾水,只怕这战下来,他们的尸体能把汾水塞得为之不流。” 杨玄感也是兴奋的笑道:“正是如此,在我们动身前父帅就说过,这汾水的水位高,谁要强攻谁必败无疑,何况敌军突逢其变,根本无法列堂堂之阵,有组织有计划地攻击,最多只是一窝蜂地逃命,只要周老将军他们不犯糊涂,他们想从正面突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杨素收起了笑容,对着身后的一排传令兵,命令道:“传令,两翼骑兵前进五十步,中央步兵停下,列防御阵型,骑兵接近山脚后就侧转,下马步战,以连弩压住阵脚,不许放一名敌军突破,违者斩。” 十几名传令兵高声道:“得令!”因为没有带大鼓,所以他们在说完之后,就骑上马快速地前行,不一会儿,只听前方的军阵中口哨声和号角声响成一片,雾影重重中,依稀可见步兵已经停止了前进,开始原地布下防御阵式。 而那一万骑兵,则是加快速度向前冲,马蹄声响成一片,片刻之后,随着一片哗啦啦的甲叶响动声,杨玄感知道前排的骑士,已经全部下马准备步战,口袋已经完全扎好,只等敌军冲出来送人头了。 杨素突然扭过头来看了看后方,沉吟了一下,对身边还剩下的两个传令兵道:“传令,中军护卫全部掉头,向后方列阵,让死士营先行上前,骑兵防守两翼,让前方步兵阵后的刀斧手中抽调三千人回身防守,以防敌人霍州方向来援。” 杨玄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确实是要防备一下后方的敌人,听到山谷中激战后来防,只是两千中军卫队,加上三千刀斧手能防得住吗?” 杨素摆了摆手,信心十足的应答道:“现在大雾满天,敌军从霍州来援,就要至少一个时辰,而且他们的守军也就不到万人,有五千人防守绰绰有余了,眼下我军占了有利地形,而且士卒人人皆知此战一败,有死无生,加上为父早晨杀人立威,无人敢不遵军令,玄感,为防万一,你就负责防守后方,万万不得有失。” 杨玄感的心中,隐隐的闪过一丝失望,这么精彩的一战,他无缘亲自冲在第一线,让他颇为有些遗憾。 可是这失望的感觉,也只是一闪而过,杨玄感知道大局为重,于是拱手应道:“谨遵父帅将令。” 然后,一拨黑云,大喊一声:“中军众儿郎们,随我来!”之后,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杨素身边的两千护卫,骑着骑们留下来的副马,紧紧地跟着杨玄感冲了出去,很快,三千步兵刀斧手,也列阵奔向了后方。 杨玄感站在了整个阵型的后方,离开杨素的元帅,位置大概有一里遥,他也把刀斧手列在阵型的中央,两千骑兵分成两队,散在两翼,刀斧手的身前摆了三道拒马桩。 这些东西是昨天夜里,步军的一些工匠们就地取材,连夜赶制的,以抵挡敌军骑兵和枪兵的正面攻击,能最大程度地弥补刀斧手缺乏长兵器和甲胄,在接阵战时极为不利的弱点。 杨玄感听着身后,杨素身边的传令兵,用号角吹出的不同节奏的声音,知道这是一道道军令在下达,由于在雾中作战,无法用旗语来指示正前方的将士们,于是改用号角来下达命令。 “前军步兵结成十列枪阵,盾牌在前,密集队形,原地驻守!” “两翼骑兵下马,重甲加连弩守住侧面!” “传令给韩世谔,命令他将山头的弓箭手,改用火箭进行十轮箭雨袭,弓箭尾部装上毒烟,将敌军彻底赶出山谷,还有山头的步军,多扔枯枝大木等引火之物,扔进山谷。” “后方的防守部队,先前方十里处,散出斥候游骑,以监控敌军从霍州来袭的部队。” 杨玄感听到最后一道军令时,连忙也对身边的传令兵下令,派出了二十骑驰向北方霍州城的方向,一旦有大队敌军接近的动静,马上回来报告。 杨玄感刚安排好这一切,只听山谷中的哭喊声和惨叫声越来越大,完全压过了那些口哨声和军官们的叫骂声。 随着一阵阵火箭离弦后,发出特有的那种烈焰刺破长空的声音,山谷中腾起了熊熊的大火,连隔着火场足有五六里路的杨玄感,似乎也能从吹过来的山风中,感觉到那一丝火辣辣的灼热。 山谷中传出一阵自发的吼声,只听他们吼道:“冲出山谷,逃命啊!” 叛军几万人的脚步声,已经震天动地地响了起来,如同一股难以阻挡的怒涛,扑天盖地地向着军阵的方向,涌了过来。 第八百一十九章并洲突变六十九 杨玄感忍不住扭回头想去看,只见白茫茫的一片大雾,里面闪着火红的光芒,那是一团团正在燃烧着的火焰,而那片慌乱的脚步声,正伴随着密集而又绰绰的人影,向着山谷外拼命地涌动着。 杨玄感隐约地看到了雾中的杨素,缓缓地抬起了右手,高高地举过了头顶,猛地作了一个向下劈的手势,杨玄感记得杨素要杀人的时候,也是做的就是这个手势,当时杨玄感就记住了,狠狠地记住了。 安静的军阵,突然发出一阵雷鸣怒涛般的响动,步兵们都用力地跺着脚,后面的刀斧手们,则打起了随身带着的锣鼓,而骑兵们则纷纷以刀剑击盾,或者是用刀背敲击着自己身上的甲胄,连战马也受了这情绪的感染,纷纷放声长嘶,这声势一下子仿佛有十万大军守在这里,专等着敌军钻进口袋来送死呢。 此时的大雾,已经越发地浓了,混合了许多从山谷里传出来的烟,十步以外已经很难见人,但是几万人挤在一起逃命,仍然可以从这阵烟雾里,看到那些密密麻麻在晃动着的身影。 前面的几千个身影,被这阵影天的锣鼓声和喊杀声所震慑,有些人明显停了下来,但更多的人仍在全速地向前跑,而那些停下来或者跑得慢的人,很快也被后面的人推挤着,继续硬着头皮向前奔。 或许在这些士兵们的眼中,浓雾外的那一线阳光,就像是自己最后的一线生机似的,只有全力冲出去,才能保住一条命! 很快,第一批的几千人,就像一群牛羊似的,没命地奔出了山谷,跑在最前面的人却惊异地发现,出现的自己眼前的居然是一阵明晃晃的枪尖。 周封在他为官为将的这么多年里,自己为了保住兄弟们的性命,而违反了军令,现在却不得不亲自带着,跟随了自己好几年的弟兄们一起去送死,这种痛苦,除了他自己之外,别人谁也体会不了,三千兄弟,这一战下来,又能有几个能活下来?这是一个多么冷血残忍的讽刺啊。 周封此时脱了盔甲,赤、裸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肌肤和强健的肌肉,他的双目赤红,对着叛军奔来的方向怒目而视。 在他的身后,就是那三千死士营的士兵,此时,他们一个个神色肃穆,眼神之中有说不出的悲伤和决绝,对于他们来说,周封是对他们好的人,是真正把他们当做兄弟的人。 而周封注定一死,那么他们也只能随着,自己的将军而一起去死! 周封看着他们,大喝一声道:“兄弟们!” “你们知道前面的那些人,叫什么吗!” 他手下士兵们,齐声大吼道:“他们是我们的仇人!” 周封看着大声喊道:“我错了!我没有鼓起勇气去拼命!去杀敌!现在,我带着你们去给兄弟们报仇!去杀光那些叛军,用叛军的头颅弥补我们犯下的错误!告慰战死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周封双眼赤红着,如下山的猛虎一般仰天大吼道:“就在那里!有我们的仇人,我们要怎么做!” “杀!” “杀!” “杀!” 死士营的士兵们,也都是振臂高呼三声!杀!杀!杀! 杨素站在远方,他的心似乎也是被周封的激昂话语所感染,一股血从他的心里沸腾起来。这是一种男人所独有的血性,是一种男人才有的豪迈壮阔! 他看着周封的身影,看着这个注定要死在这场战中的将领,杨素的内心有些复杂,这样的人,真的是自己之前以为的怕死鬼吗?如此的气概,如此振奋人心的手段,绝对不是一个庸人,一个怕死鬼能具备的! 但是,他的心里,却是没有饶过他性命的打算,最起码,他现在没有! 周封如果战死在这里了,那么他也不会吝啬上秦给杨广,让他封赏,封侯拜将,萌阴后世,这些都不算什么,一个死人得到的再多,能有什么用呢?有用!因为这封赏,这奖励,这宽宏,是让活着的人看的!是用来激发活着的人血性和勇气的! 杨素看着宋毅,心里暗道:“非是本帅无情,只是战阵之上,容不得朕感情用事!周将军一路走好!” 长槊扎入人体的那种“噗噗噗”的声音,混合着临死前的惨呼与叫骂,响成了一片,由于谷中逃出的叛军完全是自发性地逃亡,根本没有有组织有规模的正面进攻,跑在最前面的两千多人瞬间就撞到了槊尖上。 就在此时,许多跑在后面的叛军士兵们,惊奇地发现前面的人的背后,突然多出了一截血淋淋的矛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自己也被扎了个透心凉,紧接着自己后面跟着的兄弟,也遭遇了和自己同样的命运,只在一瞬间,每根长鞘上都象串羊肉串似地扎了至少有三四个人,五千多叛军士兵,不幸地成为第一批人肉串的背景材料。 第一排的士兵们,迅速地从自己的肩头,抓过了身后士兵们手中的长槊,拿在手上,而第二排的士兵们,则把那些扎入人体的长槊纷纷从尸体里抽出。随着一阵尸体倒地的声音。血淋林的长槊又搭在了第一排士兵们的肩头。 这些前排的士兵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看起来绝对象是来自地狱的人屠,加上横七竖八地倒在他们面前的数千具尸体,简直能把五步外,看清楚这一切的敌军士兵们,直接吓到精神崩溃。 那五千多叛军临死的惨叫声,终于止住了后面人的脚步,跟进的叛军里,终于有人明白了过来,高声喊道:“正面是枪阵,大家快从侧面跑啊!”瞬间,刚刚稍有停留的叛军集群,纷纷开始向两侧逃去。 与此同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阵的弓弩破空的声音,杨玄感本人也是太熟悉,这种骑兵特制的三连发弩箭了,五十步的距离足以把连环明光铠甲射个对穿。 前几天杨玄感在代州城下单挑王拔之后,又是与那百名龙骑护卫厮杀前的弓箭对射中,杨玄感自己就被几支这种连发骑弩,在七八十步的距离上硬是射穿了双层铁甲,那种弩箭入体的感觉,让他这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第八百二十章并洲突变七十 弩机的击发声此起彼伏,杨玄感平时训练骁果之时,天天都会练这种下马步战时连弩激射的阵势,类似于弓箭手的三段连射,这些骑士们迅速地连发三弩后,就会把弩箭向后一抛,顺手接过后面的人,递过的下一支三连发骑弩,再次连发三箭。 以这种方式,站成五六排的步行骁果骑士们,可以在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里,每人射出四十五之箭以上。 这种密集队形,人与人之间只有一臂左右的间隙,以方便传递弓弩,一排足足站了有五百人,转眼间就可以射出一万五千多箭,真真正正是名副其实的箭如飞蝗了。 叛军士兵们,此时根本避无可避,加之这些人仓惶逃命,根本来不及穿戴甲胄,只能拿起随身的盾牌,往往身体中箭后,弩箭穿体而过,直接射中后面的人,一发箭都能这样射到第三个人后才钉入人体不再穿出。 更要命的就是,这些倒地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形成了后面逃命士兵们的巨大障碍,许多人跑着跑着,一不留神被脚下的尸体一跘,摔倒在地,马上就会被后面的人踩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此时,一名叛军军士的手里,握着仍带着同伴鲜血的盾牌,然后漠然的看着同伴死去,用已经赤红色的眼睛,继续往前冲,一个叫王海的叛军士兵一边往前冲,一边问身边的朋友老赵,说道:“赵大叔,你说咱们,都能活着回去吗?” 这王海今年才十七岁,前些天才被叛军,给抓壮丁抓来的,但是其因为在家的时候,练过棍棒懂得一些武艺,所以经过几天的训练之后,就被直接抽调到了这里,在这里,他惊喜的发现还有一个自己的同乡,就是身边这个已经四十七岁的老赵。 老赵叫什么,他说自己都不记得了,他参军已经十几年了,自己的名字已经忘记了,上过多少次战场忘记了,杀过几个人忘记了,受过几次伤也忘记了,唯一记得的,就是杀死别人和保住自己的手段。 那就是要够狠!够狡猾! 这样一个冷血的老赵,对自己这个小同乡王海却是照顾有加,这也难怪,老赵参军十几年,一次家乡都没有回去过。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本村的后生,他也就想起了,自己那个十几年没见了的儿子,听王海说自己的小兔崽子出息了,还说他正在四处找自己的老爹,希望能把爹带回家里去。 所以,爱屋及乌,老赵对这王海,也是特别的好。 “傻小子,你就跟在我的身边,千万不要离开!别不要命的往前冲,谁先冲上去谁先死,这是硬道理,什么时候我让你冲你再冲,我要是让你装死,你小子躺在地上,大气都别给老子出!” 王海此时举着手中的盾牌,也是说道:“赵大叔,这不好吧,大家都在拼命杀出去,咱们装死,太那个了吧。” 老赵怒视了他一眼说道:“你懂个屁!知道吗,老子跟着汉王殿下参军这么多年,大大小小也打了百十场仗,曾经一起吃住一起操练的兄弟们,一个个都已经死了,为什么就老子还好端端的活着吗?我告诉你小子,要想活下去就听我的,该杀人的时候杀人,该装死的时候装死!” 王海闻言,却是不以为然的,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笑说道:“我还是想多杀几个,好立功受赏,将来要做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铁叶子连环甲的大将军,威风凛凛的回村去呢!” 老赵在这紧要关头,也是被他憨傻的话语给逗乐了,只见他使劲敲了一下,王海的脑壳道:“给我把这念头,给老子收回来!现在你只管跟在老子身边,一步都不能离开。要是命都没有了,还做个屁的将军!” 王海嘿嘿笑了笑道:“我听你的,赵大叔!” 老赵咧开嘴,笑着说道:“这还差不多!你才十七,你娘还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孝顺呢,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死了谁给她养老送终?你跟老子不一样,老子已经成家立业,也有儿子传宗接代了,这些年给她们娘俩,也攒下了点家产,等这次打完仗你要是能回家去,就把银子捎给她们娘俩!” “赵大叔,你咋不回家呢?” “回家?我是没脸回去,见她们娘俩,我当初跟你不一样,你是被抓过来的,我是跟疯了似的想当兵,想当将军,想光宗耀祖,抛下了她们娘俩跑出来当兵,现在看来,老子就是他妈的一个白痴!” 王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赵大叔,如果我们还有机会,咱们就一起回去吧。我想,大娘跟你儿子,他们都盼着你回去呢。”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一支带血的箭羽,噗的一声,正扎在他的头盔之上! 王海吓的身子一颤,脸色立刻煞白了起来,老赵也是连忙一拉,将他护在自己身后,摘下他的头盔看了看,只见那支箭直直的插进了王海的头发里,再往下就能豁开他的头皮! 老赵也是吓了一跳,看到王海没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这小子,命真大啊!” 王海此时恢复了几分气力,接过自己的头盔看了看,然后哈哈大笑道:“哈哈!赵大叔,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厚福,说不定以后我真能当上将!” 噗!一支箭,深深的扎进了王海的心口! 老赵抱着王海的尸体,嚎啕大哭道:“傻小子,都说不让你想着当将军了,你咋就不听呢!啊!你才十七岁啊!” 此时,一个又一个的叛军士兵,倒在了骁骒骑兵的箭雨之下,他们或许都有自己的妻子儿女,或许都有老娘需要去孝敬,只是在战争这无情的杀戮机器下,谁都没有把握自己能一定活下去。人命,在战场上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没有人会关注别人的死活,一秒钟之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或许下一秒就先走一步踏上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走进了轮回门。 在战场之上,鲜血、人命、就如此的轻易流逝。 作品相关 第八百二十一章并洲突变七十一 其实,在战场上乱军的这种自相践踏,永远比敌军的武器,造成的杀伤更可怕,因为在这种自顾自的逃命阶段,任何口号和军令都是没用的,因为所有的人,都只会想着,如何挤开前面挡着自己路的人,无论他是敌还是友。 所以!在不到小半个时辰的光景,杨素布下的这个几百步长宽见方的口袋阵里,横七竖八地就躺着近两万具尸体了,偶尔冲到两侧步行骁果骑士们面前的数百名叛军士兵,也被早已经严阵以待的骁果杀手们刀剑斧锤齐下,全部砍得尸体残缺不全,不是缺胳膊就是没了脑袋,比起那些给射死刺死的同伴们要惨上了许多。 口袋阵里堆满了尸体,后面的人已经是无法,再像刚才那样跑出山谷,因为尸堆里重伤未死的士兵们,他们那翻转惨号的声音,撕人心肺的吼叫声,已经吓得后面的叛军士兵,再也不敢出来,全都在谷口找地方躲着,不敢再上前送死。 杨玄感听到了远方的山谷的另一侧,也是传来了跟这里一样的惨叫声和锣鼓声,想必是周老将军那里也安排了一场同样的盛宴来招待这些拼命想逃出火堆的叛军士兵们,由于有汾水这条天然屏障,只怕是敌军在那里运气会比这里更加糟糕。 杨玄感帐下的骁果骑士们,趁着这个间隙,又是重新装好了三发弩箭,依然排成了前面的那种连弩阵,只等敌军再前来送死。 而中央的步兵们,也趁这时间准备了不少短槊,除了前六排的以死士营为盾阵之外,第七排开始的士兵们,跟前六排的枪阵,拉开了一定的空隙,只等敌军再冲击时,就把这种短槊掷出,当成标枪使用,在近距离内,这种短槊的穿透力和杀伤力,远远大于一般的弓箭。 此时的烟越来越大了,山谷里的惨叫声和哀号声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叛军在经过了最初的慌乱后,开始有组织地向外突击了,尽管已经付出了几万人的生命作为代价,杨玄感从山谷中的风声中,也是明显听到了,一阵阵的马嘶和口哨声。 这声音明显骑兵!看样子叛军将领,是准备出动骑兵作最后一搏了! ······ 此时的太原城内,杨谅的剩余的八万大军,全部驻扎在城内,此时已是五更时分,文昌阁内依旧灯火通明,杨谅又是一夜未眠,他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严峻的局势使他越来越焦虑,原本有十九州,响应他的举兵,但是自从代州大败后,支持他的州县,竟然纷纷倒戈,他现在只剩下一小块地盘,包括太原城在内的太原府南部,以及灵石县所在的吕州,只剩下这一小片地方。 他开始感到一种穷途末路的痛苦,虽然他还有二十余万大军,但实际上这些军队,大多都是各州弱兵,真正的精锐之军不到四万人,更要命是,他的军粮仅能支持二十万大军十来天,十来天后,他的军队将粮食断绝,必然是全线崩溃。 想到此处,汉王杨谅甚至都能感觉道,此时的他就像一个被判处秋后处斩的死囚,一天天地等待着那个断粮日子的来临,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如果当初能够听从裴文安之劝,趁朝廷准备不充分,直扑京城 如果他能够宽容乔钟葵的难处,再派三万大军去支援他 如果自己一开始,就保住幽州窦抗 ······ 所有的如果,都代表他一个个决策失误,甚至只有走对其中一个,那么时局就绝不会像今天这样被动,可惜一切已无法再挽回。 现在杨谅的称帝野心,早已经完全消泯了,他现在只想如何能自保,保住他的后半生荣华富贵,杨广是他亲兄,如果他投降,他二哥能饶过他吗? “殿下,睡一会儿吧!”在他旁边一名老宦官小声劝他道。 “孤睡不着啊!” 杨谅低低叹息一声,就在这时,他的咨议参军王頍,却是急急忙忙奔进了院子,边走边喊道:“殿下,机会来了。” 杨谅闻言脸色不禁一沉,用一种极为不满的语气说道:“哪里有什么机会?” 如今的他,对这王頍很是恼火,因为当初就是此人劝自己放弃进攻京城,使他丧失了最重要的一个机会,现在他又跑来说机会,这让杨谅怎么高兴得起来。 王頍此时却是没有体会到杨谅的不满,他依然兴奋的说道:“殿下,那如今杨素亲率大军孤军而入,如果殿下能击败他,那么殿下便可以反败为胜,继而收复所有失地,兵指京城!” “够了!”杨谅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声怒斥道,因为王頍不提兵指京城还好,提到兵指京城,杨谅便顿时想起当初他劝自己放弃取京城,使杨谅的心中怒不可遏,于是暴怒道:“我已经决定,死守太原城,谁敢再劝我,杀无赦!” 王頍闻言大惊,随着便就是扑通跪倒,流泪道:“殿下,杨素带领大军一日行军二百里,他的军队早已是人马疲惫,如果殿下能亲自率大军进攻杨素,必然能大胜敌军,现在殿下望敌不近,会让三军以为我们怯弱,败坏将士士气,殿下,速速调兵谴将,因为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啊!” 杨谅见此人依旧如此是不知好歹,便再也忍不住,直接就是怒不可遏,指着王頍大喊道:“来人啊!给我将此人乱棍打出去。” 顿时,王府里的十几名卫士,就用棍子将王頍架了出去,过去老远,还能听见他在大喊道:“殿下,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啊!” 汉王杨谅此时已经毫无斗志,只听他立刻下令道:“传令三军,死守太原城。” 就在此时,王府的大门,砰然的被人给撞开,这一声巨响,令杨谅也是微微一愣,这时一名侍卫大喊道:“殿下,有情报传来,说是高壁岭上火光冲天。” 第八百二十二章并洲突变七十二 杨谅此时此刻,再也顾不上王頍,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惊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此时的他,仿佛就是一脚踩空,心直坠下万丈深渊,完了,他全完了。 他呆呆地望着高壁岭的方向,这时,又有一名侍卫冲进来,大声说道:“殿下,斥候刚刚传来情报,发现杨素主力,已经距离我们不足五十里了。” 杨谅惊得跳起来,大吼道:“快!命令城内的所有军队起来,准备战斗。” “殿下,杨素大军并没有夜袭,他们已经停止前进。” 杨谅一颗心稍稍放下,他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疾走,头脑乱成一团,现在他该怎么办? 如今高壁岭上的军队,他已经不指望,就算大部分逃回来,他也养不活,况且杨素的主力就在他们身后,根本就逃不回来。 不行,他必须要死守太原城,依托太原城的坚固城墙进行防御,他在太原城内经营近十年,应该能守得住。 ······ 高壁岭上,韩世谔发现敌军防御疏漏,而且山岭山地方狭窄,大帐密密麻麻,一顶挨着一顶,风势极大,这简直就是为火攻而设营,所以,韩世谔毅然稍微调整了一点点计划。 按照原计划,杨素主力会佯攻他们,逼叛军将领向远方的军队求援,再由韩世谔伏击前去援救这里的叛军,但此时,他不需要伏击,直接就是纵火烧营。 此时,烈火迅速燃烧,汹涌的火焰被风势卷向山岭西部,一顶顶帐篷上赤焰飞腾,形成了一片十几里的火海,整个高壁岭都仿佛被大火吞没。 随着叛军的山谷中马嘶人叫之声越来越高,越来越近,山脚下的杨素,也是开始通过号角下起了一道道的命令: “两侧的骑兵全部把铁甲战马推到前方。抵挡敌军骑兵的突击!” “正面的步兵在阵前布下拒马,前排死士营的兵马,在拒马之后列起矛阵和盾墙,快!” “通知韩世谔,令山崖上的弓箭手急行军回来三千人待命,就在点狼烟堆的地方集结!其他人继续对山谷里放箭。” “将山崖上的步兵,调回来两千人,来中军帅旗处待命!” 当传令兵吹出的最后一条命令的号角声还在空气中回荡的时候,远处山谷口嘈杂一片的马鸣声突然安静了下来,一道声音在那里发表着慷慨激昂的演讲: 那人演讲的大意,就是说敌军使奸计一时在谷口设下了埋伏,但他们的人数并不多,只是借着晨雾的掩护,才弥补自己兵力的不足。 加上敌军没有骑兵,霍州方向的梁罗梁将军,已经率救兵赶到了,正在和敌军激战,那谷外震天的号角声,就是最好的激战说明。 如今那些敌军,已经渐渐地无法抵挡住梁将军的攻势,甚至开始把山崖上的弓箭手拉去助战。 在另一面的谷口有汾水作屏障,我军虽然冲不出去,可敌人也休想轻易攻过来,这时候只要我军齐心协力,以铁骑开道,步兵结阵而出,一定可以冲出生天,杀开一条血路。 随着此人演讲的结束,谷中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叛军的士兵们,又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和生还的希望,如同一个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水面上漂浮着的稻草,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生存,做着最后的努力。 听着这人的演讲,杨素的心中,也是对他暗自佩服,因为此人一开口说话,刚才还惊慌失措,如同待宰羔羊的数万敌军,居然全都鸦雀无声,应该就是那位大将军赵子开,端地是临危不乱,将帅之才。 而且他的一通演讲,三分真七分假,把敌方的传令号角,说成是援军已到的激战之声,把杨素调山崖上的弓箭手和步兵回来以防万一,说成是敌军无法抵挡援军的攻势。 这个赵子开甚至还能在,经过了两次失败的突围尝试之后,迅速地看出对方缺乏骑兵,兵力也略显不足,并以此给本方的士兵打气,无论如何,刚才还一盘散沙,各自逃命的这些敌军士兵们,现在又找回了纪律和士气,重新变成了一支军队。 号角声再一次地响起,可是这回杨素下的军令,却分明是让杨玄感帐下的骁果骑士们,故意放声大叫,人喊马嘶。 在一旁的杨玄感,也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杨素这样是要用实际行动,戳穿赵子开鼓舞士气的谎言:因为你不是说敌军没骑兵吗?那骁果骑士们的战吼,就会让你的每个士兵胆寒,天下最强的铁骑就在对面,你刚鼓起的士气也将不复存在。 骁果骑士们动人心魄的吼叫声,伴随着战马的长嘶,在这霍山的峡谷中回荡着:“骁果,骁果,唏啾啾;骁果,骁果,唏啾啾!” 他们的这一举动,让刚才还在欢呼的叛军士兵们,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杨玄感的心中开始感慨道:人最悲哀的不是从来没有希望,而是刚刚有了希望后又被打入了无边的绝望之中,正如一个人好不容易爬上了崖顶,再被重重地一脚踢下山去,那种打击远远超过了一开始就死在了山下。 赵子开的谎言就象肥皂泡一样破灭了,刚刚鼓起来的士气也不复存在。 杨玄感他们甚至都能想像出,在对面的谷中赵子开,那张苍白而扭曲的脸。 赵子开的声音在骁果们的战吼停下后再一次的响起,只听他吼道:“骁果只不过有一万人,他们也是血肉之躯,而且刚才你们都看到了他们都下马步战,离了战马还是骁果吗?汉王的将士们,打垮了骁果,你们就是骁果!给我冲!” 山谷中再次响起了震天的鼓号声,赵子开怕再有什么意外,也不愿意再给杨素戳穿他其他谎话的机会,直接命令前军的马队发起了突击,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伴随着喊杀声,汇成一股澎湃的怒涛,再次向着正面的步军方阵冲了过来。 第八百一十三章 并洲突变七十三 辰时已经过了一半,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清晨的薄雾渐渐地散开,杨玄感回头一看,只见从那狭窄的山谷中,一股黑色的铁流正汹涌而奔腾而出,而在铁流的后方,就是火红一片的熊熊大火,而黑色铁流的最前面,是挤在一起,足有一万多骑的高头大马,马背上尽是咬牙切齿,披着锁甲和链子甲的骑士们。 令杨玄感感觉有些可惜的就是,为了轻装奇袭,己方前军的步兵们,都是只随身带着短剑和横刀,用来在丛林中披荆斩棘,砍路而前,甚至连现在他们手上的矛槊,也是自己帐下骁果骑士们,临时把手中的武器,交给他们使用。 这样密集的敌军阵型,如果有隋军标准的八石弩和十石弩,放他个几百部列于阵前,在如此狭窄,无法转环的山谷口,足以把敌军连人带马射个对穿,那些叛军的尸体们,几乎都能够把这十几丈见宽的山谷口给堵住。 杨玄感正在不停的惋惜着,而那些叛军的先头马队千余骑士,已经冲出了谷口,当兵的都知道,第一个冲的烈士,第二个冲的壮士,冲在最前面的,往往都是死得最快的。 排头兵无论在古今,都是伤亡比例最高的群体,因此也往往是让最勇猛的愣头青们,或者是异民族的仆从兵士做这种事,而经历过多次战争的老兵油子,都是所有将领们心中的宝贝疙瘩,轻易不会放在最前面当炮灰。 叛军最前方的千余骑兵,就是这样的稽胡新兵蛋子们,他们的耳边还在回荡着,赵子开将军的那句诱人的话:“打垮了骁果,你们就是骁果!” 而在他们身后的军官们,也是不停的的催逼他们,好让他们来不及思考,所以,那些新兵蛋子们,也就顾不上危险,一咬牙就这么冲了出去。 而越国公杨素趁着赵子开演讲的工夫,早就让中军的卫士们,临时用木板搭了一个丈余高的帅台,自己站在这高台上,前方的情况尽收眼底,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威严而迅速地向着身边的传令兵发起了指令。 稽胡骑兵们转瞬冲出了两百多步,在他们前方地上遍布的尸体和为数不多、还没断气的叛军伤兵们,在他们的高头大马下顿时化成滩滩血泥,没有披马甲的战马们的身上,溅得到处是混着血水和肉泥的泥浆土块,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而这些战马也受了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眼睛都变得血红血红,连喷出的粗气也带着血沫,一匹匹低着头,载着马上的骑手,恶狠狠地向着前方如林的矛槊方阵直冲过来。 马上的稽胡骑手们,虽然心中狂热不己,可是他们的脑子也并不呆,无论是新兵还是老兵,都知道对面的步兵方阵前,往往是最可怕的强弓硬弩,对于这些缺乏护甲的战马来说,箭雨弩阵是最可怕的威胁。 可是汉王杨谅甲骑俱装的龙骑护卫们,早已经全部折损在代州城下了,赵子开所带的胡骑们,数量不过两万余人,而且全是没有马甲的轻骑兵,甚至这些稽胡骑士们,本来也只是身着皮甲棉袍。 因为赵子开需要以骑兵突击开路,才扒了不少步兵的盔甲,给这些胡人穿上,尽管不可能合身,穿起来也让很多骑手觉得别扭,但比起身着皮甲面对那个可怕方阵的枪林箭雨,这点不适还算得了什么呢? 稽胡骑士们透过了渐渐消散的迷雾,看到了步兵方阵前摆了两道的拒马,如果在平时,他们绝不会像这样,以包裹着一层铁皮的血肉之躯,正面直冲这样防守严密的步兵方阵。 转眼间那千余胡骑全部冲出了谷口,马上的骑士们纷纷用盾牌护住了马头,在他们的印象里,这种离敌二百步左右的距离是最危险的,光护住自己的头脸没有用,百分之七十的骑兵,都是被先射中马,进而导致上面的骑士,落在了地上,最后不是摔死,就是被后面的战马踩死。 不过,令他们惊讶的却是,他们印象中的箭雨,并没有出现,稽胡骑士们在意外之余,纷纷从盾牌后探出头来,难道真的是像赵大将军说的那样,敌军缺乏弓箭了吗?还是敌军的弓箭手,真的已经被调去迎战援军了呢? 只是在他们一闪念之间,胡骑们又是冲出去了四五十步,离第一道拒马已经不到五十步了,甚至这些稽胡骑士们能看清前方的两道拒马后,隋军前排长槊手们,那坚毅而闪着冷冷寒光的眼睛。 熟悉的弓弩破空之声,终于还是响了起来,如同平地里起了一阵风暴,可是这次,风暴没有来自于前方,而是来自于两翼,左右两边的弩箭风暴,就如同一片片飞快掠过大地的蝗虫,在这方圆不过一里的开阔地里散播着死亡。 稽胡骑士们的盾牌,全部挡在正前方的马头前,根本无暇再去顾及来自两翼的打击。 三发连弩,又是三发连弩,虽然距离有两百步,虽然只是两石左右的骑兵弩,但已经足够了,因为这次,骁果骑士们射的不是穿着铁甲的人,而是毫无防护的马! 隋军正面步兵方阵前腾起了一阵血雾,顺着从谷中吹出的风,飘到每个士兵的脸上。马嘶声,骑手们落地时的惨叫声响成了一片,而第一排的死士营长槊手们的眼里,却都是闪着因为嗜血而兴奋的光芒。 只在眨眼之间,左右两边共射出了足有一万枝的弩箭,千余匹马如同被镰刀收割的麦子一样,成片地倒下。 而十个里有八个,被射穿了大腿的胡人骑手们,往往都是来不及反应,就被坐骑直接摔到了马下,紧接着被后面射中的马再狠狠地压在身下,活活砸死。 在这片弩箭雨的洗礼下,只有数十匹夹在当中的战马,幸运地躲过一劫,但听着周围的一片惨叫声,瞬间发现周围同伴们的坐骑,被射成了一个个血肉模糊的肉团,无论是骑手还是战马,都是一下子精神崩溃,唯一想的事情就是逃离这该死的地狱,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第八百二十四章并洲突变七十四 大规模的骑兵冲阵,往往靠的就是一往无前的气势,靠的就是前赴后继的勇气,靠的就是前排骑手们,不怕牺牲的意志,而这一切,在这幸存的几十名骑士,都是看不见了。 马儿已经变得疯狂,根本无视主人的前冲,或者是后退的命令,也不敢再向着拒马和明晃晃的矛尖冲锋,而是纷纷停下了脚步,在原地开始不停的又踢又跳,竟然生生地把马背上的骑士们,给甩了出去十几个人。 对面的谷中陷入了一阵死一样的沉寂中,本来跟着这先头铁骑。企图冲开一条生路的黑色铁流停下了,每个士兵的眼里都写着绝望与恐惧,千余骑刚才看起来还不可阻挡的铁甲胡骑,只在一眨眼间就成了一片尸山血海。 浓雾已经散尽,每个叛军士兵,都是默默地看着肚破肠流的战马们,在地上嘶叫着,垂死的骑士们打着滚,发出声声不忍卒闻的惨叫声。 这一切带给其他人心理上的震撼,远远超过了千余人死亡的本身,后续叛军的步兵和骑兵,全都像是脚生了根一样,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杨素的嘴角边,也是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他挥了挥手,身边的传令兵回头抓起一面黄色的旗子,使劲地在空中摇了摇。 由于雾已经散了。每个人都能把帅旗这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也不再需要用号角声传递军令。 此时,中军的步兵方阵中,走出了数百名刀斧手,手持腰刀短剑,碰到还有一口气的稽胡骑士们,就是上前一刀结果,而那些垂死挣扎的战马,也都是被直接刺死,这些人一言不发,不到片刻功夫就把战场上的活物,全都清理干净,留下一地的人马尸体,等着对面的谷中再次发动进攻。 杨玄感自开战以来,一直都无暇顾及正前方,远远撒出十余里的侦骑们,没有任何回报,视线可及的正北方,也没有任何大部队的行动,甚至在前方这片开阔地带,方圆十里内都没有超过一万人的大军行动,所能带来的烟尘可见。 看样子,北边的叛军是不可能来救援了,至少在这山谷中的激战结束前不会来,杨玄感有点嫉妒起正在骁果军中指挥的窦世忠了,自己可没他的福气,能在那里杀得这么爽。 杨玄感正在懊恼之中,突然听到谷中传来一个暴雷般的怒吼道:“并州的汉子们,裤裆里带蛋的,都跟着我冲!” 杨玄感他们顿时惊讶地发现,从那谷口又冲出了一队骑兵,领头的是一员全身上下铁盔黑甲。骑着一匹神骏异常的披甲战马的大将。 由于他们隔得太远,从而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依稀地看到来人颌下长须飘飘,配合着他在猎猎风中鼓起的战袍,别有一番大将的风范。 在这员大将的身边,紧紧围着数百名骑兵,铁盔铁甲,高头大马,一看就是护卫主将的精锐卫队,而在他的身后,一面高高的大旗,跟着他一起迅速前进,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赵字。 看到赵字大旗,杨玄感就知道此人,一定是叛军主帅赵子开,眼见本方已临绝境,全军的士气在崩溃的边缘,只要有一个人投降,就会像病毒一样地感染全军放下武器,到时候再想控制局势也不可能了,唯有把“给我上”变成“跟我冲”,带头突围,方有一线生机。 两侧的箭雨,再一次地向着这支几百人的叛军队伍倾泻开来,可这次敌军有了准备,所有的两侧骑士全部下马,不追求骑兵的全速冲击,而是护住战马,通过这条死亡通道。 他这一招果然有效,赵子开赌的就是正面的步兵方阵,没有强弓硬弩,所有的弓箭都来自于侧面,他似乎赌对了,侧面的弩矢射在铁盾上的声音,如雨打芭蕉一样不绝于耳,但正面却没有一枝箭向着他们射来。 赵子开在马上突然得意地放声大笑,他停下了马,转过头来对着后面谷口处,目不转睛看着前方战况的士卒们,大吼道:“看到没有,本帅没有说错吧,他们正面没有弓箭手,你们还不快上?” 谷中的叛军,一下子回过了神来,一下子口令声、号角声不绝于耳,各个步骑兵队都开始调动起来,十几队铁甲钢盾的步兵迅速地跑了出来,列于赵子开这队骑兵的两侧,密集的盾牌前后相连,形成了一道盾墙,拥着中央的骑兵缓缓地向前。 杨素此时面沉如水,向着身后的传令兵,迅速地下了几道命令,传令兵飞快地举起了几面旗帜,杨玄感看到之后,不由的一惊,因为那道命令是骁果停止放箭,改为铁骑冲阵! 还没等杨玄感反应过来,前排的骁果骑士们已经纷纷上马,由于没了长槊,骑士们纷纷掏出了近战兵器,钢鞭、铜锤、铁棍、马刀、重剑、狼牙棒,都变魔术一样地到了骑士们的手里。 随着前排的队正们的口令,左右两侧各三队骑士,加起来两千余骑如怒涛一样卷向了还在排着密集队型,举着盾牌,缓缓前进的叛军阵列。 赵子开没想到杨素还有这一手,微微一愣,还没等他想到如何应对,骁果的铁骑已经撞上了站在两侧的叛军盾牌兵,由于他们都是举着盾牌挡箭,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虽然听到外面地动山摇,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直到骁果的铁骑直接撞上了盾牌,他们才知道原来敌军是在用铁骑冲阵,这也是他们中间大多数人在这个世上最后一次有意识地思考了。 缺乏弓箭强弩,缺乏枪林槊阵,甚至缺乏拒马鹿砦的步兵,在甲骑俱装的铁骑们面前,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由于地形限制,给骁果骑士们冲击的距离不过两百多步,战马无法在如此短的距离中,加速到全速狂奔的状态,速度还不到平时的二分之一。 加上骑士们手上没有长槊,全是靠着战马硬撞敌阵的盾牌,更是把本应一往无前,碾碎前进路上一切障碍的骁果骑士们的冲击力,也是降到了平时的三成都不到。 第八百一十五章 并洲突变七十五 但是即使如此,在这片开阔地上,骁果骑士们的铁骑突击,仍然可以给没有任何防护的行进中叛军步兵,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虽然没有再出现,那种一根长槊上,串了四五个人的恐怖景象,也没有出现那种,直接把人撞飞出去二十多步的壮观画面,但叛军两翼的盾牌兵,仍是被骑兵给冲得七倒八歪,更是连带着身边的人,一起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地倒下了,而这些人足足有着五六排。 骁果骑士们的铁甲战马在尽情地踩着地上可怜的步兵们,而骑士们则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砍杀着身边每一个叛军士兵。 屠杀,一边倒的屠杀!叛军被骁果骑士们给冲破了阵形,而且他们的人,又是密集地挤在一起,根本无法有效地挥动手中的兵器抵抗,空中飞舞着被刀剑砍下的残肢断首,带起了一阵阵的血雨。 在他们身后的赵子开,也是在拼命地大吼道:“快传令,让后面的步军上前,长矛手给我刺杀掉这些狗娘养的,快点,他们现在没有长枪!” 而被自己这些人,给挤得坐骑已经紧紧地与赵子开的坐骑,亲密接触在了一起的传令兵,也是迅速的如梦初醒,掏出了随身的号角,吹起了军号,顿时谷中迅速地奔出了数千身着皮甲,手持长槊的叛军,恶狠狠地向着骁果骑士们奔来。 又是一阵号角声响起,不过这回的命令是来自骁果方面的,正在砍杀的骑士们一听到这号角,全部拨转了马头,不再管眼前的杀戮对象,直接向着两侧出发时的位置奔去。 那数千名长矛手一看敌骑撤退,咬牙切齿地加快了脚步,也不再管阵型,全都跟着敌军的马屁股后面狂奔,有几个胆大的一边跑一边在喊道:“他娘的骁果骑士,也都是一群懦夫啊,看老子们来了就要溜!” “冲上去,干掉他们!” “给兄弟们报仇,杀啊!” 相对于他们的群情激奋,他们的主将赵子开一看骁果骑士们撤退了,先是长舒了一口气,突然他看到了其他原地待命的骁果骑士们的动作,马上脸色一变,两个字脱口而出:“不好!” 因为撤退的骁果骑士,从后方的同伴们之间的空隙而入,直接驰向了后面的空地,在那里他们将重新整队。 骑阵与密集的步兵方阵不一样,骑与骑之间为了防止冲锋时互相撞击和影响,往往要隔开三到四步,前骑和后骑之间也要隔开五步左右,而现在的骁果骑士们,就是按这个标准的骑阵排列的,每队四百骑,正好排成八排。 冲阵的两千多骁果骑士们,已经分成左右两翼各三队,加起来共六队,前后相连,形成波浪式梯次攻击,一旦接到撤退的命令,刚才还如拍岸怒涛般的骑士们,又像迅速消退的潮水一样,退回了本军的后方,只留下后面越离越远,边跑边骂的叛军长矛手们,在骏马奔过后扬起的尘土中吃灰。 几个跑得最快的叛军士兵,迅速的从烟尘中钻了出来,但是此时的他们,都是灰头土脸,满脸都是马蹄扬起的尘土,甚至还溅了不少地上,早已经被踩成肉泥的尸体的残块,暗红色的血肉混杂着黑糊糊的泥土,把这些叛军弄得浑身上下没一块干净的地方,只有两只眼睛还算明亮。 这几个叛军士兵冲出了这阵尘雾后,终于可以吸到几口新鲜空气,正当他们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继续开骂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几百具,已经架好的三连发骑弩正在对着自己,而且马上的骑士们的眼神里,都是透出了凶残与死亡的味道。 随着弩机不断击发的声音,又一片黑压压的弩雨,袭向了这些双手持矛,身着皮甲的叛军步兵,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这回他们连盾牌也没有,完全成了活靶子,不少还处在烟尘中的叛军士卒们,听到箭雨破空之声,就知道大事不好,连忙向后跑去,还没来得及迈开脚步,后心就被射穿了几个血洞,口中鲜血狂喷地倒下。 此时,挤在叛军中央的赵子开,听着四周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他的心头在不停的滴血,他也顾不得再吩咐传令兵吹号角,直接高声大叫起来道:“外面的人把盾牌树起来,让长槊手们全进盾牌里,快啊!” 不少骑兵纷纷跳下了马,跑到一边的尸堆里,把那些已经给踩得各种变形的盾牌,又都给支了起来,然后开始招呼外面的长槊手们,重新撤回到这盾牌阵中。 在刚才的那阵弩箭风暴中,趴在地上躲过一劫的叛军长槊手们,趁着对方弩箭发射的空当,一个个连滚带爬地,逃进了本方的盾牌后面,在他们现在看来,这些血迹斑斑的铁盾,才是他们生命中最大的保障。 奔回盾后的叛军们,总算是惊魂稍定,想起了自己还身处战场,这铁盾防得了弩箭,却防不了铁骑的突击,这点在刚才的攻防回合中,体现得再明显不过,他们纷纷把长槊从盾牌边伸出,露出两米多长的槊杆,以抵挡敌军骑兵可能的冲击。 赵子开虽然在今天的战斗中,次次落了下风,到目前为止,自己帐下的人马,已经折损了三万多人,这片方圆不过数里的口袋阵中,早已经堆满了叛军的尸体,但屡败之下他还是稳定了局势,居然用铁盾长枪阵在侧面形成了一道临时的屏障。 一时间两侧的骁果骑士们,也是由于缺乏冲阵的长槊,而无法再次象刚才那样直接冲阵,只能连续不断地以弩箭射击,箭头砸在铁盾上的声音,如过年时的爆竹声一样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山谷中的叛军士兵们,仿佛也是看到了希望,开始源源不断地,涌进这个临时的通道中,肩并肩,人挤人,数万叛军士兵,一下子把这数里见方的临时通道,给塞得跟沙丁鱼罐头一样,里面的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更别说抽出武器作战了。 第八百一十六章 并洲突变七十六 赵子开自己也几乎被身边的护卫们,要挤成肉包子了,左边的那个传令兵,几乎要直接给挤得从自己的坐骑骑到赵子开的马屁股上,急得赵子开大叫道:“传令,后面不许乱,不许挤,两边的盾牌手护着长槊手向外推进,快!” 杨素看着越来越多的叛军士兵,挤进这个狭小的区间,嘴角边泛起一丝冷酷的微笑,他意味深长地回过头,来看向了离自己一里有余的杨玄感,发现自己的儿子,竟然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战场。 杨素摇了摇头,对着身边的传令兵道:“传令,弓箭手箭雨急袭,十五箭连射,后队步军截断长槊,直接向敌阵中掷出,快!” 赵子开正在满头大汗地下令,催促着正前方和两侧的军士们向前推进,想让这拥挤的军阵恢复秩序,突然他发现光线好象一下子突然变暗了。 再一看天空,黑压压的一片箭雨,掩盖住了太阳的光芒,呼啸着向自己砸了下来,而前方的敌军步兵阵线里,突然跑出了不少膀大腰圆的士兵,其中不少人光着膀子,不着甲胄,直接把一根根截成两米左右的断槊向着自己这里掷了过来。 赵子开的眼前一黑,一口血几乎要喷了出来,但他还没来得及栽倒在马下,两枝箭就狠狠地射穿了他的脖子,他刚要张嘴,一枝箭又从还没完全张开的嘴里直接钻了进去。 杨素站在高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一片修罗地狱,他喃喃地道:“赵子开,你不是说我没有弓箭手吗,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步兵箭雨袭。” 由于叛军的中央阵线,短时间之内挤了太多的人,即使手上有盾牌的人,也根本无法抽出盾牌护头。 一片片的箭雨和断槊呼啸而至,圈中的叛军如同被台风吹过的麦田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就连两侧的盾牌手们,也有许多直接舍了两侧的防护,把盾牌又举过头顶,企图撑起一片安全的天空。 站在骁果队最前方的窦世忠一看这情景,也是不由的哈哈一笑,也不待杨素发令,直接抬起了手,又狠狠地切了下去,吼道:“连弩齐射!” 空中的箭雨,两侧的连弩,正面的断槊,一波接一波的打击,残酷得令人发指,血腥得让人不忍直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密集地聚在一起的三四万人,已经多数中箭倒地,许多人身上都被射得跟刺猬一样,插满了羽箭,而没死的人则也几乎个个带伤,抱着被射中的地方满地打滚,呻吟着,惨叫着。 杨玄感、韩世谔他们这些将领们,虽然也都是久经沙场,但对这样的惨状,仍然是震憾不已,一个个神情凝重,紧紧地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远处的杨素则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呼啸的山风吹着他的三绺长髯,配合着他脸上的杀气,更是显出一军主帅杀伐决断的强大气场。 杨素转过头来,对着传令兵沉声命令道:“步骑向前,长槊开道,弓弩压阵,威逼谷中敌军,让其放仗!” 杨素的命令,随着号角和旗帜,十分清楚明白地传达到了每个队正,而这些队正们,则迅速地把这些命令,转化为自己嘴里的口令,步兵方阵开始动起来,两侧的骁果铁骑也开始动起来。 刚才还在向前方一根根地掷着断槊的赤膊壮汉们,现在开始转而把摆在方阵面前,原准备应付敌军突击的拒马和鹿砦搬开,而步兵方阵则顶着盾牌,架着长槊,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坚定而有力地向前行进着。 “咔、咔、咔、咔”隋军步兵们前进时军靴踏地的那种震憾,配合起骁果骑士们,吹起的夺人心魄的鼓号之声,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向着山谷中涌去。 叛军在谷口开阔地的那个中央阵列已经不复存在,多数人已经被乱箭射死,少数没有受致命伤的军士们,则被这震天的鼓号声,和军阵前行时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所惊吓,顾不得再在地上翻转哀号,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山谷中的乱石与荒草里。 谷口还有数千名持着盾牌和长槊的叛军,但是他们每个人的眼里,都是早己经写满了恐惧,连抓着武器的手,都在微微地发抖。 一个眼尖的将领,走在那前步步逼近的步兵队列最前方,他就是凉州军的雄阔海,在刚才的战斗中,他一直注视着赵子开的动向。 从赵子开一冲出谷口时起,雄阔海就盯上了这位敌军的主帅,一直在想着两军接阵时,自己一定要找机会斩杀敌军主将,给凉州军立下大功。 可惜刚才的那拨第一轮的箭雨袭中,雄阔海就清清楚楚地看到赵子开中箭身亡,当时气得他原地直跺脚,心里直骂是哪个该死的弓箭手,夺了自己的大功。 可是杨素这个主帅的命令,又让雄阔海两眼重新放出光来,他清楚地记得这赵子开战死的位置,在前进的时候把那赵子开的首级取下,就算捞不到斩杀敌军主帅的大功,但跟着立个小功也是不在话下。 雄阔海心里的想法,很快被他付诸实际行动,他利用了自己站在队伍最前方的优势,等到步兵方阵接近了赵子开的尸体时,一下子急不可待地蹿了出去,对着那颗还圆睁着双眼,嘴里插着一支长柄狼牙箭的脑袋,狠狠地一刀剁了下去。 刚才还整齐划一地,向前推进的军阵里,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不少士兵疑惑地互相对视,不知道这个将领为何要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突然在这遍布尸体的战场上去砍一颗脑袋。 而有几个跟雄阔海打着同样主意的人,这时也都是正恨得牙痒痒,在心里已经把雄阔海,给杀了一万遍不止了。 杨素站在帅台上,冷眼看着前方发生的这出闹剧,看着雄阔海的神情,仿佛真的是由自己杀了赵子开一样,在那里手舞足蹈,乐不可支。 杨素转过头来,向着传令兵下达了自己的命令,只听他喊道:“战场上不许再私自斩首,所有赏罚打完后再定,全军仍然摆出阵型,继续威逼敌军放仗投降。” 第八百一十七章 并洲突变七十七 雄阔海此时兴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队列之中,傻乎乎的就像捧太阳似地,把那赵子开的人头抓在手中,也不理会站在他身后的前排士兵们疑惑与羡慕交加的眼光,中气十足地喝道:“厚土营将士们听令,不许私自斩首,保持队型,威逼敌军投降!” 刚才因为雄阔海的行为,而有所停滞的步兵方阵,又开始恢复了前行,将士们一边喊着“嗨、嗨、嗨、嗨”的行军号子,一边把这座由大盾和长槊组成的军阵,慢悠悠的移动到了谷口,此时的他们离叛军最前沿的那几排士兵们,不过区区五十步之遥,只要杨素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直冲山谷,大开杀戒。 骁果骑士们则是站在了步兵方阵的侧面,刚才第一拨铁骑冲阵的六队骑兵,此时又站在了大阵的最前面。 这些刚才如暴风一样屠杀敌军的死神们,此时一个个戴着凶神恶煞般的鬼面具,浑身上下都是敌军的鲜血,右手持着马刀重剑等武器,左手则拿着重新上好弦的三连发骑弩,直指谷口的叛军,露在面具之外的双眼中则是杀气四射,充满了嗜血的渴望,只等一道让他们再次变身为战场修罗的命令。 雄阔海抬头看了看山顶,又转头看了看左右的步骑各队,没有人说话,但这支沉默的军阵,却是透出一股凛然的杀意,让对面的敌军不寒而栗,他从对面的这些可怜的叛军士兵们的眼里,看出了深深的绝望与恐惧,对军法和主帅的最后一丝畏惧,是他们现在还不敢放下武器的唯一原因。 想到此处,雄阔海哈哈一笑,上前两步,高高地把赵子开的首级举了起来,大声喝道:“叛军将士们,都看清楚了,你们的主帅已经战死啦!再有抗命不降者,跟他一个下场!” 这下子敌我双方,几乎所有的人都明白了,刚才雄阔海的举动是何用意了,隋军的阵营里一下子,向他投去了几千道复杂的目光,鄙夷、不屑、羡慕、佩服、不忿兼而有之,而叛军的阵营里,则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之中。 雄阔海此时声色俱厉,左手拔出了腰间的横刀,右手示威似地在敌军的面前,继续地晃着赵子开的首级,厉声吼道:“投降者免死!” 隋军步骑们,也是会意一起跟着有节奏地大吼道:“投降!投降!投降!” 叛军中走出了一名副将模样,却是一名深目高鼻的胡人,走到了谷口,立于两军之间,用着怪腔怪调的汉话,大声问道:“敢问杨元帅,我等放下武器,能否可以真的免死?” 杨素自从刚才下令之后,就己走下了帅台,骑马奔向了前方,离着敌军前沿只不过一箭之地,百余步而已,听到了这名胡人副将的问话后,直接朗声道:“我乃朝廷尚书令,河北道安抚大使,讨逆军主帅,越国公杨素,陛下有令,只诛元凶首恶,协从若肯投诚,一律免死,若还敢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那副将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的叛军就忽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一个个都哭着喊着说:“我等愿降,我等愿降!” 杨玄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头转了回来,峡谷内的战事已经结束,这时候即使敌军的援军杀到,也不可能影响大局了。 这一仗粗略地计算下来,叛军自大将赵子开以下,被杀足有六七万,伤者也有两万以上,剩下的三四万人全都做了俘虏。 可以总的来说,此战一结束,汉王杨谅基本上输掉了最后的希望,困守一座孤城,等待末日到来而已。 山谷口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那是叛军士兵们脱下盔甲放下兵器的声音,解除了武装的叛军士兵们,则被几十人一组用绳子捆在了一起,由一些隋军的士兵们,带向了昨天夜里杨素扎营的那片树林中。 一切大局已定。山谷中的火也渐渐地平息下来,谷中响起了沸腾的人声,想必是另一侧周罗睺等人也结束了战斗,开始穿越山谷与杨素会师了。 杨玄感看着头顶已经开始偏向西边的太阳,才猛地发觉现在已经到了未时了,这一战从辰时打到现在,三个时辰内赵子开的十几万大军就连同着杨谅君临天下的野心,全部灰飞烟灭。人生的大起大落,惊险刺激,莫过于此。 杨素在原来的帅台处临时搭建起了一座帅帐,周罗睺、韩世谔、张须陀、鱼俱罗等留守正面的将领,都率先穿越了霍山峡谷,直接进了帅帐,留守大营的将领们,也都跟着进入,而麦铁杖和冯孝慈则奉了杨素的命令,过来接替杨玄感,防备起北面可能的敌军来袭,而让杨玄感和众将一起进帅帐议事。 韩世谔在进帅帐前看了一眼峡谷,只见谷中的熊熊火光已经完全不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木烧焦的味道,一条看不见头的长龙样的军队,正在源源不断地从山谷中出来,那些人就是原来布置在汾河对面的八万大军。 赵子开所部已经全军覆没,谷中已再无一个叛军,原来屯于峡谷南边的隋军也拔营起兵,穿越这峡谷来与杨素会合。 这会儿从谷中走出的就是先头的骑兵部队,领头的一员顶盔贯甲,器宇轩昂的大将正是李景的副将王仁恭,而他所带的也正是人马俱甲的朔州军。 王仁恭跟随着李景,与韩世谔和杨玄感这样一路行来,早已经熟稔,远远地就向着站在外面的杨玄感拱手行礼,大声喊道:“杨将军威武,霍山大捷一定又立下奇功了吧!” 杨玄感心中泛过一阵酸楚,如此辉煌的一战,自己居然连出场机会也没捞到,甚至连凉州军的那个斩下赵子开人头,逼降叛军的雄阔海也比自己出彩,这实在是作为将领最悲哀的一件事情。 杨玄感只能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冲着王仁恭行了个礼,便低头走进了帅帐,帐中的诸将已经满脸笑容地立于两侧了,一见杨玄感一行人进来,则纷纷上前行礼问好。 第八百一十八章 并洲突变七十八 杨玄感与众将一一行礼打过招呼之后,站回了自己的位置,杨素的脸上则看不出任何表情,如同泥雕木塑般地坐在中军帅位上,沉声喝道:“把叛将茹茹天保带上!” 帐外很快被带进了一个只着中衣底裤的胡人,四十多岁,卷发虬髯,满脸刀疤,但神情中已经尽是沮丧,双目低垂,完全没有他本该作为一名胡人悍将的凶悍霸道。 杨玄感一行人都认得此人,因为他正是最后在峡谷口,跟杨素谈投降的敌将,想不到居然还真是个胡人,而王仁恭见到此人,则不屑地“哼”了一声,把头转到一边,不再多看他一眼。 茹茹天保环视了一眼帐中,各位对着自己怒目而视,如狼似虎的将军们,最后眼光停留在了杨素的身上,主动下跪,叩首于地,说道:“罪将茹茹天保,见过杨元帅。” 杨素的声音在冷酷中透出一股威严的问道:“茹茹天保,你本是柔然胡人,我大隋为了保护你们这些柔然余党,不惜和突厥翻脸开战,你却帮着杨谅叛乱,还有一点做人的道义吗?” 茹茹天保此时不敢抬头,伏首于地,回道:“回杨元帅的话,我等并非真心跟随杨谅起兵,实在是妻儿老小都掌握在他手上,被其所逼迫,不得已而为之啊。” 杨素重重地“哼”了一声,又道:“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将来朝廷自会派员来查,本帅既然阵前答应了饶尔等性命,自当言出如山,至少现在,在本帅这里,你和你的手下们性命,都可以得到保证,前提是跟我们合作,好好地立功赎罪。” 茹茹天保闻言面露喜色,马上抬起头来道:“杨元帅但有差遣尽管吩咐,罪将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杨素摆了摆手,虽然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杨玄感知道父亲现在心里对此人也是极其厌恶,只听杨素开口问道:“本帅帐下兵精将勇,你是见识过的。没什么需要你做的事情,只要你回答本帅几个问题,倘有半点虚假隐瞒,定斩不饶!” 茹茹天保一下子吓得脸色苍白,连声说道:“罪将一定知无不言。” “第一个问题,杨谅现在手下还有多少人,军心士气如何?” 茹茹天保仔细地想了想,回道:“杨谅在派我们这支部队前出霍州前,手上还有近三十万兵力,全是这一个多月来他在并州四处征兵,外加四路出击失败后逃回来的败兵,其中有三四万人分别驻守霍州、介州、晋州、绛州这几处重镇,赵子开带了十四万人走,现在杨谅在晋阳的人马还有十万左右。” “至于军心士气嘛,其实,我军在出发之前,人人都知道杨谅的四路出击大军全部惨败,已经不再具有战略上的进攻能力,但是并州在杨谅治下多年,我们这些并州军的将领,多多少少都受过他的恩惠,而且我们的妻儿老小,现在也都在城中,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给他卖命,实际上就连赵子开赵将军,也对这场战争的前途,不抱有什么希望。” 杨素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朝廷在别处的大捷之后,并没有屠杀你们的降卒,为什么你们还要顽抗到底?” 茹茹天保闻言之后,惨然回道:“因为我等都曾跟随杨谅在起兵之后,回晋阳城镇压了长孙无乃和豆卢毓,皇甫诞三人的夺城行动,杨谅说我们手上有了这些人的血,没法回头了,只能死战到底,事到如今,罪将也不敢再奢求自己平安无事,只求杨元帅能向陛下美言,放我的妻儿老小一条生路就行。” 王仁恭此时却是突然插话道:“大帅,末将曾与此人同僚多年,知其本心并非凶残暴戾之徒,走到今天这步还是因为杨谅的威逼利诱,还请大帅看在此人有立功表现的份上,饶他一条性命吧。” 杨素的眼光从地上的茹茹天保转向了王仁恭,充满了诧异与惊愕,他摇了摇头,问道:“据本帅所知,王将军你和这茹茹天保一向不和,当年同在史万岁帐下效力时,还曾经当着史万岁拔刃相向,这种时候你为何要为此人求情呢?” 王仁恭面不改色,朗声回道:“当年末将还在史元帅帐下听令时,确实与这茹茹天保为了争先锋起过冲突,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大帅你也知道,我等从军报国,争的就是个战场杀敌的荣誉,这种战将争功的事情实在算不得什么。” 杨素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可是刚才此人进帐时,你可是对他非常不屑啊,那又是为何?” 王仁恭看了一眼双眼炯炯有神的茹茹天保,回道:“刚才末将看不起此人,是因为觉得他没有点男儿的气节,不像那赵子开那样战死沙场,而是选择忍辱偷生。” “可是刚才这茹茹天保说过,他跟着杨谅一条路走到黑,是因为家人被杨谅控制,而且也跟着杨谅回攻过晋阳,这种情况下换了谁也不可能有别的选择,他既然肯用自己的命来保全家的安全,也算是条汉子,就请大帅饶他一命吧。” 韩世谔心知王仁恭此人极重亲情,茹茹天保被杨谅所逼,起兵造反,这点并没有博得王仁恭的同情,真正让王仁恭求情的,还是因为茹茹天保肯舍弃自己的性命,换全家妻儿老小的平安。 杨素似乎也看出了这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转向了茹茹天保,说道:“茹茹天保,既然有在王将军帮你说话,本帅就答应你,平叛之后会向陛下为你求情,饶你一命,但前提是你必须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不能有半句虚言,你且先站起来说话。” 茹茹天保一下子喜上眉梢,站起身来,先是对着王仁恭道了声谢,接着转过来对着杨素说道:“谢谢杨元帅,刚才罪将已经说过了,一定会将功赎罪,知无不言的。” 第八百一十九章 并洲突变七十九 杨素继续沉声问道:“现在杨谅身边还有什么谋士和良将可堪一用的,他守在晋阳城部队的战斗力,又是如何?” 茹茹天保仔细想了想,拱手恭声道:“谋士嘛,如今也就只有那王頍了,不过现在杨谅不太听得进他的话,裴文安在代州战死后,王頍总是摆出一副兴灾乐祸,未卜先知的样子,连罪将也都有些看不下去,杨谅也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很少召见他,更不用说听他的话了。” “本来按着那王頍的意思,是想让汉王放弃晋阳,全军南下,趁着杨元帅您的大军,还没有集结的时候,直接杀向江南,争取靠着王頍和萧摩诃在江南的人望,以图东山再起。” “但是杨谅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以罪将看来,他是怕到了江南别人的地头上,会被架空成为傀儡,所以后来才听了赵子开的意见,出兵死守这霍州雀鼠谷。” 杨素此时继续问道:“此谷名叫雀鼠谷?” 茹茹天保点了点头,回道:“此谷地势险要,相传只有鸟雀和鼠类才能通过,故名雀鼠谷。” 韩世谔等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何杨谅放着近三十万军队,不作拼死一搏,去江南寻求唯一翻盘机会的原因了,骨子里他还是信不过王頍和萧摩诃这两个南朝人,死到临头了还在勾心斗角,这杨谅要是不败可没天理了。 茹茹天保继续说道:“不过以罪将看来,王頍的主意也并不算高明,杨谅属下的将士多半是这并州本地人,如果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自当效死力,可要是让将士们背景离乡,去那千里之外,人生地不熟的江南之地,只怕走不到淮河,人都要跑光了。” 杨素微微一笑,又道:“这点倒是不错,茹茹天保,想不到你一个胡将,竟然还能有这样的见识,这倒是有点出乎本帅的意料之外。” 王仁恭此时却是冷冷地说道:“大帅高抬此人了,这茹茹天保的斤两,末将最是清楚不过,此人有几分蛮力,称之为一员猛将也不为过,要他冲锋陷阵斩将夺旗,也许可以做到,但要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根本不是那块料,肚子里除了酒就是肉,哪能想得出这样的道理?” 茹茹天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是王将军了解罪将,实不相瞒,刚才的那番说辞,并不是罪将想出来的,是赵子开赵将军劝杨谅的时候说的。” 杨素轻轻地“哦”了一声,继续问道:“就是你们的主帅赵子开吗?今天战死的那人?和他对阵多日,防守做得挺好,今天在战阵上一见,此人倒是有些将帅之才,那些话如果是出自此人之口,本帅并不是太奇怪。” 茹茹天保的眼眶有些湿润。他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一个大男人要流泪,低下了头说道:“其实罪将一直以为赵将军,才是杨谅手下第一良将,远远强过那个徒有虚名的乔钟葵、萧摩柯二人,代州之战时若是龙骑护卫由他指挥,现在也许整个战局都不一样。” 越国公杨素还没有说话,王仁恭却是哈哈一笑,否决道:“茹茹天保,你还是这样的井底之蛙,没有一点长进啊,赵子开确实算是良将,但是那乔钟葵和裴文安二人,也绝非你想像的无能之辈。” “如果代州之战换了赵子开来也是必败无疑,因为天下第一勇将杨玄感跟韩总管二人,率领着天下最强的军士们,也到了代州,我军甚至没有出动骑兵,就打败了杨谅的所谓精锐,你可知道是为何吗?” 茹茹天保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服气的倔强,声音也提高了一些,直视着王仁恭,沉声道:“那以王将军的意思,又是为何?” 王仁恭闻言正色回道:“因为天运在朝廷一方,在陛下一方!杨谅出于个人的野心,不惜挑起叛乱,就算他准备多年,就算他手下有大批精兵猛将。也是无济于事,因为天下民心都向着朝廷,反贼是没有前途的。” “杨谅上个月四处分兵出击的时候,这四路大军除了北攻代州的龙骑护卫外,其他三路都没有一支军队应该具备的斗志,基本上一战即溃,那纂良更是在两军阵前扔下部队独自逃生,这明显是表明他已经指挥不动手下人,控制不了自己的部队了。” 在此一战,战死了近千余名亲兵护卫的周封,自从进帐以来就一直心事重重,一言不发,没有一点胜利者应有的笑容,他在白天的战斗中虽然奋力作战,斩获颇多,但是杨素依旧是看都没有看过他一眼,仿佛他已经是个死人,让他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会儿周封听到了王仁恭的话,倒是来了劲,接过了话头道:“不错,当时纂良出滏口径围攻末将的慈州时,倒是有八万大军,等到他绕开慈州前往相州,被末将会合史将军的军队追上时,他的手下已经不到四万人了。” 说道此处,周封看了看在场将领们的反应,然后接着说道:“纂良的军队里明显有大批的逃亡,最后决战的时候更是前军哗变,拒绝作战,真要是我军准备攻击,肯定会倒戈一击的,所以这厮才会舍了大军,带着少数护卫直接逃命。” 杨素白了周封一眼,继续说道:“王将军说得很好,陛下洪福齐天,贵不可言,自有上天的护佑,杨谅带兵反叛,名不正言不顺,开始就注定了不可能得到天下的人心,茹茹天保,尔等螳臂挡车,只是死路一条,现在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茹茹天保一脸的苦笑道:“罪将只是个军人,先皇授予过杨谅节制北齐故地,便宜行事之权,罪将自然只能接受杨谅的命令,当日杨谅起兵时,还说有先皇的密诏,跟先皇有约定,罪将和其他的将军,这才胡里糊涂地跟他上了贼船。” 第八百二十章 并洲突变八十 “本来过了二十多天后,罪将和赵将军几人,多少也看清了些杨谅的真面目,想要找机会反正。可惜我等被杨谅带回晋阳城,为情势所逼,在杨谅的威逼严令下,只有杀了皇甫诞和豆卢毓他们,再也无法回头,只能将错就错,一条路走到黑了。” 麦铁杖摇了摇头,反问道:“你们若是有心反正,可以在那时不遵守杨谅的命令啊,甚至当场杀了杨谅都可以,为何还要继续助纣为虐呢?” 茹茹天保苦笑着脸,回道:“将军有所不知,杨谅听说老家有变,自己冲在最前面,直接带了骑兵回晋阳,在南城差点给稽胡兵射死,后来他是转到了西门,那里的守兵依旧忠于杨谅,把他放进了城。” “等到罪将和赵将军带的部队回到晋阳时,杨谅已经控制了全城,抓住了皇甫诞等人,罪将和部下们的妻儿老小都在晋阳城中,全在杨谅的控制之下,除了继续听他命令,还有别的选择吗?” 杨素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所以后来他还要你们进城亲手杀了那几个兵变的首领,以断了你们最后的念想,是不是?” 茹茹天保低下了头,无奈的回道:“正是如此。” 杨素叹了口气,此时的他看向茹茹天保的眼神,也变得和善起来,只见他再次问道:“杨谅这招确实挺毒,不过,这听起来,应该是出自那王頍的手笔。” 茹茹天保恨声地道:“可不是他么,所以赵将军也恨上了这狗贼,在后来他提议去江南的时候,率先坚决反对。” 帐中所有人都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对这叛军中的明争暗斗和勾心斗角,也算是彻底弄清楚了,所有人都不再象刚才那样,以轻蔑和不屑的眼神看着茹茹天保,而代之以一种怜悯和同情的表情。 杨素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抬起头来,对着帐外喝声道:“传本帅将令,速速传那名,取了敌军大将赵子开首级的将领进帐听令。” 茹茹天保向着杨素鞠了个躬,转身欲走,杨素却摆了摆手,说道:“你且先留下,过会儿再走也不迟。” 茹茹天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赶忙谢过了杨素,站到了大帐的门口处,垂手低头而立。 须臾,雄阔海就被带进了帅帐,他的脸上写满了兴奋,两眼都放着光,而他的手上则捧着一颗披散头发的首级,可不正是那叛军主帅赵子开? 赵子开的首级,已经被人给洗得干干净净,没了血污,嘴里的箭也被拔去,只是他的一双眼睛,仍然如铜铃般地鼓着,神色中尽是英雄壮志未酬身先死的不甘。 茹茹天保一见到赵子开的首级,两行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了,若不是身处杨素的帅帐,肯定会放声大哭。 韩世谔在山顶之上,没有参于山下的战斗,但一见此人入帐,神色大变,几乎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而帐中诸将则都是默然不语,尤其是杨玄感这些亲自在白天与其在谷口厮杀,见识过他将帅之才的人,即使是作为敌将,赵子开也赢得了对方的尊敬。 ······ 夜晚,霍州峡谷的谷口高崖上,光秃秃的山石上,韩世谔一身甲胄,盘腿而坐,插在身后的松木火把被这夏夜的山风吹得一阵摇晃,而山下的谷口处,得胜的隋军士卒们正在颐指气使地,让那些只穿着单衣的俘虏们,挖坑埋葬着死尸,打骂声,鞭子抽在俘虏身上的惨叫声,还有那些俘虏们的哭嚎之声响彻云霄,而在谷中的营地里,官军们的放声高歌和得意的大笑声,则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韩世谔叹了口气,喃喃地说道:“杨谅、王頍的野心,随着这一仗的战败,彻底地随风而去了,幸亏这次点到为止,没有跟着杨谅瞎折腾,不然估计还不如这些士卒呢,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李靖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只听他说道:“子忠,那些欲谋大事者,一定会血冷心硬,要么成就帝王之业,要么就是死无全尸,管他身后之事如何呢?” 韩世谔微微一笑,转向了坐在身边李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林子,远远的林外,韩单等人带着几十个黑旗卫,散开了守在林外,以保证没有人偷听,韩世谔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军师,这次大兴宫变,你人在凉州,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杨素父子在最关键的时候心存侥幸,站在了杨广一边,更是他们弑了先帝。” 李靖点了点头,说道:“只是杨谅这次大败,裴文安身死,并且这次杨谅起兵败局已定,事后会有大批与此牵连的人遭殃,我料杨广登位后有太多事要处理,也不可能穷查猛追,处理掉这些起事之人就行了,应该不至于把那些世家连根拔起,那样只会犯了众怒。” 韩世谔微微一笑,然后否决道:“军师所言极是,并州一地有许多大世家,若是搞株连九族,只怕关中的世家,也会人人自危,连兵起事,那可就不是平定杨谅这么简单的事了。” 李靖点了点头,再次说道:“子忠想要继续和杨素父子合作,也是这个原因吧,毕竟杨素父子经历了仁寿宫变,是最好的证人,有他们在,到时候可以笼络受过先帝恩惠的重臣大将。” 韩世谔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错,杨广为人,外宽内忌,以后一定会架空这些老臣大将的,首当其冲的就是杨素,哼!越国公还以为他这次主动领兵平叛,就能让杨广继续重用他,那一定是做梦。” 李靖听得连连点头,又道:“主公所言极是,但与杨家的同盟断不可废,主公还需要想一个办法,不至于杨素父子顷刻之间灭族。” 韩世谔闻言,默默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霍州山谷中一处隐秘幽静之处,杨素和杨玄感父子二人,相对而坐,杨玄感早就存了一肚子的问题,这会儿有这么个机会向杨素当面请教,自然是求之不得。 第八百二十一章 并洲突变八十一 “父亲,您对韩世谔到底是作何打算呢?是想趁机杀了他,还是结好他?” 杨素笑着答道:“那依你看为父的打算是如何的?” 杨玄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沉吟了一下后,回答道:“以孩儿的猜测,恐怕父亲是想结好他,准备做个顺水人情,反之,我们就可以严明军纪,想办法将此人斩杀,在军中立威。” 杨素摇了摇头,否决道:“你只说对了一半,为父确实是想结好韩世谔这个小子,上次你说过,这韩世谔的志向,不仅限于凉州这一方军镇,而是想入朝为官,但是凉州军是他们父子多年经营的起家部队,他是绝对不会简单地一走了之,那么他一定会在凉州留下一个足够可靠的人,来帮他掌控凉州军。” 说道此处,杨素点了点头,又道:“不错,这韩世谔带领凉州军与我军会师后,为父仔细地探查了一般他的底细,尤其是他身边的亲信,他除了副帅李靖外,还有一个副手,就是目前守在凉州的韩忠。” “不过,这个小子,还逃脱不了本帅的掌心!” 杨素想了想,然后再次说道:“现在跟我们杨家以图未来的人里,梁师都、薛举,还有那帮姑臧城的豪商,无不是在地方上势力盘根错节的人,也只有这种人才会想着乱世之中割据一方,进而谋图自己的霸业,所以才会跟我们结盟。” “你觉得李密这样的人,是他们自己本人才华极为出色,却又在这个朝廷里很难有上升空间,所以才会有着一颗不安定的心,李密毕竟有个郡公的爵位,所以前些年刚跟你结交时,大概只是想靠着我们杨家的势力,在朝中谋个前程和官位。” 杨玄感却是一下子笑了起来,然后说道:“不错,当年密弟刚来之时,只怕就是存了这个心思,只是和孩儿脾气合得来,加上后来一起参与了一系列的机密之事,现在的关系已经是如胶似漆,再也分不开了。” 杨素盯着杨玄感的眼睛,眼中的神光一闪一闪,意味深长地问道:“你跟李密现在是毫无保留地相处吗?以后放心把我杨家全族的性命,都交付他手上?” 杨玄感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又道:“孩儿跟密弟开诚布公地商量过此事,现在孩儿认为密弟是可以完全信任的,至少孩儿自己的性命,交于他手不会后悔。” 杨素的声音略微抬高了一些,语调间也带了几分怒气的说道:“那是因为你们现在都没有太大的权利,不至于让你们翻脸反目!如果面对极高的权力,甚至是未来至高无上的皇位,你们还能这样相处吗?” 杨玄感却是毫不犹豫地答道:“孩儿曾经问过密弟这个问题,以后逐鹿天下,谁先谁后?他说冲锋陷阵。斩将夺旗,他不如孩儿;至于收揽人心,远近来投,孩儿不如他。” 杨素的脸色,微微一变,恨铁不成钢的问道:“这么说,他是说自己是刘邦,而你是项羽了?” 杨玄感“嘿嘿”一笑,很是爽快的说道:“但孩儿并不想当项羽,如果真的取了天下,让密弟坐又有何妨。只要我杨家能得保平安,做那百世诸候,不是胜过那张让千万人眼热的龙椅么?” 杨素没料到杨玄感会这样想,先是一愣,然后长叹了一声,说道:“玄感,想不到你竟然对名利富贵能如此超脱,若是这样的话,你和李密这一代倒是不会有问题,只是下一代,再下一代就难说了。” 杨玄感倒是从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听杨素一说,也是张大了嘴,一时之间,也是再也说不出话。 杨素拍了拍杨玄感的肩头。意味深长地又道:“若是你和李密真的以后取得天下,你又愿意为臣的话,需要教导你的子孙们隐忍,切不可象为父这样争权,不然的话,大祸必将降临。” 杨玄感郑重其事地拱手回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杨素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跟李密合作的话,开诚布公也是必须的,你的心机没他深,要是有所隐瞒的话,反而会让他看出端倪,若是你们兄弟间离心离德,让李密站到了你的对立面,那他会是你最可怕的敌人,因为他是最了解你的人,所以那时候的他,甚至超过了任何人的威胁,这点你要切记。” 杨玄感一下子,想到了那些世家家主们,充满了邪恶的脸,于是恨恨地说道:“那些世家子弟,也是不能信任的,最多只能暂时利用一下,迟早还要摊牌,父亲!孩儿一直在想,我们跟他们现在这样合作是否正确,这些家伙野心太大,也无法控制,上次连先皇驾崩时都想发动政变,以后还要孩儿率先起事,想想都害怕。” 杨素的眼中光芒若隐若现,沉吟了一下后,说道:“岂止是上次,就是这次杨谅的起兵,背后也无时无刻不存在他们的影子,据我的探报,裴文安夺取蒲州,就靠了陇西李家很大的帮助。” 杨玄感浑身一震,疑惑的问道:“什么?他们居然还帮着杨谅起兵?难道他们的脑子出了问题吗,在大兴的时候,他们自己应该就也知道,杨谅没了杨勇这个大旗,起兵是没人响应的,必败无疑,为何还要帮他作乱?” 杨素笑了笑,拍了拍杨玄感的肩膀,劝道:“第一,他们的话不可信,这些人只会服从于自己家族的利益,跟他们的合作,一定要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要从他们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而不是看他跟你承诺过什么,答应过什么,这点和李密不一样,你要搞清楚。” “第二,跟这些世家合作的人很多,远不止我们杨家一家,这点你也应该明白?” “而且!关陇门阀经过这些年来的多年经营,肯定是在朝中和地方上,都有自己的势力,反过来这些势力跟他们也是合作的关系,不是每个人都象我们杨家这样已经位极人臣,只求平安,杨谅为了取得皇位想要造反,难道他手下的人就不想出将入相了吗?裴文安盯着的是为父的这个相位,冲着这点他也会怂恿杨谅放手一搏。” 杨玄感信服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道:“不错,孩儿确实没曾想到过这点,只想到了杨谅的野心勃勃,却忽略了他手下的这些人同样有野心,而且这些人跟世家门阀一旦有所勾结,肯定也会对他们提各种各样的要求,让他协助自己起兵成事。” 杨素笑了笑,又道:“是的,不过他们也都很聪明,只是有限地帮了一下裴文安,让他夺取了蒲州,然后就置身事外,不再参与汉王的事情,不然一旦他们把宝都押在杨谅身上,一旦弄砸了,可就血本无归。” 杨玄感突然想到一事,问道:“可是他就不怕裴文安或者其他与他合作的杨谅僚属,在兵败被俘后把他们供出来吗?” 杨素摆了摆手,回道:“这就不得而知了,可能他们把所有的联系,和与这些人合作的证据全部切断,可能他们会答应帮助这些人留个后代,也可能他开始与这些人合作,就没有暴露真正的身份。” 杨玄感叹了口气,无奈又道:“而且在孩儿看来,只怕他们这些人,虽然嘴上说对杨谅不抱希望,但此人能劫持杨勇去投奔杨谅,显然在杨谅那里也有级别地位很高的人帮他牵线搭桥,早已经安排好了此事,裴文安只是这次起兵后才得到杨谅的信任,之前未必能在此事上说上话。看来这些人在杨谅那里,也是多头压宝啊。” 杨素闻言,也是笑道:“你的意思是说王頍吗?确实很有可能。甚至那个以传信为名,取道朔州北去突厥的胖厨子,没准也是那些世家的人,因为杨谅跟突厥一直是死敌,不会有什么关系,即使派人去也不可能谈出什么合作的事,更不用说王頍了,只有他们或者是长孙晟,才可能跟突厥贵人搭上线。” 杨玄感心中一凛,疑惑的问道:“长孙晟?他不是已经彻底效忠了新皇吗?” 杨素摇了摇头,否决道:“长孙晟何等聪明,妻儿老小都被扣在了大兴成为人质,这种时候表面上肯定要效忠的,他被解除了右卫的兵权,也不可能有反抗的资本,同样是单车上任,你说李子雄和长孙晟的心态能一样吗?” 杨玄感点了点头,再次问道:“那他也不可能傻到去帮杨谅起事吧。” 杨素看着自己的嫡长子,说道:“当然,至少表面上,他不可能那样做,一定是忠于新皇的,但暗地里搞些小动作,比如通过那些不死心世家,帮着杨谅联系到突厥贵人,还是可以做到的,而且如果他让杨谅找的人不是启民可汗,而是他那三个同样有野心的儿子,就更有成功的把握了。” 杨玄感先是连连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些什么,脱口又道:“既然如此,为何代州攻防了一个多月,却不见一个突厥兵南下呢?” 杨素的脸色沉了下来,缓缓地问道:“你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杨玄感仔细地想了想,释然一笑,说道:“那长孙无乃是被杨谅所杀,这样一来长孙晟和杨谅的合作基础,也就基本不存在了,他现在一定恨死了杨谅,恨不得手刃仇人,报杀子之仇,怎么可能再帮他联络突厥人呢。” 杨素的脸色,也是舒缓了一些,然后说道:“不错,当时那个使者去凉州时,长孙无乃还没有起事,长孙晟也没跟杨谅那样撕破脸皮,只是长孙无乃跟着豆卢毓在晋阳起事被杀后,长孙晟一定会派亲信前往突厥,阻止突厥人援助杨谅了。” 杨玄感点了点头,继续问道:“父亲!那为何长孙无乃,要站在朝廷一边,公然反抗杨谅呢?” 杨素摇了摇头,又道:“这个问题为父也想过,很难有精确的解释,也许随着长孙无乃的死,会成为永远的谜,不过依为父看来,由于在新皇即位这件事情上,长孙晟站在了朝廷一方,杨谅就此对长孙晟有了戒心,认为他不会再帮着自己,至于他留在自己这方的儿子长孙无乃,也会成为防备的对象。” 杨素看着面前的杨玄感,说道:“玄感,你没有真正接掌过情报系统,可能不是太清楚如果一个用惯了情报网的人,一下子被切断了和外界情报员的联系后,会是多么的无助与恐惧,如果杨谅开始防备长孙无乃,就会切断他和外界的联系,长孙无乃只怕是体会到了这点,觉得自己跟杨谅不是一条心,才会咬牙起事的。” “而且!根据为父得到的情报,杨谅离开晋阳后,把整个晋阳的防务,都交给了他的妻弟豆卢毓,而这个豆卢毓却不看好杨谅起兵的前景,投向了朝廷一方,恐怕当时对长孙无乃的监控也是由这个豆卢毓负责,所以他只要在长孙无乃面前一分析情况,自然可以让长孙无乃站在他的一边。” 杨玄感点了点头,又道:“只怕这是唯一的解释了,听说这个豆卢毓当初还劝谏过杨谅不要起兵,又怎么可能得到杨谅的信任。” 杨素沉吟了一下,开口又道:“这种事情恐怕很难说,首先豆卢毓未必忠于朝廷,之所以起事只怕也是对杨谅的前途失去希望,而想进行的一种投机罢了,跟一直被先皇派去监视杨谅的皇甫诞还有所不同。” 杨玄感看着面前的父亲,问道:“可是这豆卢毓,为何会在当时杨谅起兵时的廷议上就公然反对呢?从他被杨谅所信任的程度看,他也没少参与杨谅以前的一些阴谋,并不象皇甫诞那样从头到尾都被杨谅当贼防着,怎么也会在那样的场合劝杨谅不要走兵?” 第八百二十二章 并洲突变八十二 杨素眼中的光芒一闪一闪,此时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刚刚顿悟的兴奋的说道:“玄感,你刚才提到了那些世家,这点提醒了为父,想必那些世家们,早就已经和这豆卢毓有所勾结,甚至那个劫持杨勇来投奔杨谅的计划,多半也是这二人合计的。” “豆卢毓提前知道了,杨勇他们谋反计划失败,没了杨勇这面大旗,便就不敢再怂恿杨谅起兵了。” “可是杨谅不像是豆卢毓这些属下,他们不起兵,还能保住自己的性命,甚至是他们的官职,杨谅却知道自己的二哥,是容不下自己的了,所以在王頍和裴文安这些人的一再劝说下,还是当场决定起兵一搏了。” “但是豆卢毓和那些人,应该又想出了另外的计策,让一个得力的心腹,去通过给韩世谔劝降的机会,从凉州逃到了突厥,在那里他们想实行第二步计划,就是北联突厥,长期地割据下去,等到战事持续个几年,天下盗贼流民四起。也许就能等来翻盘的机会。” 杨玄感恨恨地跺了跺脚,骂道:“好毒的计策,为了他们自己的一已私欲,置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这些野心家实在是太可恨了。” 杨素的脸色,也是变得非常沉重的说道:“不错,确实很毒,可惜他们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李景他们一群人,居然能守住代州,连杨谅最精锐的龙骑护卫,也没能打通北联突厥的通道,恐怕就在此时,豆卢毓已经不再对杨谅抱有希望,转而为自己考虑后路了。” 杨玄感长出一口气,又道:“没想到这代州之战如此关键,还隐藏这么多的变数,孩儿打这仗的时候,可没想到过这么多。” 杨素不由叹道:“现在大局已定了,他们就是再想捣鬼,也不可能折腾出什么名堂,不过这些人的活动能力实在惊人,蒲州这样的战略要地,他们早就有所经营了,以商号为掩护,埋伏了一些死士,一旦有变,就会先发制人地夺取这些州郡,这个能力也许日后对你,对我们杨家都有用处。” “但是你也必须明白,关陇集团、与山东世家们,是我们表面上最危险的敌人,因为他们知道了我们太多的秘密,即使是合作,也不可能真正交心,就算将来起兵,也必定会反目成仇,到了那时候,你切不可让他们再发展起来,以免尾大不掉,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前下手,跟李密联手把他们都给灭掉。” 杨玄感有些迟疑,想了半天,才迎着杨素那神光四射的双眼,问道:“可是要是没他们的联络能力和布局,将来若是有一天起事,又有谁会响应我们呢?” 杨素“嘿嘿”的一笑,轻笑道:“等他们把火点起来之后,再灭了他们就是,别让他们自己烧得太旺,弄得连你也灭不掉了。” 杨玄感正色回道:“孩儿明白。” 杨素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杨玄感的肩头,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又变得非常的严肃,他的双眼直视着杨玄感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前一阵的事情就说到这里,其实今天为父找你来,是有两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一件事是此战结束后,天下会暂时太平,你也可能被外放为州刺史,还有一件就是你的婚事,对这两件事你有何打算?” 杨玄感最怕的就是后一件事,那是一件他永远不想提起,却又近在眼前的事,事实上从他丁忧结束之后,杨素就几次和他提及结亲,听说李渊的三女儿,也就是他未来的小妾,已经到了十七岁,可以出阁了。 可是这一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加上李渊本人也在外地任上,因此这件事又被耽搁了下来,现在杨素正式提及此事,看来是再也躲不掉了。 杨玄感咬了咬牙,答道:“第一件事孩儿已经想了很久,依据我朝律令,孩儿成年后本就应该入宫当宿卫,满五年后外放为州刺史,由于孩儿上阵打过仗,因此五年的宿卫之役就由先皇特批,免除掉了,但是今年距离孩儿第一次出征突厥也是五年了,按律令孩儿要离开大兴,出放外州刺史。” 杨素点了点头,回道:“不错,正是如此!以后你如果想再回朝为官,而不是一辈子像的韩世谔那样当个总官,就必须去从州刺史做起,而且以现在新皇的为人看,不可能象先皇那样对边将放权,各州总管们拥兵自重的日子到头了。这是你必须要经历的一步,现在为父问你自己怎么想此事。” 杨玄感沉思了一下,抬起了头,眼神中尽是坚毅与镇定的回答道:“孩儿想要有这种独当一面的历练!另外孩儿也想借此机会锻炼一下自己,无论是正面的施政还是地下的情报,孩儿都想自己尝试一下。在未来接管父亲的情报网之前,孩儿想要先自己在小范围内搞起自己的网络。” 杨素没有听过过“网络”这个词,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网络?这个词有意思,也很形象,地下的情报四通八达,错综复杂,看起来既象是打渔的网,又像是人的脉络,玄感,这个词你是哪里看来的?为父怎么没见过?” 杨玄感微微一笑,回道:“这是孩儿自己刚刚悟出来的。” 杨素收起了笑容,他看着杨玄感,幽幽地说道:“虽说这婚姻只是父母之命,为父也知道,你现在跟那李家的三小姐不会有什么感情,但李渊和窦惠生出来的女儿,又岂是等闲之辈?你万万不可再沾花惹草了,要是给她给知道了,你觉得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杨玄感摇了摇头,说道:“入了我杨家之后,就是我杨家的人,出嫁自然得从夫,既然迟早都要面对的事情,为什么要这么担心呢?” 杨素的脸色,变得越发地沉重,他的声音,也是抬高了一些,只听他语重心长的,再次说道:“你已经有了一名正妻,如今又要加一房妾室,但是你和那李家三小姐,以前连面都没见过,更不用说有什么感情,刚娶过来的时候,要是让她发现,你是那么的沾花惹草,你觉得她默默忍受的可能性有多少?” “要知道她的娘亲,可是宁可拒绝了先皇的窦夫人,而唐国公李渊也是英雄世家,李广的子孙!李渊这些年来被先皇用各种手段整,虽然很是软弱,但是他却也从没有求过饶,更没有通过为父,或者是别的重臣,去向先皇服过软。” “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女儿,一定也是刚烈过人,不会对自己丈夫的拈花惹草忍气吞声,到时候她在家里发脾气事小,影响了我们两家的合作,可就是大事了。” 杨玄感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对了,这次先皇驾崩,唐国公想必也回京奔丧了吧,您见到唐国公本人了吗?所以最近李家提起了这门婚事?” 杨素的眼中突然精光暴射,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道:“不错,就在你率骁果骑士北上朔州,而为父回大兴调兵出征的那几天里,我和李渊见了面,先皇和他之间的过节,你也知道,现在他也担心自己未来的前景,想要早点和我们杨家结亲,也好让为父以后在朝中对他多加关照。” 杨玄感摇了摇头,再次问道:“难道唐国公不知道,我们杨家并不是新皇真正的心腹,甚至未来前景不一定比他更好吗?” 杨素叹了口气,解释道:“玄感,你要知道,李渊在外任了多年的州刺史,虽然先后在谯州、陇州、岐州这三个地方,不算偏远,但毕竟是本人离了朝堂,手下的情报网,也不可能打探到一些高层的内幕,就好比为父和新皇的关系,在他眼里看来我们杨家还是深受恩宠,哪里知道新皇实际上对为父是多方猜忌,百般防范呢?” “在他现在的眼里,为父是现在的朝中第一重臣,这次又带兵平叛,将来至少十年内,新皇都会对为父多加依赖。” “李渊此人行事卑微,所以这次李渊主动来找为父,也流露出了这种意思,想要为父在新皇面前帮他美言几句。” 杨玄感的眼中,快速的闪过一阵失望,然后轻声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软弱了二十年的唐国公,也不能免俗。” 杨素马上打断了杨玄感的话,只听他说道:“我们家还不是一样么,用不着笑话别人,再说了,你们年轻的时候,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坚持自己的原则,如果人到中年,儿女都长大成人了,这时候人就不可能,不为自己的家族考虑。” 杨素顿了一顿,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玄感,这不是服软,而是对自己家族的责任,永远别因为自己的个人喜好去拿全族人的性命作赌注!为父希望你在这点上能多向他们学习,而不是笑话他们。” 听了这些话,杨玄感也是正色回道:“孩儿谨记。” 杨素看了看杨玄感的眼睛,知道他所言出自内心,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直视杨玄感的双眼,问道:“至于你说的那什么网络,给我说清楚些!” 杨玄感闻言,再无顾虑,直抒胸臆的说道:“父亲您多年来收服人才和手下,用的无非是恩威并施的手段,往往是先授人以恩情,让其为您效力,当然,一开始是一些并不重要的事情,等到时机成熟后,再抓他一个把柄,让其留下效忠的字据和誓书,跟把柄一起妥善保存,以此完全控制此人,这样的话,这个人也只能为您效力了,是吧。” 杨素微微一笑,然后应道:“不错,为父一向是用这样的手段,让人为我们杨家效力的,效果也一直很好,有什么问题吗?” 杨玄感摇了摇头,否决道:“父亲,您这样只会让人畏服于您,不可能让他们从心底里为您效死力的,他们对您所掌握把柄的恐惧,胜过了对我们杨家的忠诚,还有对父亲您的尊敬,不是吗?” 杨素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起来,想了想,然后说道:“不错,确实是这样,但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还是忠心地为我们杨家效力和办事,而且为父也没有亏待过他们,给他们的家人的关照从来都没有少过。” “如果完成了为父的任务,比如那个以前在蜀王杨秀府上的卧底源师,为父就把他以前的把柄,当着他的面销毁了,也算是给了他绝对的自由,为父难道没有收服他们的人心吗?” 杨玄感笑了笑,问道:“父亲,您觉得您收服了这个源师的心吗?如果今后您还有事要用得着他,他会再次为您出生入死么?” 杨素闻言,一下子就怔住了,这个问题他从没有考虑过,他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再次用到源师,这是他今生第一次被自己的儿子问住,冷汗开始从他的额头上向外冒,却是说不出话来。 杨玄感见主将父亲的神情,心中不由暗喜,上前一步,紧接着说道:“如果父亲您是源师,被人抓了一件小事的把柄后,被驱使了十几二十年,每天活在提心吊胆中,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突然间有一天,这个人让你完成了一件小事,然后突然就把那个,困扰了自己多年的把柄还给了你,还给了你一笔钱,您还会觉得感恩吗?” 杨素的嘴角肌肉抽搐了两下,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声音也低了下来,然后恶狠狠的说道:“为父当然不会觉得那样是恩惠,反而会恨死那个,控制了我十几二十年的人。” 杨玄感笑着应道:“这就是了,父亲您也承认这种手段,实在是无法让人死心踏地了吧。” 第八百二十三章 并洲突变八十三 杨素突然神色一变,然后笑道:“等一下,好你个小子,设了套让为父钻啊!为父不需要管源师这样的人,心里怎么想的,只需要他们安心效力就行了,事实上这些年来,他们当中也是没有一个人背叛过为父,即使是源师,心中虽然可能恨着我,却仍然表面上很恭顺,为父给他自由的时候,他自己还说以后也会为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呢。” 杨玄感摇了摇头,再次否决道:“父亲,其实你心里也清楚,这些人之所以不敢背叛您,不是因为心里真的愿意为您去死,而是因为在他们眼里,您还是当朝宰相,头号权臣,他们手上也没有任何对您不利的证据可以指证您,所以才会作出一副恭顺的样子。” “说白了,这些人之所以这样,一是不敢和您作对,二是可能还想依靠您的权势向上爬,您说是不是这样呢?” 杨素不再说话,此时他额上的汗珠,也是越冒越多,从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过话,更不用说,此话是出自于他一向认为,多少有点有勇无谋的长子之口。 杨玄感长吁了一口气,又道:“从高仆射和杨勇的事情上看,这些依附或者畏惧权势的人,并不是真正可靠的,一旦哪天陛下或者其他的权臣,想要对父亲您下手,这些人肯定是第一个跳出来咬您的人。” “就好比那王世积,他没有庇护原来自己的手下皇甫孝谐,结果最后先皇要对王世积下手时,这个皇甫孝谐可是给了旧主致命的一击,父亲,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啊!” 杨素颓然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嘴里喃喃嘀咕道:“难道真的是我做错了吗?” 杨玄感看杨素坐在石头上,干脆也一下子跪坐到了地上,屁股压着自己的脚后跟,一脸的真诚,正视着杨素,继续道:“退一步说,就算这些人不出卖父亲您。那么让他们做事的时候,他们会尽心竭力,投入自己的热情,乃至于自己的生命吗?” 杨素听到这里又来了劲,恢复了平时的镇定,从容不迫地拍了拍自己甲胄上的尘土,问道:“这个为父倒是不担心,一来他们只需要听命于我,不需要自己决定什么,二来那个源师在蜀王那里卧底二十年,难道就不是在投入生命?” 杨玄感微微一笑,否决道:“父亲,这可不是一回事!像个木偶一样完全听命于您的,只不过是个奴才,是个傀儡,这种人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一点主动性,您自己想想,这么多年来,您散布在各地的这些卧底们,可有哪个自发地做出些漂亮行动?” 杨素一下子又变得无话可说,确实,多年以来,自己的所有手下全是听命行事,没有一个能主动地独立办成什么漂亮事,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杨素一下子哑口无言,最后一声长叹,人也变得跟泥雕木塑一样。 杨玄感却是说得渐渐激动,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慷慨激昂地作着一个人的演讲,这些话在他心里存了多年,今天终于可以发泄出来了,感觉就象是在这炎炎的夏日里喝了一大杯冰镇酸梅汤,端地是从头爽到脚。 “其实这些话,孩儿早就想和父亲聊聊,孩儿其实多年来一直很好奇为何那些世家大族,比如李密和李渊他们家,能有代代相传的忠仆,就好比李密家的那些家将,儿子接父亲的班,继续为李家效力,父亲,您一直说要我们杨家当百世诸侯,请问这百世诸侯没有百世忠仆的帮忙,还能流传百世吗?” “如果只是像您一样,把人只是看成冷冰冰的道具,即使您在表面上对人还算厚道,但本质上对人还是一种利用,而不是真心的结交,那最后的结果就会是现在这样,没有人会打心眼里为我们杨家效死力。” “或者退一步说,他们只是您的工具和傀儡,发挥不了什么主动性,只会做你吩咐他们做的事,自己没有一点创造力,更不可能独当一面。” 杨素突然摆了摆手,眼中的光芒又闪了起来,再次问道:“等等,上次先皇驾崩,大兴城内风云变幻的时候,我们越国公府的上千门客,可是没有一个临阵脱逃的,按说如果杨府出事,他们的那些证据和把柄,也可能不复存在,甚至可以说能自由了,可是在这种压力下也没有一个人生出异心,这个你又如何解释?” 杨玄感闻言,立即回答道:“父亲!这些门客和您控制和收买的那些官员不一样,多年效力我们杨家,在这里待遇和条件都很不错,可以说离了我们杨家也无处可去。即使是为了保自己的生计,也是不希望我们杨家垮掉的,所以才会跟我们家共存亡,至于您在朝中控制的官员也不在少数,除了李密外,有一家主动来帮忙的吗?” 杨素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这句话戳到了他心中最深的伤痛,其实上次大兴城内的惊天巨变,让他受了极大的打击。 所谓患难见真情,在杨家生死存亡之时,唯一真正帮忙的,居然不是自认为控制住的多名重臣,而是杨玄感结交的李密一行人。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后,杨素就对自己一生的信念产生了动摇,而杨玄感今天的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彻底认清了这一点。 杨素站起了身,抓住了杨玄感的双手,双眼中居然泪光闪闪的感叹道:“玄感啊,这次你的见识真的超过了为父,看来为父老了,以后真的是你这样的年轻人的天下。” 听了这话,杨玄感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从小的记忆里,杨素从没有这样在自己面前如此过,印象中的杨素永远是个威严、自信、霸气十足的人,作为上级的压迫感,永远超过了平常父亲的慈祥。 可是这次,他是真正被自己说服了,或者说是被自己的道理折服了,换了以前,杨玄感连做梦也不敢想会有这样的一天。 杨玄感感觉到父亲的手里里有不少老茧,还有许多的褶皱,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能掩饰他常年出外征战的辛苦,就像他这满头的白发一样,数十年的浴血沙场和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损耗了他太多的心力,透支了他的健康。 尤其是这几年,杨素身处高位之后,承受的巨大压力,更是远远超过了从前,杨玄感多少有些理解,杨素为何不信任他人了,在被自己最深爱的妻子都出卖过一次后,尽管只是郑氏心直口快造成无心之失,却从此让他不再信任任何人,宁可通过抓人把柄的方式来寻求下属对自己的绝对忠诚。 杨玄感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这样跟父亲对话是否合适,想到此处,他的双眼渐渐地湿润起来,他轻轻地抚着父亲的手,声音中带着哽咽的恳请道:“父亲,孩儿今天出言无状,得罪了您,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孩儿没有在您的位置上,没有整个家族这么重的压力,也许说的也不一定对,这么多年下来,您的御下之术,至少没有出过岔子,孩儿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做法一定合适。” 杨素笑了起来,抬起手擦了擦杨玄感的眼睛,笑道:“你可别真以为为父老了,轮得到你这个小子教训,你刚才说的虽然有些道理,但毕竟只是嘴上说,那些世家大族控制人的办法怎么会让你知道,也未必就是你想的那么单纯。” 杨玄感正准备反驳时,杨素突然抬起了手,阻止了他的发话,沉声说道:“先听为父说完,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只是停留在口头上,是不是行之有效,最好给为父做出来,这样为父才会承认。” “今天你说动了为父,我说话算话,可以让你试着组建自己的情报网络,也可以让你挑自己想要的人来完成这件事,只是为父有言在先,事情如果弄砸了,影响了我们家和唐国公府的关系,那你也要付出应该的代价。” 杨素的表情一下子恢复成了,往常的那种威严与冷酷,意味深长地道:“玄感!你早已经成年了,又是家里的嫡长子,应该拿出长子的器量来,你既然认为自己信奉的那套要超过为父,那么就得用事实说话,反之如果事实证明你把事情弄砸了,影响了整个家族的利益,那你这个嫡长子之位也就危险了。” 杨玄感没有想到杨素居然会提起这个,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愣在了原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杨素的微笑,在现在在杨玄感的眼中看来,更多的是一种冷酷,这个理性而冷血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杨素,至于刚才那个无助而动摇的老人,只是一时的意外。 杨玄感的耳边,再次传来杨素的话,只听他说道:“为父从来没跟你说过这事,今天既然聊到了,不妨就放开来说。” “我们杨家的祖训,一向都是嫡长子继承整个家业,但兄弟之间要保持亲情,绝不能因为争抢这个继承权,而兄弟手足相残,让外人得利。” “所以我们杨家历来是定下长子继承制,也让长子从小就接受和其他兄弟不一样的培养,早早地定下名份,也绝了其他兄弟的非份之想,你应该知道,为父也是嫡长子这样过来的。” 杨玄感回过了一些神,挤出一丝笑容,应道:“这些祖训,孩儿也是知道的。” 杨素的声音,突然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又道:“可是你要知道,此事有一个前提,就是嫡长子不能任意胡为,做出有损整个家族利益的事情,一旦因为嫡长子的行为,置整个家族于危险之中,那就必须按家规作出处罚,剥夺这个嫡长子的继承权。” 杨玄感的心在迅速地下沉,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这可是个天大的意外,他从没有想到过自己的继承权,居然还可能出现变数,眼下虽然是三伏天,他却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冰窖之中,这回轮到他的额头上开始豆大的汗珠汇成小河了。 杨素看了看杨玄感,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玄感,我们杨家历代都要遵守这个祖训,这也是我们杨家能经历几百年人世间的变换,经历过一次次的天下大乱,分分合合,却能始终傲然挺立的根本原因。以后你如果作了家主,也要把这个祖训一代代地传下去。” “兄弟间固然要和睦相处,早早地定下嫡长子的名份是必须的,不然杨勇和杨广他们的兄弟相争,就是最可能出现的结果,这件事上不要怪杨广心狠,要怪只能怪先皇和独孤皇后,立了太子后又心生犹豫,只因为自己的喜好就随便地易储。” “如果先皇也有类似我们杨家的祖训,即使是他本人和皇后,也不能随便用那几件小事,来废杨勇的太子之位,那杨广也就早早地死了心,不会搞什么小动作,更不可能最后得偿所愿,登上大位。”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这个嫡长子做的事情,让整个家族都面临灭族之祸,那他就不配再继承家族,需要从其他诸子中找一个最优秀的来替代他的位置,玄感,祖宗的这个遗训,你觉得有道理吗?” 杨玄感深深地吸了口气,应道:“太有道理了,应该这样。” 杨素的眼神,变得稍稍有点柔和,感叹道:“为父给你讲一个故事,这件事为父连你娘都从没有说过,埋在为父心底里有快三十年了,你要好好地听清楚。” 杨玄感知道自己父亲要说关键的道理了,连忙点了点头,一脸的严肃,甚至取下了头盔,抱在手上,摆出了一副倾听的姿势。 杨素的眼光投向了远方,缓缓地道:“当年你祖父临贞忠壮公指的是杨素的父亲杨敷,忠壮是谥号在与北齐作战时不幸被俘,最后不肯投降,死在了北齐。” “临贞公是为国捐躯的,后来为父为了给他讨要一个名份,不惜几次上表直谏,最后触犯了当时的北周武帝龙颜,差点送命,这事你知道吧?” 第八百二十四章 并洲突变八十四 杨玄感点了点头,回道:“父亲当年的义举,路人皆知,孩儿在此事上,对您实在是仰视不已。” 杨素摆了摆手,向他问道:“可你想过没有,你祖父足足死了九个月后,为父才上表讨要这个名份,这又是为了什么?” 杨玄感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被杨素这样一问,一下子呆在了当场,说不出话,良久,才试着开口说道:“会不会是齐人隐瞒了父亲的死讯?” 杨素摇了摇头,否决道:“不是这个原因,临贞公的死讯,早早地就传来了,真正的原因是,当年为父是通过这种方式来保全我们杨家。” “那是为父当年作为嫡长子,作出的一个艰难抉择,如果失败了,不仅为父人头落地,就是我们全族,只怕也将性命不保。” 杨玄感吃惊地张大了嘴,问道:“究竟是什么事这么严重?不去讨要祖父的封号就是了,不至于为了这个压上全族的性命吧。” 杨素叹了口气,缓缓道来:“你祖父临贞公,当年曾经跟西魏大权臣宇文护走得很近,甚至可以说是他的心腹,就连为父我,当年也被宇文护赏识,少年时就被他提拔为中外记事,当年为父并不太懂政治,还以为得到了贵人赏识,想要有番作为呢。” “至于临贞公,此时也被宇文护保举为汾州刺史,汾州当时就是和北齐作战的最前线,宇文护有心让临贞公立下功劳,可没想到临贞公刚刚上任没几天,北齐就起了大军攻城,当时手握重兵的齐王宇文宪畏惧齐军,不敢援救,导致临贞公最后落入敌手,含恨而终。” 杨素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眼神中居然闪过了一丝恐惧。 杨玄感第一次在杨素的眼中看到恐惧,可见事隔多年,当年的事情仍然能让杨素害怕,甚至超过了战场上千军万马对杨素造成的威胁。 杨玄感开始在脑海里搜索起有关宇文护的史料: 这宇文护乃是北周奠基之帝宇文泰的亲侄子,堪称北周版的董卓,不仅控制朝政十多年,而且心狠手辣,连杀了三个同族皇帝,灭了赵贵和独孤信两大柱国。 就连英明神武的一代明君周武帝,也在他面前装了多年的孙子,才找了个机会宣他进宫,手刃此人,重新夺回了政权。若非如此,恐怕这江山也轮不到杨坚来坐。 杨素继续说道:“周武帝登基后,就开始一批批地清洗宇文护的旧部,由于其把握朝政十几年,根基深厚,党羽众多,周武帝一时间,来不及清算我这样的年轻人。” “但是世人皆知我是宇文护的人,而且当时临贞公刚刚战死,我们杨家群龙无首,几个叔父都想趁机接管族中大权,玄感,你可知为父当年是怎么挺过来的吗?” 杨玄感点了点头,他虽然没经历过当年的事情,但能想像到,当时自己父亲所面临的巨大压力。 杨素幽幽地继续说道:“如果为父当年不想出一个好办法,化解我们杨家曾经附逆的罪名,那不要说临贞公的爵位,就连全族的性命也难以保全!为父冥思苦想了三天三夜,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就是上表为临贞公讨要封赏和爵位。” 听了这话,杨玄感疑惑的问道:“这样做能行吗?当时的周武帝明知临贞公是宇文护的人,而且刚死时我们杨家,也没有去跟宇文护讨要爵位,在这个宇文护伏诛的时候,您却主动去招惹周武帝,这不是找死吗?” 杨素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多数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但对于为父来说,这就是兵行险着!与其等着周武帝将来铲除我们杨家,不如主动一搏,也许还能死中求胜,要知道你祖父,不是作为宇文护的党羽,在政权更替时被杀的,而是作为北周的刺史和将军为国捐躯,这点很重要。” 杨玄感这一下有些明白过来了,点了点头,又道:“所以父亲您上书要为临贞公讨爵位,是想提醒周武帝,我们杨家忠于的是国家,是朝廷,而不是宇文护这个人?” 杨素微微一笑,又道:“不错。正是如此,可是周武帝是何等的英明神武,他一个少年隐忍了十几年,亲手诛杀了大权臣宇文护,为父的这点心思,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所以他一直没有回复为父的上表,因为他也要借对此事的处置来表明他对宇文护余党的态度。” 杨玄感点了点头,又道:“确实如此,所以父亲您就不停地上书?逼他摊牌是吗?如果他给你弄得烦了,反而要对我们家下手,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杨素长叹一声,表情又变得凝重起来,说道:“这件事是我杨素人生中的第一次豪赌,其实也是最凶险的一次,甚至超过了后来与杨广结盟,助他夺位的那次。” “周武帝有一天心情不好,正好看到为父的再一次上书,当即大怒,命令将为父押赴刑场问斩。” 杨玄感虽然早知此事的结果,但听杨素这样亲口说来,仍是惊心动魄,流汗不止,他颤声接口应道:“所以父亲就说了那句话,说为无道天子效力,死也应该?” 杨素点头应道:“不错,这句话也是为父早就准备好的,其实不是诳周武帝,当时他刚即位不久,不少宇文护提拔起来的人都在各州郡手握重兵,真要是不明不白地杀了为父请功的我,等于是向全天下告知,他不会赦免宇文护的党羽,这些人除了起兵造反外,没有别的选择,那他不是无道天子又是什么呢?” 杨玄感这一下子完全明白了,又道:“所以您就一定要选在这个时机,以这种方式来保全自己与整个杨家,对吗?” 杨素的眼中光芒闪烁,应道:“不错,要是迟了就来不及了,等到周武帝把宇文护分镇各地的党羽,全部都铲除之后,我再用这招,就是自寻死路了。” 第八百二十五章 并洲突变八十五 说道此处,杨素接着又道:“但是为父这招还是有风险的,周武帝装了多年的孙子,忍辱负重,又是年轻人的个性,一朝大仇得报,难保不会快意恩仇,要真是由着性子来,一刀把为父宰了,甚至灭我全族,也是无处申冤。” 杨玄感笑了笑,问道:“这就是无论家中的长辈还是兄弟,都反对您这个做法的原因吗?” 杨素看着自己的儿子,笑道:“正是如此,几个兄弟当时并未成年,反对的声音不大,更大的阻力还是来自于几个叔伯长辈,他们有些人并没有在宇文护手下任过职,怕被为父的这招拖累,于是就暗中策划废我继承权之事。” 杨玄感心中一惊,连忙问道:“结果呢?” 杨素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说道:“亏得当时几个兄弟团结在一起,没有被这些叔伯们拉拢,尤其是年龄较长,也最被看重的异母弟杨约,当时为父的生母,也是你的亲奶奶已经故去,你祖父后来续了弦,生下了杨约,当时的家中老夫人就是杨约的生母萧氏。” 杨玄感一听到萧氏,突然脑中电光火石一般想到了些什么,开口问道:“父亲!萧氏?是那个后梁的皇族吗?当今新皇的萧妃的亲戚?” 杨素点了点头,疑惑的问道:“玄感,正是如此,你的政治敏感度不错啊,现在可以做到听姓知人了,你说的不错,当年萧老夫人,也就是为父的继母,你的继祖母,坚决按杨家的祖训办。” “而她说按照杨家祖训,嫡长子非犯大过不能随便改立,更何况祖父已死,生前也没有任何改立嫡长子的意思,所以为父现在已经是杨家的家主,即使是叔伯长辈,也要遵从家主的命令,而不是反过来,试图为了自己的利益换人上位。” 杨玄感叹了口气,应道:“关键时刻还是老夫人深明大义,稳定了局势啊。” 杨素闻言,点了点头,接着继续缓缓说道:“是啊,这种女性值得尊敬,就象岭南的冼夫人,也是这样的奇女子,所以才能保得一个家族长久,玄感,你现在应该明白为父,为何当年极力劝说,冼夫人归顺朝廷了吧,就是因为在她的身上,为父多少看到了当年继母的影子。” 杨玄感正色问道:“那后来父亲您先是在继祖母的支持下,稳定了家中的局势,然后再向周武帝上表,为祖父请求爵位,最后成功了,您也因此坐稳了这杨家家主之位,是这样的吧。” 杨素沉重地点了点头,应道:“确实如此,但即使已经事隔几十年,只要一想当时的那种险境,仍然让为父不寒而栗,战场上战死了,只不过死自己一个,还能因为自己的死给家族带来追封,但那次要是出了一点差错,那可就是全族灭门之祸啊。” 杨玄感的表情变得坚毅起来,他明白杨素说这段陈年往事的意思,问道:“父亲,所以您的意思就是孩儿,现在在娶妾之事上,也同样面临当年您那样的选择,一个不慎就可能带来灭门之祸?所以孩儿如果要坚持自己的做法,就得赌上自己的嫡长子继承权,是这样的吗?” 杨素看着杨玄感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开口道:“本来如果是天下太平的时候,为父也不是太在乎这事,更不会赌上你的继承权,荣阳郑氏也是豪族,郑氏也算是知书答礼,又参与了家中一系列的大事,本来,你不想在收一房,但是现在的情况你很清楚,我们结亲就是为了自保。” 杨素顿了顿,继续道:“自从我们家拒绝了新皇当年的上门提亲后,其实已经没了后路,只怪为父一时心软,遵从了你的意思,也确实没有想到杨广真的能登上皇位,早知如此,当时说什么也不会拒绝南阳公主,没成想便宜了那韩世谔。” “现在南阳公主成了韩家的媳妇,韩世谔也相应地成了新皇信任的宠臣,至于那个宇文述,因为南阳公主的婚事,新皇对他极其宠兴,虽然他的官位现在不如我,但将来凌驾于我之上,却是指日可待,而我杨素现在就成了当年的高颎,空有外人眼里的首辅之位,却是新皇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杨玄感听得心中难过,低下了头,说道:“都怪当年孩儿年少气盛,没有考虑到这么多,意气用事了。” 杨素摆了摆手,无奈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时光不可能倒流,着眼未来才是首要之事!所以为父还是认为,单纯地强调你的原则,放弃结亲柱国世家以为援手,不足以保全我们杨家。” “但你刚才说的确实也有道理,连为父多年的理念也有所动摇,所以为父现在给你个机会,让你用事实来证明自己是正确的。” 此时,杨玄感却是开口否决道:“父亲!可是只有结亲这一条路,才能拉拢别的世家大族吗?孩儿没有和李密结亲,不照样是生死之交吗?” 杨素悖然变色,骂道:“李密跟你是友谊,不是那种关系,并不牢靠,其实即使到现在,为父也不像你这样对李密完全信任,更不用说可以把全族性命交于他手了。” “而且李密家人丁不旺,只有他一根独苗,虽然掌握了一定的情报网,他本人也很有能力,但毕竟不是我们真心想结交的那种世家大族,玄感,你要知道李密自己也没有结婚,他能帮我们拉到别的什么有力世家?李密他最多弄到多少?有一千吗?要不是韩世谔调兵回城,当时城中的世家大族,怎么都站在我们这一边。” 杨玄感低下了头,暂时说不出话,杨素说的每句话,都像一刀刀在割他心头的肉,让他的心在滴血,却无可反驳。 杨素越说越激动,脸也变得有些红了,又道:“玄感,为父不怀疑你的能力,更欣赏你善良的本性,但你要知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世间多是豺狼,片面地讲仁义,最后只会害已害人。” 第八百二十六章 并洲突变八十六 “你眼光太高,不入你眼的人你就不想结交,这些为父早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你自己说,时至今日,你除了李密和晋王杨昭,还有别的朋友吗?” 杨玄感本想开口辩驳,说自己前几年是因为丁忧,而无法结交朋友,这一年来走天下就是想结交些人,却又突然想到杨素说的是京城中的世家大族,一下子又把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杨素的声调越来越高,只听他苦苦劝道:“所以你如果想试试,对人心的掌控,究竟用哪种办法更合适,按说为父是应该支持你的,但现在我们没有时间了,新皇随时可能对我们杨家下手,这种时候我们要是没有过硬的实力,就是坐以待毙!就算你死守郑氏一人,忠于了自己的爱情和内心,一旦大难临头,又能逃到哪呢?到时候郑氏作为你的女人,不还是照样要给你害死?” 杨玄感摇了摇头,倔强的否决道:“父亲!孩儿可以以后通过自己的情报网,多结交一些世家子弟和江湖豪杰,以改变这种局面,但并不是说孩儿娶了李家三小姐,我们杨家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呀,以孩儿看来,现在恐怕是李家更需要我们多一点才对。” 杨素给杨玄感这样一抢白,一时之间,也是愣在了原地。 杨玄感定了定神,继续道:“您也说过,李渊多年来并没有向先皇服过软,但是新皇一即位,他就主动来找父亲您了,这样送上门的所谓世家大族,又能有多少实力?” “李家现在自保尚且勉强,更不用说帮我们了,何况窦夫人的族兄,前幽州总管窦抗,这次被父亲您举荐的李子雄夺了幽州的兵权,还被装进囚车送回大兴。” “现在窦家已经在朝中,已经没有任何掌兵或者掌权的人了,而李家也只不过有唐国公一人还在当州刺史,依孩儿看,即使要结亲,也应该找个更牢靠的才合适,而不是找这个权势一般,还跟新皇关系不好,随时可能危及我们自身的唐国公府。” 听了这话,杨素却是厉声道:“这门亲事是早就订好的,不能有变化,要不然我们会失信天下所有的世家大族。” 杨玄感却是平静地回道:“不失信啊,只是孩儿想先在以后任官的地方,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络而已,孩儿不打算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李家或者是窦家身上,真要是新皇想对我们杨家动手,他们也多半是靠不住的,倒是山东氏族这样的小家族,可能会出手帮助。” 杨素微微一怔,马上怒气上脸,吼道:“你是不是昏了头了,居然会信他们这样的人?” 杨玄感挺直了腰,正色道:“我们可以不信他们的为人,但绝对信他们的判断,我们杨家倒了,对他们事业,也没有好处。” 杨素气得直跺脚,指着杨玄感的鼻子骂了起来,急道:“疯了,你实在是疯了,那些人心机都是极为深沉,绝不会冒险为他人做火中取栗之事。要是皇帝真的对我们杨家下手,你指望他们怎么帮你?就靠他们那几张嘴吗?” 杨玄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听杨素把话骂完,方才笑道:“父亲所言极是,他们确实不会主动出面来帮我们,但是他们可以运用许多其他的手段,比如帮我们杨家逃出几个人到南洋,到塞北,这些还是可能的。” 杨素先是一愣,转而又愤然道:“有什么区别?杨家要是倒了,逃出去几个人又有什么用?” 杨玄感的眼中放出了一阵坚毅的光芒,又道:“大不一样,我们杨家只要香火不绝,就能一直传续下去,必要时,玄感也愿意牺牲自己,来保全我们杨家。” 杨素马上打断了杨玄感的话,只听他说道:“这不是愿不愿意牺牲自己保全家族的事,实际上我们杨家的人多数都会做出这种选择,包括你的几个弟弟。现在我们谈论的是,能不能有效地保护我们杨家,你还坚持你的原则,宁可得罪李家吗?” 杨玄感木然的脸上,此时一脸的坚定,他此时的内心在燃烧,在沸腾的否决道:“不错,孩儿认为,现在就跟李家结亲,并不能带给我们家有效的保护,甚至可能被他们拖累,我们两家现在都不受新皇的待见,要是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地结亲,只会让他对我们更加猜忌,不如暗中开始结交一些靠得住的世家大族,把那门亲事再向后推推。” 杨素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一些,问道:“那以你的意思,我们现在能结交到谁?” 杨玄感仔细的想了想,回道:“周老将军值得一交,他是九江人,这次杨谅反叛的一大失误,就是没有结交南陈的故人,虽然新皇有意拉拢周老将军,可是以孩儿看来,周老将军倒是在经历了南陈的灭亡,尤其是亲眼看到老友萧摩诃跟陈后主走得太近,也不得善终的结果后,可能不一定会选择跟新皇走到一路。” 杨素微微地点了点头,沉声道:“继续说。” 杨玄感看着面前的父亲,接着说道:“而且以孩儿看来,周老将军并非新皇核心圈子里的人,先皇归天的那次,他可是一直没叫上周老将军,倒是后来把郭衍和张衡给叫去了,加上原来就一直留守仁寿宫的宇文述、于仲文和父亲您,可见周老将军也并不是他真正信任的人,只是一个比较受关注的臣下而已。” “而且周老将军几次随父亲您出征,就是为了作为耳目监视和防备您,新皇不太可能重用他,这就为我们以后跟他结交创造了条件。” 杨素看着他,欣慰的笑道:“你的分析大部分正确,周罗睺自归顺我大隋以来,确实几次出征都跟着为父,新皇让他当了几个月的东宫右卫率不是为了拉拢他,而是不想让他站在为父这一边,也不想他因为萧摩诃的缘故被杨谅拉走,因为新皇从来就没有信任过周罗睺,按常理我们确实有跟他结交的可能。” “可是你有一点分析得不对,那就是周罗睺本人的立场,他在南朝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而且为人性格沉稳,自从为将后,就不复少年时的任性胡为,并不是很贪图名利,那次萧摩诃跟他一起冲阵,他不仅救了萧摩诃,还把斩将夺旗的大功让给了萧摩诃,从这点上就可以看出他的大将风度。” “南朝双璧,其实也是有高下之分的,就像为父和高颎一样,虽然齐名,但为父作为宰相,确实不如高颎。” 杨玄感一听杨素这样自贬,心中不忿,想要说话,却被杨素摆手阻止道:“这点为父自己最清楚不过,比起高颎,为父在才华上不差,真正缺的是气度,这也是为父这几年才悟出的道理,可惜已经晚了,要是早几年能明白,我们也不会被逼到今天这个地步,周罗睺强过萧摩诃的,也是这种大将的气度。” 杨素一边踱着步,一边说道:“所以周罗睺入我大隋后,就不再主动地依附权贵,但他毕竟是个军人,是个将领,领兵出战的时候,还是希望能立有堂堂正正的功劳,所以上次军议的时候,他才会提议由自己带兵走小路奇袭。” “为父当时考虑到,我们杨家更需要这个大功以图自保,所以拒绝了他,这种情况下你还怎么可能以后跟周罗睺结交?” 杨玄感眨了眨眼睛,笑道:“此时孩儿也考虑过,这一战奇袭雀鼠谷,消灭了杨谅的大军,确实是此次平叛的决定性一战,意义不在此前的代州一战,全歼龙骑护卫之下,不过此后还是有些功劳可以让给周老将军的。” “一是等到围攻晋阳,最后可以由周老将军受降,算是让他生擒杨谅,以后向新皇献俘是何等的光彩!” “二是这次父亲挥军北上,从蒲州到这里,一路之上还有晋州、绛州和吕州三座城池没有投降,以后大军班师的时候,这些杨谅的死党,恐怕也不会束手就擒,而是会顽抗到底。” “到时候让周老将军负责把这些贼人消灭,来个漂亮的扫尾,不是也很好吗?想必他也会很高兴的。” 杨素哑然一笑,说道:“你还是不完全了解周罗睺,第一条他是不会争的,仗打完了,最后送他个杨谅,这种没有经历过真刀真枪拼杀,送上来的功劳,要是我们的新皇,一定会去抢,但周罗睺是个极重荣誉的军人,他是万万不会要的。” “至于这第二条,倒是有点意思,最后给他三个州打,也算能多少平复些他心中的怨气,不过大军班师,周罗睺作为副帅肯定也要随军行动,一起回京的,到时候为父向新皇奏明,还有三州的贼人未降,让周罗睺领一偏师平定即可。但此举还不足以拉拢周罗睺,你不妨跟他的儿子们攀攀关系。” 杨玄感惊讶的问道:“他的儿子?” 杨素看着他,笑道:“你个傻小子,你可别忘了周家也是世代将门,周罗睺的两个儿子周仲隐和周仲安,都是三十多岁,和你年龄相去不远,周罗睺入我朝时只是个上仪同,不足以荫子,因此他的两个儿子,到现在虽然也在军中效力,但职务却是不高。” “为父也观察过,周氏兄弟都可称得上是将门虎子,弓马娴熟,这次平叛也都跟着大军过来了,有机会你可以跟他们俩结交一下。” 杨玄感拊掌笑道:“听父亲这么一说,孩儿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杨素脸上的皱纹也跟着绽放了起来,可是紧接着他又收起了笑容,再次说道:“这周罗睺就勉强算个以后能结交的对象吧,但我劝你不要抱太大希望,他的老家在江南,先皇对这点也有所防备,把他全族都迁了过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再过几年他未必还能象你想象的那样,在江南帮到你。” 杨玄感正色道:“以后的事情谁能未卜先知呢,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我觉得跟周老将军结交不会有错。” 杨素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还有谁是你想好的?” 杨玄感看了看杨素,问道:“如果是以韩擒虎和于仲文代表这两家,您觉得我们可以去结交吗?他们都是胡人,并不是一流世家,但也许这样的家族,在乱世中更能帮上忙。” 杨素沉吟了一下,说道:“于仲文就算了,他经常脑子一充血,或者喝多了酒就乱说话,跟他结交,只会加速我们家的完蛋,而且他被先皇晾了这么多年,一直心中不忿,这几年看着为父表面的风光,早就心怀怨恨了。” 杨玄感没有想到一向有名将之名的于仲文,竟然是这样的小人,原来对他的崇拜之情,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又道:“这家伙什么人品啊!那韩擒虎他们韩家呢?” 杨素来回踱了几步,负手于背后,他的眼中光芒一闪一闪,似乎是在权衡判断杨玄感的提议,到了最后,他停了下来,看向了杨玄感,沉声说道:“韩擒虎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他的儿子跟几个老兄弟都还在,韩世谔暂且不谈,其中韩僧寿也曾在为父出征突厥的时候在帐下效过力,只是从那以后就不再为武官,转为文官!” “另一个弟弟韩洪是前任的代州总管,此人曾生擒猛虎,是难得的勇士,仁寿元年的时候,突厥人再次寇边,韩洪率军迎击,寡不敌众,最后突围而出,将士大半战死,最后都因此役被除名,所以后来这代州总管,才落到了李景的头上。” “还有就是韩擒虎的儿子韩世谔,此人和你的年纪相仿,武艺高强,熟读兵法,有乃父之风,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良将,现在身任驸马都尉、凉州总管、凉州大都督、丰州刺史,韩家的人目前的子弟,大多都是将帅之才,你要是跟他们结交,为父倒是不反对。” 杨素看了看杨玄感,又道:“韩擒虎是标准的鲜卑人,虽然不是柱国家族,但也是胡人军功集团的一员,正如我们杨家和高家虽不是五姓七望,却也同样是汉人的世家大族,一样的道理,所以你就算跟那韩世谔交往,也要有所保留,这点千万要注意。” 第八百二十七章 并洲突变八十七 杨玄感奇怪的问道:“父亲!有所保留怎么能交心呢?要是不能托以生死。那何必还要跟他结交?” 杨素面沉如水,厉声喝道:“为父今天正式警告过你,你听着便是,跟韩家走得太近,就会跟别的汉人世家越走越远,得不偿失!就好比周罗睺,他本人就被韩擒虎当面羞辱过,又有这层世家的对立关系。你以为你跟韩世谔关系好了,还可能同时跟周罗睺的两个儿子交朋友吗?” 杨玄感知道杨素说的有理,是自己考虑不周,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声应了声道:“是!”。 杨素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又道:“五姓七望中,两个李家不必提,你娘的家族里,现在在做官的是郑善果,前几年被外放为沂州刺史,在任上素有能名。” 说道此处,杨素又道:“郑善果的母亲是清河崔氏的女儿,此人事母至孝,在天下士人口中名声很好,这个人你要想办法结交,为父也会找机会提拔他入朝当官。” 杨玄感的脑中灵光一现,问道:“清河崔氏?不是还有个胖子的老泰山崔弘度嘛!他也在家闲了很多年吧。” 杨素先是笑了起来,又道:“崔家?他们这几年倒是郁闷得紧,自从崔弘度的妹妹,秦王杨俊的妃子大崔氏因嫉生恨,毒死了秦王杨俊后,整个崔家就倒了霉,崔弘度的侄女,也就是你那好兄弟杨昭的爱妃小崔氏,也被打发回了娘家,只差一纸休书。” “至于崔弘度本人,这些年来是闭门谢客,连原来与他住在一起的各个兄弟,也都分开来住了,此举就是怕再招来皇帝的嫉恨,惹来灭族之祸,但是这博陵崔氏和我们杨家,有许多相似之处,祖训都规定若是家中嫡长子发达了,其他兄弟需要跟他住在一起,一如你的几位叔叔,都住在我们越国公府上一样。” 杨玄感点了点头,问道:“确实很像,这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杨素叹了口气,应道:“祖辈没有入朝为官的时候,都是住在农村里,一般整个村都是自己家族的地盘,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血浓于水就是指的这种情况,即使兄弟间分家了,也是一个大家族,外人也不好随便欺负这样的家族,碰到乱世,更可以结寨自保,存活下来。” “这种习惯一直保持到了有祖先入朝为官,进了城以后,虽然不用像在乡下时非得住在一起了,但是血缘关系是割不断的,连陈胜都知道跟朋友们说苟富贵,无相忘,更不用说自己的亲戚了,所以五服以内的亲族,如果有条件的话还是可以住在一起,凡事交给自己的亲戚办总比交给下人放心。我们弘农杨氏和博陵崔氏都是习惯兄弟们住在一起,不分家。” 杨玄感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的几个叔叔明明有官职,还要住在越国公府上,现在知道了这个是祖训,表情上也一下子释然了。 杨素的脸色,却是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又道:“崔家确实可以结交,但你要把握好这个度。现在先皇驾崩,也许新皇对崔弘度的妹妹大崔妃,下毒毒死秦王杨俊之事,不会像以前先皇那样追究不放了。” “甚至你那好兄弟杨昭的小崔妃,也许都可以想办法让她回归东宫,如果你做成了这事,那就是对崔家的大恩情,将来他们一定会帮你的。” 杨玄感也是哈哈一笑,又道:“父亲,您可是不知道这小子有多喜欢那个小崔妃呢,就是上次跟他见面,也一直在不停地说要是小崔妃回来就好了,弄得孩儿都一直想见见这个小崔妃是何许人也,能把这小子迷得这么神魂颠倒。” 杨素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岔开话题,又道:“崔家的事情暂时放一边,现在为父想问你的是杨昭的事,万一将来要是走到了那一步,你跟他的关系如何相处?” 杨玄感的心里“格登”一下,杨素这话揭开了他内心深处的一块伤疤,自从几年前为未来做准备之后,他就一直不敢,或者说不愿面对这个问题,许多次在深夜里辗转反侧,想到这个问题时却总是戛然而止,不敢深入下去。 杨素看着杨玄感那闪烁的眼神和低垂的脑袋,知道他根本对这件事情没有做好准备。叹了口气,再次说道:“人生有时候必须要做一些艰难的选择,不能完全由自己的感情和喜好,来决定自己的行为,为了整个家族,这样的事不得不做。” 杨玄感就像是被火烫到了一样,几乎要跳了起来,他摇着头,双手挥舞着,嘴里不停地说道:“不,那小子不是杨勇,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杨素直视着杨玄感的双眼,向前紧逼了一步,沉声道:“你不愿意去想不代表着你真的可以不用面对了,其实你最清楚,很可能会有那么一天,当初让你结交杨昭,就是为了互相传递消息,为父也没想到你们,居然能产生这么深的感情,这几年来为父每天都在想这件事究竟要如何处理,玄感!切不可因私情误大事啊!” 杨玄感颓然地坐在了石头上,喃喃地道:“究竟该怎么办?父亲!孩儿真的狠不起这个心,您别逼我了。” 杨素摇了摇头,也在杨玄感身边坐下,轻轻地说道:“玄感,为父知道你暂时不愿意考虑这个问题,现在为父也不逼你表态,不过此事你一定要心里有数,将来真要到那天,你必须要作出决断的时候,为父希望你能把家庭利益,置于个人友谊之上。” 杨玄感此时此刻想到了,自己的那些亲兄弟姐妹,想到了和自己住在一起的叔叔们,想到了自己的妻子郑氏,又看到了杨素雪白的须发和脸上的皱纹,他的眼神变得一下子坚定起来,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下定决心道:“孩儿到时候知道该怎么做,在这之前,会减少与杨昭的来往。” 第八百二十八章 并洲突变八十八 杨素拍了拍杨玄感的肩头,说道:“反正你回京后很可能就要外派去担任刺史了,杨昭也是要入主东宫,以后你们见面的机会不会太多,现在杨广顺利登位,也不需要你再和杨昭传递消息,以后尽量不要再和杨昭交往太过密切,有意无意间若是泄露出一些事情,那可是灭族之祸。” 杨玄感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以下,谷中的光线变得阴暗起来,而远处的营地里,则升起了火光。 杨玄感转头对着杨素问道:“父亲今天的教诲,孩儿都记下了,现在我们要回大营吗?” 杨素站起了身,把刚才一直放在石头上的头盔重新戴好,语重心长地对着杨玄感,说道:“今天的话,都是为父的肺腑之言。为父也了解到了许多你的真实想法,非常好!以后我们父子再这样谈话的机会,可能不会太多了,你是我们杨家的嫡长子,以后一定要撑起整个家族,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杨玄感心中一酸,今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父亲强大的外表下,那一颗孤独老人的心,他正色回道:“孩儿会一生谨记的,结交世家的事情,以后您就放心交给孩儿吧,如果有需要父亲帮忙的,孩儿一定会及时向您求助。” 二人大事既已议定,二人边走边聊,话题改成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闲杂之事,就这样一路回到了大营之中,还没到中军帅帐,就听到有一个中军卫士过来道:“启禀杨元帅,韩世谔将军前不久的时候过来找您,一直呆在帅帐之中,现在还在那里候着。” 杨素对着杨玄感道:“你先回自己的营帐吧,本帅去见见韩将军,明天一早要出发,今天晚上早点休息。” 杨玄感跟杨素拱手道别后,径直向着自己的营帐走去,刚一掀帐幕,却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 其中一人正是窦世忠,而其他两人则都是三十多岁,军将打扮,面色都有些发红,而眉宇间英气十足,模样倒是有六七分相似,看起来象是一对兄弟。 三人见杨玄感入帐后,全都站起了身,那两个陌生人向着杨玄感行起了礼,两人起身后杨玄感才发现他们都身长八尺有余,端地是两个赳赳武夫,心下顿时生出了几分好感,也连忙回了个军礼。 窦世忠笑着指了指二人,对杨玄感说道:“杨将军,这二位都是周罗睺周老将军的公子,这位是大公子周仲隐,现在鱼将军帐下任职。” 站在左手边的那位留了三绺长须,个头稍高的大汉笑道:“卑职一向听说杨将军神勇盖世,天下无敌,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这次能借平定杨谅谋反的机会结识杨将军,实在是三生有幸。” 杨玄感心头暗喜,刚才还和父亲谈论着要结交周罗睺,这会儿他的两个儿子就主动送上门来,于是连忙回礼道:“玄感一向景仰周老将军得紧,将门虎子果然名不虚传,一看二位小周将军,就知道是难得的良将。” 右手边的那位个头稍矮,脸上留着络腮胡子,接过了话头,他不等雄阔海开口,就先自我介绍起来,说道:“末将乃是周仲安,现在在张须陀张将军的军中担任旅帅,杨将军不会嫌弃我们两个官职低微吧,赶我们出帐吧。” 杨玄感哈哈一笑,应道:“周将军说哪里的话,玄感这官职一大半是靠了父帅的功劳,跟着沾光罢了,怎么比得上两位真刀真枪的在军队里打拼!能有缘结识二位,三生有幸,哪会计较官职这些无聊的东西呢。” 周仲隐闻言大喜,又道:“久闻杨将军在大兴的时候就礼贤下士,喜欢结交英雄豪杰和世家子弟,今天一见,所言非虚,看来我兄弟二人是来对了。” 杨玄感笑着上前两步,说道:“咱们都是军人,不必那么多繁文褥节,坐下来聊!” 四人便在这帐内坐了下来,行军打仗时帐蓬都做得简陋,杨玄感虽然位居上柱国,却也只有两丈见方的一个帐蓬,地上铺了些行军毯子盖住草地,并没有在家时的那些桌椅,杨玄感进帐前三人是席地而坐,现在杨玄感也跟着坐在了大帐当中,四人就这么开始聊了起来。 周仲隐开口问道:“杨将军,依你看来,此战过后,我军还需要多久,才能彻底平定这次杨谅的叛乱?” 杨玄感看了看他,回道:“杨谅主力已灭,唯一可以依赖的天险,也就是这霍州雀鼠谷也被我军攻破,接下来他只能困守晋阳、太原,坐等灭亡罢了,依玄感看来,二十天内,杨谅必败无疑。” 周仲安接口道:“可是他手下毕竟还有萧摩诃这样的勇将,就不能拼死一搏,创造奇迹吗?” 杨玄感知道在周家兄弟这些南朝人眼里,萧摩诃是神一样的勇将,一如他们父亲的地位,如果轻易地把萧摩诃贬得一钱不值,只怕会惹恼他们,影响以后进一步的交往。 想及于此,杨玄感微微一笑,说道:“萧摩诃固然是传奇的猛将,玄感也是听着他的故事习武从军的,实不相瞒,这次出征平叛,除了希望尽早获胜外,玄感作为一员武将,心愿有二。” “一是希望能和杨谅手下号称精锐的龙骑护卫一较高下,二是梦想能和萧摩诃在两军阵前单打独斗,即使死在他手下,也算是人生无憾了。” 周仲隐听到这里,点了点头,笑道:“杨将军果然是热血男儿啊,当为我等为将者之楷模,仲隐不及也。” 周仲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与期待,说道:“可惜杨将军还是失望了,虽然第一个愿望得以实现,可是跟萧老将军的一战,却怕是此生再无此机会了。” 杨玄感脸色微微一变,问道:“这话怎么说?难道杨谅不会派他作最后一搏吗?” 周仲安不屑地撇了撇嘴,恨声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萧老将军遇人不淑,碰上杨谅这样的猪头,算是他人生的不幸。” 第八百二十九章 并洲突变八十九 杨玄感闻言,故作惊讶地问道:“玄感也对杨谅,一直没派萧摩诃出战感到不解,难道这中间有什么内幕吗?” 周仲隐叹了口气,又道:“杨将军有所不知,那杨谅对萧老将军,一直不是非常信任,萧老将军曾经建议杨谅派他回江南招兵买马,起事响应,可是这厮却害怕萧老将军回了江南后要自立,于是一直不肯放人。” “等到杨谅正式起兵后,他又怕萧老将军心怀怨恨,临阵倒戈,于是也不让萧老将军掌兵,所以仲安才会说萧老将军是遇人不淑呢。” 杨玄感对这些情况早已经掌握,但是没想到周氏兄弟,也是知道此中内情,心中暗地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请问二位将军对此事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周仲隐的神色变得落寞起来,应道:“实不相瞒,家父与萧老将军一向交好,在这次杨谅刚起兵的时候,萧老将军也曾托人捎来书信,希望家父与他共同举事,结果被家父严辞拒绝,甚至还割了袍袖,交来人带了回去,以示和叛贼势不两立。” 说道此处,偷偷的看了眼杨玄感,见他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这才继续说道:“后来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家父和萧老将军就再也没有联系,直到前天夜里,上次送信的信使又来到我军大营,求见父亲,转交给他一封萧老将军的书信。” “在信里,萧老将军说了他自跟随杨谅反叛以来,一直不得重用的事情,我们也是根据这个,才知道为何敌军一直不派出他们最好的战将。” 杨玄感心中一动,正色问道:“难不成萧老将军,是有意要拨乱反正吗?” 周仲安的语气中,已经带了一丝不满,抢先道:“萧老将军不是那样的人,他并不是吕布那样反复无常的小人,此次被杨谅蒙骗反叛,也非为了荣华富贵,而是因为多年来在我大隋不得重用,而杨谅许诺可以给他大将之位,让他可以继续征战沙场。” “杨将军,你也是带兵之人,应该知道作为一个将军,被剥夺了兵权,无法打仗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窦世忠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否决道:“可他不应该为了一个人的野心,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此次杨谅起兵以来,生灵涂炭,数十万人死于战乱,上百万人流离失所,和这些相比,一个将军的荣誉算得了什么?” 周仲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正欲开口反驳,杨玄感一看气氛有点不对,马上打了个哈哈,说道:“将军之心,玄感自然能体会,世忠说的也有道理,因为他是从苍生和黎民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大家的出发点不一样。” “刚才玄感所问的,是萧摩诃是否想反正,要不然他在此时与周老将军联系做什么呢?” 周仲隐笑了笑,又道:“萧老将军的来信,主要是两点,一是说明他的悔意,自从被杨谅欺骗跟他一块起事后,他把在那里的情况,告诉了家父。” “相比较先皇和朝廷对家父的信任,那汉王杨谅虽然嘴上说得好,但实际上根本不肯对他放权,骨子里并不信任他,他要家父以他为戒,一定要忠于朝廷。切不可学他,落得个晚节不保。” “二是说现在杨谅败局已定。虽然在霍山雀鼠谷,赵子开的大军还在坚守,但已是螳臂挡车,被突破是迟早的事情,他料我军必会派出奇兵偷袭,赵子开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杨玄感脸色一变,失声道:“萧摩诃能算到我军会从小路偷袭?” 周仲安得意地说说道:“萧摩诃是百战宿将,这种大军正面相持后,以奇兵偷袭敌军侧后的战法,他又岂会不知?” “而且他身边有个足智多谋的王頍,更是对这种以正合,以奇胜的兵法非常精通,杨将军恐怕不知道吧,上次奇袭蒲州甚至想要趁势直入关中,就是萧老将军和那王頍的谋划。” 周仲隐补充又道:“不过萧老将军也没算到我军能从霍山中的小路,派步军翻山越岭直入敌后,而只是估计我军会派骑兵绕道雀鼠谷后方。” 杨玄感沉默了一阵,缓缓说道:“幸亏此二人并不是统领叛军的大将和军师,要不然胜负尚未可知。” 窦世忠却是很不服气地说道:“末将并不这样看,大帅英明神武,即使敌军有了防备,也能随机应变作出处置的,何况叛军并不是百战精锐,就算全部拉出来,在平地和我军那五万奇袭部队打,也不一定能胜。” 杨玄感的眉头舒缓了开来,哈哈一笑,应道:“世忠说的有道理,骁果骑军加上这四万特别挑选的精锐,即使平地作战,也不惧任何敌人,其实这次杨谅起兵,逆天行事,从他反叛到现在,两个月的时间,天下无人响应,即使让他占得一时的便宜,比如抢占蒲州,再比如这雀鼠谷让他拖得久一点,又能如何?” 周仲隐的脸上写满了敬佩,拱手道:“杨将军高论,我兄弟不及也,杨谅确实不得人心,可惜了萧老将军,一世英名,却最后要背上一个反贼的名声惨淡收场。” 杨玄感摆了摆手,说道:“这其实是很简单的道理,一看便知,想当年项羽在战场上百战百胜,未尝一败,最后却是部队越打越少,地方越打越小,为何?不就是因为天下战乱多年,人心思安,而他却要分封诸候,退回诸国林立,征战不休的乱世,不得人心么,霸王都做不到的事情,杨谅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周仲安眼珠子转了转,应道:“是啊,家父就是看明白了这点,在当初萧老将军第一次给他来书时,就撕得粉碎,直接拒绝了这个多年的好友,他后来还告诫我们兄弟俩,天下安定,四海升平,先皇雄材伟略,人心向隋,若是有人为一已私欲擅起刀兵,必定成为独夫民贼,失败是必定的。他还叹息说萧老将军自取灭族之祸。” 杨玄感满意地点了点头,夸奖道:“令尊倒是看得很清楚,玄感一直以为南朝双璧,在军事才能上半斤八两,但若是论心胸气度和见识水平,还是咱们的周老将军更胜一筹。” 周家二兄弟对视一眼,都暗露喜色,周仲隐又道:“杨将军,世人都以为萧摩诃才是南陈第一名将,你这话倒是第一次听说。” 杨玄感看到这两兄弟惺惺作态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但是也不点破,他的脸上甚至还摆出一副真诚,他摆了摆手,说道:“玄感一直以为,论冲锋陷阵,阵前斗将,萧摩诃无愧南朝第一,但是两军决胜比的不是个人的武勇,项羽英雄盖世,天下无敌,但照样败于韩信之手,就是这个道理。” “而且在南朝的时候,萧摩诃虽然手握重兵,看起来压过令尊一头,但那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其在陈叔宝登位时的拥立之功,这可不是我杨玄感一个人的见解,就是本朝名将来护儿,也曾经当面对令尊说过,当听说令尊被调到荆州一带,防御顺江而下的隋军时,他就知道强渡长江,直攻建邺的计划肯定能成功了,言下之意是负责建邺一段防卫的萧摩诃不如令尊。” 周仲安虽然极力作出一副谦虚的模样,但仍然掩盖不住他眼中的得意,笑道:“那是来将军的谦逊之词,作不得数的。” 杨玄感心中暗笑这两兄弟,果然是性情中人,听到别人赞美自己的父亲仍然是掩饰不住的高兴,索性继续吹捧几句,把关系弄得更近一些。 于是杨玄感继续说道:“不然,不然,来护儿一向眼高于项,就是家父,也没放在他眼里,却对令尊如此高的评价,这绝对不是谦逊客套,事实上,即使是先皇也是同样的看法,要不然为何同为南朝降将,却重用令尊,冷落萧摩诃呢?” 周仲隐的眼光,突然变得有些黯淡起来,说道:“也许这是先皇的策略呢,故意起用家父,而打压在南朝声望相对更高的萧老将军,这应该就是帝王的驭下之术吧。” 杨玄感笑了笑,劝导道:“先皇的心思,我们这些臣下哪能知道呢,还是少猜测为好。二位今天来此,只是跟在下说这书信之事吗?” 周仲隐正色说道:“书信之事,家父是前天收到的,当时杨元帅率奇兵出击,家父留守大营,书信是当着众位将军的面收下的,众位将军都看过此信,送信之人也被扣留,刚才家父已经去向杨元帅禀报此事了。” “我二人来此,纯粹是仰慕杨将军的威名,杨将军少年英雄,令痴长几岁却无所建树的我兄弟二人景仰不已,没有别的意思。” 杨玄感哈哈一笑,说道:“二位请不要误会,玄感最喜欢结交年龄相仿,脾气相投的英雄豪杰,周家世代将门,玄感早就想结交,只是第一次见面就提及这些,感觉略微有点意外。” 周仲隐点了点头,也道:“确实聊得有些离题了,其实我兄弟二人,本来只是想问问杨将军对于此次战争前景的看法,不知不觉就扯了这么多萧摩诃的事情,呵呵。” 杨玄感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郑重其事的朗声道:“萧摩诃其人,玄感也一向佩服,但总感觉此人只是冲锋陷阵的勇夫,并非决胜千里的名将,勇力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衰弱,而将略却是会随着经验的积累而得到增强,这恐怕才是先皇重用令尊,而非萧摩诃的根本原因,只可惜萧摩诃看不到这点,心生怨恨,最后走上绝路,怪不得人。” 周仲安叹了口气,应道:“只是身为江南之人,明知萧老将军没有好结局,心里总是不太舒服,他自己也在信里感叹了这点,说自己先降大隋,后又跟随杨谅谋反,不可再背弃杨谅,不然一人三反,徒增骂名而已,只求家父能尽量保全他的家人而已。” 杨玄感沉默了一阵,开口问道:“萧摩诃可还有什么子嗣?” 周仲隐立即回道:“萧老将军一生征战,得子时已经年过三十了,长子萧世廉,比在下年长六七岁,现年四十出头,幼子萧世略,曾经在南陈灭亡时被人裹胁,打着他的旗号起兵作乱,后来兵败伏诛了,当时还不到二十岁。” 杨玄感摇了摇头,应道:“听说上次萧世略谋反,本来按律萧摩诃也应该连坐的,玄感曾听家父说起过此事,时任大理少卿的赵绰,坚持要按律法办萧摩诃,是先皇最后强行特赦了萧摩诃,哼,想不到先皇对萧摩诃如此厚恩,此人竟然还以怨报德,先皇尸骨未寒,他就跟着杨谅起兵作乱。” 周仲安接过了话头,说道:“仲安也以为萧老将军此举,实在有损一世英名,即使侥幸成事了,也不过是吕布之流而已,算不得英雄,只是萧老将军的一门香火,怕是要就此断绝了。” “只是世廉兄与我们家一向交好,自从世略谋反伏诛后,他便弃武转文,十几年来从不手执刀斧,性格也是宽厚仁和,其实我兄弟二人此次前来,也是想私下求求杨将军,能否放萧世廉一条生路,如果需要运作打点,我兄弟二人愿意出钱出力。” 杨玄感这下才终于弄明白了,这兄弟二人的来意,敢情是为了萧世廉求情而来,他略一思考,问道:“这是你们兄弟二人的意思,还是周老将军的意思?” 周仲隐笑了笑,回道:“家父对此事全不知情。对于萧家,他只说了一句,叫自作孽不可活,还告诫我们兄弟二人以后一定要忠字当先,不能自取灭门之祸,可见他早就认定了萧家这次是要被灭族了,也不打算去救,还要我二人不得提及此事。” 第八百三十章 并洲突变九十 周仲安再次不满地说道:“世人皆知我们周家与萧家交好,想当年家父在南陈时被人诬陷有异志,是萧老将军以全家性命担保家父不会谋反,现在萧家大难临头,虽然萧老将军是无法挽救了,但保全他并没有参与谋反之事的儿子,给萧家留下一脉香火,总是应该的吧,仲安也对家父此举无法理解。” 杨玄感笑了笑,劝导道:“玄感倒觉得,恐怕是周老将军看问题比较深入全面!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若是先皇还在,只怕周老将军不用二位说,就会主动去求情,可是新皇登基,跟先皇有诸多不同,他又跟萧家关系非同一般,这时候去求情,弄不好还要吃萧家的牵连,非不为也,是不能也!” 周仲隐疑惑的问道:“新皇不是一向有贤名吗?家父当过一阵子太子东宫的右卫率,当时还是太子的新皇对家父,也是恩宠礼遇有加,我兄弟正是因为家父跟新皇有这层关系,才希望他去帮忙说说情的。” 杨玄感摆了摆手,又道:“这次不一样,牵涉到了谋反之事,新皇虽然礼贤下士,素有美名,但是登基之初就遭遇了同胞兄弟的谋反,肯定要严打重办叛逆的首脑人物,以震慑人心的,即使要去求情,这个人也绝不能是周老将军。” 周仲安长叹一声,又道:“原来如此,我一直不明白,这手足兄弟不能做到相亲相爱,却要闹得骨肉相残,先皇这样的明君贤后,怎么会生出的儿子,连平民百姓都不如。” 杨玄感连忙以手撮嘴,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周仲隐也狠狠地瞪了周仲安一眼,周仲安自知一时感慨失言,一下子吓得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杨玄感站起了身,走到帐外,只见守门的两名卫士持枪而立,站得笔直不动,脸上毫无表情,也不知是否听到刚才帐内所议。 杨玄感上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说道:“帐内几位都是自己人,今天大战后都辛苦了,你们去帮我拿两坛酒,四个酒碗,然后就去休息吧,不用再当值,对了,你们也去领坛酒,就说是杨将军赏的。” 两名卫士面露喜色,赶忙谢恩而去。 杨玄感等二人走后,又绕帐走了一圈,确定了方圆几十步再无他人,这才重新进了帐蓬,帐内三人都沉默不语坐在地上,周仲安骨碌碌直转的眼睛,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安。 杨玄感走进了帐内,面沉如水,帐蓬里的气氛沉闷得有点吓人,一直到那两个守卫走进帐内,放下两坛酒和四个碗,转身退出后,也没有人说话。 最后还是周仲安,打破了这个可怕的沉默,他的脸本就有点红,这下在烛光的映照下快要赶上关公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杨将军,在下一时口无遮拦,死罪,死罪啊。” 杨玄感还是沉着脸不说话,窦世忠却是恨恨地骂道:“周仲安,不是我要说你,你这话要是传到别人耳朵里,那你周家怕是要比萧摩诃全家先一步上路了。” 周仲隐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亮晶晶的汗珠子,他一边擦汗一边说道:“多谢杨将军维护,窦将军提醒,舍弟心直口快,回去后仲隐一定禀明家父,严加责罚。” 杨玄感的把紧绷的脸稍微和缓了一下,但口吻中仍带着三分严厉的说道:“此事到此为止,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烂在我心,杨某有一言,还请几位静听,新皇或许不会像先皇那样,宽恕背后妄议他的人,以后请谨言慎行,切记,切记。” 周仲安咬了咬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杨将军的恩情,周某今天记下了,他日定当报答。” 杨玄感笑了笑,摆了摆手,又道:“周兄不必如此多礼,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就应该互相关照,多加维护才是,也怪玄感把话题,引到新皇的兄弟身上,当自罚一碗。” 杨玄感说完,便满满地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军中不可一日无酒,冬季可袪寒,战前可壮胆,夜间也可以一醉解千愁,即使再严厉的主将,也不会在这事上得罪部下,最多只是不允许饮酒到误事。 杨玄感喝的乃是刚从赵子开大营里缴获的普通汾酒,这汾酒入口清香,醇净柔和,回甜爽口,饮后满嘴都是余香,回味悠长,杨玄感以前没有喝过这产自晋中的汾酒,喝了一碗后,大赞一声道:“好酒”,然后抱起坛子给四碗都满上。 四人都是行伍男儿,开始的时候依着礼数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碗,还有些拘束,几碗酒下肚后,也就渐渐放开了,天南地北,古今名将一通乱侃,但都是有意识地,避开了有关当今皇上和杨谅的一些敏感话题。 等到两坛酒喝完,宾主都各自尽兴,杨玄感与周氏兄弟约定了,改日回长安城后一定要登门互访,这才各自回去。 刚送走了周氏兄弟和雄阔海,杨玄感马上用冷水洗了把脸,大半坛酒下肚后脑子里一点晕乎乎的感觉一扫而光,杨玄感搬过来一张胡床,坐在上面仔细地梳理起刚才的思路: 周氏兄弟这次造访显然是有目的的,杨玄感绝不信他们,只是简单地来交个朋友,要不然杨素与周罗睺同朝为官也有十几年了,周罗睺本人也几次随杨素出征,却从没有让两个儿子主动结交过自己。 杨玄感接着开始分析起两人来此的动机,从他们的话里,好象对周罗睺与萧摩诃割袍断义,完全不顾念多年友情颇有些不满。 杨玄感笑了起来,周家兄弟们虽然很刻意地在掩饰,甚至很可能为了表现出这点,而事先作了不少练习,但还是掩饰不住致命的破绽:周家和杨家是什么关系?周家兄弟和杨玄感又是什么关系,一个心智成熟正常的人,会在一个初次相识的陌生人面前,数落自己父亲的不是吗? 第八百三十一章 一并洲突变九十一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周家兄弟虽然外表粗犷,却依然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世家子弟,若是像周仲安那样一时口不择言,非议新皇是可能的,但若是说开始就打定了主意,故意要在一个外人面前说自己的父亲不够朋友,却是万万不可能。 所以周家兄弟想掩饰的,恰恰就是他们的真实想法,他们今天来此显然是奉了周罗睺的命令,为萧摩诃求情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要赶快撇清楚自己和萧摩诃的关系,这家伙跟着杨谅造反,还两次给自己写书信。 尤其是最近的这次,那萧摩诃居然直接派人把信送到军营里来了,要知道这可不是大兴城内的周府,军营里人多眼杂,想必杨广也布下了不少耳目以作监控,万一走漏了风声,给人扣上一个私通反贼的罪名,那可真的是灭族之祸了。 杨玄感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经看的南史中的一段往事,当时东晋的大权臣恒玄篡位,建立伪楚政权,而东晋的北府军首领刘裕起兵,推翻恒玄,恢复了东晋。 当时刘裕在起兵时。也派人送信给京城中的一个老战友刘迈,约他一起起事,暗杀恒玄。 可是刘迈却只收下了书信,打发信使回去,最后一夜辗转难眠,还是选择了向恒玄告密,恒玄先是大喜,给他加官晋爵,转过头来突然问了句,那个信使何在? 刘迈一下子傻眼了,恒玄也当即大怒,大骂刘迈根本不是忠于自己,而只不过是在两边选边站而已,于是将刘迈也斩首。 那恒玄和杨广很象,有才能更有野心,不相信任何人,更是踏着自己的两个结义兄弟的尸体才登上了皇位,出自南朝的周罗睺,想必对这段往事耳熟能详,他第一次拒绝萧摩诃时,并没有把这个信使给扣留,献给杨广来表忠心,可能自己当时也存了一分侥幸,万一萧摩诃能造反成功,自己也留了一条后路。 结果现在大局已定,这种时候萧摩诃居然再次写信,还直接送到军营里,周罗睺就是有心维护也冒不起这个风险。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自己背一个对不起朋友的骂名,公示此信,扣留来使,以表示自己对朝廷的忠心。 但做了此事后,仍然无法解释前次,萧摩诃派人送信时,自己为何不主动将此事告知朝廷,因为很可能上次收信的事情瞒不过去,最后还是要暴光的。 于是周罗睺左思右想,便采用了这样的方式,故意让儿子把这事泄露给了杨玄感,也就等于间接地向杨素交代了此事,明着提要帮萧摩诃全家保一丝香火,实际上本意是解释自己上次是出于朋友之情,而对此事隐瞒不报,并非不忠于朝廷。 想到这里,杨玄感的思路一下子变得异常清晰,这恐怕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杨玄感苦笑了一下,看来这周罗睺对朝堂之上的君臣关系并不是太了解,还真以为杨素位高权重,可以一言九鼎,甚至能像曹操和霍光这样的大权臣一样,能够独揽朝政,虚君实权呢。 杨玄感站起了身,直接走向了杨素的帅帐,远远地只见帐中灯火通明,显然杨素还没有睡下。 杨玄感走到了帐外,正要通报,人影绰绰间,似乎是有两个人在里面,心中暗暗一惊,便准备回头,却听到杨素的声音在里面响起道:“来的可是骁果统领,柱国杨玄感吗?” 杨玄感闻言,立即高声应道:“正是末将,深夜造访,实在是有要紧事求见杨元帅。” 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只听他说道:“既然如此,末将就先告辞了。” 杨素的声音,也是透出少见的和蔼与温暖的回道:“您真是太客气了,此事就请放心吧,包在老夫身上。” 谈话间二人走出了营帐,杨玄感在火光下看得真切,正是杨素与一身披挂,红脸白须的老将周罗睺,赶忙向二人行后辈礼。 周罗睺看到杨玄感,哈哈一笑道:“打扰杨将军与元帅的议事了,抱歉得紧,你们慢慢聊。”说着便走向了沉沉的夜色中。 杨玄感目送着周罗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上前欲对杨素开口说话,却被杨素摆手阻止,杨素看了一眼四周,对着几个卫士道:“你们先退下,在五十步外守着就可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也不许近前,违者斩。” 待卫士们退下后,杨素才领着杨玄感进了大帐,神情依然严肃,然后问道:“周氏兄弟去过你那里了吧。” 杨玄感点了点头,应道:“周老将军跟您说了这事吗?” 杨素冷冷地“哼”了一声,又道:“虽然他只提了一句,但这么重要的提示,为父怎么可能错过,他们兄弟二人说了些什么?” 听了这话,杨玄感便将刚才帐中所议之事,仔细复述了一遍,并把自己的想法也跟杨素进行了汇报。 杨素听完后,拍了拍杨玄感的肩头,笑道:“你分析得非常好,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周罗睺在为父这里,着重说了这次书信之事,第一次的信只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为父问起这事时,他才说上次之所以没有扣留来使,是为了要向萧摩诃回应,他坚决不跟随叛乱的决心,这个理由实在是牵强,只怕新皇也很难信得过。” 杨玄感微微一笑,说道:“他在您这里是不会交底的,所以让他两个儿子在我这里演了场戏,想要从他们嘴里表现出他对萧摩诃是多么的冷酷绝情,相应的对朝廷又是如何的忠心耿耿,父亲!您说周老将军这样做,这次能过关吗?” 杨素仔细地想了想,长叹了一口气,才道:“这还真不好说,新皇的为人你清楚,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的背叛,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为父也不方便多说,只要记得这点就行了,从这点上看,周罗睺这次算是摊上了大事,能保住命就算烧了高香。” 杨玄感想不到事情能有如此严重,微微一愣,问道:“真有这么严重吗?” 杨素认真地点了点头,回道:“就是这么严重,不要说他了,就是为父,若不是攻下蒲州后只身匹马回京,只怕这次别说是挂帅出征,就连全家性命,也未必能保全。” 第八百三十二章 并洲突变九十二 杨玄感火气上冲,恨声说道:“都说伴君如伴虎,但也不至于弄到这种程度吧,这样下去还有谁敢为他效命?” 杨素摆了摆手,阻止了杨玄感继续说下去,又道:“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去了,为父的时间也不多啦,今后新皇会用自己的人,军事上大权以后会交给宇文述和于仲文这些人,另外这次平叛过程中表现上佳的韩世谔、张须陀、李景、史祥、王仁恭等人也可能会得到重用。” 杨玄感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问道:“韩世谔虽然是新皇的女婿,他回京之后,有着宇文述那一帮人,一定会得到重用吗?” 杨素笑了笑,又道:“我只是说可能,韩世谔毕竟是将才,他领兵打仗的才能,或许还在宇文述之上,新皇若是想征伐四方或者是平定国内可能的民变,自然少不了他们,玄感,做大事的人不能全凭自己的喜好来用人,你要记住这点。” 杨玄感点头称是,随即道:“那新皇如果能容忍他们,为何就容不下我们家呢?其实真正算起来,我们也只是拒绝了他一次提亲而已,而且事后也正式结盟了,也帮助他登上了大位,既然这么多年都合作下来了,为何不能以后继续呢?” 杨素叹了口气,无奈的回道:“那次拒绝他的提亲,其实就是拒绝以臣下的身份向他效忠,后来虽然是结盟,但这个结盟是平等的关系,现在他是君,我们是臣,还可能平等得起来吗?” “这些年来我们帮他做了这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掌握了他这么多的秘密,又不是他可信赖的人,更要命的是为父还位极人臣,换了你是他,能继续容忍我们吗?” 杨玄感心中一阵难过,垂首道:“都怪孩儿当年的任性,才会把事情弄成这样。” 杨素摆了摆手阻止了儿子继续懊恼下去,说道:“过去的就过去吧,眼光放在将来,不要让明天的行动,再留下遗憾就行了。” 杨玄感抬起了头,追问道:“那周家要是像您所说的那样大难将至,我们还有必要跟他们结交吗?” 杨素看着杨玄感,神情冷峻,反问道:“说说你的想法。” 杨玄感仔细想了想,又道:“以孩儿看来,还是有必要继续结交的,当然不要弄得太公开,孩儿会继续跟周家两兄弟保持联系,回大兴后也可以进行些普通朋友间的交往,至于周老将军的事,我们家如果能帮上忙的话,也可以明里暗里相助。” 杨素轻轻地“哦”了一声,追问道:“怎么个助法?” 听了这话,杨玄感想了想应道:“首先,自然是班师后将此事上报新皇,由他来定夺,若是他征询父亲您的意见,可以直言周老将军对朝廷是忠心的,平叛是尽力的,绝无与反贼串通之事,第一次放走信使只是出于朋友之情,而且当时也是严辞拒绝了萧摩诃,不算不忠。” 杨素皱了皱眉头,又道:“可是新皇若是问起为何周罗睺事后不禀报,为父如何解释?” 杨玄感对此早有计较,微微一笑,说道:“当时萧摩诃派人来大兴时,应该是在杨谅起兵之后的事了吧。” 杨素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如此,要不然周罗睺也不可能一口回绝。” 杨玄感哈哈一笑,又道:“这就是了,可以让周罗睺说,当时萧摩诃没有捞到带兵突袭蒲州的机会,心知自己在杨谅那里不受重用,已有悔意,托人带信是要周罗睺帮忙打听他在大兴的儿子情况,据玄感所知,当时他儿子萧世廉人在大兴了吧。” 杨素再次说道:“不错,当时萧世廉在吏部任员外郎,杨谅一起兵,他就作为反贼的家属,被收押入狱了。” 杨玄感猛地一击掌,又道:“这就是了,既然没有提到拉拢周罗睺之事,那这信只是封私信,周罗睺回书大骂一番萧摩诃,再证明他说过诸如下次与君再见,当在沙场之上,生死各安天命之类的绝交话,那即使是新皇,也不能说周罗睺通敌,再去治他的罪了。” 杨素听完后,并没有说话,在帐内来回踱了两步,抚须说道:“听起来还不错,只是有一点,就是那周罗睺的回信,若是到了晋阳城内萧摩诃的手上,留下物证,那可就麻烦了,到时候不仅周罗睺难逃此劫,我们帮他说话,也会受到牵连。” 杨玄感笑了笑,自信地说道:“父亲,现在您是大军的主帅,攻下晋阳后可以先派可靠之人,先行搜索萧摩诃的府邸,若是有那封信,先行毁掉就是,再按我们刚才所说的那样伪造一封回信,呈给陛下,这不就结了?” “退一步说,就算这事败露,我们也只消回报这是周罗睺对我们所说的,至于是真是假,由圣明的陛下自己决断就是。” 杨素静静地听完,眉头微微蹙起,又道:“可是只要为父正式跟周罗睺说明这事,那可就真跟他绑到一根绳子上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这可是惹火烧身。” 杨玄感的神情变得坚毅起来,只听他否决道:“父亲,孩儿并不这样看,与人结交当然不止是锦上添花,更要雪中送炭,现在周老将军面临如此大难,如果我们这时候帮他一把,他会对我们杨家感激不尽的。” 说道此处,偷偷的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道:“退一步说,即使不起作用,他也没必要再牵扯出我们出来,而且这个意思,孩儿会通过周家兄弟来表达,查无实据的事情,也不可能落下什么把柄。” 杨素沉默了下来,坐上了胡床,凝神思考起来,半晌后,他抬起了头,对杨玄感说道:“这事由你全权处理,明天你找机会跟周氏兄弟再聚聚,记住,不能有其他人在场,包括窦世忠。” 杨玄感点了点头,应道:“孩儿明白。” 第八百三十三章 并洲突变九十三 杨素叹了口气,又道:“你的想法虽好,可是我们的新皇,是非常聪明的人,只怕这种伎俩瞒不过他,周罗睺若是想躲过此劫,只怕还是得想别的办法,你先回去,为父要好好地想一想,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会在明天晚上之前找你,否则你就按原计划行事。” 杨玄感应了声“诺”之后,低头退出了帐蓬,回到自己的营帐中,突然觉得酒劲上来了,这才感觉到几天的行军,和今天早晨的那场恶战对体力的消耗,倦意如同排山倒海一样地袭来,他很快就披着盔甲进入了梦乡。 此时此刻,在韩世谔的营帐之中,他依然还是一身甲胄在身,正襟危坐于矮床之上,没有一点休息的意思,案上昏暗的油灯映着他那瘦削的脸,阴晴不定,夜已深,而他现在还没有入睡,就是在等一个消息。 韩单的声音,此时小声地在帐外响起道:“大帅!周将军的两个儿子,刚从杨玄感的营帐里出来,而周将军本人也在杨元帅的帐内。” 韩世谔放下了手中的一卷兵书,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了,你先下去吧,有周将军父子和杨元帅父子的任何联系,随时来报。” 韩单的脚步声消失在了帐外的夜色之中,韩世谔叹了口气,喃喃地说道:“杨素,你要是聪明点,现在就别再和周罗睺有任何牵扯了,杨玄感,这回我又该怎么帮你呢?” 第二天一早,韩世谔就被帐外的卫士叫醒,说是杨素已经下令,除了留下一万多人看守战俘外,其余人全部出发,继续向晋阳进军,而他这回,则又被授予了大军先锋的职责,只能带领一万凉州军出发。 至于看守战俘的这个倒霉差使,就落在了周封身上,韩世谔知道那天夜里战前的事情,所以,能能想像到此人,现在郁闷到了何种程度,摇了摇头,然后整了整自己的盔甲之后,便骑上战马,带领着厚土营部一万人在大军之前开路。 向北行了二十多里,到了介州城下,韩世谔本以为介州会有敌军驻守,所以一路之上广布斥候哨骑,全军也作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结果到了城下一看,却发现城门大开,城头的叛军旗帜,也是早已不见。 韩世谔怕其中有诈,先派十余人进城打探情况,过了半柱香左右的时间,十余人都回报说叛军的介州刺史梁罗,昨天听说了赵子开大军在雀鼠谷全军覆没,而杨素正率军前往此处的消息后,吓得连夜弃城,不战而逃,奔回了晋阳。 二十天前杨素大军到并州时,晋南的晋州、吕州、绛州这三座孤城,可是坚守不降的,而这介州守将却不战而逃,从这一点上他能看出杨谅的军心已散。 韩世谔见此情形,于是命令雄阔海调三千人马,入城接管城防,向介州城北派出数十哨骑打探敌军的动向,而自己则率其他部队在城外安营扎寨,等候杨素的大军。 半个时辰过后,前后迁延十余里,蜿蜒如一条长龙的杨素大军,也开到了介州城外,已过正午,大军原地休息。 杨素在城外,临时建起了中军行营,让随军诸将进帐议事,就在议事前,探马回报,说是杨谅听闻赵子开大败,命令手下将领在城内扎营防御。 众人听到这消息时,都是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大家都没料到,杨谅居然率大部主力,在晋阳作最后一搏,并让萧摩诃领大半人马出城迎击,于是所有人的眼光最后,都落在了帐中挂着的那张行军草图上,上面是介州东北三十里处的那块刚刚被杨素以朱笔圈出的巨大湖泊。 杨素依然面沉如水,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淡淡地说了句:“各位将军有何高见?今天是军议,但说无妨。” 急性子的麦铁杖哈哈一笑,喜道:“看来杨谅这小子是害怕了,我们完全可以一战破之。” 鱼俱罗的大嗓门,也是响了起来,说道:“老麦,你的主意并不好,依我看,李子雄的幽州军,应该已经打到晋阳北边了吧,让他们跟我们一块奇袭晋阳,只要杨谅老家一丢,他的部下一定会不战自溃。” 张须陀摇了摇头,接口道:“恐怕二位将军设想得有些过于简单了,依须陀看来,杨谅这次全军尽在晋阳城一带,志在一搏,其锋锐不可小视,而我军刚经过了霍州雀鼠谷的苦战,士卒疲劳,若是此时与杨谅的哀兵相遇,即使取胜,损失也会非常巨大。” 杨素轻轻地“哦”了一声,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问道:“那么不知张将军有何良策?” 张须陀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军可以先在这介州布阵,扎下大营休整,叛军若是挑战,则不应战,另外派轻骑绕道朔州,与李子雄的部队取得联系,让他从北面袭击晋阳,逼叛军出兵迎击,一旦叛军的锐气消耗,后方不稳,人心惶惶的时候,我军再全线出击,定可大破敌军。” 张须陀此话一出,帐内众人多数面露信服之色,就连周罗睺也是摸着胡子,面带笑容,微微点起头来。 杨素点了点头,环视帐内,问道:“不知各位将军,还有何高见?” 韩世谔与李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说话,听了这话,说道:“想必那杨谅,是被萧摩诃和王頍一行人,给硬生生逼迫着出兵的,若是他仍要苦守晋阳,没有任何动作,只怕我们大军不到,他自己手下的兵马,就要跑掉大半了。” 麦铁杖猛地一拍双手,叹道:“妙啊,还是韩将军见识非同一般,奶奶的,我老麦怎么就没想到这层呢。” 韩世谔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麦将军客气了,其实我们从杨谅的举动可以看出,若是他们真的想与我军决战,这时候就应该全军渡过蒿泽,不留余粮,现在就对我军发动突击,可他却在蒿泽停下了,还在那里安营扎寨,准备防御,这显然不是拼命的样子!” “因为两军相逢,气势是关键,我军虽然疲劳,但是大胜之余,士气高涨,杨谅自己都没有信心,出了晋阳又不敢决战,首鼠两端而已,我军此时切不可主动示弱,而是要前出三十里,也到蒿泽那里,威逼敌军。” 第八百三十四章 并洲突变九十四 听了这话,张须陀突然问道:“那么!我军到了蒿泽后,是准备强攻杨谅的大营吗?” 韩世谔摆了摆手,又道:“非也非也,那蒿泽又名邬城泊,是《周礼职方》中所记载的并州薮,又是《淮南子》里所记载的天下九薮之一,乃是一个很大的湖泊,我军到了那里后,与叛军隔薮对峙即可,不用主动出击,到时候依张将军所说的那样,和李子雄取得联系,命他从北边突袭晋阳即可。” 杨玄感此时也是问道:“如果是这样,为何一定要前出三十里呢?我军屯在这介州,敌军若是开始渡蒿泽,则以逸待劳,击他们的背水之阵,如果他们原地不动,我军也可以不动如山,岂不是更好?” 韩世谔笑了笑,又道:“前出三十里是为了震慑敌军的心理,杨谅本人应该是如你所说,根本不想出晋阳的,只是赵子开之败,晋阳军心已乱,若是不主动迎击,只怕部下都会作鸟兽散,这才会在别人的劝说威逼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出来。” “如果我军也缩在这里,让敌军能看出疲态,到时候他们的士气反而会鼓起来,那时再想作战,就要付出大得多的代价了,反之如果我军毫不示弱,不在介州作停留,而是直接进逼蒿泽,就会陷叛军于战守两难的境地:他们若是不打一仗无法鼓舞士气,但真要越过蒿泽攻击我军,又没有取胜的把握。” “所以最后杨谅没有别的选择,必定会灰溜溜地缩回晋阳,而在他回晋阳前,这十万大军只怕是会作鸟兽散啦!” 杨玄感听得连连点头,等韩世谔说完之后,向着韩世谔说道:“韩将军见解果然超人,末将佩服之至。” 杨素微微一笑,旋即恢复了主帅的威严,沉声道:“各位还有什么别的看法吗?” 在场众将领先后都表示附议韩世谔的意见,杨素见无人有异议,便取出令箭,分派众将任务。 “骁果统领杨玄感听令。” “末将在。” “着你率本部兵马,先行出发至蒿泽一带,为全军打好前哨,搜索清查附近的敌军哨骑,若是敌军大举来攻,则先退回与大军汇合,不得有误。” “得令!” “凉州军副帅李靖听令。” “末将在。” “着你率一万凉州骑兵,绕道西北方向,经朔州前往井陉,三天内与李子雄取得联系,命他与你合兵一处,五天内攻击晋阳,如遇杨谅主力,则就地扎营防守,不得轻易出战。” “得令!” 杨素接下来又安排给了其他人一连串的任务,有的负责警戒,有的负责伐木建营,有的负责接应其他各军,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而凉州军的其他人马,则在大军后方安营扎寨,以为后援。 军议结束之后,各将便分头行事,杨玄感和李靖率先领军出发,其余众人紧随其后。 到了傍晚时分,杨素的大军已经在蒿泽南岸扎起了三十多里的连营,一片人喊马嘶,大营中到处点着篝火,一队队的士兵正围坐在一起,喝酒放歌,似乎对湖对岸的敌军完全不放在心上,好不热闹。 反观大湖对面的叛军营地,同样是连营二十多里,但却远没有官军的营地里热闹,甚至多少有些难以形容的沉默,似乎上自杨谅,下到每个普通的士卒,都怀揣着不安的情绪,迎接着可怕的未来。 杨玄感安排完了部下的值守任务后,记起了杨素昨夜和自己交待的事情,便径直去找周氏兄弟,由于两人隶属在不同的部队,一人归张须陀管辖,另一人在鱼俱罗的军中任职。 张须陀和鱼俱罗二人的部队,又分别在连营的两侧,弄得杨玄感在这大营之中,来回奔跑了几十里,才总算分别找到二人,等三人在杨玄感的营帐中再聚首时,已经是戌时过后了。 杨玄感对今天的谈话早有准备,动身之前就在帐内布置好了一切,放了两坛昨天的杏花村汾酒,以及三个大海碗。 杨玄感在长安城时喝酒并不是太多,酒量也没有练出来,昨天喝了半坛左右,居然有些醉意,倒是周氏兄弟和雄阔海三人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反应,杨玄感心中有些不服气,今天除了谈正事外,也想再跟周氏兄弟在酒量上一较高下。 三人分宾主坐定,今天杨玄感提前准备了三个小几,专门用来放酒具,每张几案上也放了些猪头肉、花生米等下酒小菜,周仲安看到这架式后两眼放光,嘴上应着话,眼睛却盯上了酒坛便不肯离开,一副酒鬼嘴脸尽显无疑。 杨玄感笑了笑,先在自己面前倒了一碗酒,举碗说道:“昨天喝得不够尽兴,今天非我等值守,不醉不归。”言罢一饮而尽。 周仲安二话不说,也是一碗酒下了肚,而周仲隐却端着酒碗,迟疑道:“杨将军,大敌当前,我等这样牛饮,真的没有问题吗?” 杨玄感摆了摆手,说道:“此事我已经禀明过父帅,他特意免了我等今天的值守,父帅说了,跟二位周将军结交是你的福份,让我三人今晚尽管尽兴就是。” 周仲隐闻言笑道:“如此便好。”说着也满上一碗酒,一仰头,骨碌一声全下了肚。 三人先喝了三四碗酒,人也逐渐放开了,互相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杨玄感觉得今天的状态比昨天要好了不少,虽然行军几十里,但毕竟没有经过昨天那样的厮杀和前些天的日夜奔波,几大碗酒下肚,脑子却很清楚,于是他放下了酒碗,高声对帐外喊道:“门外卫士且先退下,勿要扰了我等酒兴。” 随着门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杨玄感的脸上表情,也变得渐渐严肃起来,他放下了酒碗,低声说道:“二位昨天所说的话,玄感已经和父帅商议过。” 周仲隐和周仲安一下子来了精神,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放下了手中的酒碗,望向杨玄感的双眼中充满了热切与期待。 第八百三十五章 并洲突变九十五 杨玄感笑了笑,又道:“父帅没有明确表态,此事让在下全权处理,玄感有个不太成熟的方案,先说与二位仁兄听,要是两位觉得可行,再跟周老将军商量一下,看看他的意思。” 周仲隐的双眼中精光四射,开口道:“老弟的大恩,日后必当回报,但说无妨,仲隐定然洗耳恭听。” 杨玄感点了点头,应道:“二位是担心陛下会问起,第一次萧摩诃派人送信时,为何不将这信使扣留吧。” 周仲安脸色一变,失声道:“杨老弟怎么会知道?” 周仲隐狠狠地瞪了自己兄弟一眼,脸上马上堆起了笑容,然后说道:“这确实是我等的一个小小担心罢了,不过昨天跟杨老弟说那事,主要还是对家父的行为有所不满,加上多喝了几杯酒,跟杨老弟又是一见如故,才会那样说,让杨老弟见笑了。” 杨玄感心中冷笑,暗道这周仲隐到了现在还要装,于是脸色一变,正色道:“周兄,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用这样绕来绕去的,杨某交朋友喜欢交心,如果这样的事情对杨某还有所隐瞒,就权当昨天的话二位没有说过,此事也无需再提。 杨玄感说着说着还佯作不高兴,自顾自地斟了一碗酒,一仰头直接下了肚。 周仲安一下子就急了起来,对着目前的周仲隐埋怨道:“大哥!人家杨老弟真心待我等,我看也就不用拐弯抹角啦。” 周仲隐低下了头,没有直接回应弟弟的话,却是脸上神情阴晴不定,似是在想着对策。 杨玄感冷冷地“哼”了一声,把酒碗向几上重重地一顿,然后说道:“杨某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昨天杨某是找父帅商量过此事,得到了父帅的授权和答应助一臂之力的承诺,才会和二位商议,我杨家可是也冒着吃你们周家瓜落的风险,来帮你们家化解这场祸事,我不知道周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周仲隐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来,脸上写满了坚毅,应道:“好,有杨老弟这句话,哥哥我也豁出去了,不错,昨天确实是家父授意我兄弟二人来找杨老弟的,就是为了你所说的那件祸事,听杨老弟的口气,似乎是有了打算了,可否一说呢?” 杨玄感心里松了口气,刚才他别无选择,只有摆出那种态度,逼周仲隐摊牌,但心里却并无把握周氏兄弟会选择交心。 从周氏兄弟二人这两天的表现看,周仲隐作为长子,显然才是真正谈事的人,周仲安即使不是打酱油,也只是跟着过来帮忙说话,并非拍板之人,所以与周家的交涉,也实际上就是和周仲隐打交道,因为他们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一样,都不会直接出面。 杨玄感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义正言辞的又道:“以在下的愚见嘛,不妨主动向新皇坦承,上次见过萧摩诃之事,因为此事是不可能瞒住的,如果玄感猜得不错的话,这两次的信使是同一个人,对吧。” 周仲隐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他没有想到杨玄感出的,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主意,一向平稳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焦虑的问道:“杨老弟,就是这个办法吗?” 杨玄感点了点头,应道:“正是,莫非二位还有更好的方法?” 周仲隐嚷了起来,吼道:“这不是把我们周家向火坑里推么!杨老弟,你不是想害我们家吧,周某还以为你肯帮我们做了那个信使呢。” 杨玄感摇了摇头,说道:“周兄稍安勿躁,这个办法玄感想过,但行不通,这么做太明显,只会让新皇起疑!到时候若是他暗中查询此事,比如讯问贵府的下人,或者要是萧摩诃的亲信知道此事,在杨谅败灭后为求活命,主动将此事供出,那到时候你们家就被动了。” 周氏兄弟听得木瞪口呆,他们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是冷汗像泉水一样地向外冒,很快就汗透重衫,甚至头上的汗水顺着鬓角向下流,都快淌成了一条小溪了。 周仲隐咽了泡口水,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问道:“还是杨老弟想得周到,那依你所说,我们周家主动向皇上坦承此事,就能没事吗?” 杨玄感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个小弟也无法保证,新皇为人外圆内方,并不是当太子时外界看到的那样虚怀若谷,对于背叛他的人或者妨碍到他的人,是绝不留情的,这点令尊应该清楚,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担心。” 周仲安一下子泄了气,手臂无力地垂了下来,声音中充满了沮丧的说道:“难道就这样向新皇坦白,把全族性命交由他手发落,来赌他的宽宏大量吗?” 杨玄感灵机一动,又道:“据杨某所知,周老将军在南朝的时候,也有一次被人诬陷谋反,后来是萧摩诃以全族性命作保,断言周老将军不会谋反,而陈后主也为了检验他的忠诚,召他单骑入京。” “结果周老将军果然交出十几万大军的兵权和江南四州之地,单枪匹马进京面圣,安然渡过了那次风波。可见君王有时候就需要臣子的这种举动,来证明自己的忠诚,有了上次的经历,为何二位周兄对在下的提议会如此反感呢?” 周仲安急忙说道:“杨老弟有所不知,上次萧老将军不仅是为家父担保,还暗中给家父传递消息,说是家父已经引起了陛下的猜忌,要他赶快主动示忠,这次杨元帅能在新皇面前为家父作这个担保吗?” 杨玄感料不到上次的事情居然有这样的内情,不由得微微一怔,喃喃道:“原来如此。” 周仲隐抬起头来,正色应道:“我们周家不敢奢望越国公能像当年萧老将军一样,冒着全族顶罪的危险来为家父出头,实际上杨老弟和越国公,肯为我们周家作打算,在下已经感激不尽了,只是思前想后,这种直接认罪的做法,实在是太过凶险,杨老弟还有什么更稳妥点的办法呢?” 第八百三十六章 并洲突变九十六 杨玄感微微一笑,他料到过二人,应该会是这种反应,开口道:“二位请听小弟把话说完,小弟想先问个问题,就是那名信使,应该并不知道书信中的内容,是吗?” 周仲隐沉吟了一下,狐疑道:“这个恐怕不好说,因为那个人是萧老将军的一个贴身心腹,名叫陈智深,以前是他的随从骑士,当年萧老将军率领七骑,在徐州大战北周军时,斩将夺旗的七人中就有他,家父那年受人诬陷,萧老将军派来传信给家父的也是此人。” 杨玄感点了点头,应道:“不错,此人确实可以算是萧摩诃的心腹了,忠心耿耿,你们觉得他一定会知道信中内容,进而出卖令尊吗?” 周仲隐叹了口气,再次说道:“此人对萧摩诃极为忠心,可能萧摩诃也跟他交代过信中之事,万一他知道书信中的内容,而家父又没有像萧摩诃所求的那样,尽力帮他保全萧世廉,那此人可能会恼羞成怒,真的把家父给供出来了。” 杨玄感倒吸了一口凉气,又道:“这么说来,我们还不能赌他不知道信的内容,随口向新皇说第一封信写了些什么了?” 听了这话,周仲隐恨声说道:“正是如此,这也是最棘手的地方,家父其实第一次也明确拒绝了萧摩诃,还割袍断义让这陈智深带了回去,可是当时念在多年的交情上没把此人扣留,家父事后想到不对,又不敢向新皇坦白,想不到这萧摩诃,居然又派此人来大军营地,直接要家父去保全他的儿子。” 周仲安插嘴说道:“杨老弟啊,这萧摩诃这次怕是有备而来,可能把家父上次那封回信什么的都收好了,万一家父不依他的话做,他就会举报家父一个与叛贼勾结之罪,其实上次那陈智深,已经婉转地流露出这意思了。” 杨玄感突然笑了起来,说道:“那既然如此,你们想要杀人灭口也没用,那萧摩诃肯定也留有后手,若是你们真做这事,且不说新皇会怎么想,只怕萧摩诃那里,头一个就会先把周老将军所谓通敌的罪证交给新皇。” 周仲安微微一怔,转头对周仲隐说道:“大哥,看吧,杨老弟也是这意思,还是父亲说的对啊,这种缺德事千万不能做。” 周仲隐脸上闪过不满的神情,似乎对被弟弟当众拂了面子相当地恼火,他大声地对着周仲安,怒斥道:“你懂什么,事关全族人性命,哪能妇人之仁?” 杨玄感听得心中一动,连忙插话道:“这个杀信使灭口的办法,是周老将军的意思,还是周兄你自己的?” 周仲隐的嘴角边,突然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他的外表一向英武倜伥,这下子却显得面目阴森可怕,甚至有几分狠毒的感觉,让杨玄感极不舒服。 只听周仲隐又道:“家父老了,做事患得患失,总是说什么当年萧摩诃对我周家有活命之恩,切不可恩将仇报,所以他只是把那陈智深扣了下来,向众将公示此信,还让我等向杨将军你求助,其实是想要杨元帅能帮忙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他也是想要主动向陛下坦白的。” “哼,要是由了我的性子,直接把那陈智深给杀了,这样一不做二不休,没了人证,那萧摩诃也无法指证我们,谁会相信一个叛贼的话呢?杨老弟,你说是不是?” 杨玄感听了这话,他的心中一下子对这周仲隐厌恶之极,想不到此人酷肖乃父的外表下,一颗内心竟然如此龌龊不堪,他心中没好气,嘴下也不再留情,冷冷地道:“周兄的观点,玄感恐怕无法苟同。” 周仲隐微微一愣神,似乎没有想到杨玄感,居然会如此直截了当地驳自己的面子,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声音中透出几分微愠,反问道:“愿闻杨老弟高见!” 杨玄感不紧不慢地倒了一碗酒,呷了一口,入口清香的汾酒让他的思路变得活跃起来,他理了理自己的思路,说道:“要知道新皇想要杀人灭族,可从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他觉得你不忠就行了,即使没证据也能制造出证据来,周兄是不是敢赌上全家性命试试?” 周仲隐瞠目结舌,张大了嘴说不出话,而身子却在微微地发着抖,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给气的。 杨玄感不理周仲隐,转向了周仲安,笑问道:“仲安兄不知有何高见?” 周仲安刚才一直不说话,低头思索,他听到杨玄感的话后,抬起了头,沉声说道:“仲安也觉得家父的话有道理,人无信不立,若是真的靠见不得人的手段自保,即使保得一时平安,也终将遭遇报应,只是仲安也觉得,就这样向陛下毫无保留地坦白,似乎不妥,毕竟陛下不能算个心胸很开阔的人。” 杨玄感微微一笑,轻声道:“刚才你们二位都太急了,小弟的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还没说呢,这个坦白只是一方面的事,另一方面,也需要想办法向陛下求情,请他能饶过萧世廉一命。” 周仲隐浑身一震,差点要从座位上跳起来,连珠炮般的话脱口而出道:“怎么能这样?私通萧摩诃的罪名都够大了,还要帮他求情留他儿子一命,这不是摆明了找死吗?” 杨玄感摇了摇头,否决道:“仲隐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玄感以为,只有这才是唯一能救你们家的办法一起。” 周仲隐重重地“哼”了一声,问道:“仲隐洗耳恭听杨老弟的高论!” 杨玄感正色说道:“自古为人君者,最忌讳的是臣下的不忠,尤其是当今皇上,靠了一系列的手段,好不容易才从五个兄弟里脱颖而出,夺得了本不属于自己的皇位,对此更是敏感之极,这也是你们周家恐惧的根源吧。” 周仲隐恨恨地说道:“这个自然,若是换了先皇,我们哪用得着这样。” 第八百三十七章 并洲突变九十七 杨玄感继续说道:“这就是了,皇上恨臣子的不忠,但这个忠向来是和义不可分的,如果你们周家真的是靠出卖萧摩诃来表忠心,陛下恐怕不会高兴,反而会觉得你们周家是恩将仇报、出卖朋友的小人,今天能出卖萧摩诃,也许明天就能出卖和背叛皇上。” 周仲安听得连连点头,而周仲隐则是不服气地反驳道:“只怕也未必,就连先皇,在灭陈之后也封了投靠隋军,主动带路攻陈的原家父手下一个军官羊翔官职,此人因为主动带路,最后论功行赏时官职,甚至还位居家父之上呢,难道是先皇也喜欢这种不忠的小人吗?杨老弟对此又作何解释?” 杨玄感哈哈一笑,解释道:“当时陈朝初灭,为了稳定南朝不安的人心,需要树立羊翔这种主动投降大隋的榜样,让江南人看看,跟大隋合作自然可以加官进爵,但要是心存不满,继续与大隋作对,那高智慧和萧世略这样的就是下场。” “所以当时像周老将军那样,在陈朝灭亡之后,才被动投诚的南朝名将,也是一开始官位不如羊翔,但此一时彼一时,这么多年过去了,周老将军从上仪同又升到了大将军,这次平叛更是位居副帅,请问那个羊翔现在在哪里?当了上柱国了吗?” 周仲安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着啊,本来我还一直不服气这件事,但听杨老弟这么一解释,这才明白了过来,哼,当年那韩擒虎还为此事,当众羞辱过家父,若是他现在还活着,听到杨老弟这番话,恐怕能再给气死一次,哈哈。” 杨玄感摆了摆手,又道:“任何一个君王都喜欢忠臣义士的,哪怕是敌国重臣!若是今天不战而降,明天碰到强大的外敌,也完全可以再不战而降一次,换了谁也不敢用这样的臣下,而且会给全国的子民,都作出不好的表率。” “现在大隋已经灭陈很多年了,南朝人士也都已经习惯了作为大隋的子民,作为陛下,自然要劝子民忠于大隋,而不是时刻准备着背叛国家。” 周仲隐刚才一直不吭气,听到这里时突然说道:“可是萧摩诃不是国家,他只是个跟随杨谅起兵造反的叛将,杨老弟刚才说的这么一大堆,好像跟此事并无关系啊,难道家父去跟叛将勾结,陛下看了也会高兴吗?只怕先皇也没这雅量吧。” 杨玄感微微一笑,接口道:“这正是玄感要说的重点,周老将军不是主动给萧摩诃写信,他并没有做任何有损大隋利益,不忠于朝廷的事,没有向萧摩诃的这个手下,透露出任何朝廷的动向和大军的情报,是吧。” 周仲隐点了点头,又道:“这是自然,家父还跟他割袍断义呢。” 杨玄感笑着应道:“这就是了,萧摩诃来主动找周老将军,这是周老将军无法控制的事,但当面拒绝了他的引诱,为人臣者,已经足以表明自己的忠心了,至于没有当场拿下来使献与朝廷,那一方面是出于对以前萧摩诃在南陈时,救过自己的报恩,因为当时也正是这个陈智深当信使来报信,于情于理也不应该扣留此人。” 说道此处,杨玄感看了看他们的反应,接着说道:“另一方面,周老将军也可以说,他是让那陈智深去回报萧摩诃,希望萧摩诃能明白他的意思,及早反正,不要跟着杨谅一条路走到黑,至于为何事后没有禀报朝廷,是因为萧摩诃一直没有回应,周老将军怕此事外泄,会给萧摩诃的反正行动带来不利的影响,所以才有所隐瞒。” 周仲安满意地点了点头,兴奋的说道:“还是杨老弟想得周到,你这么一说,就是有心在此事上作文章的人,只怕也无话可说了。” 杨玄感疑惑的问道:“难不成还有人,想跟周老将军作对吗?” 周仲隐干笑了两声,说道:“事到如今,也不必再瞒杨老弟了,家父在任东宫右卫率时,不知怎地被那宇文述所嫉恨,三天两头地找家父的麻烦。” “再就是那于仲文,也跟宇文述一起,成天阴阳怪气地对家父冷嘲热讽,连我们作为小辈的都看不过眼,后来还是家父识大体,主动请辞此职,外放作了州刺史,让那于仲文如愿当上了右卫率,他们才算是善罢甘休。” 杨玄感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如此!这也不奇怪,那宇文述自己出身门第不是太高,但于仲文却是当年西魏八柱国之于的于谨之孙,家门高贵,两家一直是优势互补,携手并肩,周老将军是从南朝过来的,他们自然觉得,本属于自己的位子被抢了,如果再对令尊一团和气那才是奇怪呢。” 周仲隐脸上的疑云,一下子消散得干干净净,恍然大悟的又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们兄弟前些年,一直留在九江老家,回长安之后家父也不怎么跟我等言及官场之事,今天才算弄明白这些事情。” 杨玄感点了点头,应道:“不过宇文述和于仲文既然联手把令尊排挤出京,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仇冤了,在此事上作文章,似乎没这个必要了吧。” 周仲安喝了碗酒,嘴里似乎也要喷出火来,只听他骂骂咧咧的说道:“杨老弟有所不知啊,我们这些南朝降人,在朝廷里可是一直受歧视,不光是宇文述和于仲文,就连贺若弼和韩擒虎他们,也根本不拿正眼看我们,若是给这些隋朝武将,找到一个踩家父的机会,他们可是绝不会留情的。” 杨玄感默然不语,宇文述的为人他知道,对高过自己的人他是不顾一切地巴结,对不如自己的人则是费尽心思地去踩,而那贺若弼和韩擒虎现在则是一个战死,一个造反被诛九族,他们都不会对当着大将军的南朝降将周罗睺有好感,只会是羡慕嫉妒恨,真要是给他们抓到这个机会,没准还真会痛下杀手。 周仲隐和周仲安二人见杨玄感不说话,心中虽急,却也不敢出言催促,对视一眼之后,沉着心喝起酒来。 杨玄感想了想后,开口说道:“越是如此,越是要按我所说的办了,因为跟令尊有仇,或者看他不顺眼的人,去进谗言是他们的事,但听不听还是要看陛下的作为,这件事现在是瞒不住了,你管不住别人的嘴,但可以想办法影响陛下的心。” 第八百三十八章 并洲突变九十八 周仲隐和周仲安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如何影响?” 杨玄感笑了笑,又道:“还是刚才的那个办法,以忠义形象展现在陛下面前,周老将军并没有做出卖朝廷,背叛陛下的事,放走信使只是出于朋友之义,这点完全可以向陛下言明。” “因为当年萧摩诃救过令尊一次,这次完全可以当作投桃报李,而且如果在这种杨谅已经失败,跟随他起兵造反的这些部下们,都被人当成落水狗,人人喊打之时,若是周老将军能反其道行之,明着向陛下为萧摩诃的儿子求情,我想陛下只会把这个当成义举,而不会看成是对他的不忠。” 周仲隐有些狐疑,神情中尽是不信,他小声地问道:“这样真的能行吗?” 杨玄感点了点头,又道:“小弟也不敢打保票一定能行,天下间没有哪件事,是可以完全按自己的设想进行的,可是小弟思来想去,这个是最好的办法,总比什么恩将仇报,暗杀信使的主意要靠谱得多。” 周仲隐的脸上微微一红,无奈的又道:“老哥我也是一时心急,灭门之祸就在眼前,这才会慌不择路,选择了一个笨办法,还是杨老弟旁观者清,你就不用再笑话我了。” 杨玄感笑了笑,对周仲隐说道:“仲隐兄过谦了,这事换在杨某身上,也不可能做到这样冷静思考,说不定想出的办法还不如仲隐兄呢。” 杨玄感虽然了解了周仲隐的为人,对其相当鄙视,并不愿以后继续与这样的人交往,但现在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做的,至少不能让他一眼看出自己对他的不屑。 周仲安闻言,再次说道:“那就这么办吧,时间紧迫,我等分头行事,我们兄弟二人去找家父,转达一下杨老弟的提议,而陛下那边,到时候也需要越国公美言几句啊。” 杨玄感抬起了手,作了一个阻止的手势,说道:“此事不可,家父若是在此事上出头,只会适得其反。” 周仲隐略一愣神,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满的神情,他歪着脑袋问道:“此话又怎么说?” 杨玄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异常严肃,他沉声问道:“不知在二位眼里,家父与陛下的关系如何?” 周仲安抢先说道:“这还用说吗,天下谁人不知越国公是当今皇上的第一重臣,当然也是先皇的第一重臣,端地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陛下入主东宫之事,越国公实在是出力甚巨,堪称第一功臣,这次讨伐杨谅,越国公也是挂帅出征,这还不能证明陛下对越国公的信任与倚重吗?” 杨玄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边捂着自己的肚子边笑道:“那在杨某眼里,令尊还当过东宫右卫率呢,更是陛下的亲近之人,而且这次陛下还特地点名让令尊作为副帅出征,这是不是也说明令尊圣眷正隆呢?” 周仲隐一下子给噎得说不出话来,脸上带了几分怒容,抗声道:“杨老弟,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家父和越国公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杨玄感收起了笑容,坐直身子,表情变得非常严肃的说道:“所以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在你们眼里,家父位极人臣。权倾天下,可要是换了你当陛下,最担心的,最忌惮的,甚至最害怕的,还不照样是这样的大权臣吗?” 周仲隐脸色一变,说道:“那为何陛下还会派越国公挂帅,手握重兵,他就不怕越国公反戈一击,自立为王吗?” 杨玄感摇了摇头,又道:“二位可知为何家父要在攻下蒲州后就只身回京?不就是借此向陛下表明自己的忠心吗?当今陛下真正信赖的不是家父,而是现在领兵护卫着大兴的宇文述和杨义臣,这二位现在在他身边领军的人,但是,只有宇文述才是他真正的心腹。” 周仲安的眼神中尽是疑惑,他看着杨玄感,问道:“可是陛下还是让他领军了呀,这还不是足够信任的表现吗?而且越国公带的是十几万大军,宇文述大兴卫戍部队才多少人?” 杨玄感叹了口气,说道:“假如今天家父突然下令,说全军回大兴,诛杀反贼宇文述,你们会听吗?” 周仲隐一下子舌头象是打了结,默不作声,而周仲安也低下了头,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只是他们的心思全在为自己家避祸身上,居然没有仔细去想想此中玄机。 杨玄感看二人默不作声,便继续说道:“二位都是世家子弟,应该知道世家间联盟最常见的方法是联姻,其实这个道理对我们这些臣子和皇室家族也是一样的,当今陛下的千金南阳公主,嫁的是韩家目前的家主韩世谔,因为临时更改与宇文家的婚事,令陛下对宇文述有些愧疚,这才就注定了宇文述目前是陛下的第一宠臣,也是在陛下面前说话最有份量的人。” 周仲隐咬了咬牙,满头的汗水在火光的映照下一闪一闪,说道:“那至少越国公也是位高权重吧,这种时候帮家父说说话总比不说的好,他是建隋元勋,又是先皇重臣,当今陛下总会卖他三分面子。” 杨玄感摇了摇头,又道:“这恰恰是家父不能出头的原因!其实先皇在位时的最后几年,家父已经被架空了,他虽然顶着个尚书左仆射的虚名,但无论是官员的升迁任命,还是边境的军事,都不归他管,更不用说现在啦,你们可知道,这是何原因吗?” 周仲隐想了想,反问道:“难不成是当时先皇觉得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今的陛下和越国公的关系太紧密了,想要对二人加以限制?” 杨玄感点了点头,无奈应道:“正是如此,家父在东宫易储之事上出力太多了,这不能不让先皇有所防备,要知道君王是不可能完全信任一个臣子的,而在陛下那里,家父又知道了他太多的事情,没有人 第八百三十九章 并洲突变九十九 “这次令尊周老将军牵涉上了叛贼萧摩诃,若是家父主动出面求情,陛下反而会起疑,本来还很可能被令尊的忠义打动,但牵涉上了家父的话,他也许会想为何家父要帮着令尊说话,这其中会不会有啥隐情?二位兄长请说,小弟的这番分析,是不是空穴来风?” 周仲隐低着头沉默不语,而周仲安则叹了口气,说道:“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那现在怎么办?就让家父单独按你刚才所说的行事吗?” 杨玄感笑了笑,又道:“也不尽然,我们还会在暗中助令尊一臂之力的,跟萧摩诃的信使接洽之事,就交给我们吧。” 周仲隐一下子抬起了头,问道:“跟那陈智深有啥好见的?事已至此,他肯定恨透了家父,一定会乱喷乱咬,就算是杨老弟你,也不可能让他顺着我们的意思说话吧。” 杨玄感笑着做了个双掌向下的手势,意思让周仲隐先别急,平复下心情,等周仲隐重新坐好后,他才缓缓的说道:“陈智深这个人可能二位忽略了,以玄感所见。他这次出来后就没打算回去复命,也应该作好了现在这种身陷囹圄的准备,到时候他若是能有机会面见陛下,说什么话,怎么说话,就很关键了。” 周仲安恨恨地说道:“家父两次拒绝了萧摩诃,这次更是直接把他给抓了起来,还把萧摩诃的信出示给众人看,已经彻底和萧摩诃撕破了脸,换了杨老弟是这陈智深,还能不恨家父入骨吗?” 杨玄感淡淡地说道:“倘若玄感是那陈智深,如果只是顺着自己的情绪,是会恨不得杀了周老将军,但若是绝对理性分析的话,那现在这一切都应该在意料之中,原因很简单,周老将军只有先保护了自己,才可能保护萧摩诃的家人。” 周仲安听得一愣一愣的,抓了抓头,疑惑的问道:“可是家父也没答应,他要保护萧世廉呀。” 杨玄感摆了摆手,说道:“当时周老将军是看了那信后,才下令拿下陈智深,然后才去召集众将,对吧。” 周仲隐沉声说道:“不错,正是如此。” 杨玄感笑了起来,应道:“这不就结了么,若是周老将军真的这么绝情,还会看那信的内容?直接把陈智深推出去,斩了才是最应该做的事。” 周仲安猛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对啊,这点我怎么就没想到!” 杨玄感看了一眼微微点着头的周仲隐,清了清嗓子,道:“所以其实令尊真正的用意是想帮这个忙的,只是当时他自身难保,不先把陈智深拿下,那别说救萧世廉了,自己先得把全家给赔进去,想必这个道理,这陈智深事后也能想明白,甚至很可能他来之前,就会预料到这个结果了。” 周仲隐沉声问道:“这又何以见得?” 杨玄感“嘿嘿”地干笑了两声,说道:“因为陈智深出了晋阳还可能再回去吗?现在的杨谅可不是两个月前刚起兵的时候,那时候他志得意满,也恨不得手下的众将帮他四处拉人,而现在的杨谅却是要防着手下的人叛变投降!那陈智深是萧摩诃的心腹,要想出来也不容易,更不可能回去向萧摩诃复命了。” 周仲隐点了点头,应道:“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杨玄感看着他们二人,继续说道:“所以令尊是否能得到这陈智深的信任,靠的可不是耍嘴皮子,就算令尊当场没有拿下陈智深,而是满口答应会去保萧世廉,这陈智深就会相信吗?别忘了令尊可是不久前刚跟萧摩诃割袍断义的。” 周仲安插话道:“可是家父直接把他拿下了,他也不可能反而就信了家父吧。” 杨玄感笑着摆了摆手,又道:“拿下陈智深是为了自保,令尊既然没有办法直接承诺救萧世廉,又不可能冒险放陈智深走,那就只有先把他拿下,以此取信于陛下,陛下若是被令尊的义气所感动,没准还会放萧世廉一条生路呢。” 周仲隐长出了一口气,问道:“可是这陈智深能明白家父的这番心思吗?杨老弟,不要说他了,就连我兄弟二人,在你刚才这样分析之前,也揣摩不到家父的用心,更不要说这陈智深了。” 杨玄感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还是因为刚才仲隐兄说的那句话,旁观者清嘛,你们二位只想着周家的存亡,而那陈智深则满脑子是如何救出少主,自然出发点不一样,看到的也不一样。” “现在只需要在下去跟他聊聊,让他明白周老将军是会帮忙去救萧世廉的,这样他以后不但不会在陛下面前,说周老将军的坏话,反而会对令尊有所维护。” 周仲隐愕然问道:“杨老弟你现在去见他?这方便吗?且不说此人现在会被严加看管,难以接近,而且你准备以什么身份去见他?越国公世子吗?” 杨玄感摆了摆手,说道:“怎么可能说那个,陈智深又不知道我们两家现在的合作关系,说那个反而会坏事,我当然是要以周家亲信的身份去见他了。” 周仲隐吁了口气,说道:“可是此人现在并不在此处,他被关押在那介州城里,而且光凭你口说是周府的亲信,他未必会信吧。” 杨玄感此时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那还得有劳令尊,给一件他能认得出的信物,我再去向家父讨一个出入介州大牢的手令,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待两个时辰之后,此时已是子时,杨玄感一行三人,皆是戴着上阵搏杀时的恶鬼面具,一身黑色斗蓬,走进了介州城的大牢之中,杨谅起兵时将原本牢里所关押的盗贼恶党们,全部放出来充了军,今天大军收复介州时这座大牢里空无一人,于是一下子成了关押叛军将领们的地方,而那个茹茹天保,也被关进了这里。 杨玄感在进城之后,就找到了负责介州城防的将领,嘱咐他为自己几人,安排一个进大牢提审犯人的机会。 第八百四十章 并洲突变一百 杨玄感在动身之前,就被杨素特地叮嘱过,此事关系重大,即使对窦世忠也必须有所保留,只说要进牢提审几个重要的敌将,任何人都不得知道他的真正目的。 杨玄感得了他的手令,方才走进了这所阴暗潮湿,散发着恶臭的牢房,此时他的腰间,挂着一长串钥匙,可以打开任意一间牢门。 一个个囚室里的叛军军官,都不像普通的犯人那样,一见生人进牢就嚷着什么“小人冤枉”之类的话,作为战败的军人,他们一个个都沉默寡言地缩在牢房的一角,思考着自己未知的命运。 杨玄感把所有狱卒都支出了大牢,就自己几个人,漫步在这狭窄的通道,陈智深的牢房是在最里面的一间,由于他的身份和其他的囚犯们都不一样,又被周罗睺特意关照了要重点看押,因此被一个人关在了最里面的一间囚室,外面是一道上了锁的大铁门。 杨玄感定了定神,他知道这次谈话很重要,底线是绝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把杨家牵涉进来,至于周家的事,则只能尽力而为。 “呛啷!”一声,随着钥匙在锁芯的一阵转动,那把门的铁将军缓缓地被打开,杨玄感亲自取下了大锁,推门而入,其他二人,择是守在外面,当杨玄感进去之后,却发现在牢房的一角,正端坐着一人。 皎洁的月光透过囚室的窗户,撒在了这座两丈见方的囚室里,那人看起来四十左右,披头散发,满脸的胡碴。 那汉子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号衣,衣衫褴缕,正反面都在一个圆框之内,写了个大大的“囚”字。 汉子的双手双脚,都被足有姆指粗的镣铐锁住,只有在乱发中若隐若现的一双眸子里,仍然时不时地闪着冷电也似的寒光。 杨玄感反手关上了铁门,冷冷地问道:“你可是陈智深?” 听了这话,陈智深冷笑一声,扭头看向他处,也不答话。 杨玄感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道:“你是陈智深吗?” 陈智深抬起了头,眼光渐渐地落在了杨玄感的面目上,缓缓地说道:“既然你们已经到了这里,又何必多此一问,动手吧,给我一个痛快。” 杨玄感的声音,仍然冰冷地不带任何感情的反问道:“动手?什么动手?” 陈智深哈哈一笑,笑声凄厉,在这不大的囚室里来回激荡,笑毕,阴森森地说道:“尊驾这副打扮,不就是来取陈某性命的么?” 杨玄感摇了摇头,仍然用冷酷而平静地声音,说道:“你先说说何人想取你性命,又为何要取你性命?” 陈智深扫了杨玄感一眼,说道:“难道你不是周罗睺派来灭口的吗?” 杨玄感沉声说道:“周老将军如果想要灭你的口,还会等到现在?当天还会在众将面前把你拿下?陈智深,你应该是个聪明人,这几天连这些也没仔细想清楚?” 陈智深冷笑一声,骂骂咧咧的说道:“如果周罗睺不想灭我口,为何当时不跟陈某商议营救萧公子之事?尊驾又为何会以这副打扮来这里?” 杨玄感摸出了怀里的一块白色玉佩,递给了陈智深,问道:“这块玉你应该认识吧。” 陈智深接过了那块白玉,就着那铁窗透过的月光,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须臾,他抬起头来,对杨玄感说道:“这确实是周罗睺之物,当年他因为与我家萧将军共同击破北周军,而被陈朝皇帝赏赐。” 陈智深说着把那块玉还给了杨玄感,说道:“你既然是周罗睺的人,又说并非前来杀我灭口,那是来做什么的?难不成想放了我?” 杨玄感把那玉佩放进了怀里,又道:“陈义士,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家老爷的心思,他若是真有心杀你,早在当时帐内就动手了,他若是真的断情绝义,当时也不会看完你带给他的那封信。” 陈智深的脸色微微一变,旋即笑了起来,反问道:“可是我现在还是信不过周罗睺,如果他真有心帮我,为何不派他的儿子过来,而是派了你这位连面具都不敢摘下的人?” 杨玄感先是笑了笑,突然反应过来的陈智深,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于是便收起了笑容,沉声说道:“陈义士,你应该知道,此事公开后,周将军再想出面已经不太方便了,不要说他,就连二位小周将军,也都被人监视,只有我这个隐身于行伍中的无名小卒,才能在这个时候找机会来见到你。” 陈智深冷冷地“哼”了一声,又道:“这一切只是你的自说自画而已,如果周罗睺现在真的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有本事让你这样支开狱卒,一个人来这大牢里见我?” 杨玄感也是没有料到,这个陈智深会有此一问,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愣在了原地? 陈智深一看杨玄感哑巴了,马上一阵大笑,声音震得杨玄感耳膜发麻,他厉声喝道:“只怕你是老贼杨素的手下吧,想来爷爷这里套话,是也不是?” 杨玄感的脑子在飞快地旋转,他定了定神,哈哈一笑,就在这笑的过程中突然灵光一现,想出了应对之策。 笑毕,杨玄感直视着陈智深的双眼,道:“陈义士何以认为我是那杨素的手下?” 陈智深故作高深的反问道:“除了杨素,还有谁有资格下令,让这大牢中的守卫全都出去?如果是周罗睺想要找我,他肯定会亲自来,至少也会让他的儿子来,怎么会让一个持了信物的亲信过来?” 杨玄感心中略微安心了一些,因为刚才这陈智深,也只是在试探自己而已,但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显然内心深处也希望这个猜想是错的,他还是盼望着周罗睺,能真的达成萧摩诃的愿望。 想到这里,杨玄感沉声喝道:“你可别忘了,我家主人可是大军的副帅,他当然有本事让这牢中的守卫撤出,至于杨素,他现在率大军去了蒿泽那里迎击杨谅的守军了,我家主人和两位公子也都跟了过去,所以无暇前来。” 第八百四十一章 并洲突变一百零一 “陈义士,这玉佩你刚才确认过了,这足以证明在下的身份,我家主人是真心想帮着萧将军,要不然也不会费这么大心思让在下前来与你接头,你自己想想,若是我家主人真是无情无义之人,何不在那天你送信时就把你灭口,还要在下现在前来多此一举呢?” 陈智深一下子不说话了,这也是他这些天来,他也是一直疑惑不解的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他死死地盯着杨玄感的双眼,似乎想看出答案来,良久,才长叹一声,又道:“我现在不知道该信谁,能信谁!你有什么话就先说吧,只是休想骗我。” 杨玄感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面具之后他的脸上,也是已经尽是汗水,却又无法去擦,他在陈智深的面前,盘膝坐了下来,压低了声音,再次说道:“其实你应该清楚,我家主人是想帮萧将军一把的,只是你们实在太莽撞,哪有像你这样直闯军营的?” 陈智深一抬头,他脸上的肌肉跳了两跳,也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有什么办法?眼看杨谅兵败在即,世子又生死未卜,不用这个办法,还怎么可以见到周罗睺?” 杨玄感冷冷地“哼”了一声,又道:“见到了又如何?你以为见到了,就能求得我家主人的帮忙吗?要知道杨广也不可能完全信任我家主人,早已经在他身边遍布耳目了,要是我家主人,也给萧将军牵连了进去,还怎么去救你家世子?” 陈智深低下了头,半天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问道:“事已至此,我们现在还能怎么办?” 杨玄感闻言,又道:“这就要看你在杨广面前怎么说了,还要看萧将军会不会把我家主人也拉下水。” 陈智深的脸色一变,又道:“我家主人怎么可能去害你家主人呢,他也不可能害到你家主人的,你要知道,他跟着杨谅起事,说的话没人会信。” 杨玄感摆了摆手,无奈的回道:“陈义士,我们现在可是在诚心合作,我想我已经表现出了我家主人的诚意了,你却好象有点不够意思啊。萧将军手里有我家主人第一次的回信,凭这个就足以要了我家主人全家的性命。” 陈智深哈哈一笑,恍然大悟的应道:“你们想到这点了呀,真不错,这么说你来我这里,就是想要回那个回信的?” 杨玄感摇了摇头,又道:“陈义士,你可别误会,我们很清楚那东西不在你手上,萧将军会亲自把这东西保管好的。我家主人说了,不管萧将军这次会不会拉他下水,就冲着在南陈时他救过自己一命的事,我们周家也会全力保下萧世廉!只是有个前提,我家主人自己得没事,不然他怎么去和杨广求情?” 陈智深冷笑一声,追问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想套那封信的下落,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不是傻子,没了那信,周罗睺怎么可能会救世子?除非世子保得一命,不然我们是不会把这信交出来的。” 杨玄感终于套到了他想要的话,放下心来,笑道:“这么说来,这信的下落果然只有你知道。” 陈智深心里“格登”一下,他的一颗心迅速地下沉,他意识到自己给对面这个戴鬼面具的家伙套出了话,于是眼珠子一转,争辩道:“我可没有这样说,萧将军自有安排,信在他的手上,我现在人在大牢里,根本不知道那信的下落。” 杨玄感看着他,沉声问道:“你不用骗我了,萧将军把这事全权交给了你来办,因为他自己很清楚这次难逃一死,救儿子的事情,当然是全指望你啦!如果你不知道信的下落,又怎么能靠这个东西来逼我家主人就范?” 陈智深咬了咬牙,说道:“算了,也不跟你拐弯抹角啦,没意思,信的下落我确实知道,但是不会告诉你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如果我死了或者是你们不去救世子,自然会有人把这信送到杨广的手里。” 杨玄感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不就结了?大家合作拿出点诚意来,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和希望对方做的事情,都说得明白点。” 陈智深看着面前的人,又道:“行了,我这里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杨玄感沉声说道:“其实这些事情,我们都知道,只不过是为了表示下合作的诚意,想要你说出来罢了,如果想要逼你说,早就对你用刑了,可是我们一直不这样做,就是因为我家主人说了,他是真心想帮萧将军,而不是只图自保。” 听了这话,陈智深不屑地回道:“说的漂亮没用,我现在只看行动,世子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能不能先跟我说说,也好让我看看你们的诚意。” 杨玄感对此早有准备,再次说道:“我家主人已经派人秘密回长安城打听了,现在还在等消息,按常理的话,这次跟随杨谅起兵的将官家属们,都已经被下了狱,要等到平定叛乱后统一发落,所以你家世子应该也是和你一样在吃着牢饭,但性命无忧。” 陈智深的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舒展了一些,又道:“没事就好。那接下来,你们打算如何去救世子呢?” 杨玄感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个嘛,我家主人是打算用这次平叛的军功,去保萧世子一条生路。” 陈智深听得一愣,忙道:“就这么简单?” 杨玄感看着他,反问道:“还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吗?” 陈智深闻言,怒吼道:“你们周家不是忽悠我们吧,这样怎么可能救得出世子?” 杨玄感平静地回道:“那依你说,这样为什么不能救出世子,或者说你如果是我家主人,又会打算怎么做?” 陈智深一下子站起了身,声音急促起来。显然他现在已经怒火万丈了,大吼道:“当然是找些重臣大将,让他们帮忙一起去找杨广求情啊,周罗睺自己也只是陈朝降将,在朝中毫无根基,光靠他自己去说有啥用?我可有言在先,若是最后救不了世子一命,可别怪我们萧家拉你们周家一起下水。” 第八百四十二章 并洲突变一百零二 杨玄感静静地坐在原地,听着陈智深吼完才开口,语调平稳缓和,让人听不清他此时心中的想法,于是问道:“陈义士,不用这样威胁我,这些我们都清楚,你想听听我们的意见吗?” 陈智深也是愤愤不平地坐了下来,两眼还一直盯着杨玄感,似乎要喷出火来。 杨玄感不为所动,接着劝道:“陈义士,你可曾想过,现在这种时候,越是拉人说情,你家世子死得越快。” 陈智深摇了摇头,连话也懒得说,显然此时此刻的他,根本就不信这个论断。 杨玄感看着他,继续说道:“你仔细想想,杨广这次被自己的亲兄弟造反,并州将官十有**都跟了杨谅一起造反,作为皇帝,他现在最怕的是什么?” 陈智深冷笑道:“还能是什么,自然是怕其他地方的人,也不可靠喽。” 杨玄感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继续说道:“不错,这次镇压并州,下次若是别的地方的人,同样有不臣之心,怎么办?我家主人是统兵在外的大将,如果和朝中重臣一起为萧将军求情,你若是杨广,会怎么想?” 陈智深不是谋士,他只是一名家将,所以他以前从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乍听不由得一愣,稍后才道:“如果我是那杨广,自然也会很害怕。” 杨玄感笑了笑,接口道:“这就是了,杨广还会想,为什么自己的武将会和朝臣,会一起为一个叛贼的儿子求情,会不会他们之间有什么勾结,这样一来,不但你家世子必死无疑,还会把一大批人拖下水,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陈智深沉默了一阵,才开口说道:“那依你说,不找别人帮忙,全靠周将军一个人去求情,那杨广就会放人了?” 杨玄感微微一笑,他知道陈智深已经开始上钩了,于是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如果只是我家主人一个人去求情,用这次平叛的军功去求情,那性质就不一样了,一方面让杨广看到他的孤立无援,没有人帮他说话,这样的人是可以放心的。” “另一方面我家主人,又能表现得很仗义,杨谅的叛乱平定后,这些受牵连的叛将家属是生是死,杨广其实并不会太在意,心情好的话也许就能免去一死。” 陈智深摇了摇头,应道:“你说了半天只是说也许,还是打不了保票,有没有别的办法?” 杨玄感心中一下子就冒起了火,他没想到解释了这么久,这陈智深还是不肯就范。 杨玄感略微地提高了一些说话的调门,语气里也带了几丝愠意的威胁道:“能做到这一步,我们周家已经仁致义尽了,决定你家世子生死的不是我们周家,而是现在的皇帝杨广,难道要我家主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放人吗?” “陈智深,我再提醒你一遍,我家主人是出于跟萧将军多年的同僚之谊,尤其是上次萧将军用全家性命保过他一次,这才会冒着风险两次见你的,你倒好。反而把这个当成把柄想要威胁人。你这是在威胁谁?” “如果你想要把这个回信上交,尽管交就是,搞清楚,是你家萧将军主动来找我们家主人,可不是我家主人去找萧将军,不要弄反了因果,大不了我家老爷给治个知情不报之罪丢官回家,到时候你们就准备好给你家的那个世子上坟吧。” 杨玄感骂完一通后,起身转身欲走,却被陈智深一把拉住。 杨玄感猛地一回头,双眼中精光四射。低声吼道:“姓陈的,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既然话不投机,就到此为止好了。” 陈智深换上了一副笑脸,轻声道:“兄弟,别急,刚才是在下一时失言,冒犯了阁下,还请别生气啊,有话好好说。” 杨玄感并没有理他,只是冷冷地道:“好好说?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既然信不过我们周家,觉得我们是出工不出力,那就尽管举报我们好了,甚至你有可能会被杨广亲自审问,到时候你也可以尽管向我家主人身上泼脏水,反正你不就是想要我们家给萧世廉陪葬吗?” 陈智深连连拱手作歉,说道:“兄弟别这样,坐下来好好说吧,周将军的诚意我信还不行吗?” 杨玄感心中窃喜,但语气中仍装着带了几分恼怒,一边转身坐下,一边冷漠的说道:“俗话说得好,尽人事,听天命,我家只能去尽人事,谁敢打保票一定能成功?萧将军当年以身家性命,担保我家主人不会起异心的时候,可敢说一定就能救下我家主人?” 陈智深也跟着坐了下来,应道:“我已经知道周将军的心了,你们的恩情,我和我家萧将军一定会记得的,接下来要在下做什么,尽管开口就是。” “不瞒兄弟,萧将军曾在在下出来前交代过,只要你们真的尽了全力,就算最后还是没保住世子,也不会拿那个回信去为难你们。” 杨玄感冷冷地“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我早就说了,我家主人不是为了那个回信才帮你们的,再要这样说我可翻脸了啊。” 陈智深脸上赔着笑,又道:“好好好,不说这个,兄弟如何称呼啊?以后就是由你一直跟陈某联系吗?” 杨玄感摇了摇头,反问道:“一直联系?你想得倒挺美,若不是杨素大军前出去迎击杨谅的部队,今天我哪可能混得进来?至于仗要是打完以后,你就会给押解进长安城,没准杨广还会见你,到了那个时候,我还怎么可能来和你接头?所以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你只需要知道我是周家的人就行。” 陈智深的脸上闪过一阵失望,问道:“那你今天来这里做什么?只是告诉我你们的这个计划,让我安心是吗?” 杨玄感笑了笑,继续说道:“不是这么简单的,陈义士,我刚才一直在说,你可能会被带到杨广面前问话,或者还会有别的朝廷重臣来审问你,到时候你准备怎么说,现在想好了吗?” 陈智深哈哈一笑,笑声震得杨玄感的耳膜就象胀了气一样难受,笑毕,陈智深开口道:“弄了半天,这才是你们真正所关心的事啊,不就是怕我在杨广面前出卖你们周家吗?” 杨玄感的声音,平静中带了一丝冷酷的劝道:“陈义士你误会了,从你被带到杨广或者是其他官员面前的那一刻起,两次送信之事都不可能被瞒住,我家主人要我来跟你说,如实地反映情况就行,不要夸大,也不要隐瞒。” 陈智深微微一愣,旋即不解地问道:“你们是怎么回事,第一次在长安城见面,也要说出来吗?没这个必要吧。” 杨玄感摆了摆手,应道:“这个绝对有必要,因为我家主人正准备和杨广交代此事,所以跟你一定要对好口径,这就是我今天前来这里的目的。” 陈智深的眼神越发地疑惑,于是问道:“恕陈某愚钝,周将军为何要主动交代?第一次送信的事,我们家将军并没有打算现在就举报,刚才我说了,只要你们真的尽力去救了萧世子,我们自然不会出卖周将军的。” 杨玄感一下子打断了陈智深的话,问道:“不是担心你们这里出问题,实际上第一次你来长安城传信时,未必就是没有引人注意,也许杨广早就盯上你了,只不过没吭声而已。” 陈智深仍然是一脸狐疑,他是行伍出身,并不是个城府非常深的人,许多应对之策,只是在出发前跟萧摩诃和王頍反复商量过而已,但突然碰到杨玄感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情况,一下子不知如何应对,脑子里渐渐地陷入了混沌的状态。 杨玄感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内心的迷茫,知道此人在自己的套子里越陷越深,整个事情离自己的计划成功又近了一步。 于是杨玄感开口笑道:“当然,这只是万一,但越是这样越是需要小心谨慎,反正你第二次来送信的事已经暴露,与其等着人家将来可能查出第一次的送信之事,不如主动自己交代,这样还能掌握主动。” 没成想,这个陈智深突然开口否决道:“这可使不得,王参军说过,周将军第一次放了小人回去,却并没有把小人扣留下来,这本就是不忠的行为,杨广是不会放过你家周将军的,这也是他吩咐小人,要用那个回信,来逼你们周家就范的理由,现在我们已经答应不会主动揭发此事了,为何你们反而要主动交代?这不是自寻死路嘛!” 杨玄感心中暗笑,这陈智深实在是个直肠子,几句话就把自己的老底都交了,看来那个萧摩诃也聪明不到哪里去,若不是有王頍出主意,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个以回信要挟的办法。 杨玄感忍着心中的兴奋,用尽量平静的口吻答道:“此事我们周家已经决定了,你只管配合就是,我家主人既然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向杨广坦白,就是希望用忠诚和义气来感动杨广。” “陈义士,希望你能通过我家此举明白,我们周家这次可是真的搭上全族性命来救你家世子了,什么见死不救、忘恩负义之类的话以后最好少提。” 陈智深激动地抓住了杨玄感的手,杨玄感能感觉到他兴奋地在发着抖,连声音也开始打起颤来,说道:“周将军大恩,我们萧家永世难忘,嗨,其实我家萧将军,是一直是坚信周将军一定不会出卖自己的,全是那王頍,说什么人心难测,防人之心不可无什么的,坚持要用这个损招来威胁你们,陈某实在是惭愧啊!” 杨玄感终于完全弄明白了,这个萧摩诃和王頍那里的情况,看出周罗睺第一次放人这个严重后果的,果然不是萧摩诃这个莽夫。而是王頍这个腹黑大师。 想到这里,杨玄感心中一动,开口问道:“王頍为什么要掺和这事?萧世廉又不是他的儿子,要这么费力地去救。” 陈智深一下子来了谈兴,眼里也放出了光,轻声说道:“兄弟有所不知啊,这王頍和我家萧将军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同为不得志的南朝旧人,又多年来一直在汉王府效力,关系可好着哪。” “前几年王頍被发配岭南,是我家萧将军一再地在杨谅面前求情,杨谅才会在王頍服刑期满后,再次把他弄回了晋阳。王頍也因此感激我家萧将军,从此就一直帮萧将军出主意,就连萧将军最后下定决心跟着杨谅起事,也是王頍最后说服了他的结果。” 杨玄感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唔,原来如此,王頍的儿子也在大兴吗?是不是因为他的儿子也跟着下狱,所以想通过这次救萧世廉,顺便救出自己的儿子?” 陈智深摆了摆手,锁着他双手那根姆指粗的精铁链子一阵响动,然后说道:“不是这样的,王頍的儿子王奇现在晋阳。因为杨谅开皇年间的那次,征高句丽不明不白的退兵,因为杨谅不肯退兵,所以他属下包括王頍在内的八十多名将官谋士,都被先皇免官,流配岭南。” “后来杨谅虽然把王頍接了回来,但王頍已被削职为民了,所以他的儿子王奇也没有以官家子弟的身份留在长安城,而是跟王頍一起到了晋阳。” 杨玄感不由叹道:“原来如此,真是福祸相倚,本来王頍丢官被流配岭南是件倒霉事,可是这也让他的儿子,免了在长安城当人质之祸,但话又说回来,杨谅现在败局已定,那王頍的儿子在晋阳跟着他爹一起叛乱,要是被朝廷捉到只怕也要陪他父亲一起上路,人生的大起大落,真是太有意思了。” 陈智深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其实陈某一直反对萧将军起事的,只是我人微言轻,又比不过那王頍的巧舌如簧,最后也没劝住萧将军,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了这条绝路,都是我的错啊。” 陈智深说到这里,双眼中泪光闪闪,几乎就要掉下泪来。 第八百五十三章并洲突变一百零三 杨玄感一看这个陈智深已经动了情,于是马上拉住了他的手,说道:“那不是你的错,萧将军不是能够被你,或者是那王頍说动的人,他是遵从了自己的本心,想作为一个将军,最后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罢了,既然先皇不给他这个机会,他就自己争取一个,这才是南朝第一名将萧摩诃啊。” 陈智深听了之后默然无语,久久才说道:“还是你了解我家将军!” 杨玄感看了看窗外的月亮,估摸着在这里,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该说的话,该做的事都已经说完做完,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杨玄感便站起了身,对着陈智深,又是说道:“陈义士,今天我就回去了,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朝廷若是有人问起你来,你只管把第一次送信的事如实说出,这样我家主人才好去救萧世廉,如果运气好的话,你自己的命也可以保住。” 陈智深双眼中的光芒一闪一闪,他也站起了身,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我记下了,你就放心吧,陈某这条命,早就交给萧将军了,这次出来就没把生死放在心上过,只是世子还请周将军千万尽力保全,我们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他的大恩大德。” 杨玄感走出了囚室,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和陈智深的这番对话中,不仅成功地说服了陈智深,将来按自己所说的那样,在杨广面前如实招拱,还意外地得知了萧摩诃,居然是受那王頍指使,才会这样要挟周罗睺。 以王頍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想不到周罗睺越是拉人帮忙说情,越是不可能救出萧世廉,甚至只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可是那王頍却不惜让萧摩诃以回信相逼,非要拉着周罗睺一起陪葬,这份歹毒心肠实在是匪夷所思。 杨玄感刚才在牢里,本想向那陈智深打听打听,周罗睺和王頍是不是以前有过仇怨,后来一想,王頍并不在南陈做官,而且陈智深这样一个萧府家将,未必会知道有关主人与他人恩怨之类的机密事宜,贸然一问,还会留下挑拨萧王二人关系的嫌疑,甚至有可能误了大事。 陈智深虽然没有说,如何去联络那个保管着信件的同伙,但想必陈智深本人身陷大牢,根本不可能向外再传递消息,那个同伙恐怕真的会如陈智深所说的那样,完全是看结果办事,若是周罗睺无法救萧世廉一命,或者是直接在大营中杀了陈智深。这个同伙就会向朝廷告发周罗睺与萧摩诃暗通信件之事。 杨玄感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苦笑,摇了摇头,想那萧摩诃,虽然明知自己这回在劫难逃,却又指望着自己的儿子能逃得一命,把自己萧家的香火延续下去,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但是那王頍,却是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明明自己末日可数,注定要给满门抄斩,却见不得同为南朝降人的周罗睺能风光快活,不惜哄骗头脑简单的萧摩诃,以那封回信相要挟。 若不是周罗睺本人意志坚定,没有依他那个狠毒、自私而又愚蠢的长子周仲隐的馊主意,直接杀了陈智深灭口的话,只怕周家也会步萧家后尘,一起跟着上法场了。 想到此处,杨玄感的后背之上,已经是寒气直冒,这种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人实在太可怕,萧摩诃把他从岭南救了回来,于他是有大恩的,却最后还是成了他害人的道具,而那个萧世廉,也是无疑会成为他害死周家的附带牺牲品,若是萧摩诃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不知道会后悔和心酸到何种程度。 杨玄感又想到了,那王頍的哥哥王颁,想当年灭陈之后,他还不罢休,召集了亡父王僧辩的旧部,把杀父仇人,陈朝开国皇帝陈霸先的尸体挖出,挫骨扬灰后混着河水喝下,怨念之强,手段之毒骇人听闻,与这蛇蝎心肠的王頍,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兄弟。 ······ 次日,在隋军的阵营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将韩世谔、杨玄感等一众将领,从睡梦中惊醒,那是军中有紧急事务,主帅鸣鼓吹号聚将议事的声音,韩世谔扫了一眼帐中的沙漏,刚到辰时一刻,顾不得别的,韩世谔匆忙地用冷水洗了把脸,好在昨天晚上回来后人没有解甲,这会儿正好直奔中军大帐,等韩世谔等人进入杨素的帅帐时,正好在点第三遍卯,而一众将领也差不多都已经站在两侧了。 迎着众将投向自己的友好、敌意、羡慕的目光,他也是急匆匆地站到右边上首自己的位置,而刚刚到来的杨玄感,也是走上了自己的位置,一抬头,正好看到站在正对面的周罗睺,韩世谔随着杨玄感的目光,也是看了过去。 只见一向不苟言笑的红脸老将,居然向杨玄感露了个笑脸,他的眼光中带了三分感激,而杨玄感也是冲着周罗睺会心一笑,双手暗暗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暗示对方自己昨天夜里已经回过介州,找到了那陈智深谈妥,一切但请他安心。 此时,韩世谔与杨玄感的眼神相遇,二人心领神会地一笑,一切不言中。 杨素咳了一声,说道:“今天早晨提前点卯聚将,实是有要事相商,昨夜本帅夜观天象,这几天会有大雨,各位认为我军应该如何行事?是继续固守原地呢,还是趁雨主动出击?” 说道此处,杨素似乎无意般的看着韩世谔,似乎是想让他回答。 韩世谔会意之后,点了点头,于是应道:“昨天我也看过天象,杨元帅说得不错,天空中乌云如铁砧,今天早晨又是云如棉絮,过了午后,必会大雨倾盆。” 杨素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问道:“韩将军对天象有如此了解,真乃良将也!依你之见,我军对这午后就要到来的大雨,应该如何应对?” 第八百五十四章并洲突变一百零四 韩世谔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回大帅!末将觉得,还是原地不动,静观其变的好,我军前出于此,从昨晚敌营的反应来看,一片安静,可见其士气并不高,杨谅他们如果不能,趁着天气上佳的时候发动攻击,到了天降大雨,道路泥泞,湖水暴涨的时候,再想进攻恐怕就来不及了,这两天内,只怕敌军是一定会撤回晋阳的。” 前几次军议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仁恭也是开口说道:“可要是敌军之中也有高人,能看出这天象,若是现在他们渡湖拼死一搏,我军也需要做好防范才行。” 张须陀微微一笑,接着说道:“王将军过虑了,如果敌军想要进攻,那应该昨天晚上就发动夜袭才是,既然连昨天一整个晚上都无所作为,那今天更不会进攻了!杨谅本人是不肯冒这个风险的,即使身边有几个狗头军师,催促他放手一搏,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众将闻言都是一阵大笑,官军的中军帅帐洋溢着一片轻松愉悦的气氛。 与此同时,蒿泽北崖五里处的杨谅军大营里,却是在上演着一场激烈的争论。 全身披挂,顶盔贯甲的萧摩诃如同困兽一样,在帐中来回地走动着,而帐中还有两人,一人是汉王杨谅派过来的监军,还有一人正是那王頍,此时萧摩诃与王頍这二人,正在那里争得面红耳赤。 萧摩诃全身黑甲,雪白的须发无风自飘,一张本来黑色的脸膛已经涨得通红,大声道:“不行,现在渡湖攻击太冒险了,我军没有足够的船只,能把这十万人全部运过去,更不用说敌军若是半渡而击,那我军渡湖的部队一点抵抗之力也没有了,王参军,你这个方案太冒险了,还是稳一稳的好。” 王頍气得一跺脚,他现在还是一身青衫文士的打扮,并没有穿甲胄,手里拿了把羽扇,可是这会儿却把羽扇在空中挥来舞去地,像是在抡根棍子,嘴里也是唾沫星子直喷,活象只跳脚的猴子,没有一点作为杨谅首席谋士应有的气度。 只见王頍此时暴吼道:“现在不拼,还想求稳?萧将军,你没见我军的士气,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吗?这几天营中的逃兵接连不断,从晋阳出来以后,光杀掉的逃兵已有六七百,即使如此也没有阻止逃亡的继续,若是再等下去,等到李子雄的幽州兵打到晋阳城,那一切都完了。” 萧摩诃本不是非常善于言辞之人,平时话也很少,今天却也被王頍的那个破釜沉舟,全军过湖决战的拼命策略给吓到了,这才不顾多年交情,在杨谅的监军面前与王頍吵起来。 萧摩诃急得双手,也在空中比划个不停,冲着王頍叫道:“王参军,你就是想渡湖攻击,起码也等上个几天行不,我军现在连渡船,也只有一百条出头,你是要士卒们,游过这蒿泽与敌军作战吗?” 王頍一下子来了劲,语气也稍微和缓了一些,缓缓说道:“萧将军,你也是宿将了,碰到这种情况,只会全军从湖上攻击吗?就不会派出主力,绕过这大湖,从敌军的侧面发动进攻?” 萧摩诃略一愣神,马上说道:“王参军,你没怎么行军打仗,说的全是书生之见,要想绕湖攻击,就得走上六七十里,师老兵疲,到时候怎么去和敌军决战?” 王頍恨恨地把手在空中一挥,又道:“萧将军,难道敌军就不是血肉之躯吗?他们有一小半人,是从霍山的小路跋涉了三四天,才到了我军雀鼠谷的后方,而且连日苦战,难道他们就不疲劳吗?我军从晋阳城出发,一路大道,路上又没有经过战斗,士卒在体力上是没有问题的。” 萧摩诃冷笑了一声,反问道:“体力上或许问题不大,但精神上呢?你去看看那些新征入伍的士卒们的眼睛,里面尽是恐惧与迷茫,这种情况下如何跟敌军,那如狼似虎的得胜之师拼命?” 王頍也不再理睬萧摩诃,而是转向了那名监军,一拱手,语调尽显恳切的说道:“李将军,我们这一次可千万要当机立断,前面我已经说过了,今天午后会有大雨滂沱,若是现在出发,花半天时间强行军绕到敌军侧面,到时候借着雨势全力突击,定可大胜!杨素前一段连续胜利,必然骄纵,这正是上天给予我军的破敌良机啊!” 那李将军低下头,双拳紧紧地握着,突然间眼神变得坚毅起来,对着帐外说道:“汉王殿下已经下了令,命令全军马上拔营,撤回晋阳,尔等还请速速传令下去!” 王頍和萧摩诃两人,同时像是被火烫到屁股似的,几乎要跳了起来,异口同声地叫道:“什么?!” 那李将军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着,咬牙切齿地又道:“不错,殿下的军令,就是拔营回撤。” 从帐外刚进来的那个传令官,低头就退了出去,王頍一下子醒过了神来,嚷了起来道:“李横,我们现在可是万万不能撤呀,要是一撤,只怕到不了晋阳,全军就崩了。” 萧摩诃此时也是抱拳说道:“我们究竟是主动出击,还是稳守反击,都还可以从长计议,但只有不战而退这一条路是万万不可的。” 这李横却是不理他们,只是不耐烦地说道:“你们两个,战也不能,守也不是,晋阳可是殿下的根本所在,这蒿泽无险可守,要是如王参军所说的那样,午后就有暴雨的话,到时候我们想撤也来不及了。” 王頍此时也顾不得照顾这李横的面子了,厉声喝道:“殿下此时不在这里,不知你可曾想过,那些跟着我们的士兵,是不是会和我们一条心,愿意回到晋阳?我们出来这次是为了什么,你也清楚,要不是我军主动前出,而是困守晋阳,只怕士卒们早就散光了。” 李横作为监军是合格的,此时只见他不满地叫道:“可是出来了,就阻止了士卒们的逃亡吗?还不照样有上千人,在一夜之间当了逃兵,光我们抓到杀头的就有六七百,即使留在晋阳,也不过如此吧,再说了,回到晋阳后,城门一关,他们就是想逃也无法出城,只能决一死战。” 第八百五十五章并洲突变一百零五 王頍闻言,急得直跺脚,急忙劝道:“千万不能回去啊!若是我军的人心散了,这队伍还能带吗?您主动迎击敌军,士卒还可一战,因为您亲自带着他们出城,给了他们勇气,加上我们前一阶段在军中,一直宣传官军坑杀降卒,不留活口的事,也能让他们心生畏惧。” 萧摩诃接过了话头,接着说道:“王参军说得不错,军心不可不查,士卒们不是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动物,来此一战方能死中求生,若是一仗不打就直接回晋阳,只怕跟着大王入城的人,十不足一。” 让他们二人没有想到的,却是这李横突然之间勃然大怒,狠狠地一脚踢在那张帅案上,直接把帅案上堆放着的军报与令箭震得满地都是,只见他面红脖子粗地吼道:“打?怎么打?你们两个有谁敢说自己的方案,一定能成功,一定能将殿下的大军,给好好的带回去吗?” 说道此处,李横又指着王頍说道:“你号称料事如神,劝殿下出兵晋阳的时候,信誓旦旦地说杨素军翻山越岭,又跟赵子开一场大战,已经是强弩之末,听到我大军出动的消息连介州也会放弃,一定会退保雀鼠谷,可是现在这蒿泽对面的是什么?杨素的兵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李横看到王頍面带惭色地低下了头,又转向了萧摩诃,继续问道:“你也自称是身经百战,在晋阳的时候拍胸脯说只要由你领军,出征后遇上敌军自己一个冲锋,就能打得敌军闻风而逃,可结果呢?敌军没逃,我军的士兵倒是在不断地逃亡!” “来到这蒿泽后,你无敌的萧将军,又没了一点打胜的信心,成天只会说什么,坚持下去就有办法!哼,本监军倒是想坚持,只是我们背后李子雄的兵马,你拿什么去对付?一旦晋阳城破后,城里的殿下,与殿下手下这些将领和幕僚的家属,尽成他人的俘虏,到时候殿下的大军,才会真正地不战自溃。” 萧摩诃心中不服,开口继续劝道:“为将者一定要设身处地掌握全局,萧某和王参军在具体的打法上有争议,但都认定不战而退,才是最不能作的选择,李横!你作为监军,可一定要三思啊。” 王頍也抬起了头,拱手苦劝道:“王某无能,对杨素的决心估计不足,没料到他居然敢以疲兵前出,与我军隔湖对峙。” 说道此处,接着劝道:“但这正好给了我军机会,如果现在就绕湖而行,转到杨素的侧面,再借着大雨冲入敌营,一定可以大获全胜!到时候再转回头对付李子雄,一样来得及,李将军,千万不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李横狠狠地脱下自己的头盔,用力掷到地上,只听“当”地一声,头盔在地上弹起,又落到了萧摩诃的脚边,萧摩诃连忙把脚缩了回来,才没有被砸到。 李横此时双眼圆睁,连脖子根也变得红通通了,头发就象刺猬的倒刺一样树了起来,他指着王頍骂道:“若是绕道杨素的侧面,就一定能胜?你说杨素的兵爬了四天的霍山小路,是疲兵,可为什么这些疲兵一天之内,就能全歼赵子开的十几万精锐?难道赵子开手底下的兵马,都是死人吗?” “还有你说午后会降大雨,可在这上午却是晴空万里,我且不说午后会不会下雨,就说你讲的什么迂回几十里,奇袭杨素大营,难道杨素也是死人?大营周围十里之内,不会派侦骑吗?我军近十万人能不能在半天内,跑到他们的侧面暂且不说,就算跑了过去,人家会不知道?会不防备?” “到时候如果打输了,再如你说的那样天降大雨,道路泥泞,那我军想撤都撤不回来了,只会全军覆没!王頍,你这个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在赌,在投机!这十万人是殿下最后的一点老本,不可能投入到你这个毫无胜算的赌局里。” 李横连珠炮似地喷出了这许多话,让王頍呆立原地,无话可说,只见他仍不解气,转向了萧摩诃,又道:“至于你的那个办法,本监军也听明白了,无非就是在这里等死,那杨素不是傻子,不可能如你所想的那样主动渡湖攻击,给我们半渡而击的机会,你可别忘了,我们晋阳以北还有李子雄这根毒刺,不把它给拔了,哪可能在这里跟杨素耗下去!” 萧摩诃口齿启动,似乎是要反驳,王頍却是使了个眼色,阻止了他的开口。 李横的声音越来越高,此时的他,狐假虎威的大吼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说!从出晋阳城,殿下就不看好你们的这个计划,当时殿下想的,是先去向北击垮李子雄的幽州兵,再回头对付杨素,若不是信了你王参军的鬼话,以为杨素真的是强弩之末了,殿下是打死也不会来派兵,来到这该死的蒿泽。” 王頍狠狠地一跺脚,说道:“可是!你想过没有,士兵们会怎么想,他们一定会以为就连殿下,也畏惧当面的官军,想要不战而逃,我们跟他们说是回晋阳先打李子雄,可他们会这样认为吗?我们阻止得了他们的逃亡吗?” 李横此时一下子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抬手一挥,把那帅案直接砍掉了一个角,他盯着王頍二人,他的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厉声喝道:“阻止士兵逃亡的事,是你们这些将军和谋士负责的,军法要来做什么?还用得着本监军多说吗?只要我们能回到晋阳,以晋阳的城池之坚固,守个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到时候肯定会有人响应的。” 萧摩诃忍着心中的杀意,然后摇了摇头,忍声问道:“监军难道将我们的性命,全都葬身于你手吗。” 李横此时整个人都在发抖,怒极反笑,他放下了捂着耳朵的双手,眼中凶光毕露,盯着萧摩诃,像是要喷出火来,一字一顿地道:“萧摩诃,难不成你想造反吗?” 第八百四十六章 并洲突变一百零六 萧摩诃也是连连摆手说道:“不是这样的,你误会末将的意思了,末将只是说,这次我军的形势,已经十分严峻,根本无路可退,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末将对殿下的一片赤诚啊!” 听了这话,李横的嘴角边挂着一丝冷笑,他眼中的杀机四伏,想到外面的伏兵,于是沉声道:“既然如此,有劳萧将军率两万精兵,为全军将士殿后,抵挡杨素老贼的追击。” 萧摩诃看了一眼王頍,只见他也是一脸阴庭,知道木已成舟,李横的杀机已经爆露,只要自己再多说一句,只怕身首异处就在眼前。 萧摩诃长叹一声,言语间尽是英雄末路的沧桑低头应道:“谨遵监军将!”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了一阵喊杀声,而李横在帐篷外,安排的百十名伏兵,也是匆忙对着那些人马冲了过去,妄图阻止他们的脚步。 而帐篷內的萧摩诃,也是知道,这是自己手底下的儿郎过来了,于是手扶刀柄,警惕的看着帅案后的李横。 没有过多长时间,惨叫声就停了下来,李横通过帐篷的缝隙,发现百十个军士,拖着血糊糊的尸体离开了,至于其他的军士,择是握着横刀,目光凶狠的看着自己。 萧摩诃看见了自己帐下的儿朗,知道自己的后路已经断了,于是破罐子破摔,直接恶狠狠的看着李横,说道:“不知李监军如今准备如何?” 李横被他这有些阴测测的话,吓得心里颤了下,但是知道自己已经死定了,随即暴吼道:“你要造反不成。” 萧摩诃抽出腰间的横刀,缓步走向李横,此时他的脸色平静,眼神平淡,甚至没有一丝杀气。 ······ “叛将李横己死、叛将李横己死、叛将李横己死!” 萧摩诃拎着李横的脑袋,纵马在帐篷外围不住大喊,他麾下三百多名亲卫,也是一同高呼,一声一声的呼喊,如同接二连三打响的炸雷,外围维持秩序收拢乱兵的,都是萧摩诃自己的部下,此时听到李横已死的喊话,立刻就安静下来,全都用兴奋的眼神,看着那颗血糊糊的人头来回奔走。 “李横已死!尔等还不住手!” 之前还纷乱嘈杂的叛军人群,已经安静了下来,全都看向了那颗人头。 “他是谁啊?”有人下意识的问身边的同伴。 他的同伴反问道:“不知道那颗人头,真是那个王八蛋吗?” “血糊糊的,看不出来。” “可那王八蛋没有出来,难道真的被萧将军给杀了吗?” “如果那王八蛋真死了咱们怎么办?” “咱们!” 说话的士兵怔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李横这个监军真的死了,他们这些普通人,确实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儿,那么他们这些人,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不要相信他!”李横亲信部将李希大声喊道:“他在说谎!你们莫要上了他的当!他手上的人头必定是假的!” 李希知道这会绝不能让士兵们失去士气,所以大声喊道:“大家杀啊,将这个萧摩诃这个老贼宰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正说话间,萧摩诃骑着战马,缓缓的在人群中走了出来。那些围在他身边的士兵,下意识的让开路,没有人再敢用刀子指向他,在萧摩诃身后,身上也不知道,有几处伤的近卫们紧紧跟着,他们的那些横刀都还在滴血,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 “叛贼已经诛杀,余者不究!” 王頍此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大声喊道:“叛贼己死,我们是不追究你们的过错!李横居心叵测,倒行逆施,死不足惜!但你们不过是受了他的蒙蔽蛊惑,本性非恶,只要你们放下手里的刀子,萧将军绝不会计较你们的,凡自动放下兵器者,皆还是我们的弟兄!” 这句话才落,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的李希立刻催马向前,持槊朝着萧摩诃杀了过去,边走边喊道:“他也不过是凡人,大家一起上,乱刀砍死这个虚伪的家伙!” 噗的一声!一条长槊从对面飞来,笔直的戳进李希的心口里。 萧摩诃的近卫头子,冷冷的看着那缓缓倒下去的尸体,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找死!” 半个时辰过后,在萧摩诃的帐篷之内,王頍快步走近了大帐,见帐篷内只有他一人,万念俱灰的说道:“萧将军,想不到你我二人对大王忠心耿耿,却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萧摩诃此时也是万念俱灰,看到王頍这样比自己还难过,反而觉得心中不忍,他站了起来,走了过去,拍了拍王頍的肩膀,说道:“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何用?还是各安天命吧,王参军,我们这些人怕是回不了晋阳了,你还是回殿下那里吧,只要回到晋阳,凭着这座数百年的坚城,或许可以抵挡一阵,至于老夫就要跟杨素这个老匹夫拼了。” 王頍抬起袖子,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却上前一步,低声道:“萧将军,到了现在,你还在想着为那个自大的蠢货卖命吗?就不想着给自己留点后路?” 萧摩诃听得先是一愣,转而怒容满面,沉声道:“王頍,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夫已经杀了那王八蛋了,难不成你想让老夫里外不是人吗?” 听了这话,王頍急得连忙说道:“萧将军,我知道你是忠义之人,但是陈后主,杨谅这样的人有忠的必要吗?他们听不进忠言,败局已定,何苦跟着他一起进坟墓?我有一计,也许可以保全我们两家的性命。” 萧摩诃一把抓住王頍的领口,双目如电,冷冷地盯着眼前的这张脸,呼出的热气几乎要喷在王頍的脸上,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吼道:“王頍,你可别忘了,我等都在汉王面前,对着神明发过誓的,一定要忠于他,难道你的誓言,就这么廉价吗?” 第八百四十七章 并洲突变一百零七 王頍脸上的笑容,突然之间便带了几分邪气,只见他他轻轻地推开了萧摩诃,那铁钳一样紧抓着自己的大手,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服,然后扫视了一眼四周,发现帐外的士兵,也都在帐外,闷头做着自己的事情,看起来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自己和萧摩诃的对话。 王頍压低了声音,又道:“萧将军,不用说得这么义正辞严,你可以为了自己的誓言去慷慨赴死,却不想想你们萧家上下几十口人吗?不想想你那个现在生死未卜的独苗儿子吗?” 萧摩诃闻言如遭电击,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他哆嗦着嘴唇,后退两步,颤声恳求道:“你不要再说了!” 王頍冷笑一声,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萧摩诃,继续逼迫他道:“如今你已经兵变,并且杀了李横那小子,而且我们就算是向官军投降,也是死路一条!现在很多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我们败局已定,并不能换回自己的活命,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孤注一掷,裹协着这十万人马,跟杨素老贼拼个你死我活。” 萧摩诃定了定神,站稳了身子,问道:“既然你也知道是这个结果,何必再固执已见,再行那事?” 王頍先是一怔,然后放声大笑,引得帐外的士兵们,都一阵探头探脑地朝里观望,王頍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那几个小兵一眼,吓得他们赶忙扭过了头,不敢再向这里多看一眼。 王頍瞪完小兵,换上了一副笑脸,对着萧摩诃笑道:“萧将军恐怕是误会了王某的意思了,王某说的早作打算,意思是给自己的家人留条后路,因为你我二人目标太大,算是此次起兵的主谋,即使是到天涯海角,恐怕也难以逃脱朝廷的追捕,除非。” 王頍说到了这里,突然停住了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诡异看着面前的萧摩诃。 萧摩诃听得正入神,却被一下子中断,心中急躁,连忙说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这里卖关子,究竟怎么办?快说啊!” 王頍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低得就像是蚊子哼,上前一步,把嘴附在萧摩诃的耳边,嘀咕道:“恐怕只剩下向北逃到突厥这条路了。” 萧摩诃浑身一震,失声问道:“你是怎么会想到勾结外虏?” 王頍摇了摇头,反问道:“什么外虏内虏的,能帮上忙的就是朋友!再说了,前个月起兵之时,大王不是也派了乔钟葵和裴文安二人,去率最精锐的龙骑护卫部队北攻代州吗?还不是为了打通和突厥人的联系,要不是他们办事不力,连个小小的代州都攻不下,此刻我们早就和突厥人成了朋友啦。” 萧摩诃当时并没有参与到杨谅北取朔代,联合突厥这一决策中,对于杨谅为何要派最精锐的部队,向北攻一个小小的代州,而不是用来经略河北河南,这些中原要地的决策,还很是奇怪了一阵子。 萧摩诃现在听王頍一说全明白了,长叹一声道:“原来如此!” 王頍感觉有戏,于是继续道:“可是现在代州没攻下来,突厥的援军也不可能来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想办法为自己留条后路,逃到突厥去。” 萧摩诃还一时半会儿,还没从刚才这个突然的消息中省过神来,喃喃道:“去突厥?突厥人会接纳我们这些人吗?” 王頍急道:“只有去突厥才可能得到保护,留在大隋境内只能是死路一条!萧将军,你可别忘了,就是在开皇年间,本朝和突厥连年交战,也还是有些流人逃犯逃亡突厥,最终存活了下来呢。” 萧摩诃低头沉思了一阵,抬起了头,缓缓地道:“王参军,你可以为自己多作打算,萧某就不奉陪了,草原上的这些豺狼,向来无礼义廉耻之心,加上现在的启民可汗跟朝廷交好到,就像是穿一条裤子,怕是我们去了,也只会被突厥人送回来!与其到时候再受一次羞辱,不如现在就堂堂正正地,带着底下的儿朗们,迎接自己的命运,也免得被世人所唾骂。” 王頍狠狠地一跺脚,急道:“萧将军,你这可真是迂腐啊,我们去突厥,又是不去投奔启民,随便找个小部落先安顿再说,而且启民这个软蛋,对朝廷唯唯诺诺固然不假,但是他的三个儿子,都是野心勃勃之辈,我们如果去投奔这三头小草原狼,肯定能发挥自己的才能的。” 萧摩诃叹了口气,劝解道:“王参军,你可别忘了,现在我朝跟突厥关系最好的乃是长孙晟,这次起兵我们可是杀了他的嫡长子,这种仇恨怎么可能化解得了?即使我们去了突厥,长孙晟也肯定会来要了我们的命,难道你我和突厥人的交情比他还深吗?” 王頍的身子微微一晃,萧摩诃说中了他最担心的一件事,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连忙回道:“杀长孙无乃的是杨谅,我们当时只是受命行事而已!再说了,大不了我们孤身逃到突厥,隐姓埋名就是,不让那长孙晟找到。” 萧摩诃苦笑着摇了摇头,否决道:“萧某已经年过古稀了,就这岁数也不想再流落异邦蛮荒,现在萧某唯一的心愿,就是给世廉这小子能留下一条命,好继承我萧家的香火,至于萧某这条命,实在没有什么可惜的,王参军,你和你的公子想做什么,萧某不拦你,你好自为之吧。” 萧摩诃说完后,也不再看王頍,就走出了帐外,翻身上马,直接向前奔去,一手拉着马缰,一手举着汉王杨谅的令箭,嘴里喝道:“众军听令,全军准备开拔转进!” 王頍呆呆地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萧摩诃离去的背影,狠狠地向地上啐了口唾沫,恨恨地说道:“萧摩诃,给你条活路你不走,那么!可就别怪我王頍不讲义气了!” 王頍这一路之上,他的心里都在骂着杨谅的自负和愚蠢,还有萧摩诃的食古不化,不知不觉地走进了自己的营帐,只见帐内已经坐着一个人,一看到王頍走入,马上站起身来,急切地问道:“父亲!事情的结果如何?” 此人三十上下,身长七尺,一身略显些宽大的甲胄,身子骨并不是很结实,眉眼间带了几分邪气,和王頍倒是有几分相似,一看就是个文人,正是王頍的独子王奇。 王頍摇了摇头,一声叹息道:“那个老糊涂蛋,非要跟朝庭的人马,斗个尸山血海。” 王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叫道:“什么?他的脑子出问题了吗?是个人都知道,我们士兵们的士气,已经消散光了,拿什么跟人家拼。” 王頍无奈地两手一摊,骂骂咧咧的说道:“杨谅就是这样的优柔寡断,而且骨子里不信为父和萧摩诃这样的南朝降人,我们说得越多,他越是不听,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王頍抬起头来盯着自己的儿子,低声道:“奇儿,为父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你一定要好好地听。” 王奇微一愣神,因为他的印象中,自己的父亲很少像这样严肃过,他点了点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说道:“孩儿谨受教。” 王頍走到帐外,叫自己的几个卫兵远远地离开,确认了四下无人后,才回到帐中,对王奇正色道:“现在的战局非常糟糕,只怕我们的失败就在眼前了。” 王奇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骂道:“起兵本就是把全家性命豁出去的事,要想顾及妻儿,就不要走这条路,走上了这条路后,就不能再指望平常人的那种生活,这个简单的道理,殿下怎么都不明白,爹爹,我们真的是跟错人了。” 王頍又摇了摇脑袋,叹道:“现在已经这样了,再说也没用,接下来我们不能回晋阳去等死,现在就出发,走小路去投奔突厥人去。” 王奇听得一惊,问道:“父亲!可是我们现在去得了突厥吗?代州不是没攻下来吗。” 王頍冷笑一声,应道:“大军自然是无法过去,但我们两个人走山间小路,应该还是有希望的,现在官军的主力都在南边,北边李子雄的部队也是进逼晋阳,代州那里经历过大战,也许反而松懈了下来,我们这时候再不走,等杨谅在晋阳成了瓮中之鳖的时候,到时候想走也不可能了。” 王奇疑惑的问道:“那就算我们去了突厥,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还能混得下去吗?爹爹,依孩儿看啊,不如潜回江南,那里有我们的族人和旧部,前些年伯父随大军灭陈时,不是还有许多旧部来投吗?他们还帮忙挖出陈霸先的尸体,挫骨扬灰,报了大仇呢。” 王頍摆了摆手,阻止了儿子继续说下去,劝道:“那不一样,当年那些老部下,是看着隋军已经灭了陈,才会出来跟你伯父相聚的,痛打落水狗的事谁都会做,因为不要担什么风险,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我们现在是叛匪之身,别说这一路之上能不能走到江南,就算走到江南,碰到熟人,十有**也会给抓起来,送到官府领赏,以杨广那种狠辣决绝的性子,我们父子只要在大隋境内,是不可能逃过此劫的。” 王奇心中还是有些疑惑,想了半天,小声地问道:“那我们要是去突厥,能安全吗?我们家好像跟突厥一直没啥联系吧。” 王頍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恨声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先逃了再说!当年你祖父被陈霸先所害,我们兄弟几个,也是逃到了北周才保得一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哼,我王家就算跑到突厥那里,迟早也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奇儿,不用多说了,赶快准备一下,趁着大军要开拔时的这阵混乱,我们赶快上路。” 王奇应了一声,转身欲走。 王頍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一下子叫住了自己的儿子,问道:“等一下,还有件事,那萧摩诃上次给我的那封周罗睺的回信,现在还在你那里吗?” 王奇先是一怔,然后点了点头,应道:“在啊,您上次不是给孩儿信件时吩咐过吗,要是传来周罗睺不去救萧世廉的消息,就把那信送到大兴城的堂兄王平那里,让他们去举报姓周的。” 王頍的嘴角边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双眼中杀机一现,阴沉沉的说道:“不用等了,你一会儿动身前,就吩咐人把那信送到王平手上,让他去向杨广举报姓周的。” 王奇反问道:“父亲!可是那信一送上,萧世廉不就死定了吗?以杨广的性格,萧老将军敢跟姓周的勾结,一定会把他们两家都灭族的。” 王頍恨恨地骂道:“事到如今,顾不得那许多了,萧摩诃这个老小子不听我的话,不跟我们一起走,还当面骂我,留他何用?!你堂兄要是得了这封书信去检举他们,也许还能靠这功劳,避过这次被我们牵连的祸事,哼,我王頍要是完蛋了,他萧家和周家也别想活,大家一起上路。” 王頍言语之间,那鼻翼两侧深深的法令纹不停地在抖动,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王奇的眼中,也是快速的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兴奋,猛地一拍手,笑道:“父亲说的是,哼,谁敢跟我们王家作对,管他是皇帝老儿,还是什么南朝战神,统统叫他家破人亡,哈哈。” 王頍得意地点了点头,对着自己的儿子,又道:“好了,快点去吧,记住,一定要派亲信得力之人传信,别忘了把那半块跟你堂兄约定的玉佩带上,一切事情办完后,去西北三里处的那处小树林里与为父会合,记得带上两套百姓的布衣,切记!” 第八百四十八章 并洲突变一百零八 次日中午,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个没完,杨玄感牵着黑云,头上戴着一顶斗笠,盔甲外面套着蓑衣,率领着前军的五万人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道路上走着,雨水顺着斗笠的连沿不断地向下滴。 自从昨夜的开始下起倾盆的暴雨后,并州军里人马里的有很多逃兵,就趁着雷暴雨和乌云的掩护开溜了。 至于杨素全军都一直在防备敌军,可能的趁雨突袭,完全没有想到有那么多叛军,居然会不战而逃,等到发现对面人去营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于是杨玄感又开始一马当先地率领着自己的人马作为先锋,开始追击起叛军来。 只是这一路之上,道路被雨水冲得泥泞不堪,马根本没法跑起来,于是队伍里的骑士们,也就只好牵马步行。 窦世忠此时牵着马,走到了杨玄感的身边,然后对着杨玄感说道:“将军,我们已经追了几个时辰了,从这道路的泥泞程度看,敌军过去最多也就半天,看这天可能马上要出太阳了,是不是我军先到路边休息一下,放晴了以后再去追击?” 杨玄感看了看身前身后那些牵着马,在泥浆交加的路上,艰难跋涉的士兵们,又抬眼看了看前方,依旧是雨雾濛濛,百步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楚,他点了点头,同意道:“世忠!你说得有理,这些叛军可真会挑时机逃跑,雨一下我们的骑兵,也都是无法策马追击,不然我们就能追上他们了。” 窦世忠闻言,却是笑道:“其实这一路之上,我们抓的俘虏也不下三千,都证实了这叛军的大规模逃亡,看来他们的人心是散了,不用我们追,也会跑个精光。” 杨玄感微微一笑,这是他自从军打仗以来,第一次见到一支军队如此不战而溃,刚抓到第一批换了百姓布衣的敌军士卒时,他还不太敢相信。可是这一路以来,杨玄感看到叛军丢弃的甲仗兵械,扔得路边到处都是,加上抓到的数千个俘虏,足以证明叛军中大规模开小差之事,乃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就连一向持重老成的杨素,也是因此下令杨玄感所部先锋,不用追得太狠太急,跟在后面收容敌军的逃兵即可。 窦世忠此时继续说道:“我们再向西北近发二十里,就是晋阳城外的清源县了,那里地势平坦,如果想要突击叛军,最合适不过,如果我是他们的将军,一定会在那里,选择派部队拼杀。” 杨玄感闻言,又道:“听说叛军大将是萧摩诃,将军营里的监军给砍了,此时已经是大军的统帅了?” 窦世忠再次笑道:“那么可就要恭喜将军了。” 杨玄感疑惑的问道:“何喜之有?” 窦世忠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萧摩诃成名多年,乃是沙场名将,也是这次跟随杨谅起兵造反的所有部下里,名头最响的一人,如果生擒或者杀死了他,那在陛下的眼里,就是此次平叛过程中,仅次于生擒杨谅的大功。” 窦世忠看了杨玄感一眼,继续说道:“况且作为武将,能和这样的传奇名将,在沙场上一决高下,是非常荣誉的事情,杨将军,看来这份功劳非你莫属了。” 杨玄感摇了摇头,却是一声叹息道:“打败一个已经虎落平阳的老将,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如果有机会,我还是希望能堂堂正正地,在公平对战的情况下和萧摩诃正面对决。” 窦世忠哈哈一笑,劝慰道:“将军!是杨谅的兵自己跑的,可跟我们没什么关系,难不成我们还要帮着杨谅,把逃兵都收容起来,再还给他,然后去堂堂正正地打一仗?” 杨玄感的眼光投向了远方,虽然百步以外仍然是什么也看不清,但他仿佛可以看到萧摩诃正在绝望地苦笑,他自言自语道:“萧摩诃,也许我应该和你单挑一下,给你个最后的光荣结局。” 窦世忠看了看脸色一变,然后看了看周围,正要说话,却听到前面一阵马蹄声,在这周围都是骑兵们牵马步行的情况下显得格外的刺耳,只见一个斥候骑兵连蓑衣也没穿,浑身上下给淋得透湿,衣服上到处都是黄泥,远远地看,就象是个泥猴儿一样。 那名斥候骑兵从马上翻滚下来,一下子跪倒在了泥水里,回禀道:“启禀将军,敌军大约六万余人,正在清源县城西南三里处布阵,领军大将乃是萧摩诃。” 杨玄感看了看他,沉声问道:“那其他的部队呢?” 斥候骑兵回道:“其他的叛军,大多都是一路逃向四方,路上丢盔弃甲,抛弃旗鼓,漫山遍野都是开小差的逃兵,只是萧摩诃所部军纪还算严整。” 杨玄感点了点头,对那斥候骑兵下令道:“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 杨玄感转头对着窦世忠,命令道:“传令,全军在路边休息片刻,养精蓄锐、饱餐一顿,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在出发,与叛军决战。” 窦世忠应了声得令,然后便急急地策马而去。 两个时辰后,天已经放晴,连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了,晋阳西南的门户清源城外平原上,六万多叛军排成了一里多宽的正面,严阵以待,而在阵前骑了匹枣红骝,提着一把一百四十七斤重大刀的黑甲白须老将,正是那号称南朝凶猛的名将萧摩诃。 在他们的对面,五万隋军刚刚列阵完毕。 杨玄感在下令全军原地休息的那个时辰里,中军和后军的步兵也都跟上了,杨素在听到这个情报之后,马上召开了紧急军议,决定消灭这些叛军的有生力量,这样晋阳城就可以不战而下了。 于是大军经过了一阵急行军后,在这处平原迎头撞上了萧摩诃破釜沉舟部队。 杨玄感仍然是作为先锋,在率领五万大军,在前排列下骑兵阵,这块平原长满了齐膝高的野草,并不像这一路之上的黄泥路,给踩得到处是泥水坑,骑兵完全可以在这里来回驰突。 第八百四十九章 并洲突变一百零九 在隋军布阵的过程中,对面的叛军只是静静地在看着,而在他们大多数人的眼睛里,却是闪着兴奋的光芒,充满了对战斗的渴望。 整个叛军大营里的人,在经历了昨日的嘈杂之后,早已经恢复了平静,除了那些趁乱奔逃之人,几乎所有人马,都被打散之后重新编队,至于李横麾下的那两万劲卒亲信人马,都被萧摩诃给彻底分散开,一律编入前三军,这前三军,便是用来迎击杨玄感前锋的主力人马。 萧摩诃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拼杀,是因为他经历数十年生死杀伐,对局势的把握其实十分准确,只是因为性子里的卑微促生出来的傲然,有时候会让他失去理智。 他的性格中存在着很矛盾的两个方面,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他的为官之道。 杨谅在造反的时候,是他的实力膨胀到了极点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杨谅,麾下有不少能征善战的大将,但是没有过多长时间,这个兴盛的局面,已经渐渐的走下坡路。 因为手下诸将尽被斩杀,导致他的实力大损,再之后,他派大将率军守卫天险,却被越国公杨素给击溃,兵死者十之六七,导致并州军的实力再损。 在此之后,并州军军中众将士多有叛逃者,说起来,他为汉王时候那四十万精兵,那数十名战将,如今剩下的屈指可数。 此时在晋阳城里,最初辅佐他部将只剩下几个人,此时在萧摩诃的马前,站着十几员低级将领。 此时,萧摩诃看向一旁的曹恭问道:“前三军,由曹恭指挥曹将军,如今的你,可还能再战否?” 曹恭闻言抱拳道:“末将虽然只有一身蛮力,但怎敢不尽力而为!” “刘五本将军给你三千精骑,以你为奇兵曹将军正面迎敌,而你则偷袭他们援兵之后路,焚烧其辎重,杀散其步卒,我军之成败,多在你身上。” 那名叫刘五的汉子,垂首道:“末将惶恐,恐难胜任。” “本将军信得过你”萧摩诃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而且你有这个能力。” 那刘五听了这话眼神一变,垂首道:“末将尽力而为。” 萧摩诃此时也是结束了,自己在军前的将令,还有鼓舞士气的演讲,看了看对面庞大的敌军军阵,尤其是前军的那上万人马俱甲的骁果骑兵,还有那足足超过自己一倍宽的正面,叹了口气。 然后,他咬了咬牙,一勒马缰,打起一面军旗,向着两军中间的空地奔去。 杨玄感冷静地看着萧摩诃单人独骑前来,知道这是战前最后的交涉,按礼节应该是主帅前往,但杨素早就跟他交代过,如果碰到这种情况,可以由他自行前往交涉,而本次作战,也完全由骁果骑兵完成,其他众军只是呐喊助威而已。 杨玄感的心里一阵激动,终于要和传说中的一代战神相遇了,虽然结果已经没有悬念,但能和萧摩诃面对面地在战阵之上交谈,这是他很久以来的一个梦想。 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杨玄感对着身边的雄阔海略一颌首,便径直向着萧摩诃奔了过去。 萧摩诃远远地看到对面阵中奔过来一匹神骏的黑马,而马上则是一员魁梧健壮的骑士,征战多年的宿将一眼便看出来者人马俱为极品,心中暗自赞了一声道:“好马,好壮士。” 转眼之间,杨玄感就已经奔到了近前,一勒马缰,跨下黑云一个小跳,稳稳地定住。 杨玄感把长槊向地上一插,在马上拱起手来,恭声道:“晚辈杨玄感,见过萧老将军。” 萧摩诃仔细一看来人,剑眉虎目,唇红齿白,双眼中精光四射,两鬓和下颌微微蓄着的短髯更是增添了不少男儿的豪气。身穿连环甲,肩上吞云兽,腰间虎皮绦带,足下摩云金翅靴,端地是英雄少年,气度不凡。 萧摩诃哈哈一笑,问道:“你就是越国公杨素的嫡长子的杨玄感?” 杨玄感点了点头,应道:“正是晚辈。” 萧摩诃不由的叹道:“杨素果然是好福气,生得如此英雄的儿子,我萧摩诃不及也。” 杨玄感想到了萧世略的事,心中一动,也许今天是个好机会能让萧摩诃放过周家,于是他顺着萧摩诃的话回道:“您的公子萧世略现在也活得挺好,有时候不一定要舞刀弄枪,弓马娴熟才能把家族发扬光大的。” 萧摩诃浑身一震,连座下的枣红马也是一阵烦躁,乱走了几步才被萧摩诃重新控制住,他双眼圆睁,打量着面前这位面带微笑却是一脸真诚的青年敌将,沉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萧家的事?” 杨玄感闻言,低声应道:“只因周老将军,也是晚辈所景仰的名将,晚辈不想周家无端地被萧将军所牵连,招致大难,而且晚辈,也想为萧老将军您保全香火。” 萧摩诃紧紧地盯着杨玄感,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越国公的安排?” 杨玄感双腿一夹黑云,上前一步,承认道:“这当然是家父的安排,不瞒前辈,我已经见过陈智深了,他已经完全信任了晚辈的诚意。” 萧摩诃长叹一声,眼光变得深蓝起来,再次问道:“想不到我萧摩诃与越国公素不相识,却受了他如此大恩,杨将军,你们为何要这么做?” 杨玄感却是正色应道:“因为我们弘农杨氏也是汉人的世家大族,对你们兰陵萧氏有天生的好感,不想见你们这一支就此断绝,而且此事牵涉到周将军,他也是我们的朋友,萧将军,恕晚辈不敬,你实在不该用威胁举报的方法,来对待自己的朋友。” 听了这句话,萧摩诃忍不住怒吼道:“朋友?他要是当我朋友就不会扣留智深了,求他帮忙救一下我的独子,不帮忙也就算了,至少可以把人给放回来吧!可他连智深也扣了下来,还准备去送给杨广请功,这样的人也能算朋友吗?” 第八百五十章 并洲突变一百一十 杨玄感沉声劝道:“萧将军,恐怕这里面有些误会了,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你在当时周将军的位置上,军营里众目睦睦,你能当场把陈智深就这么放了吗?那可不是周将军的私宅啊。” 萧摩诃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时语塞,呆在了马上说不出话。 杨玄感继续说道:“周将军之所以那样做,纯粹是为了先自保,若是自己被人举报跟你萧将军有所牵连,那肯定非但救不出你儿子,连自己全家也会搭进去,也不知道是谁跟你出了这个馊主意,居然让陈智深就这么直闯大营,幸亏家父当时走小路奇袭去了,周将军以副帅身份掌管全军,要不然只会更麻烦。” 听了这话,就连萧摩诃本人也是给惊得冷汗直冒,也顾不得这是两军阵前,失声问道:“那么现在怎么办,世廉他还有救吗?” 见他已经上了钩,杨玄感换了一副轻松一些的口吻,又道:“萧将军暂且宽心,既然家父已经答应帮周将军这个忙了,就会帮到底,也同样会救你儿子,晚辈见过陈智深,晓以利害,他答应跟我们合作,按我们说的办,其他的事情您尽管放心吧。” 萧摩诃激动地热泪盈眶,若不是十几万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他恨不得马上下马拜谢面前的这个少年,他揉了揉眼睛。又道:“多谢越国公对萧某的抬举,大恩大德,只有来世再报了。” “杨将军,萧某这次误信人言,跟着汉王起事,罪孽深重,早就不抱陛下能赦免我的侥幸,作为将军,也不愿再次投降。受人羞辱,刚才我们说的都是私事,接下来谈谈公事好了。” 杨玄感点了点头,回道:“杨某此次前来,正是为此,玄感不才,也算是个军汉,懂得这作为军人的尊严,与您堂堂正正地一战,是杨某的荣耀,也是我们所有将士的荣誉。” 萧摩诃在短短的一瞬间,仿佛又恢复了作为一代名将的威严与气度,不像刚才那样只是个孤独无助的老父亲,他豪气干云地笑道:“天下无敌的骁果铁骑,萧某也是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萧摩诃侧过了头,提起大刀,一指身后那座沉默的军阵,傲然说道:“现在你们看到的这六万健儿,有二成从南朝就开始,跟着萧某的亲兵护卫,个个都是身经百战。” “他们之所以没有像别的士兵那样逃掉,就是因为他们渴望着作为军人的最后一战。” 杨玄感望向了这些萧摩诃的亲兵,虽然相隔一里多600米,但还是能看清楚前排人的脸庞。 他这才发现萧摩诃刀指方向的这些士兵,多数都已经满脸胡须,将近中年,不少人的脸上跟手上,都是伤痕累累,一道道刀疤象蜈蚣一样爬在了他们的脸上,都是他们的眼神之中,却尽是坚定的杀气。 杨玄感从军也有七、八个年头了,自然识货,一眼看去,不由的赞叹道:“果然是萧老将军亲自调教出来的锐卒,一看就是久经沙场,能征惯战的猛士。” 萧摩诃的脸上,快速的闪过一丝得意的神情,说道:“他们平日里,不少人都是我萧摩诃认的的兄弟,还有不少是我萧家出钱,帮他们在并州购田置地,安顿了下来。这些人都对我萧家忠心耿耿,这次杨谅起兵,我并没有征召他们,可是许多人自率子侄,前来我这里效力。” 说道此处,又看了看杨玄感,接着说道:“杨将军,你可别小看他们,虽然他们有些年纪大了些,但绝不是什么老弱病残。” 杨玄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家父经常教导晚辈,永远不要低估对手,更是永远不能低估一颗名将的心,萧将军,无论是对于您本人,还是对于这些追求荣誉的战士,晚辈都不会手下留情,一场光荣的战斗,是晚辈唯一能给您的东西了。” 萧摩诃哈哈大笑,接话道:“好!很好,那就来场光荣的战斗吧。”然后,他大笑三声,一拨马头,策马向本方阵中奔去。 杨玄感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太阳懒洋洋地,从棉絮般的云朵中露出了半个脸,阳光洒在了这片草原上,杨玄感在心中暗暗地对自己说道:真是个打仗的好天气呀,上天对我杨玄感太眷顾了,然后一拨马头,杨玄感奔回了本方军阵之中。 窦世忠早早的就已经迎上前来,对着杨玄感低声问道:“将军!你怎么和那萧摩诃聊了这么久?” 杨玄感摆了摆手,回道:“对于这样的宿将,应该有起码的尊重才是,毕竟也算我杨玄感从小敬佩的英雄,这场仗的结果没有悬念,那也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萧摩诃交谈,还不值得好好把握吗?” 窦世忠叹了口气,又道:“现在需要列骑兵阵吗?对面只有步兵跟少量的骑兵,连战车和拒马也没有,我们一个冲锋就可以把他们冲垮。” 杨玄感看着那连绵不尽的叛军,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一战事关自己,乃至于整个杨氏的生死存亡,他怎么敢不小心谨慎。 就在此时,另一方的萧摩诃却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那名浓眉大眼,面如重枣的传令大汉下令道:“鸣号,冲锋!” 顿时,叛军的前三营两万余人,就已经在曹恭的带领下,看样子就如同一片厚重的乌云,缓缓的压过来一样,离着还远,马蹄踏地的声音已经如闷雷一般传进了耳朵里。 杨玄感脸色肃穆,大声的下令道:“吹角!列阵!” 而看起来来势汹汹的叛军士卒,在冲到隋军二百步之外却忽然减速,这让已经列阵以待的隋军弓箭手都有些诧异,有不少人都下意识的松开了弓弦,可这些叛军根本就没有继续往前冲,羽箭飘乎乎的飞过去被人轻易拨落,或是撞在叛军步兵的盾牌上颓然落地。 第八百五十一章 并洲突变一百一十一 叛军的这一举动,让指挥兵马防守的杨玄感、窦世忠二人,都是有些看不明白,但是不仅仅是他们,在场很多人都没看明白,叛军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窦世忠下意识的看了杨玄感这个主将一眼,见他没有动静,于是下令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下令全军戒备。” 杨玄感却是摆了摆手,吩咐道:“趁着咱们立足不稳杀过来,这么好的机会对面的人却放过了,必然是另有图谋,来人,速去传令,调所有重甲去护卫后队辎重营,世忠,你亲自率领骑兵在侧翼策应,若敌人来攻,听我号令行事!” “喏!”副将窦世忠应了一声,大步离开往骑兵营那边赶了过去。 杨玄感看着前方,再次吩咐道:“孙应!你到前面去督战,告诉弓箭手不要胡乱放箭,敌军若攻,一百二十步之内再开弓!让长矛手在后面列阵,敌人来攻,弓箭手三矢之后立刻后撤,盾牌手和长矛手结阵递补上去。” “来人!”杨玄感接着大声的喊道:“将战鼓给我立起来,擂鼓助威!” “喏!” 听了这话,他手下亲兵连忙赶去传令,不多时,数十面巨大的牛皮战鼓支了起来,每一面战鼓前面,都立着一个赤膊上阵的彪形大汉,手里持着沉重的鼓槌,听到号令,这几十人同时擂动了战鼓,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在鼓声中,隋军迅速的完成了阵列。 虽然他们有些疲惫不堪,但他们都是大隋王朝精锐的士兵,从号角声一响起,他们就在低级居官的指挥下,迅速的改变着阵列。 “将军!对面的人也在列阵!” 行军长史郭华,指着对面叛军的阵营,不解道:“不过!看样子他们没有攻过来的意思!” “不急!”杨玄感这会儿反倒冷静了下来,他看着叛军那边淡淡说道:“反正咱们是要跟他们拼杀,既然叛军自己送上门来,咱们还省的冲过去。” 郭华下意识的问道:“将军的意思是,我们等着?” “等着!”杨玄感点了点头,应道:“以不变应万变,我倒是要看看萧摩诃,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我们的士兵们,也需要休息,既然他想对峙,那就对峙一会儿,等后队若是无人偷袭,那就只能说明萧摩诃真的是在虚张声势了,到时候大军全力攻击,看对面人马大约六万左右,我们有三十几万大军,难道还能输?”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后面有传令兵,急匆匆的骑马赶来,说道:“报!后营遇袭!” 此时站在军阵之中,萧摩诃看着对面黑压压的隋军,也是微微皱起眉头,朗声道:“看样子斥候打探来的消息不错,杨玄感那一方,最少也有五万人,虽然远来劳顿,但这些人马是杨素麾下的精兵,实力不可小觑,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上当!” 在他一旁的曹恭点了点头,有些担忧的说道:“刘五以几千轻骑,突袭隋军后队辎重营,似乎是力量单薄了些,突袭若一开始就得手,那轻骑踏营势如破竹,这一仗也就好打了,可万一隋军有所准备,那几千轻骑搅进去,只怕很难再撤出来!” “不单薄!” “啊?” 曹恭一怔,很是不解的看向自己的家主。 “突袭重在这个突字,要的便是突兀之极,兵力太多了也没有用处!” “可是,万一刘五溃败,隋军士气大振,到时候猛攻过来,这边也未见得挡得住。” 萧摩诃冷冷笑了笑道:“挡不住就逃,总是要死些人的,本将军将剩余的所有人马,都放在了右翼,要是前三军溃败,杨玄感这个小儿必然追击,到时候他们就会放松,就会大意!到时候右翼的兵马,再从一侧杀出,他焉有不败之理?” “那么前三军?” 曹恭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李横的亲信人马,死一些对本将军来说,未见得就是坏事,今曰一战,本就是要破釜沉舟,对面的隋军虽然疲惫,但实力强大,若不先示弱,杨玄感这个小儿,怎么可能上当?一会儿你调遣咱们的人马缓缓退到后队,撤退的时候切不可乱了!” 萧摩诃看了曹恭一眼,说道:“若隋军后营真的溃败了,你便率军猛攻,若刘五败了,隋军必然猛攻,到时候你带兵抵抗一阵便下令撤退,就算这前三军都溃了也无妨!以置之死地而后生之决心,因为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听了这话,曹恭只觉得自己手心里都是汗水,就连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老大人竟是如此打算! 曹恭茫然的点了点头,但是他的眼神里,却是闪现出一丝痛苦之色,平心而论,他对于刘五有些欣赏,因为他在最关键的时刻,带着帐下区区几百骑兵诛杀李横的部将,这需要的绝不仅仅是勇气,还有精准的眼力。 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做到的。 “曹恭。”萧摩诃拍了拍曹恭的肩膀说道:“我要回后军了,这里就交给你了,记住我的话,死一些人没什么,只要能换来这一场大胜,死再多的人又能如何?朝庭大军若是大败,那么晋阳城中的军民,将再生抵抗之心,总之,我们所有人的生死存亡,皆在今曰。” “末将明白!”曹恭点了点头,紧了紧手里的长槊。 与此同时,叛军骑兵踏着轰隆隆的战鼓之声,从侧翼直接扑了过来,隋军后队辎重营的士兵们,顿时乱作一团,他们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按理说是最安全的才对,可谁想到,叛军前面那数万人马不过都是幌子,真正捅过来的刀子,竟是在他们这边! “弓箭手!”负责羁押辎重营的郎将贺善,大声喊道:“列阵!齐射!” 第八百五十二章 并洲突变一百一十二 隋军士兵们匆忙之间的聚集在一起,虽然都是奋力将羽箭送了出去,但是他们第一轮,根本就算不得齐射,零零散散的羽箭在敌人骑兵,还有一百五十步之外就射了出去,偶尔有羽箭命中敌人却也伤不了姓命,真正展现出威力的是弓箭手的第二轮齐射,这一轮羽箭远比第一轮要密集的多,羽箭如满天飞蝗一样,黑压压的朝着叛军骑兵压了过去。 最前面的骑兵,被羽箭迎头砸了一阵,落马者足有上百人,后面的骑兵躲闪不及的又撞了上去,人嘶马鸣之声立刻就响彻在战场上空,掉在地上还来不及站起来的士兵,被从后面迅疾而来的战马撞到,不多时就被踏成了一滩肉泥。 那骑兵将领刘五一槊,将拦在自己面前的一个落马者挑飞,若他不出手杀人的话,战马必将重重的撞上去,到时候连他都有可能被踏死。 “弟兄们!杀过去,放火烧营!” 刘五大声的呼喊了一句,随即将面甲拉了下来,他将自己的长槊端平之后微微下垂,槊锋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种妖异的色彩。 噗的一声,长槊将一名还来不及撤回去的隋军弓箭手挑飞。那槊锋轻而易举的撕裂了弓箭手薄薄的皮甲,然后将心脏直接切成了两片,被马槊弹飞了的尸体,落进后面的长矛手阵营中,顷刻间就被戳得千疮百孔,尸体挂在长矛上,就好像一只待烤的羔羊。 “杀啊!”叛军的轻骑如快刀一样,狠狠的戳进隋军的枪阵中,因为辎重营的人马并不多,这枪阵显得有些单薄,虽然将叛军骑兵的速度降下来一些,但毫无疑问,以这个枪阵的厚度,绝对挡不住骑兵踏阵而入。 就在刘五带着骑兵,将要杀穿敌阵的时候,忽然从隋军辎重营里,传出来一阵号角声,然后就又是一阵箭雨射了过来,比之前的羽箭还要密集的多!不仅仅是刘五麾下的骑兵,便是残存的隋军长矛手,也是大部分被羽箭射死!覆盖式的攻击,虽然惨烈,却也是成功将叛军骑兵的速度,给硬生生的逼得停了下来。 隋军弓箭手又是两轮齐射之后,三个四四方方的阵型,缓缓的朝着这边迎了过来。 已经损失了千余人马的刘五,在看到那三个方阵之后,眼睛瞬间就睁的大了起来。 “妈的!居然是重甲步兵!”被迫停下来的叛军骑兵,发出一声哀嚎,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没有了速度的轻骑兵,直面已经列阵完毕的重甲步兵,那就无异于是等着被屠戮!在他们看来,指挥隋军的将领,必然是个心狠手辣的,竟是舍得屠掉己方那数百名长矛手,也要将己方骑兵的速度逼停。 那刘五城市表情凝重,从没有过的凝重。 在他身边的校尉压低声音问道:“将军,我们怎么办?” 只见刘五摇了摇头,摇头道:“不是咱们的兵,没必要心疼!让骑兵分出三队来,每队六百人进攻一个重甲方阵,其他人全都绕过去放火!记住,让咱们的兄弟在最后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往前冲!” “妈的!” 后营遇袭! 这四个字传进杨玄感耳朵里的时候,着实惊出了他一身的冷汗,待问清了来袭敌军人数之后,他的脸色才稍微缓解下来一些,只有不足四千人的骑兵,用作突袭来说,虽然已经算是一股不弱的力量,但好在他事先已经将所有重甲步兵都调了回去,有近万重甲在,在加上弓箭手和轻甲长矛手,那来突袭的骑兵,也未见得能占了便宜。 轻骑突袭,最重的两个字,一个是轻,一个是突。 有重甲步兵挡路,轻骑这两个字的优势便发挥不出来,再辅以弓箭手和长矛手,叛军的骑兵很难攻破辎重营的防御。可杨玄感还是没敢大意,又调了几千人的骑兵,火速赶往后队支援。 窦世忠此时亲自带着几千骑兵杀了过去,后队只要不乱,今日这一战,自己这支人马,还是占据着绝对的主动。 想到此处,杨玄感大声吩咐道:“擂鼓!命令弓箭手前压,射箭行进!” 隋军和叛军之间,不过只有两百步的距离,而布置在隋军前沿的弓箭手足有万余人!万余人的弓箭手以队列行进,一边往前顶一边射箭,这种打法可以说得上是仗势欺人!叛军的装备很差,大多数士兵甚至没有足够的护具!要知道汉王杨谅的兵马,只有二十余万,而这二十余万精锐,大部分已经阵亡,如今他麾下的兵力,大多是在并州一带县城强掳来的壮丁,哪里有那么多的皮甲装备? 但隋军士兵们却是不同,相对于这些叛军来说,他们的装备足够精良! 叛军弓箭手的武器,大多数人手里的弓都是竹片弓,而隋军弓箭手,都是真真正正的硬弓,若是不计较杀伤力的话,一石半的硬弓也能将羽箭送出去两百步远,若是计算杀伤力的话,一百二十步内就能杀敌。 整整上万人的弓箭手前压放箭,这种场面若是不亲见,根本无法描述其震撼之万一,羽箭的密集程度让人咋舌,甚至在半空中相互撞击,很多羽箭没有射到叛军阵营那边,就在半空落了下来,仰望上去竟是黑乎乎的能遮住半边天空。 杨玄感虽然年轻,但也是身经百战,他之所以不再等下去而是下令主动进攻,正是因为后队叛军轻骑的突袭,叛军的战术已经再明显不过,后队突袭,前队猛攻,两面夹击既然已经看的透彻,他怎么可能给叛军机会? 所以他下令主动前压,将叛军正面的人马逼回去! 万箭齐发的场面太过于震撼,第一轮齐射的时候,隋军弓箭手距离叛军尚在两百步之外,羽箭抛射出去,密集如暴雨一样从半空中砸了下来,瞬间,叛军阵列前面就铺满了一层白羽,大地上就好像突然钻出来一层膝盖高的野草似的,整整齐齐的一层白。 第二轮羽箭抛射过来的时候,叛军的阵列,已经在杀伤力范围之内,羽箭如同倾盆大雨一样落下,密密麻麻的覆盖在了这些叛军阵列里士兵们的头顶上。 第八百五十三章 并洲突变一百一十三 随着弓箭与盾牌噼噼啪啪的声音,连成了一片,举着简陋盾牌的叛军士兵们,经历了一场死的洗礼。 排在最前面的是装备最差的人马,第二轮齐射,就至少造成了两千余人的伤亡,靠后面装备精良的是,监军李横麾下原来那两万余人,他们身上穿的是大隋军方的制式铠甲,手里的步兵盾也足够坚硬,所以羽箭的杀伤力到了后队变得低了下来。 这两万步兵,将盾牌举了起来,盾牌连成了一片海洋,盾挨着盾连在一起,士兵们矮着身子躲在盾牌下面,羽箭就在他们的头顶上倾泻而下,啪啪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谁也不会怀疑,只要有人稍微一松手,立刻就会被射成一只刺猬! 很快,他们盾阵上,也已经覆盖了满满的一层白羽。 没有装备护具的叛军士兵,大部分都被射翻在地,一小部分人哀嚎着后撤,却又被后面己方的督战队,用连弩击杀。他们注定了是战场上的炮灰,前进与后退都是死路一条。 如此密集的羽箭造成的打击,不仅仅是对士兵的杀伤,还有对士兵们心理上的震慑。 三轮羽箭羽箭之后,叛军这边损失的兵力,已经超过四千人,但对于士气的打击,绝不是这个数字,可以体现出来的。 “你们想死吗!” 在第三轮羽箭过后短暂的安全世间里,曹恭忽然跳上马背,大声的问道:“你们想死吗!” 这声音之大,竟是压过了对面那澎湃的战鼓之声。 场面寂静,士兵们面面相觑。 “不想死,一会儿吹角,你们就跟着老子一块往前冲!隋军以箭阵前压,只要咱们稳住不退,隋军的箭阵最多往前再顶三十步就不敢再走了,趁着他们变阵的那一刻,都给老子拼了命的往前冲!咱们的胜算就在那一刻,不想死的,都给老子竖起耳朵听好了号令!” 曹恭看向对面黑压压的军阵,脸色坚毅。 这是他第一次,决定违背自家家主的命令。 虽然这些士兵,都是那李横的亲信队伍,但这不是他们该死的理由! 杀一条活路出来,总好过他们窝窝囊囊的去死。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压到了隋军箭阵前的一百步之内,本是最好的打击距离,可他们却不敢再往前顶了,后面的长矛手递补上来需要世间,变阵需要世间,他们必须用距离来保证这个时间,如果距离太近,叛军士兵一个反击就能将隋军的阵型给冲乱。 百步之内,隋军弓箭手开始缓缓的停下脚步,他们要进行最后一轮覆盖式的打击,然后后面的枪兵,朴刀手等轻甲步兵将展开队列进攻。 然而,隋军这边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是,就在隋军弓箭手最后一轮齐射开始的时候,对面叛军的阵列中忽然传来一阵呜呜的号角声,如鹰隼夜啼,其戾直入人心。 就连曹恭自己也没有想到,他那简短的两句话,在最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几万人的军阵。 叛军士兵们将自己听到的话,快速的转述给身边的袍泽,没用多久,李横帐下这两万余人的亲信人马,都知道了曹恭军令。 此时此刻,他也都知道了,自己命运在这一刻将会改变,而成功与否则取决于他们自己。 曹恭同样没有想到的是,他那简短的两句话,竟是激起了那些叛军士兵们如此大的求生**。 因为他们是李横这个死人的亲信人马,所以他们自己也都知道,或许会成为战场上的牺牲品,现在,曹恭没有放弃他们,而是打算带着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来,对于军人来说,这才是最应该去做的事,即便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 他们曾经是大隋骄傲的军人,不得不走上叛逃的路,现在,在生与死的交界处,他们重新拾起了自己的骄傲。 “杀啊!”两万余叛军士兵,整齐的吼了一声,似乎震动山河! 逆着隋军将士们的箭雨,数万叛军士兵疯了一样的往前急冲,密集如雨的羽箭覆盖下,冲在前面的士兵一层一层的被撕下来,但后面的士兵迅速的递补上来,前面扑倒的士兵成了后面袍泽的垫脚石,很快就变成了肉泥。 士兵们那一声杀,持续了很长时间,竟然彻底的将军数十面战鼓的声音,给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被羽箭放翻的人太多了,多到如果有人停下来看一眼的话,就会被震撼住再也挪动不了步子。 但是曹恭没有别的办法,要想保住一批人,只能带着他们向前而不是退后。如果大军后撤的话,毫无疑问,隋军的箭阵就会一路追着杀人,到不了晋阳城下,这几万人就可能会被隋军的弓箭手和骑兵,联手剿杀干净! 此时此刻,他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向前,唯有向前! 曹恭一直冲在最前面,他麾下这两万人没有骑兵,皆是步卒,骑兵一大半都在左翼的队伍里,还有一小半在刘五手里。 曹恭甚至可以相信,此时刘五率领的几千骑兵,只怕已经损失了大半了。 没有骑兵,所以曹恭也放弃了自己的战马。 两个亲兵举着盾牌,冲在他一左一右,不断有人被羽箭射翻,不断有人递补上来,继续用盾牌替他挡箭,所以在他的身边,一直都有那么两个亲兵在! 只见他踏着满地的羽箭,大步向前。 当看见这么多的叛军将士,逆着己方箭雨疯狂的冲过来之后,杨玄感一行人,立刻就睁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这是完全违背兵法的打法!哪有兵力少的一方,冒着万箭齐发的危险发动进攻?这无异于是在送死,就算是才领兵的菜鸟将军,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断! 可是这些叛军,就是这样干了! 杨玄感没有办法去理解,那些叛军士兵的心态,不明白他们必死之路中求生的热切渴望。 “杀啊!”当冲到还没来得及变阵的隋军阵前,曹恭一声虎吼道! 血浪翻滚这个战场,就好像一台巨大的绞肉机,不断的收割着双方人马的生命。 第八百五十四章 并洲突变一百一十四 至于杨玄感那里,为了保证移动的速度和射箭的时候不受影响,弓箭手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轻甲,没有盾牌手的保护,他们的防御力低的几乎可以说没有防御。 当曹恭带着两万,抱有决死之心的叛军士兵杀过来的时候,那几千隋军弓箭手,就只剩下被屠戮的命。 哀嚎着的隋军弓箭手,此时此刻实在是退无可退,战又没有办法战。 当他们发现后路不通的时候,他们只能挥舞硬弓抵抗,但这种抵抗卑微而无力,面对锋利的横刀和长矛,他们的硬弓,还不如一根木棒好用。 杨玄感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白,咬了咬牙下达了两条军令。 “中军所有弓箭手集结,全力发箭!” “中军停止,结阵以待!” 长史郭华一怔,立刻就明白了许玄彻的意思,他是要以弓箭手射出一片隔离地带来,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敌人,都被阻挡在外面。 也就是说,为了挽回颓势,杨玄感竟是打算牺牲掉,前面几千名士兵的性命! “将军!”郭华急切否决道:“不可!若如此,我军损失太大!” 杨玄感眼睛赤红着喊道:“若不如此,我们的损失更大!” 那些来不及后撤的隋军弓箭手,他们之前几分钟,还在享受着杀人的快感,几分钟之后就开始承受被屠戮的痛苦,这转变太突兀,也太血腥。衣甲单薄手里又没有兵器反抗的他们,哪里挡得住那数万红了眼睛的秦王军士兵? 剩余的几千弓箭手,撤回去的连四成都没有。 绝大部分人在后撤的时候,被叛军士兵屠戮,后续的隋军朴刀手和长矛手,又被己方弓箭手的人马,给冲乱了队形,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曹恭此时如同一头伤了的猛虎,一口一口的撕咬着敌人的血肉,他手中的那一条长槊,如毒龙在人群中翻飞,每一次挥舞都至少带走一条生命。 而隋军弓箭手用自己的身体,做城墙也没拦住叛军的进攻,分成几路的叛军,如同几柄尖刀一般,狠狠的戳进了隋军的阵列中,随着被撕开的口子越撑越大,血浪在两军接触的地方翻滚着,短短的半个小时,倒在地上的尸体,就让大地都看不到了原来的颜色。 驱赶着弓箭手的溃兵,曹恭带着人马继续猛攻,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今天自己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没有回头的路,战场上,哪里有那么多回头的机会? 萧摩诃此时得到了斥候的报告,当听到曹恭亲自带着人马猛攻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幻不定,过了一会儿,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大声下令道:“吹角!命左翼兵马进攻!” 战局瞬息万变,之前隋军弓箭手前压的时候,杨玄感还笃定的以为,这一战胜负已分,但是当曹恭带着两万多人马,在最不正确的时候突然进攻,反而让杨玄感看到了战败的可能。 所以,他果断下达了命令,在他看来,如果任由前军的溃兵倒冲回来,撞击在中军阵列上,叛军那数万杀红了眼的兵马,就能一鼓作气再把中军也杀穿了!黏在败兵的屁股后面杀过来,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倒卷珠帘!”杨玄感喃喃的说了四个字,带着一股苍凉,然后咬着牙下令道:“中军结阵,再把叛军的人马顶回去!” 郭华的身子猛的一颤,表情也变得难看起来,郭华知道杨将军的决定是对的,若心疼前面那一万多士兵,或许整支人马,都会随着一块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可才一交战就损失了这么多人马,无论如何在心理上也难以接受,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每个人还都坚信胜利属于他们。 “郭华,你带着督战队巡视,弓箭手射出一片空地来!不要心疼羽箭,更不要心疼人命!” “孙应!”杨玄感转头大声吩咐道:“窦世忠已经带兵去了后队,剩余的骑兵全都交给你,你带着骑兵绕到侧翼去,从中间将叛军的人马,给我拦腰斩断!敌军没有多少骑兵,这是他们死穴!你记住,此战到了现在已经关乎生死存亡,若是咱们败了,只怕城内叛军,也会充满了斗气,我军若失你我这些人还有何面目,再见老帅?” “喏!”孙应大声答应了一声,催马便往骑兵那边冲了过去。 希望后队辎重营那边不会有事!希望父亲支援的兵马,快点到来,杨玄感在心里祈祷了一声,脸色越发的凝重起来。 号角声响起,传令兵来回奔走着,传达着杨玄感的命令,向前突进的中军立刻停了下来,大批的弓箭手开始集结,然后在中低级将领的指挥下,朝着前面不断的发箭,在他们面前,不仅仅有敌人,还有几千袍泽。 可是战争就是战争,没有丝毫怜悯可言。 “兄弟们!拼了!”残存的隋军前军士兵们,看到后面督战队的人,杀起人马比起叛军来说,丝毫也不心慈手软,前面是数万敌军,后面是督战队的箭阵,他们无路可逃,除了跟面前的敌人拼杀,还能做什么? 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此时此刻的他们,就相当于赤手空拳,所以他们尸体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以至于叛军向前突进的路都变得格外坎坷起来。 在他们远处的山坡上,凉州军副将李靖,正在面无表情地俯瞰着战场,这一次战役,是因为杨玄感这个主将太过大意,将弓箭手布置在了最前面,以延长攻击距离,但是却没有料到叛军的士气,远远超出他的想象,才导致了军阵的混乱,被萧摩诃逮住机会,趁势拉近了双方距离,导致弓箭手和叛军的枪阵短兵相接,最后损失惨重。 “韩豹!让将士们全部上马,现在让他们看看我们凉州军的军威。”看到杨玄感他们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李靖终于下达了,让一旁韩豹等人等候已久的命令。 第八百六十五章并洲突变一百一十五 “是,将军。”韩豹及帐下的几人大声应喝之间,已经飞快地去了两翼,传达命令去了。 李靖麾下的一万锐金营的骑兵,一共分做两部,李靖和韩豹二人,各领五千骑兵,当命令下达以后,在山坡上早已休息够的凉州军的士兵都是跳了起来,飞快地整理起盔甲来,他们每个人的盔甲,都是轻甲,防护力虽然不够出众,除非在五十步内,正面被叛军的弓箭射中,否则一般的流矢,难以穿透那些甲叶。 随着李靖下令全军披甲上马,萧摩诃此时信心倍增,准备全歼这些隋军。 当窦世忠率领几千骑兵,绕到侧翼杀入叛军阵列之后,战局终于有所改观,叛军士兵们虽然凭着一股求活的士气,杀溃了隋军前军的弓箭手,但是依旧被停住的隋军中军箭阵给拦住,紧跟着隋军骑兵,从侧面刀子一样,狠狠的戳进他们的阵列中,立刻就嫌弃了一股血浪。 曹恭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格外狰狞,吼道:“不要管后队,继续往前冲!” 他大声喊了一句,身边的传令兵,随即继续吹响进攻的号角,突进的阵型被骑兵拦腰斩断,后面大约有万余人和前队失去了联系,可如果前面的人马,掉头回去救援的话,好不容易形成的局面,就会立刻崩溃! 已经损失了超过一万多人,才将局面打开,若是为了后面那一万人再折返回去,那一丝曙光,也将彻底泯灭在黑暗之中,所以曹恭毅然决定,舍弃后队那万余人马,继续向前! 失去了李横这个主心骨的士兵们,此时将曹恭视为他们新的领路人,在这种时候,大部分人都下意识的选择服从曹恭的军令。 不顾后队的叛军前三营,咬着牙继续往前冲,顶着密集的箭雨,嗷嗷叫着冲向隋军的中军人马,此时的他们就好像陷入了绝境中的狼群,只有张开嘴不顾性命的去撕咬,才有可能在绝境中撕开一条生路。 前赴后继!前面的士兵才被羽箭放翻,后面的士兵,就踏着同袍的尸体冲了上来。 很快,在损失了超过三千人马之后,叛军大约八千多人的队伍分作两队,狠狠的撞进了隋军中军阵列中,就如同两条巨流,撞击在一座坚固厚实的堤坝上,这一瞬间,似乎天地都为之静止下来,惨烈的厮杀也失去了色彩,失去了声音,或许此时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看不到任何色彩,听不到任何声音。 有的人茫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遗忘了自己身处何处,看着周围都是狰狞的面孔,都是锋利的刀子,都是血,都是残尸,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终于,一声惨呼将失神的人,从那种一片苍白的境地中拉了出来,这个失神的隋军士兵,在听到惨呼声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溅了一层微烫的血水,他下意识的看向一边,于是看到了身边咽喉上,被捅出来一个血洞的同袍。 他的血瀑布一样往外喷着,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种妖异的色彩。 当他将视线从身边同袍脖子上的血洞收回来的时候,瞳孔却在瞬间放大到了极致! 只见一柄横刀从半空着斜着劈落,噗的一声狠狠的砍在他的肩膀上,这横刀的刀锋,都已经不再锋利,崩出了不少缺口的横刀,没能削去他的肩膀,卡在了骨头里,他啊的惨呼了一声,下意识的将手里的刀子往前捅了出去。 噗!他的横刀没入面前敌人的心口里,又是一股温热而粘稠的血液喷在他脸上,迷糊了他的视线,也喷进了他的嘴里。 这种味道,令侥幸活下来的他,日后经常都会出现在嘴里,以至于吃饭,喝水的时候,他经常无缘无故的呕吐,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他的梦境里都会出现那个脖子上漏了一个血洞的同袍,都会出现那个被自己一刀戳穿了心脏的敌人。 血!到处都是血。 疼昏了过去的隋军士兵,再次醒来的时候,这场血战都已经结束,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命运,怎么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骤然改变了? 就在后队超过万人的叛军士兵被分割之后,就在曹恭下令继续向前之后,从西北方向急冲而来的一队骑兵,人数虽少,但依旧狠狠的撞向了隋军骑兵,就好像是两条巨大的蟒蛇一样,后来的这一条,狠狠的一口咬在另一条的身子上。 很快,两条巨蟒便纠缠在一起。 后来的巨蟒,是萧摩诃亲自率领的骑兵!叛军大阵里的萧摩诃,因为曹恭而改变了初衷,他知道战机稍纵即逝,曹恭虽然违反了他的命令,但同样打开了一扇胜利的大门!这一扇门既然已经打开,哪怕只是打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他怎么可能放过? 于是萧摩诃亲自带着帐下仅剩的三千骑兵,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然后将没有多少防备的隋军骑兵,给撞了个七零八落。 后续的叛军人马,也是悍不畏死陆续加入战团,隋军的万余骁骒骑兵,本来是一柄割开了敌军的快刀,可当萧摩诃率领的援兵赶到之后,这四千骑兵就如同坠进了泥塘里一样,好不容易杀出个个空隙,立刻带着剩余的骑兵,兜了一个圈子,将战马的速度提起来之后,狠狠的撞进了隋军中军之中。 隋军后队,看着已经四处冒火的辎重营,窦世忠也是欲哭无泪。 死伤超过八成的叛军骑兵,最终还是在辎重营里点起了不少火,那个野蛮而残忍的叛军将领,竟是分出三个一千人骑兵的队伍,去冲击重甲步兵的方阵,然后他带着为数不多的骑兵,绕过重甲方阵,在辎重营中到处放火,他以牺牲三千骑兵的代价,换取焚烧隋军辎重营,这并不算太辉煌的胜利。 他怎么就一点也不心疼手下骑兵的生死? 当窦世忠带着骑兵,赶来支援的时候,放了火的叛军残余骑兵,已经撤出了战团,看着四处冒烟的辎重营,窦世忠的脑子里,没来由的冒出来这个念头。 第八百六十六章并洲突变一百一十六 相对于窦世忠的不舍,叛将刘五却是一点都不心疼那些骑兵,此时的他带着不足一千骑兵撤出战团,看着混乱不堪的局面嗣十三忽然咧嘴笑了笑。 此时,两军前面的厮杀局面,已经逐渐明朗下来,叛军前三营的人数虽然少,然在曹恭悍不畏死的攻击下,也是斗的难舍难分。 就在此时,李靖带领万余骑兵,来到了叛军的阵营外,李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吼道:“中军骑兵,全部从两翼出击。” “是,将军。”韩豹等人各自归队,开始策马从山坡上小步跑了起来。 隋军的战场中央萧摩诃,听着后面的鸣号声,回头又看了一眼山坡上,已经杀过大阵的李靖他们,咬了咬牙,怒吼道:“将士们,冲啊。” 萧摩诃高呼着,接着策马冲向了前方的隋军的枪阵。 在他们的后方大阵外,李靖付出了几百人的代价后,终于冲开了叛军的枪阵,虽然只是一个缺口,但是足以让后面,已经将马匹速度提到最快的凉州骑兵的趁势冲入。 本该作为全军先锋的韩豹,反倒成了第二人,他的马匹虽是体格高大的西北马匹,但是终究难以和李靖胯下的那匹神骏相比。 李靖看着在面前,露出了慌乱表情的叛军士兵,他手中的马槊只是一刺,被战马冲刺带动的雄浑力量,就毫无阻滞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马蹄翻飞之间,李靖手腕一转,人马已是如电般掠过,手中的黑色马槊只是一竖,便从那被槊刃刺翻在地的叛军士兵胸膛里拔了出来,接着顺势画圆,拨开了射来的几枚箭矢。 “好强劲的臂力。”远处,一名穿甲骑马的叛军战将看着当先匹马,直入己方枪阵的李靖,竟然连刺三人,马匹不停,不由惊呼道。 “将军等我。”见李靖的马快,竟然抢先杀入敌阵,自请先锋的韩豹却是大喝道,他拨着战马,双手舞槊,竟是一连将四个身周的叛军士兵横扫在地,马蹄践踏间将那四个叛军士兵踏得胸骨尽碎。 李靖和韩豹带领的万余骑兵,一切入叛军中军的枪阵,便立刻将那一道缺口,给彻底的撕裂了开来。 “给我放箭。”在叛军枪阵的后方,看着前方士兵,被那些骑兵一阵冲杀,就给彻底的搅乱了阵形,不住地往后退,先前那名叛军战将朝对着犬牙交错,绞杀在一起的两军停止射箭的弓箭手,大声喝道,他已经看到了那些骑兵,要是给那些骑兵杀进来,恐怕他们这个战阵,立时便要混乱不堪,甚至会导致整个战阵崩溃。 听到命令,那些叛军弓箭手只是迟疑了一会儿,便在那员叛将的喝骂声里,引弓开弦,将大片箭矢抛射向了两军交锋的阵前。 拨开一阵急密的箭矢,李靖看到身后的韩豹,已经带着三千多人下马结阵杀了进来,当下便朝不远处,正在厮杀的韩豹说道:“韩豹!且与我去杀了那贼将。” 说完,马槊便是指向了那些敌军弓箭手中,骑着马,异常扎眼那员叛军战将。 “末将得令。”听到李靖在战场上的吼声,韩豹抓着自己的马槊,声音如雷般响起,接着便回身在落下的箭雨中,朝身后的一众部下说道:“兄弟们!都随我来。” 说完,已是侧身伏在马鞍一侧,朝着前方策马而出。 取下马盾,韩豹身后的一众部下,都是纷纷上马,然后侧伏在马鞍旁,随着韩豹顶着箭雨,策马冲杀向了叛军的弓箭手部队。 “将军,我们这要是要直取中军吗?”韩豹此时跟上去问道,刚才他们能在叛军的箭雨下冲杀转折,已经损失了几百人马。 李靖朝着韩应说道:“不错,只要我们杀散那些弓箭手,叛军的大阵必然崩溃,到时候便是我们直取中军,彻底的将他们的后营弄乱。” 此时,李靖目光投向了战场,这时叛军的弓箭手,因为韩豹他们的冲击,而变得慌乱起来,不管军官如何弹压,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集群,没有几个士兵有敢直接面对的勇气。 此时,风灌在耳边,那啸声让韩豹,觉得浑身的血在沸腾,在翻滚,在咆哮,今日就是他们凉州军再次扬名天下的时候,看着那员叛军战将,韩豹的眼中仿佛有如赤红的火焰在燃烧一般,那种如同饿极了的野兽,看到肥美的猎物一般的目光,让每个看到他的叛军士兵都是心中发冷,接着便忘记了结阵阻挡,任由这些个魔神一般的隋军骑士从他们身边掠过,然后被那些汹涌而来的骑兵带飞,摔落在雪尘中,被数千只马蹄践踏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看到那支,猛然间冲起来的骑兵,居然一路杀到了自己面前,那员叛军战将不由大惊,方欲策马迎战,那当先而来的隋人骑兵,竟是从侧伏的马鞍翻身而起,那双凶眼看得他心惊胆颤,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手中的马槊刺了出去。 胸口一痛,那员叛军战将回过了神,看着胸口那杆刺入的马槊,他瞪着那名勒住马匹,双手举槊,将他挑了起来的骑兵,口中吐着血沫,颤颤巍巍的问道:“何人杀我?” “凉州军韩豹是也。”横空挑着那员被马槊穿胸而过的叛军战将,韩豹看着四周,惊恐莫名的叛军士兵,大声吼道:“谁敢和我一战。”他那咆哮声,竟如狮子的吼声一般响亮。 大部分的叛军士兵,听不懂韩豹的话,可是他们看着单手执槊,挑着他们将军的这个骑兵,叛军刚刚升起来的军心士气,被他们给彻底的摧毁了,而这时那些凉州军身后的部下,也都是拍马杀到,挥刀砍杀着那些叛军的弓箭手。 不止是叛军的弓箭手,和他们面对的叛军士兵,面对这些腰间悬着人头,一个个好像恶魔一样的隋军士兵,几乎没有一个人,再有勇气作战下去,先是几人,然后是数十人,最后是百人,千人开始掉头逃跑,这些逃跑的叛军士兵,不但彻底搅乱了阵形,更是让叛军的士气彻底崩溃了。 先是战场一小片,接着便是大片大片的叛军士兵倒卷,带动了整个叛军大营的崩溃,此时,乱糟糟的叛军大阵,已经彻底的乱了,到处都是乱兵、逃兵。 第八百六十七章并洲突变一百一十七 此时,依然在叛军中军里的副将萧度,萧度作为萧摩诃的堂弟,披头散发地看着一槊将自己逼下马的人,一脸的难以置信,刚才这个人,居然一个人策马冲过了,他身边亲兵队射出的箭雨,直到胯下马匹脖子上中了二十多箭后不支倒地,竟然下马步战,冲到了他的面前,在他四周亲兵的包围下,一槊挑飞了他头上的兜氂,把他逼下马来,接着便一刀砍翻了他身边那个执旗的亲兵。 “我乃并州”看着披头散发,躲入亲兵保护中,看着己方帅旗倒下的叛军副帅朝自己报上姓名,李靖横槊一指,淡然道:“将死之人,就不必通名报姓了。” 这时他身后,最后随他冲到几百名骑兵已经到了,一时间声势大振。 李靖话音刚落,就挥槊杀向了那个不过三十余岁,看上去身形颇为雄壮的叛军副将,就让这个人来做他野心之路的第一块踏脚石好了。 “狂妄之徒。”萧度冷面看着带着区区几百个骑兵,就朝自己杀来的隋人将领,拔出了自己的长刀,刚才他只是小看了这个将领,才让他单骑直入,把自己给逼落下马,砍了帅旗。 “杀了他们,给我把帅旗升起来。”萧度长刀一挥,身边一百多亲兵,也是拼命的涌向了李靖他们的方向,现在虽然叛军大阵已经崩溃,前军和左翼的人马,已经冲近了敌军的阵营之中,现在的他,只能想办法把局势稳定下来,或许还能守下来。 “别管旗,都随我杀那狗头。”李靖却是丝毫不管,被那面被叛军士兵抢到的帅旗,只是一槊刺翻一个朝自己扑来的高句丽士兵,朝不远处的叛军副帅,大声吼道。 “将军,上马吧。”满脸血污的亲卫,策马到了李靖身边,从马上跳下,将自己的马缰扔给李靖之后,然后大声说道。 刚才李靖亲自带他们,冲击叛军的中军本阵,接过马缰,李靖便翻身上马,拔出腰间的匕首,狠狠地插在了马臀上,长声而起的嘶鸣声里,吃痛的战马疯了一样冲向了前方,驮着李靖如同风一般,卷向了叛军的副帅。 看着挡住李靖去路的几十名叛军骑兵,至于他身后的亲卫们,也是快速的拿着从地上尸体处拔出的箭矢,看也不看,手中的轻巧猎弓一阵连珠急射,将手里的羽箭一下子全部射了出去,他们射出的箭虽然力道不强,不过这时战场上那几十名挡住李靖去路的叛军骑兵,也就离她三四十步的距离,他们手中的羽箭,竟是大半都射中了,其中十几名更是被直接射落马下。 “滚开。”李靖马槊一扫,将另外两名叛军骑兵给扫落下马,直面那身边只剩下五六名亲兵护卫的叛军主帅,这时他胯下的马匹哀鸣一声,双膝跪折在地,将李靖从鞍上摔落了出去,当摔落在草地上时,两杆枪,三柄刀,已是落在了他的身前。 马槊格住两柄刺来的长枪后,李靖只是护住了头部要害,背上胸前却是被三柄长刀给砍了个结实,刀刃和身上盔甲的甲叶碰撞间,激起了一串火星。 李靖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拼杀,只觉得胸口背后一阵火辣辣的感觉,接着便一手执槊,一手拔刀,将那三名偷袭的持刀的叛军士兵给砍翻在地,他们根本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宝甲,他们使劲全力的一刀,连他身上的甲叶都砍不透。 一刀拨开那叛军副帅,照面刺来的马槊,李靖手中马槊一松,刺入了那匹黄骠马,顿时血箭飙射了出来,吃痛的黄骠马,将背上的叛军副帅给颠了下来。 喉咙口一凉,萧度就看到了那双黑漆漆的瞳子,里面的光冷得让人心里心里发怵,刚才一切都只是电光火石间的事情,五人趁乱偷袭,居然就这样给这个人给破了,而自己也是沦为了俘虏。 在他们四周,正在交战的双方士兵都停了下来,浑身浴血拼杀的韩豹,刚才一个人挡住了十几名叛军士兵,从开战到现在,死在他手里的叛军士兵足足有百十人。 韩豹看着站在远处,用马槊顶着那叛军副帅喉咙的李靖,脸上笑了起来,那几百名随李靖轻骑直取叛军中军本阵的凉州骑兵,只剩下了百十人不到,近大半的人都死了。 看着被生擒的自家副帅,四周剩下的叛军士兵,都是失去了最后的斗志,那面被刚刚绑在旗杆上,要升起的帅旗落在了地上。 李靖看着那些停下来的叛军士兵,感觉有戏,于是大声喊道:“降者不杀。” “别听他的,杀光他们。”萧度拼命地挣扎起来,一边狂吼着,一边想要自杀,他不怕这个生擒自己的将领,会杀了他,就怕他招降那些普通士兵,即使全军彻底崩溃,四处溃散,也好过被招降。 “啪。”李靖手中一退一转,原本顶在叛军副帅咽喉上的马槊,移开后拍在了他的脸颊上,顿时将那叛军主帅的满口牙齿打落下来,一收马槊,李靖大步走到了那萧度身边,将他提到了马上,这时其他的凉州军士,已是解下马缰,像捆猪一样把这个萧度给绑了起来。 “降者不杀。”李靖再次看向了那些叛军士兵,他相信他们中一定有人想投降,果然,当他第二次喊话后,有很多叛军士兵,开始扔下了手里的兵器,默默无声地跪在了地上,连大军的副将都被抓了,既然投降可以活命,他们再打下去又是为了什么。 李靖走到了那面,被扔在地上的叛军帅旗,朝身边的几个亲兵喊道:“给我把那些个旗子,都用火点了,升上去。” 被点燃的高句丽将旗,再次在中军升了起来,它们升起的火团在战场上异常扎眼,那些看到的叛军士兵都是一个个愣住了,尤其是隋军大阵之前,还在作战的叛军骑兵,看着那几面在风中化为灰烬的帅旗,都是停住了马匹,一脸地惊惶失措,刚才帅旗倒下,他们还没有失去斗志,相信帅旗还会再次升起来,但是现在他们苦苦等待的帅旗却没了,变成了空中黯落的火星。 第八百六十八章并洲突变一百一十八 此时,隋军战阵之中的杨玄感,也是目怀感激的看着远方的凉州军的旗帜,然后沉吟了一下,说道:“点出五千精骑,我亲自带队,让我好好的去会会这个萧摩诃。” 在他一旁的近卫吃了一惊,问道:“将军!那萧摩诃毕竟是沙场名将,那些现在还跟着他,没有逃跑的老兵,也应该是他的老部下,当心有诈啊!” 杨玄感摆了摆手,否决道:“这种平原上正面对抗,对方也如你所说,没有任何能抵挡骑兵冲击的障碍物,毫无胜机可言,况且!五千精骑足矣!” 杨玄感迅速地把那五千骑分成了左中右三队,两翼各一千骑,负责包抄敌军的侧面与后面,而正面的三千骑,则排成了一百骑为一排,宽约一里的正面,前后骑间相隔五步,每队五百骑,列成了十排。 杨玄感这次由于作为主将,就在此时,战场上微微地刮起了西南风,虽然不大,但同样有助于骑兵的全速冲击,杨玄感把三个方向的铁骑分开后。 后排的骑士们纷纷掏出了号角,沉重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鸣,更让人热血沸腾,正面第一队的五百名骁果铁骑开始慢慢地走起马来,两军间三里左右的间隔正好让其可以完成从静止到全速的一个加速过程。 隋军铁骑们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现在已经完全开始了奔驰,而那一杆杆的长槊,更是已经放了下来,闪着寒光的槊尖直指前方,像是一座死亡的森林一样,向着对面的步兵军阵压了过去。 杨玄感在后面也一挥手,第二队骑兵开始跟着他一起走马,骑兵的突击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其如滔滔大浪,能一波接着一波地连续冲击,即使第一拨骑兵进步兵方阵,处于陷阵状态,后续的骑兵仍然能一浪接一浪地发起突击,直到把对面的步兵全部踩死、撞死、砍死! 杨玄感早已经观察过对面叛军的步兵方阵,前排的长枪手们,用的都是普通的标准步槊,长度不过两三米,只有骁果骑士们骑槊的一半多点。 说时迟,那时快,叛军的步兵方阵前排的矛墙突然打开,从里面钻出了数百名身披皮甲,手持弩箭的军士,数百部三连发的四石步兵弩,对准了一脸骄傲的骁果骑士们。 弩机啪啦、啪啦的击发声此起彼伏,空中飞舞的弩矢如飞蝗一般,黑压压地向着前排的骑士们飞去,由于距离只有不到百步,无论是人马都来不及闪避,瞬间就给穿成了筛子。 隋军骑士们往往连临死前的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射得跟刺猬一样,带着无尽的恨意命归黄泉。 杨玄感冷冷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拉着缰绳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自他带兵以来,像这种没有杀到敌人,却损失整整一队部下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杨玄感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骑士们,由于大家都戴着鬼面具,看不出表情,但从那一双双能喷出火来的眼睛里,杨玄感看到的不是恐惧,不是惊慌,不是兔死狐悲的害怕,而是复仇的怒火,几千双闪着这种火焰的眼睛,简直能将对面的敌军融化掉,连一点渣也不留下来! 杨玄感知道军心可用,再不犹豫,大吼一声道:“弟兄们!为我们的兄弟们报仇,跟我冲啊!”说完双腿一夹黑云,神驹如闪电一样地冲了出去,而身后的骑士们也发出了一阵的惊雷般的喊杀声,跟在杨玄感的后面冲了出去。 叛军的弩手们,纷纷又退进了矛墙之中,那横在阵前,近一人高的大盾墙倏地合上,让人看不清里面的任何情况,杨玄感很快就奔到了他们的前面,黑云的速度,已经完全冲了起来,他很小心地一路看着前面的叛军,一有异动,马上就会拉起黑云腾空跃起。 黑云长嘶一声,稳稳地落在了对面的地上,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瞬间即至!杨玄感看到了对面那些胡子拉磋的老兵们,眼里坚毅而镇定的神情,他们是真正的勇士,无惧死亡。 杨玄感放低了四米多长的骑槊,只听“当!”地一声,直接刺中了一面大盾,盾后的那个士兵被撞得飞了出去,连带着砸倒了好几个人,而杨玄感也借着这股冲力,狠狠地连人带马砸进了阵中。 紧接着,那骑槊击中盾牌的声音不绝于耳,骁果骑士们如风一般地,集体卷进了这密集的军阵之中,不断地有前排的步兵给撞成了空中飞人,但与平常的那种一冲即溃的军队不同,尽管前排的士兵被生生撞飞,后面跟着两三排士卒被撞倒,可再后面的士兵却依然面无惧色,仍然喊着口号向着挤。 杨玄感的骑槊,此时已经缩到了两米左右,正在左手持链子锤,右手挥舞着骑槊,跟蜂涌而上的敌军长枪手们一通混战。 这些冲上来的叛军长枪手们的武器很特别,在矛头的一边还有一道横向伸出来,向内弯曲的弯钩,钩的内侧开了刃,一旦被钩住手臂或者是马腿,只要用力一拉,就能生生地把整条胳膊或者是马腿给拉下来。 杨玄感在古书上看到过这种邪恶的兵器,此物名叫钩镰枪,是专门对付陷在步兵阵中的骑兵。 要知道重装骑兵,尤其是骁果骑士这种人马俱甲的铁甲骑士,即使在陷阵状态下也是威力无穷,寻常的枪矛剑戟很难对其造成致命的伤害,而这专门伤害马腿的钩镰枪,就能派上大用场。 杨玄感的双手奋力挥舞着兵器,左手的流星锤,接连砸中了三四个,想要钩黑云腿的枪手,而右手的骑槊则挥得密不透风,如同一面巨大的风车,将刺向自己的四五杆长枪,通通挡在了外面。 而杨玄感跨下的黑云,也像是跳着舞似的,四蹄横飞,不时地踢中想要靠近了钩马腿,或者是砍马腿的敌军士卒,至少有四五个有此意图的敌军,被它给踢得脑浆迸裂,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死在了黑云的身边。 很快,杨玄感的身边,就已经倒下了二十多具尸体,其他人知道杨玄感的厉害,一时间不敢再近前,只是远远地以枪矛刺击,不让他继续冲起来。 杨玄感举头四顾。只见第二队冲进来的五百名骑士,还骑在马上的已经不足一半了,足有两百多人被钩了马腿后落马,由于盔甲过厚,行动不便,往往不及起身,就被乱枪刺死,或者是重锤砸死。 杨玄感心中暗急,吼道:“传令,冲出去!” 跟在杨玄感身后的那名传令兵,连忙吹起了号角,还幸存的骁果骑士们,纷纷掏出自己的副武器,一阵乱砍乱砸,稍稍逼得敌军后退几步,便拨转马头,冲出了敌阵。 杨玄感把流星锤放回了鞍架上,双手持槊,一通攒刺,连续刺倒了当面的六七个敌军,一时间再无人敢近前,然后一拉黑云,向后倒走几步,猛地一掉头,便绝尘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湮没了身后的追兵。 杨玄感冲出阵来,看了看身后的骑兵,稀稀拉拉的居然不到二百人,许多人和马身上都是伤痕累累。 尽管只在这阵中,杀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可是却损失了一半多的人,而且与钩镰枪,这邪恶的武器作战,对人的精力消耗极大,就连杨玄感自己,也颇有些头晕目眩,精力不济的感觉。 杨玄感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那名传令兵,只见他虽然身上也有两三处枪伤,鲜血汩汩地从盔甲的缝隙里流出,却依然是面不改色。 而他的槊尖上也是不住地滴着血,纯钢打制的槊头,也都有些变形了,显然也杀了不少人。 杨玄感赞了一声,夸奖道:“果然是壮士!不知姓甚名谁?” 那传令兵面不改色,回道:“小人司马德戡是也。” 杨玄感反复地念叨了司马德戡这个名字两遍,问道:“司马德戡,本将军记住你了,你可有胆跟我再闯一遍敌阵?” 司马德戡哈哈一笑,应道:“卑职求之不得!” 杨玄感站上了马蹬,对着四周的骑士们,高声问道:“弟兄们!你们还敢和我再冲一次吗?” 哪怕连刚才无力地,趴在马背上的几个伤兵,都挺直了身子,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高声叫道:“骁果!骁果!骁果!” 杨玄感正要下令出击,远处已方阵中奔来了一骑,正是窦世忠,他对着杨玄感远远地叫道:“将军,且慢,大帅有令!” 杨玄感微微一怔,停了下来,回头对着窦世忠说道:“又有何事?” 窦世忠奔到杨玄感的面前,小声地说道:“大帅特地要末将前来报信,让你不要太勉强,还要你通知凉州军的李靖,然后全军压上,直接就能灭了敌军。” 杨玄感点了点头,否决道:“不错,要是我帐下的一万骁果齐出,现在已经结束战斗了,可此战是荣誉之战,以多打少并不是我杨玄感的风格。” 杨玄感抬手一指,对面已经被冲得残破不堪的军阵,说道:“五千骑兵对一万多叛军很公平,我们前两次冲阵,虽然折了七百多人,但也杀了他们近两千,世忠!相信我,下次冲锋一定能决出胜负。” 窦世忠迟疑的说道:“将军!可是大帅已经下了令呀。” 杨玄感笑了笑,应道:“他只叫我不要勉强,可没说别打了,至于全军压上,除了前方这五千人外,其他人呐喊助威,也不算违反军令吧。” 窦世忠长叹了一声,无奈道:“你总是有理由,好自为之吧,大帅想快速的结束这场战争,可不要拖上太久。” 杨玄感看了看日头,正午偏西一点,差不多到了未时,他才大笑道:“请回报父帅,半个时辰后,玄感会率骁果骑军,率先追击叛军的余党。” 窦世忠知道多说无益,行了个军礼后打马而回,而杨玄感则迅速地调整了部署,左右两翼的骑兵刚才没有投入战斗,现在各抽两百补充到中央。 而中央的三队骑兵则排成楔形阵,从左向面依次排开,准备以冲阵的战法对敌军致命一击,按此战法,正面骑兵入阵之后不与敌军作陷阵肉搏,而是继续向前冲击,把骑兵的冲击力发挥到最大。 等到从敌阵后冲出,则继续回头反方向冲阵,如此来回反复冲杀,必可将这万余人的步兵方阵彻底摧毁。 一切准备停当后,训练有素的骁果骑士们,很快就按计划列成了三角形的骑阵,正面的三个队同时发动了冲击。 骑兵的铁蹄踏过,带起一砣砣的泥土,如狼似虎的骑士们,恶狠狠地向着对面,已经残破不堪的军阵冲了过去。 让人惊奇的事情出现了,对面的叛军,并没有采取前两次那样稳守阵脚的策略,而是阵门大开,百余骑如旋风般地从步兵的间隙中冲了出来。 叛军的战马并没有披甲,而马上的骑士们也只披着普通的锁子甲,为首的一员大将正是黑甲白髯,手持大刀的萧摩诃。 杨玄感先是一愣,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对方的大阵已经彻底崩溃了,而叛军前三营跟左翼进攻的人马,已经伤亡过半,前排的盾牌手们,几乎全部战死,再也无力抵挡骁果骑士们的这次冲击了。 与其被人象疾风扫落叶一样地无情碾过,不如死中求生,靠轻骑兵的逆袭遏制住对方铁骑的突击,让后排的钩镰枪手们有机会冲上来近战,只有如此,才有一线生机。 杨玄感冷笑一声,骑在马上,一边冲击,一边扭头对着身后的司马德戡吼道:“传令,左右两队按原定计划突击敌阵,中央骑兵随我迎战敌军骑兵!” 司马德戡迅速停了下来,掏出号角吹了起来,后排的骑士们纷纷从他两侧冲过。 军令如山,中央方向的左右两队骑士,纷纷向边上绕了开去,以摆脱敌军骑兵的纠缠,而正中间这队杨玄感所带的骑士,则纷纷打马加速,向着敌骑直冲了过去。 杨玄感的眼里,只剩下了冲在最前面的萧摩诃,他的呼吸开始急促,心跳开始加速。 在战场上,千军万马中,一对一的武将单挑,其实是很难发生的事情,可是今天,杨玄感却有缘和萧摩诃,都很是想要正面对决一把,这样的好事只在梦里有过。 第八百六十九章并洲突变一百一十九 转瞬之间,双方的骑兵的距离,就已经不到五十步,杨玄感突然发现对面的萧摩诃,略微矮了矮自己的身子,持着马缰的手,突然摸到了马脖子以下,那里一般是挂百宝囊的位置! 杨玄感突然想起这萧摩诃,似乎还有一手暗器绝活,当年连斩北齐勇士的那战,正是以一枝铁戟掷出,直接击杀了对方的神箭胡将。 杨玄感想到这里,连忙一低头,顺手拎起了挂在鞍侧的纯钢骑盾,罩住了跨下黑云的头脸。 只听得“嘣“地一声,一样物件重重地砸在了骑盾上,以杨玄感的臂力,居然仍然给震得左臂一阵麻木,那面大盾几乎无法再握住。 杨玄感手中的纯钢骑盾,就像是被两百斤以上的大锤砸中,连天生神力的杨玄感,也几乎将盾牌给脱手,紧贴着盾牌内侧的手背处,明显感觉到盾牌的表面,都陷进去一个大洞,若是普通的木制盾牌,早已经被来物贯穿了。 杨玄感还没来得及惊讶,只听边上传来一声惨叫,身边的一名骑士的右眼,就被一枝手戟穿过,一下子栽下马来。 原来正是那支手戟打到钢盾之上,其势未尽,又向侧面弹出,那名倒霉的骑士,正是被此所伤。 杨玄感从未见人有过如此惊人的力量,即使是自己,在这几十步的距离上掷出一把手戟,能把钢盾差点打穿,只怕也是要全力施为。 杨玄感一把扔掉了左手的大盾,扑面而来的是一把闪着寒光,厚如门板的大刀。 大刀劈头盖脸的向着杨玄感的头上砍来,他连忙双手握槊,一招举火燎天向上一顶,只听“当”地一声,如同天空打了个炸雷。 跨下黑云长嘶一声,四蹄几乎陷进这松软的泥土里三寸有余,而杨玄感更是给震得两臂发麻,连虎口也是一阵疼痛,耳边尽是刚才那一下金铁加交时“嗡嗡”的轰鸣声。 杨玄感的眼睛,都被这一下砸得象要弹出去,胸中一片气血翻涌。 刚才这一下,萧摩诃占了先手之利,大刀从空中直劈而下,希望毕其功于一刀,定要斩杨玄感于马下,若不是杨玄感是有项王之勇,鬼神之力,只怕这一刀早就连人带马劈成两半了。 萧摩诃自己一刀下去,也给反震得几乎握不住大刀,最后是将将地抓住了刀柄,才没有脱手而出,两骑交错而过,二人根本顾不得回头去看对方,迎面的敌人后续骑兵的武器已经杀到面前了。 杨玄感双臂挥动,一杆钢槊使得如出洞毒蛇一样,先是一招横扫千军,生生把对面一个使锤的骑兵,给打得倒飞出马去,再一招百鸟朝凤,把右侧一个想偷袭自己的敌军,一下搠了个透心凉,耳边只传来两边骑兵,对冲后的怒喝声与惨叫声。 杨玄感精神抖擞,在马上钢槊忽扫忽刺,对面没一个人,能接下他的三招两式,一路骑过,与他接战的敌骑一个个尽皆滚鞍翻落马下,转瞬间,杨玄感就击毙了十余个敌手。 杨玄感回头一看,只见萧摩诃的一把大刀,也使得是上下翻飞,三四名骁果骑士,想上来围攻这黑甲老将,还未近身都被连人带马头地斩成两截,其状惨不忍睹。 就这么一个对冲的功夫,也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萧摩诃的几百名骑兵,就报销了两三百个,而骁果骑士们由于人马俱甲,近身格斗占尽上风,只损失了百十多人,还有一半多是被萧摩诃一人所杀。 离他们百步左右的距离,持着钩镰枪的叛军步兵们,正拼命地向前冲,企图帮上本方骑兵的忙,却遭到了左右两队铁甲骁果们正面强冲。 两队骁果骑士如两道切开黄油的餐刀一样,狠狠地插进了,已经不算厚的叛军步兵队形中,瞬间就有数百人,给撞得在空中乱飞。 杨玄感长出一口气,战到这里,胜负已分,敌军的步兵在行进过程中被铁骑强突,即使个个都有关羽、张飞之勇,也是无济于事了。 杨玄感再一看四周,萧摩诃的骑兵们,都已经死伤殆尽,七八个伤兵在地上不断地翻滚哀号着,只有萧摩诃还在被数十名骁果骑士围在圈中,一个个上前走马灯似地厮杀着。 杨玄感拨回了马头,对着围在萧摩诃身边的骁果骑士们,大吼道:“尔等都退下,他是我的菜!” 正在厮杀的众骑士们,都停止了对萧摩诃的围攻,黑甲老将浑身上下,都已经被血染得通红。 此战萧摩诃手刃敌人二十多名,自己也中了三刀两枪,肋部的伤处不停地向外冒着鲜血,力量随着血一起在迅速地流失,若不是杨玄感出声阻止,只怕他也坚持不了几个回合了。 杨玄感缓缓地策马上前,淡然道:“萧将军,胜负已分,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的极限,放下武器吧,不要再作没有意义的抵抗了。” 萧摩诃看了一眼百步开外的部下们,此刻已经剩下不到两三千人,完全没有了阵形,各自为战,一个个还在咬牙瞪眼地和骁果骑士们做着绝望的搏斗,至于远处漫山遍野的逃兵,他长叹一口气说道:“年轻人,骁果骑士果然天下无敌,老夫今天算是见识了。” 杨玄感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满是汗水,却英气逼人的脸,恳切地说道:“老将军此败,是败在杨谅身上,非战之罪,在平原上以毫无防护的步兵,正面对抗我们这些人,要不是有凉州军的人马赶到,只怕没有人能做到比您更好,玄感于此役,也着实获益良多,现在再打已经没有必要了,您应该保全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 萧摩诃哈哈一笑,可是这一笑,却是牵动了肋部的伤处,一阵钻心的疼痛,他的大刀再也握不住,“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向外咳起血来。 远处的那些叛军的幸存者们,一看到萧摩诃这样,也都是一个个哭天抢地,扔掉兵器以示投降,很快就被隋军将士们围成一圈。 杨玄感于心不忍,扭头叫道:“速速去找个军医过来。” 萧摩诃抬起了手,使劲地摇了摇,艰难地道:“年轻人,不用了,老夫在前面和你说过,作为将军最好的归宿,就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今天萧某有此结局,应该高兴才是。”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后,萧摩诃艰难地抬起了头,原本精光四射的眸子里,已经变得黯淡无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的喃喃说道:“老夫争强好胜,误信人言,一叛再叛,背上这个反复无常,不忠不义的小人之名而死去,也是咎由自取,只求杨将军能对先前所说之事多多费心,萧某在九泉之下,也是感激不尽。” 他本已是油尽灯枯之势,这一下说了这么多话后,更是坚持不住,一下子滚鞍落地,摔到了草地上。 杨玄感连忙把手中的长槊,向地上一插,跳下马来,跑到萧摩诃身边蹲下。 只见萧摩诃的瞳孔开始放大,嘴角鼻中不断地流血,口齿启动,似是有话要说。 杨玄感随即无所顾忌的附耳于萧摩诃的嘴边,听到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当、当心、当心那王頍、信、信、信、信在他的手。”然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头一歪,就此溘然长逝。 杨玄感看着面前的这个老人,然后慢慢地放下了萧摩诃的尸体,两眼微微有些发酸,他把萧摩诃没有闭上的双眼,用手用力一抹,那圆睁的双眼才闭上,他对着萧摩诃的尸体,柔声说道:“萧将军请放心,玄感必不负所托,你就安心地去吧!” 杨玄感站起了身,骑上黑云,站在马蹬上,高高地举起了长槊,吼道:“欢呼吧,将士们,我军大胜了!” 此时此刻,所有在战场上的隋军将士们,同声欢呼起来,声震霄汉。 此役的战果很快统计出来,隋军将士一共战死八千七百四十七人,受伤一万七千三百六十二人,而叛军自萧摩诃以下,战死一万三千七百多人,还有两万七千四百多人被俘,在萧摩诃这支人马全军覆没后,晋阳城就在眼前! 当天晚上,杨素的大军,终于追到了晋阳城外,杨谅由于有萧摩诃那拼死一战,所争取到的几个时辰,将晋阳城给变的如同铁桶一般。 当杨玄感跟李靖率领铁骑奔到城外时,还有七千多残兵败将落在城外,晋阳的叛军,一见隋军的旗号,无不丧胆,也不顾城外不及入城的同伙,直接就收起了吊桥。 可怜那七千多叛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纷纷脱下盔甲四散逃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可是毕竟除了雄阔海这样的是稀有物种,人终究跑不过四条腿的骏马,很快就纷纷被追上。 在壕无人性的一通砍瓜切菜后。剩余的两千多个可怜虫,都是跪在原地。高举双手投降,这一天的战斗,才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 城头的叛军看到隋军骑士们,在城外这样冷酷而高效的杀戮后,被这群钢铁杀神们,给吓得肝胆俱裂,仿佛对方不是在打仗,而是在打猎。 这是晋阳城头每个叛军士兵的感觉,一仗下来,守城士兵们个个面如土色,腿如筛糠,吓得尿裤子的也不在少数。 杨谅自己也是无力地倚在城头,若不是靠着面前的城垛子的支持,只怕他整个人,也是早已软了下来,他忽然觉得胃部一阵强烈的抽搐,一张嘴就吐了起来,这一吐恨不得要把胆汁也给吐干净。 经历了胃里的翻江倒海后,杨谅无力地靠在了城墙上,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开始后悔起这次起兵,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那王霸天下的梦想,就跟他两个月前手握的数十万雄兵一样。灰飞烟灭了。 ······ 高壁岭与晋阳城外的一战,是决定整个战局的关键,当杨谅将尽二十几万大军,在这两处溃败后,便已经注定杨谅失败的结局。 一天之后,杨素率十五万大军,终于抵达并洲的都城,同时各洲总管,各率十几万郡兵,共计三十万大军包围了太原城。 此时,并州城的总管府内,杨谅将自己关在房内,在这一天之内,他谁也不见,他已经绝望了,他是杨坚最宠爱的小儿,从小便将他捧上手中长大,从未遇到过任何挫折,可当他第一次挫折来临时,却是他生与死的考验,是他人生的衰与荣的转折。 房间之内,杨谅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已喝得酩酊大醉,在他身边坐着一名绝色美女,杨谅最宠爱的姬妾卢姬,她正柔声劝说着杨谅,只听她娇滴滴的说道:“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早点投降,这样还能保一个富贵,以殿下亲王身份,只要二皇兄饶过殿下,后半生的荣华富贵肯定不会少,殿下不要揪心了,实在不行就投降吧!臣妾支持你。” 杨谅搂住美人的香肩,醉醺醺的说道:“其实若不是他们逼孤,孤早就投降了,怎么会等到今天,投降了,我杨谅一样地位极人臣,一样地享受荣华富贵,人生在世,不就是享受二字吗?美人,你说对不对?” “殿下说得极是,整天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如今中秋都已经过了,我们连月都没赏,哎!殿下不觉得遗憾吗?” 杨谅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回京之后,我们天天赏月,说实话,我也想回京了。” 两人在房中说着话,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喝喊声,只听他喊道:“我要见殿下,你们让开,让开!” 院里,汉王杨谅手底下的封图,此人年纪三十左右,只见他执剑闯进了院子里,十几名王府侍卫团团将他围住,封图也不再冲撞,而是厉声喝道:“殿下,军中传言殿下要投降,已闹得军心不稳,请殿下前去澄清传言。” 封图的心中,此时充满了愤恨,当初他们几个人,建议杨谅取蒲津关,如果杨谅采纳,那么他们早就攻进关中,但杨谅却优柔寡断,半路放弃,从而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第八百七十章并洲突变一百二十 后来他们,又劝杨谅集中兵力取幽州,打通前往凉州之路,但杨谅却舍不得放弃并州,最后导致今天的全线溃败,到了最后,他们几人到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使他的心中,对杨谅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刚才他听杨谅的一名心腹大将说,杨谅已经准备要投降,这个消息让封图又惊又怒,压抑在心中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殿下,你要去给将士们说清楚,绝不会投降!” 半晌,房间里传来杨谅懒洋洋的声音,只听他问道:“孤就是想投降又怎样?” 封图闻言,一下子就愣住了,半晌过后,他高声道:“如今城内还精兵五万,粮食百万石,水源不绝,城内到处可以种粮,城高墙厚,完全可以支持几年,殿下可以坚持,等朝中生变。” “孤现在已经玩累了,不想再玩了,结束吧!” “玩?”封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他向后退了两步,怒火在他心中再次燃烧,他厉声喝道:“殿下此言,对得起为殿下战死的将士们吗?代州数万人阵亡,蒲州、高壁岭死伤十余万,他们都是为殿下而死,而且死后还要背上叛逆之名,他们为殿下付出性命,殿下一个玩字,就可以打发吗?” 杨谅依然在房中,轻描淡写的说道:“那是他们自己愚蠢,怪不得别人。” 封图呆住了,良久,他心中的愤怒却消失了,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种深深的悲哀,惨然一笑道:“是!我们都很愚蠢,为了一个视将士如草芥的独夫,我们不惜放弃家小,放弃名声荣誉,放弃自己的性命,我们真的很蠢啊!” 说道此处,封图仰天大喊道:“苍天,你杀死我这个蠢人吧!” 听了这话,杨谅勃然大怒,吼道:“给孤把此人乱棍打死!” “不要你杀,我自己死!”封图看着一旁的王府亲卫,悲怆大喊道:“我们这些人,为了一个毒王,竟然送了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我们该死!我们确实该死!” 封图将剑横脖,猛地一拉,自刎身亡。 数十名侍卫呆呆地望着裴文安尸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他们默默地将封图的尸体抬出了院,房间里隐隐传来杨谅的声音,问道:“给我将王頍召过来!。” 身边的一个近侍随从,小声地对杨谅说道:“大王,王参军昨天就和他儿子一起跑啦,您不记得了吗?” 杨谅忽然双眼圆睁,所有的怒火都象火山一样喷发出来,吼道:“王頍!你这个杀千刀的狗东西!本王定要将你们给五马分尸!” 相对于汉王杨谅的狗急跳墙,此时此刻,代州关前,打扮成寻常百姓的王氏父子,正隐身于一片小树林中,远远地在关门前逡巡着,时值战乱,平时还算热闹的关门前没有任何商贩和茶摊,甚至也没有几个行人过关。 两人巴望了几乎一个上午,也才见到一个人出关而去,而此人也被守关的士兵们,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连所有的货物,也被打开仔细盘查。 王頍一脸阴沉地看着这一切,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声,喃喃道:“儿啊,看来这次我们是逃不掉啦。” 王奇摇着头,眼中满是不信的否决道:“不会的,父亲!这大路不行,我们还可以翻山越岭啊,又不一定非要走这雁门。” 王頍闻言苦笑道:“你可知此关为何叫雁门吗?不要说我们这些凡人,就是天上的大雁,每年春来南雁北飞,口衔芦叶,飞到此处,盘旋半天,直到叶子落掉,方可过关,可见连飞禽想要过关都如此不易,更不用说我们了这些凡夫俗子了。” 王頍看了看儿子疲惫不堪,满脸汗水的面容,苦笑道:“你我从蒿泽一路奔来,两天不到就跑到这里,连马都跑死了,又步行了四五十里,现在还有劲继续爬山越岭吗?” “更何况你我对这山间小路完全不熟,即使上了山,没有向导恐怕也是无法走出去,而且看守军这架势,在这关门前如此严密排查,在山中小径处肯定也有伏兵,到时候我等贸然过去,也只会被人所擒。” 王奇沉默半晌后,幽幽地问道:“那依父亲看来,我们还能怎么办,等死吗” 王頍恨恨地说道:“想我王頍,才华满腹,论手段,论心机,论狠辣,都不在那杨素之下,可惜天不佑我,碰上杨谅这种废物主子,也算我倒霉。现在我不能落到杨素那小子手里,成全他的名声。” 王奇失声劝解道:“父亲!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天下之大,我们何处不能去,就是去不了突厥也可以转投他处啊,大不了先暂时躲躲,等风声平静了再说。” 王頍摇了摇头,眼中的神光全无,佝偻着身子,此刻的他已经不再是一代腹黑枭雄,而变成了一个理想全无的绝望老人。 只见他对着王奇说道:“奇儿啊,爹已经老了,跑不动了,只会拖累你!一会儿我们去南面的五台山,爹在那里找个地方自我了断,你自己躲起来,可千万别去投靠熟人,时间长了以后也许能逃得一命。” 王奇一听,眼泪就象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止不住地喷了出来,他抱着王頍的腿,号啕大哭,边哭边叫道:“父亲!千万别扔下孩儿啊。” 王頍长叹一声,言语间尽是悲凉的说道:“儿啊,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一起死要好,我死之后,你要把我尸体埋好,切勿落人他人之手!还有,切记不要出山,这时候的所谓故人朋友都会拿你去报功,顺便洗脱自己干系的,宁可饿死在山里,也不能去自投罗网,你记下了没有?” 王奇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边在王頍的腿上抹着眼泪鼻涕,一边点着头。 王頍拍了拍王奇的脑袋,叹道:“奇儿啊,为父从小忙于政事,没有抓紧对你幼年时的教育,导致你不过中人之才。” “之所以为父要在这知天命之年之后,还要放手一搏,为的也是我们王家,想给你奇儿谋个好前程,结果弄成这样,你如果恨为父的话,我也不会怪你。” 王奇哭得更响了,边哭边应道:“不是的,爹爹,孩儿怎么会恨你呢。” 王頍的眼中突然凶光一闪,咬牙切齿道:“都是萧摩诃这厮,到了紧要关头,还要来个兵变,让那个草包杨谅缩回晋阳,白白断送了最后的机会!哼,我不会让他这么便宜就死的,奇儿,那封信送出去没有?” 王奇站起了身,擦了擦眼睛,点头应道:“我们从蒿泽上路之前,孩儿已经让王福,快马送往长安城的堂兄那里啦,算算时间,过两天应该就能到了。” 王頍狠狠地拍了一下手,咬牙切齿的冷笑道:“好,我王頍要死,姓萧的和姓周的也得全家陪葬,哈哈哈哈。” 王奇看着面前面目狰狞,笑得如痴如狂,手舞足蹈,笑声中带了无尽怨念的王頍,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刺骨的寒意来。 十天之后,晋阳城内的汉王府上,杨素正端坐在原来杨谅的那张虎皮王座上,而一众将官则分立两侧,人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后的喜悦之情,只有周封依然是垂头丧气地站在下首,低头不语。 晋阳在被包围了,不到三天就开城投降了,杨谅和他的部下们,都早早地丧失了守下去的信心和勇气,若不是杨谅派了几拨使者,反复地和杨素商量投降条件,只怕连三天也守不住。 直到最后,杨谅依然没有等到一个,肯定能保留一命的承诺,面对着身边的那些打量起自己时,他们的眼睛都开始放绿光,看自己仿佛是一堆金山银山的部下们,他还是选择了无条件开城投降。 杨谅本人直接就被人给解送京城,而他手下的叛将们,都被集中关押在了晋阳的大牢中,至于这座汉王府,则被杨素鸠占鹊巢,生生地作为了平叛军的临时帅府所在。 这几天不断地有杨谅时期的文武僚属前来投降,献上并州各处州县的税本、名册和地图,倒也省了杨素很多接管政权时的繁琐之事。 杨素坐在虎皮椅上,志得意满,看着两侧得意洋洋的部下们,笑道:“这次平叛如此顺利,两个月不到就擒得敌酋,全仗各位将军的努力!回京之后,本帅自当禀明陛下,请他为各位将军加以封赏。” 除了不太情愿的周封以外,所有将军都齐齐地一拱手,道:“多谢杨元帅!” 杨素扭头看向了左首边的副帅周罗睺,笑道:“周将军,那王頍可曾落网?” 周罗睺笑了笑,回道:“禀杨元帅,杨谅的首席谋臣,也是他的智囊王頍,自从在蒿泽逃跑后,与他的儿子王奇一路奔到了代州,由于我守边将士盘查严密,他们父子出不了关,走投无路之下,王頍在南边的五台山里自杀了。” 杨素略微有些意外,“哦”了一声,问道:“尸首和他的儿子,你们可曾找到?” 周罗睺正色应道:“王奇本来把王頍的尸体,埋在了一座山洞里,后来连续三四天没东西吃,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便出山去投奔了王頍以前一个名叫苑君璋的部下。” “此人是朔州人,以前做过王家的护卫,现在在代州城外有个小庄子,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也是结寨自保,没有轻易地加入杨谅或者是朝廷一方。” 杨素点了点头,再次问道:“这么说王奇投奔他以后,这苑君璋就把他捆了,送到晋阳?” 周罗睺闻言,再次回道:“正是,不仅如此,苑君璋还押着王奇,找到了他父亲王頍的尸体,一块儿运来晋阳了,杨元帅,此事应该如何处置呢?” 杨素沉吟了一下,淡然道:“这王頍乃是怂恿杨谅起兵造反的元凶首恶,我军出征前,陛下曾经强调过,这次平叛,首恶必究,胁从者可以宽大处理,至于主动投降的普通士卒可以释放,可是这王頍是叛贼的元凶,即使畏罪自杀,也必须再在晋阳,当众受枭首之刑,曝尸十天,以震慑心怀异志之徒。” 周罗睺行了个礼,再次问道:“这件事交由我去办吧,那王奇又该如何处理!” 杨素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站在另一边的杨玄感,说道:“此子为求活命,不惜出卖亡父遗体,心如蛇蝎,虽然陛下下过旨意,这种胁从之人可以宽大,但本朝以孝为先,这王奇不孝如此,也难再留他活命,此人不惜出卖亡父遗体,心如蛇蝎,虽然陛下下过旨意,这种胁从之人可以宽大,但本朝以孝为先,这王奇不孝如此,也难再留他活命!” “杨将军,你去审问一下此人还有没有什么同党,然后明天和他父亲,一同在晋阳闹市处斩。” 杨玄感心领神会,知道杨素是给他一个审问出周罗睺信件下落的机会,因为萧摩诃在死前,已经说过那封信在王頍之手。如果能够查到,那周家一定会更加感激的。 杨玄感看了一眼周罗睺,果然发现他的眼中尽是感激与期盼,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呢。 韩世谔看着他们,然后开口问道:“杨元帅,自我军进入并州以来,前后抓到的俘虏也有十几万,现在都集中看押在这晋阳城外的原杨谅军营中,对于这些人该如何处置呢?” 杨素看着韩世谔,然后笑道:“刚才不是说过了嘛,甄别一下,若是普通的百姓子弟,被杨谅裹胁参与叛乱的,就放掉了事。只是放人前要把姓名和住处都进行登记,以后交给所在郡县的官员,重点监管,而那些九品以上,有着官身的叛军官员和武将,则关进这晋阳城内的大牢,一一登记造册,听候陛下的发落。” 第八百七十一章套话一 听了这话,韩世谔也是应了一声道:“诺!此事末将稍后就去办。” 杨素又转向了一旁张须陀,说道:“查没叛军官员家产的事情,现在如何了?” 张须陀闻言笑道:“杨元帅,你可是不知道啊,这杨谅经营了,并州一带十几年,可还真是富得流油,不光是他,像是王頍、乔钟葵、余公理、纂良这些叛军高层人士的府上,都是金银堆积如山,末将实在想不明白了,这些人一个个都富可敌国,何必还要再冒着杀头的风险起兵造反呢?” 大嗓门的鱼俱罗,却是发话了,说道:“张将军,你自己是身无余财,不置家产的,体会不到这些有钱人的想法,这钱嘛,自然越多越好,他们是永远都不会嫌多的。” 鱼俱罗炸雷一样的声音,继续在室内回荡道:“再说了,当王爷哪有当皇帝舒服呢,所以杨谅想要更进一步,这些人也不满足,只在这晋阳当个土豪,想要进京当更大的官,赚更多的钱哩!” 张须陀摇了摇头,又道:“反正张某是无法理解。尤其是乔钟葵这些武将,要那么多钱做什么,难怪一个个真打仗来都贪生怕死,杨元帅,抄家所得的财产和帐册都已经做好了,已经送到随军长史处。” 听了这话,杨素却是笑眯眯地说道:“稍后,本帅就跟随军长史斛斯政说一声,这些抄家所得拿出三分之一,赏给这次出征的将士。” 众将领闻言,心里倾向于越国公杨素的将领,个个都是大惊失色,而张须陀也是脸色一变,轻声说道:“杨元帅,这些都是要上交国库的,恐怕!” 杨素不待张须陀说完,便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否决道:“只要把账本做得漂亮点就是了,弟兄们辛苦打仗,不应该得一点赏赐吗?我们这些为官为将的回去之后,自然可以加官晋爵,普通的士卒们,又能得到些什么?就按我说的办吧。” 张须陀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了声“诺”,便拱手退下。 杨素又转向了一旁挂着的那张地图,只见原来并州的各个州郡位置处,已经插满了代表官军的红色小旗,一片红色之中,西南部的三面小蓝旗显得格外地扎眼。 杨素皱了皱眉头,问道:“绛州、吕州和晋州的叛军,难不成还没有投降吗?” 韩世谔此时走了出来,说道:“不错,已经劝了两次了,还把杨谅写的亲笔劝降信,射进了城里,可是这三地守城的叛军,却依然不肯开城投降。” 杨素闻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周罗睺,笑道:“周老将军,我大军班师之后,这三城的小贼,到时候就麻烦你领一偏师讨平了。” 周罗睺神情严肃,回道:“平叛大战之后,不宜再动刀兵,这三城现在各有两千人马监视着,叛贼是折腾不出什么名堂的,眼下我军已破晋阳城,加上杨元帅有意赏赐士卒们,恐怕兵无战心,归心似箭,依我看还是先行班师,再上报陛下,重新征发万余人,即可平定这三城的叛贼余党。” 杨素正色说道:“周老将军所言甚是,就按你说办吧,各位,还有什么提议?若是没什么别的事情,就各自按照刚才商议之事去安排吧。” 韩世家跟李靖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看了两眼杨素,韩世谔嘴角启动,似乎是有话想说,李靖却是摇了摇头,然后终于还是闭上了嘴,继续一言不发。 ······ 两个时辰过后,杨玄感换了一身黑色斗蓬,内着便装,带着同样换了一身文书打扮的周仲隐和周仲安兄弟俩,走进了晋阳城内的大牢里,在靠内的一间囚室中,他见到了蜷缩在室内一角,披头散发,不停打着哆嗦的王奇。 杨玄感向周仲安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站到了门口,警惕地看着外面,杨玄感带了周氏兄弟,就是特意让他们来把风,而且那封回信,也是他们一家现在最关心的东西。 杨玄感在王奇的面前,搬过了一张板凳,大马金刀地坐下,翘着二郎腿,问道:“你可就是反贼头子,王頍之子王奇?” 王奇缓缓地抬起了头,对于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来说,这十来天的逃亡生活,简直就像是地狱一样,没吃没喝,缺衣少食,在那五台山里,他连鸟蛋都吃了,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饥寒交迫是个什么感觉。 所以在那山里苦撑了四天之后,他终于忍不住跑了出来,心里抱着万一的侥幸,想着那个苑君璋以前和自己挺熟,一起在晋阳城里走马放鹰,胡作非为过,这次落难去见他,至少也不会出卖自已吧。 可没想到一进苑家庄,王奇就给拿下了,苑君璋先是逼问家中的金银财宝藏到了何处,然后又问王頍的尸体何在。 为此王奇还挨了不少打,上了两天的刑,最后终于忍受不住,把父亲的藏尸之处供出,这几天呆在晋阳的大牢里,不住地受着狱卒们的羞辱和嘲笑。让他几乎恨不得想要一头撞死。 杨玄感看着王奇那了无生气的眼神,微微一笑,拍了拍自己裤子上的尘土,嘻嘻笑道:“哟嗬,不说话嘛,看来倒是有几分骨气,只是这么有骨气的人,怎么会把自己老爹的尸体,也交给别人呢?” 杨玄感言罢一阵大笑,而周家兄弟看到王奇如此下场,也都是兴灾乐祸地笑个不停。 王奇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杨玄感的话,就像是把刀子一样,刺着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那也是他最害怕被提及的一件事。 王奇一下子跳了起来,吼道:“不许说,不许说!” 杨玄感心中窃喜,收住了笑容,故意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再次说道:“王奇,你的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老实说,要不是你们王家,还有些油水可挖,本大爷才懒得过来,审你这个窝囊废,说吧,还有什么重要的物件,一并交代了,也少受皮肉之苦。” 王奇看了看杨玄感,忽然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不穿官服?” 杨玄感哈哈一笑,骂骂咧咧的说道:“爷们的身份,也是你配问的?你也不想一想,大爷可以这样出入这关押了众多反贼头目的晋阳大牢,还能是个平民吗?” 王奇看了看面前的这三人,个个虎背熊腰,尤其是面前的这人,虽然一身平民打扮,可一身腱子肉塞得整个衣服都鼓鼓囊囊的,仪表也是不凡,一身的贵族气质尽显无疑,身后跟着的那两个文吏打扮的,也明显都是武夫出身。 王奇笑了起来,再次问道:“想必你们都是些官军里的将官吧,趁着攻破这晋阳,要到我们王家去分浮财,这才会来审我,是不是?” 杨玄感嘿嘿一笑,说道:“看来你也颇有几分脑子嘛,不愧是号称杨谅首席智囊的王頍之子,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爷们也不跟你废话了,快说,你们王家藏的宝贝都在哪里?” 王奇恨恨地骂道:“我王家的金银财宝,房产地契全在家里,你们不是已经翻过了吗?何必多此一问?” 杨玄感心中暗惊,脸上仍是一副不在乎的表情,故作全然不在意问道:“你在这牢里,又怎么会知道我们翻过你家了?” 王奇不屑地哼了一声,嘲笑道:“我也不是瞎子聋子,给关在这里的其他杨谅属下,这几天来都频繁被你们的人提审,甚至是拷问,非要逼问出家里的财产藏在哪里,就连我,也早被问过几次了,只不过前几次的来人,都是穿的军装和官服,你们三个为何却要这般打扮?” 杨玄感心知一定是前几天,张须陀在抄查叛军头目的家产时,对这些叛军官员用上了手段,想到这里,他哈哈一笑,应道:“王奇,你是聪明人,前几天穿军装官服的,问你要钱是为了公事,至于我们三人嘛,这番打扮自然是私事喽!” 王奇失声叫道:“你们好大胆,竟敢假借朝廷的名义中饱私囊,就不怕我去告发你们吗?” 杨玄感直接就是一脚,狠狠的踢中王奇的肚子,虽然他只用了两成力,却足以让这个花花大少,像条死狗一样地趴在地上,不住地呕吐着,再也直不起身。 杨玄感冷冷地说道:“比起你的那个死鬼老爹,敢教唆杨谅起兵造反,我们这点算得了什么?当兵吃粮,打仗若是没了好处,谁肯卖命?现在胜利了,不从你们这帮反贼身上刮点东西出来,老天也会笑我们傻的。” 良久,王奇在地上停住了呕吐,抬起了头,眼神中透出一股凶狠,骂骂咧咧的吼道:“我们家的财产全在家里,这会儿只怕已经给你们别的同伙抢光了,你想要钱,找他们去吧。我也帮不上你们。” 杨玄感笑了起来,继续说道:“王公子,你这是何苦呢,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跟大帅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你要是配合得好,也许大帅一高兴,就能把你给放了。” 王奇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希望,他连忙说道:“你们是杨素的人?” 杨玄感连忙以指嘬嘴,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还煞有介事地向门外看了一眼,才转过头来,低声对王奇说道:“小声点,你知道了就行,要是给别人听到了,只怕大帅也救不了你啦。” 王奇连连点头,就象是一个落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他换上了一副笑脸,献媚道:“在下有数,您想知道什么,尽管开口问便是。” 杨玄感换上了一副神秘的表情,凑近了王奇的脸,这张原来算得上清秀的脸此时挂着谄笑,伴随着王奇身上的臭气,看起来是那么地令人厌恶。 杨玄感强忍中心中的不爽,说道:“大帅已经家财千万,寻常的金银珠宝根本不入眼的,只是你父亲王頍,向有才名,也许收藏了一些稀世珍宝,这才是大帅感兴趣的东西。” 王奇哭丧着脸,低声道:“大人有所不知啊,家父一向胸有大志,并不置什么产业,就是汉王赏赐的金银财宝,也有许多用来图谋大事,结交豪杰了。” “加上前几年家父,因为征高句丽之事吃了牵连,被陛下给流放岭南,为了能早点回来,也给人送了不少宝贝,家产几乎为之一空,现如今手上是真的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了。” 杨玄感在来之前,就去随军长史那里查看过,王頍家抄出来的财产情况,比起余公理、乔钟葵等家确实差了许多,但他这次来的目的并不在此,而是冲着那封信。 于是杨玄感佯作愤怒,低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狡辩?你爹是杨谅的第一谋士,说你家没钱,谁信啊!” 王奇急得几乎要从地上蹦起来,他拉着杨玄感的手,连语调里也带了三分哭腔的说道:“大人,你可千万要相信我啊!你看我现在已经落到这般田地了,如果能用钱买条命,当然是出多少也愿意,要是这条命也没了,就算家财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再说了有些宝贝只有我父亲才知道,我也不清楚他会放在哪里啊。” 杨玄感重重地“哼”了一声,喝问道:“说来说去就是你家没钱,既然如此,你家既没有值钱的东西,又没有什么可以将功赎罪的情报,留你何用?你就等着明天一起跟你爹的尸体上刑场吧。”杨玄感说完,站起了身,转身就欲离开这里。 王奇顿时急了,一下子扑了上来,抱着杨玄感的大腿,号啕大哭道:“大人,您可千万要救救小人啊,小人还不想死,不想死啊!” 杨玄感心中对这个软骨头的厌恶,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但是为了套出那信的下落,还是不得不把戏演下去。 只见杨玄感一脚踢开王奇,怒吼道:“你本就犯法当死,现在又没有任何能保命的东西,杨大帅凭什么,要为你这个卖父求命的混球去求情?你又有什么能给他的?” 第八百七十二章套话二 王奇给杨玄感这一脚,给踢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双眼突然一亮,连忙爬了起来,问道:“大人,是不是有重要的情报,就能换小人一条活命的机会呢?” 周家兄弟的眼睛,也同时亮了起来,守在外面的周仲安,开始不停地向里面张望,而周仲隐那只握着笔的手更是在微微地发着抖。 杨玄感心中也一阵激动,鱼快要上钩了,这时候更需要耐心和冷静。 于是,他按捺着激动的心情,用尽量平静的语调说道:“那要看你的这个情报有多重要了,杨谅已经兵败,你们的那些阴谋诡计,已经没什么价值,我不觉得你还能有什么让我们感兴趣的情报。” 听了这话,王奇欲言又止的说道:“要是能检举某个重臣,在这次的事情中,与我们有所来往,甚至有书信为证呢?” 杨玄感却是沉声否决道:“你休得骗我,哼,王奇,想不到你为了活命,不惜血口喷人,怎么可能有人会和你们这些叛贼有书信来往?不要脑袋了吗!真要是有这样的人,你们又怎么可能输得如此快,如此惨?” 王奇急得抓耳挠腮,直接脱口而出道:“我哪儿敢骗大人啊,实不相瞒,就是你们这次的副帅,周罗睺跟本方的萧摩诃私通,我这儿还有他们来往的书信呢!” 杨玄感哈哈一笑,声音震得囚室顶部的灰土一阵洒落,笑毕,他恶狠狠地盯着王奇,低沉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子杀气,怒骂道:“王奇,你是不是当我们都是白痴啊。” 杨玄感的低吼声,在小小的囚室里回荡道:“周老将军那天当众把这萧摩诃的信使拿下,还公开出示了这信件,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有乾坤大挪移的本事,把这封信从杨元帅那里再偷到手里?” 王奇并不知道此事,乍听到不由得呆在原地,疑惑的问道:“怎么会这样?” 杨玄感闻言,冷笑着问道:“你连是非曲直都没搞清楚,听到点捕风捉影的事,就想往别人身上泼脏水,简直是做梦!你还是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言罢,杨玄感便是潇洒地一转身,迈开腿就要走。 王奇一下子叫了起来,喊道:“大人且慢,小人说的不是那封信,而是另一封!” 杨玄感的嘴边闪过一阵笑意,收住了向外迈的腿,一转身,故作惊讶地问道:“什么另一封?难道周将军和萧摩诃还有联系?” 王奇一下子两眼放光,不停地点头应道:“正是如此,大人有所不知啊,这周罗睺早在没有随军出征的时候,在长安城的时候,就和萧摩诃有过来往,还回了封信呢!” 杨玄感先是一怔,然后厉声喝问道:“你又在诳我是不是?周老将军若是跟那萧摩诃早有来往,还会后面在大营中,当众拿下那个信使吗?杀人灭口还来不及呢!你这骗得了谁?” 王奇的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争辩道:“小人所说的句句属实,当时是家父帮萧摩诃出的点子,说是有了这周罗睺的回信,就能抓他一个把柄,关键的时候也许用得上。” 杨玄感沉吟了一下,坐回了那张板凳,然后故作随意的开口问道:“你先说,为什么这萧摩诃,要两次给周罗睺写信,是为了拉拢他吗?” 王奇却是应道:“不完全是,萧摩诃第一次写信时,确实存了拉拢那周罗睺的心思,至少也想弄些情报,想不到那周罗睺却是当面大骂信使,还割袍断义,让那信使带回。” 杨玄感摇了摇头,再次问道:“这周罗睺并没有和你们私通啊,都割袍断义了,在那封回信里面,也不可能说愿意和萧摩诃往来吧。” 王奇一脸的坏笑,接着说道:“不错,正是如此,周罗睺还在信里,劝萧摩诃回头是岸,早早地归顺朝廷,不要和杨谅绑在一起送死呢。” 杨玄感疑惑的问道:“那这封信是能证实周罗睺的忠诚啊,你为何会说这封信,是周罗睺与叛军私通的证据?” 王奇正色回道:“大人有所不知啊,小人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后来家父说,这周罗睺没有当场把信使拿下,就是不忠,即使他写了回信大骂萧摩诃也没用,这个回信只是一个萧摩诃和周罗睺通过信的证明。” 杨玄感看了一眼身边的周氏兄弟,周仲隐的神情还算镇定,而在门外的周仲安,已经气得紧紧地攥紧了拳头,一看就知道,此时的他恨不得马上冲起来把这王奇给掐死。 杨玄感笑了笑,再次问道:“通过信就证明和你们私通了?只怕陛下未必会信,你那死鬼老爹心理阴暗,以为别人都和他一样疑神疑鬼,才会这样想,对了,如果你说的是事实,为何那个信使一直没有提及此事?两次的信使是同一个人吧!” 王奇一愣,又道:“信使确实是同一个人,至于他为何没有把周罗睺给供出来,小人委实不知啊!” 杨玄感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问道:“这个情报还有点意思,我且问你,你说的那封信何在?” 王奇一听马上来了精神,连忙说道:“回大人,那信已经被送到小人在长安城的堂兄王平那里去了,家父要王平把此书信向陛下公开,揭发周萧二人有勾结之事!” 杨玄感惊讶的问道:“这周罗睺写给萧摩诃的回信,怎么会落到了你的手里,而且,为何要让你的堂兄去揭露此事?” 王奇得意地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啊,那萧摩诃脑子不太好使,所以在这事上一向是对家父言听计从,就连回信也交给了家父处置。” “他第二次找周罗睺,就是为了想让姓周的帮忙,把他在长安城被捕的儿子萧世廉给放出来,结果一直没回信,听你们的说法是给那周罗睺扣下了。” “家父在带小人逃离大军之时,曾想拉着萧摩诃带兵跟自己二人一起走,结果这老家伙非但不同意,还当面折辱家父。” “于是家父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此事捅出去,让他那儿子再无活命之理,顺便也能拉上周罗睺家一起下水,此外还让我堂兄得了个功劳,免得受我们家的牵连,可谓一举三得啊。” 第八百七十三章套话三 听了这话,良久,杨玄感方才冷冷地说道:“好狠的毒计,也只有你父亲这样的狠辣之人,才能想得出来!王奇,你说那信,已经到了你堂兄那里,这可是事实吗?” 王奇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却是得意洋洋地笑道:“这还能有假?信送出去十几天了,早就到了长安城,只要交到我堂兄手上,那肯定就会去揭发姓周的,只怕这会儿,当今陛下派来捉拿周罗睺的特使,已经在路上了。” 话音未落,牢房的外面就传来一阵重重的响声,原来是周仲安狠狠地一拳打在了对面牢房的木头柱子上,屑末四溅,混合着地上的灰土,一阵扬尘。 即使离着有几丈远,杨玄感依然能感觉得到,他那不可遏制的怒火,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他一定能把这王奇,像是捏小鸡一样地给轻易捏死。 杨玄感又看了一眼,在身边埋头奋笔疾书的周仲隐,只见他的神情倒是轻松自如,但是他眼中杀机的已现,他和杨玄感四目相交,嘴角却是冲着那王奇一努,似乎是在问,何时才能动手。 杨玄感微微一笑,转向了王奇,追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可要如实回答,如果答得好,我一定考虑向杨大帅进言,留你一命。” 王奇大喜过望,双手不住地作着揖,就差跪下磕头了,说道:“大人请问,小的只要知道,一定会言无不尽。” 杨玄感沉声问道:“以你的说法,这信原来在你们手上,可以用来牵制周罗睺,可是你也说过,原来你并不知道周罗睺,已经公开拿下了那个信使,还把第二封信给公开,那你们又能通过什么途径知道出事了,继而去把信送到长安城,由你的堂兄去举报周罗睺呢?” 王奇回道:“那个信使在走之前,曾经和我们约定过,若是三天不回来,就是周罗睺翻脸不认人了,这种时候就可以去举报姓周的,至于萧摩诃本来也是这个意思,可是家父却想再等等,直到最后在蒿泽之时,萧摩诃跟家父在大帐內争吵,弄得家父的计划泡了汤,家父才狠下心来,要让萧世廉和周家同归于尽。” 杨玄感终于把所有的思路都理顺了,一切是那么地合情合理,他对着王奇笑了笑,他的语调突然变得非常柔和的问道:“那就是说,现在你也没法阻止,你的那个堂兄把这回信呈给陛下了吧。” 王奇先是一怔,然后马上说道:“不错,信在堂兄手上,但我可以当人证啊,陛下肯定也是需要证人的,不然空口无凭,我可以!” 听了这话,杨玄感彻底的死了心,只见他的脸上,露出了一阵冷冷的笑容,连一口白牙也都露了出来,配合着他此时那阵桀桀的怪笑,让王奇听了看了后头皮发麻。 杨玄感微笑着对王奇说道:“王奇,我告诉你个秘密啊,我叫杨玄感,是越国公杨素的嫡长子,现位居柱国,这次平定你们的叛乱,我一直是作为骁果统领打前锋。” 王奇惊得下巴都差点要掉到地上了,张大的嘴巴,几乎可以塞得下一个大馒头,颤颤巍巍的问道:“你,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杨玄感?” 杨玄感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然后应道:“正是在下,至于这二位吗?” 说道此处,杨玄感用手一指周氏兄弟,介绍道:“这两位是周罗睺周老将军的两位公子,坐在我身边的这位是大公子周仲隐,外面的是二公子周仲安。” 王奇一下子像是被人把脊梁骨抽去了似的,烂泥一样瘫到了地上,眼神中尽是惊惧与不信,他抬手指着杨玄感,哆嗦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玄感的笑容渐渐地从脸上消逝,表情变得坚定而可怕,声音冷酷得就象是天山上常年不化的寒冰,只昕他一字一句的说道:“王奇,你们父子二人作恶多端,心如蛇蝎,老天也容不得你们!” “而你这个卖父求活的狗东西,比起你爹更狠更绝,明天午时,你们俩的尸首,都会在晋阳的菜市口被枭首,以警示所有像你们这样有野心而无能力的人。” 杨玄感说着说着,鼻子里突然钻进一股刺鼻的尿骚味,仔细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是那王奇给吓得小便失禁,直接尿了。 杨玄感也不再看王奇一眼,转身走出了牢门外,这间囚室是由砖墙所砌,外面一道铁门,其他囚室的犯人被周仲安那魁梧的身形挡着,根本看不清这里面发生了何事。 杨玄感走过周仲安身边时,向他点了点头,周仲安心领神会,转身进了牢房,那道厚厚的铁门在他的身后重重地关起。 杨玄感一边听着铁门内,隐约传来的惨叫声,和拳脚到肉的“啪啪”声,一边仔细地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小半柱香之后,铁门重新打开,那王奇已经变成了一具屎尿横流的尸体,可是脸上和身上却没有太多的伤痕,两只眼睛圆圆地睁着,不肯闭上。 周仲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出门时又恨恨地向里面啐了一口,低声骂道:“要不是不能留什么伤痕在身上,老子一定会让这混蛋死得惨上十倍,奶奶个熊,算是便宜这小子了。” 周仲隐对杨玄感低声问道:“老弟这次的大恩,我们周家永生不忘,只是现在那回信,怕是已经到了陛下的手里,不知,我们要如何应对?” 杨玄感看了看外面其他的囚笼里的犯人,一个个都目光呆滞地缩在角落,哪顾得上再来偷听自己。 于是他也压低了声音,几乎和周氏兄弟的脑袋,凑到了一起,悄声说道:“此事本在我等意料之中,现如今只有按原计划行事了,那陈智深已经和我约定好,到时候如实反映情况,周老将军要尽早向陛下奏明此事,以免被陛下认为是明知事情败露,迫不得已才去招认的。” 第八百七十四章父子密议一 周氏兄弟对视一眼,然后周仲安不安的说道:“那家父这个时候,还要不要提带兵收复那三个州郡之事?这时候主动跟陛下提要带兵,怕是不太好吧。” 杨玄感微微一笑,劝谓道:“此事由家父去提,周老将军只需要做到,陛下征求意见时,不要推辞即可,因为这次扫尾之战不会太复杂,比起平叛之战应该是轻松加愉快,正是赢得陛下信任的好机会。” 周仲隐点了点头,抱拳说道:“有劳老弟了,此事过后,我家若能得以保全,一定会将你家的恩德铭记于心的。” 杨玄感笑着摆了摆手,应道:“何必这样说呢,我们是朋友嘛,朋友就应该互相照应,是不是?” 三人一路谈笑着走出了牢房。 第二天正午,王頍和王奇父子俩的尸体,已经被拉到了晋阳城的菜市口,当众受那枭首之刑,由于此时众人皆知杨谅的起兵,主要是被这王頍所怂恿,而这次平叛战中,晋阳城百姓多半都有亲人死于战事,于是全把怒火撒在了王頍身上。 王氏父子二人的首级,刚被拿去插在木杆上示众,两具无头残躯瞬间就被愤怒的民众一涌而上,菜刀、棍棒、板砖、臭脚齐下,不消片刻就变成了两堆血肉模糊的烂肉,再也分辨不出形状。 一身蓝色蚕丝衣服,行商装束,站在人群中的杨玄感,冷冷地看完了这一幕场景,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杨玄感身边同样身着绸衣,裹着斗蓬,微服出巡的杨素听了这话,浑身一震,沉重地转过了身,在身边卫士们的守卫下,向着人群外走去。 杨玄感自知失言,连忙跟在杨素的身后,也不说话,一步步地慢慢跟着,父子二人一路无话,就这么回到了汉王府中。 杨素走进了书房,杨玄感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头跟着走进去,杨素脱下了那件黑色斗蓬,杨玄感连忙上前接过。 杨素那深沉的眼光,向刀子一样地射向了自己的儿子,刺得杨玄感浑身一颤,就那么拎着斗蓬杵在了原地,也不知如何是好。 杨素坐到了窗前书桌的太师椅上,双眼微微地闭起,似乎是在凝神思考其他事情,宛如老僧入定,良久,才开口问道:“玄感,回京后你有何打算,能告诉为父吗?” 杨玄感听到这话,如蒙大赦,他松了口气,看了一眼门外,杨素的侍卫们,早已经很有默契地远远散开,杨玄感转身把那件斗蓬挂在了书房门口处的衣架上,随口答道:“按计划行事啊,忙完周家的事后,就准备外放做州刺史了。” 杨素摇了摇头,否决道:“只怕回京之后,还要面对一番风波才行,周家的事,怕是没这么容易就能解决。” 杨玄感有些不信地摇了摇头,问道:“父亲您恐怕过虑了,那陈智深都答应了,要按我们所说的那样去招拱,依孩儿看来,应该能解除陛下的疑虑了吧。” 杨素叹道:“但愿如此吧,可是依为父看来,怕是没这么简单,最近从长安城传过来一系列的消息,都能从中看出些陛下的意思。” 杨玄感自离开长安城以来,对京城中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听到这话后忙问道:“父亲!出什么事了?” 杨素看着窗外,又道:“第一件事,柳述被判定剥夺兵部尚书的官职,流放万里之外的惠州龙川,至于兰陵公主,皇上则命令下令要她与柳述离婚。” 杨玄感无奈的说道:“兰陵公主怎么如此命苦啊?孩儿记得好象她,也是改嫁柳述的吧。” 杨素点了点头,应道:“不错,公主在年少之时,曾经嫁给了当年先皇的密友,重臣王谊之子王奉孝,结果进了王家不到一年,丈夫就病死了,她是先皇夫妇最钟爱的小女儿,一直视为掌上明珠,守寡的时候才只有十八岁,当时天下的青年才俊都趋之若鹜。” “后来先皇千挑万选,最终选中了北周名臣,河东柳家的公子柳述,柳述的父亲柳机是北周武帝的重臣,参与过北周灭齐的谋划,所以他在北周时是个坚定的保皇派,甚至可以说是站在先皇的对立面的。” 杨玄感疑惑的问道:“那这样的一个人,先皇怎么还会把女儿,嫁给他儿子呢?” 杨素却是笑道:“这就是先皇的手段了,对他真正有威胁的是尉迟迥这样出镇一方,有兵有钱的实权派,柳机只是一介文人,虽然在士大夫中间享有清誉,也一直对先皇代周自立有看法,发过几句牢骚,但并不具备什么真正的威胁。” “所以说在攻灭尉迟迥后,对这种没有威胁的反对派主动示好结亲,能显示出先皇宽大的胸怀来,也正因此,大隋代周的过程,也变得相对顺利,除了尉迟迥外,并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波来。” 杨玄感叹服道:“先皇实在是厉害,孩儿就想不到这招。” 杨素收起了笑脸,点了点头,又道:“不错,玄感,你是性情中人,爱憎分明,可是你要记住,以后在朝堂之上,要学会笑着捅刀子,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要学会和你的敌人做朋友,比如为父和苏威这样,这才是处身立命之道。” 杨素见杨玄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只是这桩典型的政治婚姻,却有了意外的结果,柳述和兰陵公主这两个人倒是感情深厚,兰陵公主嫁进柳家后,没有一点公主的架子,遵守妇道,对久病不起的婆婆,都是亲自端汤喂药。” 杨玄感不由的叹道:“跟唐国公夫人窦惠一样,真是理想的夫人,娶妻当如是也。” 杨素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接着说道:“不错,兰陵公主的行为,也化解了柳家上下一向对皇室家族的敌意,柳述就成了先皇在仁寿年间,最信任也是最得力的帮手,这些事情你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杨玄感想到柳述和兰陵公主夫妇,后来成了杨坚暗中维持和废太子杨勇的联系,平衡杨广势力的一颗重要棋子,不由得唏嘘不已。 杨素盯着杨玄感的双眼,正色说道:“但这也给柳述夫妇在新朝带来了麻烦,仁寿宫变现在为父不能说,只能告诉你,到了最后的关头,柳述还是忠于先皇的,所以才会跟着杨勇一起倒霉,若不是看在大局已定,兰陵公主又苦苦求情的份上,柳述早就没命了。” 杨玄感本来一直很想知道,仁寿宫当时到底是发生了些什么,但既然杨素这样说,他也知道杨素不会透露更多的事了,只好问道:“君命难违,只怕夫妻情深,也抵不过残酷的现实,现在兰陵公主只能和柳述离婚了吧。” 杨素摇了摇头,否决道:“你错了,兰陵公主这次抵死不从,上书陛下,宁可去除掉自己公主的名籍,也要跟随柳述一起去那惠州。” 杨玄感倒吸一口冷气,又道:“她疯了吗?那惠州是在岭南的最南边,蛮荒之地,瘴气横行,正常中原人过去呆不了几年就会染病身亡,常人避之惟恐不及,她怎么还敢主动过去?” 杨素也是叹道:“这就是伟大的爱情,伟大的妻子,玄感,换了是你娘的话,如果为父去了那地方,她也一定会跟去的。” 杨玄感听得一阵心酸,再一看杨素,也是虎目含泪,说到自己的伤心往事,杨玄感连忙岔开了话题,说道:“那陛下准了吗?” 杨素摇了摇头,应道:“陛下当时看到公主的上表之后,就勃然大怒,大骂说道,难道天下就没有别的男人了吗,就非要跟柳述一起被流放?” “可是兰陵公主听说后又接着上表,说是先帝以前把她许配给了柳述,现在柳述犯了罪,按大隋的法度她也应该连坐才是,还请陛下不要为她法外开恩。” “到最后陛下也没有准奏,还是逼着柳述上路了,于是兰陵公主日夜啼哭,以泪洗面,没一个月就郁郁而终了,死的时候只有三十二岁,兰陵公主临死前还给皇上上表,说想作为柳家的媳妇,葬到柳家的祖坟里。” 杨玄感长叹一声,苦惜道:“真是红颜薄命啊,听了都让人伤心,陛下面对这样的要求,肯定是准了吧。” 杨素的表情忽然变得可怕起来,眼睛里跳动着怒火,厉声道:“没有,陛下听到这消息后,连哭也没哭一声,竟然把兰陵公主放进薄木棺材里,草草地就埋到了洪渎川的边上,不立墓碑,连葬礼也没办。” 杨玄感闻言大怒,狠狠地一拳捶在桌子上,骂骂咧咧的说道:“怎么能这样?!太无情了吧!那可是他亲妹妹,也没威胁到他什么。就算违了他的意,死者为大,还需要这样连表面工夫也不做吗?” 杨素沉重地摇了摇头,说道:“玄感,我担心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从此事上,能看出我们的陛下,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挑战和蔑视他的权威,对以前得罪过他的人,跟他有仇的人,更是不会放过,即使是至亲,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杨玄感听得半晌无语,只听杨素继续说道:“所以现在陛下正是在气头上,这种时候再看到,那封周罗睺写给萧摩诃的回信,你觉得他会怎么想怎么做?” 杨玄感无言以对,只好一声叹息。 杨素的声音中带了几分悲怆,缓缓地说道:“所以说人算不如天算,早先的设想再好,碰到这种突发情况,也是没有办法的,其实原来那王頍提前把书信拿去曝光,这已经算是一处意外了,只是这件事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而陛下的心情不好,就不是你我可以控制控制得了啦。” 杨玄感急忙说道:“那现在怎么办,还要按计划行事吗?” 杨素点了点头,又道:“事到如今,跟周家也不可能断绝关系了,那只会激得他们咬出我们来,只能走一步是一步。周罗睺是忠义之人,不会牵扯到我们的。” 杨玄感心中一沉,低声说道:“可是周老将军的两个儿子里,那周仲隐却不太象个好人,孩儿不担心周仲安,却怕这个周仲隐靠不住。” 杨素一声叹息的说道:“就算此人靠不住,我们现在也对他无能为力了,此事我们杨家,已经做到了仁致义尽,如果被反咬一口,也只能说是自己作的孽。” 杨玄感只好先不去想这烦心之事,问道:“那我们还要继续表奏,让周老将军领军平叛吗?” 杨素长出一口气,又道:“这是必须的,为父在众将士面前已经这样说了,就没有了退路,不然反而会让陛下起疑心的。” 看着面前的老爹,杨玄感追问道:“长安城中只有这件大事吗?” 杨素摇了摇头,又道:“别急,为父正要说到这第二件大事,就是陛下准备下令剥夺各地总管的职务,就是不想再让杨谅,这种拥兵自重的情况出现,听说他跟宇文述等几个重臣心腹暗议,准备裁撤每个州郡的车骑将军府和骠骑将军府。” 杨玄感惊道:“陛下是想对府兵制开刀了吗?” 杨素点了点头,又道:“可能是有这方面的意思了,地方州郡如果都能拥兵自重,那相对来说陛下的中央禁军兵力就薄弱了,以前先皇是通过让各州郡的府兵,轮流上京番上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可是从上次先皇驾崩之时,长安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看,这恐怕也并不保险。” 杨玄感想到了当时跟长孙晟打交道的情况,仍然是不寒而栗,甚至头上开始微微沁出些汗珠子来,他心有余悸地说道:“不错,如果这些府兵落到心术不正,不忠于朝廷的人手里,确实是太危险了。” 杨素叹了口气,说道:“可是在此事上,陛下最大的用意恐怕并不在此,而是想通过裁撤和改编府兵,对地方的领兵之将作一次重新的清洗,把以前在先皇时期提拔起来的那些地方实力派最好清洗掉,换一批他的亲信去掌控。” 第八百七十五章父子密议二 杨玄感一下子就急了,叫了起来,说道:“什么?就是说那些偷偷效忠我们杨家的将领们,也都要给通通撸掉吗?那岂不是我们这多年来的经营和心血就白废了?” 杨素的脸色变得阴郁起来,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无奈的说道:“这事现在还不太好说啊,我觉得可能他想得有些太简单了,低估了这些地方实力派的能量,以为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些人就会乖乖地听他话,交出官位,从此臣服于他。” 杨素的嘴边隐隐地现出了一丝微笑,他看了杨玄感一眼,说道:“就好比你刚才所说的,像韩世谔父子二人,已经在凉州这个地方上,经营了几年乃至十几年,几乎成了一个独立的王国,连上面派下来的那些个郡守,也都是被其玩弄于股掌之中,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甘心交权呢?” 杨玄感摇了摇头,否决道:“可是他们不甘心,也没办法呀,这次杨谅也不甘心扔下并州,匹马进京,而是选择了起兵反抗,可是就连手握几十万雄兵的杨谅,也都是失败了,别人想起事不更是以卵击石吗?” 杨素闻言,却是笑道:“杨谅的失败就在于天下无人响应,之所以天下无人响应,是因为这些地方豪强的利益,没有被侵犯,人性就是这样,没有动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往往都是对他人的遭遇兴灾乐祸的,但如果陛下真想像汉武帝那样剪除天下豪强,强行中央集权的话,只怕天下大乱,就为时不晚了。” 杨玄感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又道:“是啊,到时候就会有那些野心家牵头挑事,串联这些地方豪强一起起兵,那声势就会遍及全国,不止是一个并州这么简单了。” 杨素正色应道:“不错,正是如此,这次镇压杨谅的起事,一方面是天下人心向着朝廷,多数人是出于对先皇的感恩,而选择了站在朝廷一方的,尤其是上次为父和你所说的关陇军功贵族,这次几乎是一边倒地选择了支持朝廷,柱国家族为首的武将世家,此次大多随军出征,你也看到了。” 杨玄感笑了笑,接着问道:“父亲!恐怕这也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文武百官的家属,都在长安城吧,不要说关陇军功贵族了,就是您说的山东士族出身的文官,也绝大多数是忠于朝廷的啊,裴文安和王頍这样,跟随杨谅造反的不得志世家子弟,毕竟是少数吧。” 杨素笑道:“可是你自己也说了,之所以许多人忠于朝廷,无非是因为家属都在关中罢了,像我们上次在蒲州,抓的那个王聃,也是因为有人质扣在长安城,才会降得那么痛快,又好比长孙晟,如果要让他自由选择,他一定会忠于陛下吗?” 杨玄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良久,才强辩了一句道:“可他们总是有家人,扣在长安城了呀,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杨素叹了一声,无奈道:“这第三件大事,恰恰与此有关。” 杨玄感疑惑的问道:“还有什么事能与此有关?难不成要迁都不成?” 杨素微微一笑,捻了捻自己的长髯,欣慰道:“不错,正是如此。” 杨玄感这一下给惊得外焦里嫩的,彻底哑巴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做梦,开口问道:“怎么会这样?” 杨素一声叹息,问道:“你还记得章仇太翼那个道士吗?” 杨玄感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地骂道:“怎么会不记得,就是这厮害的母亲,上次这厮不是给先皇乱算命给关进大牢了吗?还是先皇在弥留之际,才下令饶他一命的。” 杨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他冷冷地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章仇太翼那个配置春药的本事,很快就讨了陛下的欢心,陛下吃了他的那些小药丸,一下子威风八面,加上给先皇和文献皇后压抑了这么多年,更是疯狂地发泄,所以这个章仇太翼,一下子就成了他的宠臣了。” 杨玄感恶狠狠地骂道:“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把这狗贼,彻底的弄死在大牢里。” 杨素长叹一声,应道:“算了,他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一个工具而已,不过为父要说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迁都之事。” 杨玄感回过了神来,连忙说道:“对对对,这才是首要之事,这章仇太翼顶天了,也就是个江湖术士罢了,这迁都大事什么时候能由他,而不是父亲您这位当朝宰相所决定了?” 杨素苦笑两声,又道:“那章仇太翼向陛下进言,说是长安城所在的雍州,是破木之冲,而陛下又是木命,如果继续以长安为都城,会招致灾难。” “这一段以来长安城的街市上,又流行着童谣,说是修治洛阳还晋家,陛下在最早是被封为晋王的,正好又应了这童谣,所以陛下就决定要迁都洛阳。” 杨玄感听得目瞪口呆,他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就因为一个可笑的童谣吗?明眼人都知道这种童谣,都是野心家的道具罢了,孩儿敢百分之百地肯定,那是裴家的两个老头,跟宇文述这些家伙在搞鬼,虽然孩儿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用意,可是陛下应该也知道他们的用意·?” 杨素摆了摆手,否决道:“你可能有点低估我们的这个陛下了,他虚伪、好色不假,但绝对不笨,更不会相信任何人,你说就连为父率军出征,他都不忘要人在暗中监视,又怎么可能去相信,那个道士所说的话呢?” 杨玄感不解地问道:“那他怎么就不开朝会,也不跟您这样的重臣商量一下。一下子就决定了迁都这样的大事呢?这可是要动国之根本的啊,远的不说,就说百年前的北魏,就是因为把都城从晋北平城迁到了洛阳,才酿成了六镇官兵大起事,几乎毁掉了整个国家啊。” 杨素笑了笑,接着说道:“你说的还真是没错,陛下想的恐怕真就是这个动摇国之根本。” 杨玄感微微一愣,问道:“这又作何解释?” 杨素正色应道:“你要知道,先皇为何要定都在长安城?” 杨玄感突然省过了神来,又道:“玄感明白了,那是因为最早跟随宇文泰入关中的前北魏六镇将士,也就是所谓的关陇军功贵族,这百余年来都是世代居住于关中,关系更是盘根错节。” “而且当年柱国家族,都是可以有合法的私兵部曲,就是现在家将也都不少,这些人如果联合起来对陛下发难,那可真是变生肘腋,连反应的时间也很少了。” 杨素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说道:“正是如此,从西魏到北周,再到我大隋,前后已近百年,关陇军功贵族又是以胡人为主,强横好战,真要是翻脸动起手来,光靠番上的这些外地府兵,还真不一定能镇得住。” “所以即使以先皇的威望,也从不敢和整个关陇军功贵族为敌,而是采取拉拢多数,打击少数的策略。” 杨玄感却是笑道:“可能陛下是以为上次在长安城作乱的那些人,是对他心怀的不满,或者是想篡权夺位的关陇贵族所为,甚至连长孙晟上次在那场变乱中,也会让他以为是那个幕后黑手的同伙。” “如果再碰到这种事,到时候番上的府兵作壁上观,而作乱的反贼们再攻打长安城,只凭那皇宫的数千守卫,怕是寡不敌众呢。” 听了这话,杨素接着说道:“是啊,就是这回事,在长安城内外住了近百年的这些关陇贵族,有些在府里挖的地道,都能通到城外,要是这些人作乱,连攻城都不必了,直接就从百官坊里发难,你若是陛下,能不害怕吗?” 杨玄感吐了吐舌头,笑道:“我可不怕,因为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陛下在夺东宫和登上皇位的过程中,做了太多见不得人的事,也得罪了太多的人,这恐怕才是他真正想迫不及待地逃离长安城的原因吧。” 杨素站起身来,在房内走了几步,说道:“是啊,而且陛下本就是个大才子,一向喜欢吟诗作对,卖弄,骨子里并不喜欢那些骑马冲杀的武人,他之所以亲近宇文述这样的人,是为求自保的不得已之举,如果为父所料不错的话,他以后应该会重用以裴家为首的山东士族文人。” 杨玄感吃了一惊,不信地摇了摇头,问道:“怎么会这样?这次平定杨谅也是靠的关陇集团的这些军功贵族,他可以不喜欢,但也不可能一脚踢开吧,再说了,父亲您不是说过他想征战四方,成就霸业吗?又怎么可能只用文人?” 杨素负手于背后,微微一笑,应道:“因为陛下的骨子里,是尊崇千百年来我们汉族的那种贵族范儿的,在他眼里,只有五姓七家这样的汉族世家大族才是真正的贵族,才是真正可以和他一起治理天下的,而那些低贱野蛮的胡人蛮夷,迟早会给一脚踢开。” “宇文述这样跟他结了儿女亲家的就算了,反正也就是个例,但以后由胡人掌兵,出镇一方的情况恐怕将不复存在,这恐怕才是陛下迁都洛阳的真正原因之所在。” 杨玄感先是听得连连点头,突然又觉得有点不对,开口道:“可是关中是形胜之地,如果有天子在,也许可以镇住一些不安定分子,要是天子不在了,守关中的这些关陇军功贵族们,如果想割据自立,不也很容易成功吗?” 杨素仔细地想想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只怕没这么容易,现在的关中,已经不再具备象秦汉时的那种,可以割据一方,成就王霸之业的条件啦。” 杨玄感不信地回道:“为何没有条件呢?关中沃野千里,四边都有要塞,东边把函谷关和潼关一封,可挡关东百万雄兵,南边的武关,西边的大散关,北边的萧关也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相对来说那三个方向的敌人也不是太强,有何可以畏惧的?” 杨素笑了笑,接着说道:“正是这《禹贡》上所谓的雍州之地,沃野千里迷惑了许多人,现在的关中不是大禹治水时的关中了,况且!自五胡乱华以来,黄河上游的茂密森林被大量地砍伐,而那些大规模进入关中的胡人,也在关中和陇右的丰美水草地放马游牧,导致了黄河上游的气候水土,开始急剧地变化,直接影响到了关中盆地的粮食产量。”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你十四岁的时候,关中曾经闹过一次大饥荒,连先皇当时也没东西吃,带领了关中的父老乡亲逃荒到了河南,半年后才返回,即使是这次逃荒之后,关中的粮食产量也一直上不来,甚至需要从黎阳那里的粮仓连年调集屯粮过去,这也是先皇在位时,一直非常头疼的一个问题。” 杨玄感总算听明白了,他吁了口气,问道:“也就是说,关中的粮食产量不够,即使有人想据此成王霸之业,也不能持久,是吗?” 杨素点了点头,应道:“不错,除非占据关中之人,可以迅速地向西向南发展,北边是千里草原,只有牛羊,没法养活关中的数百万人口,西边的陇右之地,也就是凉州,也是地广人稀,那里的土地都是黄土地,也不太适合耕作,只有向西南进入巴蜀。” “巴蜀那里可是天府之国,秦朝之所以最后有国力扫灭六国,也很大程度上是靠了巴蜀的这个天然粮仓,玄感,这点你要切记,若是以后想争天下,不可死守关中,要东挡关东群雄,南进巴蜀,方可成王霸之业。” 杨玄感笑了笑,说道:“父亲,陛下有如此雄心,有如此手段,只怕我们的盟友们,都会被他直接剥夺了起兵的能力,更不用说帮上我们的忙啦,您和孩儿说这个是不是有点不切实际了呢?” 第八百七十六章父子密议三 杨素摆了摆手,再次说道:“这个打算总是要做的,我们关陇贵族的这些人,其实也都是存了这个心思。” “玄感,你没有走遍天下过,不知道天下各处的关隘险要,哪处可以屯兵,哪处可以伏击,哪处可以割据,这是你今后需要加强学习的地方。” 杨玄感一抱拳,正色回道:“谨遵父亲的教诲,这些年孩儿经过的地方,全部细细地画作了地图,包括这次讨伐杨谅,这并州东起太行,西至蒲州,北到朔代,南达黄河,一路之上如潼关、蒲坂渡、雀鼠谷、蒿泽、晋阳、代州(雁门)、朔州(马邑)、凉州(玉门)这些要地,全部已经牢记在心了。” 杨素满意了抚须说道:“很好,男儿就是要有这种意识,读万卷书的同时也要行万里路,天下雄关要隘你心的时候,就有成为良将的素质了,对了,东边的太行八陉,这次你没机会去,以后如果走天下的时候,一定不要错过,这是并州东出幽冀二州的通路,极为重要,你只有亲自去看看才会清楚。” 杨玄感应了声“诺”,然后继续说道:“既然陛下迁都的决心已下了,那肯定要先去经营洛阳,等那里的宫殿营建完成后,才会搬过去,当年父亲您建仁寿宫,都花了尽两年时间,要修建整个洛阳城,只怕也要至少五六年吧。” 杨素摇了摇头,否决道:“这次你可能估计错了,陛下可能这次多多少少,还真的信了那个修治洛阳还晋家的童谣,急不可待地想要搬家了,这些天里长安城内的百官和勋爵显贵们,都已经接到了通知,让他们尽早准备搬家,而洛阳一带的丁壮也已经开始被征调起来,准备用来修筑洛阳城外的关防。” 杨玄感不由的急道:“上次父亲您去修一个仁寿宫都死了上万人,这么大的洛阳,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好,岂不是真正要结怨于天下了吗?父亲,这次您可千万不能再犯糊涂了,一定不能接这个劳民伤财的差事,受天下人唾骂。” 杨素苦笑道:“恐怕就是为父不想做这事,陛下也不会放过为父,你知道他是信不过我们杨家的,洛阳以后就会是他的新家,上次为父把仁寿宫修得太好了,他这次肯定也想把洛阳也修建得富丽堂皇。” 杨素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将作大监宇文恺,这个人一定是少不掉的,你的表哥封伦,现在担任内史舍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应该也会续用,至于为父,他巴不得能给我这么一个差使,既削了我的兵权,又把我从朝堂中一脚踢开。” 说道此处,杨素不由的长叹一声,眼神中尽是落寞的解释道:“这次为父,恐怕又要为了他结怨天下了,不过为父有数,不会做得太过份,再怎么说,洛阳已经是一座千古名城了,不像上次仁寿宫那样要先开山修路,再在山里起一座宫殿,加上东都一带人口稠密,征调个几十万民夫不成问题,应该不会出现上次那样的悲剧了。” 杨玄感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赶紧换了个话题,说道:“对了,父亲,我们杨家也要搬到洛阳吗?那这么多年在长安城的产业怎么办?” 杨素马上回道:“我已经修书给封伦,让他帮忙去营建我们家在洛阳的新府邸了。” 杨素在屋子里又来回踱了两步,抬起头来,又道:“洛阳地处中原腹地。可以很方便地向荆襄、江南、河北、山东四面发展,如果在那里站住了脚,只怕很容易就能自已去联系各地的生意了,到时候未必用得着我们杨家。” 杨素微微一笑,又道:“玄感,你没做过生意,不知道此中玄机,各地的市集商贸,现在有许多都是掌握在大大小小的世家手里,就如我们杨家,现在就是在全国各地都有属于我们的商号,由于为父现在的权势,各地的地头蛇们,也都要卖我几份面子,只要不想一家独大,多少都会在当地市场上占些份子的。” 杨玄感一直对这个问题有些疑虑,听杨素讲到这里,马上开口道:“父亲,这李渊和我们并没有商量过此事,这么久了就一直能容忍别人打着自己的名号做生意吗?” 杨素笑着摇了摇头,应道:“如今在长安城的市场上,如果不打出唐国公李渊的名头,是混不下去的。” 说道此处,接着说道:“为父其实在结亲之时,就跟李渊说过这事,说是想和他一起在长安城做生意,李渊这些年一直外放为州刺史,为了不给陛下抓什么小辫子,为人也一直挺谨慎,不敢在地方上大肆搜刮,所以他们家的财力并不是很雄厚,我提了这个建议,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呢。” 杨玄感追问道:“可是他们就不想想,为何我们不用自己的名义做生意,而要用他唐国公的呢?这么久了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杨素收起了笑容,正色说道:“他们当然打听过,但是为父早有安排,无论是马市里我们家的几个管事,都把嘴管得很紧,只说是从北方和西边贩来的骏马,而且我们是完全按照市价来卖的,甚至还特意找了些西域的胡人当马奴,就是不想让人查出马匹的来源。” “那个马市开张以来,唐国公府和其他家族,来刺探打听的人有上百批了,但还是没人查到马的来源,现在梁家赶马进京,都要特意地绕个大圈后,再从西边入城,就是保护这批马的来源,不让人知道我们杨家和他们的往来。” 杨玄感长长地一声叹息,接着说道:“想不到做生意也有这么多门道,看来如果背后,没有世族大家作后盾,光凭钱财也是混不下去的。” 杨素笑了笑,安慰道:“本就如此,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当官,还想要当最大的官呢?看看那些五姓七望的山东世家大族,哪个不是世代为官,哪个不是累世豪富?” “关陇家族的军功贵族们除掉两个李家外,底蘊是远远不能和山东世家们相比的,天下毕竟打仗的时候少,太平的时候多,这恐怕也是陛下要迁都的真正原因吧。” 杨玄感信服地点了点头,又道:“当年北魏的孝文帝也是通过迁都平阳,想要强行地在鲜卑人里推行汉化,改弦易张,结果触怒了,像六镇官兵这样的底层胡人,最后在几十年后酿成了天下大知,陛下这样的做法,摆明了就是想打压关陇军功贵族们,而去抬高山东世家这些汉人大族的地位,最后能避免北魏的悲剧吗?” 杨素沉吟了一下,抬起了头,否决道:“这个还真不好说,要看我们这个陛下的手腕了,如果要为父做这个事,不会这么心急,可以缓一缓,找找平衡点,比如在修建东都的同时找些软杮子打打,比如西边的吐谷浑,南边的林邑国之类的,把关陇军功贵族里的一些不安定因素给派出去打仗,这样能缓解国内的矛盾。” “玄感,你要记住,关陇的军功贵族们,唯一能安身立命,向上爬的通道,就是不断的战争,只有有仗打,他们才可以获得爵位,封妻荫子,毕竟出将入相的是少数。” “这次这么多将军出来打仗,最后真正能脱下盔甲穿上朝服的,也就只有几个人而已,而且杨谅被平定后,突厥现在又很恭顺,你以后还怎么让这些骄兵悍将们升官发财?” 杨玄感心中一动,又道:“所以父亲您这次把三分之一的抄家金银,都分给了这些士卒们,就是想吊起他们的胃口,好让他们会倒逼陛下发动对外战争?” 杨素的脸上,闪过一丝可怕的笑意,然后兴高采烈的接着说道:“不错,就是如此,打仗如果将军可以升官,军官和士兵们可以发财,那自然全军上下,都会渴望下一场战争越快到来越好,而我们的这个陛下,又是个讲排场要享受的人,修建东都之后,肯定还想在国内有所作为,会大修宫殿,这是极耗民力之举,再加上对外一开战,那就真的有可能天下大乱了。” 杨玄感沉默半晌无语,他心里并不赞同父亲的这个办法,如果成天盼望着天下大乱,那么天底下的那些个野心家,又有什么区别? 杨素看到了自己儿子的表情,知道他心中的所想,叹了口气,劝道:“为父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其实为父也不想这样,但从陛下那一系列,还没开始施行的新政来看,不这样做无法保全我们杨家,只有天下不稳的时候,陛下才会像这次平叛这样,放权给为父,也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家才是安全的。” 杨玄感摇了摇头,又道:“恐怕未必,有才的并不止父亲您一个,鱼俱罗、韩世谔这样的人,都可以大用,甚至像张须陀、李靖这样的人,难道就不能帮上陛下了吗?” 杨素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他们是有才能,但是没有根基,缺乏经验,人脉这个东西需要长时间的培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等他们入朝多年,真正有了自己的地位时,为父到时候也早已经引退了,而玄感你也会进入朝堂,打拼自己的天地啦。” 杨玄感摇了摇头,他还是没被杨素说服,但在这种情况下也确实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于是换了个话题,又道:“要是陛下真的如父亲您所说的那样,出兵征伐四方,那还会裁撤各地的府兵吗?这好象有点自相矛盾吧。” 杨素坐了下来,摆了摆手,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府兵是不会裁撤的,只是府兵的将领,也就是各地的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府,会被裁撤掉,陛下有可能以后会直接从中央朝廷派人到地方上担任这些职务,就像派各地总管一样,而不是由各地的豪族们世袭把持这些职务。” 杨玄感这次算是完全明白了,他摇了摇头,又道:“可是这样一来,地方上的土豪们,像韩世谔他们这样的,肯定都不愿意吧,就算不敢明着造反,采取各种手段让新来的将官们混不下去,这总是能办到的。” 杨素点了点头,应道:“不错,确实如此,可是这样一来,就与陛下的初衷相违背了,如果我是他的话,就会很快地发动一场对外的战争,然后征调天下府兵,这样就让这些地方上的地头蛇们,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了。” 杨玄感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征调天下府兵?这得要打多大的仗啊,就是这次平定杨谅的叛乱,也只征调了关中陇右和河北山东一线的兵马,江南和荆襄之地,根本没有怎么调兵呢!现在大隋的四周,东突厥的人很老实,西突厥的人和草原,被凉州军的人马给治了差不多了,哪里还有什么外夷,值得动如此大的干戈?” 杨素的眼睛开始放光,从牙缝里蹦出了三个字道:“高句丽!” 听了这话,杨玄感向杨素继续问道:“这高句丽现在的实力如何,史书上说在那个长寿王时也不到十万户,值得先皇派三十万大军去征伐吗?” “就是打控弦数十万的突厥,我们也不过出动了四十万大军,灭有六十多万户的南陈,也只用了五十多万人吧。” 杨素摇了摇头,否决道:“你可不要小看高句丽的实力,九万户是他们近两百年前的人口了,这两百年来高句丽一直占据着辽东半岛,又夺取了汉江流域,国内也没有大规模的战争,如今高句丽现在的人口中,已有六七十万户,顶得上我国的一个大州了,带甲之士也不下二十万,并不是汉武帝时期,那个随便征个五万刑徒,就能灭的软杮子了。” 第八百七十七章父子密议四 杨玄感看着自己的苍老的父亲,小心翼翼的说道:“就算有个二十万军队,也不过是一州之地,而且我朝为何连北方的心腹之患突厥也不去消灭,而要对这小小高句丽如此戒备呢?” 杨素笑了笑,应道:“说到底了还是生活方式的原因,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逐水草而生,除非想要入主中原,不然就是占了汉人的耕地,也不能拿来放牧,最后还是得退回,就算他们想入主中原,也会象原来的鲜卑人一样,最终被我们汉人同化。” “反过来说的话,我们汉人也很难去占领北方的草原,同样是因为生活方式的原因,就算像他们所想的那样建城开田,一步步地把长城外推到大漠一线,那也需要上百年的不断经营,没那么容易的。” “所以对付北方的草原狼,其实现在这种以夷制夷,扶持一下听我们话的首领,这种羁縻策略是最好的,成本也最低,但可惜的却是,高句丽跟突厥人不一样,因为他们同样是用中原的制度,农耕为本。” “玄感,你发现没有,只要中原一出乱子,他们就会趁机蚕食汉土,与草原狼那种抢了人口之后,退回大漠的强盗打法不一样,他们不仅要人,还要土地,辽东一带就是这样逐渐给他们吞下去的。” “所以对我们汉人来说,无论是匈奴、鲜卑还是突厥,都是可以控制的癣芥之患,而这高句丽是想稳扎稳打,一举灭我华夏的心腹大患,绝对不能让他们发展起来。” “上次他们进攻辽西就是一次试探,时机也正好选在我朝两路出击大战突厥的时候,如果当时我朝的反应软弱了,或者是败于突厥之手,那高句丽就很可能会真的起大军,趁着我朝与突厥战事未决的时候,夺取辽西的土地。” 杨玄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话道:“不错,正是如此,对我们汉人来说,可怕的不是那些抢了就跑的草原强盗,而是这种稳扎稳打,趁你乱就咬下一大块的东北虎。” “况且!就算是我们今天的汉家天下,当年也不过是从中原河南和关中一带慢慢发展起来的,从夏到周,几千年的时间不断地吞并周围的弱小部落,将之融合,才成了我们今天这么大的国家。” 杨素正色应道:“不错,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多数时候是会见势不妙就一哄而散,并没有非常严密的组织,即使是强如突厥也不能幸免。因为他们的生活方式,决定了很难把这成千上万个居无定所的松散部落统一到一起,虽然有马,有机动性上的巨大优势,但是如果没有一个伟大君王,其实并不用太担心。” “倒是这个高句丽,和我们汉人一样农耕为主,也有类似的常备军制度,一旦碰到全面的大战,更是可以家家出丁,迅速拉起数十万人的大军,你看这次杨谅以一个并州之地,就能拉出几十万大军,高句丽如果全面动员,实力不会在这之下。” 杨玄感笑问道:“可是平定杨谅,父亲您也只带了十几万大军,没有出动三十万呀,这高句丽难道还能强过,杨谅多年与外敌作战的北地精兵不成?” 杨素也是跟着笑了起来,接着说道:“这第一嘛,杨谅起兵名不正言不顺,手下的中高级将官,都有家属被先皇给扣在长安城,所以他们心中不安,普通的士兵也不知为何而战,士气其实很差,一遇战事不利就迅速崩溃,远没有看起来的强大。” “至于这第二,我军此次讨伐的是离关中河南这些腹地很近的并州,为父兵出潼关之时,可以很方便地调集附近洛阳一带的军粮,但要是征高句丽,即使从最近的幽州出发,也要走上千里之遥才能到鸭绿水,路上还要一路攻打辽东、丸都这样的坚城。” “一旦战事拖延不决,后方粮草的压力就会倍增,上次汉王杨谅之所以全军溃败,并不是输在了战场上,而是输给了道路和后勤。” 杨玄感点了点头,问道:“可是如果像您所说的那样,全国总动员,到时候用百万雄兵,去打一个小小的高句丽,岂不是粮食的压力更大了吗?” 杨素哈哈一笑,又道:“打区区一个高句丽,自然用不到这么多,之所以要全国总动员,就是要将那些地方豪强,还有权贵家族,在军里的亲信调虎离山,减弱其在地方上捣乱的能力,二是这么多军队,也可以分出一大半运送军粮,真正作战的兵士,有个三十万左右就可以了。” 听了这话,杨玄感摇了摇头,疑惑的问道:“父亲!这和孙子兵法上说的不太符合啊,兵者,国之大事也,大军发于国外,旷日持久,会给国内造成巨大的负担,时间一长国内必生变。” 杨素沉默了一阵,抬起头来,直视杨玄感的双眼,道:“玄感,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杨玄感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开口说道:“其实可以用当年吴国伐楚的办法,真想灭高句丽的话,一方面与百济和新罗通好,约定他们一起攻击,另一方面,可以在幽州和营州每年出动两三万人的偏师,骚扰攻击高句丽的辽东一带,攻击其边城,掳掠其人口,占了便宜后就退回,不与高句丽的主力大军正面对抗。” 杨素的两眼开始放光,连忙追问道:“那若是高句丽不堪其烦,起大军来攻,又当如何应对?” 杨玄感微微一笑,接着说道:“那样的话,劳师远征,师老兵疲的就成了高句丽了。” 杨素眯着眼睛,问道:“这样做确实可以经过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折腾,慢慢地把高句丽拖垮拖瘦,可是我们杨家能撑到那时候吗?如果国内平安无事,对外又不兴倾国之兵,那只怕我们杨家不出三年,就要遇到灭顶之灾啦。” 杨玄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孩儿只是为国谋划,没有想到我们杨家,如果要想保全我们家的话,自然是最好对内变法,对外征伐,这样才能显出您到时候的作用来。” 第八百六十七章 父子密议五 杨素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但愿到时候,陛下可以想到用上我们,你前面说的也有道理,那个时候只怕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能会有个更对陛下胃口的人,帮他谋划这些事情。” 杨玄感疑惑的问道:“如今,还会有这样的人吗?” 杨素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那些年纪都太轻,资历不足的人,陛下是不会重用这样的年轻人的,至于韩世谔这个小子,他在朝中除了韩憎寿、韩洪二人之外,就几乎毫无背景,再加上他们本身,又是关陇贵族的一员,也不可能堪为大用,未来陛下的谋臣,只能非河东裴世矩、与宇文述莫属。” 杨玄感脱口而出的问道:“就是现在的民部侍郎,裴世矩裴大人吗?他能有此才干?” 杨素笑了笑,又道:“玄感,你对朝中的人事不是太了解,这裴世矩的政治才能极高,不在为父之下,而且对于征伐四方开疆扩土之事极有兴趣,不用几年,他一定会坐到为父现在的位置上的。” 杨玄感摇了摇头,说道:“裴侍郎的事我知道一些,好像还不足以让他当上当朝宰相吧,迄今为止,他并没有以主帅的身份,像父亲您这样独立建立过大功,岭南那次只能算是小打小闹,做不得数。” 杨素笑了笑,接着说道:“裴世矩的事情,你可能并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官场上的一些经历,之所以说这个人一定会劝皇上征伐四方,是有别的原因的,我说几件事,你就知道了。” 杨素呷了一口茶,缓缓道来:“这第一件事,当年北周的千金公主和亲突厥,在北周被大隋取代后,千金公主一直心怀不满,极力鼓动东--突厥当时的沙钵略可汗进犯大隋。” “从开皇三年到七年的一系列战争中,突厥渐渐地处于了下风,再加上长孙晟的分化瓦解策略,让突厥内部分裂,几个可汗间征战不休,后来沙钵略可汗向杨坚请求归附,杨坚认千金公主为义女,改名为大义公主。这些事情是你所知道的。” 杨玄感点了点头,又道:“是的,孩儿记得当时是长孙晟策划此事,上柱国虞庆则出使的突厥,不卑不亢,威逼沙钵略可汗屈服。” 杨素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可是你不知道的是,过了几年都蓝可汗即位后,突厥又收留了一个大隋的逃犯杨钦,此人骗大义公主说是在国内有人响应,鼓动大义公主继续说服新可汗向隋朝用兵,大义公主居然也就信了,又开始鼓动都蓝可汗结好达头,共侵大隋,当时长孙晟听说此事后,就想出了一条妙计,把本来准备用来和亲都蓝的义成公主,转而许配给突利,也就是现在的启民可汗,而负责送义成公主和亲的,就是裴世矩。” 杨玄感听得浑身一震,疑惑的问道:“这么说这个裴世矩,也参与过长孙晟分化瓦解突厥的过程?是他说服了突利后来挑唆都蓝杀大义公主吗?” 杨素微微一笑,点头应道:“正是,大义公主在突厥有个面首,这个消息被裴世矩打听到了,也一并告诉给了突利,于是胆小的突利,有了这个铁证后,设法把大义公主和那个奸夫捉奸在帐,直接丢给了都蓝。” “虽然草原上民风开放,但是可汗的可贺敦,和人私通,再怎么也是极丢面子的一件事,于是都蓝怒杀大义公主,事后,都蓝可汗看到原本说好和亲给自己的义成公主居然又归了突利,自己除了当了一回王八外什么也没捞到,于是愤而攻击突利,这也是开皇十九年的那次,我们反击突厥的导火索。” 杨玄感长叹一声,佩服道:“好手段,好计策,这裴世矩能深入敌营,说动突利做这个事情,实在是不简单啊。” 杨素点了点头,接口道:“是的,而且他连大义公主和面首的事情,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这就更不容易了,说明此人在突厥发展的情报网,可是非同一般。” 杨玄感惊讶的问道:“这不是长孙晟给他的情报吗?” 杨素笑了笑,回道:“就算长孙晟知道大义公主与人**之事,也不可能知道她哪天见那个面首,在哪个帐蓬里苟合啊。能把公主**夫当场捉奸,这显然是要靠了裴世矩到突厥之后现场打听的。” 杨玄感点了点头,应道:“嗯,确实是如此,看来这裴世矩在突厥,也是遍布耳目了,可是现在我朝和突厥关系不错,那他也会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吧。” 杨素摆了摆手,然后说道:“玄感你有所不知,这裴世矩乃至于整个裴家的情报,远远不是只针对突厥,此人在长安城和陇右一带的关市上,都有自己的商号,其中广布耳目,和不少西域过来的胡商,都保持了很好的关系,还经常有意无意地套这些胡商的话,打听其所在国家的风土人情、道路关隘、军队数量等等。” 杨玄感摇了摇头,否决道:“父亲!这些商人就会这样轻易地出卖祖国的情报?他们就没有一点爱国心吗?” 杨素叹了口气,又道:“裴世矩的精明之处就在于此,他很少直接向这些胡商,打听其本国的军事机密,最多只问问风土人情和地理位置之类的一般性情报。” “他跟那些胡商,打听的是敌国,或者路上经过一些国家的军事情报,你要知道西域向来不是一个整体,因为与韩世谔在商业上合作的原因,所以从凉州向西,一直到西海,沿途几十个大小国家,都被他摸得很熟了。” “先皇在时,裴世矩曾经提议过,让韩擒虎带领凉州军,攻击西边的吐谷浑,打通和西域的联系,然后效仿汉朝,屯田西域,最终将其收入大隋,可是先皇你是知道的,不喜欢这样征伐四方,所以此议最后作罢,现在新皇登基,他一定会再提此事,正好陛下又是对此特别感兴趣的人,当年做太子监国时,就曾赞成过裴世矩的计划。” “所以陛下一旦完成了迁都洛阳之后,肯定会重新捡起这个计划,先击破一直骚扰丝绸之路,雄霸河湟一带的吐谷浑,再让西域各国来朝,这一定能让陛下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第八百六十八章 父子密议六 杨玄感边听边点头,听到这里时突然一抬手,问道:“那裴世矩对高句丽,也很了解吗?也把其内部的情况,都给摸得一清二楚了?您为什么说他会鼓动陛下,倾全国之兵去征伐高句丽?” 杨素笑了笑,又道:“这也只是为父的猜测,不过裴世矩为人跟苏威有点象,才华横溢,但极善逢迎上意,自己并没有什么原则和立场,他也能看出陛下好大喜功的这一面,光是威服西域还不足以让他满足,而突厥又暂时屈从于我们,所以外战方面无论是为了面子,还是为了现实的利益,征服高句丽,恢复汉朝四郡都是最合适的。” 杨玄感突然想到了什么,紧张起来,问道:“父亲,因为史万岁上次的原因,也牵连到了他,害得他徒劳无功,这裴世矩不会因此对您怀恨在心,以后上台后对您打击报复吧。” 杨素先是一愣神,然后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的裴世矩已经不是为父能控制和打压得了的,所以上次为父也主动示好,举荐他当了吏部尚书,如果他将来顶了为父的职位,也就不再存在什么利害冲突,我想应该不至于,再对为父落井下石了。” 杨玄感急忙应道:“父亲!可您说过他是个逢迎上意的人,如果陛下有意动我们,他会不会顺着陛下的意思,把我们杨家往死里整?” 杨素的眼光一下子凝滞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显然杨玄感这番话,已经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只见他颓然地坐着,过了好久,方才开口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真要是到了那天,他不做也会有别人做,比如苏威,你以为他会放过为父吗?” “所以说为父能想到的,只有把陛下的心思,向别的地方转移,只有这样才能保我杨家一时之安宁,还有一件事你要切记,裴家的这两个老头,好象和韩家的关系非同一般,以后你要特别留意这点。” 杨玄感正待开口,杨素却抬起了手,阻止了儿子的发问,他说道:“今天为父有点累了,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你先退下吧,这两天大军就要回京,你也好好的装备一下吧。” 杨玄感应了声“诺”,然后转身就退出了房间。 一路之上,杨玄感一直在想着杨素刚才的话,显然杨广最近的一系列举动,都证明了那个可怕的担心,正一步步地接近现实,而自己父子俩能做的,只能是听天由命,延缓那一天的到来,也不知道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 杨玄感又想到了,当年北周武帝宇文毓在赦免了杨素之后,曾笑着对他说:“年轻人,好好努力,不怕将来不能富贵。” 而当时杨素也是直接答道:“臣只怕将来富贵来逼我,哪会担心没有富贵呢?” 可是现在的情况就是,杨素这一生在追求富贵的过程中,惹上了天大的麻烦,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也真的算是被富贵所逼了。 两天之后,投降的杨谅也是已经被押到长安城内,而此时的大兴宫,杨广这些天内,都是心花怒放,他特地喝了几杯自己最喜欢的高昌葡萄酒,微酣,兴致盎然。 今晚他破天荒地没有处理朝政,而是在内宫的紫薇殿看书,给自己放松片刻。 紫薇殿是杨广在内宫处理政务的地方,也就是他的内书房,有时也会在这里接见大臣,他穿一件浅黄色宽身禅衣,头戴乌纱方帽,腰束铁饰衣带,坐在榻上全神贯注看书,在他面前的御案上,放着一部史记和一部汉书。 杨广喜欢读史,从小饱读史书,使他对王朝兴衰了如指掌,他平生最钦佩之人,便是秦之始皇和汉之武帝,钦佩秦始皇能统一六国,以举国之力修建长城和秦直道,这种手笔和气魄令他神往。 而汉武帝开疆拓土,远击匈奴大宛,威加海内,在历史长河中留下赫赫武功,也同样令杨广心中向往,早在他为太子之时,他便在博虑自己将来的文治武功,他也要让自己在历史留下绚烂的一笔。 就在这时,他的妻子萧氏端着一碗参茶走进他的书房,此时萧氏还是太子妃,还没有被册封皇后,不仅皇后未立,太子也没有确定,甚至年号依然是仁寿四年,萧氏知道,丈夫虽然已登基,但他还有大量的后续事宜没有处理完,首先就是先帝还没有下葬,庙号未定,现在还无暇考虑皇后及太子之事,这点,萧氏完全理解丈夫。 “陛下,难得今晚放松,就早点休息吧!” 萧氏把参茶放在桌上,接着说道:“郭良娣身孕已到八个月,你应该去看看她,但愿她给陛下产下皇儿。” 杨广握住自己妻子白皙的手,笑道:“朕倒希望你可以给朕,再生几个龙儿。” 萧氏脸一红,然后靠在丈夫身上,幽幽说道:“臣妾倒是想,可臣妾已经是做祖母的人了,哪里还能再生?不如臣妾再给陛下纳几个年轻的妃子,让陛下多些子嗣。” 杨广微微叹了口气,淡然说道:“朕是想做大事之人,不想过于沉溺女色,更不愿被后人,说朕是荒淫无耻,父皇一生只敬母后,才能创下大隋江山,朕已有两子一女,又有郭良娣身孕八月,还有众多孙子,够了,不必再多纳嫔妃。” 萧氏心中感动,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因为他们二人成婚已经二十余年,夫妻感情一直恩义深重,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她所生,当初还有杨勇的心腹,在父皇面前说丈夫荒淫,父皇一句话便驳到了他,骂道:“我儿若荒淫,为何只有两子一女,且皆是正妻所生?” 杨坚的一番话,令告密者哑口无言。 但萧氏还是有点担忧,毕竟丈夫已经是皇帝,皇帝子嗣单薄,会令社稷不稳,她也难辞其咎,于是再次说道:“陛下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只有两子一女,房陵王还有十子四女,陛下子嗣单薄,臣妾有过啊!” 第八百六十九章 迁都 房陵王就是前太子杨勇,提到他,杨广心里便有些不太舒服,于是淡淡说道:“房陵王就是太重女色,沉溺于当中,当初他作为一个太子,放荡无拘,这样的人,撑不起大隋王朝。” 萧氏并不太关心杨勇怎么样,那和她无关,她更关心自己的两个儿子,她今天来见丈夫,劝他纳妃的同时,也想和丈夫谈一谈立东宫之事。 两个儿子其中一人是要被立为太子,从她本意来说,应该是嫡长为嗣,可是昭儿太肥胖了,身体多病,不是长寿之相,而次子儿英武神俊,颇似其父,立他为嫡,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两个都是她的儿子,不管立谁为东宫,她都支持,更重要是,她亲眼看见丈夫日以继夜地操劳国事,昭儿那身体,他能承受得住吗? “陛下,立东宫方面,你有什么想法吗?” 杨广也是知道自己妻子的意思,其实这件事他也一直举棋不定,作为皇帝,长子杨昭没有龙武之相,仪容不佳,他的身体也难以应对繁重的国事,这也是杨广很担忧之事,虽然杨广本人就是次子,但不代表他本人不重视嫡长,他很重视嫡长,如果长子仪容好一点,身体好一点,他就绝不会考虑次子,而且长子人品要比次子好,儿虽然长得英俊神武,但他品行不佳之事,杨广也有所耳闻。 杨广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这件事先放一放吧!朕明年建新年号时,再一并决定东宫。” 现在是八月下旬,还有四个月时间,应该可以从容考虑,这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道:“陛下,章仇先生到来了。” 杨广点点头,下令道:“请他进来吧!” 萧氏起身笑道:“陛下要见章仇先生,那臣妾先告退了。” “那好吧!等会儿朕就休息了。” 萧氏退下去了,片刻,宦官领着一名四十余岁的男子,匆匆走进内书房,男子身着玄袍,头戴道冠,面白长须,神采飞扬,颇有点神仙之气。 此人叫章仇太翼,是一名宫廷术士,极善占卜,有卜卦先知之能,年初先帝杨坚要去仁寿宫避暑,章仇太翼极力阻拦,杨坚不听,章仇太翼便就说道:陛下此去,必不会再回来,结果杨坚大怒,将他下狱最后杨坚在临终前,命杨广把章仇太翼放出来,章仇太翼也伺样被杨广所器重,杨广今天等他来,是有一件重要事情想听他的意见。 章仇太翼快步走进大殿,躬身施礼道:“臣章仇太翼参见陛下!” “先生请坐吧!” 章仇太翼身份超脱,是宫廷术士,并不是朝廷大臣,杨广对他颇为尊重,章仇太翼也不推迟,在一张榻上坐下,欠身笑道:“臣已为陛下占一卜,正如陛下所言,须迁都洛阳。” 杨广精神一振,连忙问道:“可有什么依据?” “其实很简单,陛下属木命,而雍州是克木之冲,不可长久居住,谶语也云,修治洛阳还晋家,陛下从前是晋王,这句话谶语显然就是针对陛下,不可不听。” 杨广深以为然,这个说法很好,可以拿得出手,他又问了几句,章仇太翼取出一份文牒交给杨广,便告退而去。 杨广翻了翻文牒随手扔在桌子,其实他对这本文牒,并不是很关心,占卜也好,谶语也好,都不过是他的借口,他迁都更有深意。 杨广背着手走到窗前,望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心中思绪万千,正如父皇在去世前对他所言,关陇军事贵族集团是隋王朝第一大毒瘤,若不割掉它,隋王朝迟早会亡在它手上,但关陇贵族过于强大,不可能一次割掉,必须缓缓割除,一步步下手,釜底抽薪是最有效的一招,迁都洛阳,使关陇贵族失去根基,此事宜早不宜迟,现在平息杨谅之乱,他就有了绝佳的借口。 明天廷议,就是讨论杨谅的处置问题,迁都议题可以放在后面讨论一下。 杨广也知道,迁都洛阳必然会遭到强烈反对,尤其关陇贵族集团,事关他们的切身利益,不用想都知道他们的态度,不过,无论如何他要提出这件事,就当是先试探一番。 当灯光映照在杨广瘦长的脸颊上,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坚毅和期待,这一刻,杨广下定了迁都的决心。 相对于杨素父子的密谈,韩世谔他们十几人,也是从军营里走了出来,来到了晋洲城内,没有想到的却是,在这大街上,到处都是喝得醉醺醺的士兵们,三五人一伙地在城里寻欢买醉。 攻克晋阳后,这些辛苦了几个月的士兵们,也算是放了鸭子。 大帅杨素也就势宣布放假十天,让士兵们在这里玩个痛快。 这些来自关中陇西一带的府兵们,多数没有离过家乡百里之外,难得来晋阳一趟,自然是纷纷进城开眼,汾酒和女人,是他们现在最感兴趣的两样东西。 事实上,酒和女人,也是一般男人最感兴趣的两件事情,即使是韩世谔的心里对这些放形浪骸的兵痞们,极度看不顺眼,也是无法违反杨素的军令。 就在此时,韩世谔他们的耳朵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的怒吼声在空气中回荡道:“娘的,贱货,用点手段,叫你知道爷爷的厉害!” 这个声音粗野而响亮,隔了几十步远都听得清清楚楚,韩世谔听了有些耳熟,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 眼见不少当地百姓,都向着一户普通人家的院落奔去,于是也快步走起,跟着人流一起挤进了那户人家。 这户人家的门口,站着十几个满脸横肉,一脸凶悍的士兵,顶盔贯甲,手扶腰刀,跟那些空着手,脱了甲,上街寻欢的普通士兵们完全不一样,显然是某个将领的亲兵护卫。 这些个士兵,正像门神一样地守着院落,粗暴地把想要涌进院子里一探究竟的人们,给一一推开。 这是一处典型小官吏的家,里面是三间低矮的土房,上面盖着瓦片,四周的黄土墙,把这三间房围成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院子里种了两棵柳树。 左边的院墙下放着一辆推车,而三间土房里左边是灶房,右边的一间房门开着,两个只有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正惊恐地坐在地上,抱成一团发着抖。 第八百八十一章怒发冲冠一 而另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黑脸瘦弱少年,正被五花大绑着,坐在靠门的地上,狠狠地瞪着中间的那座房,眼光中似是要喷出火来,若不是门口拦着的那十几个腰挎佩刀,凶神恶煞的士兵,只怕他早就会不顾身上的捆绑,直接冲出去了。 而中间的房门却是紧闭着,现在正是白天,窗户也被关得严严实实,听声音里面有一男一女,那女的正在一声声地惨叫,而一个男人的声音则在放声大笑,一边淫笑一边骂道:“叫你不从,叫你不从!”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嚷嚷道:“这不是元家吗?难不成有人正在逼淫卢家娘子吗?这还了得!”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也是马上响了起来,轻声道:“嘘,后生,噤声!元家的大小子元务光,这次跟着汉王起兵,还当了纂良将军的文书,现在汉王垮了,朝廷正在这些反贼的家里抄家呢,我们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一个中年妇人不满地嚷道:“元务光谋反是元务光的事,跟卢家娘子有什么关系?再说了,陛下不是说了对胁从是宽大处理吗?抄家就抄家,欺负人家弱女子算什么本事啊!” 又一个年轻一点的女人声音响了起来,只听她反驳道:“就是,卢家娘子可是出了名的贤惠妇人,年纪轻轻地就丧夫寡居,也不改嫁,一个人拉扯五个子女长大成人,容易吗?各位街坊邻居,咱可不能让卢家娘子受欺负啊!” 此时此刻,人群越聚越多,这会儿已经足足在这小院的门外,围了将尽两三千人,这时人群中开始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叫声。 “对啊!就算是陛下也不能这样欺负人。” “光天化日下**良家妇女,还有王法吗?” “大伙一起进去,为卢家娘子讨个公道!” 群情激愤,站在最前面的十几个年轻后生,便开始推那几个守门的士兵,那十几人被推得连连后退,渐渐地被从院门外推向了门里。 守在右边房子外的几名士兵见势不妙,其中一人赶忙也跑了过来,“呛啷”一声抽出了佩刀,吼道:“你们难不成是想造反吗?” 他的这一声吼叫,如平地起了个炸雷,一下子把冲动不安的人群给吓阻住了,大伙儿停止了向里面的拥挤,又退回了院子外面,而就在这时,里面的妇人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小得听不见了。 韩世谔他们十几人,刚才一直被挡在后面无法上前,不然早就冲进去救那妇人,这会儿见人群不动,此时在韩世谔的示意之下,也是拼命地在人群中向前挤开一条通道。 在他的身板的卫士们,个个都是壮得像座小山,力量又大,很快就向前挤了十余步,离那两名士兵所站着的院门,就只有不到四五步的距离了,贴着两张大红门神画的中间房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紫红脸膛,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 大汉头顶黄铜猛兽盔,鲜红的盔缨就象火焰一样在空中飘舞着,而一身连环大铠和絳红色的将袍,更是表明了他作为大将的地位,韩世谔看得真切,此人正是那慈州刺史周封。 周封这么一出来,刚才还唧唧喳喳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晋阳一向是并州首府,此地百姓都认得将官的盔甲,像周封这身大铠加将袍,是连旅帅和副将也没资格穿的,只有刺史级的四品以上军将,才有资格穿成这样。 周封走到院外,铜铃般的双眼狠狠地突在眼眶外面,格外地吓人,配合着他的紫脸和大胡子,倒是有三分像那地府的阎罗。 周封威严地扫视了一下门外的人群,韩世谔在他的目光,快要扫到之时,偷偷的一低头,避了过去。 只听周封重重地“哼”了一声,威胁道:“你们这些刁民,本来附逆反贼杨谅,一个个都应该充军边塞!陛下有好生之德,赦免了你们的罪过,希望你们能改过自新,结果你们非但不感恩,还在这里聚众闹事,妨碍本将执行公务,是想造反吗?” 周封的声音本就洪亮,中气十足,说到最后几个字时,更是以丹田之气发出,抬高了音量,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而门口的那十几名护卫,也是心领神会,很合时宜地把佩刀从刀鞘里抽出了一半,吓得人群里先是一阵小小的惊呼,紧接着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人群里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只听他问道:“小的是本地的坊正,这元家属于小的管辖,这么多街坊邻居都是晋阳的良民,聚集于此只是出于对邻居的关心,小的斗胆敢问将军,来此有何贵干?” 周封沉声喝道:“刚才说话的是谁?站出来答话!” 人群中自发地分开了一条道路,一个年约六十上下,头发花白,满面风霜的布衣老人佝楼着背,驻着一根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人群中一片此起彼伏的恭声道:“福伯,您保重啊。” 只见这名叫福伯的老人,穿了一身一般里正穿的蓝色圆领口缮丝衣服,走到了周封的跟前,行了个礼,问道:“小的乃是本坊坊正李厚福,见过将军,敢问将军高姓大名,来此有何贵干?” 周封哈哈一笑,反问道:“本将乃是慈州刺史周封,奉了讨逆军杨元帅的将令,来此查抄乱党的家,李厚福,你是本坊坊正,应该知道这家乃是乱党反贼吧。” 福伯点了点头,应道:“街坊邻居都清楚,这家的长子元务光,在杨谅谋反的时候,跟随叛将纂良当文书。” 周封并没有理会他,反而厉声喝问道:“尔等既然明知这家是反贼,为何阻本将军查案?刚才本将军听到有人在喊什么王法,简直是笑话,难道本朝王法,没有规定反贼家,需要抄查籍没的吗?” 福伯脸上赔着笑,语气也显得非常的谦恭的应道:“小的当然不敢妨碍将军的公务,只是听到那卢氏一直在惨叫,所以才过来看看,都是街坊邻居,她如今又是个寡妇,互相照应下,也是应该的。” 第八百八十二章怒发冲冠二 周封的鼻子里,又重重地喷出一股气,声音也抬高了一些,继续威逼道:“那元务光乃是叛将纂良的机要文书,掌握了叛军的重要机密,家中也有叛军的赃物,交由他的母亲卢氏保管。” “况且!本将军先是审讯元务光得知此事,才会来此审问那卢氏,结果这贼妇百般抵赖,本将依律用刑,有什么问题吗?” 就在此时,那名坐在右边房门口的黑瘦少年,突然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厉声吼道:“他撒谎,他是想欺负我娘,大家不要信这个畜生!我娘、我娘她!” 而守着右边房门的士兵,连忙一抬手,刀柄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后脖颈处,少年一下子晕了过去,瘫到了地上。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骚动,大家在小声地议论着那少年刚才所说的话,一道道射向周封的目光里,也不再是刚才的那种敬畏,而是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周封的眼珠子一转,沉声道:“这小畜生也是反贼的一员,刚才审问他娘的时候,这小畜生还拼命反抗,这才被我们捆住,这会儿一看到尔等在此聚集,就想煽动尔等闹事,尔等速速散去,不得在此逗留,违者以同谋者论处。” 人群的外围,有些看热闹的百姓一听这话,吓得赶紧掉头走人,而大多数人却是如同脚下生了根一样,一动不动,看着周封的眼睛里尽是不信。 那福伯此时干咳了一声,低声说道:“上官将军,小的斗胆请将军把那犯妇提出来,让大家见上一面,如果确实是正常的审讯,我等绝不敢妨碍朝廷公事的,自当散去。” 听了这话,周封顿时勃然大怒,一张紫色的脸气得通红,吼道:“反了,真是反了!你们这些刁民竟然敢要挟本将军,本将军的审讯轮得到你们指手划脚吗?不让你们看那犯妇,又能如何?” 人群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但和上次那种因为畏惧周封,而无人敢吭声不同,这次的沉默却像是一座暂时平静的火山,一有机会就会彻底地爆发。 就在此时,街市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咔咔咔咔”,明显是军靴踏地的声音,配合着一阵甲叶片子撞击的“叮当”之声,由远而近,韩世谔扭头看向了后方。 只见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一员骑着高头大马,年约三十上下的旅帅指挥下,向着这个院子急奔过来。 人群中又是一阵小小的骚动,而周封的脸上的表情,则是明显地舒缓了不少,甚至闪过了一丝笑意。 军士们跑到了人群的后方,那骑马的旅帅一拉坐骑,原地停下,威风八面地喝问道:“不知道杨元帅下过城内禁止聚集的禁令吗?还不速速散去?” 周封看了那旅帅一眼,远远地喝问道:“来人可是凉州军中韩将军麾下的旅帅?” 韩世谔认得此人,这旅帅姓庞,名叫庞风,出身自小门小户,因为自己组建五行大营时,他被火风营都尉给抽了过去。 由于其作战勇敢,又善于迎合上司,然后被火风营都尉赏识,这次出征时,他在火风营中担任旅帅,掌管三队共几百余人马。 这次晋阳城内的巡城和军纪,是由杨玄感的骁果军跟韩世谔的凉州军来共同维持,因为关中各军都互不隶属,这次打了胜仗,一个个牛逼哄哄,只有他们这些杀才,才能镇得住这些老兵油子。 杨玄感跟韩世谔二人,也都是要观察这晋阳的情况,因此将这些事,都交由自己的副将负责,他们又将城中的巡城工作指派给了各个旅帅,分头带所部兵士步行巡逻。 而这庞风今天正好当值,巡到这片时眼见前面人头攒动,似有数千人聚集,便马上率领手下的士兵们跑了过来。 庞风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人群,他并没有发现正在人群之中的韩世谔,当他看到院门处的周封,一行人连忙下马,隔着人群行礼道:“末将庞风,见过周将军。” 周封见此情形哈哈一笑,声音中透出了几分得意的说道:“你来得正好,这帮刁民敢于违抗杨元帅的军令,在此聚众闹事,围攻和威胁正在此执行公务的本将军,意图谋反!请你将这些刁民全部拿下,速速带回去盘查,本将军相信这里面,一定有杨谅叛党的漏网之鱼!” 庞风听到此话后,再无疑虑,对着身后的士兵们下令道:“众军听令,包围此处的乱党,全部拿下,有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在他周围凉州军的军士们,都是暴诺一声,全部都是刀出鞘,弓上弦,枪矛前指,第一排的士兵们,则是树起盾牌形成一道盾墙,列成战斗队形,威逼起这聚集的百姓。 韩世谔见势不对,就清了清嗓子,正要挺身而出,突然听到身后的院落中,传来一声响动,扭头一看,却是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满脸尽是烙伤的女子,挣扎着爬出屋子,形如丧尸。 这女子有气无力地倚着那中间房子的门边,尽是血泡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是布满了血丝,带着无尽的恨意,瞪着那周封。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即使是杨玄感这个征战沙场多年,见过无数尸首的将军,也是没见过这样的惨景,不由得脸色一变。 一个尖尖的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喊道:“哎呀,这不是卢娘子吗?” 围观的许多人,这时候就顾不上身后刀枪林立的军人了,全都转头看向了院子里的这个女人。 只见她满脸是血,一块块的肌肤通过被撕裂的衣衫上的裂缝露在了外面,整个上衣几乎都要被撕烂了,而下半身的一件布裙的下摆也是被撕得一条条的,可裙子上端却是完好无损。 这副光景,一看就是这名女子面对**,宁死不屈,拼命反抗的结果。 地上的那名被打晕的少年似是与这女子心有灵犀,这时候悠悠地醒转了过来,一看她如此形状,一下子泪如泉涌,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道:“娘!” 然后,就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扑了过去,而右边房里的两个小姑娘,也奋力地推开堆在门口的那两名军汉,也是奔到了那女子的身边。 第八百八十三章怒发冲冠三 那女子也是死死抱着自己的儿女们,哭得肝肠寸断,连周封身边的十几名护卫,也都是听得于心不忍,把横在身前的钢刀垂了下来。 见此情形,周封不由的厉声喝道:“这该死的犯妇,自己撕烂了衣服,企图污蔑本官,哼,要是本官想要玩弄她,还会弄花她的脸吗?” 女子本已无力地瘫倒在地,听了这话后,双眼圆睁,不知从哪里又来了一股劲,“噌”地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推开身边的儿女,抬手指着周封,破声大骂道:“周封,你这禽兽,企图借着抄家为名,行逼淫之实,我宁死不从,你就用蜡烛烫我的脸。实在是猪狗不如!” 女子转向了院外的百姓们,哭喊道:“各位父老乡亲,街坊邻居,民女所言,句句属实!此贼人面兽心,必遭天谴,小女子今天受其如此羞辱,再无颜苟活于世,今天的事情还请大家作个见证,几个孩子就劳烦街坊邻居们照顾了!” 她刚刚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一头撞向了右边房屋的外墙,顿时脑浆迸裂,香消玉殒,而几个孩子则发出一阵可怕的惨叫后,扑到了母亲的身上,哭天怆地起来。 同一时间,人群中暴发出一阵惊呼声,继而响起了一片带着熊熊怒火的吼声,只听他们纷纷破口大骂道:“杀了这畜生,杀了这畜生。” 开始只是两三个人在叫,很快就有几百个人在高声怒吼,那声势大得就像要把这院墙给推倒。 周封此时此刻,也是已经被这卢家娘子的行为吓住了,但转眼间又恢复了一贯的凶猛和霸道,只见他厉声喝道:“反了反了,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些杨谅的同党,都敢明目张胆地造反,老子倒要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动本将军,庞旅帅,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快!‘ 周封还没说完,一只沙包大的拳头就带着呼呼的风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脸上,这一拳直接把周封的脸给打开了花,连人都向后倒飞出去四五步,才重重地以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摔在了地上。 一道带着无尽杀意的声音响了起来,只听他吼道:“老子动了你,你又能怎么地?” 周封身边的十几个护卫,马上就抽出了刀,准备砍向来人,却被身后的韩世谔身边的十几名黑旗卫,三拳两脚全部打得倒地不起,当中的七、八个人已经断了肋骨,另外几个人则直接给一脚踹断了腿,痛得扔掉了手中的刀,满地翻滚起来。 原本隔了人群,看不真切的庞风,远远地只看到有人在动手打周封,一下子醒过了神来,大吼道:“快上前救周将军,捉拿反贼啊。” 此时,在人群后面传来了一声,冷酷中带了三分威严的声音:“庞风,你好大的胆子,我们凉州军的脸,都给你丢光了,还不快给我滚!” 庞风这回听清楚这声音的主人了,吓得三魂飞掉了两魂,连忙滚鞍下马,跪在地上,连连拱手道:“卑职不知道将军在此,死罪!死罪!” 从院门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打斗所扬尘土中,现出了一个铁塔般的高大身影,八尺有余,虎背熊腰,随着他微微的喘息,背后那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隔着他穿的一身号衣,正在不断地显现,可不正是凉州军中号称步战无敌的雄阔海? 刚才韩世谔、雄阔海他们一行人,看到卢氏出来时的那副尊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下便怒不可遏,然后奋斗地排开面前的几人就要去救卢氏,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刚烈过人的卢氏说了两句话,就直接撞墙自尽。 于是雄阔海只有把满腔的怒火,都化在那一拳上,狠狠地打了出去,拳头上脸时才突然想起周封可是三品刺史,算是朝中大员了,自己可是比他低好几级,自己这一拳要是真的打死了他,可能会给将军惹来麻烦,这才收了五分力。 饶是如此,这一拳也是如同铁锤上脸,直接把周封打得千树万树桃花开,满天星星眼前来。 韩世谔看着面前的周封,他一恨这周封假公济私,逼淫良家妇女,不成之后又如此丧心病狂,以蜡烛毁人面容,逼死人命,二恨帐下的庞风为虎作伥,不问是非曲直,一味逢迎官阶高于自己,却又并非自己直接长官的周封,若不是他在后面调兵威逼百姓,也许这卢氏也不至于以死明志了。 想到此处,韩世谔越想越气,转过头来对着庞风吼道:“庞风!回去以后向执法处自领五十军棍,就说是我韩世谔说的,凉州军中没你这样没出息的东西,打你这个听命于外人的怂货!” 庞风一愣神,还没想明白自己哪里犯了错,拱手道:“韩将军,卑职听周将军的命令,见他被这些刁民围攻,去解救他,这有错吗?” 韩世谔也不看他,只是厉声喝道:“我今天不和你说这是非对错,你只记住一条,你是凉州军中的一员,除了陛下,只有我才能指挥得了你,我如果不在,也只有李靖跟韩忠,可以凭兵符调动你,除此之外,天王老子的话也不能听!” “你是不是以为周封的官比你大你就得听他的?要是他叫你去谋反,你是不是也跟着一起去?” 庞风吓得不敢再说一句话,在地上连磕了两个头后,翻身上马,向着城外的方向奔去,那里是大军临时的行营所在,而身后的那些兵士们,也都是纷纷收好刀枪,转身准备跟着庞风一起奔回。 韩世谔的声音,如同炸雷一样地在半空里响起,只听他说道:“众军听令,原地待命,刀剑入鞘,不得有误!刚才本将军下令让庞风一人回去领罪,没让你们回去,从现在开始,全都听命于军令,听到没有!” 这些凉州军的军士们,他们这些人都随着韩氏父子南征北战,在他们心里韩世谔就是天杀星下凡,战神的化身,一听韩世谔亲自对自己下令,个个暴诺一声,收好兵器站在原地。 第八百八十四章怒发冲冠四 说道此处,韩世谔又对着院外的窃窃私语,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的那些百姓们一拱手,朗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在下乃是凉州军总管韩世谔,偶经此地,看到这一幕,与各位一样感同身受,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慈州刺史周封,贪赃枉法,逼死良家妇女,这事乃在下亲眼所见,只是此人乃是朝廷命官,需要由国法宣判,不知哪位可以同在下一起去做个见证?也好将此人绳之以法,以慰卢氏之英灵。” 韩世谔的话音刚落,人群里就站出好几个人,纷纷说道:“我愿意作证。” 就连那位刚才带头出来与周封交涉的福伯,也是站了出来。 听了他们的话,韩世谔向着这些人一一拱手致谢,然后转身走进了院子,周封此时已经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人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的鼻梁已经被打塌了,两道鼻血如同决了堤的河水,奔腾不息。 但是,这周封却并不抬手去擦,而是瞪着一双牛眼,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雄阔海,眼中尽是仇恨与杀意。 而雄阔海看到这人这副模样,本来勉强压下去的怒火一下子又起来了,他转向了周封,回瞪着他的双眼,恨不得能将面前的这个混蛋碎尸万段,嘴里的话也带足了火药味的说道:“周封,老子打你,你是不是不服气?” 只见周封“呸”地一身,向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然后对着不远处的韩世谔,恨恨地说道:“韩总管,今天这一拳,我周封这辈子都会记得,从小到大没人敢这样打过我,山不转水转,咱们走着瞧。” 韩世谔拦住怒气冲冲的雄阔海,然后哈哈一笑,然后说道:“周封,听说你也一直号称勇士,给人打成这样连手都不敢还,我看你连个娘们都不如,打你的人就在你的面前,你是怕打不过他,还是怕我发怒,会让你以后会遭到报复?” 周封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这一哼把鼻血喷得一地都是,他揉了揉鼻子,从上衣撕下两片布,揉成两个团塞到鼻孔里,算是暂时止住了血,远远地看就像是鼻孔里插了两根大葱,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当周封止住鼻血后,不服气地说道:“军中有规矩,不许向乱动兵刃,明白吗?” 韩世谔笑着摇了摇头,他盯着周封那张丑陋而扭曲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现在这里没有总管和刺史,只有两个男人,周封,你敢打吗?” 周封的瞳孔之中,突然凶光大盛,上前一步,几乎要把拳头举了起来,但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又把拳头放了下来,抱着臂,又道:“几乎上了你的当,我才不跟你打!” 韩世谔与雄阔海相视一愣,然后又笑了起来,而外面围观的人群中,也是暴发出一阵哄笑。 “将军,这厮一定是怕你了,才不敢和你打。” “就是,老娘早看出来了,这厮连卢家娘子都弄不了,一看就是个外强中干的主,你看人家两位凉州来的将军,多英雄多威风,他一看到就吓趴啦。” “姓周的,你还是滚回家喝奶去吧,真丢人!” 周封听到这些话,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一双牛眼恶狠狠地在院落外的人群里搜索着,想要把骂他的人给找出来。 这时,雄阔海的声音冷冷地响起,语气中带了三分嘲讽的说道:“周封,怎么了?跟我们将军没胆打,又想去欺负老百姓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别再给官军丢人?打仗打架你都是废物一个,除了跟在后面混军功和祸害老百姓,你还能干啥!” 这周封就算是一个泥人,也有土性,听到这句话再也不能忍,怪吼一声,跳起脚来,双手骈指着韩世谔,吼道:“姓韩的,老子今天忍你忍够了,别以为你靠着你死鬼爹的余威,就能骑在人头上拉屎撒尿,以后还不定谁骑谁头上呢!” 韩世谔等凉州军的人马,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马上就明白了过来,雄阔海破口大骂道:“周封,你这个混蛋,欺负弱女子算什么东西啊,有种跟我来个三百回合。” “别说我们将军,不给你报仇的机会,今天你要是打残了我,我们将军不会因为这个报复你的,在场的各位都做个见证。” 周封的眼中杀机越来越盛,声音也变成了低吼,他的脸上挂着狞笑,对着韩世谔咬牙切齿地说道:“韩世谔,此话当真?” 韩世谔点了点头,雄阔海然后嘿嘿一笑,说道:“老子要是打不扁你个龟孙,我雄阔海三个字倒过来写,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做证,就是你和我两个男人的事,不牵扯其他,我雄阔海就是看你不顺眼,要打到你喊爷爷饶命为止,跟什么官职、势力没有一点关系!” 听了这话,周封大吼一声道:“你的命老子要定了!” 然后也不多说,直接抽出腰间的佩刀,向着雄阔海砍了过来。 雄阔海哈哈一笑,大叫一声道:“来得好!” 然后虎腰一扭,身子急剧地向着一侧作了个大旋转,闪过了周封的这当头一刀。 周封一击不中,不等招式用老,改劈为削,手腕一抖,就向着雄阔海的腰部横扫过来,他虽然怒极,但也听说过雄阔海的本事,如果有传闻中的八成厉害,那今天自己绝占不了便宜,因此周封打定了主意,使出连环杀招,一刀快似一刀,绝不给对方以喘息之机。 雄阔海平时练武时,与人拆招过招无数次,刚才周封当头那一刀时,从速度和力量上看果然是一流好手,勇士之名绝非虚传,这一下的变劈为削,也是极佳的应变之举,韩世谔跟雄阔海等人,虽然极度鄙视此人的人品,但对他的这本事还是暗中赞叹不已。 说时迟、那时快,只在电光火石间,雄阔海心知若是自己退后一步,他下一刀又会接踵而至,转以单刀直捅自己的中门,如此一来自己将尽失先机,想要扳回主动那是难上加难。 第八百八十五章怒发冲冠五 于是雄阔海不退反进,揉身上前,大喝一声,左手沉肘直撞周封的持刀手腕,而右手则一招黑虎掏心,直击对方的胸膛。 雄阔海的欺身、肘击、进拳一气呵沉,与此同时这周封的刀,只来得及扫出去一半,雄阔海的整个身子,就快要撞到了他身上,他那个沙包大的拳头,再次在周封的眼前出现。 周封此时心中十分雪亮,知道这下子真遇上了高手,这一下如果继续横扫,确实有可能砍到他,但自己给当胸一拳非得肋骨折断不可。 雄阔海的力量,自己刚才已经领教过了虽然他不知道雄阔海只用了五成力,要不然打死也不敢和他过招,可他没想到对方的速度,也是如此之快。难怪刚才在地上的时候,十几个贴身护卫,眨眼间就被打倒。 可这周封毕竟也算是沙场宿将,身经百战,心中虽然吃惊却也不慌乱,不等招式用老,便一个怀中揽月,右手的佩刀改削为向内搂击,直斩雄阔海的后背,而左手则向上格挡那只沙包大的拳头,脚下也没闲着,右膝上扬,直顶对方的小腹。 “嘭嘭”两声接连响起,前一声是雄阔海的左肘,撞到了周封的右腕,直荡得他单刀几乎脱手,手腕一阵肿痛。 之后一声更大的“嘭”声,则是雄阔海的手拳,打中了周封向上格挡的左臂。 周封这一下在左臂上运上了气,几乎是硬如钢铁,寻常人打上去只怕手腕都能震断,而雄阔海这一拳,也是用上了八分劲,一拳到肉,石破天惊。 一声巨响之后,两人各自分开,雄阔海向后退了半步,身子晃了晃,旋即站定,而周封则是“蹬、蹬、蹬”地连退五六步,才好不容易站稳。 周封一张紫红色的脸,这会儿变得煞白,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刚才那一下打得他左臂几乎抬不起来,若不是有护身硬气功的话,早已经骨断筋折。 在周封的记忆里,即使以前跟突厥作战时,被一名突厥悍将以一枝足有一百五六十斤重的狼牙棒,隔着臂甲狠狠击中的那次,也没有这种骨痛欲裂的感觉。 雄阔海刚才那一拳上去,也像是打中了钢铁块子一样,自己的护身硬气功,跟此人也是不相上下,这让他小小地吃了一惊,而且若不是自己这拳力量足够大,那周封的膝撞,也会顶中自己的小腹,以此人的力量看,自己也要吃上一阵苦头。 可是雄阔海一看到周封那微微发抖,软软垂下的左臂,心中也是暗笑,原来此人还是在这一轮硬碰硬中吃了亏,接下来的较量中,只怕他暂时左臂,无法再运气护身了。 雄阔海心中主意即定,也不多作停顿,低吼一声,再度冲向周封,这回他的脚下踏起了战步,看似一个喝醉了酒的醉汉,摇摇晃晃,可是举手投足间招招都攻向了周封的要害。 虽然周封的左臂,暂时无法提气,也没见过雄阔海现在的这套步伐,但一看他出手的招式和方向,心中也是一凛,知道这是非常高明的格斗技巧,若是被他近了身,只怕再也无法摆脱,于是大喝一声,双腿连环踢出,而右手的钢刀则舞出一团雪花,把自己罩在了一片刀光之中,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雄阔海看这情形,自己要是再不用家伙实在吃亏,于是退后两步,左右看了看,抄起院墙边放着的一根七尺长的门栓,拿在手里倒是有个十几斤重,挥起来当着长槊使,长槊是自己最称手的兵刃,这一下拿着门栓使起自己的枪法来,倒是一板一眼,虎虎生风。 兵刃较量,号称一寸长、一寸强、一分短、一分险,雄阔海手中的木头门拴,不能和钢刀硬碰硬,于是使的以点字诀和刺字诀为主,瞅准空当直刺周封的手腕与关节。 而周封几次三番,想去削门栓的中段,都被雄阔海迅速避过,二人尤如两员大将在下马步战,一时间刀光滚滚,槊栓风扑面,转眼间便过了二十多招。 雄阔海吃亏就在这门栓,不能与钢刀硬碰,而且对他来说重量太轻,挥舞起来犹如在抡一根小树枝,实在和平时使起那杆近两百斤纯钢骑槊的感觉大相径庭。 周封毕竟也是武艺高强的悍将,渡过了开始的慌乱和不适应之后,也看出了雄阔海对这根门栓,用的不是太熟练,还做不到举轻若重。 于是周封的心中稍稍安定,一边继续守紧门户,找机会就去削雄阔海的木栓,一边渐渐地向雄阔海逼近,越是短距离越是能发挥他单刀的优势。 雄阔海年纪虽轻,却也是身经百战,一下子看出了周封的意图,因为他在作战之中,经常会碰到这种情况。 就像是前几天和萧摩诃的钩镰枪手们大战时,还碰到不少钩镰枪手和刀斧手们,想离近了砍马腿,又或者是想把他钩下马来乱刀分尸。 碰到这种情况之时,雄阔海的第一反应是会左手掏出流星锤,去砸这些近身的敌军,由于他的那把流星锤可近可远,后端系有铁链,收发自如,可以砸中一丈以内的人,因此敌人很难近身。 可是此刻的雄阔海,连一把普通的步兵长槊也没有,只有一杆还不能和对方钢刀硬碰硬的木头门栓,这一阵雄阔海反而给周封逼得步步后退,眼看就要退到了院墙处,他的大脑开始飞速地旋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呢? 雄阔海看到周封的一张丑陋脸上挂着狞笑,眼中闪着即将捕获猎物的兴奋,那张咬牙切齿的大嘴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刚才被打掉的两颗大牙处正在漏着风。 而周封鼻孔里的那两团布条,也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他这一阵子发力运气,更是把本已凝固的鼻血,又时不时地给喷出来,远远地看去,就像是挂了两条血河在脸上,更是让周封显得面目狰狞。 围观的人群开始是不断地为雄阔海叫好,因为从最初的那几下交锋来看,此人的速度、力量和武艺明显在那混蛋之上,似乎打趴那混蛋,只是时间问题。 第八百八十六章怒发冲冠六 但是自从两人都使起武器后,打到现在连那些妇人们,也是看出雄阔海的这兵器实在是吃亏,而周封则在站稳脚根后,也是开始不断反击,步步逼进了,于是一个个都屏息凝神,紧张得手心里都要攥出汗来,根本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那位英雄。 就在这时候,雄阔海又向后退了两步,他的右脚跟一下子碰到了墙根,马上就意识到,这样退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已经不能再退了,刹那间一个想法闪过了他的脑海:那就是与其这样被动挨打,不如主动求变,险中求胜,一招致敌。 雄阔海想到这里,一下子心中也稳定了下来,一招百鸟朝凤直刺周封的心口。 看到此处,周封也是哈哈一笑,侧身一让,举刀想要去削那木栓,按照他的想法,雄阔海肯定会马上收栓,转而横扫自己的腰间,到时候再用钢刀一竖,去硬碰那木栓,就可以逼得他继续后退,刚才有四五个回合都是这样,这次也肯定不会例外。 周封正打着如意算盘,他甚至开始在盘算一会儿,打倒雄阔海后,要如何地折辱一番,真正杀雄阔海他还是不敢,毕竟韩世谔还有那么多的凉州军人马,也不是吃干饭的,但不砍他几刀,也难消自己心头之恨,也好教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只听一声脆响,雄阔海这次没有收木栓,周封的刀一下子砍中了木栓的中部,把这条手臂粗的门栓砍成两截,而雄阔海则是去势未尽,紧紧地握着那只剩半截的残栓,连人带栓地撞向了周封的怀中。 这一下完全出乎周封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此人,竟然使出如此搏命的招数,但是他再也顾不得许多,高高扬起的钢刀,狠狠斩向雄阔海的后背,宁可自己中门大开,也要逼敌闪身。 雄阔海大吼一声,又道:“来得好!” 然后,直接就是一招苏秦背剑,直接把那半截断栓向背后一挡,只听“波”地一声,那半截木栓被钢刀劈得粉碎,刀势未尽,斩到了雄阔海的后背上,顿时鲜血淋漓,而与此同时,雄阔海的左拳,直接就是一记重重的勾拳,打到了周封的脸上,右手则变拳为掌,一记掌刀狠狠地切中了他的咽喉。 雄阔海的这套组合招式,经过了精心的计算,运气于背,加上断栓的缓冲作用,把周封的这一下刀砍的伤害降到了最低,可饶是如此,仍然是被重重地砍到,入肉足有一分厚,背上顿时变得火辣辣地痛。 反观周封,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那刀之上了,中门大开,脸上和胸前没有任何防备,雄阔海由于运气的原因,也无法集中全力,但是那一拳仍有七成的力量。 这一下周封的感觉,就如同一柄铁锤,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右颧骨上,而正要开口叫时,咽喉处又被狠狠一击,他仰天喷出一口血雨,两眼前金星直冒,手中的钢刀“当啷”一声落地,直接四仰八叉地栽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雄阔海仰天长啸,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感觉,刺激,血腥,那道长长的刀伤,就是沙场男儿最好的勋章,而那块木头门栓被劈得四分五裂,变成一堆木渣,甚至半尺左右尖锐的一截,狠狠的刺入了他的后背,足有三分,就如同西班牙斗牛时,牛身上挂着的那一杆杆标枪。 沉默的人群中暴发出一阵喝彩声,雄阔海也是一咬牙,生生地把那半尺栓尖从自己的背上拔了下来,也不顾止血,上前一步踩着周封的胸口,晃着那截血淋淋的尖刺,对着已经昏迷不醒的周封,大吼道:“狗东西,现在还服不服!” 周封的嘴角边和鼻子里,如今都是鲜血长流,右半个脸刚才倒地时,就像是块陷进去几分的盆地,现在一下子肿得跟块大馒头一样,明显和左边不太对称,他给雄阔海这一踩,胸间的肋骨一阵疼痛,竟然痛醒了过来,左边的耳朵里传进了雄阔海的这声怒吼。 周封的右眼,此时已经睁不开了,可是脸上仍是一股凶悍桀骜之气,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用尽最大的力气,对韩世谔所在的方向,吼叫道:“姓韩的,士可杀不可辱,你个小兔崽子想要爷爷的命现在就拿,可别想让爷爷服软认怂!杀了爷爷,自有陛下治你的罪!” 雄阔海的背上一阵疼痛,被风一吹,伤口处火辣辣的感觉,更加让他难受,一见这周封仍然如此蛮横,更是对自己的兄弟无礼,雄阔海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声喝道:“那小爷就先宰了你这狗东西再说!” 雄阔海言罢高高举起了滴着血的木刺,就要向周封的脸上扎去,而周封也把心一横,闭目等死。 就在此时,韩世谔开口了,只见他对雄阔海摇头道:“雄大哥!手下留情!” 雄阔海本有些混沌的意识,一下子随着他的声音,又变得清醒起来,然后他扔掉了手中的尖刺,转头看向了韩世谔。 韩世谔看了看他,又看着地上的周封,说道:“留他一条狗命吧。” 雄阔海闻言,也是气恼的问道:“将军!这小子知法犯法,假借搜查逆产之名,行**良家妇女之实,后又手持兵刃,企图谋杀将军,末将将其就地正法,不应该吗?” 韩世谔微微一笑,继续劝道:“雄大哥!此人确实罪大恶极,不过你也应该明白,官员犯法,明正典刑是要交给有司惩处的,此人身为一州刺史,应交大理寺去审问定罪,雄大哥您可以将之逮捕,却不能当场要了他的命。” 说道此处,韩世谔再次说道:“而且现在您跟他已经不是厮杀的状态了,刚才交手时如果您要了他的命,还可以说是自卫所致,现在他已经失去反抗能力,再杀他的话,雄大哥您可就是蓄意出手,此事若是被人抓住把柄攻击,对你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第八百八十七章怒发冲冠七 雄阔海闻言猛地一惊,他一下子就醒悟过来,自己可没有什么便宜行事之权,要是在这里,真的杀了周封这个边彊大历的话,只怕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给自己甚至是韩世谔这个主将,都给扣上个擅杀大将的帽子,进而为整个凉州军招来祸事,想到这里他的脑门开始冒汗,甚至开始感激起韩世谔的提醒。 于是雄阔海沉吟了一下,就对远处的那些凉州军的军士们,下令道:“众军听令,把这个混蛋,带回杨元帅处交他发落,不得有误。” 韩世谔的目光扫向地上的周封,又落到了还在卢氏的尸体上,哭个不停的几个孩子,叹了口气,也是说道:“卢氏的尸体和这三个孩子,也一并带回帅府,作为证据,尔等路上必须严加保护,若是出了半点岔子,军法从事!” 为首的一个队正,大声地应了声,然后就带着几名士兵跑进了院子,把周封给架了出去,周封在被几条壮汉,从地上拎起时,还狠狠地盯着韩世谔与雄阔海,那样子恨不得能将他们两个给生吞活剥。 那几个孩子经过雄阔海之时,都是下跪于地,对他磕了好几个响头,千恩万谢后才跟着士兵们一起离开,而那个黑瘦的少年更是眼光中透出一股坚定和感激,和他的两个妹妹完全不一样。 韩世谔看着那几个孩子,又转向了门外的福伯一行人,说道:“刚才的几位要去做证的,请随这些军士们,一起到帅府当个见证,杨元帅一定会还卢氏一个公道的。” 此时,人群里暴发出一阵叫好声,福伯等几个白发长者,对着韩世谔与雄阔海连连道谢,并嘱咐他千万要注意伤势,然后跟着那些凉州军的士兵们,一起向着原汉王府的方向走去。 其他围观的人等见事情已经解决,便各自散去,刚才还人满为患的这条街道,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只留下了韩世谔和雄阔海等十几人。 韩世谔转头对着随行的黑旗卫们说道:“尔等守住院子四周,别让任何可疑的人靠近。” 韩世谔目送着他们离去,对着雄阔海笑了笑,然后,就径直向着中间那屋子走了过去。 雄阔海叹了口气,也是跟着走进了那房子里。 当韩世谔一进去的时候,他的鼻子里便钻进了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再一看那张挂着蚊帐的床上一片狼藉,床单被褥都掉到了地下,而桌椅板凳更是被砸得满地都是,由此可以看出周封在施暴的时候,那卢氏的反抗有多激烈。 韩世谔弯下了腰,从地上捡起一个烛台,上面还插着半支足有两指粗的白色蜡烛,叹道:“元家看来还是颇有些钱的,难怪他会跑来抄家,看来这就是那周封用来摧残卢氏的那个东西了。” 雄阔海闻言,看了看韩世谔手中的蜡烛,疑惑的问道:“这元家只不过有个在纂良手下当文书的长子,怎么看能用得起这么粗的蜡烛?” 韩世谔点了点头,应道:“据我所知,这元务光并不是普通的文书,他是负责管账的,在杨谅起兵之前,就一直在纂良那里做事了,也得过不少好处,你看这元家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里面的好东西却不少,这里有蜡烛,那边卢氏的洗脸盆是银的,床下的夜壶镀了金,并不算是穷人。” 雄阔海闻言,也是叹道:“难怪那混蛋,一进这屋子,就会见财起意,可惜那卢氏毁容了,不知道原来长得如何,想必虽然是徐娘半老,却也是风韵尤存,不然那混蛋。也是身为一州刺史,也不至于是没见过女人的色中恶鬼,非要下此狠手。” 听了这话,韩世谔摇了摇头,否决道:“只怕未必是这样,那周封这次自从归了杨元帅的麾下之后,就一直不顺,不但是在霍州雀鼠谷的时候,惹怒杨素,导致帐下的人马,被充当死士营,而且此后的一系列作战都与他无关,被远远地扔在后面看管俘虏,连半点军功也没捞到,所以才会心怀怨恨,借这个弱女子来发泄。” 雄阔海应了一声,恨恨然的说道:“这个,末将倒是没有注意,只觉得这混蛋就像是个贪财的饿鬼,进了这晋阳之后,就去求到这查抄逆贼家产的差使,这些天来也让他抄了二十多家了,估计他赚得也不少,所以来到这里后一看卢氏家中的布置,就知道是有钱人家,这才会严刑逼供。” 雄阔海有些不满地说道:“将军!这么说来,你也是认为那混蛋说的是实话了?他是在用刑,而不是**?” 韩世谔笑了笑,无所谓的应道:“有什么区别呢,无论如何,卢氏已经死了,而且死得那么惨,周封不管怎么说,也不会有人信他,他就只有就等着丢官流放好了。” 雄阔海惊讶的问道:“将军!难不成只有免官?就这么放过他?” 韩世谔点了点头,正色说道:“依本朝律法确实如此,据我所知,周封在大理寺,也有这么几个朋友,真要审理时也会定他个刑讯不当,致死犯人的罪,就算是**,那卢氏乃是犯人家属,也不能说是良家妇女,按律也是要没为官奴,甚至成为青楼官妓的。” 雄阔海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骂道:“一人犯罪,牵连全家,实在没有道理,这等恶法,要了何用。” 韩世谔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雄阔海,摇了摇头,继续劝道:“法就是法,你如果改不了,就得去遵守,连坐制是防止有人谋反的最好办法,只要一天有陛下在,就不会改变,雄大哥你这个人就是太天真,太理想化,什么事都想当然,还真以为能回到古代的圣王时期哪?” 听了这话,雄阔海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将军!要不是你出言提醒,或许今天我就会给我们凉州军惹麻烦了。” 第八百八十八章朝廷局势一 韩世谔此时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向着雄阔海扔了过去,说道:“这个先拿去抹抹后背,虽然你小子皮糙肉厚,可是老不处理,只怕时间久了也会留下后患,我还指望着你以后大杀四方呢,可不能就这么残废了。” 雄阔海傻乎乎的应该了一声,接过了那个药瓶,打开塞子一看,里面尽是些白色凝脂膏状的东西,闻起来一股子草药味,便一边把这药膏药向手上抹,一边看着韩世谔。 韩世谔看了看外面,然后回头说道:“我们这次得罪这周封太狠了,周封这样的人,胸无大志,只想要军功,要荣华富贵,这种人其实是最麻烦,也是最记仇的?” 雄阔海气得一拍桌子,吼道:“娘的!我还怕他不成?” 韩世谔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先坐下来静听,等到雄阔海气鼓鼓地坐下后,他才缓缓地开口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周封回去后还是会被罢官,流放的,不是去西宁州就是去岭南,再要么就和当年史万岁一样去敦煌。” 雄阔海心中松了一口气,又道:“这不就结了。” 韩世谔摇了摇头,继续道:“可是这件事最后胜出的,也不会是你,因为在陛下的心里,你不是个仗义执言的英雄,而只是个桀骜不驯,擅杀大将的危险人物,早晚有一天要除你而后快。” 雄阔海料不到陛下会如此看待自已,不由得呆了一呆,不服气地辩道:“将军!陛下应该不会这样想的吧,作为皇帝,他应该爱民如子才是,本朝的法律也是要惩恶扬善,不然怎么能得到万民的拥戴呢?” 韩世谔看着气鼓鼓的雄阔海,笑了笑,又道:“所以说他这件事上,可以依法把周封给流放,算是卖了我们一个面子记住了,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的人,哪个没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就连一向为官清正的高仆射,不照样莫明其妙地丢了官,甚至差点赔上性命吗?” 雄阔海呆了一呆,颓然地软了下来,双眼无神,嘴里喃喃道:“将军!难不成我救人,还真的救错了?” 韩世谔看着他,淡然道:“你做的没错,放心吧,一切有我!” ······ 三日之后,在晋阳城外的军营里,秋高气爽,而在韩世谔的大帐内,却是有些闷热,韩世谔正满头冒汗的,听着对面黑旗卫统领的汇报。 “主公,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内,杨广已经坐稳了皇位,现在佂讨的大军未回,但他已经下令加杨素为尚书令,还要给他的三个儿子仪同之职,此外,杨谅的姬妾也听说要赏给他几个。” 韩世谔点了点头,笑问道:“又是这一手,韩单,这个消息可靠吗?” 韩单微微一笑,应道:“主公!是裴秀英裴侍郎亲自和我说的,绝对可靠,他现在也算是杨广的近臣了,已经升任民部侍郎。” 韩世谔也是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那小子也算是翻了身,只是他能如此快地博取杨广的信任,不完全是靠了文才和水平,只怕是他的行商的那些西域见闻和攻略,对了我们这位好大喜功的新陛下胃口,加上裴秀英在先帝朝时,并非受到重用,没有势力的文人而已,背后也不是大世家,所以杨广用他,也在情理之中。” 韩单点了点头,又是说道:“主公,那裴秀英既然已经得宠,会不会不再跟我们起了二心了呢?” 韩世谔哈哈一笑,劝道:“韩单!这点你实在是多虑了,我跟这小子交往十几年,对他的为人再清楚不过,放心吧。” 韩单皱了皱眉头,又道:“可是他现在毕竟已经身居高位了,杨广重用他这样,没有多少背景和家世的士人,尤其是那些全无根基的南方士人,这个趋势已经开始显现,他又何必为了我们的利益,而去放弃眼前好处,行那谋逆之举呢?” 韩世谔摇了摇头,正色道:“韩单,你说得很对,不过你要知道一件事,那小子自己虽然已经得了宠,除了他没有很强的根基,让杨广放心这一点外,更重要的一条就是他能提出让杨广高兴的提议,如果我所料不差,迁东都,征西域的这些提议,都少不了他们裴家的功劳,惟有如此,才能满足杨广讲究奢侈,大搞排场的心理。” 韩单哈哈一笑:“主公真的是料事如神哪,迁都之举正是两位裴大人和虞世基联合所奏,而那虞世基也说了,接下来会力劝陛下经营西域,而首要的,就是想办法征服在丝路上时叛时降的吐谷浑。” 韩世谔闻言,思考了一会,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如果是征西域的话,用的是关中陇右的力量,朝廷在这一带的力量很强,关陇军功集团牢牢控制着这里,不会出大乱,但若是征高句丽的话,那无论是水军的战船,还是陆军的粮草补给和兵员的征发,都会主要由关东之地来负担,只要战事旷日持久,那关东地区必反无疑!” 韩单闻言说道:“主公,那到时候我们怎么办?” 韩世谔闻言,先是看了看帐外,然后摇了摇头,义正言辞的说道:“韩单!记住,我们不做出头鸟,大隋的江山之所以稳固,是因为天下的大小世家都心向朝廷,百姓也人心思安,只有暴君当道,压制世家,滥用民力,才会让天怒人怨,你看看这次杨谅起兵,多数百姓还是站在朝廷一边,至少没跟着杨谅叛乱,这是因为杨广还没有侵犯到他们的利益,所以我们需要杨广开始瞎折腾,等到民心尽失的那一天,自然会四下英雄尽起,那时候,我们再看情况起事就是。” 韩单点了点头,应道:“只是先皇留下的江山和底子太厚了,就是这杨广只顾吃喝玩乐,大兴宫室,只怕几十年折腾下来,也不一定会弄得民怨沸腾到想反的地步。” 仁寿时代 第八百八十九章收服李靖一 听了这话,韩世谔接着应道:“其实,我们的这个陛下,他要是只是在国内享乐,那再折腾也不至于亡天下,最多是弄出些盗贼出来,成不了气候,可他偏偏得位不正,在迁都洛阳之后,肯定又会需要安稳关陇的军事贵族,不至于让这些人起兵反叛,所以一定要征伐四方,以军功赏爵来稳定他们,至于这次平了杨谅,当中的不少人,都能混到军功,加上他是新即位,还需要时间来稳定政权,所以三四年内不会有大的战事,不过五年之内,他定会征讨吐谷浑或者是高句丽,到那时候,就是他们杨家下台的开始。” 韩单此时敬畏的应道:“主公真是神机妙算,只是按您的这设想,也至少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 韩世谔看着韩单,满怀深意的说道:“放心吧!我们的这个陛下,可是很急功近利的!”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喊叫声,只听他喊道:“家主!李靖求见?” “让他近来!” 当李靖走近来的时候,看了看韩世谔,先是行了一礼,然后用他那炯炯有神的双眼,对着韩世谔说道:“大帅!末将想问你一句话,希望你能给我个准信。” 韩世谔闻言,心中不由的一惊,然后正色说道:“师父请说。” 李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语调掩饰不住,他现在内心的激动的问道:“将来大帅究竟想作何打算?你说你也想自立,那将来你是想主动作乱,还是先做大隋的臣子,然后再趁乱而起?” 韩世谔听到这里,笑了笑,应道:“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以前,我想先知道师父为什么要出此一问,我是主动作乱,还是趁势而为,有什么关系吗?” 李靖此时的表情,布满了严肃是应道:“不错,此事非常重要,关乎到接下来李某,将如何与大帅相处。” 韩世谔脸上的笑容,也是渐渐地凝固,开始紧张起来,反问道:“也就是说,这个回答会决定师父以后,与我是敌是友?” 李靖毫不迟疑地答道:“不错,正是如此。” 韩世谔哈哈一笑,应道:“痛快,师父果然是性情中人,坦荡君子,就冲你这句话,即使我们以后成了敌人,兵戎相见,世谔仍然不会后悔与师父相识一场。” 李靖微微一笑,笑道:“末将也是同样的想法,所以还请大帅能如实见告。” 韩世谔止住了笑,沉吟了一下,又道:“其实世谔不是像杨谅这样的野心家,为了自己的权势野心,就想祸乱天下,起兵谋反,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图个自保而已。” “如果新皇能做到先皇的一半好,不弄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也不来害我们韩家的话,那我们就会安心地做大隋的忠臣,尽心竭力地去辅佐他,就象在先皇在世时,我韩世谔所做的那样。” “可是如果昏君无道,对我们韩家赶尽杀绝的话,那我韩世谔就只有奋起一搏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不用说是我们韩家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你以前去越国公府上的那番说辞,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李靖笑了笑,又道:“大帅,末将就是想问你一句,所谓的昏君无道和对你们家斩尽杀绝,有必然的联系吗?先皇也诛杀过不少大臣,但先皇在治国上没有问题。如果当今的陛下,只是出于巩固自己君位的考虑,而对你们韩家下手,但另一方面他治国治得很好,那你会怎么办?” 韩世谔心里无数次考虑过这个问题,今天听到李靖提起,心中一动,转头一看韩单,发现他也正是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似乎也在期待着自己的答案。 韩世谔长叹一声,又道:“如果当今的陛下治国有方,只是以功高震主、或者是杀人灭口这样的原因,而对我们韩家下手的话,天下太平,四海安定,我们韩家是无力与之对抗的,即使是那些联络好的盟友,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起事响应。”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韩家唯一能做的,只有让尽可能多的族人逃过这一劫,无论是隐姓埋名,还是远遁海外,都要尽力保我韩家香火不失,伺机再复仇。” 李靖的双眼神光暴闪着逼问道:“怎么个伺机复仇?还请大帅明示!” 韩世谔也不气恼,反而沉声说道:“我们韩家不能以一家之私仇,而祸乱整个天下,人为地挑起战事,而且!皇族也有子孙后代,没有万年铁打的江山,总有一天,会出一个昏君暴君为祸天下,让四方英雄纷纷揭竿而起,到了那个时候,我们韩家再起兵复仇。” 听了这话,李靖紧紧追问道:“大帅又何来自信,能让韩家子孙后代,一直遵循你的这个想法?” 韩世谔哈哈一笑,义正言辞的又道:“师父!世谔十分自信,我们韩家的儿朗,一定能做到这一点!” 良久,李靖如同舌绽春雷般地喝道:“好,痛快!就冲你刚才的推心置腹这段话,我李靖以后愿意为你所驱使!主公,你愿意收下李靖吗?” 韩世谔赶紧上前,扶助他,说道:“师父!我们不必如此,你我二人是师徒,更是兄弟和朋友,世谔不喜欢驱使别人,只喜欢与人真心结交,不用分个高低贵贱。” 李靖摆了摆手,又道:“这上下之分还是需要的,不然要靠谁来领导众多的英雄豪杰呢?李某确实也想建功立业,更是想保自己的家族平安,但并不想以天下苍生的生命,来谋取自己的野心,君有道、则辅之、君无道、则弃之、一句话,李某不想主动创造一个乱世,但到了乱世的时候,也不愿意为暴君殉葬,只想追随真正的良主。” 韩单此时也是“嘿嘿”一笑,又道:“将军,这么说你觉得主公是真正的良主了?” 第八百九十章收服李靖二 李靖点了点头,正色应道:“不错,主公的威名,也是早已经传遍天下,我从不怀疑主公是大才,但我想追随的是真正的良主,真正的良主一定要有一颗王者的仁心,要怜悯天下的苍生,不然推翻一个暴君,又来一个暴君,天下百姓永远解不了倒悬之苦。” 李靖的双眼炯炯有神,声音也越来越高的继续说道:“如果主公是像杨谅那样的人,有条件就要造-反,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造-反,祸乱天下只为了自己想要当皇帝的野心,那么恕李靖不但不能跟随,或许,以后还要与主公在战场上,争个你死我活。” 韩世谔叹了口气,又道:“以前趁着先皇病重,新皇无心管我们这些官员的能力,可是现在新皇已经登基了,如今的他想要通过先皇科举这样的方式,来提拔一大批新的官员,打破现在这种朝廷官位,被关陇军功贵族和山东世家们垄断的现状。” 李靖闻言,接着说道:“这点我已经想好了,新皇登基之后,如果真的重开了科举,必然会有大批的官员更换,到时候这些被免官的人里,应该不乏才能卓绝之士,主公可以找机会,结交这些人。” 韩单闻言,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说道:“主公,李大哥提的这件事很重要,我们只有真正地取得了大批世家大族的支持,才可能夺取天下,中下等士族的支持,也是必不可少的。” 韩世谔的眼中光芒一闪,追问道:“韩单,说下去。” 韩单的眼光一闪一闪,语调平缓的说道:“当年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天下响应,可最后消灭秦朝,成为天下共主的却是作为楚国大将项燕之后的西楚霸王项羽,若不是项羽头脑发热,又想分封诸王,开历史的大倒车,那笑到最后的绝不会是刘邦。” “现在离陈胜吴广的时代,又过了八百年,主公、李大哥,你们仔细想想,这八百年里,无论是两汉的末世大乱,还是南北朝,每一次的乱世中,最后能建立王朝霸业的,可曾再有过平民百姓?没了世家大族的支持与首肯,谁又能建立起自己的王朝霸业?” 韩世谔摇了摇头,否决道:“可是五胡乱华呢?那些异民族也是胡人,没有汉人的世家大族支持,照样可以让神州陆沉,建立北朝的胡人政权。若不是先皇以汉人外戚的身份代周自立,恐怕你我现在都是胡人王朝的一员了。” 韩单笑了笑,说道:“主公此言只说对了一半,且不说从拓跋鲜卑建立的北魏开始,胡人们已经被迫向着汉人的世家大族作让步,全盘汉化,以此换取汉人世家大族对他们的支持,即使遭遇了六镇官兵起义,胡人也没有动摇这个政策。” “还有一条,就是五胡乱华之时,这些胡人全部是以整个民族为单位,几十万人,上百万人地集体进入中原。” “就象慕容氏的鲜卑,把整个起家的辽东都放弃了,南下进入中原,而拓跋鲜卑也是离开了大漠,举族南迁,把起家的大漠让给了柔然,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入主中原的可能,若是只来个十几万人,那根本无法立足,即使一时打下一些州郡,也不可能长期驻守。” 韩单此时越说越兴奋,不知不觉之间,他的语调也变得略微高了些的说道:“而我们有什么?主公您虽然也有胡人血脉,可是您除了自己的家族外,现在还建立了一个遍及全国的地下势力网,帐下的人马,也是将尽二十余万,但是,虽然我们的人数不少,但是我们也根本不可能,靠这些人来夺取天下。” “主公,而汉人的世家大族之间,虽然也是勾心斗角,合纵连横,但若是一个西域胡人,对他们玩这一手,那他们反而会同仇敌忾,一起对付和排挤此人。” “所以!以小人愚见,我们应该在乱世中,割据凉州这一方土地,然后向真正的王者臣服,获得一个国公甚至是王爷的封号,然后,在慢慢地融入他们的主流群体当中,小人并不怀疑,在乱世中主公能一度成为势力最强,兵力最多的人,可是就怕您在志得意满,觉得自己实力最雄厚,想要君临天下的时候,会被其他人联手痛殴,最终落得一无所有,主公,这些话我知道不好听,但为了咱们的千秋大计,我必须要和您说明。” 韩世谔低着头思考了一阵,问道:“韩单,你说的那个汉人世家的支持,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在我看来,世家大族们深谙保身之道,只要我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他们为什么不跟我们韩家合作,况且!就算是五胡乱华的早期,象匈奴人刘渊,羯人石勒,不照样是可以建立起自己的帝国,而北方的不少世家,还不是在他们朝中为官?” 李靖笑了笑,应道:“韩单的意思,末将是有点明白了,主公,韩单是说真正到了乱世的时候,外界所传的你这个胡人身份,会制约普通的汉人百姓,投入到你的军队之中,而在乱世,如果没有了强大的军队,也就没了一切。” “世家大族不仅是身份高贵的象征,更是掌握了大量的田地和商铺,依附于这些世家大族的佃户和庄客都是成千上万,在乱世时,他们的商铺能变出大量的金钱,他们的田地能产出巨额的军粮,而他们的庄客佃户们,则能迅速武装成大军。” “一个两个世家大族的力量或许有限,但若是成百上千个这样的世家加在一起,那基本上就是不可阻挡的力量,我们韩家现在在关中,还没有自己这么大的实力,拉不起足够压制所有世家大族的强大军力,所以得不到汉人世家的支持,因此你不会成为笑到最后的真正王者,韩单,是这个意思吧。” 韩单摸了摸自己唇上的短须,笑道:“李大哥好见识,好口才!” 第八百九十一章收服李靖三 韩单转向了韩世谔,正色又道:“主公,卑职承认草莽之间,未必没有英雄,高门世族间也总会有些不肖子孙,但总的来说,高门世家有着悠久的历史和荣誉,他们的子弟无论是从小受到的教育水平还是所生长的环境,都要远远地强于普通的平民,世家子弟的能力、见识远强过一般人是应该的。” 韩世谔摇了摇头,否决道:“韩单!我们这些高门大族,已经在先天上比起普通的平民子弟有了太多的优势了,如果在才能上还不能胜人一筹,而是要通过制度上的限制,把最高的官位只抓在世家子弟们的手上,那迟早会有像杨谅这样的人,带领心怀不满的平民起事造-反,弄得整个天下大乱的。” 韩单摇了摇头,平缓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冷酷的又道:“乱完以后又如何?只是换了个皇帝之后,不仍然还是世家大族把握天下,无论是有才能的平民英雄笑不到最后,最高的那些官位,仍然逃不出五姓七望这些家族手里。” 说道此处,李靖也是看向了韩世谔,然后无奈的说道:“主公,正所谓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这就是我们汉人千年以来形成的等级制度,无法违背,这个制度实在是遗祸万年,不停地阻塞着出身草根的平民中,那些有异能之士的上升空间,卑职读史书时,每每掩卷深思,每个朝代在初期时,这种世家大族轮流坐庄的制度,都会在一定程度上促进王朝的发展和稳定。” “因为建国之初,世家大族的地位还没有完全稳定,还面临其他中等士族和其他世家间的竞争,逼着世家大族的子弟们努力奋发,以保住自己家族的地位。所以世家大族和王族贵戚,还能起到促进整个社会发展的正面作用,可是每个王朝到了中后期后,这些世家大族的地位稳固,无论是在政治权力上、还是经济上,都占了统治性的地位,家产私田可以半天下,三公九卿更是成为世袭。” “所以每个王朝的末期,都会出现这种超级世家垄断,和控制国家的政治经济命脉,而族中子弟因为缺乏竞争而导致能力下降,贪欲上升,最后的结果无一不是出自平民或者是中等世家的英杰之士,鼓动天下的民众起事,改朝换代。” 韩单听了这话,也是接口应道:“主公!为什么我们的民族,我们的国家永远摆脱不了这种周而复始的命运?还不就是因为这种人人生而不平等的制度吗?其实这对世家大族,又何尝是好事了?如果高官厚禄生而可得,那世家大族的子弟,又怎么可能奋发向上,这样的子弟,又怎么可能竞争得过,那种拼了命想要建功立业的中等士族子弟呢?” 李靖猛地一拍手,赞道:“韩老弟说得太好了,李某以前虽然有这种想法,但是一直没有像韩老弟想得这么深,这么成熟,总有报国无力,升官无门的感觉,细想起来还就是你刚才所说的这个原因。” 韩单因为接管了黑旗卫的原因,接触的比较多,所以此时他的声音,依然是平和中透出一丝冷酷的说道:“主公,天下的人心,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改变的,你所设想的人人平等,只存在于梦境之中,按你说的,只要有了皇帝,有了官员,那就有不平等,凭什么有人生而就能是帝王,主宰着全天下人的生杀大权,而绝大多数平民百姓生下来,却只能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劳累?” 韩世谔闻言笑了笑,又道:“我怎么会不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呢,也只有我们兄弟间,会这样推心置腹!其实我们这个陛下,马上就要推行新的科举,就有点打破这种世家大族,对官位爵位世袭控制的意思。” 李靖闻言,冷冷地说道:“所以杨广这一举动,不管如何动机,都是逆天而行,不会有太好的结果,其实他要是非要迁都洛阳,就会得罪了以胡人将领为主的关陇军功贵族们,而这个科举又会得罪山东的汉人世家。” 说道此处,李靖接着说道:“如果这两批人都不支持他,只靠些中等世家的子弟们考上科举,再从基层的官员们慢慢混起资历,恐怕等不到这帮人当上高官,天下早已经大乱了。” 韩世谔摇了摇头,应道:“其实!虽然我对陛下的这个做法,倒是要举双手赞成的,如果科举真正的能成功,那无疑为中下层的人士打开了一条向上当官的通道,对世家大族的子弟们,也能带来良性的竞争,并不是坏事。” 李靖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主公,自古以来,再好的变法都是改变祖制,得罪现在从这些祖制中获得利益的人。远有商鞅变法,近些的也有王莽改制,变法者无一不得善终,王莽更是身死国灭,人亡政息,就是因为他们的改制得罪了强大的保守势力,自己又有诸多缺陷,因此难以为继。” “而我们的这位新皇,他是上古先王那样的圣人吗?显然不是,连我们这些人,都不看好他的人品,现在都在做着这些串联豪杰,以后有朝一日反抗他的事情,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韩世谔看着面前的两人,自己心中知道,杨广这个便宜岳父,一定会将大隋给灭国的,想到此处,于是语调铿锵有力的说道:“师父!相信我,杨广一定会弄得天下大乱的,因为他并不懂得如何真正地治国,骨子里只是个玩弄阴谋诡计,好大喜功的公子哥儿罢了,即使这个科举的法子,也不过是他为了架空像我这样,出身世家大族的臣子,提拔一批对其感恩戴德的新贵们的伎俩罢了,远没有师父说的这么高尚。” “同样的事情,一个一心为民,品德高尚的人来做,和一个腹黑阴险,卑鄙无耻的人来做,完全不一样,就像同样为了将来可能的乱世而准备,我们现在做的事,和杨谅做的能一样吗?他们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而反,而我们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存,留条后路而已。” 第八百九十二章收服李靖四 李靖点了点头,笑道:“不错,他确实是这样的人,为了表明自己的胸襟宽广,最近陛下下令,把连高熲等一群文臣武将,都重新授予了一些荣誉官职,却又没有实权。” “真正掌握大政方针的是苏威、虞世基、裴世矩、裴蕴、宇文述这几个人,这些人才能是有,但远远比不上高熲,也不如主公,只不过他们懂得迎合陛下的心思罢了。” 韩单也是叹了口气,应道:“若是自保也不可得,那也只能顺势而为,夺了暴君的天下了。” 李靖又道:“可是我们还得为这个做准备,对吧,等主公回长安城之后,再看看有没有什么优秀的人才值得结交的。” 韩单忽然开口说道:“李百药和高表仁这二位,主公却是可以想办法去结交一下。” 李靖微微一愣,疑惑的问道:“韩老弟为何要主公结交,这两个失意的文官?” 韩单笑了笑,解答道:“李百药一向有才名,而且此人跟杨广不太对路子,他最早就是前太子杨勇的东宫学士,后来杨勇倒霉之后,他又被人保举,当了礼部员外郎,当时任太子的杨广,还曾经想让他回东宫当幕僚,却被其一口拒绝,所以杨广一定对他怀恨在心,估计这次州郡的长官调整,一定会把他贬到偏远地区的。” 李靖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有仇必报,这才符合我们这个陛下的性格,可是那高表仁又有什么必要结交呢?为了拉拢高仆射?” 韩单摇了摇头,又道:“不,高熲高仆射是不会被人拉拢的,我说的是高表仁,主公,你不会不高兴吧。” 韩世谔看着他们二人,心里也是一阵好笑,脸上也浮现出一丝笑容,刚才一直有些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又道:“那高三公子倒是有几份硬骨头,这几年高家走了背运,他也成天足不出户,不过肯定恨死了新皇。” 韩单此时正色说道:“主公!高表仁此人是个书呆子,但也有几分骨气,颇有几分高仆射的风骨,在杨勇兵变失败之后,高表仁一直没有休掉大宁郡主,和杨勇家脱离关系,而是夫妻间非常恩爱,这事在京城中都传为美谈,这几年高表仁也修身养性,经常和李百药、欧阳洵这样的著名文人来往,虽然没当官,但也算是半个清流名士了。” “主公,乱世之中,这种清流名士代表的是世家大族们的品味,同样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不然的话,即使以主公之尊,主公之威,若是得不到这帮人的首肯。给你来个非暴力不合作,那一样是很难成事的。” 说道此处,韩单转向了韩世谔,正色道:“主公回长安城之后,跟这李百药和高表仁,来往还是可以的。” 韩世谔笑着摇了摇头,疑惑的问道:“那李百药得罪过新,为什么我们要和他结交呢?” 韩单笑了笑,应道:“主公!那李百药虽然有才,但还是入不得杨广的眼,当初之所以要拉拢他,也只不过是因为李百药是前东宫学士,算是杨勇的人,杨广这样做也是做给以前杨勇的僚属们看的,以安定其心,其实李百药来不来都无所谓,即使拒绝了杨广,他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韩世谔摇了摇头,又道:“现在是新皇初登大位,还要安定人心,所以不是下手的时候,杨谅他们谋反被擒,新皇为了显示他的宽大,也给杨谅他们留了一条命,但是无论怎么样,他们都是早晚要被清算的,即使是高熲高仆射,也避免不了这个结局。” 李靖的心里浮过一阵巨大的阴影,连忙追问道:“怎么回事?陛下不是让高仆射,重新为官了吗?怎么又要对他下手了?” 韩世谔叹了口气,对着韩单问道:“韩单!刚才你说的高仆射又出来当官了,当的是什么官?” 韩单正色说道:“主公!前天卑职刚接到的密信,信上说,高仆射是起复为太常卿,负责礼乐与祭祀之事。” 李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一双眼珠子几乎动也不动,显然是在凝神思索,半晌,才开口说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现在新皇最宠信的近臣之一,出自河东闻喜裴氏的裴蕴,现在正在当太常少卿吧。” 韩世谔听到这里,脑子突然“轰”地一声,一下子被雷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裴蕴出自山东闻喜裴氏的分家,和那裴矩同样,算是裴氏的庶支分流,五胡乱华时期,裴蕴的这一支先祖南渡去了江南,裴蕴的祖父在南梁当过卫将军,父亲裴忌更是做到了南陈的都官尚书(刑部尚书),而裴蕴本人在南陈也做到过直阁将军,兴宁令。 当年南陈大将吴明彻北伐时,裴忌跟随大军一起出发,与吴明彻后来一起被北周俘虏,十余年后,在北方郁郁而终。而裴蕴则因为父亲身在北方,又看清了南陈君昏臣庸,必将被北朝所灭的大势,于是暗中给隋文帝杨坚上表,请求作为隋朝南征时的内应。 后来隋朝灭陈以后,杨坚召见了所有曾经在南陈做过官的江南衣冠之士,裴蕴也在此列,杨坚想起裴蕴曾主动上表投靠的事,出于当时收拢江南人心的需要,杨坚当即决定给裴蕴一个正五品仪同的官职。 高熲当时认为这个官职给得太高了,因为即使是周罗睺这样的南朝名将,也只不过得了个仪同的官职,而裴蕴当时在南陈只不过是个七品的县令,只因为给隋文帝杨坚,暗中上了个请为内应的表章,就一下子成了正五品的仪同,实在是没有道理。 于是高熲就直言这个官职给得太高,在朝堂上谏言道:“裴蕴对国家没有尺寸之功,却被授予高官,臣认为不合适。” 隋文帝杨坚马上气愤的回应道:“那就给裴蕴当个上仪同。” 他们君臣的一番话,一下子把裴蕴的官职,从正五品又提升到了从四品。 第八百九十三章收服李靖五 于是高熲这个扛把子,当时一下子就急了,进一步地直言进谏,换来的却是隋文帝杨坚的一句话,威胁道:“那就再加个开府!” 于是裴蕴这一下子,又官升一级,成了正四品的开府仪同三司了,跟那个真正当了带路党的前南陈将军羊翔官职一样,这下高熲再也不敢说话了,怕是再一开口,会帮着裴蕴继续升官。 这裴蕴入隋之后,十几年来连续当了洋州、直州、隶州这三个下州的郡守,在任上精明强干,政绩出色,一直被人所称道,这次杨广一即位,就把他从隶州刺史的任上召回,进入中央朝廷担任太常少卿。 韩世谔想到这里,一切都明白了,裴蕴当年被高熲当堂阻其官路,肯定会对高熲怀恨在心,而现在杨广把这裴蕴弄去当高熲的副手,负责的又是这礼乐和祭祀方面的事情,摆明了就是要抓高熲一个把柄,置他于死地的。 想当年,隋文帝杨坚在位之时,一切都从俭,曾经请牛弘负责,把北周的宫廷皇家乐队就地解散,只留下少部分吹奏弹唱正统严肃礼乐的成员,其他乐工全部打发回家。 而以杨广贪财好色,追求享受的个性,一定会重新把那些能作糜糜之音,奇技淫巧的艺人们,重新招进皇家宫廷乐队。 裴蕴在太常少卿的位置上,就是做这事的,而高熲这个古板正直的老古董,却一定会反对此事,所以他的结局基本上能够预料到了。 韩世谔现在可以想到,高熲未来惨淡的命运,又想到当年自己在高熲手下,也曾得到这位高仆射的不少关照,虽然跟他没有多少交情,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对自己有恩的故人,心中一时有些难受,连鼻子都有点发酸了。 李靖也是意识到了这点,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是啊,官场之上,步步惊心,祸福相倚,先皇在时,高仆射虽然免官在家,但至少能保个身家性命平安,现在杨广登位,只怕高仆射欲求一田舍翁而不可得了。” 韩单觉得气氛变得有点压抑沉闷,于是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又道:“主公!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杨广要对高仆射动手是注定了的,这就为我们争取高表仁和李百药这些人的支持创造了条件,主公回去后,切忌先不要跟他们走得太近,以免受到牵连,这些人手中无兵无权,只有一些在文人间的名气,也无需深交。” “只需要对他们的遭遇表达一些同情,在他们失意的时候劝慰一下,就可以了,他们不是傻子,将来若是真到了那种时候,会知道应该做什么的。” 韩世谔点了点头,笑道:“我知道该如何去做,你们二位就请放心吧。” 韩单笑了笑,又道:“这就是中等世家们的普遍观点,乱世之中,平民百姓追随强者,追随英雄,而这些普通的汉人世家们,却是心向世家大族,或者是皇室贵戚,前者有名望,后者有大义的名份,主公!你看,那杨昭会当上太子吗。” 李靖连忙说道:“杨昭?此人似乎与杨广完全不同,重礼下士的名声传遍天下,是真正的仁德之人,而他的仁厚之名,也是朝野皆知!” 当他们谈起杨昭之时,韩世谔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眉头深锁着问道:“可是杨昭能撑到那一天吗?” 韩单、李靖听到这话,身躯微微地一震,脸色也变得有些发白,他闭上了嘴,说不出话来。 韩世谔看向了韩单跟李靖,沉吟了一下,说道:“今天我们再商量最后一件事,以后对长孙晟如何应对,不知,你们有何高见?” 李靖笑了笑,没有说话,看向了韩单,那意思很明显,想先听听他这个黑旗卫头子的想法。 韩单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卑职就是想先弄清楚一件事,长孙将军分化突厥诸可汗,最后用各种军政手段将之击破的故事尽人皆知,但是在此之外,还有什么常人所不知道的事?比如刚才主公所说,当年仁寿宫变之时,当时负责大兴城守卫,率领番上府兵屯兵城外的长孙晟在做啥?” 韩世谔点了点头,把长孙晟的情况和李靖作了详细的说明,李靖边听边捻髯长思,时不时地点点头,一直到韩世谔全部说完后,才长叹一声道:“真是难为长孙将军了。” 韩单的双眼炯炯有神,直视着李靖,问道:“那以药师所看,这长孙将军以后是能做朋友呢,还是要当敌人?” 李靖的双眼之中光芒一闪一闪,良久,方才缓缓开口说道:“以李某所看,长孙晟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因为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变数,稍有不慎,就会影响我们未来的大事。” 韩世谔看向李靖,问道:“愿闻其详。” 在他的心里,其实早有这个看法了,但他现在想听听李靖的分析与判断。 李靖看了一眼,正一脸热切地看着自己的韩世谔,不紧不慢地分析了起来,说道:“首先,我们要弄清楚长孙晟的立场和想法,长孙家族是北魏的开国重臣,但是到了长孙晟的父辈时,已经随着北魏的灭亡,而一起没落了。” “况且!长孙晟并不是长孙家的长子,只是他父亲的第三个儿子,长孙晟虽然名气很大,但本身的官位却不是太高,而且真正提拔重用他的是先皇,主公刚才说过,这长孙晟曾经投靠过杨广,可是后来又因为没有被授予东宫卫率之职而心怀不满,转而投向了杨勇,这就注定了长孙晟在杨广这一朝,是不太可能得到多大的重用,更不可能被看成自己人。” “但是长孙晟有一点是和我们不同的,那就是他了解突厥内情,跟启民可汗的关系,远远超过了一般外臣使者,和突厥大汗的关系,可以说他就是启民可汗的救命恩人。” 第八百九十四章收服李靖六 “启民可汗在大隋,恐怕只听长孙晟的话,这也是杨广还不能动长孙晟动手的原因,因为杨广也需要长孙晟,来帮他稳定东突厥跟西突厥的那些残兵败将,不然逼急了他,逃到突厥,说动启民可汗,起兵与大隋开战,那就是国无宁日了。” “还有一个原因,也导致了杨广不可能现在就对长孙晟下手,那就是长孙晟对突厥的内情过于了解,可以说他是我朝掌握突厥内情的第一人,如果离了他,那我朝对突厥的情报方面,就会大受影响,变成聋子和瞎子,连突厥何时会转变立场起兵犯我,也无从掌握了。” “所以长孙晟虽然进不了杨广的核心圈子,但是暂时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杨广应该还离不了他,长孙晟也很清楚这一点,在杨广这一朝他不会报什么希望,以他现在这年纪,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 “所以长孙晟现在的状态,应该就是无欲无求,不再想着封官进爵,只是时不时地通过安排突厥人,来大隋朝见和进贡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提醒一下杨广,欲安定突厥还离不了自己,仅此而已!” 韩世谔笑着点了点头,又道:“师父大才,这么短时间内,就能作出如此分析,世谔佩服。” 韩单紧跟着问道:“药师的分析没有问题,能否再解释下这应对策略呢?” 李靖微微一笑,应道:“李某刚才已经说得清楚,长孙晟现在已经没了,在先皇一朝时的雄心壮志,也不会再想着向北修城筑堡,把长城推到大漠一线,现在对于他来说,平安是福,而且杨谅的叛乱中,他的长子长孙无乃也死了,听说长孙晟前妻早死,留下两个儿子,而他后来又娶了一位夫人高氏,生下了一双儿女。” “只怕现在的长孙将军也是家中不宁,确定新的嫡子,就够让他头疼了,还要安置好自己的后妻少子,家事不宁,哪可能再有精力在官场上拼搏?毕竟他这辈子,也箅是扬名天下了,即使不能出将入相也能青史留名,但要是继嗣的事情处理不好,那前半身的名声说不定就会尽毁。” 韩世谔点了点头,应道:“是啊,家和万事兴,这个道理没错,长孙晟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往来于突厥和大隋,估计也没有多少时间管他的家事,这次他的长子,长孙无乃在杨谅的叛乱里战死,为国尽忠,这事应该对他打击不小,足以熄灭他出将入相的雄心壮志。” 韩单摇了摇头,否决道:“卑职倒是不这么看,上次平叛的时候,长孙晟还是有点想法的,开始并不想完全倒向杨广,甚至还帮着豆卢毓去跟突厥人暗通消息,直到长孙无乃被杀后,出于为子报仇的想法,才彻底为朝廷效力,我想他应该把仇恨也转向了杨广,未必不能为我们所用。” 李靖笑了笑,应道:“是有这种可能,但更大的可能是他已经心灰意冷,不想招惹是非,其实到目前为止,肯跟我们结交,未来以图大事的,要么是野心勃勃之辈,要么是朝不保夕,想要自保的人,长孙晟跟这两种人都不沾边,所以说他没有跟我们合作的最基本条件,那就是动机,或者说本人的意愿。” “这种情况下,要是我们非要去结交他,那结果无非是逼着他,去向杨广举报我们,因为即使他跟我们一起干,成功了以后结果也不会好过现在,与其那样,不如把我们给出卖掉,也许还能加官晋爵呢。” 韩单心中有些不信,疑惑的问道:“那长孙晟应该不至于,主动出卖我们吧。” 李靖还没有应答,韩世谔却是摇了摇头,否决道:“这点上,我倒是同意师父的看法,上次长孙晟在长安城外大营按兵不动的时候,我就已经看穿了他的为人,长孙晟这一辈子都在玩阴谋,玩暗黑,一辈子都在不停的收买,出卖和背叛别人。只不过以前他针对的对象是突厥人而已,对启民可汗,他以小利诱之,然后害得人家家破人亡,族人四散,最后逼得人家走投无路的时候,再把他骗进边关,让其成为我大隋的附庸,这难道不是出卖,不是背叛朋友吗?” “更何况无论我们任何人,都跟他没有那么深的交情,甚至知道了他的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有足够的动机,想要除掉我们,如果我们主动去找长孙晟,无异于把这个机会,拱手送给他,想必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李靖叹了一口气,又道:“你们说得对,确实不能在他身上冒险,那我们还是不招惹他的好。对了,长孙晟后来娶的妻子姓高?是高仆射的族人吗?” 韩单一下子来了兴趣,笑道:“主公有所不知啊,这长孙晟后来娶的高氏,可是大有来头,是正宗的北齐宗室之后。” “高氏的祖父高岳,是北齐神武皇帝高欢的堂弟,清河王,做到过尚书左仆射,而高氏的父亲乐安王高劢,也做到过北齐的左仆射,北周灭齐时,高励居然没被杀掉,保了一条命,入隋后还当过四任州刺史。长孙晟与高家联姻,显然也是看重了高家在北齐故地的巨大影响力和地位。” “高劢在开皇末年就去世了,他的儿子高士廉,成了一家之主,这个人年纪轻轻的就颇有才名,虽然不象房玄龄那样出名,但在长安城的官二代中,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嫁妹之事也是他一手操办的。” 韩单叹了口气,又道:“所以说,现在的长孙晟已经没了搏取功名的动力,他的长子都年过四十了,剩下的两个儿子也都是正当壮年,而她的继室年龄,可能还没有他儿子大,后来生的幼子幼女,现在更是两个不到七八岁的孩童,我曾经听房玄龄说过,长孙晟前妻生下的另两个儿子,长孙无傲和长孙无宪,和高氏的关系非常紧张。” 第八百九十五章收服李靖七 “甚至那长孙无傲,曾经公开扬言会在父亲百年之后,把高氏扫地出门,现在长孙无乃已死,按说这长孙家的嫡子,位置就会轮到长孙无傲,他对后妈幼弟的态度又是这样,能不让长孙晟头疼么?” 李靖闻言,微微一皱眉头,然后说道:“主公,我们今天这样布局,结交豪杰之士,为的是应付将来的天下大乱,如果要是用心险恶,趁着乱世把突厥这匹草原狼引进中原,那不是重复五胡乱华时的悲剧了吗?我等还有何面目在死后面对祖先的灵魂?” 韩世谔先是一愣,然后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摇头回道:“师父!我看重长孙晟和突厥的关系,不是为了我们自己去引突厥人作外援,而是要确保在乱世中,不会有别的野心家勾结突厥,成为我们强大的敌手。” “北方的边境一带,朔方、朔州、代州、幽州,都与突厥直接接壤,而我们凉州临近西域的武威、敦煌一带,也都和西突-厥余党有着联系,如果天下大乱的时候,这些当地的豪强势力,很有可能会北连突厥,借兵侵入中原,这是我们必须要考虑到的变数。” 李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的问道:“所以主公是想让长孙晟去劝说启民可汗,让他放弃这种对中原趁火打劫的想法?” 韩世谔摇了摇头,一脸的严肃的应道:“不,突厥的内情,可能师父不太清楚,那启民可汗软弱无力,根本控制不了手下的那些如狼似虎的部众,你看他的那个汗庭在漠南的大利城,怎么可能让大漠以北的数千个小部落顺服?所以启民对突厥的控制只是名义上的,未来突厥的实权,一定会落在他的三个儿子身上。” “启民的三个儿子,倒是一个凶过一个的草原狼,凶狠、残忍、狡诈,对他们父亲这种投靠汉人,甘为附庸的做法很是不满,现在这三头草原狼,全都在漠北分别经营着自己的势力,吞并和收服着那些小部落,而启民也乐得当甩手掌柜,由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去发展壮大。” 李靖的眉毛动了动,疑惑的问道:“这么说,以后启民可汗的三个儿子,会与我朝为敌?” 韩世谔肯定地点了点头,认真道:“这己是板上钉钉的事,师父有所不知,这三个小可汗已经在和我大隋的不法之徒开始联系,企图从大隋走私生铁了,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我跟他们也有过接触,深知其为人。” 李靖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恶狠狠的问道:“与突厥的生铁交易,是被我朝严禁的,抓到走私百斤以上就要掉脑袋,谁敢做这样的事?” 韩单此时却是笑了起来,抢先回道:“药师,有句老话送给你,那就是风险越高,利润越大!正是因为要提着脑袋做这种生意,所以一旦做成功这生意,所得好处何止十倍?更是可以通过这种交易跟未来的突厥可汗搞好关系,所以不要以为没人去做。” 李靖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再次问道:“究竟是什么人?” 韩单冷冷地应道:“现任左武卫大将军宇文述的两个儿子,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 李靖略有些惊讶,似是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道:“怎么会是他们?” 韩世谔点头,应道:“宇文述一直心术不正,投机钻营无所不用其极,而那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两兄弟,也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恶少,宇文化及向来有轻薄公子之名,而宇文智及更是出了名的凶狠暴虐,加之这两人性格极其贪婪,做这事有什么奇怪的?” 李靖叹了口气,应道:“我不是怀疑宇文兄弟的人品,这二位是个什么东西,世家公子间人尽皆知,提起来没有不鄙夷的。” “可是宇文述已经位极人臣了,他当东宫左卫率的时候,杨广为了给他加官晋爵,特地把一向只有正四品的左卫率提高到正三品,还想要跟他结了儿女亲家,把南阳公主许配给了他的三子宇文士及,要不是主公横插一杠子,说不定就是新皇的儿女亲家,故而在登位之初,又让他当了许国公,现在杨广的宠臣里,武将之中宇文述,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从先皇到杨广,对宇文家的赏赐不可计数,连他家的上千奴仆,出门都是骑着高头大马,穿金戴银,在长安城内横冲直撞,这宇文兄弟有必要为了一点钱去做这掉脑袋的事情?他们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韩世谔摇了摇头,正色应道:“师父!他们的脑子没有进水,这两个人并不是多想赚钱,而是想趁机结交突厥的贵人,以实现自己不可靠人的野心。” “况且!这宇文述也知道了杨广太多的秘密,深知伴君如伴虎,而且宇文家能从全国各地调集大量的生铁去进行交易,一路之上还要打点好沿途的哨卡关隘,只靠着宇文兄弟两个人是不可能的,一定是得了宇文述本人的首肯。” 李靖沉思一下,问道:“这么说宇文述也是存了和我们类似的想法,想要在乱世中求个靠山?” 韩世谔笑了笑,又道:“恐怕正是如此,只是因为这宇文述的名头太臭,而且他在向上爬的过程中,也得罪了太多的人,非但山东的汉人世家大族,诸如五姓七望这样的不齿与之为伍,就是关陇的胡人军功贵族们,也不愿意和他们家结交,所以他们也只好去找突厥人为伴了,万一天下大乱的时候,宇文述一定会北联突厥,引狼入室的。” 韩世谔认真地看着李靖,语调中尽显坚毅的说道:“师父!这回明白了我的意思了吧,世谔只是需要,未来能找到一个人,帮忙挡住东突厥,让他们不能在中原内乱时入侵,更不能让突厥那三个野心勃勃的王子,去跟宇文述之流搞到一起,现在的天下间,除了长孙晟以外,我想不到还有谁有这种本事。” 李靖笑了起来,语破天惊的问道:“既然如此,主公,何不先下手为强,想办法把宇文化及兄弟抓个现行,顺便除掉宇文述呢?” 第八百九十六章收服李靖八 韩世谔笑着摇了摇头,否决道:“师父!你有所不知,如果举报了宇文述父子,先不说杨广会不会信我,就算是信了,对宇文述的处罚,也只可能是重拿轻放,因为他需要一条狗来咬人,所以得不偿失啊。” 李靖“哦”了一声,也没有再追问,他是聪明人,知道已经决定的事情,再劝也不是太好,于是哀叹道:“若是杨广不自已作死,也许我们一辈子也就这样平安渡过,我们就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韩单岔开话题,笑问道:“主公!药师!你们是不是两天后就一起去长安城啊?” 李靖摆了摆手,说道:“不,我们各洲郡的人马,都是直接带各州郡。” 说道此处,李靖又道:“不知杨广准备怎么修建东都?” 韩单闻言,解释道:“我听他们说,陛下这回,准备如同长安城一样,把整个洛阳城向东移了十几里,可以说是另建了一座新城,完全不同于汉魏时的旧洛阳,但是他毕竟有数十万役夫一起干。” “而且这个新洛阳,将会临着洛水,漕运方便,建城的木料可以顺水漂来,而石料在北边的硭山中到处都是,修起来也不慢,而杨广对他以前呆过的扬州江都一直念念不忘,巴不得早一点从洛阳出发,以便旧地重游。” 说道此处,韩单笑了笑,又道:“杨广迁都洛阳,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方便他更好地去江都玩,听说在修建显仁宫的同时,还让著名的能工巧匠,前国子监祭酒何妥的侄子,现任太府卿何稠,为他营造下江都时所乘的龙舟。” 韩世谔心中一动,连忙问道:“何妥?就是那个在开皇年间上书先皇,说是苏威结党营私,害得先皇在朝堂之上当众让苏威看谢晦传,然后将其免官的老学究?” 韩单点了点头,应道:“正是此人,何妥是著名的学者,他的儿子何稠,则是有名的能工巧匠,开皇年间曾经出征岭南,说动岭南蛮夷宁猛力来降,何稠那次因功被加了开府,成了四品官员,后来还和宇文恺一起负责了文献皇后和先皇陵墓的建造,先皇生前对文献皇后和自己的陵墓非常满意,最后在弥留的时候,还当着杨广的面说,多亏了何稠,自己才能和文献皇后魂游地下,要杨广以后要重用何稠呢。” 韩世谔听得连连点头,然后说道:“这何稠听起来和那将作大监宇文恺一样,只是个专业型的技术人才,先皇生性节俭,不喜欢精美奢侈的东西,更不喜欢大兴土木,所以何稠在先皇一朝英雄无用武之地,大概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先皇要给他一个平叛的差事,让他立点军功以升官,也算是为了弥补对他的歉意吧。” 韩单笑了起来,附和道:“主公所言极是,按我朝律法,非有战功者或者政绩突出,考核优等者,不得晋升,因为先皇不好奢华,何稠这样的巧手大师,多年来一直无事可做,自然也没法升官,所以先皇才会派他去打一个没有难度的仗,积点军功好升官。” 韩世谔哈哈一笑,又道:“你们有所不知,虽然这何稠在先皇一朝无事可做,可是现在新皇登基,只怕很快他就有的忙了。” 韩世谔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些什么,脸色微微一变,问道:“不对啊,杨广这回大兴土木地准备去营造东都洛阳,指定是交由越国公监工,宇文恺和封伦都是领衔主修,为何却偏偏少了这何稠?” 韩单笑了笑,应道:“因为这何稠被派去做另一件事了,就是修龙舟。” “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那龙舟不就是端午节时,用来竞速的那种船嘛,有必要要何稠这样的大师去建造?再说了,陛下是要和人比划船的速度吗?不坐大船而要坐龙舟?” 韩单摇了摇头,否决道:“你们误会了,何稠所建的龙舟,不是端午比赛的那种东西,而是供杨广下江都时乘坐的豪华大船,卑职也只是略有耳闻,但听到的情况,也让卑职吃惊不已。” “那龙舟的设计图纸,卑职也是已经亲眼见过,竟然高四十五尺,长二百尺,上面足足有四层建筑,最上层是正殿和内殿,正殿足可以接见上百名朝臣,内殿也可以接见二十余人,此外还有东西朝堂,供官员们休息。” “中间的两层加起来,可能有一百二十多个房间,全是用上好的檀香木打造,内部镶金嵌玉,最下面一层也有数十个房间,都是供宫女和内侍们居住的地方,这是杨广自己乘坐的大龙舟。” “而萧皇后所乘坐的是叫翔螭舟,除了规格上比杨广的龙舟小了一点以外,一切都是按造那条龙舟的标准打造的,也是四层建筑,此外还有九艘浮景船,都是三层建筑的水上宫殿。” “卑职麾下的黑旗卫,也去东都洛口处的造船地时,这些巨型龙舟已经打造完成大半了,其他还有根据大小和规模不同的漾彩、朱鸟、苍螭、白虎、玄武、飞羽、青凫、陵波、五楼、道场、玄坛、板、黄蔑等几千艘船,供后宫、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蕃客乘坐,都已经建好了大半。” “除此之外,还打造了大小几千艘战船,供随行护驾的军士们乘坐,主公,你是没见过,那洛口处的水面,已经被这上万条船塞得满满当当了,而那十余条三四层建筑的大龙舟,则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李靖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听韩单一口气说完,好久才反应了过来,长叹一声道:“我的天啊,这是要出巡江都吗?只怕是当年大隋灭南陈也没这么多船吧。” 韩世谔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如此,杨广去年在登基大典的诏书里,说什么修建宫殿,实用为主,务求节俭。可是自己真的做起来却是如此的穷奢极侈,可见其人本质,他刚登基就如此,以后大隋的百姓,可是要吃大苦、遭大罪了。” 第八百九十七章繁琐长安 韩单见他们的脸色,然后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继续说道:“另外还有,这些龙船都不是战船,所以它们并没有风帆,无法自己在江河中行驶,要靠人拉纤才行,以这个大船队的规模,估计除去可以自己行驶的战船外,至少两岸要有七八万人拉纤,才能拖动整个龙舟船队,加上二十余万护卫的战船军士,还有在两侧河岸上护卫的军队,估计杨广去江都,最少也要个四五十万人陪着。” 韩世谔默然无语,叹了口气,应道:“唉,看来先皇不升这何稠的官,还真是应该,要是这何稠有事做了,天下的百姓就得受苦啦。” 韩单和李靖听到以后,都是不由的开怀大笑,今天三人话语投机,相谈甚欢,韩世谔看了看天色,对李靖、韩单他们说道:“天色已晚,你们两个也应该回去了,因为明天我们,还要整理行装,后天就得上路,今天既然已经议定了,那你们现在就回去吧,早点休息。” 后日一大早,因隋炀帝杨广的旨意,征讨大军几十万人,除了困守那三座城池,和必要的军队之外,来自长安城的将领与大军回长安城,其他各洲、郡的人马,都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在明媚的阳光下,一支风尘仆仆大军出现在了长安城的北方,这支大军,他们的模样,虽然有些狼狈,因为大多数士卒。将领身上穿着的铠甲,都染着血色。 但是,这一支大军的士气却是很高,一个个士卒皆是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这一支大军,正是杨素率领的大军,他们现在终于是来到了长安城了。 只见前方城池,高达数丈的长安城,城门楼雄壮威武,气魄非常,韩世谔看着长安城,却是想道,自己一行人,终于回来了。 随即,杨素带领着将领们,就一起涌入了,朝廷早已经准备好的大营内,待众将领将人马安置在各卫驻地之后,大营里的将士们,自然都有膳食,准备着给他们食用,至于守卫的这些事,都由下边的军官去做了。 晚间,韩世谔带着十几名黑旗卫,就赶回了自己的将军府翻身下马之时,老早就在大门口的等着的杨德,一眼看见韩世谔,顿时又惊又喜,高兴地快步走了过来,喊道:“少主,你回来了!你有没有受伤!” 说道此处,杨德朝后边一人喊道:“还不快去通知老夫人与公主!” 但是,韩世谔并没有等里面的人来,就带头迈步随着门口的家丁,向公主府内走去。 就在此时,一阵阵凌乱的脚步声响在他的耳中,隐隐约约还能听得不远处传来两名女子的说话之声,还没等韩世谔反应过来,便见异草花树中间的青石板路内,韩世谔的母亲杨雪在婢女和家丁的带引之下,就向着韩世谔急走来,当杨雪在遥遥的望见曹林之后,面上顿时欣喜异常开口轻轻呼唤道:“谔儿!” 杨雪快步走来,轻轻的握住了韩世谔的臂膀,但又不敢拥的太紧,再细细打量了他半晌之后,却听她心疼的出言道:“谔儿你瘦了。” 看着自己母亲慈爱关怀的眼神,韩世谔也是不由的心下一暖,于是冲着杨雪咧嘴善意的笑了一笑道:“我哪里瘦了?母亲,孩儿倒是觉得身子,比原先更加健朗了。” 杨雪看着儿子开怀的笑容,亦是开颜笑道:“什么健朗?你看你面色这么苍白,吃喝一定不好,韩单那臭小子不好,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他!” 待几人座在客厅,过了一会,便见那杨德停步,冲着园中的两个侍女道:“赶紧让冬梅烧上一锅洗澡水,复雨去煮枣粥!秋香!秋香!这丫头死哪去了,还不给少主打洗脸水来” 韩世谔见到自己母亲身后的王洛琴,见她们二人,都是格外欢喜,于是快步边向内宅走去,边问道:“母亲!南阳现在还在内宅吗?” “嗯!公主现在就在内堂呢。”杨德想要跟上去,忽然他又停住脚步,不知想到了什么,就退了下去。 在内宅大堂里,“夫君!”在内宅里,传来南阳公主惊喜的喊声,她听见了院外传来丈夫说话的声音,她顾不得礼仪,转身便奔了出来,一眼看见了相别,仅仅几月的丈夫,她是十分高兴。 韩世谔对她张开了手臂,南阳公主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高兴,就慢慢悠悠的一头扎进了丈夫的怀中,失声哭了起来。 韩世谔现在搂住她柔美动人的娇躯,抚摸着她光滑的头发,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然后,看向自己心爱的妻子,那种心中的欢喜也令他难以自抑。 两名侍女走出内堂大门,见他们夫妻恩爱,她们对视一眼,都会意地笑了并退了下去,韩世谔止住她们,然后轻轻抚摸几下南阳的大肚子,轻声笑道:“你先去休息吧,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儿!” 南阳公主点点头,取出手绢擦去泪水,轻声道:“那你先去忙吧!” 半月过后,明月当空,星光满天,长安城内万家灯火,沿街的商铺纷纷打起了灯笼挂在店外,以期招揽生意。 这个冬天,却不像是往年那样,让人流连忘返,新皇杨广正式下诏,改元为大业,册封前太子妃萧氏为皇后,立晋王杨昭为太子,并大赦天下,跟随杨谅起事的叛党不在此列。 再加上城中沸沸扬扬地传了,快有半年的那个迁都的消息,终于得到了官方正式的确认,前不久的时候,即位不久的新皇帝杨广,就已经巡游过洛阳一次。 杨广随后更是下诏征调洛阳一带的民夫数十万人,在洛阳城的周围挖长崭,修筑要塞,把原本已经很坚固的洛阳,修筑得更是如同铜墙铁壁一般。 此后,杨广正式下令,宣布在洛阳营建新都,出乎意料的是,一向被认为比较讲究排场的杨广在正式的诏书里宣布:“宫殿是用来给人居住的,以方便适用为主,不需要太铺张讲究,建设以节俭为主。” 二月的时候,最终的人事命令也下达了,东都的营建工作交给了杨素负责,协同他的有身为纳言的皇族水利专家杨达,还有大隋第一能工巧匠,将作大监宇文恺。 而此刻的杨素,正坐在洛阳城内越国公新府邸的自家书房里书桌前,看着外面来来往往,正忙着搬家的仆役们,出神地思索着,而嫡长子杨玄感正一身便装,站在他的身边,一脸的严肃。 杨玄感站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父亲,这次营建宫殿之事,真的无法推掉吗?” 杨素长叹一声,表情变得忧郁起来,幽幽地应道:“推不掉的,上个月你我父子,刚刚因为平定杨谅谋反之事加官晋爵,为父被晋升为尚书令,名义上真正成为了当朝第一人,来营建新都,舍我其谁呢?” “还有!皇命已经下达,这次不止是重新营建东都,还要修建显仁宫,此外要开挖通济渠,刊沟等两条大渠,把黄河和长江连接起来。” 杨玄感听着听着,脸色越发地沉重,黑色的发丝,在这空中微微地飘荡着,然后站起了身,厉声道:“他这是想做什么?这么重大的事情,都不跟父亲商量一下吗?” 杨素苦笑的摇了摇头,劝解道:“我虽然被他升为尚书令,名义上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是没了实权,一方面要我负责营建东都,可另一方面,又绕过我直接向建显仁宫的宇文恺和封伦下令,连造那显仁宫的钱,也是由皇家内库另拨,并不算在这次建东都的工程款内。” 杨玄感不服地骂道:“所以这些滥用民力,与民结怨的事情就最后都算到了父亲的头上,而他自己则因为下过旨,不痛不痒地说过什么勿求节俭,就可以把自己洗脱干系了?” 杨素长叹一声,眼神也变得黯淡起来,颓然说道:“昔时因,今日果,都怪我当年建仁寿宫时为了逢迎独孤皇后,行事有干天和,今天终于尝到报应了,玄感,不必再说此事了。” 杨素感叹了两句后,眼中突然神光一闪,他转向了一边的墙角,沉声道:“你待会去挑二十个最精干的探子,马上就动身,潜入大兴宫,陛下最近的一举一动,与哪些重臣商议,有何新的动向与政策,都必须察得一清二楚,此事务必在二旬之内完成。” 那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坚定而冷静,身形笔直,一拱手,正色道:“诺。” 说完之后,就迅速地一转身,也不看杨玄感一眼,匆匆而出。 此时,这里就只剩下了杨玄感和杨素两个人,此时,杨素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脸上象是罩了一层严霜,他缓缓地说道:“有两件事,为父必须要和你说清楚,一是现在的时局,陛下迁都,重用山东世族甚至是江南的世家,打击和排斥关陇军功贵族这一趋势,已经非常明显。” “前一阵他还下令要挖通连接洛水,黄河和长江之间的运河,重修邗沟。如果为父所料不差的话。他还是忘不了扬州那个花花世界,以后有可能会经常去那里。这样一来,离关中就更远了。” 杨玄感疑惑的道:“父亲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要暗中开始结交和拉拢关中的军功贵族,以为外援吗?” 杨素哀叹道:“我们杨家,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他用这个修建东都的理由,把我们一脚踢开,军国大事现在从来不与为父商议,文有裴世矩虞世基,武有宇文述于仲文,在他的眼里,我们杨家和关陇的军功贵族集团们一样,成了要排挤和打压的敌人,而我们杨家只怕更是他欲除之而后快的。” 杨素脸上的表情,却变得越发严肃,只见他正色问道:“那唐国公之女李秀宁跟你的婚事,你准备如何行事。” 杨玄感一听到这话,头都大了,苦笑着摇了摇头,否决道:“不是说好了吗,孩儿上任外州刺史的时候,暂且不提这茬。” 杨素摆了摆手,又道:“现在的情况和那时候霍州雀鼠谷中谈话时不一样了,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陛下的动作这么大,居然会对整个关陇军功贵族集团下手,现在他们也都感受到了危机,开始私下串联,以图自保了,李渊已经私下来找过我,再次提到了这门亲事。” 杨玄感听得直摇头,否决道:“不行,现在我要到外地任刺史,顺便去建立自己的情报网,哪能现在和一个没见过面的女人结婚?再说了,李渊家一定可靠吗?他可是陛下的亲表哥,哪天要是跟陛下关系好了,那这个什么李秀宁,不就是成了打入我们内部的最危险敌人了吗?” 听了这话,杨素怒吼道:“你想悔婚不成?” 杨玄感吓得连忙回道:“不是这个意思,孩儿只是说这个事情要慎重,至少现在孩儿刚开始建立那个情报网,很多事情都是见不得光的,这时候要是娶她进门,事情就会变得难以预料,父亲您就不担心吗?” 杨素低头深思了一下,开口说道:“那这样好了,你在动身上任前,先把这婚事给定下来,把她留在长安城就是,为父让人帮你看着她,不会让她去给你添麻烦。” 杨玄感正待开口,杨素却是一摆手,说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不用多说,玄感,人不能永远顺着自己的心,由着自己的性子,那郑氏也是聪明人,她会想通的,你别因为儿女私情误了大事!” 杨素说完后,也不管杨玄感的反应,一个人站起身来,径直走出了书房,只留下杨玄感还呆立在原地,沉默无语。 第八百九十八章繁琐长安二 与此同时,大兴城内的两仪殿内,烛光摇曳,古色古香的青铜炉里,用上好的檀香木烧出的幽香,一片氤氲,云雾般地缭绕殿中,当年杨坚在时的布幔,早已经换成了云锦,而那些黄铜钩,也全换成了黄灿灿的真金,烛光照光,一片金光闪闪,所谓纸醉金迷,大抵就是如此吧。 一身血色衣袍的王安恭恭敬敬地跪伏于地,头深深地埋在大理石铺成的地上,状甚谦恭,而在他面前一丈之处,坐在一张整块上好紫檀木雕成的御案之后的杨广,一身奢华夺目的黄色丝绸龙袍,双眉紧锁,若有所思。 杨广轻轻地叹了口气,问道:“王安,都你心思缜密,难道你们这一回并州之行,就真的没有发现诸将,有任何异动吗?” 那王安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的回道:“至尊圣明,这回奴婢派人随军明察暗访,尤其是一直留意越国公父的一举一动,并没有发现他们二人有任何不忠于您的举动,只有那周罗喉,跟叛将萧摩诃,似乎关系非同一般。” 杨广轻轻地“哦”了一声,问道:“可是你这份奏折之上,却没有提及此事,莫非是你没有任何证据?” 王安开口又道:“至尊圣明,奴婢这回手上,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周将军有异心,但是那萧摩诃派了一名心腹陈智深来跟周将军接头,结果给周将军当着营中众将的面拿下,这个举动有些不同寻常,按周将军即使拿下这个信使,也用不着这样兴师动众,依微臣看来,他是故意做给大家看的,以显示自己的忠心,只是越是如此,越是明有问题,正所谓欲盖弥彰是也,当时奴婢就认为,这显然不是周将军和那萧摩诃的第一次接触了。” 杨广微微一笑,又道:“继续。” 王安的脸上,装出一抹得意的微笑,一闪而没,继续道:“后来奴婢就开始盯上了周将军的两个儿,周仲隐和周仲安,果不其然,微臣发现这两个人,开始私下接触越国公世,上柱国将军杨玄感。” 杨广倒也不惊讶,轻轻地道:“你不是越国公,并没有牵涉进此事吗?这又作何解释?” 王安正色回道:“据奴婢的多方探查,那信使陈智深,早在杨谅起兵之前,就曾来过长安城,秘密地见过周将军,听那陈智深的口供,当时周将军听了萧摩诃有意谋反,不敢跟随,还要这陈智深回去,劝萧摩诃不要执迷不悟,甚至修书一封,让萧摩诃悬崖勒马。” 杨广终于忍不住,冷冷地“哼”了一声,冷声道:“可是此事周罗喉,却没有跟朕透露半个字,他是不是觉得这所谓的朋友之情,要超过君臣大义?” 王安恭敬地回道:“此事惟愿圣裁,微臣只是把打探到的事情如实向至尊禀告,不敢有任何隐瞒。” 杨广摆了摆手,又道:“罢了罢了,少了你们暗卫,朕也有别的渠道,知道了这封书信,王安,你对朕的忠心,朕心中有数,朕现在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在你看来,周罗喉让他的两个儿跟杨玄感接触,是想做什么?” 王安颤抖了一下,然后道:“以微臣愚见,越国公父在这回平叛的过程中,是尽了全力的,断不会对至尊有一点异心,至于周将军,应该也对自己当时没有拿下信使之事越来越害怕,在扣下陈智深之后,通过儿和杨玄感接触,其实也是间接把此事向越国公透露,希望越国公能凭借着这次的战功为他美言几句,帮他洗清这个通敌的嫌疑。” 杨广的脸色变得渐渐地阴沉下来,高位者的压迫,似乎将此地的温度,都下降了很多,只听他吼道:“他若真是忠心,为何不把此事跟朕直接汇报以求处分?还有那杨素,转头就把此事向朕上了奏折,他回了长安城之后,就急着和那李渊结亲,王安,你杨素此举,又是何意?” 那王安的身上,已经是大汗淋漓,连忙道:“至尊,奴婢位卑人轻,这等涉及重臣的大事,又怎么敢妄议呢,至尊乃是天神下凡,英明睿智,自有决断!” 杨广似乎对王安的这个回答很满意,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又道:“王安,你是个聪明人,以后要以此为戒,不要跟他们这些人一样,结党营私,以蒙君上,好了,这次你办事有功,朕自会有赏赐给你们,下去吧。” 王安的脸上,快速的表现出大喜的表情,然后跪伏于地,恭敬地叩了三个响头,喊道:“奴婢必当肝脑涂地,以报君恩!” 杨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王安也是很识趣地退了下去,等到王安的脚步声,消失在了远处,杨广才摇了摇头,转头向着帷幔之中道:“虞卿,你可以出来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白面文士走了出来,穿着二品紫袍,但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难言的猥琐,正是杨广的新宠,江南文士虞世基,此时他猫着腰行过礼,之后道:“陛下,您真的打算重用这些人吗?” 杨广冷笑道:“此人阴险毒辣,一肚坏水,我又怎么可能真的重用他?” 虞世基疑惑的道:“那既然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何不将他除掉?” 杨广摇了摇头,否决得:“不可,此人虽然多诈,但对朕杨家还算忠心,他能认得清形势,这回对朕没有半点隐瞒。用他作为鹰犬去监控朝臣还是得力的,朕还是需要他们来盯着那些人的。” 虞世基连忙作出一副心悦诚服的模样,道:“陛下圣明,能人尽其用,臣愚钝,不及陛下之万一也!” 杨广对这种马屁词非常受用,哈哈一笑,眼光落在了自己面前的这张紫檀木御案上,又道:“虞卿,先皇穷酸得有些过了头,这回朕在洛阳的新宫,可不能这样,那只会失了皇室的威严,你学富五车,可知有没有比这张紫檀木御案更能体现天威仪的好御案呢?” 第八百九十九章繁琐长安三 夜晚!在韩憎寿的书房里,韩世谔跟韩憎寿二人,相对而坐,二人面前放着一盏茶釜,已经三沸了,韩憎寿正心翼翼地给两人各斟了一碗,茶香四溢,韩世谔忍不住轻轻地呷了一口,叹道:“二叔!您的煎茶之术,可是越来越熟练了。” 韩憎寿看着面前的韩世谔,应道:“别笑话我了,也只有你来我这里时,我才会煎茶。” 韩世谔笑着把面前的茶碗端起,轻轻地吹了吹,又道:“二叔!新皇这人很好对付,简单的马屁,或许就能让他发晕,但是您可要当心那虞世基。” 韩憎寿勾了勾嘴角,又道:“那虞世基并无真才实学,只会吟诗作赋,光靠这种马屁是没用的,倒是那张衡值得留意。” 韩世谔却是冷笑回道:“二叔!张衡和那杨素一样,参与了夺位之事,又不像侄儿跟宇文述那样手握重兵,他的结局,只怕不会比杨素的结局更好,咱们叔侄长话短,这阵朝中有何动向,趁着我还没动身到凉州的时候,你先告诉我吧。” 韩憎寿点了点头,就把这阵的朝局作了个介绍: 在你们大军回京之前,新皇还没有对这次平叛的有功之臣,有任何的封赏,倒是先下了一条命令,跟随杨谅起兵的并州汉王府的僚属和各州郡官员,全部被严惩,比国家律令中的处罚,还要严厉一等,最后因此事牵连被处死和流放的足有近三十万户。 甚至连那个叛军大将纂良,在起兵时曾卖过他的老朋友,相州刺史,前刑部尚书薛胄一个人情,绕过他的郡县没有攻打。 结果最后兵败时,纂良只身投奔薛胄,由于两人有旧交,这次纂良又卖了自己一个人情,因此薛胄把纂良收留,还向朝廷上表请求对他宽大处理。 结果此举惹恼了杨广,不仅将纂良就地处决,连薛胄也被免官,流放岭南,跟着那个在晋阳胡作非为的周封一起,结伴上路去了远方。 那周封祸害的那元务光一家,卢氏不屈而死,而元务光也因为附逆被斩首,剩下一个少年元务挺带着两个妹妹艰难过活。 因为这件事里有你的缘故,所以我让人将他们三人,悄悄地带到了凉州,又托了人对他们三人多加关照。 还有,前右卫将军,因为与蜀王杨秀谋反有牵连的元胄,和那个丢了蒲州后,被论罪免官的刺史丘和是朋友,在年底的一次结伴郊游时两人谈及此事。 元胄当时多喝了几杯,对着丘和笑道:“那周封乃是悍将,勇士,这样的人流放到天高皇帝远,又民风强悍的岭南,不会出什么事吧。” 当丘和正要附和的时候,元胄却又指着丘和笑道:“如果是丘公你,就没有这种担心了,哈哈哈哈。” 那丘和因为丢了蒲州只身逃回,已经成为一个笑柄,平时出门都受不了别人眼神里的那种鄙视,这回被那元胄当面羞辱,几乎要当场发作,宴席不欢而散,事后丘和回家越想越气,就把这事上报给了新皇,是元胄诽谤朝政,图谋不轨。 元胄本来就因为是杨秀一伙,又曾多少掌管过右卫,所以被新皇所忌惮,这回正好找到了借口,竟然由此大作文章,将元胄下狱,很快就让他不明不白地暴毙于狱中。 至于那丘和却是因祸得福,被新皇重用被任命为代州刺史,接替入京高升为柱国,右武卫大将军的李景。 直到前些天,离开处罚杨谅的叛党十几天,征调的各军多数已经解散回家的时候,杨广才下令对平叛的功臣们,加以封赏。 杨素从尚书左仆射位置又升了一级,成了尚书令,名义上的帝国首辅,而三个儿万石,仁行和已经过继给杨素弟弟杨约的玄挺,都被封为仪同。 在这段时间里,还出了件不大不的事情,那南陈皇帝陈叔宝突然死了,而回京的周罗睺,虽然一直没有接到新皇的任何接见,而杨素迫于当时的形势,也不敢再进言举荐他挂帅出征,扫平杨谅那三州的余党,可是听到这消息后,周罗睺却主动求见新皇,请求为旧主一哭,新皇当场准奏。 就在周罗睺祭拜过陈后主的灵位后,便主动请命出征,攻打晋、绛、吕这三个坚守不降的州郡,由于新皇对杨谅的余党处置过严,导致这三州的守军,没了任何指望,决意死战到底。 周罗睺在攻打绛州的时候,一反常态地以高龄主帅之身,悍不畏死的冲锋在前,不避矢石,率先冲上了城头,结果被一只流矢所射中,栽下城来,当场气绝身亡。 当周罗睺灵柩被运回京的时候,刚走了没几里,拉车的马便不肯继续向前,好像有一股怪风,围绕着灵柩吹来吹去,经久不散。 当时扶灵回京的绛州司马郭雅稽,看到这情形,拍着棺木,嚎哭道:“将军是恨这些贼,没有被平定吗?很快就会把他们给消灭掉的,您老放心就是。” 也真是神了,这几句话一完,那阵怪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马也可以继续行路了。 等到周罗睺的棺木回京之后,新皇没有再过问周罗睺与萧摩诃的通信之事,而是追赠周罗睺柱国、右诩卫大将军,谥号为壮。 而那个被押解回京的陈智深,也被放了出来,据是新皇感慨于他的忠义,允许他去为萧摩诃收尸,因为萧摩诃的尸首,被作为反叛的首领在晋阳曝尸于城头,而萧世廉又一时半会没有被放出来,萧摩诃居然落得个,几个月无人收尸的下场。 最后是这个陈智深回了晋阳,把萧摩诃的尸体收敛入棺,并且以孝的身份一路送葬,哭声悲切,路人看了无不动容。 韩世谔听到这里,也是不由得感叹道:“想不到真是跟侄所料的一样,周老将军还是牺牲自己去保全家族,二叔!那萧世廉的情况,现在又是如何?” 第九百章繁琐长安四 韩憎寿点了点头,应道:“四!世家的弟都是有这种觉悟的,周老将军更是值得人尊敬。” 道此处,接着应道:“至于那萧世廉,刑部那边回报,由于杨素的暗中运作,加上事情过去好些天了,新皇现在的注意力全在东都那里,已经不太顾得上这些杨谅的余党,因此萧世廉逃过了,去年上次的那场处决,被判流放三千里去充军。” 韩世谔沉吟了一下,问道:“那萧世廉被流放去了哪里?” 韩憎寿想了想,然后正色回道:“听是去了幽州,哦!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根据这几天新皇跟我们商量的内容来看,他真的准备要废除各州的总管了。” 韩世谔大吃一惊的应道:“果然要走这一步了吗?” 韩憎寿正色回道:“是的,这次杨谅举兵,对新皇的打击太大,他感觉到这些州郡,尤其是像并、凉州这样的大州总管,军权、政权、财权集于一身,权力太大,甚至对他的皇权,也构成了很大的威胁,所以他已经决定了废除各州的总管,只等正式下诏书了。” 韩世谔不由的苦笑道:“这可是杨广在自寻死路啊,废了各州总管,也就是结怨于各大关陇豪门,以前先皇可是以自己儿为各个大州的总管,以宗室作为皇家的护卫,杨广看起来,连自己的儿都信不过,对了,那刘方将军的征林邑,有消息了吗?” 韩憎寿点了点头,应道:“五天前已经有军报,传到长安城了,刘方自从去年年底,开始着手向林邑进军,正月的时候,他派遣钦州刺史宁长真,率步骑军万余从陆路进军,出九真郡向林邑进军,而自己则率大军主力四万多人,从番禺出海,二月的时候达到了林邑的海口,到底,刘方还是走了马援的老路,以陆路进攻为辅,主力则是飘洋过海直击对方要害。” “这一行动完全出乎了林邑国的意料之外,林邑王梵志匆忙之间,征发了都城周围的一些卫戍部队去守海滩,结果被刘方大败,刘方军趁胜直击,向林邑国的都城进发。” 韩世谔微微地点了点头,又道:“后来呢?这个月应该差不多,该和林邑国撤回来的主力决战了吧。” 韩憎寿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正色道:“四所料的分毫不差,从上个月末开始,敌军开始把在北方拒险防守宁长真偏师的主力部队调回来,准备和刘方军决战了。” “林邑军前出阇黎江,在江崖立栅,连营数十里,与刘方军隔江对峙,刘方军的人马,都是大隋的正规主力部队,刘方鸣鼓而进,所部精甲曜日,士气冲天,林邑国边荒国,没有见过如此威猛的军阵,一阵而溃,刘方军趁机渡河,继续前进。” “又前进了三十里后,林邑国终于出动了,自己最后的精锐部队,也就是巨象部队,听这些巨象身高两三丈,重达几千斤,皮糙肉厚,不畏矛槊,从四面八方包抄刘方的部队,刘方军初战不利,退却十余里后,扎营防守。” 韩世谔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然后又道:“原来他们也有象兵,《三国志》上曾过当年蜀汉的诸葛武候,曾在征南蛮时也碰到过这种巨兽,也是很让诸葛武候头疼了一番,开皇年间时侯,侄和史万岁征伐南蛮时,也碰到过象兵部队,刘方将军后来是如何处理的?” 韩憎寿微微一笑,道:“刘将军在当天夜里,在四周遍挖坑,里面插上尖刺,坑上覆盖草皮作为伪装,坑的大和大象那腿的粗细相当,林邑军因为前一天占了些便宜,当天晚上麻痹大意,喝酒庆功,完全没有注意到刘方军的动作。” 韩世谔闻言,也是不由的心中暗喜,意犹未尽的追问道:“后来呢?” 听了这话,韩憎寿白了他一眼,继续道:“第二天刘将军主动派兵挑战,结果敌军故伎重演,以象兵打头冲阵,纷纷陷入到那些坑当中,一时间动弹不得。刘将军趁机下令以强弩去射那些大象,结果大象纷纷负痛逃窜,转身回头去踩自己的后军,结果林邑军溃乱不可收拾,刘将军挥军全面攻击,大获全胜。” “此役刘方将军斩俘四五万人,一举消灭了林邑军的主力,越过马援铜柱,现在已经打到林邑国都外了,听那林邑王,已经放弃都城逃入林中,而刘将军的大军,已经进入林邑都城。” 韩世谔长舒一口气,脸上笑开了花,抚须笑道:“刘方将军果然没有让杨素失望,确实能打,打通了林邑之后,咱们也多了条后路。” 韩憎寿也是跟着笑道:“还是越国公有识人之明啊,刘方被闲置多年,却有真才实干,这才能一战成功,这回他建立了不下当年东汉马援的大功,扬威于四海之外,想必也能满足新皇的那种,好大喜功的心情吧。” 韩世谔点了点头,突然对着韩憎寿问道:“二叔!那么后来随军的李纲老先生如何了?” 韩憎寿摇了摇头,又道:“没有明确的消息,只是听前一阵行军的时候,李纲没少吃苦头,刘将军一直找他的碴,给他穿鞋,甚至李纲还气得想要自杀过,后来给身边的人抢回来了,然后就留在了军中,现在情况如何,军报上没有。” 韩世谔脸色一沉,道:“没准这刘方的作为,就是苏威指使的,以我对杨素的了解,他应该不至于这样下狠手。” 韩憎寿也是点了点头,又道:“那么依四看来,对于这个刘方,新皇会授予何官职呢?” 韩世谔凝神思考了一下,又道:“这次平定杨谅的叛乱,众将领都是加官晋爵,而刘方则不一样,他是独立率一支孤军远征海外,原来他就有个州刺史的官位,这次建此大功,至少不会比李景的官位要低,如果回朝之后,至少也能到上大将军,甚至是柱国之职,再给外派一个普通大州刺史。” 韩世谔暗暗叹了口气,又转向韩憎寿,玩味的问道:“二叔!最重要的一件事,杨玄感那的任命出来了没有?” “今天刚出的道消息,好像给封为宋州刺史,诏书明日就会发到他们那里。” “还有,其实这做别人的上司嘛,难也难,容易也容易,其实白了,就是看你会如何用人!” 韩世谔也是“哦”了一声,然后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正襟危坐竖起耳朵,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式。 韩憎寿清了清嗓,应道:“并不是一个人就真的到地方上当父母官了,多数情况下,属下的那些吏员,都是一直在那个州郡里的,军中有句话叫做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地方上其实也是一样,铁打的吏流水的官。” “一州刺史与郡守,任职一般都是三年,依我大隋律令,每年要进行他们进行官绩上的考核,如果三年里考核的成绩都不错,列为优等的话,就可以入朝为官了。” 韩世谔这些年来在凉州那里,管的大多都是以军事上面为多,再加上凉州一带的官员,因为韩擒虎的余威还在,所以对韩世谔也是不敢太过放肆,毕竟在凉州那一带,韩世谔可以分分钟的让他们消失,所以韩世谔对这种为官之道,并不是太过了解,听到这里,韩世谔开口问道:“二叔!那么考核的标准是什么?看断的案吗?” 韩憎寿哈哈一笑,又道:“四!一州的首脑哪能把主要精力放在断案上!当然,每天是要升堂处理这些民间的诉讼,但是主要精力绝不能放在这上面,如果那人成天只顾断案,那最后的考核肯定是末等。” 韩世谔疑惑的问道:“二叔!这又是为何?” 韩憎寿叹了一口气,应道:“对于朝廷来,一州也好、一郡也好,最主要的一条就是不能出乱,更不能有人谋反,不然无论是招安还是剿灭,都是费时费力费钱,那些所任州郡出现叛乱,而自己无法解决的总管、刺史、郡守,不丢官就不错了。” 韩世谔点了点头,应道:“是这么个道理,只要一般不官逼民反的话,也不太容易出现大规模的叛乱。” 韩憎寿点了点头,接着道:“开皇年间,基本上没有什么盗匪,整个国家的治安情况很好,因为先皇励行节俭,对民间也是轻徭薄赋,与民休养生息,即使有些不合理的法令,比如偷盗一文钱就要斩首这一条,也是很快地能废除掉,所以百姓安居乐业,自然不用铤而走险,啸聚山林了。” “开皇年间有数的几次叛乱,大多都是发生在蛮夷聚集之地,如岭南,如蜀中,这些地方的长官如杨秀这样的人,横行不法,恣意胡为,压迫和残害那些少数民族的民众,然后就会有心怀不轨之徒趁乱起事,聚众叛乱,四!凉州境内也有很多突厥人,这方面一定要当心,切不可重蹈杨谅的覆辙。” 韩憎寿到这里时,神情变得异常严肃,眨都不眨一下眼睛。 韩世谔也是一拱手,正色道:“多谢二叔关心,侄谨记。” 韩憎寿轻轻地出了一口气,神色稍缓,又道:“至于这吏员,则多数是本地的有力人士世袭,算得上是一些低一个档次的地方世家,他们严格意义上不是本朝的官员,不在官僚的编制内,朝廷也不发给俸禄,但是他们却往往是一县一郡,或者一州的实际掌控者。” 韩世谔同意的点了点头,听得聚精会神,一言不发。 韩憎寿继续道:“依本朝的制度,当地的郡守与县令,往往都是世家弟,在担任了几年的皇宫亲卫后外放的,可以民间的这些人,地方上的大户人家,却又够不上世家弟,没有爵位可以荫做官的这种,那只有两个出路,要么是从军搏个军功,挣到爵位,要么就是去官府里当个吏员。” “你看这些吏员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俸禄,严格意义上来是平民百姓,那他们当吏员是由谁来批准呢,又由谁来付他们的薪水?想必他们也不会不拿钱就做事吧,也得有一家老需要养活,其实啊,玄机就在这里,这些吏员的收入,实际上都是要从当地的税收的里分。” 韩世谔闻言,突然问道:“二叔!那这乡里不是还有里正,城里的坊里也有坊正,他们不就是负责这些具体的事务吗?这些人算是官还是吏?” 韩憎寿先是稍稍一愣,转而笑道:“这个问题有点意思,里正一职,从春秋时期就开始设立了,那时候是八十户为一里,属于正式的官员编制,不是吏员,也是有朝廷俸禄的。” “本朝自立国以来,京外以二十五户为一里,每里设里正一人,一百户为一党,设党长一人,里正和党长也是最基本的官员,不在流内九品之内,而是属于流外官,有俸禄,只是这些基层的官员,手下也要有公差,这些公差要么是村里乡里服徭役的役丁,要么干脆就是这些人的侄,等这些里正,党长们年老退休了,一般也会父职继,儿继续干老爹的活。” 韩世谔长舒一口气,笑道:“原来如此。” 韩憎寿再次笑道:“你可别想得太轻松了,那些县官们那些俸禄,是养不活自己全家和底下的一众僚属的,上县令是从六品。中县令是正七品,下县令是从七品,只有六七百石的俸禄。” “现在天下粮价便宜,一斗米三十斤,不过十钱左右,一石米也不过一百钱,这县令七百石的俸禄,换成钱的话也不过是七万钱左右,可要养活至少几百口人呢。” 第九百零一章繁琐长安五 韩世谔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问道:“二叔!那我这个一州总管的俸禄,又有多少?” 韩憎寿不满的正色道:“小四!你应该好好学学本朝的律令了,你只需要记得在税赋上,要多些心眼,不能让他们不贪,也不能让他们贪得太狠了!” 韩世谔听到这里有些迷糊了,于是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要么就让他贪,要么就不贪啊,为何还要网开一面呢?” 韩憎寿看着他,继续说道:“刚才不是说了么,县令的俸禄不过六七百石,眼下四海承平,粮食也是连年丰收,一石米不过一百钱左右,县令一年才七万钱,你觉得够养活多少人?” “你既然问到这里,我也就给你算个帐,县衙以内,知县、县丞、主薄这三个是九品以内的流内官,是朝廷正式发给俸禄的,除此之外,县衙里日常办公的也有兵、刑、工、吏、户、礼这六房,每房有典吏一人。” “此外还有收发文件的签押房,管理郡、县中银钱出入的库房,负责审案时记录口供和签押的招房,管理粮仓的仓房,关押犯人的牢房,给县衙上下做饭的厨房。” “光是这些普通的机构,每房里都要有一两个管事的,四五个办事的,加上三班捕快,皂隶衙役这总有一两百号人,这些都是流外官,没有正式的俸禄,小四!你好好算算吧,是不是一个县令的俸禄得养这几百人?你如果让他不去贪点朝廷的税钱,他只会狠命地去盘剥百姓,到时候就会激起民变了。” 韩世谔点了点头,应道:“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几百个家庭分这六七百石,均下来一家一年三石米,也就是九百斤,只够温饱的,不饿死就不错了,可是既然如此,为何不让他们多贪点呢?这样也许他们还会感激我呢。” 韩憎寿摇了摇头,又道:“人的贪欲是无穷的,你要是在上面没有给他们一些节制,他就会越贪越多,到了最后就会发展到草菅人命,侵占民田的份上,如果闹到那一步,势必激起民变,到时候我们韩家,恐怕就会有族灭之险了,而且朝廷的税收,都是有人去各州、郡、县查访的,有时候还是暗访,若是被人查出此事,你也会很麻烦。” “那究竟可以放他们贪多少呢?” 韩憎寿闭上了眼睛,似是在凝神思索,过了一会缓缓地睁开,应道:“你自己把握吧,一般来说,缴够朝廷每年所下达的征粮、征税任务是起码的,至于多出来的钱,可以三成归他们,五成交朝廷,二成留给你自己。” 韩憎寿说完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小四!你知道杨家要于李家联烟的事吗?” 韩世谔闻言,他的眼睛中光芒也是一闪,他的脑子开始飞速地旋转,思考着他们这样做的原因,缓缓地开口道:“依谔儿看来,现在就与唐国公府结亲,恐怕只是越国公的一厢情愿,李家本就没这么积极,当天看到你的行为后一下也明白了你的用意,没准还以为越国公,也是在举棋不定呢,不然为啥到现在也没有定亲?” 韩憎寿点了点头,应道:“其实我也以为越国公此举有些操之过急了,因为他们两家结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表明和关陇贵族们联姻的一个态度,可是我们韩家,也是关陇贵族的一员,所知道的情况却并非如此。” 韩世谔一听到这里,马上来了劲头,略微坐起了身,问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二叔快说。” 韩憎寿叹了一口气,又道:“其实所谓的关陇贵族,并不是铁板一块,虽然当年都是以军功起家,但众将之间,哪怕在同一场战争的过程中,都会相互争功,又怎么可能在平时和平相处呢,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是这个道理。” 韩世谔听得心惊肉跳,又道:“这么说越国公杨素的打算,一开始就错了?” 韩憎寿摇了摇头,又道:“杨家一开始找上唐国公府想要联姻,当时唐国公也是不得志,所以才会夸大了他在关陇贵族中的影响力,越国公由于多年来,一直没有进入这个柱国家族的圈子,对其中情况不是太了解,才会信了他的话。” 说道此处,韩憎寿继续缓缓说道:“上次先皇驾崩后,唐国公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他知道新皇的为人,惶惶不可终日,所以才会在那时主动找上了越国公,正好越国公也是忧心重重,两个人才会一拍即合,打完杨谅之后,就让杨玄感马上去上门迎亲。” “可是这几个月来,情况又发生了变化,新皇现在迁都之举一事上,已经得罪了大半个关陇贵族,不要说是八柱国家族,就连宇文述他们这些陛下的死忠,也因为在这个决策过程中,被排除在外,而多少有些心怀不满。” 韩憎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所以现在陛下,也要平衡这些人的情绪,采取的是分化瓦解的办法,就像他用营建东都为名,先把越国公派往东都,离开朝廷的决策中心一样,现在对于关陇贵族,他也是软硬兼施,对于像我们韩家这样实力不足的家族,就一脚踢开,而象宇文述、李渊这样的人,则封官许愿,加以抚慰。” “那李渊听说,会被授以荥阳刺史的职务,荥阳是上州,在河南腹地,人口稠密,商业发达,又是紧靠洛阳,比他以前担任的三个边郡中,下州刺史要强得太多了,有这个任命,就说明唐国公府的危机过去了,新皇不会对他这个表哥下手了。” “但是越国公现在的处境,却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已经属于将来被清洗和打压的对象,以前唐国公找越国公是为了自保,但现在他已经安全,反而是越国公开始要面临麻烦,所以唐国公自然是恨不得那婚事给退掉最好。” 第九百零二章繁琐长安六 韩世谔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皱,又道:“依小侄看来这退婚之事,根本就不可能吧,最多只是拖延一阵而已,还有这任命,怎么来得这么快?韩单说是五六天前才定下的。” 韩憎寿摇了摇头,然后应道:“确实有点反常,你的原因分析得很正确,那你的结论是什么呢?” 韩世谔微微一笑,应道:“人性善恶之分,千年来未有定论,所谓君子小人之争,说白了也在于此,有些人本性善良,知恩图报,滴水之恩就会涌泉相报;有些人则是狼子野心,你对他好,到头来他反而会谋财害命,反噬恩主,所以小侄以为,对于君子,当示之以恩;对于小人,当示之以威;至于多数普通人,应该是介乎君子和小人之间,则应该视情况而论,恩威并施,以恩为主。” 韩憎寿听到最后,原来一直微微闭着的双眼缓缓地张开,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直视着韩世谔,似是要看穿他的内心,一字一顿地问道:“不知道小四!你是否记得,开皇五年时的高德事件?” 韩世谔摇了摇头,韩憎寿会意,继续说道:“这在当年,可是一件大事,洛阳百姓高德上书给先皇,请他退位为太上皇。让太子杨勇早日登基,结果先皇龙颜震怒,当众召开朝议,亲自宣布自己不会效法北齐的亡国之君,只图自己安逸,而把江山拱手让人。” “当时太子杨勇的脸色,也是给吓得,连续上表表明自己的忠心,从此以后为了避嫌,也不怎么处理朝中政事,甚至主动地在东宫里纵情声色,摆出一副胸无大志的模样。” “后来先皇也去查过这个高德的来历,发现此人以前是高颎家的奴仆,但高颎解释过此人,只是他家数千个奴仆中的一员,而且早已经离开高家,自己并不知道他的这番作为所图何意,而这高德上书以后,也就此从人间蒸发,再也不见此人。此事后来就作为一桩无头公案,不了了之。” 说道此处,韩憎寿又道:“可是这高德事件中,最倒霉的是谁呢?显然是我们的太子杨勇,他受此牵连,主动放弃了监国的权力,这也导致他以后,又被自己的父母看成不思进取,贪图酒色之人,十多年后还因为这方面的原因,甚至还丢了太子之位,当然,那些算是后话了。” “但是当时的杨勇,却是恨得咬牙切齿,那一年杨勇和高颎还没有走到一起,甚至他怀疑这是高颎故意为难他,于是他就想派一个间谍打入了高家,希望就此能掌控高颎真实的情况,顺便在仆役中,打听出一些有关高德的事情。” “可是高家经此一事后,在收仆役时,也是严格了许多,不是非常可靠,知根知底的高家族人根本不收,杨勇一连派了六七个精干探子想混进高家,甚至还伪装过高家的远房亲戚,都被人通过查族谱给拒之门外了。” “最后杨勇想到了个好办法,让当时只有三岁多的一名小孩流落街头,到了高家门外哭,那小孩是走江湖卖艺的戏子出身,所以只有三岁的小孩,也学会了装哭,然后让他一个人跑到那高家门口要饭,高家看他可怜就把他给收下了。” 韩世谔突然开口问道:“可是那小孩子,怎么会知道间谍探子之事?你要是说他装哭是可能的,但难道三岁小孩,也能学会当探子?” 韩憎寿点了点头,又道:“小四问得好,当初我也有这个怀疑,可是那小孩说是他娘,把他扔在高家门口就走了,开始是让他哭,后来他也是真哭了,还以为自己给亲娘真的抛弃了呢。在高家的七八年里,他也一直没有再见到过他娘,直到有一年元宵节,他跑出去看耍把式,才又重新碰到自己的亲娘。” 韩世谔点了点头,又道:“原来是这样,这倒也合情合理了,想必那杨勇也是有意为之,刻意让他的娘在高家附近的街市上卖艺,给他创造见面的机会,只是那时候应该也是开皇十几年的事了,当时高杨两家已经结亲,杨勇为何还要用这样的方式刺探亲家?” 韩憎寿摇了摇头,又道:“那是他多年前埋下的一处伏笔,机会难得,可能自己也不想放弃吧,再说了政治联姻这东西并不可靠,即使是先皇,也算是与北周的宇文皇族政治联姻了,最后禅位时杀死外孙,让亲生女儿绝后,不也照样翻脸无情吗?” 韩世谔冲着韩憎寿行了个礼,敬畏道:“今天蒙二叔这样仔细的赐教,小侄有茅塞顿开之感,今后若是有紧急之事,就通过我们以前约定的那种密信联络方式进行联系。” 韩憎寿也是微微一笑,又道:“那我就祝你一路顺风了。” ······ 在韩世谔回到公主府之后,没隔多久,就被宫里来人宣旨,让韩世谔明早去宫中一趟。 第二天,正值午时过后,韩世谔估摩了一下时间,按照隋炀帝杨广的习惯,此刻他应该是已经午休完毕,前往大兴宫武德殿御书房,批处奏折的时间。 于是来到武德殿,皇帝果然在此,韩世谔找戍卫的给事营卫士问话,探明皇帝正独自在御书房中别无杂人,正好进去交旨。 他来到御书房求见时,杨广正在批处一些奏章,听闻韩世谔前来觐见,正在奏折上奋笔疾书的杨广动作微然一怔,放下朱笔合上奏章,对近侍宦官道:“让他到御花园码头等朕。” 宦官出来传了话,韩世谔听后心中一堵:怎么还得要到那样僻静的地方说话了,看来杨广是有许多话要跟我说。 御旨已下,韩世谔只好前往御花园,等候了多时,皇帝的车驾才来,摒退众人后,杨广独自一人走上前来,背剪着双手面带微笑神情很轻松,远远的就道:“子忠啊,这回真是辛苦你了。” 韩世谔拱手正拜道:“儿臣参见父皇!为父皇分忧,儿臣不敢言苦。” 第九百零三章异姓封王一 “好。”杨广上前来,先是呵呵的一笑,然后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点头道:“子忠啊!随朕上龙舟坐坐,今日天气不错,朕连日劳累,想泛舟赏鱼放松一下,就找你小子作陪了。” “儿臣谨当遵命。” 跟在隋炀帝杨广身后,韩世谔一行人就上了龙舟,若大的一条金碧辉煌的龙舟上,除了几个艄公船夫和两名年幼的小宦官侍候茶水,就只有这君臣二人了。 当二人上了龙舟的上层,杨广差小宦官,置下了一几摆上一些茶水点心后,连他们都给摒退了下去。 冬日的晴朗天泛舟于湖,放眼湖泊山川,颇为壮丽美冶,本是令人心矿神怡的事情,可此刻韩世谔的心情,却难得放松,因为眼下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出鸿门宴。 杨广背剪着手,站在船舷边,背对韩世谔举目远眺,悠然吟起诗来,说道:“春搜驰骏骨、总辔俯长河、霞处流萦锦、风前漾卷罗!” “子忠!” 正当韩世谔在嘀咕的时候,隋炀帝杨广再次发话了。 韩世谔上前一步,拱手拜道:“儿臣在。” “朕问你一件小事。”杨广面带微笑,便是如闲聊般轻松的说道:“要是有一个人,敢于把他的后背,空览无余的面对你,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此人对我非常之信任。”韩世谔在心中暗忖道:方才他就是这样,一直背对着我的,言下之意就是说对我十分信任了?看来要说到主题了。 果不其然,杨广说道:“朕对你就非常之信任,朕一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韩世谔也是应道说道:“儿臣知道,儿臣对陛下的宽怀与依赖铭感腑内。” 杨广此时又是笑问道:“你回来几天了?” “回禀父皇,这是第十六天。” “这么多天了,除了那天朕见你们不算,其实你第一天,就应该来见朕,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韩世谔明白杨广的意思,当初他受命去并州,是杨广亲自给他下的命令,那么他回来应该向杨广缴令,这才是完满。 于是,韩世谔连忙躬身道:“父皇!儿臣有罪,请父皇降罪!” 听了这话,杨广便是笑道:“上次朕没有给你加官进爵,你心中可有不满?” 韩世谔心中一紧,然后从容的应道:“儿臣不敢!” 杨广闻言,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上一次你救驾有功,再加上这一次的攻劳,朕准备封赏你为我杨家的第一个外姓王,替朕世代阵守凉州,另外朕还是要另外赏赐你,以嘉奖你的功绩。” 说着,他从腰间取下一把佩剑,递给韩世谔,说道:“先帝曾经赐给你一把金鳞剑,今日那朕就再赐你一把剑,这也是先帝赐给朕的磐郢剑,今天朕就也赐给你了,这也是朕第一次把佩剑赐给大臣,子忠!你可不要负了朕的心啊?” 韩世谔单膝跪下,抱拳道:“谢陛下隆恩,儿臣愿意为大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明白就好,朕再赐你紫金鱼袋一只,好好对朕的南阳。” “谢父皇!” 黄昏时分,礼部尚书宇文弼的马车驶进了崇仁坊,停在裴府门前,裴矩已先得到禀报,在门口等候,宇文弼走下马车,向裴矩拱手笑道:“事先未约,打扰裴使君了!” 裴矩现任黄门侍郎,也是朝廷重臣之一,他身材中等,容貌清瘦,留三缕长须,虽年近六旬,但外表显得很年轻,颇有点仙风道骨之感。 裴矩也已听说下午,刚刚传出来的消息,而就在这个时候,平时来往不多的宇文弼,却是上门拜访,他便隐隐猜到,十之八九和刚刚听到的消息,韩世谔封王之事有关。 但是面子上,裴矩却十分热情客气,他呵呵笑道:“公辅兄这是什么话,怎么能叫打扰?平时请都请不来,今天好容易上门一趟,今天不把公辅兄灌醉了,我是不会放你走。” 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罢,裴矩一摆手,说道,“公辅兄请!” “裴贤弟请!” 两人亲热地走进裴府,在裴矩的外书房落坐,家人给他们上了几个小菜,又热一壶酒,裴矩给宇文弼倒上一杯酒笑道:“灌醉只是玩笑话,不过公辅兄,确实要与我喝上两杯。” 他又给自己杯里倒满,举杯笑道:“公辅兄,先敬你一杯。” “贤弟客气了,我先干为敬。” 宇文弼一饮而尽,他却拎过酒壶,给裴矩斟满了,两人喝了几杯酒,又寒暄几句,便渐渐把话题,引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上来。 “公辅兄,听说陛下想要封韩家的小子为异性王,这有点奇怪,这是什么缘故,公辅兄知道吗?” 宇文弼闻言,应道:“似乎是他的功劳,使陛下对他如此赏赐?” 宇文弼和裴矩的关系很好,而裴氏兄弟最近深受圣眷,在圣上面前说话很有份量,让他做中间人,是个不错的选择。 宇文弼开口笑道:“或许是因为南阳公主的缘故,才让陛下对他,如此封赏,可是那韩世谔如今己是十儿万人的统领,陛下要是在封他为凉王,那可如何是好?” 裴矩顺着话,应道:“那我们明日就上责陛下!” 御书房里,杨广刚刚用完晚膳,他和往常一样,又回到御书房批阅奏折,他每天都有大量的政务要处理,使他这个皇帝做得颇为辛劳。 此时,杨广正在听取王安汇报,如今的王安非常得力,一切都按照杨广的意思,处理得妥妥帖帖。 “消息已经放了出去,如今他们正在密谋此事。” 杨广又是问道:“他们都是参加了吗?”。 “只有独孤家明哲保身之外。” “是吗?他们倒挺圆滑。” 杨广笑了笑,喃喃自语道:朕现在倒很是期盼明日的早会啊。 第九百零四章异姓封王二 其实做为一名合格的皇帝,韩世谔的功劳和能力,已经让杨广有些不安和警惕,任何皇帝,自小都会**王之术,所谓帝王之术,不过是御下之道,讲究的就是一个制衡之道,对臣子之间的制衡,对地方与地方之间的制衡,甚么国与国之间的制衡,做到平衡,皇帝就能当的平稳。 武将统兵,而这兵也是皇帝最忌惮的,这是一把双刃剑,既能帮皇帝开缰拓土,威慑天下。 一不小心,也容鼻被武将掌握,成为威胁皇帝江山的利器,所以圣人说兵者,凶器也。 杨广的父亲杨坚,是一位帝王之术掌握的极好的皇帝,一生之中,不管是统御臣子,还是对于国于国之间,一切他的掌握之中,也正是杨坚将府兵制进一步的改革,才使的大隋朝名将名帅再多,却也没有拥兵自重的可能。 韩世谔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已经不知不觉的成为了一个名将,这样的将领,皇帝是很忌惮的,本来杨广准备派其他将领去凉州军掺掺水,可是他们在凉州军里,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想到此次,杨广也是恨极韩世谔。 当皇帝,不能指望着所有的臣子都是忠心的。 而是要不给臣子有二心的机会,防微杜渐才是最好的办法,不管是武将还是文臣,达到了一定的势力时,皇帝就必须开始抑制,现在韩世谔已经不小心的到了,让杨广警惕的边缘,再放任下去,就容易出问题了,所以杨广准备将韩世谔给彻底的圧在自己的身边。 ······ 次日一大早,大兴殿內。 在场的众多官员,他们只知道,杨广已经拿定主意,就在此时杨广拿过一个手卷,递给了一旁的宣旨官,宣旨官轻步上前,伸出双手捧过杨广手中的手卷。按隋制,圣旨必须经过中书拟诏,门下省封驳,尚书奉而发出。 经过了这么一个完整的程序,这才是一道合法的旨意。如果没有对过三省,甚至有一省没有通过,他就不能是圣旨。 最多只是皇帝手敕,而皇帝的手敕除了一些私事,朝〖中〗国家大事,皇帝的手敕是无效的。 不过到了杨广的时候,他父亲的那一套,已经被他弄的差不多跨了,三省中,正经主官都没有了,哪个敢不通过他的旨意,所以此时这份手卷,却已经等同于三省通过的圣旨。 只不过这份圣旨,此时却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具体是什么内容,只是隐隐的知道,这里面就是韩世谔的封赏任命。 “大隋皇帝令,凉州总管、凉州军主将的韩世谔,先是在长安城救驾有功、后在并州杀敌有功,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大隋皇帝赐封,凉州总管韩世谔,加封韩世谔为凉王,外加开府仪同三司,食封增加至一万户,实食封四千户,另加封为凉州留守、兼知凉州七郡诸军事!” 宣旨官的声音又响又亮,整个宽大的大殿中都在响荡着他的声音。 满殿的大臣,已经被杨广给惊着了,但是听到这最后的一个任命加封,众人还是不由得惊呼出声。 前面所授之开府仪同三司,其实也是一个散官名,本来韩世谔的散官已经到顶了,不过爱折腾的杨广,在不久前又改动了散官职。在他前不入才将所有侯爵以下爵位取消之后,杨广又将主意打到了散官和勋官之上,散官和勋官大都是双授,这样的情形,杨广不乐意了。 他御口一张,大隋朝的散官和勋官就彻底合并,重改后,不再是散官、勋官两套阶官,而且散官也不分文武。 不但如此,新的散官八尉九大夫,最后又将原勋官中不过四品的开鼻仪同三司拿出来,放在了散官的第一位,仅次王公。不但如此,新的散官将不再有官即授散官,而是有大功者才能授予。 开府本即是汉室时三公的权利,即可开设幕府,自招幕僚。 三司,即汉三公时的司徒、司马、司空,开府仪同三司在汉时,是代表着和三公一样可以开设幕府、同等使用仪仗,汉末时的董卓,就曾经得过这个封号。 不过到了晋后,这个称号渐渐和三公一样,成了虚衔没有实权,大隋开朝之时,这个称号级别很低,现在杨广又重新定在了散官第一位,从一品,专门授给朝中德高望重,功勋着著的大臣。 韩世谔是散勋合并之后,第一个获得这个官职的大臣。 不过真正让大臣们震惊的并不是这个,开府仪同三司再尊荣,也不过和三公一样,是个空头名号,一点实权也没有。 皇帝接下来的地个凉州留守的权利已经十分大了,基本上凉州那里以后,就将会是韩世谔说的算,但在后面又加一个兼知凉州七郡诸军事,有了兼知凉着七郡诸军事,就等于凉州以后的所有兵马调动,都在他的权利之内,当然,正常情况下,调兵依然还要是通过兵部的,但是如此一来,韩世谔却已经成了,凉州一带最高的长官了,而且还是文职。 真正让满殿大臣惊讶震惊的是,韩世谔居然称王了。 整个大隋朝,也就是他一人做到了,这可然后使的了。 其实皇帝的心思,有些人倒是隐隐的猜到一点,现在谁也不知道,韩世谔会不会有二心。 杨广也不可能因猜忌,升了相,也是为今后调其回朝做准备,到时不管是让韩世谔入朝为相,还是让他继续带兵去,阵守边关,这对杨广来说都是极为合适的。 况且!待韩世谔回了凉州之后,到那时他远在凉州,就算加了参掌朝政的权利,却也根本无法参预朝政,一个外姓王的名头,还有一大堆空头话,换来一位大将的安心,在他看来,这绝对是合适的。 而且杨广对于韩世谔,也不是并没有掣肘之策,他为了分散凉州军兵马的控制权,在调派一些官员入辽,彻底的分化凉州这块铁板。 第九百零五章异姓封王三 对于这个消息,最震惊和最愤怒的是宇文述,此时的他,属于天子近臣,却又非朝中重臣,自从韩世谔出现以来,他们宇文家的人,就没有停止过对韩世谔的压制打击,可是反过头来,自己的大、二儿子都只能家中呆着,而现在的韩世谔,不论是品级职务还是爵位,都比他们高,特别是宇文述,对于韩世谔现在真是又恨又妒,因为自己三儿子的儿媳妇,都是被这小子给抢走了。 甚至还有那异姓称王,是在场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他们在场的所有人,一直就希望有一天能再升一步。 可是就这么几个月了,他宇文述虽然有参掌朝政的权利,但是皇帝却是从没有打算,将他升为异性王。 大殿之中众臣的反应,都被杨广一一看在眼中,杨广此时淡淡的说道:“朕从不吝惜赏赐,但前提是,你们能为朕的大业添功建业,韩世谔为朕出生入死,朕给他拜相封王,如果将来你们也能立下更大的功绩,能让我大隋的威德咸加手四海,那么朕,即便是给你们封王又如何?” 底下的大臣们,如今都已经有些麻木了,韩世谔此时已经封王了,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郡王,那也是异性为王啊,大隋自开朝以来,哪怕是位高权重,最大的权臣杨素,也只不过是从越国公,升级成了楚国公,其它的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从不曾有过这样的异性为王的先例,杨广虽然不怎么吝惜官位,这是朝中不争的事实,可是如今却突然给韩世谔封王,众人无不震惊,羡慕。 唯有虞世基这几个杨广贴心的人,却是轻轻的笑了,杨广对官职的吝惜,到了一个十分变态的程度,但凡有个空缺,必定就从此空着,今日能给韩世谔封王,要是相信皇帝的话,那真是见鬼了,以几人对皇帝的了解,皇帝如今对韩世谔的封赏越重,许诺越高,那就越表示,杨广对他们韩家,已经是越发的忌惮了。 朝堂先是一阵沉寂,片刻之后,立刻出来一人,跪下说道:“陛下!微臣御史台侍御史张慎,有本要奏!” 说道此处,这张慎还抬头看了隋炀帝杨广一眼,才继续说道:“微臣弹劾凉州总管韩世谔,以权谋私,自凉州军中私自调拨八十匹良驹,以为自己所用,这韩世谔不以国事为重,不为陛下分忧,反而以权谋私,私动国马,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张慎说完,从袖子里掏出几样东西,举过头顶,道:“这是罪证以及证人证词,请陛下过目!” 杨广摆摆手,应道:“不必了。” 此时兵部的一名官员,出列跪倒道:“微臣陈思启奏陛下,侍御史张慎所奏不实,有徇私报复之嫌,实该治罪。” 张慎回头怒道:“陈大人,你这话从何说起?” 陈思看也不看他,大声说道:“陛下!韩世谔自凉州军调出八十匹国马属实,但却并非私用,而是为军中斥候营所调。” 杨广此时静静地坐在龙座上,冷冷地看着堂上的争论,而大多数官员也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并不理会。 这是朝堂之上常见的对峙,其他的官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自然是不会轻易出来的。 韩世谔站在中间,只是当做看一场戏,顺便了解一下朝堂的黑暗。 接下来,又有很多的大臣,出来弹劾韩世谔,韩家在朝堂之上的官员们,自然也是做好准备回击,双方主要是攻击敌人中下层官员,在朝堂上互相争吵的,也都是那些普通官员,关陇跟山东各大世家的主要人物,并没有参与进去,都只是冷眼旁观。 朝堂内阴谋迭出,此起彼伏,敌对各方互出杀招,而每一个人也都要仔细留神,因为杀招说不定什么时候都要降到自己的头上。 杨广似乎早就适应这样的环境,只是静静地坐在龙座上,时不时的也是应了一声。 韩世谔深知,今日朝堂上的这些明斗,那只是世家争斗的冰山一角,换句话说,这里根本不是主战场,真正的残酷之争,那是在朝堂之下的,如今杨广简直就是把自己架在火架上面烤啊。 恢弘大气金碧辉煌的太平殿,却成为大臣们明目张胆,攻击韩世谔这个出头鸟的场所,乌烟瘴气,韩世谔只觉得一阵头疼。 此时,无数道羡慕、嫉妒的目光,聚集在韩世谔身上,在这宏伟的殿堂里,面对各样目光,一般人都会觉得身上不舒服,甚至会有一种畏惧的感觉,但是韩世谔没有。 韩世谔看起来很平静,那是一种出他实际年纪的淡定。 宇文述此时起身说道:“陛下,如今天下早已经是三省六部〖中〗央集权,这个时候再将一个外姓王坐镇地方,那必将不利于朝廷〖中〗央集权,这是个不好的先兆,还请陛下三思啊。” 宇文述早已经将韩世谔视为自己一生的仇敌,这个时候,他可不愿意看到事情还起变数,最好就是将韩氏一族几百口人,都给痛痛快快的斩了。 可是,杨广就是一个乾坤独断之人,一旦他决定了的事情,要想再改变却是十分艰难,他现在也知道韩世谔在凉州军里的威信,已经是尾大不掉了,除了将凉州军给连根拔起,否则很难办得到,而杨广要是将韩世谔,给软禁在长安城,甚至是灭了他一族,也很难担保凉州军里的韩家嫡系不造反。 而要是去平反的话,一定会打乱自己的计划。 此时,杨广在高处凝视着殿堂中的韩世谔,他的神情很有些奇怪,眼中闪着怪异的光芒,但是这种光芒很快就闪过,而脸上的表情,也淡然起来,淡淡说道:“宇文爱卿多虑了,封韩世谔为凉王,是朕看着他的功劳,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朕意已决,你们就不要再说了,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散朝!” 第九百零六章逛街一 如今的长安城,虽然离春节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但是在长安城各处.已经可见新春的气象,那些门旁崭新的桃符,商铺前的红灯笼,无一不还留着新春的气象。 大街之上,韩世谔跟王洛琴带着十几个人,正在长安城中游走,不时的伸出手,指一指城中的各处。 一排排整齐的店面,早已经按不同的种类,组成了一个个的行,全都集中在一起,那宽阔的街道两旁,一个个店面前都堆积着如山的货物。 在他们一旁店里的店小二,这小二的一双眼睛大部分的时间,都瞄在王洛琴的身上,跟他人说话间总是偷偷看她,一脸的倾慕,这也难怪,他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渴望追求得到美好事物的时候,王洛琴这样的美人,他若是心里没有什么绮念才是不正常的。 韩世谔对店小二这样的举动也不在意,只是轻轻一笑,倒是一旁的黑旗卫们,对着店小二看着不顺眼,一双虎目使劲瞪了他几眼。 王洛琴见韩世谔眉头紧锁,本打算顺路买些东西回去的念头,硬生生被她压了下去,她的心思都在韩世谔身上,一颗心里,只有韩世谔这么一个人,韩世谔甚至比她自己还要重要,所以她看到韩世谔的心情并不好,便开始想着怎么能让公子开心起来。 韩世谔一回头,正好看见王洛琴,也皱紧了眉头,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般,他心里一动,心说好不容易,带着这她出来一趟,也没问问她是否想买什么东西就回去,这小妮子肯定是在生闷气呢。 韩世谔猛然想起上次答应过,要送给南阳和王洛琴两个人每人一支钗子。这一段时间忙的厉害,倒是忘记了。 他笑了笑说道:“走,咱们去琉璃街转转。” 王洛琴楞了一下,抬起头看了韩世谔一眼。 韩世谔看着她疑惑的目光,轻笑道:“你不去?那就算了,咱们回府。” 王洛琴一跺脚笑道:“去去去,怎么不去,我还答应送南阳姐姐一件礼物呢,正好转转。” 韩世谔对身后近卫们说道:“你们先回去吧。” 现任黑旗卫近卫统领韩志急道:“主公!卑职怕有人意图对主公不利,卑职还是跟在主公身边吧。” 韩世谔摆手笑道:“此处距离公主府并不远,再说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无妨,你们回去吧。” 韩志还要说话,韩世谔忽然给了他一个很奇怪的眼神,这眼神的意思,他不是很明白,但是他也不再多说,就带着十几个侍卫先回公主府去了。 等他们一离开,韩世谔说道:“我还应了你们各一支钗子,走,咱们去转转。” 韩世谔不由分说,拉着王洛琴就走,王洛琴嗯了一声,红着脸跟在韩世谔的后面,此时王洛琴的心里怕的要命,可是却偏偏又欢喜的要命。 第九百零七章逛街二 一路之上,杂货行、新货行、金银行、果子行、鞋帽行、药行,一眼看去,到处都是在那里逛街的人群,长安城的各种物价都不贵,路过一家装饰古朴的店面时,王洛琴想要进去观看一下。 韩世谔停下脚步,发现这是一家书店,准确的说是凉州云计的官办店,官办店,这其实也就是韩世谔,利用自己手中那些钱财开设的店铺,这些店铺的用处,一是用来替韩世谔提供情报,二就是用来的收效,都是归韩世谔所有,而且每月都会拿出一部份分红,给予那些在战争中阵亡或者残疾的人。 店铺装饰的古香古色,里面一个个书架上,摆满了一架架充满着墨香的书籍、书籍,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神圣的,杨广登基后,在长安城建观文殿,藏书总数达三万余卷,限写五十副本,分为三品,于长安城观文殿东西廊屋,列以伫之,而且要求天下人献书,每献一本就给予赏赐。 书籍就代表着文化礼仪传承,代表着一个民族的过去,也代表着未来。 王洛琴只一眼看去,便现了许多的诸子典籍,《论语》《孟子》《大学》和《中庸》:《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这样的书都有。 王洛琴一张脸,都变得有些激动的胀红,对身边的韩世谔说道:“公子,没有想到这里,居然会有这么多的经史,公子!我们买一部份回去?” “哦,那好啊,你要多少那就买多少好了,有少买自然售,你要多少,直接和那老板说就行。” 店中的一个小学徒忙从后面叫来了掌柜,掌柜的原来是一位凉州军的退役士兵,只因识得些字,就被安排到了这个书店之中做掌柜。 “老板,我们想买这些经史典籍,不知可不可以?” “可以,当然可以,不知道你要多少本?” “我要一种一本!” 那掌柜的惊讶的笑了笑,问道:“你真的要那么多?我们店中书籍可不少,后面还有一仓库呢。” “不管多少我都要了!”王洛琴可不想错过这些书,忙不迭的点头道。 掌柜的此时已经在算盘之上,熟练的打了起来,没一会抬头又道:“两位客人,我们店一共有诸多经典三七十部,如果您要,我们每本售价十文,一共是三百七十文钱,如果你需要我们送货的话,只要是在长安城内,我们包送到,您是我们的顾客,又是头一次生意,我们这次就不收额外的运费了,你看,您是付现金呢,还是付银票?” 掌柜的说完半天都没看到回应,一抬头才现那位,已经在掏钱,韩世谔看着他们的样子,也是得意的一笑,能有这么多书,是因为他让印书的工匠,弄出了铃活字印刷术,有了稽活字,他又有足够的奴隶人手,只要模版出来了,就可以日夜不停的印刷,由于这个时代的造纸术也不先进,纸张即脆又贵,好的纸那真是贵的惊人,韩世谔利用他的那点知识,将几种新式造纸术和活字印刷术都弄了出来。 原本他是弄这些来印刷那些评书的,另外也是给他的计划。 印刷课本,结果哪曾想这个时代印刷和造纸,还这么落后,最后韩世谔干脆,印书,既然书这么贵,我们干脆印书卖好了。 卖往中原、西域各地,经史子集印了不少,不过印的最多的还是各种评书、传奇话本,顺便又印了些连环画本,还真别说,就这么个造纸、编书、印刷、出售的整套产业,其中的利润居然暴利惊人。 简直比另一项烧酒还来的快,就这一书论语,成本只要十文钱,可是对隋人内部价五十文,平时大批量卖给那些商人们也是五十文,一本书净赚四十文钱,五分之四的利润。 不过印书的时候,韩世谔对他们也有几条特别规定,各书店只能出售那些市面上都能买的到的经史子集,还有各种传奇话本、评书、连环画、佛教、道教经书。 其余的那些人们平时看不起的杂学,不管是什么杂书,却一律不准印刷出售、特别是兵法策略、生产制造内的书,还有如北齐的齐民,要术这样的农业生产指导书、各种医学药方书,全都禁止印刷对外出售。 韩世谔很是清楚,将那些和尚经书、四书五经、一类的卖给外族没有关系,但是如果那种兵法策略、生产制造、医术药方、等一类的书给了外族的话,就算杨广他们不发威,自己也是已经成了民族罪人了。 反倒是那些之乎者也、诗词歌赋一类的书,多卖些给那些西域贵族最好,让那些人也全都变成之乎者也的,深慕中华礼仪最好了,如此等于从精神上同化他们。 此时,老掌柜的又问了一声道:“这位夫人,您还要不要这些书了?” 第九百零八章逛街三 王洛琴满怀期望的韩世谔,见他点了点头,顿时乐道:“要,全要。” “好勒,一共是四贯五,你是付铜钱还是金币、或者是银票,如果付铜钱,我们可以上门去取。” 隋朝的一贯铜钱,一共是六斤四两,四贯五,那差不多是二十九斤,这么重的一笔钱,几乎谁也不可能,随身带在身上。 王洛琴有些疑惑的问道:“掌柜的!那个银票是什么东西?” 掌柜的笑了一下,指了指对面,提醒道:“你看对面那个大铺面,那上面有个钱字的,那就是最近新开的钱庄,这可是是整个关陇都开有分店的四海钱庄,而且听说以后还会开到西域等地方去,你不管在四海钱庄的任何一个分店存入金银铜钱,四海钱庄,就会和您开一张双方绝定好的银票,票值可以根据双方的约定,定好不同的数额,到时就会再给您一个信物。” “比如说您在这里的四海钱庄,存入一万贯钱,长安城的分号,就会给一张银票和一个信物,将来您在洛阳城需要用钱,只要你拿着银票和信物,到东都洛阳城的四海钱庄去,就可以取出您存的钱了,如果是低于一贯的小额银票,则不需要信物,那是见票即取。” 这下更是连门外人都愣了,还有这样的方式?一般的商队最怕的就是这种大额的金钱交易,买的货物多了,所需要付的钱,都必须请镖局,组成一个车队护送。 而这四海钱庄的方法,简直就是让那些小点的商人们的福音啊。 小的商人们行商,如果能直接在一地存入钱庄,再到了另一地方取出,省去了中间的这些运送,岂不是十分方便,钱庄是在明朝中叶时才兴起,专门用于点换铜钱金银的业务,而在此之前,有差不多的如唐朝时的柜坊,都是一种银行的雏形,但是他们却只是相当于银行的保险贵作用,不但不用付给客户利息,反而要收取一定比例的保管费,柜坊不但可以保管金银,而且绢、粟等都可以保管。 柜坊只负责保管,可以凭信物支取,唐时还有一种飞钱,飞钱是异地取款凭证,属于汇兑业务,而钱庄,却是差不多相当于柜坊和飞钱的组合。 书店掌柜所介绍的这个四海钱庄,其实是韩世谔跟裴家一块开的,韩世谔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他手中的金银铜钱,那真是堆积如山,一库又一库,后来他发现,在这个时代,如果你买的东西少还好,如果买多一点,那绝对是件痛苦的事情。 一贯钱就是六斤四两,也不过是一千文钱,随便多买点东西,那也不会是个小数目,而一般人,你总不能走到哪都带上个三五斤的钱吧? 再一想起自己府里的那些钱,所以,韩世谔派人去跟裴家的代表,谈了几次,后来两家共同出钱出力,就设立了一个钱庄,结合后世唐朝柜坊和飞钱两种功能,因为有足够的钱,所以他的这个业务开展起来十分快捷方便,有了这个钱庄之后,韩世谔就印制了许多小额度的银票,从一贯钱到两贯,五贯、十贯、二十贯、五十贯、一百贯。 差不多就和后世的人民币面值一样,这些额度的是不用信物的,属于那种不记名见票即兑。 如今凉州军中的各项军饷、赏赐、抚恤,韩世谔就能直接的发给银票,然后再由他们自己去钱庄取,由四海钱庄发行的银票是不用保管费手续费的,但是如果是客房的那种记名存放的,就需要保管费用了,这种钱就需要一张记名银票,和一个信物。 不但如此,四海钱庄还进行一些小额度的贷款,抵押奢侈贵重物品,各种金银铜钱的兑换业务,一个微型银行,也正是有了四海钱庄,凉州一带的商业发展,才会变得更加的繁荣。 而经过几年时间,韩世谔他们也已经快速的将四海钱庄,发展到中原各地,这玩意看似不起眼,但是关健的时候,却是有大用。 王洛琴过了好半天,才问道:“公子!这个四海钱庄的东家,真是了不起,居然能做到四海通兑,不过我们没有带这么多的铜钱,怎么办啊?” 韩世谔闻言,转过头对着这老掌柜说道:“你们将这些书,送到南阳公主府,再向管事的要钱!” 老掌柜点了点头,就往后面去安排了。 而韩世谔在王洛琴的好奇心下,又陪着她一起去了钱庄,见识了这个新鲜的玩意。 钱庄里面十分宽敝,足有普通店铺的数个大小,外表看上去和一个普通的当铺倒是相同,前面一个高高的柜台,基本上到人的头部位置了,上面仿银行的窗口,有一排的钱栅栏,数位帐房先生端坐在那里,除了帐房外还有数位鉴定师,专门进行珠宝,等奢侈物品的抵押典当。 出了钱庄之后,两人继续在西市繁华的街道上游走,各种各样精美的商品,让王洛琴对他们,都是十分喜欢。 “咦!那边有个卖珠钗的摊子,咱们过去看看。” 走了一段,王洛琴的心也稍微平复了一些,此时一种叫做甜蜜的感觉,充斥满了她的内心,只盼着自己的夫君,就这么拉着她手一直走下去才好。 韩世谔走到卖珠钗的摊位前,很自然的松开了王洛琴的手,他却没有看见,在他松手的那一刻,王洛琴顿时眼神黯淡了一些。 韩世谔松了手,她顿时就怅然若失起来。 韩世谔随手拿起一支钗子看了看,碧玉一般的颜色,上面还缀着两颗小小的红色珠子,他拿起来在王洛琴的头上,比划了一下,颜色似乎并不是很配,他摇了摇头又放了下去,视线在摊位上扫过,忽然眼前一亮。 一支树叶款式的金钗,做工极为的精美,这树叶不但形状流转完美,就连树叶的脉络都清晰可见,最为难得的是,这钗子的造型,很是漂亮。 韩世谔伸手就要去拿那钗子,没注意到一只白玉般的娇嫩手掌,也是伸了过来,两只手的目标相同,都是取那支金钗。 第九百零九章逛街四 两只手碰在一起,两个人这才醒悟了过来。刘凌转头一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娇媚人儿,就站在自己身边,他刚才只顾盯着那支金钗,竟然没有注意到身边来了旁人,而此时,王洛琴站在韩世谔身边,却是如临大敌一般。 而韩世谔只看了一眼,就不由得心神一震! 看见对方的面孔纤巧娇媚,眉目如画,带有一股不出的柔媚细腻,少女穿着一条娇艳欲滴的翠绿裙,在这一大堆衣着普通的老姓中,显得格外的夺目鲜润。胸前绿裙下,微微贲起一道优美的曲线,尤其是她那如同天鹅般优美曲线的玉颈,更给人一种高贵美丽的感觉。 这让韩世谔几乎错觉,这个女的腰身,甚至还不如他的胳膊粗,她娇俏羞涩的站着,就如一朵盛开了的迎春花。 韩世谔不禁暗叹,这古代虽然没有化妆,也能养出如此灵秀的女,大约是没有污染的缘故罢。 韩世谔心神一荡之际,耳边传来王洛琴,带着些醋意的一声轻哼,韩世谔回头一看,见王洛琴脸色晕红气鼓鼓的看着自己,韩世谔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歉意的对王洛琴笑了笑。 那少女轻声道:“公无怪,我一时只顾着看这金钗,倒是唐突了。”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婉转如黄莺轻鸣般动听,就好像春风中轻轻拂动的垂柳,又像是一杯入口醉人的女儿红。 韩世谔道:“我也未曾看见姑娘到来,失礼了。” 那女掩口一笑,尽显清纯。 “怎么,公也中意这支钗吗?”她抬起眼眸,直视着韩世谔,眼波流转,一个女孩家这么大胆的看着一个男人,倒也少见,韩世谔心中恍惚了一下,似乎有些猜到这女的身份了。 韩世谔也是答道:“嗯,正打算买一支钗送人,觉得这支金钗很适合。” “哦?”那女有些怅然的道:“那可真是巧了,我也很珍爱这支金钗,不知公是否可以割爱,将这钗让给我呢?” 韩世谔还没话,王洛琴此时抢先将那支金钗抓在手里。 “不行!是我家公先看到的。” 此时,王洛琴一双柳眉倒竖,两个腮帮,气得鼓鼓的,一脸的决绝,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韩世谔苦笑道:“这位姑娘,你也看到了,我这位女伴很喜欢这金钗,恕我不能从命。” 女叹了口气又道:“既然这样那便算了,我虽然很喜欢这钗,但是却做不到夺人所爱,只能与这金钗无缘,打扰公了。” 那女弯腰福了一下,转身欲走,只不过那脸上的表情,却是写满了失望,楚楚动人,惹人怜爱,她身边一个丫鬟,伸手拉了她一下,道:“姐,我看这位公是个开明的人,你若是喜欢这只钗,就再求他一下啊,他肯定会给你啊。” 这丫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长相颇为清秀,尤其是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极为漂亮。 那女不由的叹道:“嘉儿,不必再了,那公买这金钗,显然是要送给那位姑娘的,我虽然喜爱,却不能强人所难,咱们回家去吧。” 那女朝韩世谔道:“公,就此别过。” 然后,那女视线在王洛琴的胸脯上,扫了一眼,随即掩嘴笑道:“好标致的姑娘,想来定是十分受公宠爱!” 王洛琴被她的脸色一红,尤其是那女看在自己胸脯上的眼神,明显带着挑衅的意味,这让王洛琴十分的恼火,她刚要话,韩世谔伸手拉了她一下,道:“琴儿,不得无礼。” 王洛琴委屈的看了韩世谔一眼,哼了一声气鼓鼓的站到一边去了,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眼泪就在眼睛中转动,只差一点就要落下来,只不过她虽然生气,手里却依然紧紧的攥着那支金钗,一副任谁也别想抢走的架势。 那女见王洛琴摸样好笑,有心想再撩拨她几句。 韩世谔却是笑道:“让姑娘见笑了。” 那女又道:“不妨事,这位姑娘护主心切,倒确实是个好丫鬟呢。” 听她这样,王洛琴的泪水,一下就流了出来,因为这丫鬟、丫鬟!这丫鬟二字,正是压在她心口的一块巨石,韩世谔跟南阳公主,还有公主府里的那些人,虽然从不曾将她当做丫鬟看待,但事实摆在这里,她就是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韩世谔没有看到,身后王洛琴悲伤的神情,再次道:“我对她视如亲人,从不曾当做丫鬟看待。” “如此,倒是我失礼了,公还请勿怪,只是不知,公适才要送我一支钗,这话还算不算的数?” 韩世谔也是爽朗的应道:“自然算数,姐可以自己挑选一支。” 那女羞涩的应道:“公要送奴家东西,自然还要公亲自动手挑选,若是奴家自己选了,倒好像是讹了公似的。” 韩世谔不由的笑道:“还是姐自己选吧,我一个粗人,眼光有限。” 王洛琴听他们俩公姐的叫着,心头醋起,她使劲一顿脚,哼了一声,韩世谔知道她的心思,但是已经答应了人家,怎能话不算话。 只见那女莲步轻移,走回那珠钗摊前仔细看了看,她看的极为仔细,似乎是在寻找能和那支金钗相媲美的钗,可惜,她找遍了,也再没发现一支,可以令她眼前一亮的,最后她拿起之前,韩世谔第一个看到那支碧玉色的钗道:“就是这支吧。” 韩世谔又给这女选了一支,一并结了账,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正要话间,倒是那女先道:“我谢过公了,不知公尊姓大名,总不能得了公的东西,却还不知道公的名讳。” 王洛琴见两个人,已经到了郎情妾意的地步,再差一点就**了,于是她赶紧跑过来,拉着韩世谔的手臂道:“公,咱们该回府了。” 第九百一十章逛街五 那女轻轻盈盈的福了一下,道:“谢公的馈赠了,奴家就此告辞。” 完,那女转身就轻踩莲步走了。 韩世谔看着那女的背影,心道这个女不简单,应该不是没来历的人,那女走出三五米的远的时候,那个清秀的丫鬟,忽然回头叫道:“我家姐姓李,公要是有心,日后还会相遇的。” 王洛琴见那女已经走的远了,韩世谔的目光,还在人家身上盯着,心中顿时起了醋意,那女走路如风摆杨柳,纤细腰肢一扭一扭的仿似要折断了一般,别韩世谔,她自己看着都有些心动。 “哼!”王洛琴此时气鼓鼓的转身,也不叫韩世谔,竟然第一次自己先走了,韩世谔转身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苦笑了起来,这女的要是吃起醋来,胆突然变大,真的是让人无语啊。 韩世谔也不着急,不紧不慢的在王洛琴身后跟着,从后面看王洛琴走路的姿势,只见她的身材曲线玲珑,带着一股青春的气息,别有一番风味。 王洛琴在前面走着,其实心里倒不是真的生气,只不过是看不惯那李姓女的样,她一边走一边心里嘀咕,早知道夫君喜欢那样的女,我我便穿的暴露一些,走路摇晃一些,也不是不行吧,她一念至此,倒是先羞红了脸。 她走了一段路,不见韩世谔追上来,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转身看时,只见韩世谔正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脸上挂着一副云淡风轻,还偏偏可恶的要命的笑容,尤其是那视线,韩世谔自然不是第一次接触,自然知道他看的是什么地方。 韩世谔见王洛琴已经停了下来,于是走到她的身边,故意板起脸道:“琴儿,你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王洛琴吓了一跳,她以为韩世谔真的生气了,慌乱的抬起头看韩世谔的脸色,这才发现他虽然板着脸,但是眼睛里却带着一种促狭的意味,她猛然醒悟了什么,本来就羞涩的脸更加火热起来。 “琴儿知错了,回府后琴儿请公责罚。” 韩世谔的嘴角勾起,坏笑道:“今天你的确是错了,所以这惩罚是必须的,而且要重重的罚!” 听到重重两个字,王洛琴的身,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那种家法,还要重重的罚,她一想就有些害怕。 王洛琴低着头,脸红似火,声音轻若蚊蝇飞过一般的喃喃道:“琴儿知错了,公不要生琴儿的气好不好?” 韩世谔见王洛琴,低着头扭捏的样着实的可爱,于是哈哈一笑,上前拉着他的手道:“走吧,来一次街市,怎么也不能空手而回,平日里也不知道你喜欢些什么,今天我就陪你多走走。” 王洛琴此时就好像个孩,被韩世谔拉着手,一路走下去,现在这种情况,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思买东西,一颗心早就乱的一塌糊涂了。 而且韩世谔虽然富可敌国,但是为人却是十分节俭,虽然贵为凉州总管,但是生活却十分的朴素,这一点王洛琴是最清楚不过的,所以她对自己的要求,也十分苛刻,基本上从来不乱花什么钱,什么事都精打细算。 其实韩世谔这样,并不是他矫情,故作姿态,而是他将钱,都投入到凉州这块地方上去了。 两个人就这么走了一段,王洛琴忽然站住了,她拉了一下韩世谔的手道:“公,咱们去买个笔洗吧。” 韩世谔顺着王洛琴的手指看去,原来到了一间专卖文房四宝的铺门口,这间字画店面积不大,只有十余丈方圆,但装饰得却很豪华,据老板最喜欢收藏诗词佳作,而在店门楣上,还挂着一块黑漆牌匾,写着“林记书屋”四个大字。 韩世谔、王洛琴二人,刚刚走进大门,店伙计就迎了上来,一脸笑容地问道:“两位想买点什么啊?” 韩世谔回道:“我们想买一个笔冼!” “有啊!价格从五贯钱到十贯钱不等,不知,你要买哪种?” “什么?最便宜的都要五贯钱?” 这,却见一对衣着华贵鲜艳的年轻男女,和一位六十多岁,捧着卷轴,掌柜模样的老者走了出来。 那年轻男轻年约二十来岁,相貌俊雅,身高八尺有余,头上戴着一顶书生方巾,颇有几分飘逸儒雅的气质。 而站在他身旁的少女,却让韩世谔不禁凝神侧目。 只见这少女大约十五六岁年纪,穿着粉红色对襟棉衣,外边又罩着一件淡绿色披风。 现在是冬天,穿的衣服虽然都很厚,但不知道是不是她本身就很瘦的缘故,那系着一条淡青色兰花结带的腰肢,依然显得袅袅娜娜,而她那秀美乌黑的青丝上,还插着一支晶亮发光的银簪。 虽然她是素面朝天,再无半点粉黛修饰,可是望着那一双纤秀如花的柔荑,一双细细白嫩的皓腕,依然让人感觉美不胜收,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上如此美女。”韩世谔见状也不禁微微有些失神。 而此时,那掌柜模样的老者,正冲着年轻公点头哈腰,神态十分恭敬的道:“郑公,您果然高才,人刚才的确失礼了!敬请原谅!” 那年轻男则是“啪”的一声,展开了手中折扇,轻摇几下道:“这下你可知道,本公的名头,不是吹嘘的吧?” “是!是!是!这二十贯钱,还请郑公收下!人定将会把郑公的墨宝,悬挂于店内墙上,好生敬仰的!”那掌柜的也是连连点头应道。 那郑公听到这掌柜对自己如此恭敬,方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副行意忘形的模样,然后他的目光便转向了身边的少女,却是露出迷醉之色。 看着他脸上的迷醉之色,皱了皱眉头,他对这个郑公可没什么好感,感觉其行为举止有些张狂了。 第九百一十一章逛街六 而那掌柜则再展开了那卷轴,看了片刻后,一脸痴迷地摇头晃脑的说道:“好诗!真是好诗啊!不愧是荣阳大才子的手笔,果然是墨宝啊!” 韩世谔闻言之后,也是一愣,暗忖这掌柜似乎是个喜欢诗词的发烧友,于是他眼珠一转后,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作辑道:“掌柜,请问您这里是否收诗词墨宝呢?” 掌柜的斜着眼睛,打量了一下韩世谔跟王洛琴,看他们二人,不像是普通人,于是问道:“诗词墨宝当然要收了,这位公子,你也有诗词墨宝出售吗?” 旁边的郑公子和与他同行的少女,一听说这两人也要出售墨宝,均大感兴趣。 此时,那少女心中甚至在想道:如果这人真的拿出了什么名家之作,说不定自己还可以抢先一步将其买下呢。 韩世谔看着一边的郑公子,见他正在冷笑连连,显然认为他是在说大话。 王洛琴看着他们,正在小瞧的自己的夫君,然后大声叫道:“掌柜的,你且听我们公子,吟这半句诗,便可知我们公子是否说!” 韩世谔止住了她的话头,高声念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这半句诗刚刚念出,郑公子和那少女都倏然变色,以他们的文采,自然能判断得出这半句诗的水平。 此时,那名掌柜这时面露惊色道:“这位公子,这诗真是你做的吗?” 韩世谔看着他们,正色道:“那是当然!” 那掌柜此时大声喝道:“小二,还不快去取笔墨纸砚来!” 店伙计忙应了一声,随即便步并作两步,去里间拿房四宝了。 此时,站在一旁的那名少女,却是低声向郑公子说道:“郑大哥,这少年看来也非池中之物啊!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郑公子听闻之后,俊脸一板,冷哼道:“我才不信呢,说不定是这小子,从哪里偷听到了片言只语,有能耐他把全诗写出来,那郑某才真的信服了。” 这时,店伙计已经将笔墨纸砚端了上来,并在方桌上铺好了宣纸,然后负手立于桌旁。 韩世谔拿起了毛笔,沾了一下墨水,望着桌上的宣纸,却是迟迟没有下笔。 半晌之后,掌柜的却是有些焦急了,眉头一皱问道:“这位公子,你作不出下半句了?” 韩世谔闻言,然后便挥毫动笔,在这宣纸上先写下了春晓两个大字。 随即,他又将“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二十个字一一写了出来。 然后再顺势收笔,平抑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韩世谔看着掌柜问道:“掌柜的!你看我这幅诗能卖多少钱?” 掌柜的还未回答,一番冷嘲热讽的话,就已飘了过来,说道:“诗词墨宝岂能用银钱来衡量?你也太没有读书人的气节了吧!” 说话之人正是那郑公子,他见自己身边的女孩,对韩世谔一副饶有兴趣的样,顿时妒意大生,自然要对韩世谔贬损一番。 韩世谔听闻之后,心中已经有了点怒火,但是此地不是发火的地方,于是,他方眼珠一转,淡淡道:“郑公子的确高风亮节,让在下佩服不已,原来刚才郑公子用自己的诗词墨宝得了二十贯铜钱,原来那不是卖,是交换啊!” 听见这小子对自己这般冷嘲热讽,这郑公子不禁勃然大怒,举起拳头就欲向韩世谔打过去,他出身世家弟,文武全才,武功自然也是不弱的。 只不过,他的拳头刚要碰到韩世谔,就被韩世谔给一手打倒。 这时,那掌柜的也是劝道:“郑公子!这位公子,求求你们别在这里动粗!” 郑公子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把拳头收了回来。 这时,那女孩明亮的眼睛轻轻眨了一眨,然后又向掌柜柔声问道:“东家,你看这位小兄弟的诗词价值几何呢?” 那掌柜也是连忙正色说道:“回姑娘的话,依老朽看来,这诗的意境十分优美,生动地表达了对春天的热爱和怜惜之情,此诗没有采用直接叙写眼前春景的一般手法,而是通过在春天的早晨,自己一觉醒来后,瞬间的听觉感受和联想,捕捉典型的春天气息,用以表达自己喜爱春天和怜惜春光的情感,的确是一上佳诗作,老朽打算出四十贯购下这诗作。” “的确如此!”那女孩也不禁连连点头应道:“不仅如此!最后一句花落知多少,又隐含着对春光流逝的淡淡哀怨以及无限遐想,且语言明白晓畅、音调琅琅上口,非常贴近生活,情景交融,意味隽永。” 韩世谔听着这诗能值四十贯铜钱,这个价格他也是很满意,掌柜这时对韩世谔的态度,也是大变,一脸恭敬地将装有四十贯铜钱的口袋,双手捧起,递给了他。 韩世谔跟王洛琴二人,痛快地接过了钱袋,脸上也是乐滋滋的,而郑公子却是心中大怒,因为这掌柜收购韩世谔诗词的价格,比收购他的高了一倍。这明摆着说他的诗,不如这小子的好吗? 但是裴家的女孩,就在身旁,他又不得不保持才子的气,不敢随便发作,思忖了片刻之后,他却眉头舒展,心中有了主意。 郑公子当即便走到韩世谔跟前,折扇轻摇道:“小子,你想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韩世谔不明所以,抬头望了他一眼,拱手说道:“不知这位公子,还有何见教?” 郑公子斜着眼睛,一脸不屑地问道:“我听店伙计说,你是想买个笔冼?” 韩世谔一扬手中,那个笔洗,朗声说道:“是的!不过已经买到手了!” 这郑公子笑呵呵地说道:“呵呵!你既然能写出如此才高八斗的诗句,怎么能只用这种普通的笔洗呢?好歹也该用这样的吧!” 然后从自己的仆从手里,掏出了一个半尺见方的青色玉盒。 “这是郑某买的一套房四宝,里面含有青玉砚、金狼毫笔、临汾宣纸、临旧笔洗,这些都是郑某老家临汾的特产,还常作为贡向皇宫进贡,价值当在百贯以上。” 第九百一十二章逛街七 这郑仁基将这玉盒拿在手中掂量了几下后,笑咪咪地说道:“如果这位兄弟,你能再作出一不压于刚才水准的诗句,郑某便将这套房四宝送于你当然,你如果做不出来的话,就得乖乖跪在地上给我磕个响头,还得把刚才你卖诗得的四十贯钱输给我!” 他这话一出口,在场之人皆大吃一惊,那临阳笔冼的名头,虽然名气大,但是价格并不怎么贵,可青玉砚和金狼毫笔就价值非凡了,就算很多当世大儒也不一定有,这郑公子竟然舍得把这东西,拿出来与人打赌? 那女孩见状也急了,忙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轻声叮嘱道:“郑公子,这套房四宝不是你打算送我爹爹的吗?怎么可以拿出来给这位公子呢?就算你真对他的才气钦佩,在这店中买套贵点的给他也就是了。” 郑仁基听闻之后,却是连连摇头,他根本就不信刚才那诗《春晓》是这个小子自己做的,在他看来,十有八九应是这小子偷的。 最可恨的是,这小厮竟然恬不知耻地称是本人所作,以致于让自己喜欢的女孩都对其高看分,这便让他不能容忍了。 所以,他便打算用这套名贵的文房四宝为诱饵,揭穿这个人的真面目。 想到此处,郑仁基嘿嘿一笑道:“怎么?这位公子,你到底敢不敢打这个赌啊?我可是让你用四十贯搏一百贯哦!” 此时,众人的目光这时都落在了韩世谔身上。 但韩世谔却是不动声色,反而微微一笑,应道:“郑公子,你真不后悔?” 郑仁基拍着胸膛说道:“当然了!君子一言,泗马难追!”郑仁基他根本不相信自己会败。 韩世谔见事已至此,也就不再推脱了,说道:“好!那就请掌柜老人家帮我磨磨墨吧!” 那掌柜连忙抓起研台,开始磨墨起来,他也想见识一下,看看这位公子是真有如此大才,还是盗用的別人诗句来卖钱的。 不一会儿,墨磨好了。 韩世谔拿起毛笔,正欲挥毫之时,郑仁基却又一摇折扇,厉声道:“且慢!” 韩世谔眉头一挑,不满的问道:“怎么?郑公还有何指教?” 郑仁基笑咪咪地说道:“呵呵,我看公子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想必肚中的墨水可是不少,要不你就以此时此景为题,作一应景之诗如何?” 听闻之后,王洛琴气得秀眉一蹙,显然感觉这个人的要求有些过份了,一定要以此时此景为题作诗,难可比刚才又大了不少,就算自家公子之前已经想好了作什么诗,如果不能和此时此景吻合,就也不能用了。 韩世谔知道,一定是这郑仁基,见自己一副胸有成竹的样,生怕自己真的做出一不压于之前《春晓》的好诗,而让他无言以对,所以再给自己增加了限制条件。 韩世谔略为沉吟了片刻,然后淡淡道:“郑公子这不是故意刁难在下吗?此处附近是街市,又不是什么风景名胜之地,怎好作什么应景之诗啊?” 郑仁基掏出刚才掌柜给他的钱袋,在韩世谔的面前一晃,笑咪咪地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再提其他要求了,你如果真的能作出应景之诗,我郑仁基便将刚才出售墨宝所得的二十贯钱一并给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韩世谔抬起头,望了一眼对面约有三层高,装饰得十分豪华的东风大酒楼之后,他心中便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好吧!既然郑公子都这么看得起在下,在下又怎能让大家失望呢?” 韩世谔微微一笑,然后抓起毛笔,开始挥毫疾书起来,只见他率先写下了诗的标题登东风楼四个大字,然后又继续向下写着诗句。 韩世谔一边写着字,一边用抑扬顿挫的腔调轻吟道:“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他的话音一落,郑仁基、王洛琴、那女孩,以及那掌柜都是面色倏变,以他们的眼光,哪能听不出来,这登东风楼的诗境和寓意,可比刚才的《春晓》强多了。 郑仁基又望了一下那屹立在街道对面,人来人往的东风楼,更是无言以对了,他刚才提出的应景要求,这个小子算是做到了。 那掌柜率先叫了出来,吼道:“好诗!好诗啊!” “的确是上佳之作!远比刚才那春晓更加出色。” 郑仁基也不禁喃喃道。虽然他为人狂傲,且瞧不起韩世谔,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眼光。 这《登东风楼》原本是唐代诗人王之涣写的《登鹳雀楼》,他将其改了个标题,而且长安城四周环山,加上这幢高达三层的东风酒楼在此,倒也可算是应景了。 “这诗真可称为千古绝唱了!” “联采用正对,句式为工整,后一联用的是流水对,虽两句相对,却没有对仗的痕迹,运用对仗的技巧,也是十分出色的,同时,此诗还含有‘站得高,看得远’的哲理在内,告诉众人,要想看得更远就要不断的进取,只有高瞻远瞩、努力向上才能达到自己的目标实在是本公子平生所见的最佳诗句啊!” 韩世谔心中大定之后,方放下毛笔,将一双明亮的眸望向郑仁基说道:“郑公子!你是不是应该兑现之前的承诺了呢?” 郑仁基此时无可奈何,他总不可能在裴家小姐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耍赖不认帐吧。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将那玉盒,连同刚刚得的二十贯钱,推到了韩世谔面前,没声好气地说道:“小子!便宜你了!” “多谢郑公子厚赠了!”王洛琴此时为了气他,也是生怕他反悔,连忙抓起这玉盒和钱袋,然后,又向郑仁基和裴家小姐说道:“还真是要谢谢郑公子了!” 韩世谔看到这里,就跟王洛琴二人一起,离开了这里。 出了书屋门外,韩世谔回身对她一笑,刚要说话,忽然发现王洛琴的眼睛,忽然瞪的圆圆的,一种恐惧在她的眼睛里蔓延! 第九百一十三章当街刺杀一 王洛琴此时猛的的一推韩世谔,使劲将他推向一边,就在这时,一柄毒蛇般的长剑,瞬间就向她刺了过来,眼看着直奔王洛琴的咽喉! 因为,这变故来的太突兀,韩世谔因为转身看向王洛琴,所以根本就察觉不到,身后刺过来的长剑!那刺客从韩世谔身后出现的时候,王洛琴立刻就发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刺客,太低估了一个女子,为了保护自己夫君,而爆发出的决心和能量,这一剑竟然没有来得及改变方向,直直的朝着王洛琴的咽喉刺了过来! 韩世谔眼神猛的一凛,一股杀气从眼睛中爆发而出!直接就将手中装满布袋的铜钱,向那刺客直接就扔了出去。 那名刺客闪身匆忙之间,快速的躲过,就在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支箭矢,迅疾无比的直射那刺客的喉咙,这箭迅猛绝伦,如果那刺客不回防的话,就会立时被这箭穿破咽喉! 这时,那刺客若还想杀了王洛琴,那么他自己也难逃一死,况且!他本来的目的是杀掉韩世谔,为了一个小丫鬟而送命,他自己觉得也有些不值,所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回剑挡在身前,当的一声,那箭矢正射在他手里的长剑上! 一连串的火花闪现,那刺客竟然被这一箭的冲击力,给撞的站立不稳,身子猛的朝后退了出去,然后,他只觉得手腕上一阵刺痛,视线扫过才发现虎口,竟然被这一箭的力度震裂了! 趁着那刺客步履不稳,韩世谔大步跨了过去,一把抓着那刺客的前襟,单手一发力,竟然将那刺客,竟然高高的举过了头顶! “尔等只敢背后伤人不成!”韩世谔的身子,本就异常魁梧,此刻将那刺客举过头顶,更是显得威风凛凛,此时他怒目而视,杀气凛然! 嘭的一声,他将那刺客直接摔在地上,那刺客被这一下摔的七荤八素,一口气缓不过来,想逃命竟然站立不起。 韩世谔也不给他机会,一脚踹在他的鼻子上,这一脚势大力沉,那刺客的鼻子立刻就塌了下去,噗的一下,一股血喷了出来。 韩世谔见那刺客,再无还手的余地,立刻转身去看王洛琴,而让他惊讶的是,王洛琴并没有想普通女子那样惊慌失措,她就那么站在那里,脸色平静的看着刘凌。 就在此时,嗖嗖的声音连连不绝,一道道人影冲了过来,韩志带着那些黑旗近卫们,纷纷从民房上一跃而下,其中一人的手里,还握着他一张弓,其实,在这刺客一现身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发现了,不过这些刺客身法极快,等他拉弓之后,那刺客已经一剑刺了出去。 当他们赶了过来之后,然先是一拥而上,团团将那刺客围住,以防有人杀人灭口,一个近卫直接上去,将那刺客的两臂摘了,捏住下巴一扭一拉,下颌骨也摘了下来,两个黑旗近卫用黑布将那刺客头脸包起,然后三下五除二绑了,然后就是纷纷守在韩世谔的周围, 突然,韩世谔看到一名亲卫的眼中满是惊恐,紧接着那名亲卫,一下子就飞扑过来,将自己扑倒在地,被摔在地上有些晕炫着还没弄明白怎么回来,只听到一声破空声,然后就是利刃入肉声,扑在他身上的亲卫没有着甲,那轻便的武士服,丝毫无法挡住利刃的伤害,一声惨叫,那名年青的亲卫,就已经喷出一口血而亡。 “有刺客,保护主公!”韩志一声怒吼,紧接着就是一阵锵锵锵的横刀出鞘之声接连响起,一种来自死亡的压迫笼罩而来,韩世谔推开身上的尽职的亲卫,然后,就地一个打滚翻身而起。 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传来,不知何时,在他们一旁的伪装成老百姓的刺客们,纷纷悍不畏死的向他们冲了过来,大部份刺客们,都是手执短刀,当然也有几人手执横刀,正狂奔而来。 韩世谔从地上,抄起那名死去亲卫的横刀,让几人赶紧护着王洛琴,然后,韩世谔大吼一声,快速的和已经杀过去的韩志等人,汇合在一起,三人一组,肩并肩迎敌。 刀光飞舞,刚一接手,韩世谔就已经感到这些刺客的实力,比以前刺杀他的人,都要强悍的多,这些人同样悍不畏手,全是不留余地的进攻,但这些人武艺更狠,全是一些凶残的招数,他们三人一组对敌,对方同样是三人一组,冲上来战斗而且配合默契,连续壁砍了十数招,韩世谔这才斩杀了三人。 惊讶之余,也让韩世谔明白,眼前的这些人,绝对是和他们一样的百战余生的战士,这些是真正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勇士,他们这样的本领,就是放在凉州军中,那都绝对是队正级别的军官。 而眼下,这样的刺客居然足有十数人之多,难道是杨广要杀他?他脑中想法一闪而过,不过最后他还是有些否定了,因为杨广要杀他,方法多的是,不可能在街市上派十几人来杀他。 不管他细想,已经有一支长矛已经刺到面前。 没有什么花巧的招式,全是以命博命的打法,短短的一瞬间,韩世谔的身边,就已经倒下六七名黑旗近卫,虽然他们以自己的生命,斩杀了不下十来人,但是如此惨烈的伤亡,还是显露出了韩世谔此时的无比危险。 韩志此时怒目圆瞪,一声接一声的大吼,既想要咆哮震慑敌人,也是在向附近出声示警,只可惜城里巡逻的那些军士们,刚过去没有多久,短时间内他们,是不可能这么快过来的,而这些刺客们如此悍勇,根本不需要等到其它听到声响的人赶到,就能将他们全部终结在了这里。 又是数个亲卫倒下,韩世谔这边已经不到十人,而对方也是有三人,还在负隅顽抗。 韩世谔看着倒地的近卫们,怒火道:“杀!” 第九百一十四章当街刺杀二 此时,就在韩世谔凉王府不远处的一间茶楼里。 宇文智及坐在椅子上,眼神阴冷的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个人。 他声音有些嘶哑的问道。“怎么样了?” 一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黑衣人,躬身说道:“二公子,我们失了手。” “怎么会这样?这次失手,只怕他就会察觉了呢。” 宇文智及喃喃的自语了两句,随即叹了口气说道:“天不灭此贼,这个人居然如此命大!只是这样一来,你们都要出去躲一段日子了,这样吧,你们俩带着人去洛阳那边,现在洛阳慌乱无比,在那里没人会注意到你们。” 那黑衣人立刻说道:“二公子!我们走了,您怎么办?” 另一人也是说道:“对啊!二公子,如果我们都走了,那个人想出手对家族不利的话,您们就危险了!” 宇文智及淡然说道:“无妨,现在我们宇文家还在暗处,就算他想对付我们,也不是随便就能出手的,这长安城还没到韩家,一手遮天的地步!不要再等了,迟则生变,你们几个马上就走!” 黑衣人说道:“二公子!让他们离开,小人留下!” 宇文智及摆了摆手,说道:“不必!本公子自有打算!况且!此贼不除,我心难平,你们快点走吧。” 然后,他站起来,抓起一件黑色的披风披在身上,然后说道:“去吧,大丈夫自当要有一番作为!” 他举步走出了茶楼,随即朝着不远处的小巷子走了过去。 而在隋炀帝杨广那一边,此时他殿内的议事,已经结束,听说了这件事之后,顿时龙颜大怒,立刻让人将王安给召了过来。 杨广此时面沉如水,他的眸子里充斥着可怕的怒火,几乎就要爆发出来,因为愤怒,他的脸色白的吓人,胸口在剧烈的起伏着! “去给我查!三天内要查不出是谁下的手,你就都别活着回来了!” 跪在下面的几个人,都是吓的哆嗦了一下,随即深深的低下了头去。其中一个人犹豫了一会儿,硬着头皮说道:“还请尊主多宽限几天,三天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少?”杨广猛的从桌案后面站起来,抓起桌案上摆放着的一个笔筒,猛的砸在下面跪着王安的额头上!嘭的一声,王安顿时被砸的头破血流,血从额头上流下顺着他的脸颊,然后又从下颌滴落,将他的衣衫前面,都染红了好大一片。 只是王安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出,何况是伸手去擦血,只能任由那血从额头上流下。他低下去不住的磕头,再也不敢说话了。 杨广此时接着怒吼道:“朕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若是查不出是谁下的手,那你就自己了断了吧!不必再回皇宫见朕了!” 说完,他就紧紧的攥着拳头,一拜袖袍说道:“你们让我给你们时间,谁给朕时间?朕的女婿,大隋堂堂的凉王殿下,在街市上被刺客攻击,若是查不出是谁背后下手,最危险不是你们,而是朕!” 然后他一甩袖子,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那额头流血的王安,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隐约看见隋炀帝杨广紧攥的那只手,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走了。 而韩世谔将王洛琴送回府之后,先是安慰了南阳公主跟自己的母亲杨雪,又和韩憎寿派来的人说了几句之后,方才发现,此时才不过是刚刚天黑,可是整个长安城却是已经是禁严,店铺闭市,家家关门,一队队的禁卫在街道上巡逻。 甚至他一眼看到,街道之上除了禁卫军之外,居然有许多本来驻扎在长安城外的外府上番府兵也已经进城,一队队铠甲式样明显和禁卫军不同,各坊各门都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这时,有人回报,宇文大人亲自来访,当韩世谔赶到书房之后,正发现满脸笑容的宇文述,站在那里等待着韩世谔的到来。 两人四目相对,眼神中说不出的复杂,两人初次见面时,韩世谔见到宇文述,还得下马跪见,而如今,时隔不过十几年的时间,宇文述已经站在一旁,亲自等待着韩世谔的到来。 “府中新到一批茶,不知凉王殿下,可愿意赏老夫一个面子,喝上一杯老夫亲自沏的香茶?” 韩世谔轻笑着整理了下衣裳,说道:“那是自然!” 宇文述此时再次说道:“你我二人也有,许久不见,今日定要好好聊上一回,想当初凉州初见,老夫就已经料定殿下必然非同凡响,如今果然,年不到而立,说您是朝中第一人也不为过了,今后老夫和老夫的家族,都还得靠殿下照顾一二。犬子跟殿下有点矛盾,老夫老夫实在是没脸,还请殿下比一个面子,给老夫和犬子一个致歉的机会。” 话说到这份上,宇文述已经是表示想和解了,不管今日的刺杀的事情,是不是宇文述所为,事情到了现在表面上也得有个了结了。 韩世谔笑了笑,转身对一旁的韩志说道:“我去许公府上,一会就回去,就不用等我了就餐了。” 韩世谔在宇文述的陪同下,行不过数十步就来到了许国公府,两座巨大的白色石狮子立于门外,三间巨大的兽头朱色大门,此时夜已黑,门外挂着一排十余盏大灯笼,底下还站着一长溜的十余名护卫家丁。 在那灯光的照射下,大门之上还有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许国公府四个大字,三间大门却只开了一间两边的角门,正门紧闭,那些家丁看到宇文述回府,忙恭立两侧问安。 宇文述大声命令道:“凉王殿下今日到府上做客,快大开正门,再通传让府中各房子侄,前来迎接殿下!” 众家丁们闻言,开门的开门,进府通传的通传。 看到那架式,韩世谔笑了笑,就站在那里,也没有多说什么,没一会,许国公府的男丁们,都到达门外恭迎,连下令刺杀韩世谔的宇文智及,都只能站在那里恭迎。 第九百一十五章当街刺杀三 “凉王殿下,请!”宇文述此时站在韩世谔一旁,笑着伸手请韩世谔进府。 “许公太客气了,许公请!“众人将韩世谔迎进了大厅之中,韩世谔和宇文述一左一右居于最上首,宇文述的三个儿子都到齐,还有不少的旁系子弟也都到齐,甚至连第三代也来了不少。 整个大厅之中,济济一堂,足有几十人,让韩世谔不得不感叹,宇文家族果然是人丁兴旺,就这些,还基本上都是各〖房〗中的嫡系,那各房的庶出子弟,并没有资格参加。 夜晚的时候,长安城里已经有些冷,大厅之中早有仆人烧上了炭火,让整个大厅都温暖无比,宇文家的子弟按各自的身份前后入座。 一排年轻无比的侍女们,从外面翩翩而入,如今都已经是天寒地冻,可是这些二八佳人,却依旧全都是身着蝉翼纱衣、飘飘如仙子。 她们分工明确,因为在她们当中,有负责端茶递水的,有执薰香炉的,小手炉的,甚至从宇文家中子侄每人身边,都有两个专门侍候的美艳婢女,给他们揉肩敲背,让韩世谔不由得惊叹于宇文家的豪奢。 而做为一家之主的宇文述的身后,更是一长溜的站了八名婢女,让练克复都不由的注目的是,这八名婢女燕瘦环肥,居然各有风骚,特别是其中的一名婢女,一身火色的纱衣,手执一柄红色的拂尘,就如同一团火一样的站在那里。 而韩世谔的身后,同样也有八名这样的美艳婢女,而且其中也有两名手执拂尘的美艳女子,隋时的女子虽然比较开放,但是内衣却是十分神秘的东西,不要说穿在身上暴露给人看,就是洗涤之后,都不能晒在有人看的到的地方。 所以韩世谔猜测,她们并不是简单的婢女,应当是那些豪门贵族府上的歌伎女子,歌伎地位低下,大多多负责府中设宴之时,进行可歌舞表演。 说来他们比那些主人身边的婢女,还要低上一两个等级,想到这里,韩世谔不免有些叹息,这样的一些绝色美女,居然都只是些歌伎,他也知道,在有些豪门之中,歌伎其实也就相当于妓女一般,没有半点身份尊严,甚至只要客人喜欢,就可以要去陪睡,甚至被主人当做礼物送给客人。 此时,宇文述指着已经跪在韩世谔面前的宇文化及跟宇文智及,二人说道:“凉王殿下,老夫的两位犬子,以前多有得罪殿下之事,实是老夫教子夫方,管教不力,这杯茶,是犬子及老夫对殿下的歉意,还请接受。” 韩世谔看着宇文述和下面跪着的宇文化及、宇文智及两兄弟,然后轻笑了一下。不管今天刺杀他的人,是不是宇文家族所为,今天他都已经付出了一些的代价,况且杨广的动作,他相信,有了杨广的这个警告,宇文述今后哪怕要与他做对,也只会是在规则以内,而不是动用这种刺杀的非常规手段。 而且,他和宇文阀也没什么根本的利益冲突,而宇文述今晚的这番举动,也不过是想表示,今后大家都按照陛下的意思走,但不必要真的搞成生死敌人,那对谁都没有好处。 韩世谔笑着从宇文兄弟的手中,接过那两杯茶,然后一饮而尽,对着宇文述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喝了宇文智及的茶,又和宇文述、宇文化及等聊了一会。 韩世谔也就起身告辞了,宇文述等人亲自送出府门,韩志一行二十人,早已经带着人,在那里等着。 “感谢许公的茶,茶不错,告辞!” “凉王殿下慢走!” 韩世谔和宇文述又聊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这里,虽然他们已经喝了茶,可是他们的关系,却依旧还会是仇敌,因为双方的冲突,也使的他们以后,只能成为相对而立的对手,而不是朋友,但是今后他们,都会在隋炀帝杨广的面前,老老实实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今天敬的茶,不过是表示,他们会放弃那种杀伤力最强的手段,这也是宇文述担心韩世谔最直接的报复。 毕竟韩世谔是边关重将,手握十余万兵马,虽然远在凉州一带,但是宇文述却是十分肯定,如果对方担心,他还会遭受到刺杀,那么对方很有可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毕竟人家的手里,有着那么多的人马,到时,就很有可能会鱼死网破,两败俱伤,这样的结果他们都不愿意,这杯茶的意义就是如此,达到一个妥协,不再使用这样激烈的手段。 待回到自己的府中,在婢女的服侍下洗了个热水澡,可韩世谔却怎么也睡不着,以往在凉州之时,他的起居大多是由自己解决,睡不着,只能起身来到庭院之中,后院之中,明月当空,甚至空中还有一缕缕桂花的香气。 闻着这缕桂香,他不由得想到了南阳公主肚子里的孩子,不管如何,这都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前世今生,两世为人,这都是头一个孩子,初为人父的心情是复杂的,他以前从始至终都也没有想到过,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居然会是南阳公主的,而此时一想到,自己的孩子,一但出生就很有只能会陪着他的母亲跟祖母,在隋炀帝杨广的手中当质子。 此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却是黑旗近卫的统领韩志,走进花园,他拿着一件大氅,帮韩世谔披上。 “你怎么小子,怎么也还没睡啊?” 韩志有些歉意的应道:“我是主公的亲卫队正,如今远离凉州,白天又被人连番行刺,我又如何能睡着,幸好白天没事,要不我都不知道回去后,如何和凉州的忠伯、李叔他们交待。” 韩世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劝解道:“这些都是意外,而且不受控制的,这些是你无法预料的事情,你不用自责,再说了,我不也没事吗?” 第九百一十六章论策一 韩志重新跪倒在地说道:“卑职无能,还请主公责罚!” 韩世谔伸了个懒腰,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然后问道:“怎么样,那小子招了吗?” 那日的刺客,被赶来的官差给押走了,但是半路之上就被我带人偷偷的给劫持了回来,期间还和另一批人大打出手。另一批人显然是想杀人灭口,但是没想到我们出现的这么快,双方人手一场恶战,最后那些人不敌我们,损失惨重之后就跑了。 说道此处,韩志依然跪着说道:“没有,那人是个哑巴!” “什么!”韩世谔猛的一转身,然后看向韩志,脸色变了一下。 “哑巴?” 韩志点头应道:“嗯,是个哑巴,而且他不识字,所以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掏出来,不过,倒是从他的身上发现了这个。” 韩志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递给了韩世谔。 韩世谔打开来看了一下,见是一粒药丸,那药丸尚还没有开封,外面封着蜡丸,韩世谔看了看说道:“这应该使他们行动失败之后,服毒自杀所用,看来这些人的主人,组织的还很严密啊。” ······ 此时的大兴宫內,这时,虞世基上前禀报道:“陛下!我等商量了一下,去除各地总管之事,故而向您禀报一下。” 杨广神情淡然的点了点头。 虞世基便将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的书信递给了杨广。 杨广很是随意随手翻了翻,神情不置可否,良久,将它轻轻搁在龙案上,方才淡淡道:“这是谁的主张?” 虞世基上前回道:“陛下,这是微臣所写。” 杨广瞟了他一眼,从他目光中的神色中,可以看出对他有些失望。 “虞爱卿之主张,殊为不妥,绝不可行,此法实为打草惊蛇,朕虽相信他们不敢谋反,但是江山社稷不容冒险,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行此险法。” 杨广冷冷一句话,便完全否决了虞世基的所有主张。 太子杨昭看了看脸色难堪的虞世基,小心的插嘴道:“父皇,儿臣也是这么评价的,不过虞先生的立意,还是不错的,因为削除各地总管之事,宜早不宜迟!” 隋炀帝杨广颇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杨昭,意外的问道:“昭儿!也是认为此法过于打草惊蛇!” “嗯!” 听了这话,杨广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问道:“不知昭儿可有妙法?不妨说来听听。” 杨昭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缓缓说道:“父皇!儿臣想先知道父皇的意思,父皇是否下定了决心?若是下定了决心,儿臣的法子,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奏效,而且有一定的把握,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若父皇对此事犹豫未决,儿臣便不敢妄言。” 杨广深深的看着自己肥胖的儿子半晌,这才说道:“此事重大,朕说实话,朕确实没有下定决心,毕竟此事事关重大,怕的就是处理不好,就会天下大乱,更怕寒了那些关陇们阀的心,如今他们大多都拥兵自重,一个处理不好,我们杨家就有可能覆灭,执不执行,朕自有考虑,你不妨将你的想法说来听听,臣子的责任是为天子提供建议,给天子分忧,采不采纳你的建议,那是天子的事。” 杨昭闻言,犹豫道:“儿臣不敢言。” 杨广不耐烦的敲了敲龙案,道:“说错了话也无妨,联赦你无罪。” 犹豫了半晌,杨昭终于还是决定说了,谁知杨广适时的抬手拦住了他,然后对侍立殿内的宦官们,扬声道:“尔等都退出去,关闭殿门,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夷族!” 宦官们赶紧退了出去,并关上了大兴殿的殿门,殿内只剩下了杨广等四人。 隋炀帝杨广缓缓扫视三人,沉声说道:“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万不可泄露半句,只限于你我四人知道,谋事而不秘者,先输一着,你们要记住。” 三人都是躬身应道:“臣遵旨!” 杨昭抬眼偷瞧了瞧自己的父皇,却在他的脸上,找不出任何喜怒情绪,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对这事到底持什么态度。 不过,既然父皇要他说出自己的主张,说便是了,他愿不愿意削那是他的事,正如他所说,做为臣子只要尽到提供建议的责任,采不采纳就不关他的事了。 想到此处,杨昭躬身禀道:“父皇若您真下定了决心的话,对现在的您来说,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杨广盯着杨昭的脸,缓缓逼问道:“此话怎讲?” “父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天下都是我们杨家的,您若下旨收回各地总管的军权与政权,没人敢反对,他们皆是父皇的臣子,父皇的圣旨一到,谁敢不从?” 杨广似笑非笑的继续问道:“若真有人不从,又当如何?万一朕的臣子们,舍不得放弃封地里的偌大权力,干脆横了心造朕的反,那怎么办?” “父皇!这是根本不必要的担心,儿臣相信没有哪个总管,敢做这等大逆之事,因为这大隋江山是我们杨家的,再加上大隋府兵之赫赫威名,早已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诸多总管之中,任谁都没有这个胆子,敢带头反抗父皇的天威,就算他们暗藏祸心,也不敢付诸行动,论威望,论朝廷与地方军队的实力,他们都不是父皇的对手,天时地利人和,诸多总管一样没占,如此没有把握的造反,诸多总管是万万不敢行之的。” “再说了,自古不论是造反还是起义,都必须有个名目,师出有名才能获得天下人的认同和跟随,诸多总管若造父皇的反,他们师出何名?以臣伐王,此乃大逆不道之举,他们若反,便自己将自己推到了,跟叛贼杨谅一样被天下人唾骂孤立的绝境,诸多总管皆是聪明睿智之人,这些利害,他们必然清楚的,如果父皇向诸多总管下令,让他们回长安城,儿臣敢断定,诸多总管纵然心有不愿,但也会老老实实的遵旨行事,没人敢违抗父皇的旨意。” 第九百一十七章论策二 “如虞先生说的那样,什么调动朝廷大军监视,又什么先削小州,再削大州等等,这些主张,其实根本没必要,反而会将陛下与各地总管们的关系,推到剑拔弩张的境地,而且很可能会弄巧成拙,父皇是天下共主,父皇的意志便可以决定一切,一道旨意可以解决的问题,完全用不着拐弯抹角画蛇添足的自找这么多麻烦。” 虞世基闻言,隐隐面带怒色,然后,重重的哼了一声。 杨昭说着抬起头,直视自己的父皇,沉稳有力的接着说道:“总而言之,削除各地总管之事,其难并不在事情的本身,而在于父皇的决心,父皇若是有心,一句话便可轻松解决它,陛下若无心,此事便难如登天!” 隋炀帝杨广深深的注视着自己的长子,此时此刻,他已经被杨昭的这番言论给震惊了。 因为,他竟将自己的心事,琢磨得如此透彻?满朝大臣之中,有哪个人能够有如此锐利的目光,所言所思能直透人的心灵? 太子杨昭说的这些话,杨广当然比他更明白,没人比他更清楚此事的难度,对别人来说,此事或许难如登天,如虞世基、裴矩一行人,他们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行事才不会让天下变得大乱,怎样动作才会把影响减到最低,虞世基所谓的计策,根本就是一堆言之无物的废话,他那样反而会逼着他们造反。 隋炀帝杨广看着杨昭,他终于第一次,对自己这个肥胖的儿子,产生了庆幸之意,良久,方才淡淡道:“今日所说的事,事关重大,朕无法现在决定,过段时日再议,你们都退下吧。” “臣告退。”杨昭、虞世基、裴矩三人一齐施礼,然后缓缓退出了大殿。 出了殿门,裴矩依旧是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情,虞世基则是很不快的哼了一声,招呼都没打,快步走向宫门。 裴矩跟杨昭二人,择是呆在一起,裴矩见四周无人,嘴里轻声说道:“太子殿下!我觉得陛下,现在可能不怎么敢废除总管制,至少不愿在这几年废除总管制。” 杨昭惊讶的问道:“为什么?父皇现在已知道总管制的种种弊端,怎么还不愿削藩?” 裴矩轻声笑道:“太子殿下!废除总管制,事关大隋社稷国诈,没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此话怎讲?” “总管制是代天子守牧天下各地边境,掌一地之兵政大权,集兵权政权于一身,可以说是藩地里最高的统治者,先皇当初为何要给各地总管如此大的权力?” 杨昭从想了想,又道:“所以!皇祖父为了更彻底的掌握天下,也是为了拉拢关陇门阀,所以才将他们给分封各地!”。 裴矩点头应道:“不错,与历朝帝王不一样的是,先皇起事之前,并非关陇门阀世家,也没有影响深远的各门阀盘,盘根错节的支持,可是如今,他对关陇门阀就更不放心了,可是偌大的国家,总需要几个人来帮他治理呀,虽说天下之事无论巨细,皆决于朝廷,陛下至高无上不假,却不可能凭他一个人的精力,打理这么大的一座江山,所以只能与关陇门阀合作?。 杨昭默然沉默半晌,又道:“可是现在!” 裴矩笑着接口道:“可是现在不行了,这世上没有永远行之有效的国策,国策的改变和废立,皆决于当时天下的形势,形势变,则国策变,总管之制也是这样,如今新皇壮志凌云,一天到晚的就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所以,先皇定立的总管制的益处,就渐渐的消退,而弊端已现端倪,它逐渐出现了隐忧,甚至会形成大患,于是,废除总管制便势在必行了。” “那你为何说时机未道?” 裴矩继续叹道:“时机确实未到啊!殿下,废除总管制,恐怕真的只能等将关陇门阀的影响力,逐渐的圧缩,再缓缓图之了。” 杨昭迟疑的问道:“哦!那我父皇之所以,还没有举动,是因为他们的君臣感情,所以犹豫不决么?。 裴矩摇头否决道:“不愿伤了君臣感情是一方面,但是陛下是个很冷静、很理智的人,他所思者,不仅仅于此,微臣敢问太子殿下一句,各州总管若被削除,你让陛下如何安排他们?” 杨昭理所当然的应道:“当然是令他们解除兵政大权,举家回京师居住!” 裴矩盯着他,淡淡道:“那各州总管原来的封地怎么办?交给谁来治理?各州总管若是有不臣的可能,那些地方上的豪强,岂不是更有可能?历朝历代臣子夺皇帝的权,废帝自尊九五,他们是怎么做的?三国时的董卓、曹操之流,他们怎敢如此大胆妄为?” 杨昭眼睛都直了,半晌垂头丧气的说道:“他们当然是手握重兵,趁帝弱臣强,起而篡位!” “所以,陛下不愿现在废除总管制,实是因为他不怎么敢怎么干,但是,陛下的内心里,一定会将废除总管制进行到底,因为有历朝这么多逆臣,拥兵篡位的先例,你觉得陛下会放心让这些外姓臣子,掌握兵权政权么?” “陛下其实是希望你将来即位之后,再慢慢找个好的办法,稳妥而温和的把这件事情解决,各地的野心跟实力有关,有了实力,他们的野心便会膨胀,实力弱了,他们自然便老老实实,所以,你将来要做的,便是削弱关陇门阀的实力,比如说,凉王殿下韩世谔如今,拥甲十余万,当实力大到了一定的界限,必然会有异心,肯定有所谋哉,不可能安安分分做他的藩王,你试想一下,如果他有能力篡位,却最终未篡,结果会怎样?。 会怎样?杨昭绞尽脑汁思考,能篡而未篡,结果自然是,被朝廷削弱?或是、中途早薨、或是,自立一国?想到此处,杨昭忍不住问道:“结果会怎样?” 第九百一十八章性福生活 裴矩看了看一脸茫然的杨昭,气定神闲的说道:“要么回陛下的身边,老老实实的做他的逍遥郡王、要么博一下。” 时间已经到了二月下旬,春意已经渐渐浓了,灞桥一带的红叶已经发绿,夹杂着深绿的松枝,将官道两边染成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 在京城长安八景中,大兴宫的西宛而出名,但浓浓春意一样动人,使人会多一分离愁的春意。 此时西宛里内部,已经挖了一个周长十余里的巨大湖泊,引河水灌入,号之为西海。 西海之上还堆土建立了好几个湖心岛,称为蓬莱、方丈等神山,山高于水面足有百余尺,而雕龙绘凤的亭台楼阁,则星罗棋布地遍及神山之上,在这初夏清晨的薄雾中,站在岸上远远地看起来,就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杨广此时正睡在西海之上的蓬莱仙山里的凌虚宫中,已过辰时,他却没有一点上朝的心思,正赤身露体,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张足有十人宽的巨大鹅毛床上,左手搂着一丝不挂的宣华夫人,右手却在容华夫人背部凝脂般的肌肤上轻轻地拂着,仿佛在抚摸一件艺术品。 自登基以来,隋炀帝杨广在杨谅起事的时候还算收敛,那时候天下未定,自己也还没完全掌握朝中权力,而现在,他已经大权在握,端地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男人一辈子最高的目标,他都已经实现,夫复何求呢? 杨广在心里问着自己夫复何求,他很快笑了起来,说道:“美人在怀,天下我有,朕宁可这辈子就在这床上,这场梦最好永远也不要醒。” 这时,几十步外的大门外传来了一个小太监,怯生生的声音,只听他轻声说道:“至尊,皇后娘娘有要事,请您去一趟。” 杨广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眼睛直钩钩地盯着屋顶,那根镀金的大梁,他实在不愿意,在这几天听到任何有关政事,或者后宫之事的消息,宁可此生就永远这样躺在美人的怀中。 面无表情的宣华夫人转过了头,吹气如兰的说道:“至尊,皇后娘娘既然要见你,想必是有要事相商,您还是早早过去地好。” 容华夫人本来一直趴在床上,露出羊脂白玉般的美背,很享受杨广刚才那样子的轻抚,听到宣华夫人的话,他也睁开了眼,转过了身,说道:“是啊,至尊,国事重要,先皇在时,从不误了上朝的,您应该!” 杨广一听到“先皇”二字,马上双眼圆睁,一下子坐直了身,恶狠狠地盯着容华夫人,眼神中杀机四伏,让容华夫人看了不寒而栗,他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马上跳下了床,在地上不停地磕起头来,哭喊道:“臣妾口不择言,臣妾知罪了,臣妾知罪了!” 杨广转过头来,看着已经同样吓得面无人色的宣华夫人,语调冷得如同天山上积年不华的冰雪的问道:“你又跟他说过些什么?” 宣华夫人也吓得滚下了床,边哭边道:“至尊明鉴,臣妾一向对那事守口如瓶的,哪敢向别人透露半个字啊。” 杨广冷冷地“哼”了一声,也不看两位贵妃,直接跳下了床,自顾自地穿起了衣服,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对视一眼,连忙起身,上前想要帮杨广更衣。 宣华夫人春葱般的玉指,刚碰到杨广的腰带,突然间只听到“啪”地一声响,杨广的巴掌一下子在她的脸上开了花,直接把她打倒在地,而那绝世的容颜上,瞬间留下了五道猩红的指印。 容华夫人见状,吓得连忙再次跪伏在地,不敢多说一个字。 杨广怒吼道:“朕早就说过,下了床以后,没得到朕的允许,不许随便碰朕,都当耳边风吗?” 他扭头对着仍在地上捂着脸,嘤嘤而泣的宣华夫人,吼道:“是不是以前那事,你也不听我的命令,到处宣扬,对是不对?” 宣华夫人捂着脸,一抹鲜血从樱唇的一侧缓缓流下,看向杨广的眼神中带了一丝哀怨的回道:“至尊,臣妾二人不顾世人的议论与流言,入了您的后宫,自然这一生一世只会对您死心踏地,您怎么还能再怀疑臣妾对您的忠诚呢?如果您认定宣华出卖了您,臣妾只有以死明志了!” 宣华夫人说到这里,站起身来,就要向着身后的一根柱子撞去。 杨广突然上前两步,死死地按住了宣华夫人,沉声道:“不许死,朕不许你死,你就不能死,明白了吗?你的人是朕的,你的命也是朕的!” 须臾,两位夫人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坐在床上小声地啜泣,而杨广则自顾自地穿好了衣服,他头也不回,冷冷地又道:“都听好了,我再说最后一遍,先皇是先皇,朕是朕,以后不许再在朕面前提先皇,朕一定会建立比先皇更伟大的功业,明白吗?” 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哪还敢再说什么,只有低头称是。 每次在床上,狠狠地在自己父皇的宠妃的身上发泄之时,杨广都有种说不出的快感,尤其是宣华夫人,从一开始他的不情不愿,半推半就,到现在已经被杨广彻底地征服,这让他无比地爽快,十余年来一直压在心头的杨坚,那如山般的阴影,终于被一扫而空。 可是刚才容华夫人再次提到了杨坚,又刺激了杨广那脆弱的自尊心,加上仁寿宫变后,杨广因为心中有鬼,经常睡不安稳,终于,这种激烈的情绪今天彻底地暴发了一回。 杨广心中一阵烦躁,直接出了门,那个来传令的小太监,早就吓得跪在一边,不停地哆嗦着,连头都不敢抬。 杨广也不与这小太监说话,路过他时,脚步稍稍慢了慢,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哼”了一声,便径自出了门。 走出宫门之外,杨广只觉一阵神清气爽,胸口的那阵恶气长长地被他呼出,精神也好了许多,他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卫士,命令道:“把那个进来传信的太监杖毙,另外加派人手看着两位娘娘,切不可让他们寻了短见!” 第九百一十九章会见萧铣一 萧皇后的寝宫,依旧是座落在原来的地方,所以,杨广要先从这里上坐小龙船,然后再坐肩舆,过了半个柱香过后,才到达了皇后宫中,自从登基以后,天下美女尽归杨广所有,人已中年的萧皇后,虽然仪态端庄,风韵犹存,但哪比得上后宫的人间绝色。 可是杨广的心里,很是清楚,萧皇后才是真正和自己一路扶持,走到今天的患难夫妻,而且他更是太子杨昭的生母,与他的关系,决定着自己天下的安稳和未来,杨广努力地呼吸了几口湖边的新鲜空气,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想刚才的烦心事,让自己的脑子变得渐渐空灵起来。 随着太监们,拖长了腔调的声音,喊道:“陛下驾到!” 杨广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皇后宫外,于是他走下了肩舆,大踏步地穿过在地上,跪成两排的太监和宫女们,走向了皇后所在寝宫的台阶。 就在台阶下,一身正装端庄典雅的萧皇后,正跪在阶下,而在他身边,身着绯色官服的内史侍郎萧瑀,和另一位穿着灰色布衣的年轻人,也恭敬地跪伏着。 杨广不由的微微一怔,因为这大兴宫之中,很少有平民能奉诏进入,更不用说来后宫皇后这里了,此人不知是何来路,但看他这样的跪姿,却是标准的<周礼>中的稽首礼,双手掌心向上,置于地上,而脑袋则顶在掌心,这是古礼中臣子见君王或者是祭祀时的最高礼节,今天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亲身做到的人就更少啦。 隋炀帝杨广的心中,不由感到一阵欣喜,他一向喜欢聪明守礼的读书人,这阵子他提拔了一些萧氏宗族里的亲戚当官,那些人只是在朝堂上见过,看样子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杨广笑了笑,然后扶起了萧皇后,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问道:“早晨有些冷,不用这样跪着,当心伤了身体。”说完,他环顾四周,沉声说道:“大家都平身吧。” 萧皇后恭声说道:“恭迎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便起来了,周围跪着的一大片人,也都纷纷起身,只有那个布衣青年,仍然继续跪着。 杨广微微一愣,虽然他喜欢这个知书懂礼的年轻人,但是却并不喜欢他这样特立独行,他看向了那个跪伏于地的布衣年轻人,脸色微怒的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灰衣年轻人头都不抬一下,恭声说道:“罪人萧铣,今天是来向陛下请罪的。” 杨广闻言,愣了片刻,然后失声问道:“你就是那个萧铣?” 听了这话,萧铣的背上开始冒汗,尽管他早早地作了各种准备,但真正跪在杨广的脚下时,仍然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现在杨广这样问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罪人正是萧铣,罪人亡命江湖,四海漂泊,幸赖陛下大赦,这才有机会入宫向陛下请罪。” 杨广这半年来,听过不少次萧皇后在他枕边的吹风,说他这个侄子虽是待罪之身,却极有才华,与那萧瑀不相上下,也愿意报效国家,以赎其祖父的罪孽,而萧皇后很少称赞别人,却给了萧铣这么高的评价,这让杨广一直充满了,对这个年轻人的兴趣,今天一见,此人深通礼仪,回答问题也是谦恭之极,年轻人里很少见。 杨广满意地点了点头,淡然的说道:“平身吧,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萧铣又恭敬地三拜九叩,这才起身,杨广一看此人虽然身形文弱,只着布衣,但眉宇间透着浓浓的书卷气,那种儒生气质在举手投足间尽显无疑,观其相貌,眉清目秀,十足的英俊小生,更让杨广心中暗赞。 杨广转身走进了皇后宫中,在偏殿的主座上坐下,而萧皇后则在并排的一张绣墩上坐下,萧瑀和萧铣则立在厅中,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杨广看了一眼萧皇后,笑道:“皇后啊,你的这个族侄,看起来是难得的才俊啊,朕第一眼看上去,就很喜欢他的有礼有节。” 萧皇后微微一笑,应道:“陛下!铣儿的祖父背叛朝廷,罪不容赦,可是铣儿的父亲,当年在逃亡之时,也一直没有忘了对铣儿灌输圣人之言,更是要他找机会,一定要忠君报国,为国效力,以洗涮他们家的耻辱,本来臣妾一直以为铣儿的父子早已经死了,可是直到去年年底时,铣儿才托人带信给萧瑀,说他一直在并州。” 杨广心中一惊,然后看向了恭立于堂上的萧铣,问道:“萧铣,以你看来,仓州的官员这些年来的政绩,到底如何?” 萧铣恭声道:“草民只是一介待罪之身,哪敢对朝廷大员妄加议论?” 杨广笑了笑,故作大度的说道:“今天都是家里人,这里也不是朝堂之上,就当拉拉家常好了,你有何看法,都可但说无妨,朕赦你无罪。” 萧铣行了个礼,抬起头,正视着杨广的眼光,神情从容的回道:“草民以为,仓州刺史是难得的猛将,冲锋陷阵,决胜沙场,是其所长,但治理州郡,劝课农桑,并不是他所胜任的。” 杨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声音中带了几分怒意的问道:“萧铣,你这样说一个在全国州郡的考核中,都位列前茅的三品刺史,是不是有些太过份了?” 萧铣完全不回避杨广那凌厉的眼神,微微一笑,说道:“陛下,仓州百姓人尽皆知,仓州城一带的事务,完全是由长史斛斯政一手打理,而窦刺史这几年来一直放权给斛斯政,自己则每天骑马射猎,最后朝廷派人考核的,其实是斛斯长史治下的成绩。” 杨广“哦”了一声,对着萧皇后问道:“竟有此事?” 萧皇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很是肯定的回道:“臣妾身在深宫之中,对这地方之事,又怎么可能知道?不过铣儿身在仓州,所见所闻应该是最真实的,量他也不敢欺君惘上,如果陛下想要查实的话,可以暗中派御史去打探。” 杨广“嗯”了一声,转头对下面站着的萧瑀说道:“萧侍郎,即刻传旨,命荆湖道御史,去仓州查证前任刺史这几年的治绩,不得有误。” 萧铣却是突然开口道:“陛下,草民可以说句话吗?” 杨广的脸沉了下来,他以前装孙子习惯了,一朝接触到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本能地对别人打断他的命令有种愤怒,但今天萧皇后在身边,自己又在之前说过这是拉家常,一时间也不好在萧铣面前失了风度。 于是杨广转瞬间,又哈哈一笑,作出一副和善的模样,说道:“萧铣,此事由你举报,依你看来应该如何处理?” 萧铣朗声道:“依草民看来,窦刺史有功无过。” 杨广“哦”了一声,端起了手边的一碗冰镇乌梅汁,喝了一口,平淡地问道:“朝廷有朝廷的律法,作为刺史,在任上不作为,这还没有过吗?” 萧铣摇了摇头,又道:“依草民看来,窦刺史的不作为,就是最大的功劳。” 杨广把乌梅汁轻轻地放下,微笑着看向了萧铣,问道:“这话又是何解?” 萧铣继续说道:“回陛下!刚才草民说过,窦刺史的才能在于为将,在于边境建功立业,而治理州郡非其所长,人贵有自知之明,如果被错误的人事任命,推到了不合适的位置,而副手又是能很好处理此事的人材,那最好的做法就是像窦刺史这样地放权,让更有能力的人来做这些事情。” 隋炀帝杨广紧紧地盯着萧铣的双眼,声音中透出一丝冷酷的问道:“萧铣,你是不是想说朝廷的选拔制度有问题不成?” 萧铣毫不迟疑地答道:“不错,以爵封官的制度,就会造成窦刺史,斛斯长史这种人材,不能尽其用的结果。” 杨广的语气中,渐渐地带了几分火气,语调也略微提高了一些,追问道:“萧铣,这可是几千年的旧制,文官治理天下,武将建业沙场,立下了功勋后自然可以封妻荫子,天下无战事时,这些武将们自然要根据其功劳转任文官。” “而这个荫子的制度,也是保证了,我满朝文武肯个个用心效命,勤于王事,你现在说这个制度有问题,是在嘲笑这实行了,上千年的官员选拔制度的前人们,难不成都不如你吗?” 萧铣微微一笑,又道:“荫子的制度自然有其合理性,可是也会带来一系列的弊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何保证这个被荫的子,也有他父亲的能力?” 杨广微微一愣。这个问题还从没有人直接这样问过他,他一时沉吟了起来,暂时没有说话。 萧铣见杨广有些被自己说动,继续说道:“我们中华几千年来的传统,是讲究婚嫁时门当户对,尤其是到了两晋之后,世族门阀掌控了整个天下,所谓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出身上流士族的大家族们,互相联姻通婚,希望以此来保证下一代的高素质,这也是我朝现在的基本制度。” 杨广已经没有了什么耐心,所以冷冷地问道:“天下都是这样的,不仅是士族,就算是普通百姓家,难道就不是如此吗?一个里正就愿意跟个佃农结亲家吗?” 杨广说到这里时,转头看了一眼萧皇后,又道:“就是你们萧家,也同样如此,萧铣,你以前身为朝廷通缉的罪犯,东躲西藏,不敢娶妻生子,现在你被特赦,若是朕再给你一个官身,难道你愿意去娶个平民女子?” 萧铣笑了笑,应道:“回陛下的话,草民当然不会,这次草民回来认祖归宗,还希望二圣能为草民寻一门亲事呢,只不过话说回来,结亲是一回事,生子和这个孩子以后的教育是另一回事。” “我朝现在的法度就是,三品以上的高官,和郡公以上爵位,这些人的子弟,是可以荫子为亲卫,入宫宿卫五年后,就能直接出调为州刺、郡史,现在我大隋天下近四百个州郡,州刺、郡史有一半以上,都是这样来的。” “陛下!草民所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如果是汉人五姓七望这样的世家大族,家学渊源深厚,后代一般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那些胡将就不一样了,向来是走马鲜卑儿,泼墨汉家子,但要是让鲜卑儿们也去泼墨,那就是要了他们亲命了,就像窦刺史,陛下让他去打仗没问题,可要他去治理州郡,显然就是用错了人。” “或者说如果反过来,让草民这样的文弱书生去上阵打仗,冲锋陷阵,那只怕连个农夫都打不过,也绝非人尽其用,陛下是一代大有为之君,天纵英材,这些道理,其实陛下早就应该想到了,草民只是斗胆发表一下自己的愚见而已。” 萧铣说完,深深地一揖及腰,垂首恭立,成龙成虫就在此举了。 杨广叹了口气,眼神中透出一丝无奈的应道:“萧铣,你的所言句句在理,朕也早已经想过这些事情,可是关陇的胡人世家们,从西魏开始就代代为将,我朝的大将十有七八,都是出自于他们,而且人家世代忠良,就好比那凉王韩世谔,他的父亲韩擒虎,有攻灭陈国的大功、又是死在了战场之上,所以朕能不重用他儿子吗?” 听了这话,萧皇后也是板起脸来,对着萧铣道:“铣儿,你不知朝堂之事,不可乱言,这些胡将们都手握重兵,虽然现在天下太平,军中无这些人的用武之地,如果陛下像是给宗室那样,只给他们一个虚爵,不给实职的话,难保这些人不会闹事,到时候天下大乱,你又如何收拾?” 见视不妙,萧瑀也是沉声说道:“铣弟,还有一点你根本没有想到,这天下四百个州郡,胡将子弟们担任刺、郡史一级的至少有一百多个,而汉族的高门大族里的子弟,也基本上都有官职在身,一下子空出这么多刺、郡史位置,你如何才能补得上,就不怕国家一下子出乱子吗?” 第九百二十章谋杨素一 萧瑀接着沉声道:“铣弟,还有一点你根本没有想到,这天下可是有着四百多个州郡,胡将子弟们担任刺、郡史一级的,至少有一百多个,而汉族的高门大族里的子弟,也基本上都有官职在身,一下子空出这么多刺史位置,你如何才能补得上,就不怕国家一下子出乱子?” 萧铣摇了摇头,正色说道:“陛下!这些问题,草民也都想过,其实造成今天这种情况的,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先皇时期,将天下学堂的被废弃,当年先皇废天下学,只留国子监有七十二名学生,这就从根本上断了贵族子弟们,通过进国子监和太学,学习为官和治国之道,进而成为合格的州郡长官的道路。” 杨广闻言,顿时勃然大怒,吼道:“萧铣,你也太大胆了吧,先皇的政策,也是你一个凡夫俗子可非议的?” 萧铣毫不退让地直视着杨广,回道:“陛下!草民虽然不才,但毕竟也是读书人,陛下您也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应该能理解草民的想法!若是圣人之学,不能流传于世,就不能教化万民,使人向善。” “当年先皇下此诏令时,有当时的时政原因,但现在已经事隔多年,仍不恢复天下的学堂,就说不过去了,草民冒死直谏,如果至尊就此降罪,草民甘愿受任何处罚。” 萧铣说到这里,直接又跪了下来,再次跪伏于地,摆出了最正式的稽首礼。 杨广紧紧地盯着萧铣,眼中光芒一闪一闪,其实这个萧铣,今天说出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想法,隋文帝杨坚一向读书不是太多,在杨广自己看来,先皇的才学是远远不如自己的,当年废天下学校,虽然是为了堵天下士子们,非议自己挤掉大哥杨勇,入主东宫这件事的嘴巴,但是时过境迁,今天再不恢复天下学堂,实在有损自己的好学重儒之名。 可是如果现在,就直接废除杨坚的政策,难免会让人说成不孝之举,惹人非议,杨广左思右想,一时间想不出个万全之策,只能一声叹息。 杨广的目光落回到了萧铣的身上,这个年轻人今天倒是让他眼前一亮,于是说道:“萧铣,念你一片忠心,先平身吧,你说的事情,朕会好好考虑的。” 伏在地上的萧铣,嘴边闪过一丝笑意,应道:“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待萧铣和萧瑀二人退下之后,大厅里只剩下了杨坚和萧皇后两人,每次这种夫妻单独面对商量要事的时候,是最基本的连太监和宫女,也都不留在身边的,侍卫们此时都远远地散开,虽然殿内的阳光很充足,但杨广还是在内侍们退出前,吩咐他们把烛台都点上,跳动着的火苗映着杨广正在沉思的脸,一阵阴一阵阳,就象他一直在斗争着的内心。 良久,杨广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萧皇后,似是无意的说道:“皇后!你的这个侄子可真不简单啊,朕原本以为他身为逃犯,四海漂泊,能保得一条命就应该很知足了,没想到他区区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不仅学富五车。还有这么深的见识,满朝文武重臣,能超过他的还真不多呢。” 萧皇后微微一笑,应道:“陛下啊!你也别把这孩子夸得太狠了,他虽然初逢大赦,有一腔的报国之心,但毕竟人生的阅历还不足,不知官场人心险恶,也不知道朝堂之上忠奸难辨,只是从一些史书中有一些书生之见,真要按他那法子办,还不出大乱子啊。” 杨广心中一动,连忙问道:“难道他还有什么法子,能解决这些关陇门阀,占着天下三分之一地方官职的现状?要是他真有这个本事,可是帮着朕除了心腹大患了,朕之所以要从关中迁都到洛阳,还不是想离这些胡蛮子们远点么。” 萧皇后微微一愣,连忙道:“没有没有,臣妾只是一时失言罢了,还请陛下千万不要当真。”话虽然是这样说的,可是她眼神中神色慌乱,显示了她的心口不一。 杨广也不介意,只是哈哈一笑,拉住了萧皇后的手,又道:“皇后啊,你什么时候也学着要在朕的面前说谎了呢,这样不好,朕知道,萧铣虽然年轻,但是却极有城府,有些话是不敢在朕面前说的,但一定会和你说,最后再传到朕的耳朵里,对吧?哈哈哈!” 萧皇后幽幽地气怒道:“至尊,你总是这么英明,臣妾什么心思都瞒不了你。” 杨广点了点头,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又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朕初登大宝,但无论是关中胡将,还是汉人大族的那些老家伙们,都私下里看着朕不爽呢,这点朕也知道,朕恨不得一朝之内,把这些家伙通通赶出朝廷,全部换上自己人!” “可是你也知道,先皇一直忌惮着朕,朕不要说当年当扬州总管的时候了,就是后来进了东宫,也不敢建立自己的僚属,所以朕一直没有自己的班底,现在朕登上皇位了,身边却没几个可依靠的重臣,难道还要再任由老贼杨素摆布吗?” 萧皇后也跟着恨恨地道:“杨素老贼当年两边摇摆不定,只想着利用我们帮他打击高熲,又不肯跟我们家结亲合作,大概他也没想到陛下,您真的能入主东宫,这仇我们是一定要报的,只是老贼在朝为相多年,势力庞大,也只能徐图之,咱们现在不是已经让他去监察洛阳的建造了吗?那之后就慢慢清除他的羽翼,再找机会挖老贼的根才行。” 隋炀帝杨广很满意萧皇后的这种说话的态度,于是微微一笑,又道:“皇后啊!可是老贼带兵多年,关中胡将们一大半都当过他的属下,这老贼也一向会给这些胡将们上报战功,拿着朝廷的封赏收买人心,所以欲动老贼,还得动摇他的这些根基才行,起码让胡将们不能再掌兵,也不能当这么多刺、郡史,这样才可以下手。” 兄弟姐妹们!小弟工作的公司,这一两个月经常加班,所以!嘿嘿、下个月休息!可以吗? 第九百二十一章门阀天下二 萧皇后的脸上,快速的闪过一丝得意,应道:“陛下!此事其实并不难办,铣儿其实跟臣妾说过一个法子,只是因为他是叛臣之后的身份,刚才不敢在您面前说出来,所以才希望由臣妾跟陛下转述” 杨广一听大喜,连忙问道:“什么法子?快说快说。” 萧皇后的眼光中,闪出一丝狠毒,一向温婉柔和的语调,也突然变得冷酷起来:“当年大隋新建,四方不安,尤其是突厥在北方对我朝的威胁极大,因此先皇才设了各地的总管,在北地一带,让这些胡将们领兵镇守一方,以防突厥。” “可是,现在突厥两国,都已经臣服,而上次并州总管杨谅起兵谋反,陛下!这不正好给了您合适的借口吗?” 杨广眉头一皱,开口问道:“那么萧铣的意思是,让朕下诏废天下总管?” 萧皇后点了点头,又道:“是的,这些总管的权力太大,不仅管军,还管所在州郡的钱粮,哪怕只有一州一郡之地,也基本上是被这些胡将为主的总管所控制,甚至其中还有很多人,一个个都以防备突厥为由,不向朝廷纳税,反过来还年年向朝廷索要钱粮兵马,现在突厥人都已经臣服,还继续留着他们做什么?” 杨广站起了身,来回踱了几步,还是摇了摇头否决道:“可是这些总管们,一个个都手上有钱有兵,大隋边境的一大半,都被这些总管所控制,现在一纸诏书就要他们交出兵权,他们万一心怀怨恨,联手起事怎么办?” 萧皇后摇了摇头,应道:“陛下!现在天下人心思安,前不久杨谅起事,他可是天下最强的总管,所辖之地更是几乎占了,整个北齐故地,可又能如何?一个月出头就彻底平定,有这个先例在,还用怕那些只有一州,或者数州之地的总管们,图谋不轨吗?” 杨广坐回了椅子里,摆了摆手道:“皇后,你毕竟没参与朝政,有所不知啊,杨谅失败是因为他自己并无军事才能。又不肯放权给手下的能人,加上杨素老贼确实能打,所以杨谅才会失败,可要是把杨素和杨谅换个位置,那就很难说了。” 杨广说到这里时,看了看萧皇后,接着说道:“再说了,平定杨谅时,主力都是北部各州的刺史和总管们,基本上都是胡将,这些人刚刚立功,就夺他们的官位,这不是逼他们造反吗?” 萧皇后微微一笑,又道:“陛下!铣儿是这样说的,他说如果直接下令让各州的总管,和刺史都交出兵权,确实有可能生变,但是要是换一个正当的理由就可以了,就像是每过几年,就会让各州官员们,进京见陛下一样,只要有足够的名份,不怕他们不从。” 杨广双眼一亮,连忙说道:“可是,现在有什么好理由吗?” 萧皇后敛起了笑容,粉面如霜,凤目含威,轻启朱唇,坚定地说道:“废州立郡,诏天下各州总管回京任职。” 杨广听到这话,一下子惊得又站了起来,问道:“废州立郡?这怎么可以呢?皇后,这可是改几百年的老规矩啊。” 萧皇后笑了笑,接着说道:“臣妾乃是一妇人,并不知军国之事,只是铣儿说过,州最早只有禹贡里的天下九州,即使到了东汉时,也不过只有十三州,而郡县制最早起于秦汉,到了南北朝时,两边都不停地搞土断,弄出大量的侨制郡县来,而且北周和南梁都直接把郡改名成州,以显得自己的国土广大,州县众多。” 杨广坐回了椅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不错,正是如此,当时北周就有二百八十多个州,南陈后来也有一百多个州,有些州是两边同时设置的,杂乱无章,更是有些州下面都不辖县。” “所以先皇在开皇四年的时候曾经下过旨,改天下大郡为州,等到我大隋灭南陈,一统海内后,这道旨意又推行到了南方,所以现在天下是有三百一十四个州,皇后,这种以州代郡,已经有几百年了,不可轻动啊。” 萧皇后摇了摇头,再次否决道:“秦汉这样大一统的王朝,都用的是郡县制,而州只是作为郡的更上一级行政单位,现在天下有三百多个州,却没了多少郡,这是国家分裂,南北对立时的结果,怎么能用在现在呢?所以陛下恢复秦汉时的郡县制,不正是显示您大有为的一个举动吗?” 萧皇后说到这里时,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而且改州为郡,也就自然而然地,废掉了以前那些建立在州基础上的总管们,可以名正言顺地调他们入京,另作安排,陛下!胡将里也有人对你忠心的,跟杨素和柱国家族他们不是一路,比如宇文述,又比如丘和、周封,这些人都可以顶上北边重镇的防卫之职。” 隋炀帝杨广一言不发,眼中光芒不停地闪烁着,看得出他在认真地思考着这个提议,此举风险很大,但是极具诱惑力,不由得他不权衡得失,半晌,杨广还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否决道:“这办法虽然不错,可惜缺乏一个非常合理,能让人心服口服的理由,终归还是不能服人啊。” 萧皇后先是一愣,转而笑了起来,劝导道:“陛下!这窦刺尸不就是现成的理由吗?身为刺史,却不能理州中之事,像他这样的胡将刺史,在各州的任上尸位餐素的比比皆是,您只要派出御史,到各地明察暗访,再结合历年来吏部对官员的考核情况,下达这个撤州为郡的命令,不会有人提出异议的。” 说道此处,萧皇后把绣墩向杨广那里挪了挪,直视着杨广的双眼,从他那急促的呼吸中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冲动,于是继续火上浇油的说道:“而你那些汉人世家们,其实是盼着借这种改州为郡的机会来次重新洗牌的,治国是他们的长处,却非胡将的长处,借这个机会,拉拢汉人大族,把胡将家族中那一百多个刺史位子,分出一半以上给汉人世家子弟,不怕这些人不支持,无论是五姓七望,还是江南士人,只要多出官位,肯定会激动不己的。” 大业年间 第九百二十二章门阀天下三 杨广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坚毅起来,只见他猛地一拍大腿,说道:“好,就这么办!我就不信那些胡将们,真的敢起兵造反。” 萧皇后也是站起身来,先是向着杨广盈盈一个万福,然后应道:“臣妾预祝陛下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杨广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走了好几步,顿觉意气风发,心情舒畅,抓起一边的那碗冰镇酸梅汁一饮而尽,冰凉沁脾。 然后,他的心中就开始飞速地盘算起来:改州为郡,到时候天下三百多个郡的长官,都要重新任命,按刚才的那个计划,至少两百五六十个的长官,要分给汉人的世家子弟,而留给胡将们的位子,不会超过六十个,而且都是不带兵的单车太守,这样基本上就把胡将们起兵造反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 只是这样一来,得罪了胡将们的同时。也会造成汉人世家大族的势力膨胀,多年之后。就会象东汉末年的豪门世家那样,形成尾大不掉之势,最终会架空君权。 想到这里时,杨广的心情又开始变得郁闷,刚才写满脸庞的喜悦之色开始消退,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 萧皇后一下子看出了杨广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可是担心,这样一来无法控制汉人的世家大族?” 杨广默默的点了点头,欣慰道:“还是皇后知朕,现在朕只能在江南世家和北方世家之间搞平衡,况且!自朕登基以来,参与大政制订的虞世基、裴蕴等人都是出身江南,而苏威则是北方世家的代表,朕希望在朝堂之上,可以令他们互相牵制,避免形成一个像老贼杨素为首那样的权臣集团,更不能让架空朕的君权。” “本来朕有那些胡将们,来牵制这些汉人大族,但这下子把胡将们都剥夺实权,地方官上只能以这些世家的子弟们来做刺史,这是前门拒狼,后门进虎啊,而且汉人世家们占地众多,底蕴都有好几百年,如果再垄断了地方的实权,结果可能会更可怕,甚至形成东汉末年的那种豪强割据的情况。” 隋炀帝杨广越说心越慌,说道最后,竟有些不能自已地发起抖来。 萧皇后知道自己夫君一向内心脆弱,他这种怂样子也是见得多了,压抑着心中对这个人的轻视,但是,她的脸上摆出一副关切之情,抓住了杨广的手,笑道:“陛下莫急,臣妾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解你这个担心。” 杨广的眼前一亮,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一下子紧紧地拉着萧皇后那依然皮肤细腻,柔若无骨的双手,问道:“我的皇后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跟朕绕圈子,快说啊。” 萧皇后微微一笑,然后,在不经意之间轻轻地把手从杨广,那已经满是汗水的双掌上抽了出来,嘴角边挂着一丝笑意的又道:“陛下是否还记得,以前您提到过的,先皇那个开科取士,直接从天下的士子间选拔官员的办法?” 杨广先是眉头一皱,然后他的身体,就猛地一震,两眼放出光来,他一拍自己的脑门,恍然大悟道:“对啊,朕怎么就忘了这条呢!科举,科举啊!哈哈哈哈哈哈!” 萧皇后的脸上,也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大隋王朝的主人,如今,就像是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喜笑颜开。 多年的夫妻之情,早已经深深地在他心里扎了根,而如今为了自己兰陵萧氏的国仇家恨,他又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家庭,背叛自己的丈夫,甚至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以尽自己作为一个萧氏儿女应尽的责任,想到这里,她的心就是一种绞痛,眼圈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杨广没有留意到萧皇后的这番神色上的变化,仍然在自顾自地兴奋着,沉浸在自己的中,他来回地走着,一边搓着手,一边笑道:“对啊,只要再次实行这个科举,让那些寒门的百姓人家,再次有机会通过这种方式做官,就能分散世家大族的权势,这个办法我怎么就一直没有想到呢。” 萧皇后恢复了一向的镇定,微微一笑,应道:“陛下!这办法虽然不错,但也别太乐观了,上次臣妾之所以只是提了一下就没有了下文,就是因为臣妾有些事情还没有想清楚,不敢贸然地向至尊进言,今天既然铣儿说到了改州立郡的事情,那这个科举之事,就不能不提上日程了。” 杨广听到这话,从刚才的那阵子狂喜中安定了下来,他坐回了椅子,咽了一口唾沫,让自己平静了下来,看着萧皇后的双眼,疑惑的问道:“科举一事还有什么问题吗?” 萧皇后点了点头,回道:“主要是有两个问题,一是平民百姓,或者是中小土豪,这些家庭里受到的教育是跟世家大族不能比的,一个有良田数百顷的中原地区大户人家,一般来说藏书也不会超过几百卷,而任何一个有着优良传统的世家大族,哪怕暂时败落了,弄个几千卷的藏书,也是毫无问题的。” “就像我的那个好侄子萧铣,逃亡途中,一贫如洗,也是靠着给人抄书,几年下来就攒起了上万卷的书籍,这就是世家大族的文化底蕴,不是说靠个科举,就能真的让百姓人家和世家大族完全平等的。” 杨广摇了摇头,否决道:“皇后此言差矣,世家大族虽然子弟的质量,要远远高于一般普通人,但是毕竟只是少数人,天下的汉人大族,也不过几百家嫡糸本家,而庶流支宗却是数以十万计,这些人由于并非嫡长子,早早地成了支流,而他们的文化水平,并没有你想象的和本家差距那么大。” “就好比这萧铣,他就是你们萧氏的支脉,并非本家,如果再过个两三代,出了五服,就不能再称为兰陵萧氏了,可是你觉得这萧铣的水平差吗?即使皇后也亲口承认,萧铣的才能在你们萧家的下一代中首屈一指吧。” 萧皇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承认道:“陛下所言极是,这点是臣妾考虑不周。” 杨广叹了口气,又道:“皇后,你也知道朕一向喜欢才子,在扬州任总管之时,就一直礼贤下士,天下的英才可是见得多了,以朕看来,天下最有才能的人,往往还真不是世家大族的嫡流子弟,而是支流里第一代第二代的子弟,就象萧铣这样的,从本家分出去不久,还保留着那种世家大族骨子里的骄傲和文学传统。” 说道此处,接着说道:“但是由于多数人的荫子只能荫一个儿子,也就只能荫到嫡长子,所以这些分了家的支流子弟们就没了入朝为官的机会,境遇比起那些生而为官,轻松就能在三十多岁时当上刺史,四十多岁时入朝为官的嫡长兄,就要差了许多。” “这样的支流庶子,如果在前两代里能奋发而起,靠自己的本事入朝为官,那反而成就会在嫡长子之上,可是反过来,要是连着两三代都做不了官,那很快也会跟普通的田舍翁没什么区别了,朕以前说的那个科举,其实真正能占到最大便宜的,往往是这些世家大族的支流子孙,他们不缺才能,只缺这机遇。” 萧皇后以手掩嘴,轻轻地“啊”了一声,然后问道:“陛下,那照这样说来,这科举还是只会便宜了世家子弟,不会在平民百姓中选出新的官员来,既然如此,还有必要搞吗?” 让她没有想到的却是,隋炀帝杨广斩钉截铁地道:“搞,一定要搞,必须要搞,皇后啊,你想想,普通人家争家产争得最激烈的,是和外人还是自己人争?” 萧皇后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一回他真的服了杨广,甚至主动对他竖起了大姆指,夸赞道:“陛下实在是英明过人,这样一来,得了官的世家支流子弟们,就会想着办法,压过嫡流子弟们一头,再努力把这个嫡流长房给夺回来,所以他们的精力只会用在内耗上,根本不可能形成一个集团,来跟陛下作对了。” 杨广哈哈一笑,应道:“是啊,为什么汉朝和西晋衰亡了呢?就是因为他们的宗室之间骨肉相残,尤其是西晋的八王之乱,自家的王爷们打起来比谁都狠,朕可是绝对不会重蹈他们的覆辙,现在朕的那批兄弟,已经都被清除干净,不会再对朕构成威胁,接下来只要把朕的那几个堂兄弟也给除掉,朕的江山便可高枕无忧了!” 杨广说到最后几句时,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眼中杀机毕现,让萧皇后不寒而栗,印象中,只有在夺位的那段时间里,每天在床上搂着自己,商量着如何除掉杨勇时,杨广才会流露过这样的表情。 杨广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表情太凶残了一些,吁了口气,对着萧皇后笑了笑,问道:“皇后,还有第二个问题呢?” 这时,萧皇后方才反应了过来,道:“这第二条嘛,乃是这科举的结果,陛下!你要科举取官,会给中举的读书人什么官呢?总不可能让他们过了科举,就直接当上三公九卿吧。” 杨广沉吟了一下,又道:“这个嘛,以前的太学生如果期满结业,一般是授个从七品或者正八品的博士之类的官,但是科举不同,是要为朕选拔治国的人材,这样好了,每期科举取个两三百人,让他们从中县或者下县的县令或者县丞做起。” 萧皇后笑了笑,又道:“问题来了,若是从县令做起,那想进入朝堂,至少要十几年的时间,陛下准备如何撑过这段时间呢?” 杨广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瞳孔急剧地缩小,萧皇后的话让他一下子醒悟了过来,这科举制度虽然听起来不错,但至少短期内是帮不到他忙的,就算一切顺利,十余年内,世家大族出身的重臣们把持朝政这一点是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杨广叹了一口气,又道:“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先通过扶持江南文人,削弱五姓七望这样的北方超级世家,另外还需要皇后你的娘家人多为国分忧,像萧琮、萧瑀和萧铣这样的优秀人材,朕是准备重用的。” 萧皇后秀目流转,轻轻一笑,又道:“臣妾先代兄弟和侄子们谢谢陛下,只是臣妾的叔父萧琮多年来,一直对在朝为官没有兴趣,而萧瑀刚刚被陛下提拔为内史侍郎,不知陛下准备如何用铣儿呢?” 听了这话,隋炀帝杨广的心中突然闪现出一丝阴影,因为这萧铣虽然年纪轻轻,但城府极深,这点从他献上的废州立郡之策就能看出,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能有如此见识,现在让杨广感觉到的不是一开始时的兴奋,而是一丝恐惧,原来一直抛之脑后的萧铣那个叛贼爷爷,这会儿又钻进了杨广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萧皇后看自己夫君的这番模样,就已经知道,他一定是对萧铣起了猜忌之心,心中暗叫糟糕,就怕杨广给萧铣安排一个清闲的散官,留在京中,萧瑀对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求之不得,可是野心勃勃的萧铣肯定是不愿意这样的,而且萧氏的复国大计,更是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萧皇后想到这里,心中一阵慌乱,但是多年的城府让她此时的脸上,仍然是阳光灿烂,于是笑道:“铣儿还是太年轻,提的建议也不太成熟,不像萧瑀这样从小在陛下身边长大,见惯了朝堂之事,依臣妾看来,不如让铣儿先从基层做起,好好地历练一番,去去他这身读书人清高不务实的臭毛病。” 杨广想了想,问道:“那依皇后所见,让萧铣去哪里比较好?” 萧皇后原本是想让萧铣到江陵,或者是郢州下面的某个县去当个县令,但是当她迎上了杨广那冷冷的眼光时,她就知道此事绝不能提,杨广绝对不会让萧铣回他的荆州老家,能多少离得近一点,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第九百二十三章门阀天下四 想到此处,萧皇后心念一转,轻声笑道:“陛下!铣儿从小到大,一直都还没有离开过南方,依臣妾看来,可以让他到南方去当一个县丞或者是县令。” 杨广只是的“唔”了一声,并没有接萧皇后的话,此时的他面带微笑,看着萧皇后,手指却是在不经意间用指关节敲着椅子的扶手。 萧皇后知道自己夫君这个动作的含意,因为每次他想要加害某个人时,就会不经意地流露出这样的动作,看着看着,她的一颗心就忍不住自己就提到了嗓子眼,可是她的脸上,却是已经笑开了花,又道:“铣儿他还年轻,身体好,应该多为国家分些忧,依臣妾看呀,或者就让他去岭南那里,磨炼个十几年,多积累些和俚僚蛮人打交道的经验,就能成熟了。” 听了这话,杨广站起了身,来回踱了几步,萧皇后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而心里却如翻江倒海一般,因为他们萧氏是不是能有机会复国,现在就在杨广的一念之间。 可是,她毕竟和杨广夫妻二十多年,深知其猜忌心之重,只有抢先提出把萧铣派到岭南,或者是西宁州这样的蛮荒之地,瘴疠横行,赴任者九死一生,才可能有机会让他稍动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 杨广停下了脚步,摇了摇头,又道:“岭南那里太偏远了,又多瘴疠,萧铣虽然年轻,但今天一见,身材瘦弱,只怕是到了那里撑不下去,朕可不能让皇后,损失了这个刚认不久的贤侄,而且朕也不想失去这么好的人材。” 杨广转头看着萧皇后,缓缓地再次说道:“朕看这样吧,荆州一带萧铣还是不要去了,想当年萧摩诃的儿子萧世略,人在江南,也被那些心怀不轨的南陈余党们推为首领,发动叛乱,再说了,萧铣现在也是名声在外,难保没有那些梁国的贼人们来找他,还是把他异地安置的好。” 萧皇后闻言,她的心中一阵暗喜,因为她知道杨广这样一说话,就代表着会对萧铣手下留情,于是脸上泛过一阵喜色,起身一个万福,说道:“臣妾先代铣儿,谢谢陛下的恩德。” 杨广沉吟了一下,又道:“与荆州隔江相对的岳州,有个罗川县,那里户口数在湘南一带,应该算是比较好的,也是比较富庶的,境内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荆溪峒蛮,可以让萧铣先到那里去历练个几年,等有了政绩后,朕再想办法让他入朝为官。” 萧皇后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平安落了地,他听萧铣汇报过,他这些年在湘州一带的岳州和长沙,也是有过一些布置,虽然不如在荆州江陵一带根基深厚,但也不是白手起家,于是萧皇后笑了笑,应道:“谢陛下隆恩。” 杨广紧皱的眉头也舒缓了开来,今天让他烦心的事情太多,议到现在,总算得到了一个彻底的解决,虽然萧铣的事还是让他有些挂怀,但是转念一想,就算萧铣图谋不轨,在那只有区区两千余户,落后贫穷的罗川县,又怎么可能有多大作为呢,看着萧皇后那张风韵犹存的俏脸,杨广的心思突然转到了别的方向。 只见杨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手微向前伸,去拂那萧皇后额前的刘海,萧皇后浑身微微一震,他对杨广的这个动作再熟悉不过,知道接下来他想做什么,心中不由的一阵窃喜,男人这时候是最耐不住性子的,是时候一劳永逸地去解决那两个狐狸精了。 萧皇后伸出了玉手,轻轻地推开了杨广,正拂着自己的那只手,轻声道:“陛下!臣妾这里还有最后一事要跟您商量。” 杨广的情绪在一点点地上升,眼光移向了萧皇后胸围子里,透出的那道深不可测的沟壑,身子也开始慢慢地发起热来,他的手没有收回,而是一边摸着萧皇后的粉颊,一边开始继续向下,缓缓说道:“有什么事情,行完乐后再说不可以吗?” 萧皇后摇了摇头,轻笑道:“陛下!你以前可没这么急性子,是不是那两个狐狸精,这些天来把你给教坏了?” 杨广的手停在了萧皇后的粉颈上,眼光直视着萧皇后的双眼,眼神玩味的调笑道:“你嫉妒了?朕不是早说过嘛,跟她们不过是逢场做戏罢了,你看,要商量军国大事,哪能离得了你呢?” 萧皇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否决道:“陛下,只怕别人不这样想,臣妾听到外面已经有些议论,说您强占先皇的嫔妃,说得可难听呢。” 听了这话,杨广仿佛是一下子就被戳到了命门,脸胀得通红,吼了起来,问道:“是哪个混蛋敢乱说话,朕要将他们都通通抓起来杀了,来人啊!” 说道此处,隋炀帝杨广扭头,直接就要向着门外喊人。 萧皇后连忙说道:“陛下!万万不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现在要是抓人,那无异于承认了这个事情,对您更没有好处。” 杨广微微一愣,他其实是非常聪明的一个人,要不然也不会在五龙夺位战中笑到最后,隐忍十几年更是非常人所为,只是一朝初登大宝后,疯狂地想把这十几年来受的委屈通通暴发出来,所以对任何事情都是本能地第一反应,而不像以前那样,还要不动声色地作全面的评估和理性思考。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碎步声,一个内侍低着头跑了进来,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杨广平复了一下心情,看了一眼面前正凝眸对着自己的萧皇后,叹了口气,向外摆了摆手,说道:“暂时没事了,你们退下,离朕远点。” 内侍行了个礼,就识趣的倒退着走了出去。 杨广坐回了椅子,自言自语道:“那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萧皇后微微一笑,又道:“陛下,其实依据我大隋的法典,先皇的嫔妃们都是应该出居仙都宫,那里是先皇的别庙,也应该是他们为先皇守灵祈福的地方,臣妾知道您喜欢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人家二人如今是那么的青春靓丽,又都是出自名门,自然能讨陛下的欢心。” 萧皇后说到这里时,嘴不自觉地撅了起来,杨广多年没看到萧皇后,做这种小儿女姿态的撒娇了,一下子也来了情绪,一把揽过萧皇后,揽在怀中,在她那吹弹得破的脸蛋上,狠狠的亲了一口,然后方才柔声道:“美娘,跟他们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跟你才是一世夫妻,怎么连你也不信我呢?” 萧皇后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幽幽地叹了口气,倚在杨广的怀中,应道:“至尊,食色性也,臣妾已经人老珠黄,难以像年轻时那样服侍陛下,而陛下却依旧是春秋鼎盛,找些绝色女子,臣妾真的能理解,不会因为这个吃你的醋。” 萧皇后说到这里,顿了顿,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可是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他们可不一样,他们毕竟是先帝的妃子,陛下您不仅是我们大隋的天子,还是天下闻名的大才子,要承圣人之学,继往开来,父亲死后,小妾们被儿子继承,这些是不开化的胡人才会做的事情。您怎么能跟他们一样呢?” “再说了,如果这事传大了,天下的士子们都会对您失望的,即使有科举也不会来参加,到时候你的这番雄心壮志,又有谁来辅佐您完成呢?” 杨广一边听着怀中的萧皇后轻轻地诉说着,一边抚着萧皇后的香肩,脑子里却是在飞快地思索着,他叹了口气,自我辩解的说道:“其实朕不把容华和宣华她们放归仙都宫,为先皇守灵,床第之欢其实只是一个次要原因,至于这主要原因嘛,皇后,你懂的,先皇驾崩的那个晚上,他们都在仁寿宫中,朕也不敢轻易的,就放她们离开朕的视线之中。” 萧皇后虽然没听杨广说过那天晚上的事情,但是以她对杨广的了解,马上就能猜出个大半,他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恐惧,然后又恢复了常态,先是从杨广的怀里坐起了身,然后朱唇猛的贴上了杨广的耳朵,而那温婉柔媚的声音,也变得异常的冷酷,只听她阴沉沉的回道:“陛下!此事就交由臣妾来解决,臣妾一定会帮您处理好的。” 听了这话,杨广的心一下子就如同掉到了冰窟里,只见他猛的推开了怀中的萧皇后,直视着他那清澈得如一汪泉水的双眼,颤声问道:“美娘,你可是要杀了她们二人?” 萧皇后叹了口气,似是无奈的说道:“陛下!请恕臣妾直言,这是您在仁寿宫就应该做的事情,您这是在给自己留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如果杨谅起兵的时候,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被那些图谋不轨的人弄到他那里,那现在天下谁属还不得而知呢。” 杨广闻言,顿时就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知道萧皇后说的句句属实。 萧皇后看着杨广的眼神,知道他已经被自己说动,于是趁热打铁继续说道:“陛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天下间的绝色女子,又不是只有她们两个,臣妾愿意为陛下亲自挑选人间绝色,服侍陛下,只是宣华和容华二女,断不可再留。” 杨广闻言,突然回想起了这半年多来,宣华夫人和容华夫人给过自己的快乐,又有些舍不得了,思前想后,还是狠了狠心,说道:“那就有劳皇后了,只是做得干净些,不要让外面的人乱嚼舌头,而且,而且最好不要让她们二人走得太痛苦。” 萧皇后盈盈一笑,又撒娇似地扑进了杨广的怀里,耳朵贴在杨广的心口,声音又重新变得象少女一样的娇媚诱人,轻声道:“放心吧,陛下!有章仇太翼这个家伙在,就没有配不出来的药。” 杨广听到章仇太翼这几个字,从他的心底里泛出一阵恶心,本能地皱了皱眉头,他实在不喜欢这个家伙,杨广的鼻子很灵,向来喜欢江南文士们身上的那种檀香味,可章仇太翼身上那种隔了一丈远就能闻到的味道,却是让他倒足了胃口。 萧皇后一看杨广这样子,就知道他心中的所想,掩口一笑问道:“又在犯难了?” 杨广叹了口气,应道:“章仇太翼这家伙肚子里的坏水太多,虽然才华盖世,但我真的不能重用以他为首的道门,可是不给他们事做,又怕这些人心怀怨恨,会趁机做乱。” 萧皇后点了点头,又道:“那就不能除掉他吗?臣妾也不喜欢这些人。” 杨广摇了摇头,否决道:“这可不行,朕也需要这样的人,替朕办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不给他们实权,就让他专门去害人,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萧皇后眨了眨凤目,应道:“陛下,臣妾好像记得,前东宫右庶子,现左骁卫大将军张衡,正准备去江都修宫殿呢。” 杨广的双眼突然一亮,然后恍然大悟道:“对啊,过阵子等张衡上任了,正好让他们跟去江都看看。” 大隋王朝的天下子民大体分为三等,官、民、奴,无论居住服饰都有严格的等级规定,奴是最低一等,几乎没有人身自由,被视作货物买卖,或是主人的私产,但奴又分为两等,一种是私奴,地位最为低贱,很多死奴终其一生连名字都没有,终生为主人劳作,所生的子女也同样是主人奴婢,所谓代代为奴,而一些略有姿色的女奴运气好一点,被主人收为侍妾,替主人生下孩子,那她的孩子虽然出生低贱,但毕竟成了主人孩子,至少也可以成为良民。 另一种奴隶便叫官奴,比死奴地位稍高一点,主要是替官府做事,有自己的住处和私产,但没有人身自由,必须终身依附官府,官奴的来源一般是犯了罪的人,甚至很多人之前曾是权贵家眷或者高官。 如今的云定兴就是一名官奴,他之前曾是太子杨勇的岳父,他大女儿云昭训是杨勇最宠爱的妃子,为杨勇生下三子,长宁王杨俨,平原王杨裕,安成王杨筠。 第九百二十四章变故一 云定兴也因此飞扬跋扈,常以国丈自居,隋文帝杨坚废太之时,似乎就认定云定兴佞惑杨勇,所以他因此获罪,本人和妻女都被没为少府寺官奴,从此再无出头之日,但是云定兴此人异常奸猾,由于他善于工器,有因为次云易,是韩世谔身边人的缘故,便时常制作精美器物,献媚给南阳公主跟那些少府寺的官员,使他全家都免于沉重的劳役。 在几个月前云定兴,又抓住机会制作了一顶明珠络帐献给宇文述,宇文述便将他推荐给了齐王,他在齐王府如鱼得水,屡屡讨好齐王成功,渐渐地,他已经成为齐王身边的得力心腹。 云定兴原来住在洛水北面的于记坊,全家人挤身在三间破草屋中,但自从成为齐王的心腹之后,他的全家都已经摆脱了奴籍,并且搬了家,搬到丰都市附近的思顺坊,租住上了占地一亩地的瓦房,每天也能骑一匹老马前往齐王府,穿齐王侍从的锦袍、戴纱帽,又渐渐恢复了前太杨勇时代的待遇。 云定兴如今年约四十余岁,容貌清奇,一缕长胡飘于******,使他俨如神仙中人,这两天他已经得到一个任务,替齐王在各地寻一些美女给他享用,所以此时的他,已经整理好行装,准备明天一早就出发。 夜幕初降,云定兴刚刚冲完凉,换上一身宽松的禅衣,准备去自己书房,就在这时,他的三儿云景,就飞奔来喊道:“父亲!二哥回来了,他还带着几个人一块回来的。” “是什么人?” 云定兴的家里,已经好几年没有访客了,这个消息着实令他感到意外,他的儿摇摇头,犹豫不决的回道:“光线昏黑,我实在是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只不过他们的身材都很高,看样都像个将领级别的。” “笨蛋,连个名字也不会问吗?” 云定兴骂了自己的儿一声,快步向门外走去,他提着灯笼走到门口,却见门外站着五六人,为首一名年轻男,身着轻便锦服,正是自己的二云易。 “易儿!” 经过短暂的交流之后,或许这几年苦苦寻找机会,使云定兴养成了一种绝不放过任何机会的习惯,他本能地就意识到,自己的二儿会带人来到这里,不定能给他带来什么机会。 也正是云定兴欣然让他们几人进府,云易跟云定兴进了他的书房,几人分宾主落座,云定兴亲自给云易几人,各倒了一杯茶,放在他们的面前,然后笑道:“易儿,你怎么从凉州回来了?” 在云易一旁的房玄龄,早已经事先让黑旗卫的人,了解云定兴此人,得知此人为讨好官员已将家财耗尽,表现光鲜,实则家贫如洗,而齐王待手下又刻薄寡恩,云定兴替他做了不少事,竟只得赏一匹老马,他知道云定兴对钱财的渴求,和对齐王的一点不满。 所以,房玄龄取出六饼各重五十两的黄金,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然后道:“这是我们殿下的一点心意,还请云老先生笑纳。” 云定兴的眼睛一亮,呼吸顿时有点急促起来,因为这可是三百两黄金啊!价值六千吊钱,凭这些黄金他可以买更大的宅,全家锦衣欲食,几年来的落魄生涯,使他对钱财有一种特殊的渴望。 但是云定兴也知道,韩世谔这个人绝不会无缘无故拿三百两黄金给他,必然是有重要事情找他,他盯了一眼桌上金光闪闪的黄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便是开口问道:“云某无功不受禄,怎敢收如此重礼,不知凉王殿下有什么事,要云某效力吗” 可是他的嘴上虽这样,但他的双手,却没有把黄金推回来,很显然,他现在很想要这黄金,只是想听听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有何事求他? 这些细节被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眼中,连他自己的儿,也没有想到他竟贪到这个程度,最起码的推辞客气都没有了,云易此时已经脸红到脖根。 房玄龄看着云定兴的贪婪,本来对他已经有了一丝反感,可是他心念一转,把此人留在齐王府,其实未必是坏事,当年太杨勇就是因为此人,而被越国公杨素给抓住了把柄,最终导致他被废,他毁了一个太,也未必不能再毁一个齐王。 本来韩世谔跟房玄龄,是想花重贿,来买通云定兴,让他在齐王府里的接收情报,但是这一刻他改变主意了,因为他决定要用这个云定兴为饵,慢慢使跟殿下不对路的齐王走上不归路。 于是,房玄龄取出了韩世谔随身的配剑,然后放在桌上,凝视着云定兴问道:“云先生认识此剑否?” 云定兴仔细看了一眼这把剑,心中顿时一惊,翻身跪倒在剑前,他认出这把剑是先帝赐给晋王杨广,现在应该是天剑,怎么会在此人的手上? 于是,他惶恐跪拜道:“卑微庶民,怎敢妄见天之剑。” 房玄龄收了配剑,然后笑道:“云先生还请坐,我们殿下与云先生素昧平生,也素无恩怨,今天来找云先生,实际上就是因为云贤弟的原因,得知贵府最近有些困难,于是就让我们送来一些财务,希望对贵府能有些帮助!” 云定兴闻言看了看一旁的次,此时他已经惊呆了,此时他的心中,已经害怕到了极点,他因太杨勇之案而获罪为奴,已经成为他一生的噩梦,他费劲心机花了几年的时间才刚刚摆脱,难道这场权利斗争,又要降临到他头上吗? 云定兴抹了抹头上的汗,心中又燃起一线希望,于是应道:“人带犬感谢殿下的恩德,人定会效犬马之劳!” 房玄龄点了点头,又连忙道:“云伯父!您就尽管安心在齐王府做事,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黄金是殿下所赏,殿下只是希望你不要再重蹈杨勇之案覆辙。” 完,又跟云易一起安抚了云定兴一阵,留下云易父二人,便就起身扬长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云定兴才从极度恐惧中恢复过来,他心中生出了一丝疑虑,当他的目光又落在了三百两黄金上,眼中闪烁着贪婪之色,他将黄金搂进怀中,亮闪闪的金光照花了他的眼睛,他竟忍不住纵声狂笑起来,管他什么道义忠诚,都统统是放屁,只有黄金财宝才是最真实。 此时的凉王府门前停了几辆马车,虽然府内很安静,不过此时的府邸里,却比别人家更多了几分紧张,算算时间,南阳公主就应该在这月时生产,根据有经验的产婆判断,南阳腹中的孩极可能是男孩。 这可是韩世谔的第一个儿,不仅韩族上下紧张,连皇族也跟着紧张起来,南阳公主的这些年来的姐妹裴含玉,母亲萧皇后的贴身婢女文儿此时都在这里。 后宅之内,南阳公主靠在一床软褥上,正和母亲萧皇后及裴含玉聊天,虽然她还没有生过孩,但是她却并没有太多害怕,因为她能感受到孩在肚里的动静,一切都好好的,使她心里很平静。 “含玉姐姐,不是范姐姐已经许给郭家了吗?怎么又黄了啊?” “哎!还到不了许的程度,只是双方家长娄下谈一谈,最后郭家还是回绝了这门亲事。”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范姐姐,有一个已出嫁的名头吗?” “也不完全是,因为郭老爷前几天正好去世了,所以郭家就不想提婚事,当然,郭公的母亲确实有点嫌这事。” 南阳公主此时有点不高兴的道:“哼!嫁给郭家,我还觉得有点委屈范姐姐呢,那个郭平整天游手好闲,跟一帮权娄弟胡闹,他的名声连我都听了。” 裴含玉苦笑一声,无奈的道:“我发现她想出嫁真的有点难,想嫁好一点,人家嫌她是寡妇,嫁差一点,她自己也不愿意,而且丧妻之人她也不愿嫁,就这么高不成低不就,她父亲也拿她没有办法。” 这时,南阳公主急然觉得肚有点疼,眉头不由一皱,贴身婢女文儿也很细心,连忙上前握住南阳公主的手,问道:“公主殿下,是不是要生了?” 南阳公主此时疼得,眉头揪成一团,腹传来的一阵阵剧烈疼痛,让她感到孩要出世了,她脸上苍白,满头大汗,颤声道:“好像是的冤家要出来了!” “快!快去叫产婆!” “快去通知陛下跟皇后!” 两名丫鬟跑出去,裴含玉去安排烧热水,王洛琴跟那些婢女也都闻讯跑进来,扶住南阳公主,又命人去找躺舆,顿时整个凉王府府上下乱作一团。 几柱香过后,房间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啼哭,随即产婆高声道喜道:“恭喜公主殿下,是一个公!” 大业二年五月,韩世谔的第一个儿诞生了,消息传遍京城,有人欢喜,有人嫉妒,上门道喜的官员夫人们络绎不绝。 韩世谔也是当众宣布此名为韩晖。 在大隋王朝的辽东是一个多民族多部落聚阜的地区,以燕山为界燕山以北分布着契丹、奚、暂、室韦、棘鞠、高句丽等等部落和国度,他们皆向大隋臣服,接受隋王朝册封。 但是大隋王朝在燕山以北也有州郡,那就是营州郡和燕郡,控制着今天的辽东走廊,自从开皇十八年,隋文帝杨坚派兵攻打高句丽失利后,辽东地区便一直保持着平静,汉胡各部落和平相处,各不相犯。 可数年的平静却在七月下旬的一个夜晚被打破。 在营州以北靠近契丹的边境,有一个村落集安屯,一条河在屯西流过,屯里住着一百余户人家,大多是从内地来的军人家眷,在村落附近开垦了数千顷土地,因为是军户,他扪可以得到免税的待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百余户人家,六百余口人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偶然,一些契丹牧人会渡过河,用牛羊牲畜和汉人们换取一点粮食,汉人扪也是多给少取,尽量和契丹人保持着友好与和睦。 夜晚,炎热的处暑天气使集安屯人难以入睡,婴儿因燥热而啼哭,今年的处暑异常闷热,住在村落最西面是一户姓刘的人家,刘老汉是河间郡人,三年前迁到集安屯,开垦了八十亩地,他的两个儿都在营州从军,他和妻带着两个儿媳和三个孙住在一座占地一亩地的院里。 夜晚,东院落不断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儿媳抱着孩在窗前来回拍哄,苗条的身影被灯光映照在窗户的油瓦上,那是刘老汉最的孙,去年十一月才刚出生。 “我当家的,这天热得反常啊!往年这时候夜里已经很凉了,可今年怎么还热得慌啊。” 刘老汉的妻一脸担忧的道:“听人天气反常是兵灾之相,我有点担心啊。” 刘老汉此时极不高兴地打断了妻的话,骂骂咧咧的道:“你个臭婆娘,别一天到晚的胡八道,睡不着就去哄哄孙,在乱,老抽死你。” 刘老汉的妻嘴里嘟哼着开门出去了,可当她一开门,刘老汉便听见风中传来一种奇异的声音,隐隐像天边擦响的闷雷,声音越来越近,连桌都抖了起来。 “别是野猪群进村了吧!”他暗暗思忖,他记得刚迁来时,曾经有一天晚上几百头野猪冲进村,当时就是这种感受,不过远没有这么激烈。 他立刻起身向院门而去,他有点担心院门没关好,可他刚走到院门前,院门轰动被撞开,一片火光扑进院,照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可当他看清外面的情形,他顿时惊呆了,只见外面数百名骑兵手执火把和长刀,目光比强盗还要凶狠,他看到了一个个光秃秃的头顶,这是髦发的契丹人。 “是契丹人,婆娘快逃啊!” 刘老汉恐惧得大喊一声,转身便遇反抗,这时数名契丹骑兵冲进了他的院,一名骑兵挥刀如电,一刀就劈飞刘老汉的人头。 第九百二十五章变故二 此时大群契丹骑兵冲进他们的家,然后就开始了杀戮和抢掠,刘老汉妻和两个儿媳被按翻在地,几名契丹人疯狂地撕剥她扪的衣服,三个孙被杀死,最的孙被挑在矛尖。 不仅是刘老汉他们家,此时整个屯里,都陷入了契丹人疯狂的屠杀和抢掠之中,到处是一片熊熊烈火,老人和孩被杀戮,妇女被奸淫,财产被抢夺,房屋被烧毁。 这场发生在大业之初的契丹人袭击事件,不知其起因,或许是一群契丹酋长酒后的打赌,或许是对汉人财富长久的窥视,但这次事变越演愈烈,最后导致上万契丹骑兵,开始攻打营州县城。 营州县城头,数千隋军将士紧张地望着远方,远处黄尘滚滚,尘土飞扬,上干名衣衫破烂的妇孺,被那些契丹骑兵们,驱赶着向城池跌跌撞撞而来,哭喊声震天,稍慢一步便被契丹骑兵一刀劈死,每个契丹骑兵马颈下,都是挂满了汉人的人头。 为了激隋军出城作战,契丹骑兵兽性大发,竟然当着城上隋军的面,开始奸淫这些妇女,杀戮孩。 城头上,妇孺的惨象令隋军士兵双目尽赤,他们大吼着要出战,但营州郡太守韦起云,却是心里明白,这是契丹人在激他们出战,营州守军只有几干人,不会是契丹人对手,如果被契丹骑兵攻进营州城,那藏身在城内的数万难民,将全部被屠戮。 只见他大喝了一声,怒吼:“谁也不准出战,违令者斩!” 韦起云回头向南方望去,心中充满了担忧,因为三天前,他就已经派人进京向陛下求救,不知道什么时候,陛下才能派来救兵? 辽东路途遥远,当营州郡的求援信送到洛阳,已经是七月上旬,御书房里,杨广正在批阅从营州送来的奏折,这其实是第二本奏折了,第一本奏折三天前送来,他已下令营州总管崔弘升出兵救援营州,而这一本奏折里,营州郡太守韦起云契丹人已经退兵,并派人来表达歉意,已经严惩了犯事酋长云云。 看到此处,杨广冷笑了一声,毁了朕的数十个村庄,杀了朕上万大隋民,就一句道歉便可以宗事吗?契丹人若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他们就不会有教训。 杨广背着手在御书房里慢慢踱步,很久以来,他便有一个想法,要让被凉州军收服的突厥骑兵,成为他手中的刀,替他收拾那些那触犯天颜的族,比如铁勒、契丹、高句丽之类。 这个想法在他心中已存在了很久,却一直没有机会去实现,而这次契丹犯境,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即能收拾那些触犯天颜的外族人,更能将那些突厥人,变成自己手中的刀。 杨广打定了主意,他必须要派一个得力的大将,去替他完成这件事,一个既能带兵打仗,又能震慑这些突厥族人。 这时,宦官在门口禀报道:“陛下,凉王殿下到了。” 杨广点点头,应道:“宣他进来!” 片刻之后,韩世谔就已经快步走进御书房,躬身施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杨广微微笑道:“你家的那个,现在是不是还不消停啊!” “谢父皇关心,那家伙现在养的白白胖胖的。” 不料,杨广不想多提这件事,话锋一转,又问道:“你想回凉州吗?” “回禀父皇,儿臣确实有点想回去了。” 本来韩世谔是要跟那些总管们,一起回各地,但因南阳公主肚中的孩儿即将要出生,他就只能留在长安城,孩现在已经几个月了,韩世谔留在京城,除了逗逗自己的儿,就是无所事事的呆在府中,这两天他也正准备向杨广提出回归凉州一带。 “回凉州之前,替朕做一件事吧!” “儿臣不敢,还请父皇吩咐。” 杨广此时取过韦起云的两本奏折,递给他,道:“你自己先看看。” 在他一旁的一名宦官,连忙将奏折呈给韩世谔,杨广又命人给韩世谔取一张坐榻,赐他坐下。 韩世谔细细看完奏折,他这才明白杨广的意恩,竟是让他去对付契丹人,他一时有些不解,如果是打西突厥,让他去没有问题,可是攻打契丹,离凉州是如此的遥远,让幽州总管去,岂不是更合适一点? 杨广看出他的疑惑,便是笑道:“这一次朕想让你们凉州军帐下的突厥骑兵来打契丹,朕思来想去,只有你这个凉州军主帅出马最为合适。” 韩世谔这才明白杨广的套路,是想让那些东突厥的人马出兵,趁机减弱自己的实力,但是想到这是自己的机会,于是,他立刻站起身躬身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很好!” 杨广点点头,冷冷道:“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让那些契丹人,为他们的恶行追悔莫及!” “儿臣遵旨!”韩世谔单膝下跪,谢恩道:“儿臣不会让父皇失望,儿臣告退!” “去吧!尽快出发。” 长安城的东郊,杨雪带着南阳公主一行人将韩世谔送出了十里外,这是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使人几乎不能相信夏季的那几月已经过去,篱笆、田野、树木、山和原野,依然呈现着它们几个月来一直披挂的浓绿色调,几乎没有一片落叶,只有一些细微的斑驳的黄色点缀在夏季的色调之间,才让人意识到秋天已经来临。 秋天是个豁达的季节,天空高爽清朗,鱼鳞样的白云一行一行,一列一列地移动着,形状整齐,层次分明,呼吸清爽,令人心旷神怡。 韩世谔和他的手下们的心中,都是充满了大战前的期待,连云易这个文人,也都是不停地手按刀柄,跃跃欲试,韩卫志骑着骏马,此时手提大锤,显得格外威猛。 但秋天也是一个令人伤感的季节,南阳公主此时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默默地望着一身戎装的夫君,她的心中生出一丝淡淡的哀伤,他即将离别,不知何年他们才能再相聚? 王洛琴此时也换了一身短衣打扮,骑在一匹高头骏马之上,跟在队伍最后,马车前,韩世谔拱手给南阳公主,还有自己的母亲,正在作最后的告别道:“南阳,那我走了,你自已多多保重!” 南阳公主心中伤感,却强颜作笑道:“夫君!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祝你沙场得胜,平安归来。” 韩世谔也不在多话,直接就是一抱拳,调转马头便向东疾驶而去,众人手下催马跟随。 南阳公主跟杨雪望着他们一行人渐行渐远地背影,低低叹息了一声。 众人―路北上,终于在八月下旬出了幽州,开始进入草原,而茫茫无边的草原,凉州军五万突厥铁骑,两天前,在韩忠的带领下,昼伏夜行的从凉州赶到了他们前方百十里处,此时―群群膘肥体壮的马儿在草原上奔驰,牛羊在河边安静地吃草,那些突厥铁骑的牧民们,正在开始忙碌地准备牛羊的粮草,辽阔的人马,让他们不由得加快了速度,跟着韩世谔在草原上尽情驰骋,向遥远的额根河奔去。 众人渐渐接近了额根河畔的地方,而―路有有笑的韩世谔,此时也沉默下来。 中午时分,众人在―条河边停驻下来,战马在河边喝水迟早,韩卫志跟新任侍卫统领韩二,带着几名黑旗卫猎回了几头黄羊,大家点燃辜火,开始洗剥黄羊烤肉备餐。 韩世谔正坐在河边―块大石上,嘴里嚼着草根,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远方的―片森林。 “家主,是不是有什么异常情况?” 韩卫志走到了韩世谔身边,他心细如发,两天前就发现杨元庆变得沉默了,他心中有些不安起来,杨元庆是首领,如果他发现有什么异常,必然是大事。 “其实没有什么异常,是我想到―些往事。” 韩世谔笑了笑,应道:“三哥!你要记住,不管是突厥人,还是契丹人,他们信奉的都是狼,你越是对他们仁义,越是恩待他们,他们越觉得你好欺,对付狼,只有―个办法,只有把他们杀怕了,他们才会真正的怕你―服你。” 韩卫志默默地点了点头,韩世谔的话具有强大的自信,令他信服,就在这时,―名亲兵大喊道:“将军,有骑兵来了。” 韩世谔站起身,只见数里外,―支数百人的草原骑兵,正向这边疾速奔来,风驰电掣,势如奔雷。 突来的情况使众人有些慌乱,韩卫志更是紧张万分,眼睛瞪如铜铃,拎着武器翻身上马,准备和来敌决一死战。 韩世谔和突厥人打交道已有多年,对他们行动规律了如指掌,这是一队五百人的牙帐哨兵,明突厥人的牙帐,就在百里之内,他们是被自己点燃的篝火青烟吸引过来,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启民可汗的人马,还是自己帐下的人马。 “王东,带两名弟兄去看一看!” 王东是韩世谔新任侍卫的头领,他也是跟随韩世谔多年,更是会一口熟练的突厥语,他答应一声,带来两名亲兵,飞马奔驰而去。 王东三人很快便拦住了这些突厥人巡哨,他们没有发生冲突,隐隐可以看见王东在对一名突厥军官着什么,又向这边指了指,片刻,十几名突厥骑兵,跟着张胜三人疾驶而至。 为首突厥军官是一名千夫长,极为年轻,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只见他满脸兴奋,冲至他们的前方,下马拱手道:“末将参见大帅?” 韩世谔也觉得他很眼熟,外貌不像是突厥人,倒有点像是中原人的血统,韩世谔凝神细想,他猛地想起来了这个。 乍见旧人,韩世谔心中也是欢喜无限,二人亲热的拥抱在一起,然后道:“阿图,你竟然当上千夫长了,不错啊!” 这时,众人都是一一上前,韩世谔看着阿图,问道:“忠叔如今在哪里?” 阿图肃然起敬,给众人深深行一礼,这才对韩世谔道:“大将军的帐篷就在七十里外,末将这就带你们去。” 然后,他调转马头带头向北奔去,韩世谔招呼众人一声道:“我们跟上去!” 众人跟着这些哨兵,加快马速向北方疾驰而去。 他们奔行了近五十里,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在草原上回荡。 “呜――” 数万突厥骑兵出现数里外,一杆韩字大旗在空中飞扬。 之后的几天,五万突厥骑兵向北迁徙,沿着西拉木伦河一路向东行进,沿途遇到大部族都被摧毁,天生好战的突厥人很快,就沉浸在不断胜利的喜悦中,向北行进三百里,攻占了一个部族营地,缴获的牛羊十数万计,战马上万匹,担任先锋的狼骑早已经习惯了自己新的身份,他们在战争中也获得了不少好处。 韩世谔跟韩忠二人,都是公平公正的,所得的牛羊马匹和奴隶,全都分给了突厥人,短短的半个月,他新的部众对他的态度就从惊惧变为尊敬。 等到达契丹人部落的时候,韩世谔率领的向北迁徙的部族,已经从最初的近五万人增加到了十四万多人,这已经是一个相当庞大的部族了,所携带的上百万只牛羊和马匹,连绵不尽,每日行进的速度不超过五十里。 不过韩世谔他们也并不心急,因为在西拉木伦河北岸居住的契丹人早早就得到了消息,更是一口气向北撤了二百里。 契丹人是南北朝时期的草原霸主柔然人的一支,柔然在败给北魏拓跋部后,遂分裂为两支,北支改名为室韦,也就是后来蒙古人的祖先,南支柔然便是契丹人。 在南北朝时期契丹分为八部,分别为悉万丹部、何大禾炜、具伏弗部、郁羽陵部、日连部、匹黎尔部、叱六手部和羽真侯部,称为无魏八部,并成立了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大贺氏联盟。 契丹人逐水草而居,繁衍人口,虽谈不上锦绣绫罗,倒也丰衣足食,怡然自乐,但契丹在进入隋朝时期后,渐渐强大起来,又增添了两个新的部落,松黎部和吐万侯部,草原民族骨里的狼性在他们体内开始勃发。 第九百二十六章变故三 就在三个月前,部落联盟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冒险入侵大隋王朝,让他们的战马在大隋土地上驰骋,杀戮大隋农民,强占有大隋的女人,他们着实风光了一把,抢回大量人口和财产,最后由部落联盟,派人向大隋道歉了事。 他们在做一个赌注,赌隋朝好面子,对外以和为贵,只要他们事后给足隋朝的面子,表现出谦卑的态度,那么一点点人员和财物损失对强盛的大隋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他们不会放在心上。 时间已经过了三个多月,现在已经十月下旬的初冬时节,大隋境内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看来隋王朝已经接受了契丹的道歉,不予追究了,这个消息令契丹人弹额相庆,开始尽情地享受他们从大隋抢来的女人和财物。 何大禾炜是契丹最强大的部落,生活在契丹中部的一条宽而长谷地里,谷地叫做落日谷地,弱洛水从谷地里穿过,这条谷地宽数十里,南和奚族接攘,西接突厥,东临高丽扶余城,向东南可去大隋营州,是一条极为重要的战略通道,谷地两边都是低缓的丘陵草原,丰美的牧草养活了何大禾炜数万族人。 目前大贺氏联盟首领,便是由何大禾炜酋长大贺摩会担任,联盟首领三年一换,但何大禾炜已连任三届九年,眼看又到换届之时,年轻的酋长大贺摩会,便做出了入侵隋朝的决定,以增加他在部落联盟中的威望。 尽管并不是所有的部落,都同意这个决定,但大贺摩会还是和他岳父悉万丹部酋长联合,趁机压迫其他部落,同意了这个早险的方案。 这天傍晚,大贺摩会分配万了最后几件抢来的箱子,驰马向自己的大帐奔去,他最为联盟首领和部落酋长,享有最多的战利品,他挑选了三十名年轻的汉女作为他的奴婢,并占有了价值数万吊的财产和上千石粮食。 大贺摩会身材不高,但异常强壮,和其他契丹人一样,也是髡发带环,髡发是将头顶部分的头发全部剃光,只在两鬓或前额部分留少量余发作装饰,有的在额前蓄留一排短发;有的在耳边披散鬓发,也有将左古两绺头发修剪整理成各种形状,然后下垂至肩,女人也一样髡发,只是头顶留一片头发,后来的女真和后金满人也一样是髡发。 大贺摩会相貌凶恶,血盆大口,两只耳朵上各戴一只大金环,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会不寒而栗。 契丹人崇尚生殖,男女都以繁衍后代为第一要务,因此他们的对外征战大多以争抢女人为主,因此,历史上,契丹在经历了北齐和隋朝,两次毁灭性的打击后,总是能迅速恢复免气,也是和他们崇尚生殖有着密切的关系。 大贺摩会是部落酋长,又是部落联盟首领,有足够的尊荣,他占有女人更多是为了享受,此时,他正憧憬着今晚征伐汉女的盛会,刚到营帐门口,一名亲卫奔来禀报道:“酋长,红鹰部使者多祝来见!” 大贺摩会微微一怔,现在已是初冬了,他们还来这里做什么?尽管心中有些不悦,但他还是点点头,不耐烦的说道:“带他来我大帐!” 突厥红鹰部是契丹人邻居,两部相隔只有五百里,对于草原民族,五百里路程不算什么,红鹰部和契丹常有贸易往来,关系十分密切,同时契丹也向突厥臣服,这也是契丹的首鼠两端,一方面向大隋称臣,同时又向突厥臣服,以获取在两大强邻夹缝中的生存。 大贺摩会走进自己的大帐,大帐内金碧辉煌,堆满了抢来的金银、瓷器和锦缎,并铺有地毯,这地毯也是从一家大户人家抢来 他在一张羊皮上盘腿坐下,一名年少的汉女低下头给他端上一碗盐茶,大贺摩会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眯着眼打量她片刻,手又伸进她裙里,少女吓得浑身颤抖,一动不敢动,大贺摩会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宰一只羔羊一样。 这时,脚步声响,亲卫带着红鹰部使者多祝走进了大帐,大贺摩会这才一挥手,命少女退下,少女吓得像只受惊的小鹿,奔出了大帐,大贺摩会眯眼望着她纤弱的背影,今晚他要第一个就要享受这个少女。 “大贺酋长,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惊扰了你的美梦?” 红鹰部使者多祝快步走进大帐,爽朗地大笑,使者名叫多祝,是韩世谔在草原的代言人,每次都是他负责商贸行和契丹的贸易,是出了名的老奸巨猾。 “你可是我们财神,你的到来意味着我财富的增加,我怎么会不欢迎?” 大贺摩会也笑着迎上去,和他紧紧拥抱,这才拉他走进帐坐下,这一次亲卫端上两碗酪浆。 大贺摩会笑问道:“今天财神爷怎么会来我这里?是不是嗅到了什么财气,要来和我换货?” 多祝却是摇摇头笑道:“我是靠近契丹才听说你们发财之事,不过我这次是借道,我们要去扶余城和高句丽人贸易,是夏天时约好。” “借道?”大贺摩会心中起了一点疑心,问道:“你们不是和隋朝有了勾结,想诈我吧!” 多祝闻言,也是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们契丹人,也是太做贼心虚了吧,我们红鹰部之前,都是呆在东突厥的草原上,最近几年刚搬来这里的,几时和那些隋人有过联系?酋长想得太多了。” 多祝见又大贺摩会还是有些疑虑,便从靴中拔出一支箭,当着大贺摩会的面一折两段,沉声道:“我若虚言,当如此箭!” 突厥人断箭誓是极重的誓言,轻易不许,大贺摩会立刻疑虑消去,笑道:“我没有怀疑你的诚意,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多和我们契丹做买卖。” “这个我们和高句丽人早就约好,不能轻劳失信,眼看又到了冬天,明年春天吧!我们再来。” “那好我们就一言为定。” 大贺摩会再没有任何怀疑,下令放突厥商队过境,突厥人的贸易商队都是规模庞大,数千匹马驮着货物,千余突厥骑兵跟随,浩浩荡荡,延绵数里,沿着弱洛水向落日谷地的契丹营地而来。 百余名契丹游哨骑马站在高处,警惕地注视着这支贸易商队,天色已经黑了,朦朦胧胧的夜色笼罩着谷地,使人目力难以远眺。 一队队骑兵走过,中间夹杂着大群牛羊,还有马匹上驮满了毛皮,这是典型的突厥商队,虽然护送的骑兵人数略略有些偏多,但还是没有引起契丹人的怀疑。 可是当这些商队走了两三里之后,后面居然还有延绵不断的骑兵群,契丹游哨终于有些疑惑了,因为这支护卫骑兵人数也未免太多了一点。 一名契丹百夫长觉得不妙,飞快奔去向酋长禀报,酋长大帐内,大贺摩会的盛会已经开始,十几名被剥得精光的汉人女子被双手反绑在地毯上,绝望地低声哭泣,另外近二十几名年轻女子,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蜷缩在大帐角落中,瑟瑟发抖。 大贺摩会猜赤着上身,手执一根皮鞭,狞笑地望着他的奴隶,就在这时,帐外传来豪报声道:“酋长,有些不妙啊。” 大贺摩会一愣,快步走出营帐,见一名百夫长满脸惊惶,顿时脸一沉,不高兴问道:“哪有什么不妙?” “酋长,这些突厥人护送商队的骑兵,实在是太多了一点,已经有五千人左右了。” 大贺摩会心中暗吃一惊,就算五千骑兵,每天的给养耗用都很惊人,还做什么生意?这是出征才会有这么多人。 他随手抓过一件皮甲披上,翻身上马,然后大喝一声道:“跟我走!” 率领数万族人,拎着长矛向谷口处奔去,马蹄声渐渐远去,营帐里的女人们才战战兢兢上前,替被捆绑的姐妹解开绳索,又找衣服给她们传来,三十余人在营帐中抱头痛哭。 大贺摩全一路奔驰,何大禾炜部足有数万部族之多,营地延绵十几里,奔出数里后,他终于看见突厥商队前部,厉声喝道:“全部停下!” 韩世谔此时也穿了突厥人衣甲,混藏在突厥骑兵中,他看见来人双耳挂着一对金晃晃的大耳环,这就是契丹联盟酋长大贺摩会,他知道对方已经疑心,便抽出一支铁箭,搭引上弦,他猛地拉弓便是一箭,箭快如闪电,黑暗中,大贺摩会措不及防,被一箭射穿了胸膛,惨叫一声落马。 突来的变故将契丹人惊呆了,随即一阵大乱,因为韩世谔的这一箭,便是动手的信号,突厥人鼓声大作,喊杀声震天,从四面八方杀向契丹营地,契丹男女哭喊奔逃,或跪地求饶。 韩世谔用突厥语和汉语厉声下令道:“男人全部杀死,只留妇孺!” 三万突厥骑兵挥舞战刀,在契丹营地里驰骋杀戮,契丹男子的人头被劈飞,长矛刺穿了胸膛,尸横累累,血流成河,大火焚烧营帐,火势冲天,契丹营地已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韩卫志纵马向大贺摩会落马处杀去,他要砍下大贺摩会的人头夺功,但大贺摩会的亲卫却拼死护卫,罗士信大枪凌厉,漫天纷舞,片刻便杀死了三十余人,当他杀死最后一人,就已经杀到大贺摩会躺尸处,一刀剁下大贺摩会的人头,然后便飞驰而去。 两个时辰后,落日谷地的杀戮渐渐平息,弱洛水已被鲜血染红,尸体遍布河流北岸,何大禾炜部的男子和老人、孩子几乎被杀绝,一群群妇孺被突厥骑兵驱赶着向数百顶营帐集中,足有三四万人之多,哭声震天。 残酷的杀戮令韩卫志都有些不忍,他上前对韩世谔道:“大帅,为何要赶尽杀绝,不给契丹人留一条生路?” 韩世谔摇摇头,取出杨广的密旨递给他,说道:“这是陛下的旨意,契丹人侵我大隋领土,杀我大隋子民,合当灭族,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然后,他调转马头向另一处营地奔去,韩卫志借火光看完圣旨,心中暗暗叹息,他真的难以接受这种对普通民众的屠杀。 在北面的大帐前,聚集中数千名被掳掠而来的营州女子,她们和契丹女人最大的外貌区别便是没有髡发,穿隋朝的布裙,杨元庆事先有令,不得侵犯被掳掠来的隋人,所以,凉州军帐下的突厥骑兵,便将在这些女人暂时安置在这里。 数千名躲在几十顶大帐内隋朝女子惊恐万分,在她们看来,突厥人和契丹人没有区别,对她们都是虎穴和火坑。 韩世谔此时已经换上隋军盔甲,他飞驰至大帐前高声大喊道:“我乃大隋凉州总管,奉皇帝陛下之命来解救诸位姐妹,你们不用害怕!” 韩世谔在营帐前纵马大喊,连喊十几声,数千弱女子慢慢从营帐里互相扶持而出,她们都听见了,是自已同胞的语言,她们也看见了,是一名隋军将领,这些可怜的女人们,终于知道她们已被同胞解救,一时间,数月来积压在心中的恐惧和悲伤一并爆发出来,她们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她们想起了自己被杀的亲人,不少人甚至哭得晕死过去。 韩卫志、王东、云易等人都默默地望着这令人心酸的一幕,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含着热泪。 韩世谔带着几万突厥人向东迁徙,沿着西拉木伦河一路向北行进,天生好战的突厥人,很快就沉浸在不断胜利的喜悦中,攻占了何大禾炜部族营地,缴获的牛羊就已经达到数十万计,战马上万匹,担任先锋的狼骑,更是获得了不少好处。 韩世谔是非常公平公正的,除了那些隋人女子,所得的牛羊马匹和奴隶,全都分给了这些突厥人,短短的半个月,这些突厥人对他的态度,早已经就从最初的惊惧变为尊敬。 等到达悉万丹部落的时候,韩世谔率领的五六万突厥骑兵,在草原上已经是一个相当庞大的部族了,所携带的上百万只牛羊和马匹,连绵不尽,每日行进的速度不超过五十里。 第九百二十七章变故四 不过韩世谔并不心急,因为距离自己大军领地,比较远的那些中小部落,根本就没有多少兵力防御,而在前方不远的悉万丹部落,已经早早就得到了消息,竟然一口气向北撤了百十里。 这些契丹人此时非常惧怕这些突厥人,何大伟部已经族灭了,此时他们要是在跟突厥人交锋,就算是万分之一的机会打赢了,他们也怕以后会遭到隋人报复。 这些契丹人退缩,韩世谔他们自然也是开心的很。 他没有打算,明刀明枪和这些契丹人拼一个你死我活,这些契丹人部落在草原上,也是颇为强大的,因为这些契丹人的部族的兵力,依然不容小觑,韩世谔跟众人说自己想法的时候,其实他真正考虑的事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准备留一支人马在这里扎根。 而此时的悉万丹部落里 “这些突厥人到底打算要干嘛” 而此时身材魁梧的悉万丹部落的首领鄂达视,在草地上焦急的来回踱步,他的眉头紧紧的锁着,眼神中的愤怒和担忧显得那么深切,在他不远处,他的汉人的妻子周婉蓉也是眉头紧锁,精致娇美的脸上,也有一种浓浓的化不开的担忧。 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鄂达视的心腹朗格,他一直没有说话,正坐在一边看着他。 鄂达视愤怒的咆哮之后便陷入沉默,周婉蓉看着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实在按捺不住,对丈夫轻声说道:“咱们的部落经不起战争了。” 鄂达视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们跟奚人交战了两年,咱们部族中最精锐的武士,大部分都战死了,如今咱们部族中连五千骑兵都凑不出来,好不容易去隋人的地盘上,抢了一些女人回来,好繁衍人口,再这样打下去的话,只怕用不了多久,咱们悉万丹部落,就会被人灭族。” “这些突厥人太可恶了,我们好不容易抢来一些的隋人,他们就来了,而且他们这次,明显就是打算将我契丹八部灭族的,如果仅仅是如以往那样的威慑,何必带着、四五万甲士同行还带着数不清的牛羊牲口这不是简单的进攻,他们是看上了咱们的草场,是来安家的!” “我觉得你应该派人去和那些突厥人谈谈,看看那是哪个部族的,一年前那启民可汗不是答应过咱们,他保证过以后不会再有战争,降临在咱们悉万丹部落的头上。” 鄂达视怒道:“启民那只老狐狸,他什么时候有过好心” 想起自己妻子和启民和他三个儿子之间的事,鄂达视的心里更加的添堵。 “大不了同归于尽!就算是突厥人真的敢来,我也不会让出草场!” 周婉蓉此时试探着问道:“要不,你再去和其他几个部族的埃斤商议一下这一次突厥人来势汹汹,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的。” 鄂达视懊恼道:“我去哪儿和他们商量难道你忘了,除了咱们悉万丹部落,不是因为战争损失太大,他们已经没有把我们部落,看成跟他们一样的地位上了” 周婉蓉认真的说道:“可是何大伟部已经灭亡了,你才有机会说服那些人,如果突厥人真的进攻的话,以咱们契丹八部任何一部单独的实力,谁也无法阻止被灭亡的命运,现在可不仅仅是咱们一部受到了威胁,而是整个契丹部族!” 鄂达视眼前一亮,恍然大悟的说道:“我怎么没想到我现在就去!”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个契丹武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躬身对鄂达视说道:“埃斤,突厥人派来了使者,要见您。” 鄂达视和周婉蓉听到这句话同时愣住,脸色不由自主的变了,听到这句话,嚓嚓的磨刀声戛然而止,郎格缓缓的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 来到悉万丹部落的突厥使者,是个实打实的突厥人,这并不是一句废话,要知道如今向这里进军的突厥人,他们的统领可都是实打实的汉人,不但是个手段冷硬的汉人,还是个公平公正的汉人。 从那个汉人首领,带着他们向契丹人进攻,到现在已经差不多走了一个多月,从草原人的领地走到了契丹人的草场,横跨千余里,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壮观的行动,几万人,几十万只牛羊马匹,规模之大令人咋舌。 他们这些人,已经很多年没有参加过如此大规模的作战了,韩世谔派来代表着这些突厥人而来的,是一个五十岁的突厥人,名字叫鄂力发,曾经还是都蓝可汗手下的一个部落首领,只是此人之前并不得志,莫说是东突厥的都蓝可汗,便是东突厥随便的一个部落首领的地位,都比他高了也不止一个档次。 但是今天他的身份很尊贵,因为他是这支几万突厥勇士的代表。 鄂达视和周婉蓉亲自带着部族长老迎了出去,在没有跟自己部落正式开战之前,他们不敢对这些虎狼之势的突厥人,有丝毫的不敬。 至于鄂力发也是知道自己这些个突厥部族,事实上已经可以算作突厥人的叛徒,但是当他们想到这些年来,在那些隋人首领的带领下,过得日子跟原来有着天差地别。 当二百骑威风凛凛的突厥狼骑,在他们的营地的外面停了下来,这些身穿隋人黑甲的狼骑向两边分开,手持着代表使者身份的红色马尾鞭,鄂力发看着面前恭敬小心的鄂达视笑了笑说道:“尊敬的埃斤,很荣幸今天能见到您。” 只是他虽然说话很客气,却并没有从战马上下来。 突厥人在草原上有着至高无上的统治地位,使者代表着可汗,虽然今天鄂力发代表着的可汗有些不一样,但突厥人的骄傲依然还在。 鄂达视将手臂横在胸口上,深深的弯下腰谦卑的说道:“尊敬的使者,欢迎您的到来。” 鄂力发笑了笑说道:“我代表着伟大的启民可汗而来,有件好事要和埃斤商量,如果埃斤不介意的话,是不是应该请我去你的大帐” 鄂达视连忙请鄂力发进入营地,在鄂达视的大帐中,鄂力发丝毫也不客气的坐在了首位上,但是鄂达视和悉万丹部的长老们,却没有表现出一点的愤怒,不多时,美酒和美食就被那些汉人女奴们,接二连三的送进大帐中,鄂达视和鄂力发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后,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不知道圣使这次来,带来了可汗什么旨意” 鄂力发笑了笑,又道:“去年的时候,你们和奚人之间的战斗,可汗已经知道了,他特意派我来,让我来帮助埃斤您,找回悉万丹部落的尊严。” 鄂达视立刻激动的问道:“您是来帮我们抢回被奚人夺去的草场的” 鄂力发却是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喉肃然道:“不不不!去年你们悉万丹部和奚人之间的战争打的那么惨烈,好像契丹的其他几人部族,并没有出兵协助您,是这样吧” 鄂力发阴沉的说道:“这是一种很无耻的行为,可汗知道了很是愤怒。” 鄂力发看着愕然的鄂达视,笑了笑说道:“我听说契丹八部中最聪明睿智的埃斤就是您了,刚才我的话说的虽然不够直接,但是我想,您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喔不,是可汗的意思。” 见鄂达视没有回答自己,鄂力发继续说道:“这次可汗命令我们大军从遥远的王庭而来,就是为了来帮助您的,睿智的埃斤,难道您不想发泄出心中的愤怒吗?去年的时候,贵部的草场被奚人抢走了一半,这样巨大的损失你们需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如果没有帮助,如果不去掠夺,你们早晚会被其他部族吞并。” 鄂力发又道:“何大伟部的埃斤,就是因为不肯与我们合作,惹怒了我们可汗,才发动大军干掉他们,给你们个榜样,不知道你们是选择是什么?” 说完这句话之后,鄂力发便不再说什么,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浆,然后用匕首割下来烤得金黄酥脆的羊肉放进嘴里,他似乎并不急着要摩会的答案,一边吃,一边不住的点头,好像是在对美食味道的肯定。 鄂达视犹豫了一下说道:“尊敬的圣使,我们需要商议一下。” 鄂力发笑着说道:“如果作为埃斤,您还需要别人的想法,来左右自己的决定,我只能说我真的很失望,不过,我不反对您这样做,对了,既然话已经说的如此明白直接,那么我便将可汗的命令,直接告诉你好了。” 他嘴里的羊肉咽下去,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可汗的旨意是,如果埃斤您接受了这个提议的话,那么您可以拥有整个契丹部族一半的草场,算一算,那是您现在的领地最少十倍大小,可汗知道如今您的部落中,已经拿不出多少人马了,所以进攻的事,自然是由战无不胜的狼骑来作为主力,你们悉万丹部只需配合,毕竟对这片草原,王庭的大军不是很熟悉。” “如果埃斤你不同意也没有关系,攻下契丹七部和攻下契丹八部对于我们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当然,如果我们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对您的部族发动进攻,我想您应该很清楚,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毕竟我们已经轻松的干掉了一个部落。” 鄂达视叹了口气道:“我实在是无法确定您的诚意,尊敬的圣使,您刚才的提议实在太让人惊讶了。” 鄂力发笑了笑说道:“去吧!给你一天的时间来商量,如果在明天日出之前,我还没有得到您的答复,那么我只好带着数万狼骑自己来找答案。” 说道此处,他站起来,对鄂达视笑了笑说了声告辞,临走的时候视线不由自主的在周婉蓉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那周婉蓉故作羞涩的笑了笑,然后微微欠了欠身子,虽然已经三十几岁,可在表现女人魅力的时候,依然能用出很不一般的手段,她的笑很有味道,脸红的恰到好处,而且很隐秘,在她笑的时候正巧背对着鄂达视。 鄂达视没有看到,但是朗格却是看到了,所以他下意识的握紧了刀柄,这个动作同样没有逃过周婉蓉的眼睛,她微微一皱眉,看向他的视线中带着些许不满。 郎格缓缓的松开,握在刀柄上的手,冷冷的看了周婉蓉一眼,然后转身走出了大帐。 鄂达视等人毕恭毕敬将鄂力发送出营地,在两百衣甲鲜明的狼骑护卫下,鄂力发带着骄傲离去,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悉万丹部的长老莫思达,看着鄂达视认真的说道:“这件事是不是太荒唐了些?” “这些突厥人都是狼,吃人不吐骨头的狼,跟狼打交道,我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他们已经灭了契丹的何大伟部了,没有必要来找咱们联合,无论如何也不能否认,如今咱们部在契丹八部中的实力是最弱的,突厥人何必来找咱们,那个鄂力发完全可以去找其他部族。” 鄂达视有些担忧的说道:“我也觉得不妥啊,我担心的是,如果咱们答应了突厥人的提议,万一他们不遵守协定,中途退出的话,咱们真的就要面对被灭族的危险了,其他六部加起来的怒火,咱们承受不住啊,可是如果不答应,咱们部落现在就要面对被灭族的危险。” 周婉蓉看着鄂达视严肃的说道:“去年和奚人之间的战争,其他部族都没有协助咱们,他们在冷眼旁观,甚至盼着咱们被灭族,然后他们也能从中分一杯羹,那是面对奚人,如今咱们面对的是突厥人!埃斤,难道你以为,咱们部族独自抗争突厥人入侵的时候,那些无耻的家伙会伸出援助之手?” 鄂达视看向郎格问道:“你的意思呢?” 第九百二十八章变故五 朗格沉吟了一会儿说:“可敦说的不错,埃斤,如果咱们不答应这些突厥人,那么这些突厥人立刻就会率军进攻,以咱们部族如今的实力,只怕连三天也坚持不住,当然,如果答应了突厥人的提议,咱们也有面对危险的可能,不过那是之后的事,而拒绝了突厥人的话,灾难就在眼前。” 鄂达视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汉人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屋漏偏逢” 周婉蓉接口道:“屋漏偏逢连夜雨。” 鄂达视不由的叹道:“就是这样,咱们才刚刚经历过战争,没有办法再迎接下一次战争。无论答应不答应突厥人的提议,咱们悉万丹部都会面临危难。” 周婉蓉否决道:“毫无疑问,如果不答应突厥人,危难就在眼前。而且相对于和其他部族,那些无耻的人合作,我倒是宁愿和突厥人联合起来,其他部族的那些人毫无信义可言,他们都是最丑陋的猪猡,而突厥人则不同,他们不会轻易的失信于人,因为他们是统治者,他们在意的是统治者的尊严,只要顺从于突厥人,他们就不会赶尽杀绝。” 朗格闻言,赞同的说道:“可敦的话有道理,我仔细想了想,确实如此。现在摆在咱们面前的是一个死局,没有完美的解决办法,相对来说,答应突厥人的提议,看起来好像更好一些。” 周婉蓉此时再次提醒道:“埃斤,咱们只有一天的时间。” 鄂达视皱眉说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还说,让我去联合其他六部的人,共同抵抗突厥人的入侵吗?” 周婉蓉认真的又道:“因为之前,我不知道突厥人会提出这件事,况且!您是草原上的狼王,可其他部族的人都是狡猾无耻的狐狸,您和他们联手去抵抗突厥人,您觉得那些无耻的狐狸,会一同冲上去撕咬敌人吗?” 在突厥大营内的韩世谔跟韩忠几人,看着面前恭敬的鄂力发,笑了笑问道:“怎么样,这些契丹人是怎么回答你的?” 鄂力发将事情的经过过了一遍,然后谦卑的问道:“大帅,您觉得我这样办,还可以吗?” 韩世谔温和的笑着说道:“很好!你的表现我们很满意,我会让人在功劳簿上,再给你记上一笔,等咱们的人马在这里扎下根之后,我就会按照功劳簿上的记录,奖励给你们的妻子儿女,我记得好像你名下的奴隶,已经有五十个了,牛一百头,羊一千只?” 鄂力发连忙卑躬屈膝的躬身回道:“是的!大帅您的记忆力无与伦比。” 韩世谔摆了摆手笑:“明天一早,集结大军,顺便告诉贴力格和柯察沁他们,让他们两个人的万人队,做好应对战争的准备,如果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些契丹人没有带来好消息的话,那么贴力格和柯察沁就要带着狼骑,去让那些契丹人知道,什么叫做屠杀,去吧!” “大帅的威仪,无人可以抗拒!” 鄂力发衷心的赞美了一句,随即躬着身子退出了大帐。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是照常升起,新的一天还是一点不迟的来了,在阳光还没有驱散晨雾的时候,突厥大营中的角声就呜呜的吹响,然后效忠于韩世谔的突厥狼骑就开始集结,贴力格和柯察沁的两个万人队,已经早早的吃过了饭,休整了一会儿后成队列缓缓的开出了营地。 除了贴力格和柯察沁的两个万人队之外,还有韩豹亲自率领的两千锐精营的骑兵,随同他们一起出发,只是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不是他,而是鄂力发,在鄂力发的身后,则是两万多突厥铁骑。 韩卫志也是率领两千锐金营的骑兵出了营地,绕向悉万丹部的另一侧,如果战争开始的话,他的队伍将在契丹人的背后攻出致命一击。 草原人各部族对于突厥人,都有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恐惧,在突厥人统治草原的这些年,他们用铁血的杀戮,奠定了绝对的霸权地位,如果有人表现出了对突厥人的不敬,那么突厥人就会派出狼骑,用弯刀告诉不敬的人,不敬的下场只有一个。 整整两个万人队的狼骑,其中柯查沁的人马,大多是都蓝可汗最精锐的几个万人队,残余的兵力重新整合在一起的,贴力格的狼骑队伍,则是在其他的小部落中,挑选出来的人马组成。 这两个万人队是佂讨契丹人的过程中,战功最大的队伍,在一次有一次的胜利中,这两个万人队已经得到了李闲的承诺,他们不再是普通的隋军骑兵,而是恢复了尊贵的狼骑身份。 对于原来是奴隶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因为草原人的固有习惯,他们战败,所以他们成为了奴隶,而韩世谔作为他们的主人,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重新给了他们自由的权利。 或许在中原人看来这是一件很荒谬的事,因为中原汉人强调的是尊严,只是尊严有的时候,表现的方式有些不同罢了。 作为这次战争的指挥者,韩忠的心中却没有一丝担忧。 因为以两万狼骑的战力,对付一个千疮百孔的契丹悉万丹部就是以石击卵,因为在鄂力发去见这些契丹人之前,悉万部如今的状况,已经被隋军给查的仔仔细细。 大军在距离悉万丹部的营地三里外停了下来,然后鄂力发带着二百狼骑,缓缓驶向对面的军阵。 契丹人一直盯着突厥大营那边的动静,早晨突厥狼骑集结的时候,契丹人的斥候,就急急忙忙的赶了回去。 鄂达视此时的心里,早就已经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其实在昨夜,他就已经下令所有骑兵都集结起来,当两个万人队的狼骑开出大营的时候,契丹人的队伍也已经严阵以待。 只是,当鄂达视看到鄂力发阴沉的脸色,看到他们身后二百狼骑的时候,他的心中猛的一震,脑袋里嗡的一声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大帅下令,杀无赦!”鄂力发看着鄂达视,只说了七个字便转身离去,二百狼骑转身就走,带出一股尘烟,那些碎土草屑打在鄂达视的脸上,他感觉自己如被狠狠的抽了几个耳光般,疼的几乎忍耐不住。那七个字在他耳边萦绕,抽空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 这七个字,如同一声炸雷。 远望过去草原绿油油的看起来格外的漂亮,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绿色让人心旷神怡。 只是契丹悉万丹部营地西面三里处,那整整齐齐的二十个方阵,却让这草原多了几分肃杀之气,黑甲,红披风,这是突厥狼骑的标志性装束,看起来这两个万人队和普通的狼骑没有什么区别,可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们打着的不是代表着高贵血统的突厥狼旗。 让草原人改变效忠的对象,这并不是一件难事,可让他们改变信仰却难如登天,这两个万人队打着的旗帜,并不是狼头大旗,但李闲却知道如果让他们不信仰狼神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的打的旗帜,依然保留了狼的图案,只是为了区别其他突厥人的队伍,原本狼旗上那个狰狞的狼头,改成了一只生出了翅膀的飞狼,飞狼的上面,还有大大的韩字。 在突厥铁骑两个万人队的的正对面,是契丹悉万丹部的数千骑兵,无论是装备还是士气,他们都无法和对面那杀气腾腾的突厥骑兵相比。 悉万丹部的鄂达视,脸色极为难看的停在契丹骑兵的前面,他看着对面那队列整齐的人马,心中浪潮翻滚难以平静,之前他派己方的长老莫思达去和突厥人交涉,可是突厥人根本不理会,莫思达回到契丹人阵营的时候,没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鄂达视此时没有心情、没有时间去细细的想这件事,因为他现在需要面对的,不是普普通通的一场战争,而是事关部族的生死存亡。 莫思达叹了口气道:“这次率领突厥狼骑的将领,是一个真正的勇士,他们兵精,将勇!” 鄂达视不由得叹道:“这次或许咱们悉万丹部,真的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莫思达咬了咬牙说道:“我再去一次吧!无论如何我也要见到那个突厥元帅,只要能阻止战争降临咱们部族的头上,就算是让我匍匐他脚下,我也没有什么怨言。” “不!”鄂达视摆了摆手,语气凄凉的说道:“我是部族的领袖,这次,我自己去!” 不过出乎鄂达视的预料,他只带着一个仆从到了突厥人的军阵之后,并没有受到什么刁难,当他表明自己想求见领军元帅的时候,名叫柯察沁的万人队叶护告诉他,这次率领着部族而来的不是什么首领,而是伟大的帅爷。 因为悉鄂达视亲自来了,所以柯察沁没有再隐瞒什么,帅爷! 鄂达视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突厥王庭发生了叛乱,这是一支反出王庭的部族,不再尊奉岂民可汗的命令,也就是说,这是一支叛军。可当鄂达视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非但没有轻松下来,反而加的担忧了。突厥王庭还会讲一些道理,不至于做出太过分的事情来。可是一支叛军就无法来按常理揣摩了,为了抢夺一块肥美的草场,屠灭一个部族对于叛军来说似乎不算什么。 柯察沁撇了撇嘴道:“我可以告诉你实情,可汗的命令是,如果太阳升到高处的时候,你还没有亲自来请罪,那么我将率领战无不胜的狼骑,将你的部族夷为平地。” 鄂达视听到这句话,心里缓和了一下,知道事情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他连忙谦卑而挚诚的说道:“叶护,我就是来请罪的,请您帮我帅爷的面前说几句好话,我和我的部族都会感念您的恩德。” “好话”柯察沁冷笑道:“好话留着你自己去说吧,我现要做的仅仅是等着太阳升到高处而已,我喜欢战争,因为每一次战争,都会给我们带来无数的牛羊,还有奴隶,我们一路向东而来,已经灭掉了一个大部族了,因为我们喜欢用弯刀来说话。” “叶护!”鄂达视请求道:“那么请您带我去见你们的大帅。” “你自己去吧,看到高的那面大旗了吗,我们大帅就在那里,我祝福你太阳升到高处之前打动大帅,因为我的弯刀已经等不及要去杀人了,祝你好运吧埃斤,虽然我并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你的部族。” 柯察沁冷冷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 鄂达视看着高坡上飘扬着的大的那面旗帜,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没有骑马,而是带着自己的随从步行着走了过去,一边走,摩会一边心中祈祷着,希望能化解这次部族的危机,他不骑马,不是因为他不急,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要表现的足够谦卑才行,因为这个时候,他是个弱者。 草原上,弱者,没有资格高昂着头纵马驰骋。 当他看到韩世谔的时候,鄂达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猛的跳了一下。他似乎觉得那年轻人森寒冰冷的气息很熟悉,可是自己却明明没有见过,他缓步走到那躺椅的不远处,然后将右手放自己的心口上,单膝跪了下去,用挚诚的语气说道:“契丹人鄂达视,拜见大帅!” 韩世谔却是并没有理会他,而是闭着眼微微侧头,问身边的一名男子道:“怎么,太阳还没有升到高的地方吗” 云易点了点头道:“所以这个人还活着。” 竟然是汉人! 鄂达视的心里顿时翻江倒海一般炸开了锅,他猛的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男子,然后抬起头看向那面飘扬的大旗,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惊恐不安,韩世谔站了起来,然后睁开眼看向鄂达视。 第九百二十九章变故六 “你是汉人汉人怎么能成为突厥草原上的首领,你是隋朝派来对付我们契丹人的吗” 鄂达视的脸色变得加的难看,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问了这句话,但是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就后悔了,因为他忽然明白过来,无论他是汉人还是突厥人,此时他面前的是一个强者。一个能左右他部族几万人生死的强者。 虽然他是一个卑微的汉人,可是他此时此刻却是统帅着一个几万人的突厥骑兵!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所以,后悔自己会问出这样一句蠢话。 鄂达视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就被韩世谔给阻拦住,冷漠的问道:“你没有什么时间了,现你必须做出选择,是臣服,还是抵抗。” 说到这里,韩世谔站起来,缓步走到鄂达视身前不远处,直视着他的眼睛,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鄂达视的回答。 鄂达视虽然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了,可依然有些抵挡不住韩世谔视线中的压力,因为这种眼神不是普通人,想刻意表现就能表现出来的,虽然他的年纪并不大,但眼神中那种阅历那种森然那种霸气不经意间,也能让人心生畏惧。 看到这个眼神的鄂达视,第一反应不是回答他,而是想到这个男子,到底杀过多少人 于是他下意识的又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手很不自然的摸向腰畔。可是摸索了几下他才猛然想起,为了表示诚意他根本就没带着弯刀,在反应过来的那一刻,鄂达视觉得自己的脸微微发烫,因为他忽然想到,自己身处数万狼骑中,就算带了刀又能如何 韩世谔微笑着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在威胁你,对于威胁人这种事,我向来觉得没什么意思。只有弱者才会在被欺负了之后,说什么你等着瞧之类的无聊话,如果足够强,何必说什么走着瞧所以,我希望当我的耐心消磨干净之前得到你的答复,我之前让鄂力发给你的承诺依然算数,你若臣服,契丹八部的草场有一半是你的,我要另一半。” 鄂达视想了想回答道:“这个,我需要和部族的长者们商议一下。” 韩世谔看着他,摇了摇头,然后回身吩咐道:“你让我有些失望,吹角,让柯查沁和贴力格进攻,半个时辰如果他们两个没把前面那几千契丹骑兵吃掉,告诉他们就不要再来见我了。” “喏!”他的亲兵应了一声,转身走向站在最高处的传令兵。 亲兵大声吼了一句道:“大帅命令,吹角进攻!” “不要啊!” 鄂达视猛的往前冲了几步,试图阻止那个亲兵,但是当他看到韩世谔身边一行人,那戏谑的眼神之后,又停下了脚步,威胁道:“你这样做,也是会有很大的损失!我的勇士虽然没有你多,但是他们足够勇武,你想杀死他们,你最少也要付出同样的代价!” 韩世谔温和的说道:“这又怎么样呢战争总是要死人的。” “你!”鄂达视张了张嘴,然后他听到了号角声响起,惊慌失措的连忙说道:“我臣服!” 当他看到前面的狼骑,已经开始向前压的时候,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然后单膝跪了下来:“契丹悉万丹部,愿意尊奉大帅的号令!” 韩世谔看都没有看他,只是有些失望的叹气道:“为什么人总是在刀架在脖子上才知道害怕你或许不知道,我从来都不喜欢收回自己下过的命令,作为一个领兵的人,如果言而无信的多了,还怎么指挥士兵作战士兵们会以为我说的都是玩笑话,再也不会认真执行我的命令,你臣服,我很高兴,但是你臣服的稍微慢了一些,令出如山倒,这一点我相信你也十分清楚。” 他转头走向披着毛毯的石头上,然后语气淡然的吩咐道:“拿下这个人,再去告诉柯查沁和贴力格,杀光了那些契丹人骑兵之后,先别忙着攻入营地,因为悉万丹部的埃斤,已经答应称臣了。” 鄂达视近乎哀求的喊道:“你不能这样做!我已经答应归属你了。” “我知道。”然后笑了笑,重新在石头上座下来,脸色平和的看着面前的杀掳。 远处传来号角声,马蹄踏地声,然后是厮杀声。 贴力格和柯查沁没想到那几千契丹武士那么顽强,这一战足足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损失了近千狼骑之后,才将那支契丹骑兵击溃,以两个万人队围攻几千骑兵,这对于突厥人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畅快的胜利了。 不过这也难怪,鄂达视的这几千契丹骑兵,有一大半是经历了近两年与奚人之间的战争存活下来的,可以说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两年的战争,让契丹悉万丹部经受了一次战火的洗礼,虽然损失了大量的骑士,可经过历练后活下来的士兵无一不是精锐。 本来,鄂达视还想以这几千骑兵东山再起,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隋朝会为了那些百姓,就调兵谴将的过来了,灾难竟然这么突兀的降临,就因为自己的犹豫,自己的几千精锐,就这样被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韩世谔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包括鄂达视在内的所有契丹人。自己的命令下达之后就不会改变,他们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立刻臣服,要么立刻反抗,当然,反抗的代价就是被杀死。 在那几千契丹骑兵被屠杀殆尽之后,鄂达视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是不是觉得我之前派人让你投降,在你决定投降后,我却下令屠了你的士兵,有些难以接受” 韩世谔看着单膝跪在下面的鄂达视和一群悉万丹部的长者。 鄂达视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隋人,他的眼睛里没有多少仇恨,倒是看起来没有多少生气,显得有些木然,他张了张嘴,脑子里却一片混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思绪很混乱,想到部族因为自己的犹豫而损失惨重。 韩世谔坐在石头座椅上,俯下身子看着鄂达视说道:“我来告诉你,我说过给你契丹整个部族一半的草场,我就会给你,我说过你没有犹豫的时间,你就没有,明白了吗” 鄂达视苦笑着说道:“我的部族已经没有士兵了,大帅!您觉得我的部族,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韩世谔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说道:“他们不再是你的部族。” 鄂达视一怔,缓缓的低下了头说道:“是的,是您的部族,尊敬的大帅。” 韩世谔微笑着说道:“是我的部族,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我要委派一个人,来管理这个部族,当然不会是你,也不会是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这个人来了之后,你们要像尊重我一样尊重他。” 听到这句话,鄂达视猛的抬起头,他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道:“您说什么” 韩世谔笑了笑说道:“这件事等他到了之后再说,现在有件事是需要你去做。” 鄂达视依然还有些恍惚的问道:“什么事” 韩世谔笑了笑,然后很认真的说道:“明天,你去联络契丹其他六部族的首领,联合他们,商议共同抵抗我,还有,这是你最后一次问我什么事,以后我说什么,你只需回答遵命。” 等众人都走了之后,房玄龄有些犹豫的说道:“殿下!我们这样对这些契丹人,是不是太严苛了些。” 韩世谔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有些时候,必须先做恶人,才会有个美好的结局,心善换来和和美美,那不过是个听起来挺美的笑话罢了。” 其实完全不用韩世谔说的太直接,鄂达视也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见识了这个汉人的冷硬手段,他如何还能猜不到这个看起来温和,实则狠毒如蛇凶猛如虎的少年心中所想这汉人只是告诉他,你去联络其他部族的人马来抵抗我吧,鄂达视听到这句话之后,似乎就看到了一片血幕遮挡住了长生天。 回到自己的大帐,鄂达视坐在毡毯上一言不发。 “如果埃斤你打算那么做的话,应该尽快了!” 莫思达看着鄂达视阴晴不定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劝道:“用不了多久,咱们部族的武士被突厥人屠尽的事,就会传出去,到时候那些可恶的家伙们,就很难再上当了,埃斤,如果您不愿意去的话,我可以代表咱们部落,去联络那些人,那个汉人的手段太狠了些,如果咱们不照做的话,只怕真的会被灭族。” 鄂达视知道莫思达说的不是危言耸听,那个汉人率领几万部族初到此地,正是要立威的时候,他绝不会心慈手软,白天时候,主将部落那数千骑兵就是一个证明,已经臣服的情况下,那个该死的汉人,依然下令屠尽了自己的勇士。 鄂达视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我现在担心的不是这个,那些汉人虽然来势汹汹,可他毕竟只有几万狼骑,他却打算征服整个契丹部族,如果战争拖的时间久了,他就不能取胜带着部族走了,咱们呢” 说道此处,叹了口气,担忧的说道:“咱们悉万丹部,将成为所有契丹人的敌人!” “瞻前顾后!” 他的妻子周婉容,此时冷笑了一声,说道:“你现在已经臣服于隋朝,咱们部落难道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你与其有时间担心以后的事,还不如多想想眼前的事!若不是因为你犹豫不决,那几千部族勇士也不会死,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难道你还没有明白吗” 鄂达视闻言猛的转过头,怒斥一声道:“闭嘴!”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对这个女人怒目相向。 周婉容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然后,居然她挺起胸脯,直视着鄂达视的眼睛,毫不退缩的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埃斤,正是因为你的犹豫,部族才会面临灾难,如果当初你果决一些,会有如此巨大的损失吗” “部族中所有人都等着你的决定,不管是降还是战,他们都听从你的号令,哪怕你选择宁死不屈,几万悉万丹部的牧民,也会跟着你一起赴死!可你到了现在依然还犹豫不定,难道你等着明天一早,那人再下令砍掉几千人的脑袋,你才假惺惺的落泪,然后装出为难的样子,去联络其他部族吗” 啪!鄂达视狠狠的抽了她一个嘴巴,势大力沉,况且这一下打的极为突兀,也极狠辣,周婉容被打的身子,向一侧倒了下去,嘴角立刻就溢出来鲜红鲜红的血,在她白皙的脸上,一个红红的手印清晰可见。 周婉容缓缓的坐直了身子,抹去嘴角的血迹,却没有表现出恐惧,她笑了笑,然后用最轻蔑的语气说道:“埃斤,您只会对自己的妻子动武了吗” 然后,她慢慢的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如果你把打妻子的勇气,用在和那些突厥人拼命上面,那么,你的妻子将会跟着你一起去死。” 鄂达视闻言心里一震,看向周婉容背影的视线中,已经带着一丝歉然。 第二天一早,鄂达视便带着几十个亲兵,离开了自己部落的营地,他没带着莫思达,虽然这是现在他最信任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将莫思达留在部族中。部族中已经不能再出现什么乱子了,悉万丹部正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所以他必须小心翼翼的去应对,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悉万丹部能在废墟身上崛起,成为统治整个契丹部族的霸主,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或许用不了多久部族,就会被契丹其他部族的怒火烧的一干二净。 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就只能这么赌一把,否则。 第九百三十章回营州 但是,在进攻悉万丹部的那天,方圆五十里之内的草原牧民,虽然说都已经被那人给屠尽,看情况是不必担心消息已经泄露出去,但鄂达视如何能不担心草原太大了些,大到封锁不住任何消息,忐忑不安,这就是鄂达视此时心情的全部。 几天之后,契丹八部其他的六个部族的留守首领,已经赶到这里与鄂达视碰面,商议共同抵御突厥人入侵之事。 谁都没有想到没想到,鄂达视这个首领,在酒中下毒,契丹六部的首领皆被毒死,故而随行数百人围攻摩会,鄂达视带着几十个护卫杀出重围,半路上遇着韩世谔派来的援兵,鄂达视在得到他们的支持后,又率领护卫返身杀回去,将那数百契丹武士尽屠。 当日,韩世谔将手下近五万可战的突厥人马分作三队,分别猛攻契丹诸部,三天后一战击溃了灭了松黎部和吐万侯部,短短十天时间,契丹有十余万人被杀,近六成契丹人灭亡,战争持续了十几天,最终,散而各自为战的契丹部族被攻破,各部族损失惨重,整个契丹部族只坚持了不足二十天就被灭亡,其部众皆归韩世谔帐下的突厥人所有。 剩余的契丹人恐惧万分,他们纷纷向北逃入室韦,或者向南逃入奚族,血腥充斥着这片曾经平静的土地。 。 契丹贵族一时狂妄入侵隋朝,却给契丹人带来了灭顶之灾,十余万青壮男子被杀,二十余万契丹妇孺被押入这五万突厥人的部落为奴,数百万头牛羊则被韩世谔给五五瓜分,这场发生在大业二年年末的战争,在一片腥风血雨中结束了。 就在剿灭了最后一个部族的这天,在韩世谔的大帐之中,韩世谔转头问向柯察沁和贴力格道:“这几日一战,你们的损失如何” 柯察沁谦卑的回道:“回大帅,我部损失两千一百余人,杀敌一万七千余,契丹其余部众四万六千人皆降。” 贴力格接口道:“回大帅,我部策应,所以损失不大,损伤士兵三百余人,杀敌三千七百余人。” “两千五百人啊。” 韩世谔微微叹气道:“从所有的契丹部族俘虏中,挑出来两千五百人砍了吧。” “啊” 贴力格和柯察沁二人都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解的问道:“大帅!契丹部族初降,人心不稳,若是再杀入会不会激起民变” “杀的少了,才会民变。” 韩世谔淡然又道:“今日一战后,要让契丹人一百年,都不会忘记反抗带来的杀戮之痛,只要他们一想到反抗,随即就会恐惧,契丹人凶悍善变,善治是以后的事,现在善治,他们会以为自己很重要,我们不敢杀人,以为我们不敢杀,其心必然骄纵,我说杀便杀,去吧。” 贴力格和柯察沁应了一声往帐外走去,柯察沁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转头对韩世谔行礼问道:“是不是将青壮男丁,挑出来两千五百人砍了” 韩世谔有些懊恼反问道:“笨啊!青壮男丁都砍了,我们还要这部族有何用” 柯察沁垂首道:“那是要杀还请大帅明示。” “很简单的事啊,自然是将那些部族中的契丹贵族一股脑都杀了,身份卑贱的牧民和奴隶,倒是不必去杀,越是身份尊贵的越要杀,就这么简单。” 鄂达视近乎于哀求的说道:“不要再杀人了,我们契丹人已经死的太多了。” 在场的众人听了这话,都是疑惑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韩世谔,韩世谔闻言,接着说道:“契丹人的草场被我分成了两部分,契丹七部整合之后,在青牛湖以南居住,而追随着我的那些突厥人,我打算让他们在青牛湖以北定居下来。这里的草场很肥美,养活二十万人完全不成问题。” 嗜杀成性的人总会觉得杀人这种事,是天下间最刺激过瘾的,而善良的人总认为杀人这种事,是天下间最恐怖恶心的,韩世谔不是一个嗜杀成性的人,自然也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杀人这种事在他看来,没有善恶之分,只有需要和不需要。 经过商量之后,他将韩忠以及韩豹跟他的锐金营留在这里,替自己统治这些契丹部族,还有突厥的几万人马,就需要杀很多人,所以从契丹八部全部攻灭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八部所有的贵族,都杀了干干净净。 草原上贵族不同于中原的那些贵族,他们统治牧民的手段不是伪善,而是杀戮,他们以杀戮来统治普通百姓,所以当他们被杀戮的时候,草原上的牧民绝不会有什么悲伤,没有悲伤,恐惧绝对是有的。 让一个民族彻底臣服,绝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也不是三五天三五个月能做到的事,靠着血腥的杀戮可以让人下跪,可以让人惟命是从,但不一定获得尊重。杀人是一种手段,而养民则是另一种手段。 韩世谔在准备离开之前,杀了足够多的人,所以他也要做足够多,让那些奴隶们感恩戴德的事,那些被屠尽了的贵族,家产丰厚,他们名下的财产占据部族所有财产的绝大部分,而韩世谔在杀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些财产平均分给了那些奴隶,不,不是奴隶,因为他已经宣布过,他们都是自己的子民,不再是奴隶。 大棒加大饼并不是一种非常高明的手段,但无疑是统治者最应该掌握的手段。 一个半之后,韩世谔跟韩忠他们依依惜别,他率领自己的手下和两万余突厥骑兵,将被解救的隋朝妇女,以及十几万头牛羊送回营州。 在一场纷纷扬扬的初雪中,韩世谔来到了营州城,营州城内外都沸腾了,倾城出动,数万民众敲锣打鼓来迎接为他们报仇雪恨韩世谔一行人,连同数两万余突厥骑兵,也受到了隆重的礼遇,人人披红带彩,跨马游街,接受营州民众的欢呼和赞颂。 第九百三十一章封赏 数千名女子和几十万头牛羊,都由官府负责安置,韩世谔怜悯这些不幸的女子,特地从战利品中拿出十几万头牛羊和十万吊钱给予她们补偿,并将其余战利品,除十万头牛羊要送入京城外,其余牛羊命官府,全部分配给在契丹入侵中,遭遇不幸的家庭。 与此同时,营州太守韦云起则命隋军,将韩世谔收集了十数万具契丹人尸体,在契丹和大隋交界的集安屯,修建了一座京观大墓,以震慑东北各族。 诸事烦多,一直忙碌了近一个月,韩世谔才渐渐安顿下来,此时又是一场大雪袭来,辽东大地成为了白茫茫一片,厚厚的大雪覆盖了大地,瑞雪兆丰年,时间已经到了岁末年关,韩世谔这才惊觉,再有两天,便是大业三年的新年了。 尽管归心似箭,韩世谔恨不得插翅飞回凉州,但他却不得不在营州城耐心住下来,一方面固然是大雪封路,他无法西去,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原因,他必须呆在营州城,等候朝廷的封赏。 韩世谔和众人的住处位于营州城南,是一座占地五亩的官宅,也是营州城的迎宾驿馆,专门供异地来营州公干的官员居住,有专门的驿丞进行打理,馆内里面院落众多,居住十分宽敞,此时营州城并没有异地官员到来,这座馆舍便成了杨元庆等人的专住之地。 至于那两个突厥万人队,择是在城外安营扎寨。 韩世谔和房玄龄几人都住在最东侧的一座院落里,房玄龄此时笑问道:“明天是除夕,后天是新年,这两天我们准备怎么过,殿下说说看?” “明天的除夕宴我已经订好了,在山果子酒肆,就是书铺斜对面,刘老爷子家的隔壁,我常去那里。” “大家没意见就行,就定在那里,明天我还有点事,让大伙儿先去,我下午直接过去。” 韩世谔的话音刚落,只见云易几乎是连滚带爬跑了进来,边走边说道:“殿下!殿下!朝廷的圣旨到了,快去接旨!” “啊!” 韩世谔腾地站了起来,他等了一个多月的圣旨,终于来子吗?然后,他就快步向大门外疾走而去。 此时驿馆大门内的院子里,早已经摆上了香案,韩世谔率领手下们,在香案前诚恳的跪下,从京城里来了三名宦官,皆是风尘仆仆。 “凉王殿下听旨!” 为首宦官展开了圣旨,朗声读道:“契丹偏邦蛮夷,不识天威,涂炭我大隋边民,令举国愤慨,朝野蒙羞,有凉州总管韩世谔,率义勇之军大败契丹,振我大隋天威,令朝野欢庆,联特此加封凉王韩世谔勋爵大将军,其余手下皆封仪同,赏银五千两,绢一万匹,钦此!” 众人大喜过望,一起叩首谢恩,陛下厚赏军功,没有令他们失望,他们原本都是低层军官,升迁无望,跟着韩世谔只一战,便升为仪同,这就意味着他们跃入中级军官的行列,怎能不令他们欢喜无限,更何况还有厚赏。 韩世谔倒不在意自己升官,从职官上说,他已经已经升到头了,韩世谔现在更关注他的手下的封赏,他自己倒不在意,只要他手下得到重封赏,那他就有面子,手下才会觉得跟着他有前途,从杨广一股脑全封仪同,便可看出杨广给足了自己面子。 韩世谔欣慰异常之下,连忙请三名宦官进屋去休息。 三名宦官也奔跑了半个月,着实累坏了,他们进屋坐下喝了一杯热茶,为首宦官拱手笑道:“殿下!我们还真不能休息,还得赶去北方各郡宣旨圣上已经决定明年春天开始巡视北方,还要从榆林郡出塞,或许还要去凉州看看,殿下估计也得去见驾,须早点回去准备。” “多谢公公提醒!” 这时,一名亲兵端了一盘白银上来,足有三百两,韩世谔将白银推给三名宦官笑道:“这是一点心意给三位公公路上买酒冬天赶路需要喝酒御寒。” 三名宦官笑眯了眼,推赫几句,便欣然收下,暗忖到底还要大人物会做人,既然收了好处,他们当然就得有所表示,日后,在陛下的面前多说几句和韩世谔有关系的话。 在另一个房间里,韩世谔的手下们聚在一起,兴奋异常,云易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中万分激动的说道:“我也是一名仪同了,哈哈!” 云易心中欢喜,他目光一扫,却见房玄龄有些心事重重,便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瓮声瓮气问:“房兄,难道你对封赏不满意吗?” 房玄龄慌忙摇头,否决道:“我哪里敢不满意,我只是觉得有点受不起。” 众人听了这话,都向他望来,其中一人疑惑的问道:“怎么受不起了?” 房玄龄苦笑一声,应道:“我父亲参加那么多的大战,打了七八场大仗,命都差点丢了,才封到仪同,我就这么一仗,而且也不费劲,就和父亲比肩了,我觉得有点惭愧。” 旁边的王东笑道:“这是因为殿下的面子较大,另外,他这次任务是陛下亲派,虽然只有一战,但意义重大,所以陛下才给予重赏,像你父亲平南之战,参加人数太多,要是人人都封仪同,那怎么可能,不像这次就咱们几人,至于那些突厥人的功劳,都被咱们给抢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云易挠挠头道:“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这仪同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是一桠官吗?” 房玄龄笑着给他解释道:“不是官,只是一和军阶,和担任的官职没有具体关系,不过升了仪同,兵部在授军职时,就会考虑,不会授得太低,像你从军,直接可以剑为旅帅,而不用从士兵做起。” 这时,韩世谔送走宦官,走进了房间,问道:“大家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众人都纷纷站起身,经过这场战争后,韩世谔在众人的心目中,威信再一次增加,众人在说话举止之间,都表现出了对他的一和敬重。 第九百三十二章老百姓的无奈 韩世谔也喜欢这样感觉,他便摆摆手对众人笑道:“告诉大家伙一件事,我已经决定在正月初二,一起返回凉州,共同创造我们的未来。” 月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韩世谔带领两万多突厥骑兵,在草原上一路轻兵兼道的,率部抵达凉州境内,离凉州州城尚有二十余里之遥时,前方就出现大队人马,旌旗张天兵戈煞雪,细眼一看,是凉州军的大旗。 原来,是凉州副帅李靖,带领大队人马出城相迎的来了。 韩世谔按住兵马掌旗上前,李靖等人已下了马,与各郡刺史、郡守一众官吏,立于道旁拱手而拜道。 “末将率凉州总管府辖下众将士,恭迎凉王殿下!” 众人身后约有两三千骑兵,一同下马行军礼,齐声大诺道:“恭迎凉王殿下!” 韩世谔一时有些茫然,以往,他们都习惯称呼自己为“大帅”,这个凉王殿下的称呼,倒是很新鲜,而且,根本用不着出城二十里,摆开三千军阵这样的阵仗来相迎,这礼数,有些过了。 想到此处,韩世谔也是连忙下马还礼道:“诸位太过客气,折煞韩某了。” 李靖等人闻言,大帅相视而笑,这时白安便带着一名青衣官员一同走上前来,青衣官员捧出一个精致的锦盒,双手递给韩世谔,说道:“凉王殿下!在您到达凉州之前,朝廷派卑职快马先行一步,到达凉州下达了圣旨,任命您为凉州兵马大元帅。” “微臣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世谔看着他们,意气风发的翻身上马,高声喊道:“将士们!回家喽!” 李靖此时也都是纷纷上马,汇同韩世谔所率的大军一起,回到了凉州。 原来的凉州军区的锐金营的人马,已经在韩忠与韩豹的率领之下,跟那些突厥人一起,阵守在契丹人的草原了,这一次韩世谔带回来的两万精锐的突厥骑兵,从他们当中抽出四千多人,正好组建新的锐金营,于是,随韩世谔所来的两万多突厥骑兵,便抽了四千人马,驻扎到了城内,住进了原来的锐金营驻地之中。 凉州已经无主多日,因为凉州军二把手韩忠,已经带队离开了凉州,三把手李靖多半时间,都在城外处理那边的军政,分身乏术。 因此凉州总管府内,已经积压了许多的军政要务有待处理,因此一连数日,韩世谔忙得焦头烂额,在房玄龄等人的协助之下,总算将手头的行政民生的工作,也是处理得差不多了。 军事方面,凉州这边内有李靖统率大军,外面还有五万多突厥骑兵坐镇,安如磐石不论是突厥人、还是西域人,都是不敢前进一步,事情比较少;麻烦一点的是玉门一带的军事换防,此事由雄阔海的厚土营负责,因军区挪移事情繁冗,进展比较缓慢。 雄阔海是个打仗的好手,但是一干这些琐碎的事情,就嫌麻烦,一个头两个大,整天叫嚷忙不过来,韩世谔只得亲自督促每日过问,并将总管府的工作重心,都放在了这一带。 好在雄阔海也知道一些轻重,收到韩世谔发出的命令之后,第一时间屯兵于玉门关与阳泉关,与远在草原上的突厥骑兵,遥相呼应连成一线,让他们不再像一只断线的风筝飘悬海外。 蛇不头不行,鸟无头不飞,凉州有了新主,一切渐渐归于正常。 在这期间,往来商旅早已经可以流通,并比以往更加活跃了,商人逐利,其实越是战乱之时物价越高,越有利可图。 往往在经历了战乱之后,百姓也更加渴望和平与安宁,活下来的更加热爱生活更有营生与向上的节点。 这大概是为什么,往往一个乱世初定的国度,总能在建国之初实现大治的原因――人心思定。 韩世谔回到凉州短短十天的时间,凉州脱胎换骨,步入正轨一片繁荣。 时间渐渐到了大业三年的最后一天,除夕。 凉州一带的百姓们,家家户户一早便开始忙碌起来,准备迎接明天元日到来,几乎每家的庭院里,都立起了长长的竹竿,杆上挂上旗幡,祈求长命,主妇们准备屠苏酒,摆上芋郎君、鸡丝蜡口、燕粉荔枝,以及冰冻杨花粥,这是元日必须要吃的食物,家家户户都要准备。 男人们则是摆上自己祖先灵位,奉上贡品,准备元日祭祀,总管府内也不例外,在家庙里,几名亲卫正在收拾东西。 晚饭前,韩世谔开始了他的除夕祭祀,供桌前摆满了各种贡品,韩世谔身着黑色祭袍,神情庄严。 李靖此时担任了临时祭司,只见他一声低喝道:“吉时到,行礼!” 韩世谔转身取三支香,在韩擒虎灵前跪倒,他的心中也是默默祈祷道:“父亲大人,孩儿深知天下即将大乱,孩儿将以扶持天下之民为己任,谋定后动,伺机待发,逐鹿中原,问鼎九五,天下英雄虽众,孩儿必将傲视群雄,望父亲大人在天之灵护佑孩儿。” 大业四年正月二十日,杨广亲率五十万大军,以及京城文武百官、皇族外戚数千人,浩浩荡荡向西行去,拉开了大隋王朝征服吐谷浑的战役序幕。 光阴荏苒,时间很快就到了大业六年八月,大隋王朝的车轮,已经走过了最强盛的大业五年,这一年,大隋皇帝御驾亲征吐谷浑,在覆袁川大败吐谷浑,拓疆数千里,向西置西海郡、河源郡、鄯善郡、且末郡、伊吾郡、北庭郡。 大隋皇帝杨广随即在张掖举行万国交易大会,来自西域数十个国度的国王前来朝觐天朝圣人可汗,使大隋王朝达到了强盛的顶点。 但仿佛就是上天对大隋王朝盛极而衰的暗示,皇帝车驾在途经大斗拔谷之时,七月盛夏突降暴雪,暴风雪袭击皇帝队伍,一夜之间冻死数万人,马驴皆冻死殆尽,身体羸弱的乐平公主杨丽华,也不幸在这次暴风雪袭击中染上重病,最终没有能返回中原,病死在青海湖边。 大隋王朝走过了强盛的顶点,开始迅速由盛转衰,大业六年,一场前所未有的春夏连旱袭击了山东数十郡,灾情遍布黄河两岸和河北大地,这是一场百年未遇的大旱,严峻的灾情考验着大隋王朝。 清河郡漳南县也同样遭遇了这场百年未遇的大旱,土地干涸,小河断流,草木枯死,打井数丈而不见水,人畜饮水遭遇严重困难,人们只能到数十里外的永济渠取水。 在漳南县以南一个叫刘家屯的村庄,三更时分,许多人家的油灯便点亮了,这是村里人要自发去二十里外的永济渠取水。 在村东头有一户中等人家,有十几间砖瓦房,看起来家境不错,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这户人家的灯也在三更时点亮了。 屋里女主人关心道:“大郎你这就去取水吗?要不,今天还让顺儿去吧!” “算了,他昨天摔了一跤,腿还没好,还是我去吧!” 男主人声音有点瓮声瓮气,随即灯光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映照在墙上,他又问道:“顺儿娘,家里还有多少米?” “米早没了,但是还有一百多斤麦子和两百多斤黑豆。” “嗯!今天张婶要来借米,你就借给她二十斤麦子,还有村西头的刘羽家,孤儿寡母,听说也断粮了,给他家送十斤豆子去。” “哎!虽说是借,可谁也没还过若是丰收年景,这样也没有关系,可今年是大灾,夏天小麦就颗粒无收,现在就指望一点豆子,估计秋天最多也就收成几十斤,你这样送,咱们家冬天怎么办?” “我知道了,但咱们也总不能眼睁睁看人家饿死啊!就这一次,下不为例,你就去送吧!” 女人虽然不怎么愿意,可是她依旧还是起身了,只是嘴仍然嘟嘟囔囔的说道:“什么下不为例,哪次都是下不为例!” 这时,大门开了,男主人推一辆独轮车走了出来,车上放了十几个水罐,此人身高足有六尺二长得虎背熊腰,魁梧高大,年纪已经三十六七岁。 此人叫窦建德,自称汉景帝太后之父,安成侯窦充的后裔,和关陇贵族中的窦氏家族,没有半点关系,他家里稍有资产,自幼习武,骁勇有力,加上他为人宽厚侠义,在漳南县一带颇有名望,年轻时曾被推举为里长。 他有一子一女,皆已长大成人,女儿在去年出嫁,儿子窦天顺也在去年娶了媳妇,昨天儿子去取水时扭了脚,窦建德今天只能自己去了。 他看了一眼月色,只见月亮发红,很有点诡异,他想起一句谚语,月亮赤,大灾至,俗话说,大旱必大涝,如果今天秋天发大水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刚推车要走,便听见后面有人叫他,只听那人说道:“窦大哥,我就估摸着你今天要去,特地在这里等你呢!” 窦建德一回头,见是村里一个有名的无赖,名叫刘黑闼,年纪也就比窦建德少几岁,从少年起就偷鸡摸狗,不务正业,由于他身材高壮,从小跟窦建德一起习武,也练了一身好功夫,可惜功夫没有用到正途上,二十岁时离开家乡四处闯荡,十几年交了不少狐朋狗友,还是两手空空回来。 随着年纪长大,他也渐渐收了心,回到家乡娶妻生子,只是没有家业,靠租种窦建德的十几亩土地养家糊口,窦建德索性也免了他的租子,使刘黑闼对他一直心怀感激。 刘黑闼也推一辆独轮车,车上放了几个盛水大陶罐,他快步向前笑道:“窦大哥,顺子的腿好点没有!” “有点红肿,我给他上过药了,估计休息几天就没事,唉!这小子从小不肯练武,现在知道吃苦头了。” 窦建德笑了笑,又关心地问他道:“家里还有多少粮食啊?” 刘黑闼陪笑道:“还有二三十斤小麦,估计今年的豆子还能收一点,冬天实在不行,我再找大哥借点!” “自己兄弟不要说借,总归我有一口,就少不了你,走吧!” 两人推着独轮车,借着昏红的月色,向十几里外永济渠走去,和他们一起取水的同丨村人大约有数十人,都一样推着独轮车,窦建德德高望重,众人纷纷和他打招呼。 “建德,听说你明天要去县衙商量修水渠之事,是吧?” “嗯!春旱时我就去了,县令不肯,夏天时我又去,还是不肯,明天我再去,看他肯不肯!” 提到修水渠之事,窦建德微微有些动怒,春天时他便知道今年会有大旱,特地去找县令,提出从永济渠引一条水渠出来,直通他们几个乡,可以解决粮食灌溉和人畜饮水,惠及上万户人家,他愿意承头动员乡亲们出力出钱修渠,不料县令竟一口回绝,夏天再去,还是回绝,眼看今年会出现饿死人的惨剧,便让他有点恼火了。 刘黑闼哼了一声道:“这个县老爷不是不肯,而是不敢,他敢挖永济渠,被朝廷知道,他官帽就保不住了。” 四周的乡亲都是一声叹息,今年冬天怎么过啊! 刘黑闼笑道:“别傻了,咱们这里过不去,就去南方要饭,那边没有旱灾,或者去凉州那里,听说那边在招募流民,给粮食给土地,肯定饿不死。” 有人嘟囔道:“就算饿不死,可突厥人一来,同样也活不了,我是不去那里。” 窦建德却对凉州颇有兴趣,便笑问道:“黑闼,你见识比较广,还去过京城,你见过凉王殿下吗?” “咳!以前我陪孙安祖去京城参加武举,大概好几年前了吧!我没见到凉王殿下,但是孙安祖见到了,他说凉王殿下的箭法,简直天下无双,这种箭法,他做梦也想不到。” 在他们谈论之时,不知不觉之间,他们便上了官道,从四面八方汇集来的取水农民也纷纷涌上官道,形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取水大军。 第九百三十三章凉州内外一 可就在这时,在他们的东面方向的天空,隐隐的传来一声闷雷声,窦建德惊讶地东方望去,只见远空黑云翻滚,乌黑如漆,铺天盖地向这边蔓延而来。 四周的老百姓爆发出一片欢呼声,这黑云对于大旱了大半年的农民们来说,简直就是生命之云来临。 窦建德猛地回头向西天空望去,月亮更加昏红,被一层雾气笼罩,就仿佛染了血一样,只见他大叫一声道不好,然后就对众人高声喊道:“各位乡亲,大旱必大涝,要发大水了,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吧!” 队伍之中,很多的老农民都有经验,他们见月亮红得诡异,便知道会来大灾了,很多人连独轮车都不要了,调头就往家里跑。 一个时辰后,乌云遮蔽天空,白茫茫的瓢泼大雨,铺天盖地落下,这一场大暴雨下了三天三夜,河水暴涨,漳水决堤,汹涌的河水向漳南县席卷而来,吞没良田,将老百姓的最后一线希望,彻底的淹没在滔滔洪水之中。 而此时的凉州军大营的帅帐內,此时帅帐的周围,被里三层外三层严密据守的宅子。 整个帅帐最外层就是凉州军的一排流动岗哨,紧接着就是一百巡逻轻骑兵,再里面一点就是一百重装步兵,到了宅子中,还有整整一百人的黑旗卫队。 可以说,凉州军的最高指挥部的防卫滴水不漏,就是一只苍蝇想飞进去,那也得先检娄出公母来。 特别是此刻,本就戍守森严的宅子,更是将整个警戒提高到了最高级别,大营轮值军队,黑旗卫队,近卫铁骑,一支支的军队严阵待命。 此刻的帅帐之中,整个凉州军所有的正八品以上的军官全部到齐,一百多号凉州军中的高层军官汇聚一起。 帅帐的大厅,整个凉州的将士们及民夫们,对这个帅帐都曾经猜满了料想和想像,外界一直传说,帅帐之中以拳头大的明珠为灯,地板全都是黄金铺就,就连墙壁上也全都镶嵌着各种名贵宝石,每位进去介入军议将军的坐垫,那都全是狮虎熊豹之皮,那大帅的坐垫更是一张珍贵的白虎皮。 事实上除少数一些,还是头一次来的团长们,所有的凉州军高级军官们,对此传言都只是轻轻一笑。 整个帅帐如果要形容,那就是一个字宽敝大气,长约三十步,宽约十三步,大厅宽敝明亮,厅中光线十足,一次性可容纳三四百人同时军议。 大厅之中也没有什么装饰,除大理石的明亮地板,就只有排列两侧的四排小几。正上首的位置,那是大帅的帅座,确宴有一张巨大的白虎皮,不过不是垫子,而是做成了一张白虎屏风,竖立帅座背后。 每一个走进这个帅帐的槽领,心情都是激动的。恍如这个大厅有一种怪异的味道,这是一种权利的味道。 凡是能进帅帐之人,就代表了他们在凉州军中高级将领的身份。 最低,也只有正八品及以上的将领才能进入。 韩世谔进入这个房间之时,他的心脏跳动的更加强劲,这个帅帐其实就是,整个凉州军的大脑及心脏,留守的隋军每一个重大的决定,基本上都是从这里发出。 他决定着二十四万凉州军,及近四十万户大隋百姓的命运,如今,还得加上契丹和随属突厥两大部族的未来! 一进入帅帐大厅,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韩世谔,一直走到白虎屏风前座下,韩世谔对着众人笑了一笑。 今天的会议至关重要,所有人都知道,未来一个阶段,留守隋军的所有重要决定,都将在今天决定。 除着这些将领们的到来,今天的会议又增添了许多新面孔,此次从草原上打野而还,整个凉州军不止打了一个大胜仗,掠夺了众多丰富的钱粮人口回来。 韩世谔此时坐于最上首的白虎屏风之下,那里不单是上首,并且那里还是一个小小的高台,整个比其它位置高了几个台阶,更显威严。 在他的下首左边第一列,是鹤发花白已经从契丹回来的韩忠老将军,接着就是李靖、韩光军、史军等一众凉州军的老将了,左手边第二列的军官,则是叶光,紧随他后面坐着的是他的几个手下,接着就是军中的其余团级军官。 排资论座! 〖中〗国自古就是礼仪之邦,更是一个制度品级森严的民族,所有在重要的正式场合,及非正式的场合,这个座位是十分讲究的。哪个人坐哪一个位置,这都是相当有讲究的,一点也乱不得。 眼下整个军议大厅之中,韩世谔居于最上首,他那唯一无二的位置,也彰显着他是凉州这一块土地中的第一人,天高皇帝远,除远在中原的大隋天子,现在的凉州,韩世谔就是王,他说的话就是一个吐沫一个钉。 而除他之外,整个军议厅中一分为四,左右四列。 左右四列,却一下子泾渭分明的将整个凉州隋军给划分了出来。 文武明日系,清清楚楚的表白在了众人面前,而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排序,必定也就代表了今后整个凉州隋军将领们的权利分属。 人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韩世谔抬起头,目光威严而又带着几分难掩的高兴,扫过下面的众人。 “最近,形势喜人啊,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转战千里,击败近十数万东突厥残余势力,破东突厥残余部落七八个,俘虏人口近四十万,获取钱粮无数!” “我建议,全体起立,共同兴杯,为大隋贺,为陛下贺,也为我凉州军贺!我们击败了他们,篡夺了东突厥的草原,狠狠的教训了无耻的草原一顿,为大隋,为陛下,赢得了光荣!贺!” 与会的近三百多人,齐齐起身,手捧几上酒杯,共同吼道:“为大隋贺、为陛下贺、为殿下贺、为凉州军贺、贺!” 第九百三十四章凉州内外二 等一通酒完,韩世谔方才笑道:“大隋不会忘记我们,皇帝陛下同样不会忘记我们,我们为大隋,为陛下所做的一切,陛下都看在眼中,将士们的血不会白流,立下的战功也不会埋没,限于路途遥远,此处的战斗详情,一时还无法全部显现给陛下,相信陛下一定会赏赐提拨众有功将士!” 听到这里,每个人都是竖起了耳朵,拼死拼活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功成名就,如今功已成,接下来就是名就了。 在座的众将,对于继续留守凉州,并没有多大的的矛盾情绪,相反,大都数将领还是集意继续留守凉州的。 究竟留在凉州军,他们一个个的全都是快活的土皇帝,手拥重兵,天高皇帝远,每日吃香的吃辣的,掳掠到的钱粮那是聚积如山,就是他们分到的赏赐那也同样是满房满屋了,有钱有女人,即快活,又不会有那么多的官员来监督管制他们,这样的好日子哪个愿意抛却,一旦回到中原,他们这些人基本上都将被调回朝中闲养着。 手中没有了兵,就没功绩,没赏赐,对这些将领们来说,那样的日子又有什么意思,且不见,对于韩世谔这个主帅,年纪轻轻就已经异性封王!哪个心里不羡慕,不向往,更何况,打了这么多的胜仗之后,很多人的心里都觉得,跟着韩氏父子真是走运啊。 韩世谔招招手,待立他身后的王东,连忙端上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放到韩世谔的面前,看那盒子的珍贵样子,还有他的那谨慎样,所有人都明白,这盒子里定然是十分重要的工具。 径轻一打开,韩世谔从中捧出了一方大印,这是一枚金印,方朴直正,通体金黄,印的上面,是一头伏着的猛虎,这就是通事舍人带来的元帅大印。 取出大印后,韩世谔又从中取出一物,却是一头赤金伏虎,只不过这头伏虎,却被从中一剖两半,这却是统兵大将手中最重要的虎符。 虎符,亦称兵符,因作成伏虎状,故名,它是古代帝王授予臣属兵权和调动军队所用的凭证,虎符能分成左右两半,用兵时,左一半交给带兵的将帅,右一半由国君保存,要调动军队时,国君将右一半交给派遣的将领,拿去和带兵将帅手中的左一半扣合,互相符合完整暗示命令验证可信,方有权调动军队,而这也就是符合一词的由来。 其实隋朝的军队,虽然不是那种职业军队,可是隋军的训练还是很好的,所以隋军行军作战之时,各军种都是区分的十分细致,更兼有一套套的不合的军阵阵法。 大隋兵马,分为陆军、水师,而陆军又分为步军、骑军两大军种,步军之中又还有细分,按战斗编组,分为跳兵,奇兵,弓兵、弩兵,弓兵、弩兵好解释,顾名思义就是拿弓和弩做战的步兵。而跳兵,就是跳兵而出做战的军种,说白点,就是冲锋陷队一类的。 而奇兵,不是说埋伏的奇兵,而是在战斗中,以格斗见长的都属于奇兵,也是机动军队,一般在防御时,使用盾牌的都是奇兵。 现在韩世谔军中的重步兵陌刀兵,可以说是既能格斗又能冲锋,奇兵、跳兵里都能分进去,也可以零丁为一军种。 而凉州军如今的骑兵部队,又分为一千重装骑兵和十万多轻装骑兵,且非论重装轻装,都是可以在马上进行冲锋格斗射击。 在韩世谔他们看来,如今的凉州军装备丰富,想要什么装备就能有什么装备,那么这样的军队,是最适合进行多军种细分的,结果凉州军的士兵,大多都是全才,随便挑一个都是即能百发百中,又能披着重娄步兵铠提着陌刀冲锋的超等战士。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把戎马细分,让射击技术好的,提出来做弓手、弩手,让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之人披重甲、执陌刀。善于格斗的做奇兵、善于冲锋的做跳兵,善于骑射的做骑兵,这都是扬长避短,各尽所长,能最大限度的阐扬出所有士兵的战斗力。 仔细的思考了半天之后,李靖说道:“殿下!如今我军中将士,大多都是如您所说的,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兵了,那么按这个情况,我们就可以把我们的戎马再细分一下,我建议,除了五营将士之外,将整个凉州军分为七军,为左前军、右前军,左厢军、右厢军、中军,左后军、右后军,而每军下辖七营,分为左前锋营、右前锋营、左厢营、右厢营、中军营、左后卫营、右后卫营,如此七军四十九营人马,中军营每营四千人马,其余各营每营两千人马。如此一来,每军一万六千人,再加后勤医疗营、工军营两营辅军营四千人,正好一军两万人马。” “每营两千人,四十队,其中步兵一千四百人,骑兵六百人,分为弩手六队三百人,弓手六队三百人,跳荡兵六队三百人,奇兵六队三百人,重装陌刀兵四队两百人。骑兵则为重装骑兵两队一百人,轻骑兵十队六百人。” “每军中军营戎马增加一倍为四千人马,各军种也都增加一倍。” “如此凉州总管府下辖七军四十九营战兵,十一万兩千人,辅兵十四个营,两万八千人,再加上五营的人马,全军一共十八万人马。” 对这样的编制,韩世谔闭目寻思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药师七军四十九营的编制很合我意,按这个编制法,那么其中的重装步兵和重装骑兵数量,都必须要不超过四千人,重装步兵和重装骑兵那是我们军中的王牌军队,对这两支戎马的威力大家也都明白,只是他们的装备和战士的要求却太高,现在我们一共也有四千重步兵、一千重骑兵,只达到一半的数目到。” 重步兵和重骑兵,这两支军队的战斗力,虽然是很反常的,对这样的军队,韩世谔固然是想扩大,不过战斗力高必定要求也高,两支军队的铠甲的价格就相当反常,现在他的手上,只有一千重骑兵甲,可是这重步兵甲却是一直缺货,一个多月全力开工打造,到现在也不过是打造了三千来套铠甲,刚好凑齐了四千重步兵。 第九百三十五章凉州内外三 并且重步兵的陌刀也同样是个难事,他如今手中的陌刀,包含当初用斩马剑改造的那三千把,也不过是六千来把,更何况,要打造出一支一流的重步兵,光有武器铠甲还是次要的,还得有最健壮勇猛的战士才行。 “我看这样吧,重装步兵陌刀队和甲骑具装重骑兵军队,不要四十九营都编齐,这两个强大的军种,我们七军,只由各军中军营配置。如此一来,七个中军营有重骑兵共两千八百人,重步兵两千八百人。各营减失落的数字,和陛下许可的数字正好相当。” 这样一改,除中军营依然为四千人外,其余各营却等于每营剩下一千六百人,一千二步兵,四百骑兵。 大家觉得这样改都还不错,不过有人不合意了,重骑兵虎豹营都尉白安和重步兵厚土营的雄阔海两人,差不多同时站起来开口道:“殿下!不成!” 他们两人别离担负,五营之二及整个凉州军中的两支王牌军队,重步兵营和重骑兵营的都尉,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两支军队,是凉州军整个军中体糸中的王牌军队。 如今副帅和殿下等人商议来商议去,结果却把他们掌握的军队给折分了,这让两人可如何愿意,把军队都给拆分了,军队都没了,他们还到哪当将领去。 “殿下!厚土营和虎豹营,都是我们手中最精锐的王牌军队,这是我们最有战斗力的军队,现在如果把他们的拆分了,那还如何连结战斗力啊?重骑兵和重步兵靠的就是那股锐气和矛盾触犯力,如果将他们都分成了四百人的小队,如何还连结的了战斗力?” 他们的话中也确实有为战斗力的问题考虑,不过韩世谔却也明白,他们心里更多的是私心,明白的笑了笑后,方才说道:“你们说的也有事理,行营七军,本帅将自领一军,中军将由本帅亲领,所以本将中军七个营将不再按普通配置,我筹算在七个营中,组建一个重骑军营,人数四千,两个轻骑军营共四千人,一个重步兵陌刀营四千人,一个弓手营两千人,一个弩手营两千人,一个蛇矛步军营两千人,如此,中军七营八千骑兵,一万步兵。” 这中军的配置那绝对是最豪华型的配置,韩世谔自领中军,固然也要掌握着最精锐的王牌军队。 不过这样一来,最后整个行营的军力,还是达到了十二万七千六百人,跨越了五千六百人。并且这还有元帅府本部的人马没算进去。 待凉州军的大致框架弄好之后,最吸引众将的就是军官的任命了,现凉州军这么一改,那么过去的凉州军也就将成为历史了,他们这些中、高级将领们,也都失业下岗了,能不能在新的行营之中弄到好的位置,这是所有人都关注的。 “诸位,凉州军的新编制出来了,那么过去的编制也将解散,但是仍然以十人为一伙,设伙长,五十人为一队,设队正和队副,另骑兵两团,每团四队二百人,每团设一校尉,及副尉,每营设一总管,一副总管,一司马、一长史,并六曹参军事,每军设一行军总管,一副总管,一司马,一长史,并六曹参军事。” “七军之上为凉州总管府,孤为行军元帅,李靖将军为副帅,韩忠为行军司马,盛军为行军长史,下辖黑旗卫统领韩单,对这样的编制,李靖他们都没什么意见,因为在大隋行军制度中,都是以队来基本单位的,各军大军团做战指挥时,都是直接指挥到队的。” “殿下果然明悉兵法军制,确实高明。” 框架搞起来了,接下来的也就容易了,不过是直接按着框架填充就行了,左前军、右前军、左后军、右后军都是由凉州十郡的郡兵所扩充组建,如此一来,左前军的将领为周宏、军旗天狼,右前军将领为朱易、军旗青龙,左后军将领为秦中、军旗飞熊,右后军将领为仲友、军旗白虎,中军为韩世谔亲领,以凉州五营、黑旗卫及外围的突厥骑兵等势力扩编组建,军旗为朱雀,左厢军将领为李靖、军旗玄武,右厢军将领为盛军、军旗飞豹。 在隋朝这个中央王朝对兵权控制的十分严格的时代,韩世谔在凉州可以牢牢的,握有了这样的一支大军,可以说是十分的难得,固然,隋朝已经开始没落,以后贵族大将们,越来越容易掌控戎马。 帅帐中热热闹闹的,一直过了差不多四个多时辰,全军近二十五万人马,几千位低、中、高将领全部到齐,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一个官位都很快的全部放置满了。 相对于凉州军的热热闹闹的讨论着,此时,在凉州千里之外的楼烦县境内,一支由三十万大军组成的队伍,护卫着大隋皇帝的龙驾,离开了汾阳宫,浩浩荡荡前往北方塞外巡视。 由三千军士抬动的人辇上,大隋天子杨广坐在高高的龙台之上,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俯视着一眼望不见边际的大军,他那种傲视天下的帝王之心开始迅速膨胀,眼中充满了傲慢和得意。 杨广登基已经整整六年,对权力的掌控也到了人生的顶峰,天下大权已经牢牢掌握在他手中,他完全坐稳了皇位,他开始推行一系列的法令,下令民间铁叉、搭钩、横刀之类都是违禁品,严禁民间执有。 同时又颁布诏书,规定天下民众服色分等级而设,五品以上官员一律穿紫袍,六品以下官员穿绯绿袍,胥吏穿青衣,庶民百姓穿白衣,屠户商人穿黑衣,士卒着黄衣,有违规者杖五十再治罪。 此时,杨广想得更多的却是关陇贵族,经过他近两年的分裂瓦解,关陇贵族已经一片散沙,以元氏和独孤氏为中心,分为两派,敌视对立严重,现在,彻底解决关陇贵族的时机来临了。 想到此处,杨广又想到了手中的一把利刃,于是下旨道:“来人,传韩世谔谨见!” 河套平原的初秋却是另一番景象,一望无际的田地里粟米浅黄,再过一个月便到了收获期,田地两侧,一条条人工挖掘的河渠内水流丰沛,远处可以看见一片片茂密的森林,如一块块绿色的毯子分布在辽阔肥沃的河套平原上,俨如一颗颗绿色的明珠。 经过大隋王朝数年开发,荒凉了数百年的河套平原又渐渐恢复了汉朝时的繁荣景象,短短五年间,从关内、关中、河东、陇右陆陆续续迁来了二十万户,一百余万人口,韩世谔从西域、突厥、契丹俘获来的数万处月妇孺,也有近一半安置在河套平原上。 人口激增、河渠挖掘,大片肥沃的土地得到开发,广袤的平原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庄,新修的县城也一座座拔地而起,原来只有九原、永安、大利三县,现在又增加了乌海、北河、丰安三县,人口和县份主要都分布在平原东面,以西海郡为中心,但边境贸易依然在凉州城,整个河套平原以种植小麦、蜀黍、粟米、桑麻和蒲桃为主,同时家家户户也散养牛羊马驴,使河套平原的富裕超过关内。 这天下午,一队一千人的骑兵沿着驰道从北方疾奔而来,马蹄下翻起滚滚尘土,奔驰的骑兵队中,矗立着数十杆旗幡,以大隋王朝的赤旗为主,同时也有凉州军的战旗,那是红色大旗上,绣有一只展翅翱翔的朱雀,盘旋于蓝天白云之下。 另外还一杆帅旗,同样也是赤色大旗上,绣有一个金色的韩字,这是凉王殿下韩世谔的帅旗。 在帅旗之下,韩世谔顶盔贯甲,目光冷厉,他重新执掌凉州军帅印已近四五年,已经牢牢控制住了二十来万凉州军。 韩世谔的目光向远方望去,这里离西海郡只有二十里了,人口逐渐变得密集,在驰道东南方有一个黑黝黝的巨大建筑,叫做堡城,也是凉州特有的建筑,用烧制的大青砖砌成,生铁铸门,高三丈,每座堡城内可容纳数千人,平时是郡兵的驻地,战时则是老弱妇孺的避难所,在人口密集处,方圆十余里就会有一座这样的堡城。 而在前方一里外则是一座驿站,这条长一百二十里的驰道两侧共分布有五座驿站,供往来的商贾休息食宿,前方的驿站叫龙泉驿站,在它身后有一座大村子,就叫龙泉村,是从河东龙泉郡迁移来的四姓二百余户人家。 和中原一样,西海郡这一带的二十余万户移民,也主要以血缘家族为纽带,往往是同一地域的几个家族聚居在一起,形成一座村落,家族中以长老族长来行使家族领导权,几千年来从来如此,这样便使民众有强大的凝聚力。 韩世谔一挥手,骑兵放慢了速度,他随即下令道:“去驿站休息一刻钟!” 时间已到中午,正是午饭时间,士兵们纷纷加速,向驿站奔去,片刻间,驿站内便热闹非常,士兵们自带有干粮和干肉,驿站主要提供清水和休息场所,驿站后院有一口深井,很快,井边挤满了打水的士兵。 韩世谔却对驿站后面的村落感兴趣,刚才他看见村外打麦场上有村兵在训练,他喝了两口水,吃一点干粮,便在十几名亲兵的护卫下,骑马向打麦场奔去。 打麦场上,二百名龙泉村的村民在列队训练,身着皮甲,后背弓箭,挥动着长矛大声喝喊,由两名军队老兵担任旅帅。 由于凉州紧靠突厥和西域,是大隋王朝最北方的军事重镇,是防御草原胡人的桥头堡,极容易受到草原胡人侵袭,虽然凉州一带的草原人,不是已经被他们给汉化,就是给割了脑袋换赏金,但是韩世谔还是先知先觉的在凉州地区,实行民团保甲法。 也就是凉州军是除了正常的郡兵、府兵之外,另外每户出一丁男,在农闲时集中进行训练,同样按照十人一火、五十人一队、百人一旅、三百人一营、千人一团进行临时编制,和中原的府兵制相似,但有本质上的区别,他们依然是民而不是兵,兵部不备案,军官也不是专职,从民团中指定,每五个村就有一间兵器房,有专人保管,每年都会派人来检查。 尽管是没有补偿的训练,但凉州的民众都十分踊跃参训,谁都明白,一旦草原胡人再次来袭,不能完全指望军队,更多是靠自己保卫家园。 韩世谔并没有上前去打扰民团训练,他立马在一里外远远视察村民们训练,二百名精壮村民身披皮甲,头戴铁盔,个个勇武有力,两百根长矛一起挥动,矛尖闪烁,喝声如雷,他们在训练大隋士兵的灭虏矛法,矛法简洁实用,非常适合于实战,没有半点花哨。 由两名退伍老兵出任民团旅帅,其中一人在领队练矛,而另一人则骑在马上巡视,手执皮鞭,态度凶狠粗暴,谁敢稍微偷懒,皮鞭就狠狠抽下。 一名亲兵问道:“殿下,要上去看看吗?” 韩世谔摇了摇头,调转马头,说道:“出发时间要到了,回去吧!” 十几人调转马头,向驿站奔去,驿站的一千骑兵,也纷纷上马,战马疾驰,向南方的西海郡奔驰而去。 下午,一千多骑兵抵达了西海郡城,这里大约有一万驻军,郡守秦中的家也安在这里。 进了郡城,韩世谔直接来到了郡守府,韩世谔直接翻身下马,台阶前两名军官上前行礼,韩世谔把马缰绳扔给士兵,问道:“他们在这里吗?” 韩世谔指的他们,便是从雁门郡过来的两名宣旨宦官,他本来在西平郡视察,便是听说有宣旨宦官到来,便赶到中途的西海郡。 军官点点头,应道:“他们中午到达这里,就一直在等候殿下的到来。” 韩世谔快步走进西海郡的府衙,两名正等得急不可耐的宦官,听说韩世谔过来了,基本奔了出来,连声嚷道:“凉王殿下!你终于来了,可等死咱家了,快接旨吧!” “两名公公还请稍候,孤摆上香案接旨!” 此时,郡守秦中早已经派人摆上香案和软垫,韩世谔带人跪下说道:“儿臣韩世谔恭迎圣旨!” 第九百三十六章高句丽图谋一 为首宦官刷地展开旨意,高声宣读道:“大业初兴,海内皆平,此政通人和之际,塞外马肥草长,朕巡视边疆,特召诸边镇重将,御营一叙,共商边防要务,宣凉州行军元帅、凉州总管、凉王殿下韩世谔,速前往马邑边塞见驾,钦此!” “儿臣韩世谔遵旨!”然后,恭恭敬敬接过圣旨,再次问道:“不知陛下现在在哪里?” 为首宦官有些为难地挠挠头,苦笑道:“殿下!咱家是从楼烦郡出来,奔了十几天才到达凉州一带,在得知殿下离开凉州城,所以我们将在留在城里,现在我也不知陛下在哪里?估计就在草原边缘,他应该不会深入草原。” 韩世谔点点头,应道:“待我再安排一下政务,我们明天一早出发!” 韩世谔一行人并没有走榆林道,而是过了黄河,沿着银山南麓而行,大隋和启民所部的东突厥,以银山为界,虽然隋王朝并没有在银山以南草原驻军,也没有隋民定居点,但银山南麓却是属于隋王朝的势力范围。 韩世谔率领一千精锐骑兵一路朝行暮宿,向东奔驰,九天后,一行人过了定襄郡,即将进入马邑郡北部,他已经得到消息,杨广的车队停驻在乞伏泊湖畔,离他们已经只有二百余里。 这时,天色已经暗晚,亲兵校尉王东上前请示道:“启禀殿下,我们是就地驻营,还是连夜赶去乞伏泊?” 韩世谔向四周打量一下,现在他们还在定襄郡境内,北方是巍巍起伏的大青山余脉,像一条巨蟒,横亘在茫茫的草原之上,南面数里外是一条大河,波光如镜,那就是北方边塞著名的金河,他看见小河边,有一片占地十几亩的树林,便马鞭一指,说道:“就在树林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出发。” 骑兵们催促战马,向东南方向的树林驶去,白桦树林内很安静,树木并不密集,阳光能照射到地面,显得并不阴森,地面铺面了厚厚一层落叶,士兵们纷纷找空地搭建帐篷,二十几名斥候分布到树林四周巡哨,几名哨兵更是爬上大树放哨,尽管这里是大隋的国境内,但毕竟已经到了草原,大家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帐篷内点燃了蜡烛,韩世谔借光看了看地图,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正好就是后世的呼和浩特,现在还是一片茫茫的大草原。 韩世谔回头看了一眼一边房玄龄,此时的房玄龄也是穿着士兵的盔甲,盘腿坐在几张羊皮上,已经摘去头盔,正在一边看着自己的文书。 “玄龄!一路行军的艰苦,能承受吗?” 房玄龄回头笑道:“还好吧!从前也是一样风餐露宿,经常在树上过夜,已经习惯了。” 这时,帐外传来巡哨士兵的禀报道:“禀报殿下,巡逻的士兵发现有异常!” 韩世谔闻言一怔,放下笔走出大帐,问道:“发现了什么异常?” “西面发现一支二百余人的队伍,好像是使臣,但不是大隋使臣,好像是高丽使臣。” 韩世谔的心中有些奇怪,高丽使臣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心念一转,他便明白了,高丽使臣一定去京城扑空,又转道北上来见皇帝。 “我们不去管他们!”韩世谔挥挥手,又转身回帐,走到帐门口他停住了脚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回头问道:“在他们当中有隋军士兵,或者是京城官员护送吗?” “回禀殿下,都没有!” 听了这话,韩世谔就有些疑惑了,因为这可是在隋境,如果是从京城过来,或者是从中原过来,一般都会有官员陪同或者士兵护送,这支使臣怎么会没有? “走!跟我一起看看去。” 韩世谔令人牵来战马,翻身上马,带着五百骑兵奔出森林向西而去。 黑夜中,骑兵一路风驰电掣,约行了十几里,找到一名巡哨,巡哨禀报道:“他们在五里外向北行进。” 韩世谔的心中疑惑更浓,明明大隋的陛下在西面,他们却向北行进,这有点南辕北撤的感觉,难道.他们是去突厥找联盟的吗? 心念一动,韩世谔立刻想到了这个可能,对方是去见突厥,绕过了隋朝皇帝的圣驾,所以是向北行军。 想到这里,他立刻催马西北方向追去,骑兵们追出七八里,果然远远发现了一支队伍,正在鬼鬼祟祟向北疾行,约两百人左右,在黑夜赶路,无疑是有不可告人的企图,这时,对方也发现了他们,立刻加快速度向北奔逃。 但使臣队伍载有重物,怎么也跑不过韩世谔的精锐骑兵,五百骑兵纵马疾奔,只片刻便渐渐追上了使臣队伍,韩世谔抽出一支铁箭,张弓搭箭,月光下,他看得清清楚楚,他拉满弓一箭射去,箭如黑色闪电。 “嚓!”的一箭就射断了使臣手中的旌节杆,高句丽使臣大惊失色,赶紧放慢了马速。 在他旁边护卫的高丽军官,见旌节杆竟然被人射断,顿时勃然大怒,也张弓搭箭,双腿夹马,转身一箭向韩世谔咽喉射来,箭势极为强劲。 “好箭法!” 韩世谔一声喝彩,拔刀迎箭劈去,“咔嚓!”将箭劈为两段,但他刀上却依然能感受到箭力强劲。 这一箭使韩世谔对那名军官,有一种兴奋的感觉,与是便一声喝令道:“拦住他们!反抗者杀无赦!” 五百骑兵飞驰上前,瞬间便将对方使臣拦住了去路,这时,韩世谔已经看清楚了,确实是高丽使臣,为首使臣戴着高丽王朝特有的筒子高帽,而在旁边的护卫们,正在不停的奔跑着。 韩世谔厉声喝道:“是什么人擅自在隋境穿行?” 使臣不认识韩世谔,以为他们是大隋的巡逻士兵,这时,高句丽使臣上前拱手诚恳的说道:“在下高丽国户部尚书乙支文德,奉大王之命觐见隋帝。” 第九百三十七章高句丽图谋二 高句丽使臣乙支文德,可以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但是相当于去过长安城的高句丽次使,就已经开始暗叫不妙,因为这不是巡逻士兵,这是大隋王朝的高级将领,他一定也是去觐见隋帝,这一对质岂不是暴露了他们,但乙支文德已经说出口,无法再更改了。 韩世谔闻言对高丽使臣乙支文德,说道:“贵使既然要见大隋皇帝,应当是往东走,在乞伏泊,为何你们要向北行?” 乙支文德听了这话,他便知道对方不是巡逻兵,他心中有些发慌,连忙说道:“我们不知,这就转道向东。” 韩世谔回头使个眼色,一名士兵跳下马,上前捡起符节,递给乙支文德,杨元庆歉然笑道:“刚才是误射,很抱歉了。” 乙支文德连连摆手,赶紧对随从们说道:“不妨事!不妨事!我们向东走!” 他催马便向东行,急急慌慌而走,那次使向韩世谔一拱手,笑道:“这位将军,后会有期!” 韩世谔微微回礼道:“一路保重!” 韩世谔看着已经远去的高句丽使臣,这支高丽使臣的出现令他疑惑,他们去突厥做什么?他不放心树林中的营地安全,一挥手道:“咱们回营地!” 凉州军众骑兵纷纷掉头,向自己营地方向奔去。 使臣向东奔行了约十几里,便慢慢停了下来,乙支文德回头问那冷使道:“刚才那隋将是何人?” 那次使是一脸严肃,躬身说道:“刚才隋将便是隋王朝颇有名气的异性王,凉王殿下韩世谔,现任凉州总管兼凉州行军元帅。” “原来是此人,我有所耳闻,你不愧是大王在隋朝的第一耳目。” 次使见乙支文德有些不把韩世谔放在心上,便冷笑道:“此人不仅武艺超群,更是智谋高明,替隋帝屡屡扳倒重臣,如果尚书轻视他,迟早会败在他手中。” 乙支文德闻言一惊,又苦笑着摇摇头道:“可是我现在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重不重视他又有什么关系?” 那次使毫不留情的再次说道:“可是刚才尚书说错话了,你不应该说去见隋帝,他和隋帝一对质就知道你在说谎,反而欲盖弥彰,使隋帝怀疑我们此行目的,乙支尚书实在太大意了。” 乙支文德被他说得恼羞成怒,恨声道:“我又不知他是韩世谔,你明明知道,也不及时告诉我,是我的错误吗?” 乙支文德想到他是渊太祚的兄弟,这口气只得咽下,便说道:“算了,既然已经发生,也无可挽回,我们赶路吧!” 次使望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低声自言自语道:“大王怎么会派这么愚蠢的人来出使。”. 韩世谔回到树林营地,却见营地外面有几十匹马和一些隋军士兵,不是他的手下,而是地方军,他微微一怔,这是有人来找他吗? 一名哨兵上前说道:“禀报殿下,是定襄郡裴司马,现在偏帐等候!” “我知道了。”韩世谔翻身下马,走进树林,向自己偏帐走去,偏帐内,一名文官正背着手来回踱步,他便是定襄郡司马裴寂,裴寂是蒲州桑泉人,和闻喜裴家同祖不同支,由于定襄郡太偏僻,只有数百户人家,因此他这个郡司马,也只是个很不起眼的小官。 裴寂一路追踪高丽使者,结果高丽使者过桥后,竟把桥毁掉了,等他把桥修好,高丽使者已经不见踪影,寻找半天,却发现了韩世谔的营地。 韩世谔一挑帐帘走了进来,笑道:“请问是哪位裴司马?” 裴寂慌忙行礼,然后说道:“在下定襄郡司马裴寂,参见凉王殿下!” 韩世谔见他年约四十岁左右,容貌清奇,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气,便开口笑道:“原来是裴司马,失礼了,司马还请坐!” 韩世谔请裴寂坐下,又命亲兵上茶,裴寂坐下,心中有些不安,因为韩世谔的热情,使他觉得韩世谔可能误会他是裴阀子弟,连忙解释道:“殿下!在下和闻喜裴家并无关系。” 韩世谔微微一笑,应道:“和裴家有什么关系,裴司马是主人,我只路过的客人,客人不该谦虚点么?” 裴寂恍然,他连忙笑道:“应该是主人尽地主之谊,是我失礼了。” 韩世谔笑了笑,于是也就不再寒暄,直接问他道:“裴司马是专程来见我吗?” 听了这话,裴寂苦笑一声道:“不!不是!我是三天前发现一支奇怪的使臣队伍,偷偷摸摸过境,我便一路跟随,结果他们过金河时把桥毁了,等我修好桥过来,使臣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去见圣上,还是去突厥?” “他们是高丽使臣,去突厥,我刚才就是去追他们,一路鬼鬼祟祟,也不知去突厥做什么?” 裴寂笑了笑,说道:“其实我倒知道他们去突厥做什么,因为突厥发生了变故。” 韩世谔疑惑的问道:“什么变故?” “启民可汗死了,凉王殿下难道不知道么?” 韩世谔愕然,这个消息他竟然不知,他连忙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约半个月前吧,突厥内部封锁消息,我是听一个突厥商人说起,也不知道真假,陛下应该也有所耳闻了,所以他才决定来边疆视察。” 韩世谔有点汗颜,这一两年他将黑旗卫的人马,大部分都致力于内政,并不关心突厥事务,以至于启民可汗去世这么重大的事情他都不知道,但至少也应该过来人来告诉他,他为何不派人来?难道突厥内部发生了内讧?他忽然关心起那些弟兄们的情况,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裴寂也是个极为精细之人,他感觉到了韩世谔的心中,有一丝细微的不安,以为是韩世谔是在担心陛下责怪,他连忙说道:“这件事确实很隐秘,我也是偶然听到,并不一定是真的。” 第九百三十八章高句丽图谋三 韩世谔感激地笑了笑,沉吟一下,又是问道:“陛下现在已经到了乞伏泊,难道突厥人,还没有人来觐见吗?” “听说已经到了,在乞伏泊北面,来了不少人。” 韩世谔此时还在想高丽使者之事,他觉得这些高丽使者,似乎并不是来吊孝,因为从时间上不可能,应该是为别的事情,他在走神之间,两人一时无话可说,裴寂是想和韩世谔套套交情,请韩世谔在陛下的面前,给他说几句好话,让他能调离这个苦寒之地,就算让他去中原做县令,他也愿意,他实在是受不了定襄郡的苦楚。 可他和韩世谔只是第一次见面,开不了这个口,裴寂心中苦笑一声,无奈的说道:“如果凉王殿下没有别的事,卑职就告辞了!” 韩世谔连忙起身拱手笑道:“多谢裴司马的消息,非常及时,孤若见到陛下,一定会替裴司马美言几句。” 裴寂大喜,没想到韩世谔这么通情达理,连忙深施一礼,敬佩道:“凉王殿下之恩,卑职会铭记在心,卑职就不打扰了,告辞!” 裴寂千恩万谢告辞走了,次日一早,韩世谔就率领一千骑兵,继续向东疾奔而去,当天晚上,他们抵达了乞伏泊。 乞伏泊是一个葫芦形的湖泊,面积数千顷,水质极为清澈,四周牧草丰美,一直是突厥人放牧的宝地,尽管是在马邑郡境内,但是突厥牧民人前来放牧,隋军士兵并不干涉。 但是现在不同,乞伏泊湖畔驻扎了三十万大军,这次隋军并没有像从前那样,采用长蛇阵行军,而是用团阵行军。 韩世谔率军冲上一座山丘,三十万大军顿时铺天盖地地,就出现在韩世谔的眼前,星星点点的篝火一眼望不见边际,竟使他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进入了漫天星斗的世界。 大隋皇帝杨广的主城以及百官大帐,就像包菜芯一样,被三十万大隋府兵,给层层密密围在中间。 “尔等是什么人?”有哨兵发现了他们,立刻就有百余骑兵奔驰上前,举弩对准了他们,异常警惕。 韩世谔此时微微笑道:“我是凉王韩世谔,奉陛下之命,前来见驾!” 这时,一名军官就已经奔出,他认识韩世谔,立刻拱手说道:“原来是凉王殿下,陛下有旨,若你到来,命你立刻去见驾,凉王殿下请随我来!” 韩世谔知道这些规矩,他只带了五名亲卫,其余士兵则驻扎在外围,他又吩咐几句,便带上亲卫跟着这名军官,向杨广所在的地方疾奔而去。 城内,杨广和平常一样,在御书房内批阅奏折,这次北上巡视,他就是得到了启民可汗去世的消息,但这个消息却不是义成公主派人告诉他,而是定襄郡太守上的奏折,令他心中颇有一点不安。 在杨广心中的三大威胁中,突厥排第三,尽管启民可汗在世时,一直臣服于大隋,但启民可汗还是有很多小动作,几次都差点背叛大隋,现在启民可汗去世,他的儿子继丞可汗位,他对大隋会是什么态度?能像他父亲一样臣服于大隋吗? 杨广的心中,也是没有底,尤其启民可汗去世了这么多天,突厥人居然没有来报丧,令他心中更加疑虑,现在的突厥已经不再是当年染干,那万余人的小部落了,而是一支拥有近百万带甲士的强大草原霸主,如果突厥突然有了不臣之心,将对大隋是严重威胁。 杨广很担心父亲的预言会成真,一旦突厥再次成为大隋的威胁,那势必会影响他彻底拔除关陇贵族的计划,无论如何,这次北巡他一定要了解清楚,突厥对大隋是否会构成威胁? 就在杨广低头批阅奏折时,一名宦官在门口禀报道:“陛下,凉王殿下到了。” 杨广闻言大喜,连忙回道:“快宣他进来!” 片刻之后,韩世谔快步走进御书房,单膝跪下行礼之后,说道:“儿臣韩世谔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 “谢父皇!” 韩世谔站起身,杨广仔细看了他一眼,语气变得和缓,笑了笑,说道:“朕看了这些年,你们凉州的报告,朕很满意,民部提出凉州此时的人口过多,很难以管理,需要将他们这些人,分到三到五个州里去,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回禀陛下,最初民部计划移民三十万户,但实际移民有回流情况,基本上是移民三户,而回迁一户,所以现在凉州的总户数在二十万户左右,如果在内地,确实是需要分成三到五个郡,但在边疆地区则不一样,边疆受胡人威胁太大,如果将他们分开,则会有利益冲突,不利于集中力量对抗北胡,所以儿臣的意见,是效仿汉朝分多建城堡县城,防止突厥侵略,等稳定十几年后,再慢慢考虑这些问题。” 杨广点了点头,又道:“你说得不错,民户是按照内地的户数来考虑,并没有考虑边疆的实情,其实朕的想法和你差不多,现在需要彻底稳定下来,然后才能视北胡威胁情况考虑分郡,河套地域有限,难以承受太多人口,二十万户已经足够,移民就暂时停止,另外,至于凉州那边,朕暂时不考虑在移民过去,毕竟突厥的威胁太大。” 杨广突然想起一事,眉头一皱道:“高昌王曲伯雅也向朕报告,说西突厥处罗可汗被射匮可汗击败,现在处罗可汗带千余部族逃到高昌国境内,朕考虑把处罗可汗接回隋朝,效仿当年扶持启民可汗,子忠!你对突厥比较熟悉,你认为呢?” 杨广是从来不愿听谏言之人,但今天他居然两次征询韩世谔的意见,这也说明这些年的突厥,确实给杨广造成的压力很大,韩世谔此时也感觉到了,他这次来见杨广,是有他很深的目的,他就是想给杨广好好说一说,自己对付突厥之计。 第九百三十九章高句丽图谋四 “陛下,与其扶持不如挑拨,突厥摄匮可汗是一个野心勃勃之人,而启民之子也是一样,如果我们能挑拨东西突厥之间爆发战争,使他们因内讧而削弱,俨如当年达头和都蓝,这对大隋是百利而无一害。” 杨广的眼睛眯了起来,因为韩世谔的建议,给他打开了一扇窗户,使他看到了对付突厥的良策,他站起身背着手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如果原东西突厥的余党,联合启民之子,共同对付隋朝怎么办?一如当年。” “陛下,此一时彼一时,至少对于现在的突厥王朝,隋朝不是他的最大利益,他的最大利益在草原和西域铁勒各部,如果东西突厥的余党胆敢入侵大隋,儿臣可以在凉州整军攻其后方,至于启民部,儿臣知道他们内部并不团结。” 听了这话,杨广也是欣然笑了起来,说道:“去年长孙晟去世,朕就发愁找不到合适突厥使人选,裴矩现在也年事已高,难以再长途跋涉,当年朕就考虑让你做突厥使,现在看来,朕的想法没有错,子忠!朕同意你的方案,但这个任务你可愿意替朕担起来?” 韩世谔毫不迟疑的躬身说道:“儿臣愿意为陛下分忧解难!” “很好!”杨广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他便开始把话题转到今天的正事上,他沉思一下便道:“开皇年间先帝征讨高丽半途而废,朕一直就有这个想法,去年朕剿灭了吐谷浑,西面战事结束,现在四邻皆平,朕就在考虑高丽之事了,只是突厥威胁太大,所以朕迟迟举棋难定,如果你能成功挑拨突厥内讧,那朕就决定以倾国之兵讨伐高丽,子忠!你的看法呢?” 这已经是隋炀帝杨广,第三次征询自己这个女婿的意见了,想到此处,韩世谔试探着问道:“陛下,高丽小国,兵不过十万,装备远不如隋军,儿臣以为对付高丽,兵在奇,而不在众,如果让儿臣去征讨高丽,三万军队足够,为何要兴倾国之兵?” 杨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闪烁着冷厉的精光,缓缓说道:“子忠!你真不明白朕的意思吗?” 韩世谔终于能确定了,看来三次高丽之战,确实就是杨广的惊天豪赌。 韩世谔毅然躬身说道:“儿臣愿意为父皇,施行分化突厥战略!” 这时,韩世谔又想起一事,连忙说道:“父皇!儿臣这次东来见驾,在半路上遇到了高丽使臣,他们是去突厥,但臣以为,他们见突厥的用意和启民可汗去世无关,时间对不上!” 杨广顿时愣住了,高丽人这个时候去见突厥,是为什么? 随着大隋皇帝杨广的圣驾抵达乞伏泊,突厥始毕可汗率十万部族,也是抵达了乞伏泊北方,数千顶大帐也分布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夜幕降临,同样不计其数的篝火,俨如天上星辰般散布在草原之上。 此时,在突厥王帐中,始毕可汗咄吉正在冷冷淡淡地接待高丽使臣一行,启民可汗染干死得非常突然,白天他还和众人置宴喝酒,在夜里便突然失去,甚至很多人都没有来得及拜见可汗的遗体,便被咄吉匆匆火化了,突厥贵族中就传出了怀疑之言,可汗死得蹊跷。 为此,突厥的金刀驸马,就公开指责咄吉有弑父嫌疑,继而率部北上,不承认咄吉继任可汗之位。 此时,咄吉面临巨大的压力,其实他并不想来觐见隋帝,他从来都认为突厥和大隋是邻居,是两个平等的国度,而不是君臣关系,他不想接受隋帝册封。 但是突厥内部巨大的政治压力,使咄吉不得不妥协,他只好南下来接受隋帝册封,以尽快确立自己合法的可汗之位。 高丽使臣到来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实际上早在年初时,他便秘密派人去和高丽接触,希望能和高丽合作,联合攻打契丹和奚人的地盘,先由高丽进攻契丹,然后咄吉会说服父汗让他领兵前往,去他帮助契丹抵御高丽,这样一来,他便可以把父汗的精兵强将握在手中,不让几个兄弟再有心思染指父汗的军队。 而高丽想谋大隋的东北地区已久,只是凭高丽一己之力难以办到,他们也需要突厥人的配合,比如联合突厥人共同攻打契丹,使他们出师有名,即使大隋震怒,也是由突厥在前面挡着,咄吉的提议正中他们下怀,高丽最终派使者前来商量具体方案,不料,突厥内部却发生了变化,启民可汗身死,咄吉登位。 此时咄吉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所以对高丽时辰,他的兴趣就不大了,纯粹是一种敷衍。 “明天,我要见大隋皇帝,先看看大隋皇帝的态度,然后再谈我们之间的合作,有什么事情,等我会见完再说吧!” 咄吉的语气非常傲慢冷淡,充满了对高丽的不屑,一个弹丸小国,也配和疆域万里的突厥谈战略合作吗?年初,他不过是想利用一下高丽罢了,现在高丽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便对他们不屑一顾。 说完,咄吉起身便走了,把高丽使臣一行晾在帐内,乙支文德一行人文面面相觑,突厥人怎么会如此无礼!. 高丽使者一行人回到了帐中,乙支文德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次使摆摆手,让底下的人不要说话,次使冷冷瞥了乙支文德一眼,也不吭声了。 次使开口问道:“乙支尚书,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乙支文德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我最担心的是,这些突厥人,会出卖我们,把我们交给隋朝,事情就麻烦了。” “尚书是说,隋朝会进攻我们吗?” 乙支文德摇摇头,怀疑的说道:“难说,毕竟隋朝已经平息吐谷浑,如果我们再有什么把柄被隋朝抓住,他肯定会拿我们开刀。” 乙支文德看了一眼帐外的突厥守卫,低声对次使道:“我们必须要走,趁明天一早突厥可汗去见隋帝的机会,离开突厥大营,决不能让突厥人把我们交给隋朝。” 第九百四十章高句丽图谋五 次使此时忧心忡忡的追问道:“可是十万人的突厥军队,而且我们人都在外营,我们怎么逃走?” “逃不走就只有死路一条!”乙支文德终于有点怒意了,他狠狠瞪了一眼,总是跟自己作对的次使,愤怒的吼道:“若你们不愿走,那我一个人走,死了就算为大王尽忠!” 次使点点头,一咬牙一狠心,就决定道:“好吧!明天一早我们闯出去。” 始毕可汗咄吉回到大帐内,命人把负责内营防御的万夫长阿拉图叫来,阿拉图因为效忠于始毕可汗,已被升为万夫长,深得始毕可汗信赖。 阿拉图此时单膝跪下行礼道:“阿拉图参见可汗!” “明天一早我去见隋帝,你要加强驻地防御,尤其要盯住那些高丽使者,不准他们跑了。” “遵令!” 咄吉笑了笑,又道:“要将他们给看紧了,他们要是逃走的话,就是你的耻辱!” “我不会让他再次羞辱我!” 阿拉图行一礼,退下去了,咄吉想着明天要觐见隋帝,他的嘴角渐渐露出一丝男人特有的笑意,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白裙如雪的汉族女人,曾经被他叫做母亲,他渴望征服她,不仅要征服她的身体,还要征服她的心。 咄吉转身向百步外的另一顶大帐走去,这顶大帐与众不同,四周包围了一圈巨大的木栅栏,约一丈五尺高,每一根栅栏的木头都是碗口粗细,栅栏之间的缝隙,只能伸过一只手臂。 这是突厥人的监狱,一般是用于囚禁贵族,而普通平民则是关在地窖里,而这座监狱内被关之人,便是义成公主,按照突厥的风俗,女人只是附属财产,父亲死了,除了亲生母亲外,父亲的其他妻子都要被长子继承。 无论是匈奴、柔然、还是今天的突厥,都有这个风俗,这其实也是草原人对人口繁衍的重视。 所以当启民可汗死后,他的长子咄吉便继承了他所有的女人,除了义成公主,当然,咄吉也一样可以继承她,只是她身份特殊,要继承她,必须得到大隋皇帝的批准,同时也要册封她为可敦。 不过对于咄吉,继承义成公主更有一种个人的,他早就看上了这个年轻美貌的隋朝公主,而且他知道父亲和她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义成公主以身体有病为理由,从一成婚就不让父亲碰她,父亲出于对隋朝的敬重,并没有勉强她。 但他咄吉不一样,他要这个女人,不仅要立她为可敦,他更要得到她的身体,让她真正成为自己真正的女人,或许她能为自己生一个儿子。 咄吉走到栅栏门口,十几名侍卫躬身向他施礼。 咄吉看了看里面,开口问道:“她怎么样了?” “回禀可汗,可敦除了水,食物一点都不动。” 咄吉一阵头疼,因为义成公主已经绝食三天了,三天前,在前来乞伏泊的路上,义成公主竟要逃走,被及时发现,眼看逃不走,她便以绝食来威胁自己。 “她的那些个女护卫呢?都杀掉没有?” 咄吉想到了义成公主那些个从大隋带来的贴身女护卫,他心中便是一阵恼火,要不是那些个女护卫再三阻挠,义成公主早就是他的盘中之餐了。 “回禀可汗!那些个女护卫都很凶悍,已经杀了我们十七八个弟兄,而且每次眼看要杀掉她们,可敦便举刀以自尽来威胁,使我们无法下手。” “废物!都是死脑筋吗?” “可汗,我们也曾在饮食里下毒,可没用,她们能验出来,然后就统统扔出来。” “一群没有的东西!” 咄吉骂了一声,走进了栅栏,他站在帐外得意的笑道:“公主殿下,你就认命吧!明天我会见隋帝,正式向他请求继承你为可敦,你就没有选择余地,包括你的那些个护卫们。” 帐内传来义成公主冷冷的声音,只听他义正言辞的回道:“我们可以选择死!” “如果你想选择死,我也拦不住你,不过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于人,你想宽一点,你我年龄相仿,未必不能成佳偶,公主殿下,你应该知道,我很早就对你有心意了。” “滚!无耻的东西!” 听了这话,咄吉不由有些恼羞成怒了,吼道:“明天晚上你就知道到底是谁滚!” 他丢下一句狠话,转身便走了。 大帐内,义成公主身体虚弱地靠在木柜上,脸色苍白,绝食三天,她已经有点支持不住了。 在她身后,四个女护卫手执战刀,担忧地望着公主,她们慢慢跪在义成公主面前,为首的一人低声道:“殿下,你多少吃一点东西吧!你会支持不住的。” 义成公主淡淡笑道:“事到如今,我还能有什么希望?我宁可死,也不会跟这个畜生,突厥人或许可以,但我不是突厥人。” “可是陛下或许不会答应这个无礼的要求,公主殿下或许还有希望。” “别说傻话了,我那个皇兄一向是寡情寡恩之人,他心中只有他的社稷,绝对不会考虑我的感受,他肯定会答应。” 义成公主仅仅握住那为首的女护卫手,凝视着她眼睛,恳请道:“明天晚上,他一定会用强暴的手段,到时你就一刀把我杀了,知道吗?” 一众女护卫缓缓点头,异口同声的回道:“卑职愿意陪公主一起死!” 此时的隋军大营之中,在一顶挨着一顶密集的营帐群中穿行,韩世谔在一名从事的引领下,来到韩憎寿的营帐前,只等了片刻,韩憎寿便从营帐内快步走出,人未出,声先到,他大笑着走出,说道:“小四,别来无恙乎?” 虽然前些年,韩世谔也是回京述职几天,但当时没有遇到韩憎寿,这一晃就是近两年未见了,韩憎寿须发又比从前白了不少,但精神却很好,而且脸色红润,步履矫健。 第九百四十一章高句丽图谋六 韩世谔连忙躬身施一礼,笑道:“两年不见,叔父的身体更加硬朗了。” 韩憎寿笑着摆摆手,应道:“别看表面,其实是比从前差了,我心里有数,人总归是越活越老,哪里会真有越活越年轻的道理?” 韩憎寿将韩世谔请进大帐,两人分宾主落座,让一旁的书童给他们上了茶,然后微微笑道:“其实你一来我便听说了,陛下这次召见你很急啊!大臣们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世谔却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慢慢喝了一口茶,尽管叔父不提自己,但他也能体会到他急切的心情。 韩世谔这些年来最大的变化,就是已经学会了官场的静顿,所谓静顿就是一种不急不躁,三思而后语,在思考的同时,也会同时捕捉对方的细微变化。 韩憎寿见韩世谔居然学会了卖关子,不由暗赞一声,索性笑着直说道:“怎么,连我也要保密吗?” 韩世谔摇摇头,否决道:“不是我要对叔父保密,而是事关重大,陛下不准我告诉任何人,我不知该怎么开口?” “那你就说结果,原因让我自己来猜测。” 韩世谔沉吟一下便道:“结果很简单,陛下要对高句丽用兵了!” 听了这话,韩憎寿不由一愣,对高句丽用兵,这并不是什么机密大事,为何陛下要做得如此神秘,急不可耐地把韩世谔招来,他迟疑一下问道:“莫非陛下是想让你带兵去攻打高句丽?” 韩世谔摇了摇头,又道:“陛下没有让我带兵,他是要封我为突厥使,让我替他稳住突厥,这一次对高丽作战,恐怕是举倾国之兵。” 韩憎寿大吃一惊,疑惑的问道:“举倾国之兵,对付强大的吐谷浑都没有用倾国之兵,一个小小的东夷高丽,这.有必要吗?” 韩世谔暗暗叹了口气,有些事情确实不能说,就算对自己的叔父也不能说,杨广征高句丽的真正原因,除了他以外,确实不能再告诉任何人。 有的时候韩世谔也觉得奇怪,历史杨广三征高丽,直接导致的隋王朝的灭亡,一征高丽,山东已经有人造反,或许这时可以说,是杨广没有把这些小人物造反放在心上。 可二征高丽,杨玄感造反,跟着他造反的重臣高官不计其数,甚至皇族也参与了,整个统治阶层的基础开始动摇,全国造反之火越演越烈,突厥数十万大军屯于边境,虎视眈眈,隋朝眼看覆灭在即。 可就在这种内忧外患的严重局势下,杨广居然还要三征高丽,为一个根本谈不上隋王朝核心利益的东北小国,不惜毁掉自己父亲创建的帝国,他是愚蠢吗? 以杨广的雄才大略,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而且隋军在征高丽之前百战百胜,几乎将突厥打得灭亡,可征高句丽,却是死伤了上百万军队,最后却连一个小国的皮毛都未伤到,是杨广不懂军事吗?平南之战是他指挥,开皇二十年的突厥之战都是他指挥,他怎么可能不懂军事。 说到底,他就是在用高丽之战进行一次豪赌,用大隋帝国做赌注,将大隋最大的威胁,将关陇军势贵族彻底铲除。 但是最后,他还是输了,因为关陇贵族之一的李渊,在关陇势力的支持下,赢得了这次惊天豪赌。 这是历史,而今天,他韩世谔走进了历史,以他如今的权势与地位,历史的大船又该何去何从? 韩世谔沉思良久,对韩憎寿说道:“叔父!这次高句丽之战,我们韩家可要想个办法,离它越远越好。” 晚间,突厥大营内,义成公主咬了一下嘴唇,接过一碗肉糜粥,无声地慢慢喝了起来,不管能不能逃出去,但是自己毕竟要是再不吃饭的话,她就坚持不下去了,所以他不能拒绝。 旁边女护卫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试过了,外面虽然只有二十人,可如果真有动静,他们会报警,就会立刻冲来百人,我们逃不走的。” 旁边的一人,又道:“今天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内营只有一万守军,只要我们冲出突厥人的内营,外营不明情况,我逃出大营就容易得多。” 义成公主眼睛里涌出了求生的期望,她想了想,又叹息一声道:“可是我们没有马,很难逃出去。” “公主,下定决心吧!” 旁边护卫们的心中,也是燃起了一线希望,鼓励义成公主道:“反正也是一死,大不了和他们拼了,说不定我们还有逃出去的希望。” 义成公主沉思片刻,终于点了点头,下定决心道:“好吧!”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几人对望一眼,为首的女护卫快步向大帐外走去,掀开帐帘向外观察,只见不远处浓烟滚滚,内营竟燃起了大火,突厥士兵从四面八方向大火燃起处奔去。 义成公主大声问守卫道:“出什么事了?” “回禀可敦,听说是那些高丽人要闯出去。” 义成公主五人同时大喜,真是苍天保佑,因为他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义成公主几人慌忙换上了衣服,一名女护卫将一把匕首,递给义成公主,义成公主默默接过匕首,如果逃不出去,她就用这把匕首自尽,绝不会连累其他人。 外面的火势越来越大,草原风力极大,在北风助力之下,一团团燃烧的毡毯被风吹起,四散飘落,将一顶接着一顶的帐篷点燃,内营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二百多名高丽护卫,冲进内营接应,高句丽次使武艺高强,他带领二百侍卫,保护着乙支文德拼死向外突围,突厥士兵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阿拉图此时气得暴跳如雷,大吼道:“包围他们,一个也不准逃走!” 高丽人在东北角的突围,吸引走了绝大部分突厥士兵,木栅前只剩下近二十名守卫,他们已经关闭了木栅门,防止公主趁机逃跑,这时,内营已是一片火海,眼看大火就要蔓延过来,突厥守卫们也有些不安了,必须要将公主转移。 第九百四十二章高句丽图谋七 守卫木栅的士兵一共是一百二十人,分为六班,昼夜轮流守卫,此时除了正常的二十人守卫外,其他百名突厥守卫都跑到百步外保护王帐,防止王帐被大火吞没,王帐就是相当于突厥人的皇宫,里面有极其重要的文书和印符,远远比可敦所在木栅重要。 就在这时,一名女护卫冲出来大喊道:“你们快来帮忙,把可敦的东西都搬走。” 守卫们见大火已经烧到百步外,若可敦再不走,可真要被大火吞没了,他们可无法向可汗交代,于是十几名守卫一起向营帐冲来帮忙。 可就在离大帐还有几步,两支蓝莹莹的毒短箭,就飞射而出,奔在前面的两名突厥士兵,闷叫一声栽倒,几团灰影扑出,其他三名女护卫,身快如鬼魅,剑法凌厉毒辣,干净利落,突厥士兵大惊,纷纷拔刀应战,但是他们的身影快如闪电,在十几名突厥士兵中疾速穿行,令他们眼花缭乱,她们的短刀神出鬼没,皆是一剑穿喉,瞬间,她们的身边,便倒下了十名突厥士兵。 她们手中的横刀劈砍,力量强劲,不亚于男子,四人配合默契,只片刻功夫,便将十五名突厥士兵全部杀死,在门前还有四五名守卫,他们见出事了,一边大喊报警,一边关闭了栅门。 “快把公主背出来!” 为首的女护卫大喊一声,她向栅栏疾冲而去,一步蹬上栅栏,借力一跃,身体如飞燕般从栅栏顶部倒翻出去,不等落地,长剑挥出,刺穿了一名守卫脖子,随即踩着他的头顶,凌空跃去,闪开两名突厥士兵刺来的长矛,长剑横劈,刀锋扫过,劈开了两名士兵的咽喉,左手一甩,一支袖箭射出,正中另一名士兵的眼睛。 最后两名守卫大骇,转身便跑,这时,她已经斩断锁门的皮带,打开了木栅门,却迎面见几匹战马奔腾而至,然后,迎面就将两名士兵刺翻在地, 此时王帐那边救火的突厥士兵,接到警报,立刻疾奔回来,已奔到三十步外,她们呵斥一声,调转马头向西北方向冲去。 熊熊大火已经吞没了一半内营,火势冲天,浓烟弥漫,内营一片混乱,五人在内营纵马疾驰,此时绝大部分士兵都去围困突围的高丽使者,使她们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即使有看见她们的士兵,也因是可敦手中的短剑,而不敢上前阻拦。 她们一口气冲出了内营,继续向外营方向冲去。 此时,八千余名突厥内营士兵将十几名高丽使臣团团围住,护卫他们的高丽士兵,大部分都已战死,只剩下十名护卫,连己支文德也受了伤,无力再战。 阿拉图催马上前,对着他们冷冷的说道:“就你们还想逃,找死?” 已支文德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既然落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阿拉图不屑一笑道:“要杀死你们,还用等到现在吗?” 然后,他一挥手,命令道:“把他们带走,严密看管起来,在反抗格杀勿论!” 突厥士兵们,此时上前捅死了高丽人的马匹,缴了他们的兵器,将他们押去外营看管。 这时一名骑兵疾奔而至,对阿拉图急声禀报道:“启禀将军,可敦逃走了!” 阿拉图一愣,怎么可能,可敦绝食三天,她哪有力气,就算是她的那儿个护卫,也打不过二十名守卫,他厉喝问道:“是怎么回事?” 阿拉图知道,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于是,他翻身上马,喝喊一声道:“分一队人马,跟我去追!” 顿时,就有五百多突厥精骑,跟随着阿拉图,向西北方向追去,骑兵风驰电掣,纵马狂奔,阿拉图心急如焚,若被可敦逃掉,可汗回来他可无法交代。 他们顺着马蹄印一路疾奔,追出一百余里,这时,他们已经看见了远处的几个黑点,突厥骑兵们大喜,纷纷加快速度狂追而去。 此时,义成公主已经晕过去了,那些女护卫们为了更好的保护义成公主,已经几天几夜未合眼了,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又骑马奔行一百余里,已经渐渐支持不住,她们骑马的速度越来越慢。 当他们见突厥人越追越近,眼看她们功败垂成,她心中大急,急喊道:“加快速度,他们追来了!” 就在这时,南面草丘上也出现了一队骑兵,约三百余人,女护卫们一眼就认出,这些人是大隋的骑兵,为首大将银盔铁甲,手执虎牙刀,于是她喜极大喊道:“我们得救了!” 阿拉图渐渐放慢马速,他看见了前方隋军大旗,他心中叹了口气,一挥手,无奈的回道:“回去吧!” 几名突厥百戶长愕然,连忙问道:“可是,隋军比我们人少。” “你们没看见吗?这里的大隋军人,可是有着几十万人,出了事情,我们都担当不起。” 这些突厥人闻言,都是连追击的勇气消失了,他们调转马头,跟着阿拉图返回了大营。 此时的隋朝大营内。 裴距出现在了杨广的帐内。 杨广冷冷淡淡问道:“什么事?” “陛下,突厥金刀驸马遣使者前来,希望能面见陛下。” 杨广愣了一下,疑惑的问道:“金刀驸马?此人不是和突厥可汗一起吗?” “陛下,金刀驸马乌图目前是突厥第二大势力,他的妻子阿史那努丽是启民可汗长女,因为他对始毕可汗不满,两人已经决裂,目前乌图的部落分布在北方,手中握有二十万大军,他希望陛下能承认他的存在。” 裴距的话使杨广眼睛一亮,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情形,突厥出现内讧分裂,他连忙问:“那使者现在哪里?” “在臣的营帐内。” “你的营帐?” 杨广怀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为什么会在你的营帐之內?” “回禀陛下,臣在突厥的时候,经常与这金刀驸马深交,他一直对臣,也是颇为相信。” 第九百四十三章何去何从一 杨广没有说什么,立刻吩咐侍卫,去裴距的营帐接人,御书房里变得安静下来,杨广在低头批改奏折,没有理睬裴距,更没有看他一眼。 裴距默默站在一旁,感受着御书房内的压抑气氛,他深深体会到了君心莫测的深刻含义。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走了进来,施礼禀报道:“陛下,人带来了。” “带他进来!” 片刻,一名突厥使者被领了进来,他立刻跪下磕头道:“突厥金刀驸马使者,叩见圣天子可汗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说到是突厥语,裴距在一旁翻译成汉语。 杨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问道:“起来,朕有话问你。” “谢陛下!” 使者站在一旁,杨广看了裴距一眼,意思是让他当翻译,然后笑道:“你们的金刀驸马可有信给朕?” “有!” 使者取出一封信,交给旁边的宦官,宦官承给了杨广,信是用突厥语和汉语两种文字写成,杨广可以完全看得懂,他仔细看了一遍,信的大意是始毕可汗有弑父嫌疑,乌图率领忠于自己的部落去了漠北,与始毕可汗对抗,手中拥有二十万披甲士,希望大隋王朝也能给予自己支持,他愿意效忠大隋王朝。 杨广沉思片刻,便起身来到墙前,望着墙上的一幅突厥地图问道:“现在你们驸马的部落在哪儿?” “回禀陛下,我们目前在剑河中部,一共有十四个部落,六十余万人口,如果加上效忠驸马的黠嘎斯和都波两个部落,那就超过了百万人口。” 杨广找到了剑河,在突厥牙帐西北,相距几千里,他点点头,又回到座位上问道:“就是因为你们驸马,怀疑启民可汗的死因,所以他和始毕可汗才反目吗?” “陛下,实际上启民可汗,并不想把可汗之位传给咄吉,早在几年前便想立三子咄苾嗣,但咄苾嗣年幼,启民可汗便命驸马教咄苾嗣武艺,有托孤之意,令咄吉十分嫉恨,那时驸马和咄吉的矛盾就很尖锐,这次启民可汗突然身死,死因不明,咄吉便自立为可汗,遭到很多部落反对,我家驸马不承认他的可汗之位,率领部族北迁。” 等裴距翻译完,杨广便完全明白了,这是一个非常令人振奋的消息,有突厥金刀驸马乌图牵制始毕可汗,始毕可汗便不敢南下,自己便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发动高丽之战。 于是,杨广缓缓说道:“既然金刀驸马,愿意归顺我们大隋,奉朕为君父,这是令朕极为欣慰之事,就不知金刀驸马需要大隋提供哪方面的支持?” 使臣连忙说道:“一是希望陛下能给册封金刀驸马一个称号,让所有突厥人都知道,大隋承认金刀驸马的存在,其次,我们愿意用牛羊换取隋王朝的盐、布帛、粮食和茶叶。” 杨广沉思良久,又问道:“你们驸马支持的王子,现在在他身边吗?” “回禀陛下,三王子还在突厥牙帐,驸马并没有机会,能把他带走。” 杨广本想再封一个突厥可汗,不过既然小王子不在他手上,只得作罢,从桌案上取过一支桃竹白羽箭递给使者,然后说道:“你转告驸马,大隋帝国会全力支持他,朕封他为突厥北地叶护,不日将有使者北上正式册封,至于你们提出的贸易要求,朕完全答应,就由凉州那里,负责与你们的贸易。” 使者大喜,再三感激不尽,杨广下令重赏驸马乌图,并派人送使者回去。 御书房又只剩下杨广和裴距两人,杨广看着面前的裴距,说道:“朕有点疲惫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 大业六年十月,杨广一行人返回京城,随即颁布了备战诏书,令京城三万富人购买军马,又在山东置府,养马以供军队使役,使战马价格一夜暴涨,匹马十万钱,京城富户皆苦不堪言。 随即杨广又下令在柳城郡的泸河镇和燕郡的怀远镇建百万石粮仓,又下诏在齐郡、渤海郡、平原郡、清河郡、济北郡、北海郡等六郡征发民夫六十万人,自备牛车干粮,将六郡官仓粮食全部运往辽东,送粮民夫胆敢私贪官粮者,一律处死。 旨意下达至六郡,顿时民怨沸腾,此时,齐郡、济北郡、北海郡的旱灾极其严重,而黄河北面渤海郡、平原郡、清河郡爆发的大涝灾横扫田野,六郡秋粮皆颗粒无收,饥民遍野。 而隋炀帝杨广此时下达的诏书,俨如雪上加霜,六郡官府不敢违抗圣旨,在县乡强征有牛的人家为民夫,征发了三十万辆牛车,每辆牛车运官米三石,两人共推一辆,命他们自备干粮,将百万石官粮运往辽东。 一路向北的官道上,运粮民夫络绎不绝,道路艰难遥远,一路上到处是倒毙的民夫和病牛尸体,而牛车缓慢,去辽东至少要两个月路程,随身携带的干粮大多只能维持十天,根本不够,民夫们只能偷食官粮,还没有到辽东,粮食便已吃掉一半,民夫只能将剩下官粮私分逃亡,沦为盗贼。 这是运粮的民夫,而真正的危机,却是出现在六郡地方各县,由于官粮变成了军粮,没有哪个官府敢开仓放粮救济灾民,百万饥民嗷嗷待哺,粮食尽绝,安分守纪者只能等待饿死之日来临,而抢劫掠夺则还可能活命,天怨人怒,官民矛盾已经绷紧到了极致。 而此时的东都洛阳,深夜,原右骁卫将军长孙晟的府上,虽然灯火通明,但是长孙晟的头上缠着白布药带,面黄肌瘦,眼窝深陷地躺在榻上,剧烈地咳嗽着,昔日那个威风八面,鲜衣怒马的草原英雄,现在已经如同一只垂死的狮子,气若游丝,等着自己末日的来临。 一个三十出头,面目姣好,全身绸缎衣服,戴着金钗的女子,正是长孙晟的继室高氏,长孙晟的原配夫人早亡,后来续弦娶了比自己小将近三十岁的高氏,当时这门婚事引起了已经成年的三个儿子的极力反对,但长孙晟仍然坚持娶了高氏,并与她生下一子一女,分别名叫长孙无忌与长孙无垢,长孙无忌刚刚十五岁,与长孙晟不同的是,他对骑射弓马之道毫无兴趣,自幼爱读书,才学之名已经在关陇世家的少年一辈中很突出了,而长孙无垢更是还没有到及笄之年,就已经以姿容秀丽,性情贤良温婉,而闻名于关陇家族之间了。 第九百四十四章何去何从二 只是长孙晟长年在外,前妻所生的三个儿子,和后母与异母姐弟间的关系极为糟糕,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势如水火,自从长子长孙行在杨谅之乱中身亡之后,侧室所生的次子长孙无傲又外任鹰扬郎将,留在家中的三子长孙无宪就成了半个家主,与高氏母子的战争,早已经持续了十余年,现在终于要到了快了断的时候了。 长孙晟微微地抬起了眼皮,看着在自己面前偷偷抹泪的高氏,张了张嘴,高氏连忙上前扶长孙晟坐起,然后端起一边小几上的一碗汤药,给长孙晟一勺勺地服下,又辛又苦的药味刺激着长孙晟的神经,让他的胃一阵痉挛,几乎要吐出来,高氏连忙掏出绣帕,一阵擦拭,而跪在床前的长孙无忌也连忙上前,帮着长孙晟好一阵子推背抚胸,才让他渐渐地缓过气来。 长孙晟的眼光落在了长孙无忌的身上,这个孩子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他的脸上,却是早写满了早熟,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着精光,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两道剑眉入鬓,而嘴角有些微微地上扬,隐约地表现出这个孩子,不甘于人下的冲天气势。 想到此处,长孙晟叹了口气,抚了抚长孙无忌的脸颊,轻声道:“四郎(长孙无忌在家排行第四个儿子,现在没有成年。还未表字),你三哥还是不肯来吗?” 长孙无忌的嘴角勾了勾,平静地说道:“三哥自从阿大病倒不起之后,就一直不肯过来,他说阿大自有母亲照料,轮不到他这个野小子。” 长孙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无奈的说道:“这些都是阿大的错啊,只是,只是苦了你们母子了。” 长孙无忌的眼中泪光闪闪,劝说道:“阿大,您千万别这么说,无论如何,孩儿一定会侍奉阿大的,三哥他只是一时想不开,孩儿这就去请他过来。” 长孙晟几声剧烈地咳嗽,本来转身要走的长孙无忌,连忙又扶住了自己的父亲,长孙晟喘了好一阵,才又能说出话来:“观音婢(长孙无垢的小名),观音婢又在哪里?” 高氏抹了抹眼泪,说道:“观音婢这会儿正在看着给夫君煎的药呢,这孩子,现在每天都亲手为夫君煎制汤药,衣不解带,不眠不休!” 长孙晟长叹一声,又道:“唉,阿萝(高氏夫人的闺名)啊,只怕是,只怕是这回为夫撑不过去了,以后,以后也没办法再保护你们母子了。” 高氏和长孙无忌不约而同地放声大哭,抓紧了长孙晟的手,恳求道:“不,夫君(阿大)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他们扑到了长孙晟的身上,泣不成声。 长孙晟默然无语,脸上老泪纵横,等到妻子和儿子停止了抽泣之后,才看着长孙无忌,一边用手擦去他脸上的泪珠,一边说道:“四郎啊,趁着阿大现在清醒,去把你舅舅和唐国公找来,阿大有重要的事情跟他们说。” 长孙无忌咬了咬牙,擦了擦眼泪,起来向着长孙晟行了个礼,转身匆匆而去,只剩下高氏还在那里低低地啜泣着。 长孙无忌低头前行,没走出几步,正要拐弯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壮硕的身影,长孙无忌一时收不住脚,一头撞到了那人的胸口,直接给弹出去四五步,几乎摔倒在地,晃了好几下,才勉强站住,一抬头,却发现挡住自己去路的正是壮如山岳般的三哥长孙无宪,而在他的身后,管家长孙林,还有十几个五大三粗的仆役,正抱着臂,打着灯笼,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自己。 长孙无宪年约四十,满脸横肉,个头足足比长孙无忌高出了一个半头来,那张脸跟长孙晟倒是有八分象,满脸络腮胡子,七分象个胡人,这也正是因为其生母也同属胡人贵姓达奚氏,两个高贵的塞北鲜卑家族,生出来的自然是天生的武夫。 长孙无宪抱着臂,一手抚着自己的下巴,冷冷地说道:“四郎,这么晚了,要去哪里啊?” 长孙无忌咬了咬牙,挺直了胸膛,说道:“三哥,阿大醒过来了,要见唐国公和我舅舅。” 长孙无宪哈哈一笑,嘲笑道:“唐国公和你舅舅?你还真会编啊,阿大已经晕了十几天了,怎么这会儿就突然醒了呢?到底是你想见,还是阿大想见?” 长孙无忌的眉毛挑了挑,应道:“三哥,不是我说你,你再不待见我娘,现在阿大病成这样,作为儿子,也应该端汤服药地去伺候,可是阿大卧床几年来,你看都不去看一眼,现在还怀疑阿大的病情,这是一个儿子应该做的事吗?” 听了这话,长孙无宪二话不说,一抬手,蒲扇般的巴掌就在长孙无忌,那张白脸上留下了个五指印,声音清脆,震得后面的那个管家长孙林的眼皮都跳了跳。 长孙无忌没有料到长孙无宪竟然突然出手,闪躲不及,这一下给打得七晕八素,他的右耳完全就是在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嘴角边和鼻子里感觉有些咸咸的东西在向下流,而半个脸除了火辣辣的痛感外,什么也感觉不到。 长孙无忌一手捂脸,一手指着长孙无宪,怒道:“你,你为什么要打我?” 长孙无宪脸上面目狰狞,凶相毕露的吼道:“打你?打你是教你我们长孙家的规矩,作弟弟的,敢跟哥哥这样说话,难道不该打吗?告诉你吧,阿大不在的时候,这个家是我长孙无宪在撑着,你们母子算什么东西,以为进来就可以争家产了吗?告诉你,别做梦了,等老头子一咽气。就是你们娘三个打包滚蛋的时候!” 身后的一帮家丁个个随声附和道:“就是,就凭你小子。这细胳膊细腿的,也想跟三少爷争家产,醒醒吧!” “三少爷,这小子是想出去搬救兵的,千万别上当啊!” “三少爷,这个家是您一手撑起来的,谁想跟您争,我黑三儿第一个不答应!” “三少爷,老爷这么多天昏迷不醒,一定是他们母子动的手脚,这件事一定要彻底查清楚!” 长孙无忌捂着自己的半边脸,左耳中却传进这些话语,一刀刀地割着他的心,他紧紧地咬着嘴唇,站在原地,却是一步也不退让。 长孙晟沉稳有力的声音,突然从长孙无忌的身后传来道:“老夫还没死,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长孙无忌吃惊地扭过了头,只见长孙晟在高氏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他的脚步走得很慢,但仍然很沉稳,面沉如水,尽管已经一脸病容,眼窝深陷,但多年纵横突厥,刀山火海中闯过的强大气场,仍然写在他的脸上,即使是烈士暮年,仍然能让普通的壮汉们感觉到强大的压迫力。 长孙无宪瞪大了双眼,他没有想到长孙晟居然真的醒了,还能自己出来,一时间竟然忘了说话,长孙晟盯着长孙无宪,冷冷地说道:“怎么,连给你阿大问安都不会了?还是我病得连你都认不出来了呢?” 长孙无宪如梦初醒,连忙下跪磕头道:“阿大,孩儿给您请安,祝你身体安康,早日恢复。” 随着长孙无宪的下跪,长孙府的一帮家丁和管家们,也都是纷纷跪下请安。 长孙晟重重地“哼”了一声,看了看地上的长孙无忌,然后愤怒的问道:“你们是巴不得我现在就往生吧,这样你们在这个家里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对是不对?” 长孙无宪的额头冷汗直冒,自从幼年开始,在长孙晟的面前,他就是极度的自卑和害怕,他虽然在家里横行霸道,但并没有上过战场,长孙晟那种天生的武将气场,让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即使现在已经病成了这样,他仍然不敢在长孙晟面前多一句嘴,只听到长孙晟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回荡着:“老夫再说一遍,让四郎去找唐国公和高侍郎(高士廉此时的官职是礼部侍郎)请来,这是老夫的意思,你们还不让开!” 长孙无宪等人哪敢多话,连忙站起身,让开了一条通道,长孙无忌也不多说话,匆匆地奔了出去,长孙晟一直等到长孙无忌的脚步声远远地听不见,才瞪了长孙无宪一眼,让刚刚抬起头的他,连忙又把头低了下去,说道:“无宪,阿大知道这些年来,是你一直在撑着这个家,但这不是你可以仗势,把小娘和弟妹赶出去的理由,你最好给我记着,抬头三尺有神明,人做事,天在看,你若是连自己的亲生兄弟姐妹都容不得,这世上又有谁能容得了你呢?” 长孙晟说了这一番话后,胸口一阵气闷,又是好一阵子咳嗽,再也说不下去。 长孙无宪换了一副笑脸,认错道:“阿大,是孩儿错了,孩儿也只是一时心急,以为是四弟对阿大服侍不周,这才会说两句气话,您可千万别当真啊!” 长孙晟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回,随着长孙晟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长孙无宪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散去,一副阴冷凶残的神情停留在了他的脸上,一边的管家,獐头鼠目的长孙林,上来低声道:“三少爷,要不要把四少爷给拦下来?” 长孙无宪摇了摇头,冷笑道:“不行,现在老头子知道了这件事,不能太急,哼,反正老头子也撑不了多久了,到时候这个家还不是咱说了算,对了,高士廉的好朋友,前内史令薛道衡是不是快回东都了?” 长孙林点头应道:“刚刚传来的消息,他们三天前已经回了东都。” 长孙无宪的脸上,闪过一抹阴冷的笑意,冷漠的笑道:“那咱们先断了他们母子的外援再说。” 小半个时辰之后,东都城内的百官坊中,一座不太起眼的宅第内,后院的书房附近,几个家丁仆役都站在了院门外守着,小院中一幢单独的平房里,亮着幽暗的烛火,把两个人的影子映在了那窗纸之上,而呼啸的北风,却把这两人的低声细语淹没在了风中,即使站在门口,也不会听清这两人说了些什么。 靠窗的书桌后,两张胡床上坐着两名绸缎衣服的中年人,其中一人,四十上下,五缕长须,气度儒雅不凡,戴着方形的纱制冠帽,一身黄色的圆领绸衣,面色白净,方面大耳,正是现任礼部侍郎,长孙晟的小舅子高士廉,而坐在他对面的一人,个子中等,一脸的精明强干,清瘦白净,眉毛淡得几乎看不见,鼻翼间两道法令纹如刀疤一样地刻在脸上,让人印象深刻,可不正是新任兵部侍郎斛斯政?! 二人的面前,放着一大锅茶汤,下面的一个小炭炉上,火正烧得旺旺的,高士廉家不像是商户们那么有钱,也就是个普通的四品官所住的院子,没有密室,也没有高楼,这煮茶会友的事情,也只能在这书房里进行了。 茶文化也就是这几年间,开始在官员们之间流行,由于东都比起大兴来,离江南之地更近,加上杨广本人很喜欢江南文化,虽然他本人不怎么喝,但是虞世基,裴蕴等权臣都好这一口,让本来属于关陇世家的不少人也开始有样学样,高士廉就是其中的典型。 斛斯政端起茶碗,仔细地吹了吹,刚才他看高士廉折腾了半天,又是加盐又是因香料的,还要等到三次水沸之后才盛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喝茶,并不知道其中的滋味,本以为是琼浆玉液,结果呷了一口后,觉得这味道苦中带涩,又有点咸腥,远没有想象中的好,不禁眉头微微一皱,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高士廉也喝了两口茶,放下了茶碗,微微一笑:“明达(斛斯政的字),是不是喝不惯这茶汤啊。” 斛斯政皱了皱眉头:“士廉啊(高士廉本名高俭,字士廉,后来以字行世,世人多称之为高士廉),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会 第九百四十五章何去何从三 高士廉微微一笑,说道:“明达,这你就不明白了,这茶主要喝的不是口味,江南名士喜欢坐而论道,焚香谈玄,要的就是那股子意境,和我们北朝武人那种慷慨高歌,烈酒啖肉的情调完全不一样,老实说,我一开始也喝不惯这东西,但喝多了以后发现,此物可以调理经脉,祛痰止咳,更有一处妙用,就是可以让你精力充沛,做事都精神百倍,而不像酒喝多了以后冲脑子,昏昏欲睡的感觉。” 斛斯政听到这里,脸上现出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端起茶碗又喝了两口,摇了摇头否决道:“我可没感觉到什么精力百倍的样子,不过好像喝下去之后,好像有点甘甜的后津,可以生津啊。” 高士廉笑着点了点头,又道:“这茶道嘛,我也只学了一二,以后还要跟出身南朝的那些大儒们,多多学习讨教才是,对了,明达,今天你深夜而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斛斯政这回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正色道:“老弟,你也应该知道,兄弟我沉浮宦海,漂泊半生,却只能在一些中州下州,当些长史司马之类的官职,可以说是全无官运,本来自己也没抱什么指望了,却没想到年过五旬的时候,却能入朝为官,跟你老弟同居朝堂,只能一声感慨,感谢遇到了贵人啊。” 高士廉闻言不由笑道:“你老兄的大才,兄弟我是一直都清楚的,之所以多年命运坎坷,那是上天的不公罢了,再就是受了令祖的拖累,其实以前的楚国公杨素,对你老弟是一直很赏识的,在大兴城中也多次夸赞过你办事干练,只是前两年楚国公所举荐的人,多数都运气不好,很多人干脆就给一撸到底,成了平头百姓,你老兄却是逆水行舟,不退反进,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是托了哪位贵人的福呢!” 斛斯政微微一笑,然后说道:“咱们兄弟几十年的交情了,瞒着谁也不能瞒着你啊,其实今天来呢,也是想给老弟指一条明路,那位贵人,也一直对高老弟赞不绝口呢。” 听了这话,高士廉却是笑道:“难不成明达兄所说的贵人,是当朝新贵虞世基吗?” 斛斯政摇了摇头,否决道:“非也非也,我跟江南文人没什么交往的。” 高士廉的脸色一变,又道:“那是吏部侍郎裴世矩?” 斛斯政摆了摆手,应道:“裴侍郎长年在外,我见他的机会不多,虽有心结交,但一直无缘深识。” 高士廉的眉头开始渐渐地皱了起来,又道:“难不成是许国公宇文述?” 斛斯政哈哈一笑,反驳道:“许国公为人贪婪粗鄙,跟他交往,先得塞一大笔钱,关陇世家几乎无人愿意与他为友,就连他的姐夫李浑,都跟他反目成仇,高老弟,换了你,愿意和许国公当朋友吗?” 高士廉沉吟了一下,脸色渐渐地阴沉了起来,分析道:“老一辈的杨素,高颖,张衡等人,应该不至于是你老兄的贵人,新贵里的这几个大多都与你无缘,你所说的贵人,该不会是那个一直藏身于阴影之中的天下首富,凉州总管、凉州行营总管、凉王韩世谔吧。” 斛斯政苦笑道:“要是此人的话,那该多好啊。” 高士廉却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此人绝代枭雄,世之大才。” 斛斯政的脸上现出一丝喜色,问道:“那老兄觉得此人怎么样。” 高士廉的脸色一沉,吼道:“我高士廉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明珠暗投,选择效忠于他!” 斛斯政的脸色一下子大变,四周看了看,然后沉声道:“士廉,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对他有什么意见不成?” 高士廉看着面前的朋友,冷笑道:“难不成,你想跟着他行那谋逆之事?” 斛斯政的眼中精光一闪,疑惑的问道:“士廉,何出此言?官场之上,结党营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为什么就说他是在搞谋逆之事?” 高士廉的嘴角勾了勾,压低了声音,又道:“念在我们四十年前交情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家是北齐宗室,当年北周灭齐,先父逃得一死,多亏了当年身为渤海高氏远亲的高颖高大人,托了当时已经掌握了权势的先皇求情,所以我们高家感激高仆射的恩情,愿意三世效忠于高仆射。” 斛斯政点了点头,应道:“这件事情我知道,只不过高仆射多年来好像对你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照啊,我记得少年时还跟你讨论过此事,你却绝口不提。” 高士廉叹道:“高仆射这么多年来能掌控朝政,因为他本人有经世之才,又提拔了一大批能臣干吏,并不需要我这样的人占据要职,而且我毕竟是北齐宗室之后,身份敏感,强行提拔的话,只恐对高仆射不利,况且,高仆射在地下有个庞大的情报组织,那些曾经受过高仆射保全家族之恩的人,往往都派子女加入这个组织,为他服务,就是想要作为掌控时局的一个工具。” 斛斯政皱了皱眉头,又道:“可是,这跟凉王殿下有什么关系啊!” 高士廉断然道:“可能你还不知道吧,你那所谓的凉王的殿下,在凉州跟大草原上,可是有着三十余万大军,这些人可都是精锐甲士,已经在凉州差不多,已经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王国。” 斛斯政睁大了眼睛,又道:“什么,竟然有此事?怪不得你说他是在行谋逆之事呢,可有什么证据呢?” 高士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的神色,然后说道:“证据?我若有他要谋反证据,还用得着跟你说这些,明达,听我一句劝,他不是什么好人,所图者大,你一旦上了他的贼船,想下就困难了,趁着现在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还是早早退出的好,你如果想求富贵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别的门路。” 斛斯政长叹一声,庆幸的说道:“好在有明达你的提醒,我以后会多加注意的,对了,长孙将军听说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你我要不要去看看?” 第九百四十六章何去何从四 高士廉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家的事也是一团乱麻,我现在这个时候上门可能不太好,还是再等等吧。” 斛斯政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的神情,正待开口,却听到院外一阵脚步声,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嘴,高士廉对外怒道:“大胆奴才!不是说了今天有贵客,谁也不得骚扰吗?” 外面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老爷,长孙将军的四公子急见,说是长孙将军有请,让您马上过去一趟。” 高士廉一下子站起了身,沉声问道:“是无忌那孩子,亲自来的吗?” 外面那人再次回道:“是的,现在人就在院外。” 高士廉转头对斛斯政低声道:“看来长孙家出事了,我现在得马上过去,我走后你从侧门离开,有空咱们再联系。” 斛斯政点了点头,交代道:“一切小心!” 高士廉便服而出,走到了小院之外,只见一颗大槐树下,长孙无忌正在那里搓着手,焦急的来回转着圈呢,一看到高士廉出来,连忙上前行礼道:“无忌见过舅舅。” 高士廉托起了正在弯腰的长孙无忌,急问道:“现在怎么样,你阿大醒了吗?” 高士廉咬了咬牙,再次说道:“看来你阿大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了,事不宜迟,咱们快走。” 高士廉接着长孙无忌的手,正要迈开步子,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瞄到了长孙无忌的右脸,那个五指山印一下子映入了他的眼帘。 高士廉收住了脚步,紧紧地盯着长孙无忌的右脸,长孙无忌低下了头,可是眼睛里却没有一滴泪水,神色依然很平静。 高士廉伸手想去摸长孙无忌的脸,嘴上说道:“无忌,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打的你?” 但是,当他快要触及的那一瞬间,长孙无忌扭过了头,淡淡地说道:“舅舅,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高士廉怒道:“不小心?怎么个不小心才会脸上留个巴掌印?分明是有人打你的,难不成是你阿大?”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岔开话题,说道:“舅舅,别纠结这个事情了,还是抓紧时间去请唐国公吧,阿大好不容易能醒过来,万一再晕过去,那事情就严重了。” 高士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也不再多问,点了点头,说道:“唐国公平时是住在大兴的,但这回至尊巡游吐谷浑,他也被任命为卫尉少卿,留守东都,现在正在府上,咱们这就去找他!” 东都城内另一角的王公坊内,比起百官坊那有些拥挤的格局。可谓宽敞了许多,这里集中了大隋开国以来的王室宗亲和开国公爵,作为从西魏时就开始的唐国公府,自然也建在这里,看起来门头高大,比起李渊家留在大兴城武功县的祖宅,都要气派了许多呢。 这时的李渊,正坐在自己的卧室内,手里拿着一卷古籍,可他的眼光却没有盯在书上,而是看向了窗外,正发着呆。 窦惠披着一身的皮袄,走了过来,把一件狐皮披风套在了李渊的肩上,心疼地说道:“叔德(李渊的字),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起来处理政务呢。” 李渊长叹一声,又道:“现在这个时候,让我怎么睡得着啊,听说长孙晟已经昏迷了半个多月了,万一就此真的长眠不醒,那我们家可就被动了。” 窦惠勾了勾嘴角,说道:“叔德,你觉得咱们真的有必要跟他长孙家联姻吗?二郎的人品武功,已经在后辈中传扬了开来,再过几年,只怕主动来找我们的高门大族都不会少,长孙晟现在已经失宠,位不过三品右骁卫将军,而且家里又面临内斗分家,万一那个长孙小姐给他哥哥赶出家门,咱们不是耽误了二郎吗?”。 李渊咬了咬牙,回答道:“所以现在就是要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我们家二郎和长孙小姐的婚约,已经有些家族知道了,长孙晟也希望借我们李家的力量,给他们母子三人撑场子,希望多少也能分得些家产,让他们一家子可以活下去,当年我既然答应了长孙晟,现在就不能反悔!” 窦惠叹了口气,搬了张胡床,在李渊的边上坐上,压低了声音,说道:“叔德,这事我从没有问过你,你跟我说句实话,长孙晟是不是给了我们家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了?” 李渊微微一愣,然后疑惑的问道:“夫人何出此言?” 窦惠的嘴角勾了勾,又道:“若是没有什么好处,我们两家的婚约并没有公布,只是你与长孙晟的口头协定,我们不能为了这个口头约定而毁了二郎的一声,也不能卷入长孙家族的内斗,这次我不能再答应你,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李渊连忙掩上了窦惠的嘴,然后轻声说道:“嘘,小声,让孩子们听到可怎么办?” 窦惠奋力地拿下了李渊的手,嗔道:“那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没有足够的利益,我可不能牺牲二郎一辈子的前程和幸福。” 李渊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多年的枕边人,好吧,夫人,我实话告诉你,长孙晟当年是和我作了利益交换的,如果我维持这个婚约,他会设法把他和启民可汗他们的特殊关系,转送给我李渊。” 窦惠睁大了眼睛,掩住嘴,几乎要失声道:“什么,突厥人?” 李渊点了点头,又道:“不然我为什么要跟长孙晟结这种关系,他能给我的唯一好处,不就是多年来在突厥的人脉吗,平时可以做做马匹生意,真到了天下大乱的时候,也有个强力外援,与这个相比,二郎作点牺牲,也不算什么吧。” 窦惠叹道:“当年我们窦家的先祖,在东汉时期因为党锢之祸,也曾远赴塞外,而你们李家的祖先,也是汉将李陵的后代,多年后才从匈奴故地返回中原,可谓殊途同归,对与塞外胡人相连,本并不是太排斥,可是现在突厥毕竟已经臣服于大隋,到时候真的能指望得上吗?”。 第九百四十七章何去何从五 “再说了,那些突厥人只是跟长孙晟关系好,跟我们李家又是非亲非故,凭什么把这层关系转给我们?所谓人在人情在。人死如灯灭,长孙晟就是有跟突厥贵人的特殊关系,也会给他的儿子,怎么会给一个女儿的亲家呢?” 李渊冷笑道:“长孙晟这么多年分化瓦解了突厥,自己也不是白白地为国出力,据我所知,他也跟几个突厥王子和特勤有生意往来,做的主要是战马生意,哼,战马这东西。太平时期可以赚钱,到了天下有变的时候,自然就是起兵的必须,我们李家世代位居北方,以前苦无门道和突厥扯上关系,现在有这样的天赐良机,又怎么能放过呢” 窦惠幽幽地叹了口气,问道:“叔德,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把子女的婚姻大事,都当成政治上的筹码了,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 李渊烦躁地摆了摆手,然后反驳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轮到杨广当皇帝了,咱不想落得高仆射,贺若将军那样的下场,就得给自己留条后路,懂吗?”。 窦惠摇了摇头,再次问道:“那接下来你要怎么办,为了长孙晟的续弦和那一对兄妹,强行和长孙家的三公子争家产吗?”。 李渊的嘴边勾起一抹笑意,回道:“不,恰恰相反,不仅不能给他们争,还要想办法让他们给扫地出门。” 窦惠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疑惑的问道:“叔德,你,你这又是为何?” 听了这话,李渊冷笑道:“帮他们娘儿三个争家产,是高士廉这个做舅舅需要做的,因为高家需要获得长孙家的利益,不然这么多年嫁过去的妹妹不仅一无所获,还要带两个拖油瓶回来吃高家的,那就亏大了,而对于我来说,对于高氏和长孙无忌没有任何兴趣,只对长孙小姐有兴趣,所以他们家越是落魄,越是能显出我们李家遵守婚约的可贵,也更能促使长孙晟在死前把更多的关系转让给我们。” 窦惠摇了摇头,说道:“叔德,这样做不太仗义,而且你可能有所不知,二郎跟那长孙无忌可是同窗好友,幼时在大兴一起读书习武的,关系可比你想象中的要铁得多。” 李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冷笑着说道:“这算什么,我小时候还跟杨广一起玩儿泥巴呢,那又如何,小孩子才讲感情,成年人只谈利益,不把长孙家给逼得走投无路,也显不出我这个岳父的重要出来,只是现在我担心长孙晟,就这么死过去了,那到时候我跟他约定的一切都打了水漂,这可如何是好!” 正说话间,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丝灯火的亮光也照亮了窗外的黑夜,李渊立即警觉地沉声道:“什么人?” 一道还有些稚嫩的童声说道。“阿大,是孩儿,有客来访!” 李渊松了一口气,回道:“二郎啊,怎么没有睡觉,还在外面游荡啊?” 此时,一个年约十一二岁,但体格壮实,双目炯炯有神的英武少年,提着一盏灯笼,走了过来,回道:“回阿大,孩儿白日里去北邙山跑马骑射,回来得有些晚了,刚洗过澡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就过去看了一眼,原来是高侍郎和长孙家的四郎过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请阿大去长孙将军家府上。” 李渊的眉头微微一扬,满脸的皱纹晃了晃,回道:“知道了,为父换身衣服,马上就去!” 一个时辰之后,长孙晟的府上,那间病榻卧室里,长孙晟有气无力地半坐起身,倚在榻头,不停地咳嗽着,而高氏和长孙无忌,已经被打发得远远的,整个院落里没有一个家丁仆役,只有高士廉和李渊二人,一身便服,坐在他床前的胡床之上。 李渊叹了口气,说道:“唉,季晟,怎么事情会成了这个样子,几个月前你还是生龙活虎的,我做梦也想不到几个月不见,你就成了这副模样。” 长孙晟惨然一笑,说道:“哪里是什么生龙活虎,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年轻的时候身体好,跟着突厥人一起骑马迎风,酒色无度,老来百病缠身,这回只怕我是躲不过这一关了。”说到这里,他就又是一阵咳嗽,脸色也变得腊黄一片。 高士廉连忙说道:“季晟,千万别说这种话,你才刚刚六十岁,时间还长着呢,好好调养一下,只要撑过这个冬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长孙晟苦笑道:“我当然希望自己能活得久点,可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夫们也都看过我这病,没什么好的办法,病魔已入骨髓,药石无效了,趁着我今天还能醒着和二位说话,有些事情,我务必要交代。” 李渊和高士廉对看一眼,他们也见过许多垂死的人,象长孙晟这样瘦得跟个骷髅一样的,确实不太可能回天了,时间宝贵,也没法说太多的客套话,二人点了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长孙晟看着高士廉,说道:“士廉啊,我对不起你,可能保不住你妹妹了,还得麻烦你以后,照顾他们娘三个才是。” 高士廉的嘴角勾了勾,不满的问道:“季晟,怎么会这样呢,你才是一家之主,我妹妹可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怎么就在你家呆不下去了呢?” 长孙晟长叹一声,回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长孙家的规矩,还是跟以前草原上部落的那一套相似,一家子弟几个成年之后就要分家,而最终的分配,是由家主来决定的,现在我活着,还是一家之主,等我要是咽了气,三郎无宪就是一家之主了,所以在我身后,是无力保住你妹妹和我们的两个孩子的。” 高士廉没有说话,但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长孙晟看在眼里,长叹一声道:“都怪我这该死的身体,如果能多活个四五年,撑到无忌及冠之后,也能让他们母子分到一份家产,只是这一回,我怕是撑不过去了。” 高士廉连忙握着长孙晟的手,安抚道:“季晟,别说这样的话,你好好养病,别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吧,放心吧,只要有我们高家一口吃的,就不会坐视他们母子三人挨饿。” 长孙晟的目光转向了李渊,又道:“唐国公,谢谢你今天在这个时候还肯过来,这真是患难见真情啊,同样,我们家的观音婢,以后就要拜托你了。” 高士廉并不知道李渊和长孙晟两年前达成的秘密协议,微微一愣,问道:“观音婢?季晟,你是说把观音婢嫁给李家?” 李渊微微一笑,应道:“我家的二郎,今年十二岁,比观音婢大一岁,等他们成年之后,就履行这婚约,高侍郎,这是两年前我跟季晟的约定,当时也只是口头约定,今天既然你在,就一起做个见证吧。” 高士廉微微一笑,说的:“如果我所记不错的话,您的二公子,也是您和窦夫人所生的嫡子是吧。” 李渊点了点头,应道:“不错,我和拙荆生有四子,除了三子玄吉早夭外,长子建成已经和荥阳郑氏结了亲,跟长孙小姐订亲的是我家的二小子李世民。” 长孙晟笑了起来,夸赞道:“唐国公,你太过谦了,依我看,二公子绝不是有勇无谋的武夫,我家四郎跟他一起上学读书,就连大儒孔颖达也很震惊于他的才学呢。” 李渊此时心中窃喜,嘴上接着连连说道:“只不过,这小子从小就疏于管教,你们也知道,我长年在外地为官,没怎么管这小子,拙荆又要操持家务,就让这小子成天在外面疯,现在已经完全心野了,我还不知道怎么收呢。” 李渊笑而不语,心中却甚是得意,在他的心里,勇武强悍的李世民,更得他的欢心,长子建成虽然聪明过人,知书答礼,但以关陇武将的标准来看,却是有些失之文弱了。 长孙晟看着李渊,说道:“唐国公,有您的这句话,我就是现在就死,也安心了,唉,家门不幸,我作为父亲的,无法阻止三郎对后母和弟妹们的怨恨,今后我家的观音婢,就要拜托给你了。” 李渊点了点头,劝导道:“放心吧,这门婚事,我一定会认,只等长孙小姐到了出阁年龄,不论她人在何处。我都会接她过门,许配犬子的。” 长孙晟点了点头,再次说道:“唐国公,我这一生,大部分在外的经营所得,现在都归了三郎,这些年我卧床之后才发现,那些马市,毛皮,还有肥皂的交易,已经大部分控制在三郎的手上了,不是我长孙晟有意反悔,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李渊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本来就是冲着这些,才答应让儿子娶长孙家的小姐,可现在话已出口,长孙晟突然说产业已经给长孙无宪夺去了,他一口老血都快要喷出来,若不是高士廉在侧,只怕已经忍耐不住,开始发作了,但李渊这时候也只能轻轻地“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高士廉今天显然也是抱了同样的心思,他的反应比起老谋深算的李渊来说,更加直接一些,急道:“季晟,这些与突厥有关的交易和产业,可是你一辈子打拼来的,怎么能这么快就落到三公子的手上?这个家现在是你说了算,还是他说了算?” 长孙晟长叹一声:“我从前年开始,身体就不大行了,以前这些远赴突厥的交易,都是我亲自在管,这两年我实在是不太跑得动了,也只能把这些事交给三郎无宪去做,可没想到他在做这些生意的时候,趁机掌握了这些交易的线路和人脉,更是对突厥客商们说,我已经把这些生意全权转交给他处理啊,咳咳,现在我这个身体,连路都走不了,哪可能再带着无忌出去做两趟生意,重新分配给他一些商权呢?” 高士廉呆若木鸡,汗水从鬓角流下,半晌,才冒出一句道:“季晟啊,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好好养病,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李渊此时在那里沉默不语,但是他的心里,却是叫苦不迭,看来最大的一块肥肉也没了,只是事情看起来真的也无法挽回了,长孙晟这个样子,看起来很难活过这个冬天,更不用说出去骑马到突厥一趟了,自己既然话已经出口,也只有自认倒霉,帮着长孙晟去收养他的女儿了。 就在此时,长孙晟吃力地说道:“不过,不过你们二位也不要灰心,我,我还是留下了两个跟我长年走突厥的长随,即使产业给三郎得了去,这两个人,这两个人也一定能帮上你们的忙,你们,你们只要持我的信物过去,他们,他们会安排你们和突厥的贵人见面的,以后,以后的事情,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高士廉和李渊双双两眼一亮,仿佛又看到了前路上的一盏明灯,脸上堆满了兴奋又期待的神色,高士廉哈哈一笑,说道:“季晟你早说嘛,也不至于让我们担心这么久。这两个人是谁?又结识哪位突厥贵人?” 长孙晟看了一些李渊,故作无奈的说道:“唐国公,我跟士廉有些话说,还请你” 李渊心中一边暗骂长孙晟实在狡猾,最后只给自己留了一条线,一边笑着长身而起,应道:“我到外面看看动静,你们先聊。” 李渊起身走出了门,外面黑漆漆的,看起来没有一个人,他故意重重地向外走了几步,然后猛地蹑手蹑脚地潜回,无声无息地趴在窗外,想要听到屋内的动静。 长孙晟对高士廉轻声道:“士廉,你附耳过来。” 高士廉连忙把耳朵凑了过去,却听长孙晟压低了声音,说道:“马邑郡的鹰扬府校尉刘武周,就是这几年,一直跟着我与突厥进行秘密交易的第一个人,我跟突厥大王子咄吉,也就是现在的始毕可汗的联系,现在完全是通过此人。” 高士廉的眉头一皱,疑惑的问道:“一个小小的校尉,竟然能主导季晟你和始毕可汗的联系,这有点太不可思议了吧。” 第九百四十八章何去何从六 长孙晟摇了摇头,双目中精光一闪,不放心的说道:“士廉,千万别小看了这个刘武周,此人在马邑负责打探军情,对并州一带的形势了如指掌,后来在上次杨谅讨伐战中,因为争功好胜,得罪了上级将领,所以不得提拔,这几年也曾经想要投靠几个有力人士,都没有受到重用,我在上次陛下出塞的时候,与此人结识,并且带着他和现在的始毕可汗,接触过几次,现在就是通过他,才跟如今的始毕可汗,保持着私下的联系。” 高士廉疑惑的问道:“可是,你跟启民可汗这么好的关系,怎么还要去结交他的儿子?” 长孙晟叹了口气,无奈的应道:“启民可汗就是个废物,正是因为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突厥和大隋才能维持这么些年的和平,我并不是不知道突厥一旦统一和强大会对大隋的危险,但是陛下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我不得不让这样的突厥雄起于草原,以求自保,还好,在我死之前,这方面总算没有出事,我长孙家族,也算是可以安然地过关,但是以后的事情,就要麻烦你和唐国公了。” 高士廉摇了摇头,又道:“我这样一个中层官员,又能做什么?” 长孙晟的眼中突然精光一闪,又道:“你听好了,突厥已经选出新的可汗,而他一定会是对大隋的巨大威胁,陛下现在为了征伐高句丽,已经弄得是天怒人怨,若是突厥在背后捅上一刀,那大隋的江山危矣,我一辈子做的都是分化瓦解突厥的事情,就算是死,也不愿意再看到胡虏的铁蹄踏进中原,所以你到时候一定要想办法,挑拨现在的始毕可汗与他的三弟阿史那俟利弗的关系,千万不能让雄据漠北的咄苾,得到突厥全部的人马,不然,他一定会入侵中原的。” 长孙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高士廉帮他好一阵推胸抚背,才让他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红润,他吃力地说道:“士廉,千万要记得我的话,那个信物,就是这半块玉佩。” 说着,长孙晟就哆嗦着手,从怀中摸出半块玉佩,塞在了高士廉的手上,低声又道:“有这半块玉佩,你去马邑找刘武周,记住,他现在是马邑的骑兵校尉,你见到始毕可汗后,除了生铁交易,其他的都可以做,只要给他们提供丝绸和胭脂,他就会给你战马与牛羊,你拿到内地去卖,一定可以有很高的利润的,切记!” 高士廉把玉佩收进了怀里,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了,这么说来,季晟你要给李渊的,是那个突厥二王子吧。” 长孙晟的脸色一沉,不耐烦的说道:“士廉,你只要守好你那一份就行了,别人的事情,不要多问,现在麻烦你把唐国公叫进来吧。还有,刘武周这个人,一定要留神,不能信任他,如果你跟始毕可汗搭上了线之后,最好换一个联系使者。” 高士廉应了声诺,起身向外走去,李渊在门外刚才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什么话声,但高士廉的脚步声却是突然响起,又急又快,他连忙猫手猫脚地跑到了院中,负手背后,抬头看天。 高士廉推开了房门,看到李渊后,微微一笑,然后说道:“唐国公,季晟请你进去。” 李渊转过身,点了点头,走进了屋子里,而高士廉则站在院中,借着月色掏出了怀中的那半块玉佩,开始赏玩起来。 李渊坐到了长孙晟的对面,长孙晟看着他落座,微微一笑,说道:“唐国公,劳你久等了,我要跟你说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对第三个人说,否则对你不会有什么好处。” 李渊连忙回道:“这是自然,季晟啊,你要说的突厥贵人,是突厥的始毕可汗吗?”。 长孙晟摇了摇头,说道:“始毕可汗此人野心太大,我就是介绍给你这个草原大汗,也对你没有太大的帮助,但是看在唐国公如此厚待我女儿的份上,我送你一份大礼,一定会对你们李家日后有用的。” 掩饰着内心的激动,李渊再次问道:“您所说的,是突厥另外两个王子吗?” 长孙晟的眼中精光一闪,回道:“准确地说,是二王子咄吉。” 李渊对突厥的内情并不熟悉,疑道:“那为什么不是现在的突厥始毕可汗呢?” 长孙晟笑着摇了摇头,否决道:“现在的始毕可汗咄苾,虽然拥有突厥几十万人马,但是此人心狠手辣、毫无低线,只有身处漠南草原的二王子咄吉,也是拥兵二十余万,至于和二王子咄吉联系的使者,也是你唐国公的老熟人,正是现任武功县令的刘文静。” 李渊的脸色一变,疑惑的问道:“刘文静?居然会是他!想不到他是你长孙将军的突厥密使!” 长孙晟叹了口气,解释道:“刘文静的家境不是太好,前些年的时候要蒲山郡公李密家结亲,需要一大笔彩礼,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帮了他一把,带他到突厥做了两趟生意,让他凑够了这笔钱,所以他和咄吉王子很熟悉,我在前年的时候就跟他打过了招呼,日后我若是不在了,由你唐国公来接手跟咄吉王子的关系,所以唐国公在我死后,可以直接去找刘文静,其他的事情交给他负责就行。” 李渊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多谢长孙将军了,对了,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去找那始毕可汗呢?” 长孙晟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唐国公,你应该知道此人的可怕,他的内心一直都是想要入主中原,所以此人我们不能随便招手,否则祸福难料!” 李渊听了这话,咬牙道:“那一定得想个办法,在来一次大战突厥,然后除掉此人的势力。” 长孙晟突然笑了起来,朗声道:“唐国公,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你真要除掉此人的话,那未来你的计划,又靠着谁来实现呢?” 李渊一下子满脸通红,然后摇了摇头,说道:“那个事情,只是未雨绸缪,作不得真的,除非陛下逼得我们李家走投无路,要不然我也不会冒着灭族的危险,奋起一搏啊。” 长孙晟笑着摇了摇头,直接说道:“行了,唐国公,这两年以来你可是暗中结交了一大批中下层的关陇世家,让你的公子们出面,跟这些世家的子弟后辈们搞好关系,这可不是简单的未雨绸缪啊,天下将乱,这点你我心知肚明,你今天肯来这里,也是希望我能把这突厥之力,依约给你,而不是简单地出于千金一诺吧。” 李渊点了点头,索性破罐子破摔,光棍道:“话已经说开,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错,就是这样,但是这些突厥人性格狡诈,不是我们的一路人,我们将来就算要改朝换代,或者是另立明君,也是我们关陇世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能轮到这些胡人,来决定天下的归属?” 长孙晟闻言,突然想起一人,于是说道:“唐国公啊,你似乎是忘了一个人,依此人现在的实力,即使是陛下,想杀他也得考虑一下可能的后果了,除非有明确的证据能证明他谋反,不然天上地下,无人能奈何得了他。” 李渊咬了咬牙,说道:“你说的难不成是那凉王韩世谔。” 长孙晟点了点头,又道:“我和此人也有些不能对外言说的往事,而且现在西域乃至突厥事物,几乎全由他负责,唐国公,我劝你跟此人搞好关系,而不是想着除掉他,乱世之中,他应该会对你有用的。” 听了这话,李渊的眼中杀机一现,点头道:“正是这个原因,才不能让这个人活到乱世,他有庞大的财力与势力,现在在凉州与草原上,他已经能一手遮天,真到乱世,他起兵的速度也会超过别人,没准真能让他得了天下,所以我得先下手为强,季晟,我可不可以利用这二王子咄吉,先想办法除掉那始毕可汗,然后再慢慢跟他周旋?” 长孙晟吃力地摇了摇头,否决道:“唐国公,突厥的这三个王子的关系都很好,当年启民可汗给打得在草原上四处流浪的时候,是这三兄弟精诚团结,才拖住了都蓝可汗的追杀,救了自己老父一命,而且据我所知,这三兄弟曾经立下盟誓,由咄苾先接位,其次咄吉,然后汗位会传给俟利弗,我们想要挑拨他们三人的关系,何其难也。” 李渊气得一拍床头,问道:“难不成我们,还真的拿这个韩世谔没办法了吗?” 长孙晟闭上了眼睛,幽幽地说道:“有是有!唐国公,这可能是我死之前,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原来东西突厥的残余势力,也是組建了一个突厥王朝,那个突厥王朝的处罗可汗,其实并不是出身西突厥的阿史那部落,当年突厥兴起之时,阿史那土门可汗一统大漠,派了他的弟弟室点密率领一半的部众向西发展,征服了西域和中亚的昭武九姓,这就是西突厥的由来,室点密的儿子就是西突厥的一代雄主达头可汗,他的一个儿子尼利继承了身处东西两突厥之间,曾是东突厥可汗继承人的阿波部落,尼利死后,他与一个汉人女子向氏所生的儿子,名叫阿史那达曼,就是现在的处罗可汗。” “本来处罗可汗的实力薄弱,并不是西突厥的汗位继承人,最多只算是分出去的一个庶支,但达头可汗被大隋击败后,没来得及指定继承人就败亡了,于是西突厥各部群起争位,这就给了处罗可汗机会,靠了一些巨额财产援助与收买,尤其是让骁勇善战的铁勒人帮忙,处罗可汗这个别部小可汗,居然登上了这个突厥王朝的汗位,一直到现在。”“只是他的这个汗位坐得并不稳,不仅失去了对西域各国的控制,而且不停地去应付凉州军的人马,导致他需要对大隋卑躬屈膝,早已经失掉了草原上的人心,这个突厥王朝的大可汗部落,也就是室点密本部和几个关系亲密的分部落,都对他极为不满,若不是陛下与那韩世谔到现在还算护着处罗可汗,早就起兵夺他的位子了。” 李渊连忙问道:“这么说来,只要想办法让陛下下令讨伐处罗可汗,就可以推翻他了?” 长孙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应道:“是的,本来处罗可汗为了向大隋表示恭顺,让他的继父和母亲一起来大隋当了人质,哦,对了,他的父亲泥利死后,他的叔叔按突厥风俗娶了他的母亲向氏,这二人现在就住在东都的鸿胪卿客舍里,可是去年至尊派了司朝谒者崔君肃,作为使者出使西突厥的时候,处罗可汗的态度却很傲慢,甚至不肯下跪接旨,直到崔君肃以其母亲的性命和大隋强大的军力相威胁,他才不情愿地下跪,听说至尊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大发雷霆,本有意出兵讨伐,可是朝廷里的的官员们纷纷苦劝,说是先灭高句丽,需要安抚西突厥,这才作罢。” “上一回陛下派出四十万大军,以牛刀杀鸡的态势远征吐谷浑,我看就是想要杀鸡儆猴,做给西突厥看的,让他们看到我大隋的强大军力,再也不敢起反叛之心,不过我也正好能趁此机会,把处罗可汗赶下汗位,好给那韩世谔找点麻烦。” 李渊心中一动,问道:“有什么办法吗?” 长孙晟的眉毛微微一挑,说起军国大事的时候,他变得满面红光,侃侃而谈,全然忘了自己是个垂死之人,此时正意气风发的谈论道:“那个司朝谒者崔君肃,是我的老部下,对突厥的事务,也完全是我教他的,上回他成功让处罗可汗下跪,让陛下很高兴,这回也升他为兵部侍郎,带着他同行,我让他找机会上告陛下,诏令处罗可汗本人前来吐谷浑之地,以示臣服,如此一来,处罗可汗必灭,然后那些个部落,就会另立新的可汗,到时候此人为了立威,必定会与凉州军的人马针锋相对!” 第九百四十九章何去何从七 李渊哈哈一笑,然后兴奋的说道:“季晟,这一招实在是高啊,那处罗可汗对西突厥的掌控力,远远不及如今东-突厥的启民可汗,他就是肯来,也得带着大军护卫,那老家空虚,极易为他人所乘,而且作为突厥大汗,身入汉关称臣,那些骄傲的突厥人是无法接受的,一定会群起而攻之,到时候,当今陛下也不可能派兵救他,拿大隋将士的性命去保他个人的汗位,所以未来的草原,一定会非常的热闹。” 长孙晟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当年我们就是这样分化瓦解掉东-突厥的,处罗可汗若是肯来会盟,就是启民可汗的下场,给人在后面抄了老家,最后只能入隋居住,若是不肯来的话,那陛下一定会新账旧账一起算,直接另立别部的可汗为西突厥可汗,以取代处罗可汗,我已经告诉了崔君肃,达头可汗的儿子,现在居于西突厥西面的射匮小可汗,为人智勇双全,英雄善战,如果陛下不知西突厥内情的话,就由他建议,改立射匮可汗为西突厥大汗。” 李渊一开始听得连连点头,突然皱了皱眉头,疑惑的说道:“不对啊,季晟,如果这个处罗可汗,真的是如你所说的,是韩世谔和那裴矩联手扶立的,他们难道不会从中作梗吗?” 长孙晟微微一笑,突然,他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可是仍然努力地吐出了最后的几个字,又道:“放心吧,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他们两个就算再怎么折腾,也不太可能把一个小小的处罗可汗,给带到杨广面前的。” 相对于洛阳城的士大夫们的阴谋诡计,远在凉州城的韩世谔,正带人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韩世谔的心情不错,这会儿虽己是三更半夜,却也想在这街道上走走,他骑着王东一行人牵着马,缓步而行。 突然间,在这有些空旷的街市上,传来一阵摇签筒的声音,只听到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吆喝道:“算命,卜吉凶,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韩世谔心中一动,平时的算命先生见得很多,可是在这夜晚大街上算命的,却还是第一次见,以他的直觉,像这种言行不拘一格的,要么是哗众取宠,要么是有真才实学想要引人关注,而此地离自己的总管府很近,不排除是有异能之士想要待价而沽。 于是他策马跑了起来,这些年来他手下的猛士渐多,而文人也是可以谋划全局,但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却是极少,可是谋士和猛将一样,都是不可或缺的,若是能得一二谋才,也算不虚出来一趟。 转过一个街角,韩世谔只看到一个相面的摊子正摆在街边,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的年轻道人,正坐在摊子后面,此人中等身材,目如朗星,肤色却是微黑,嘴唇有些干裂,说话间露出几颗黄牙,一头的乱发飘散着,上面草草地用木棍扎着一个发髻,满脸胡碴,身上的道袍也是看起来几个月没洗了,隔了十几步远就能闻到他身上的一股怪味儿,乃是一个典型的邋遢道人,难怪这大半夜的还在这里摆算命摊儿,换了白天,就冲这副尊容和怪味儿,也不会有人问津的。 可是韩世谔却隐约,从此人那副不修边幅的外表下,感觉到了一股镇定从容的气质,那人的眸子中精光闪闪,神华内蕴,显然并非寻常之人,而这身打扮虽然落拓,却绝非一般乞儿无赖的那种市井之气,韩世谔在两个时代见多了人,气质这种东西,是不会随着一个人的穿着打扮而改变的,那是一种内在的,深入骨髓的特质。 当年大才子王猛一边抓着自己身上的跳蚤,一边谈天下,被前秦皇帝苻坚惊为天人,就此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天作之合,而这个道人,会是自己的王猛吗? 于是,韩世谔下了马,走到了那道人面前,发现摊子边摆着的一个马扎,就坐了下来,然后平静地问道:“先生可是会算命?” 那道人微微地眯着眼睛,似乎没在看韩世谔,清咳了一声:“客官,贫道这块幌子上写得清楚,就是神算卜吉凶,铁口论阴阳。” 他说着一指身后的一块幌子,脏兮兮的布幔之上,果然写着这两行字。 韩世谔微微一笑,又道:“先生为何此时还在这里算命呢?这大晚上的街上也没有人,不怕没有生意吗?” 那道人摇了摇头,否决道:“贫道算命不为钱财,只为有缘之人,白日街市,熙熙攘攘,多为争名逐利之徒,非与我命中有缘之人,故而夜半摆摊。” 韩世谔心中越发地确定,这道人一定是有意为之,想要寻访一个值得投靠的明主了,先帝杨坚废天下之学,这几乎断了普通士子靠着才学而考试做官的可能,这几年天下士子们怨念满满,多数人只能投身一些有开府之权的大将门下作幕僚,或者是做一些文臣的门客,而少数人则学着古代的隐士,遁入山野,尤其是跑到终南山里装隐士,希望能用自己的贤名来获得皇帝的垂青,以求得荣华富贵。 只可惜杨坚不是那些爱慕虚名的南朝皇帝,根本不吃这一套,这么些年下来,一个隐士也没有征召,而隐士们又不是真神仙,总得食人间烟火,于是不少人假道士当久了,就变成真道士了。 于是一个个游街串巷,一边靠着算命挣点吃饭钱,一边也希望能找到识货的明主,毕竟主动跑上去当门客,和让人家自己相中自己的本事,这价码是不一样的。 韩世谔这些年,也是见过不少这样的假道士假隐者,多数并没有真才实学,但这类人都喜欢往着达官贵人的衙门附近钻,就算穷得三天断顿了,也要穿上一件新衣服,嘴上抹点油,显得自己混得不错,有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可眼前的这一位,却显然是反其道而行之,而韩世谔的直觉告诉他,这应该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至于是何样的才,跟自己是否有缘,就要看这次对话的结果了。 韩世谔微微一笑,又道:“不知先生道号如何,在何方出家?” 道人终于睁开了眼,那一瞬间他的眼中闪出了丝明亮的光芒,转瞬即逝,他仔细地打量了韩世谔两眼,缓缓地说道:“贫道法号上玄下成,巨鹿人氏,四海漂泊,游方而已,我看客官相貌不凡,当非常人,即富且贵,敢问可否是朝廷命官?” 韩世谔哦了一声,又道:“先生何出此言,我是否做官,是否有钱,你只这样一眼就能看出?” 玄成道人微微一笑,说道:“当着真人说不暗话,以您的神态,及你身后的侍卫,十有六七就是凉州总管、凉王殿下韩世谔吧。” 韩世谔先是一愣,转而笑容上脸,说道:“想不到先生,一早就盯着在下了,如果孤所料不差的话,先生在此算命,只怕也是专为在下而来吧。” 玄成道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贫道刚才说过,一切随缘,今天若凉王殿下闪身而去,或者闭门不见的话,那就是不可能相遇到的,而凉王殿下却是在深夜中,愿意驻足与贫道这么一个穷酸道人相谈,此乃上天安排贫道与您相遇,也就是贫道口中所说的缘份。” 韩世谔看了看左右的街道,空无一人,远处除了打更人的声音,只有两条野狗时不时地在汪汪叫,他点了点头,低声道:“此处非说话之地,韩某不才,敢请先生至总管府一叙,以闻先生高论。” 玄成道人点了点头,应道:“荣幸之至。” 于是,他站起身,收了摊,把一堆算命的道具收入一个背箱之中,背到身后,然后拿起了那面幌子,长身而起。 韩世谔也不骑马,一路牵着马,与道人并排而行,就这样一路回到了总管府之中。 待入了总管府,韩世谔吩咐人,准备一些茶水,然后就把那玄成道人,请进了自己的议事厅,分宾主落座之后,韩世谔对玄成道人说道:“先生看起来不象是道人吧,作此打扮,是想求官进身吗?” 玄成道人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不瞒殿下,在下并不是道人,在下本姓魏,单名一个征字,河北巨鹿人氏,这个玄成,只是在下的字,被在下用来作法号罢了,在下自幼喜欢读书,也想着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本来已经在本州的乡试里得了第一,只可惜几年前先皇下诏,废天下乡学,因此在下进京赶考,入太学的这条路就被断了,由于在下自幼父母双亡。全无家世背景,也无人引见,因此只能出此下策,穿上一身道袍,浪迹江湖,一边与人算命混口饭吃,一边寻得能看得起我魏征的人,以图做一番事业。” 韩世谔笑了笑,说道:“原来是魏先生,失敬失敬,不知先生所学的是些什么,自认为做些什么事情。比较能发挥先生的所长呢?” 魏征正色道:“在下自幼饱读经史,兼学各项杂学,除了兵法一道没有深入研究外,对于天文地理,星象占卜,珠算理财。起草文书,乃至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道,均略通一二,一句话,在下所学,乃经世济用之学,而非拘泥于古书典籍,寻章摘句作一腐儒耳。” 韩世谔心中窃喜,他想找的就是这种实用型的人才,以后如果自己也争霸天下的话,那么兵马钱粮的管理,庙算的推演,文书的起草,都需要这样的专门型人才,而并非那种只会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纯文人,按这个标准,号称才子,享有盛名的李百药也并不是他的菜,而这个魏征居然一开口就说自己拿手的是这些实用型的学问,让韩世谔欣喜不已。 虽然韩世谔也是知道魏征的才名,但是现在的他,也不想只是听魏征的一面之词,于是他沉吟了一下,对着外面叫道:“王东,把我们去年的账册拿过来?” 王东一下子愣住了,问道:“殿下,您这是?” 韩世谔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说道:“对了,顺便拿一下文房四宝和一部算盘过来。” 那王东此时也不说话,直接就掉过了头,一路小跑,很快,他便亲自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两本不厚不薄的账册,而纸上还压了一个大算盘,奔了过来,向着魏征面前的小案上一放,然后就走开了。 韩世谔站起身,对着魏征说道:“有劳先生了。” 魏征从袖子里伸出双手,十指相错,动了动手腕,骨节一阵“噼哩啪啦”作响,笑道:“好久没算账了,也不知道还能算成啥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起上面一部账册的第一页,眼中神芒一闪,右手拿起毛笔,在砚台里润了润,便开始左手打起算盘,右手在纸上书写起来。 魏征的动作极快,嘴里念念有词,韩世谔的听力很好,能听到他一边在轻轻地念珠算口诀,一边在记刚才算出来的数字,加了几个数字后他便在那纸上记一下,然后左手一翻,把那账册新翻一页,然后下笔如走龙蛇,继续算新的账。 韩世谔自己就是算术达人,自然识得厉害,这魏征看起来不仅会中的珠算之法,居然还会天竺人的乘除之法,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一开始这魏征的算法和速度还有点慢,大概真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很久没有这样算了,可到了后来越算越快,几乎是左手不停地在翻账册,然后在算盘上“噼哩啪啦”地打上一通,右手不停歇地记上几个数字,而这算法的速度,在算第二册的时候,居然能和很多老帐房的速度相比,就算差,也相差无几了。 第九百五十章何去何从八 王东没有见过这样厉害的算术高手,看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话都说不出来了,也就是小半个时辰的功夫,魏征便把第二本账册的最后一页算完,在纸上记下了最后一个数字,长出一口气,敬佩道:“殿下!去年的账目,投入共是一百五十万七千四百二十六钱,收入三百七十万一千两百二十二钱,所有的开支加一起是七十九万八千一百五十七钱,最后营力四百四十七万七千三百二十五钱,对吧。” 韩世谔的脸上,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在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所有的金额,所以异常的吃惊,于是哈哈一笑:,应道:“想不到魏先生不仅算术了得,这记忆力更是惊人,韩某佩服。” 魏征的神色依旧是平静若初的说道:“若是连这两本总帐的账册都算不来,记不住,那以后大军的后勤军需,或者是成千上万名官員吏員的人事开支,又怎么能应付得了呢?如果我没有这方面的才能,也不敢找凉王殿下丢人现眼,滥竽充数了。” 韩世谔朝王东点了点头,然后就坐回到了自己的榻席上,王东默默的离开了房间,韩世谔与魏征相视而笑,然后说道:“魏先生,当今天下太平,何出这大军的后勤军需之言呢?莫非你是想投到某位大将的手下,以后作为幕僚吗?” 魏征微微一笑,说道:“凉王殿下,魏某诚心来投,希望能打开心扉,与殿下直言相交,当今天下的局势,已经非常清楚了,先帝虽有二十年的开皇之治,可称盛世,可是在继承人问题上,已经处理失当,现在已经无法挽回,天下迟早要大乩。” 韩世谔的脸一沉,打断道:“魏先生,慎言!” 魏征哈哈一笑,然后说道:“殿下,魏某别无所长,有的只是一颗赤诚之心,刚才魏某说过,愿遇明主,以心相交,若是魏某的话,凉王殿下不爱听,那魏某现在告辞便是。”言罢,起身就欲走。 韩世谔笑着站起了身,摆了摆手,说道:“先生请息怒,刚才是孤失礼,得罪了,按说作为朝廷命官,是不该在此妄议国事的,但是孤跟先生很投缘,也想听听先生对大局的看法,今天此室只有你我二人,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烂于我心,无论是什么话,先生但说无妨。” 魏征坐了下来,继续说道:“历朝历代的往事一再地证明,当今陛下已经被胜利充昏了头脑,导致我们大隋境内,已经不见了以前的辉煌,如今的他竟然还要出兵高句丽,企图消耗朝中将领的实力,殊不知他是在消耗自己的国力。” 韩世谔点了点头,应道:“魏先生说言,深合我意,我也是忧心这一点,如今朝中的大臣们,也都是人人自危!” 魏征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在下虽然不入朝堂,但在江湖之远,也有自己的消息和情报,并不是对大兴城中的事情一无所知,现今越国公虽然被升为当今陛下尚书令,却是被明升暗降,不再过问朝政之事,只能时不时地向陛下推荐一些人去当官罢了。” “比如那一代大儒颜之推的孙子颜师古,就是被他推荐去了荆州安养当县令,又如那征讨交州的大将刘方,也是他举荐的,但除此之外,他现在手中并无实权,杨家现在富可敌国,兄弟、子侄、门徒遍布朝野,又没有高熲这样的重臣制约,陛下对他心生警惕,将之疏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魏征微微一笑,然后点了点头,应道:“陛下确实对越国公有防范之心,换了任何人都会如此的,只是天下人尽知,越国公在陛下登位的过程中出力极大,甚至可以是首功之臣,可是越国公在先帝时期虽无实权,却也能保得荣华富贵,可若是新皇即位之后,如今他的身家性命都难说了。” 韩世谔淡然的问道:“魏先生,此话何意?” 魏征平静地说道:“历朝历代的夺宫之变,与普通的大臣间的政斗党争不同,那是绝无余地,也不可能罢手的,要么入主东宫,要么被废为庶人,日后也难逃一死,所以这里面的手段是极为残酷,极为黑暗的,败者自不多言。胜利的一方也只是太子,而非帮他谋划夺位的越国公,因为如果一个人知道了你太多黑暗的过去,知道了你太多不能为人道的秘密,那就绝不会是你的盟友,而是你第一个就要除去的心腹之患!” “刚才殿下也说了,越国公是陛下夺位的第一功臣,那就意味着他知道的太子秘密也最多,据我所知,越国公平时只对自己杨氏一门好,在朝堂上目空一切,得罪人无数,高熲当年位高权重,但待人和气,事事留有余地。因此虽然被罢相,但也算是全身而退。” “可换了越国公,只怕不会有高熲那样的好运气,如今的他已经慢慢架空,然后论罪灭族,到时候无论是他的子侄,还是他举荐的人,都会跟着倒霉,到时候,会有好多人当我的游方道人了。” 韩世谔哈哈一笑,应道:“想不到魏先生不入朝堂,却对天下大势洞若观火,那依你看,如今应该怎么行事?” 魏征笑了笑,说道:“当今陛下只怕武将方面,会更加的依赖现在他的宇文述一行人,治国的话会起用精明而圆滑的苏威,辅以虞世基,裴蕴这些江南文人,可是这些人我都没什么兴趣投靠,那位将军是贪婪粗鄙之人,而苏威之流只会想着投上之所好,牟取私利,并非忠臣。” 韩世谔这下对魏征算是完全放了心,他也决定不再绕弯子了,站起身,正色行了个礼,说道:“魏先生大才,不知是否愿意在孤这里暂时屈就栖身?孤希望以后能日日向魏先生请教。” 魏征也收起了笑容,站起身,正了正衣冠,郑重地回了个礼,应道:“主公太客气了,魏某以后当肝脑涂地,以报主公知遇之恩。” 第九百五十一章何去何从九 魏征也收起了笑容,站起身,正了正衣冠,郑重地回了个礼:“主公太客气了,魏某以后当肝脑涂地,以报主公知遇之恩。” 韩世谔哈哈一笑,上前拉住了魏征的手,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他的心里一阵激动,多年来,终于找到了第一个可以作为军师和股肱的谋士级人物,打天下时固然需要猛士,但是谋臣文士也是一样不能缺的,尤其是像李靖、房玄龄、魏征这样有真才实学的大才,现在对于韩世谔来说更是雪中送炭。 待韩世谔和魏征坐回了各自的坐榻,韩世谔正色说道:“既然蒙先生不弃,称我一声主公,那以后王某也托大,直接称呼先生的字了,不知玄成以为然否?” 魏征微微一笑,说道:“主公理当如此,您是做大事的人,以后麾下必然也少不得各色俊杰,称字是最好的方式。” 韩世谔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还请玄成不吝相告。” 魏征微微一笑,回道:“主公,你放心吧,玄成既然刚才已经约定追随您,那这辈子就不会有二心。” 韩世谔的眼中光芒一闪,苦笑道:“玄成啊,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你,确实,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现在不光是越国公,就是我们韩家,也是难逃被灭族下场,玄成若是有其他的良策,可以让我们韩家自保,还请教我。” 魏征正色道:“主公,我想问你一件事,陛下真的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吗,世间风议太子礼贤下士,亲近文人,若是说出于对越国公权势的忌惮,在上台之后将之除去,这并没有什么,可是他的本性,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邪恶吗?我等身为人臣,首先要做的还是考虑扶君王,夺位时可以用一些奇招诡计,但现在大局已定,行臣子正道难道也不可以?” 韩世谔叹了口气,说道:“玄成啊,你是真不知道太子的真面目,我说几件事情,你就知道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 于是韩世谔压低了声音,把当年灭陈时,杨广想要抢夺张丽华,在独孤皇后面前十年如一日地演戏,设计陷害杨广和杨秀,听得一向镇定从容的魏征,也是瞠目结舌,冷汗涔涔。 直到韩世谔全部说完后,魏征才长叹一声,应道:“想不到陛下那温良谦和的外表下,竟然是如此地心如蛇蝎,我大隋江山已经落入此人之手,势必离天下大乱,已经不远了。” 韩世谔自己说起杨广多年的这些事情,也是越说越害怕,越说越沉重,他顿了顿,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说道:“玄成,你觉得碰到这样的君王,我们还能怎么办?” 魏征点了点头,然后又道:“怪不得陛下如今穷奢极侈,荼毒天下,对内大修宫室,对外还要发动高句丽的战争,必使得天下民怨沸腾,恐怕实非万民之福,而且但凡昏君暴君,是听不进逆耳忠言的,向这样的人进忠谏,那无异于自寻死路,除了在史书上留个好名声外,一无是处,主公当不可做这种愚忠之人。” 韩世谔微微一笑,问道:“那玄成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魏征思考了一下,应道:“若真如此,主公的做法无非两种。一是投其所好,如果太子是这种昏君,那他登了位后需要的不是忠臣能臣,而是奸倿之人,要为他营建富丽堂皇的宫室,还要为他挑选天下美女,主公已经封了异性王,更是富甲天下,做到这两样当不是太难,只要能让他高兴了,那以前知道他的那些夺位秘密,也不会成为你的死罪。” “第二种嘛,就是找个理由留在凉州,掌握好手中的几十万人马,暗中在结交一些英雄豪杰,以待天下之变,大隋有着强盛的国力,但也因此人口激增,这二十多年下来从北周末年的三百多万户增加到了九百万户了,其实强盛的外表下已经隐有危机,当年高仆射制订的均田制,给每个成年男丁八十亩公田,二十亩永业田,在一些地方已经难以为继,只不过这些年风调雨顺,加上对外没有大的战事,看起来矛盾还没这么尖锐罢了。” “由于先帝崇尚节俭,各级官員也不敢太过招摇,因此可称盛世,但若是当今陛下穷奢极欲,那么豪强世族也一定会互相攀比,疯狂地敛财,侵吞民田,加上大兴宫室需要役使天下百姓,到时候会民怨沸腾,关东一带本就不算太平,这里肯定会被加大打压和管制的力度,最后此地豪杰必不堪压迫,只会揭杆而起。” “依我大隋律令,关东之地是不设府兵的,如果想要镇压,必须得从关中和其他地方的军队抽调,遣将出征,主公到时候可以趁机独立,一边剿灭各地的民变,一边观察局势,趁机壮大自己的势力,一旦时机成熟,即可起兵取而代之!” 魏征说到这里时,虽然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是铿锵有力,配合着他坚毅的表情和眼中,时不时闪出的森冷寒芒,让韩世谔的心中也是吃惊不小,没有想到这魏征瘦弱的外表下,竟然有一颗如此决绝果断的心,这等谋逆之事,别人听到了都能吓得尿裤子,而他说起来却如家常便饭一般,面不改色,实在非常人所为。 韩世谔看着他,低声说道:“玄成所说的时机成熟是指什么?大隋的军力之强,武功之盛,你应该也清楚,区区变民军,又怎么可能真正动摇大隋的根本?当年江南大乱,三吴之地几乎一夜之间全部反叛,可是大隋江北的驻军一到,就轻松平定,此事是我当年所亲历,玄成是不是对天下的局势过于乐观了?” 魏征微微一笑,说道:“当年江南的几次反叛,只不过是江南一地的陈国遗民,一时间不愿意接受隋朝的统治,不愿意自己家族在南朝几百年的特权被剥夺,而煽动自己的庄客佃户们,进行的一次规模有限的反抗而已,没有明确的组织,也没有在全国范围内形成燎原之势,自然很容易就能平定。” 第九百五十二章何去何从十 “可若是昏君当政,滥用民力,那损害的可就不止是江南一地的百姓和士族利益了,若是天下人都苦于暴政,那各地盗贼必定蜂拥而起,就象东汉末年的黄巾起义,天下震动,调了哪里的军队去镇压,那军队原来驻守地的百姓,说不定也会跟着造反,而大隋的各地主力军队,就会像是救火队員一样,成天疲于奔命,所谓人心尽失,天命已移,指的就是这种情况。” 韩世谔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情况只怕不至于这么糟糕,江南之乱也是整个东南几十个州郡的大叛乱,也就不到半年时间即被全部平定,而少数占山为王的盗匪,只要在各地的中等世族与豪强自行募集庄丁部曲,即可剿灭,也许连朝廷的大军都不用出动呢。” 魏征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的说道:“若是朝廷派兵遣将,扑灭各处的盗匪变民倒还好,至少还有迅速平定叛乱,稳定局势的可能,可是只要让各地世族豪强自行募兵,那魏某敢肯定,大隋必亡!” 韩世谔哦了一声,然后应道:“愿闻其详。” 魏征正色继续说道:“别的地方不好说。这山东和河北之地,原来就是北齐故地,又多绿林响马,民风强悍,朝廷为了防止这里形成强大的武力,甚至不允许这里有府兵存在,而从北周到大隋,这里出身的人也很少有人能在朝廷里位居高位,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才华,而是因为大隋一向过于偏重出身关中的大世家了。” “举个例子,就好比府中典卫房玄龄之父,青州名士房彦谦,在齐地也算是响当当的名门士子了,才名著于当世,北齐灭亡后曾经以本地郡望的身份劝说,占据州郡的原北齐守将投降大隋,可是隋室却长年没有征用此人,直到开皇十五年的时候,才让其入朝当了一个八品的中县令。” “房彦谦不仅有才名,而且实际处理政务的能力也极为出色,在两次天下各地地方官的考核中,政绩均为全国第一,但同样不得提升,到了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八品的巡查御史而已,主公,若说世道不公,打压歧视,我觉得对这房彦谦更加不公平。” 韩世谔微微一笑,又道:“房县令的事情我也听说过,确实可惜,不过据说是因为他在齐地的影响力太大,以前在北齐官也做得不小。所以才不得重用,而且大隋州一级的刺史和长史,司马等官职往往是留给功勋家族的后人们的,外人确实也很难进入这一体系。” 听了这话,魏征再次说道:“我只是举一个例子,像房公这样的大才,也是如此待遇,更不用说齐地的其他家族了,五姓七望这样的超级世家大族,只要不是早早地迁入关中的,也都过得不如意,如范阳卢氏这样的超级世家,前些年竟然被燕荣这个粗鲁的武夫随意凌辱,所以关东这里的世家,无论大小,都有着极深的怨气,一旦他们有自行掌兵,剿匪平叛的合法权力,那我敢肯定,会掀起比当年江南之乱大上十倍的滔天巨浪,而关东之乱,足以葬送整个大隋。” 韩世谔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如果有人在那里起兵,这些关东的士族豪杰,就不会顺势响应吗?” 魏征笑着摇了摇头,否决道:“隋室对于北齐故地的山东,从北周时代开始一直在不停地打压,已历三十多年了,高熲的均田制,把天下豪强之田拿出来分给普通的民众,又不允许大家族有众多的仆役,这就是从根本上针对这些关东的家族,使其形不成魏晋时代那种良田万顷,奴仆上万的实力,自然也就没了聚众和朝廷对抗的本事,现在即使是范阳卢氏,荥阳郑氏的普通支流,也就是家产百十亩,仆役数十人的规模,生计自然是不愁,可是要想和官府对抗,那是万万不能的。” “所以就算有人在那里起兵,应该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况且关东世家很少有人有能力,也有意愿参与进去,让他们起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天下大乱,关东盗贼蜂起,朝廷无力派兵征剿,而让这些世家自行募兵讨贼,就象东汉末年的三国时期一样,世家豪强们在讨平贼寇的过程中积聚自己的力量,最后形成各路诸候,到了最后,朝廷发现盗贼已灭,可是各路群雄又重新并起,开始逐鹿天下。” 韩世谔长出一口气,由忠的说道:“先生神机妙算,孤实在是佩服,那依先生所见,孤应该选择哪条路呢?” 魏征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主公,我只是谋士,谋士的作用就是分析种种可能,提出条条道路,至于最后如何抉择,那就是看主公的决断力了。” 韩世谔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很不错,只是关东之地,有什么英杰之才,玄成可否推荐一些?这些人是否愿意来我这里呢?” 魏征早已经胸有成竹,似乎是早己准备,只见他不慌不忙地说道:“主公!关东一向是汉人世家的聚集之地,也许武将方面没有关陇的胡人集团出色,但论起文才和谋士,那是一点也不缺的。” “前面说过的章丘房彦谦,就是关东地区的名士,房彦谦祖籍清河,五胡乱华时,鲜卑慕容氏进入中原,建立了前燕帝国,房彦谦的祖先在前燕王朝里当了一个官员,后来燕国被拓跋鲜卑击败,残存的宗室和族人分别在青州(今山东)建立了南燕,在辽东建立了北燕。而房氏先祖也跟着去了青州,并从此定居在那里,成为青州的名门大族,世代为官。 南燕后来被东晋所灭,随着刘裕代晋,又成了南朝宋的领土,后来北魏夺取了青州,在北魏分裂成东西魏,进而变成北周和北齐时,青州又归了北齐。 房彦谦出生时,正是北齐年间,他从小就没了父亲,从小在舅舅家长大,长兄房彦询很惊奇于这个弟弟从小就表现出的过人才华,亲自教他读书认字,房彦谦七岁时就能背几万字的书,让房氏宗族都惊异于这个孩子的天赋。 房彦谦后来跟随博士尹琳学习,手不释卷,通览经史,文章书法都是一时之绝,十八岁的时候就被北齐的广宁王,齐州刺史高孝珩征召为州主薄。 当时已是北齐末年,由于君昏臣庸,文恬武嬉,北齐境内已经是一副末世之像,多数州郡都是贪官污吏横行,盗匪遍地都是,法令废驰。而房彦谦所在的齐州却是一片清平世界,法令公正严明,无论是吏民都对这位年轻的房主薄敬畏不已。 北周攻破北齐都邺城(相州)后,房彦谦痛惜国家的灭亡,不甘心做亡国臣子,还准备召集州郡中的豪杰壮士,图谋复国。只是后来北齐各地守官都迅速投降,房彦谦一看大势不可挽回,只得作罢,解散乡勇,自己回归乡里。 北周灭北齐后,周武帝任命了柱国辛遵为齐州刺史,来接管齐州,可是路上被盗贼所劫持,房彦谦听说此事后,给那盗贼首领写了封信,晓以利害。那盗贼一向敬仰房彦谦,收到信后便把辛遵送回了州衙门,还带着附近的大小盗匪首领一起自首。 房彦谦在北齐灭亡一直到我大隋代周的这段时间里,都是闲居乡里,不肯出来做官,直到开皇七年的时候,由于齐州刺史韦艺的一再推荐,房彦谦盛情难却,只得出来做官,担任监察御史,专门负责巡视全国各地的州郡,考察州郡长官的施政得失。 高熲当时担任尚书左仆射,也直接负责这些监察御史的管理与考核。房彦谦曾经在述职的时候引经据典,结合自己在巡查过程中的心得体会,对御史工作进行非常深刻的分析与总结,让一代名相高熲听到以后都叹服不已。 在那次对话中,高熲向房彦谦询问了他所巡视的陇西秦州一带十余个州的情况。房彦谦对每个州郡的钱粮赋税,地理人口和风土人情都是如数家珍。来高熲在召见这些州郡的刺史、司马们集体述职的时候,这些人对本州郡情况的了解还不如房彦谦来得详细,致高熲叹息道:“与诸公谈事,还不如去问房御史呢。” 房彦谦在官场之上没有太多的功名心,一直淡泊名利,也没有足够强大的靠山,加之是北齐忠臣,一直被皇上所忌惮。高熲曾经向皇上举荐过房彦谦,杨坚却没有对他委以重任,只是让他去长葛当了个县令。” 魏征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房彦谦在长葛的那几年,以身作则,把长葛治理得井井有条,即使是被他查出过失,加以处罚的吏员,也都对房彦谦心服口服,百姓们更是把房彦谦称之为慈父。 在仁寿二年的时候,杨坚派出持节使者走遍全国每个州县,对全国所有的刺史和县令作了一次业绩大考核,结果房彦谦被评为天下第一,也被破格提拔为鄀州司马。 结果长葛的百姓,知道房彦谦被调离的消息,一个个如丧考妣,而州衙里的属吏们听到这消息后,也是痛哭流涕道:要是房父走了,我们这些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后来为了表达对房彦谦的思念之情,长葛的吏民甚至还纷纷捐款,为房彦谦树了一个碑,以记载称颂他的功德。” 魏征一气说了这么多,听得韩世谔连连点头,然后应道:“房公之名,我在大兴就听说过,可不知是如此的人材,只是房公现在已经有五十多岁了,又是至忠之人,肯和我们这些人,一起做这种大事吗?” 魏征微微一笑,说道:“房公应该不会肯跟我们一起起事的,但是他的儿子房玄龄,已经是主公属下,若是主公以诚相待,他是一定肯跟我们做一番事业的,他儿子已经来了,老子还能不来吗。” 韩世谔点了点头,又道:“房彦谦,这个名字我记下来了,除了此人之外。玄成还有什么好的人才,可以推荐的吗?” 魏征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冀州衡水孔颖达,不知主公是否听说过?” 韩世谔疑惑的摇了摇头,然后问道:“玄成!此人如何?” 魏征正色道:“这孔颖达乃是书香门第,高祖和祖父都是北魏的国子学博士之类的文官,父亲则是北齐的青州法曹参军,跟那房彦谦乃是同僚好友,所以这两家也算是世交了。” “孔颖达八岁读书,日诵千余言,十几岁的时候就靠着家里的累世藏书,孔颖达明悉了服虔所注《左传》,郑玄所注《尚书》《礼记》,王弼注《周易》;于儒经之外,还旁及诸子,兼善历算之学;更长于属文。彬彬焉俨然一少年老成之儒士!” “二十岁的时候,孔颖达由于天下乡学被废,绝了乡试后上国子监做官的这条路,只能求学于同乡的大儒刘焯。” “刘焯此人聪敏沈深,学通五经及诸家注解,并对《九章算术》《周髀算经》以及天文推步,测量山海之术,有精到的研究,著作有《五经述议》,见解独到,多所创见,论者以为数百年以来,博学通儒,没有比他更好的了。与当时另一位博学宏儒刘炫,同称“二刘”,而先帝废天下乡学之后,天下的名儒和后进学子,或质疑他的学说上门论战,或不远千里来拜师求学的,每天都络绎不绝。” “但是,因为每天上门找他论战的人太多了,刘焯的儒学观点标新立异,而儒学的经典典籍又因为历代的大儒以个人的见解标注过,而引起了分裂,迁延至今,已经有了不少门户之见,也难怪刘老夫子警觉性高了些。” “不过这孔颖达先去刘焯门下时,刘焯对他很冷淡,可是一年多的相处下来,连饱学宿儒的刘焯,也惊叹于孔颖达的才华,欲留他同馆共授学业,也好互相切磋。可是孔颖达却婉言谢绝,回归故里。” 第九百五十三章何去何从十一 韩世谔的眉头一皱,然后说道:“这个人是不是太狂了点,学到了本事就把师父给扔了?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可是灭族之祸啊。” 魏征摇了摇头,又道:“主公只怕是想多了,这孔颖达的理想,不是出将入相,博取功名,而是想成为一代大儒,名垂青史,我曾经和他聊过,他一直说自汉以来,历代大家对五经作了注释,这不可避免地夹杂了不同时代,不同个人的看法,也因此而导致了儒学的分裂,现在儒学内部门户林立,相互间争吵不休,已经上升到意气之争,而非单纯的学术讨论,他有意以毕生时间,对五经进行重新的统一注释与讲解,以统一儒学内部的学术争论。” 韩世谔倒吸一口冷气,应道:“此人的志向竟然如此远大,这事情要给他一做成,那就直接成为一代圣人了。” 魏征微微一笑,说道:“正是如此,他觉得在刘焯那里,思路会被刘焯一家之言所影响,失掉自己学术上的独立性,所以不惜离开,只是要找到五经的原本,需要探寻不少上古典籍,自汉以来,多年战乱,尤其是五胡乱华,神州陆沉,多少珍贵文献就此散失,所以孔颖达的研究,需要大量的资金扶持,还需要有一帮人四处帮他收购那些典籍,主公,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韩世谔点了点头,无所谓的回道:“给他一些钱倒是不成问题,只是听玄成这样说,此人只是一个单纯的学者,并非像玄成这样的谋士,孤资助他,每年花个百十万的钱无所谓,可这样有用吗?” 魏征正色道:“主公,此人乃是文坛领袖,未来的一代大儒,可以让他为代表,以收天下士子之心,正所谓千金市骨,主公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天下爱士之名,当今陛下一向亲近江南士人,而疏远北方的学子,如果主公能资助他们这样的北方才子。必然会收到北方士子之心,以后投奔您的人,必定不在少数,要知道,这些士子多数出身世家,吸引了他们,就吸引了他们背后的那些大中家族啊。” 韩世谔没有说话,站起身来踱了几步,摇了摇头,否决道:“可是这样,不就是跟当今陛下摆明了争夺人心吗?没准陛下就会以这个为理由害我韩家满门。” 魏征低头想了想,又道:“那我建议现在,先跟孔颖达搭上关系,每年偷偷的给个十几二十万钱地资助,这样不是那么显眼,等陛下下一步的举动再说。” 韩世谔笑了笑,说道:“就依玄成所言。到时候孤开一张三十万钱的钱票,还要劳烦玄成跑一趟,就当是孤给孔颖达的见面礼。” 魏征起身行了个礼,谢道:“那我先代孔颖达谢过主公的恩情了。” 韩世谔坐回到了桌椅之上,问道:“除了这二位之外,还有什么有真才实学的关东士子,能入玄成的法眼,向孤推荐的呢?” 魏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还有一人,也是大才,只是我建议主公观察一段,再决定是否招揽。” 韩世谔哦了一声,好奇的问道:“不知是何人?” 魏征正色说道:“此人名叫祖君彦,范阳人,文采绝世,若是主公要作檄文或者是文书,只怕没有比此人更合适的了。” 韩世谔一下子想了起来,连忙问道:“就是那个北齐奸臣,害死大将斛律光的祖珽之子吗?” 北齐与北周从东西魏阶段一直就在死掐,宇文泰和高欢这对绝世双雄死了以后,他们的儿孙改了国号继续打,打到最后,双方开国时的老臣宿将基本上死得差不多了,而北周的镇国大将就是韦孝宽,北齐的国之长城则是斛律光。 斛律光是高车人,从东魏时期就跟着高欢南征北战,屡立战功,更是数次击败北周的战神韦孝宽,堪称国之柱石,也是北齐在国政混乱,一堆皇帝胡作非为的情况下仍然能勉强和北周维持均势的根本原因。 而这祖珽,家中世代为官,他本人也算是文武双全,才华绝世,可偏偏就是人品低劣,堪称极品,到别人家赴宴时就偷了主人家的两个铜碟,去朋友家作客时就偷了朋友的老婆,并非他缺钱或者没有美女,而是本性使然,后来做了粮仓参军之后就贪污倒卖粮食,当了仆射之后便大肆地贩卖官爵,一边对着北齐的皇帝溜须拍马,一边离间皇帝和斛律光这样的重臣大将之间的关系。 斛律光知道这个小人当了宰相之后,每天都在哀叹:“盲人掌权,国家要完蛋了。” 祖珽听到之后,怀恨在心,正好此时韦孝宽因为在战场上打不过斛律光,于是使起了反间计,派小儿在北齐境内散布童谣:“百升(百升为一斛)飞上天,明月(斛律光号明月)照长安,高山不扶自崩,槲树不推自竖。” 祖珽听到以后,马上觉得机会来了,也是在加了两句:“盲眼老翁背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 其中盲眼老翁是指被斛律光指为盲人的自己,而饶舌老母则指北齐有女相之称的陆令萱,果然气得陆令萱与祖珽合谋,陷害斛律光。 由于陆令萱是当时的北齐皇帝高纬的乳母,深得高纬信任,说话的价量比祖珽这样的外臣要重上许多,所以在她的唆使下,高纬果然杀掉了斛律光,于是北齐失掉了国之柱石,很快被北周所灭,至于祖珽,在害了斛律光后,也没有得到好报,被陆令萱过河拆桥,贬官外地,最后郁郁而终,徒留千古骂名。 听了魏征的诉说之后,笑道:“我想起来了,这个祖君彦就是祖珽的儿子,此人确有文才,连当代文豪薛道衡都称赞不已,还向先帝举荐过,可是先帝一向崇拜斛律光,一听说是祖珽的儿子,马上就说不用此人,把他打发回家了,想必此人一向也是怀才不遇,正好可以为我所用,玄成何故觉得不妥呢?” 魏征叹了口气,无语的回道:“此人才华绝世,可是人品却酷似乃父,那祖珽当年也可称大才,可惜所有的心思都用在贪污**,谋取私利上,甚至不惜结党营私,陷害忠良,最后也落得个被人出卖,含恨而终的下场,不过也正因此,才侥幸躲过了北齐灭亡后对原北齐大臣,比如陆令萱穆提婆母子的清算,让祖家不至于被斩尽杀绝。” “可是祖君彦上次求官,还是靠的贿赂薛道衡,不然即使他文才再好,薛道衡也不会举荐他,结果被先帝直接拒绝,甚至还因此大骂薛道衡,陛下即位以来,用他的可能也不大。只怕这祖君彦,都不再可能当官!” “本来按说绝了做官之路的他,应该是很自然地被主公所招揽,可是我担心的是这样的人并无节操,机密之事不能和他透露,不然他真的有可能去告发主公以求进身之阶,所以我刚才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要向主公举荐此人。” 韩世谔仔细的想了想,然后问道:“那么玄成和此人熟吗,可曾有过来往?有时候他父亲人品不端,不一定代表他本人也是无耻小人啊。” 魏征摇了摇头,应道:“我也只是听过此人的名字而已,也看过他的文章,确实是才华横溢,文才了得,若是作为文书,起草各种敕令,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韩世谔点了点头,问道:“此人现在范阳吗?” 魏征笑问道:“他没当成官,自然只能回老家了,难不成主公有意去范阳见此人吗?” 韩世谔想了想,摇了摇头,然后问道:“五姓七望中的范阳卢氏,这些年一直没有什么人,在朝中任重要的官职,但是仍然不失为北方的一等世家,玄成可知卢氏有什么出色的人才吗?” 魏征微微一笑,应道:“范阳卢氏,乃是位列五姓七望的一等家族了,其最早的祖先乃是姓姜,齐国始祖姜子牙的后裔,因为封地在卢邑,故以地为姓,称为卢氏,秦朝时的博士卢生,曾和徐福一起为秦始皇炼丹,后来隐居燕国的河北涿郡范阳,从此就在范阳定居,成为范阳卢氏的始祖了。” “东汉末年的大儒卢植,当过刘备和公孙瓒的老师,就是范阳卢氏出的最有名的人物,卢植因为在打败黄巾起义后,不肯向前来监军的太监行贿,丢官免职,后来复职后又在朝堂上公开反对董卓专权,差点送命,还是蔡邕求情才保了性命,就此回归范阳老家隐居,而他的高洁之举羸来了世人的尊敬,此后子孙世代在魏晋的朝廷中当官,卢家也就此跻身北方一流的家族。” 韩世谔却是笑道:“这个卢植可是一代大儒郑玄的同窗好友,师从汉代大儒马融,更是蜀汉昭烈皇帝刘备的老师,可是大大的有名,他上马能率军平叛,下马可以治学著书,实在是了不起的人才,只可惜他的著作都毁于战火,现在找不到了。” 魏征点了点头,回道:“是啊,只有他同学郑玄注的易经现在流传于世,卢植的子孙代代在魏晋当官,后来五胡乱华时,晋朝在北方最后的忠臣刘琨不甘灭国,在并州坚持抵抗,而卢氏的嫡流子孙卢湛则投奔刘琨,当了他的秘书,负责起草文书,后来刘琨临死前还对他念念不忘,作了一首赠卢别驾诗,流传至今。” 韩世谔叹了口气,应道:“何意百炼钢,竟成绕指柔,大英雄壮志未酬身先死,实在令人感慨,卢氏之名,也随着这两句诗一起流传,只是这卢湛后来怎么又投降了胡人,做了胡人政权的官員呢?” 魏征微微一笑,说道:“当时整个北方都沦陷了,胡人君主要想稳固统治,就得拉拢这些北方的汉人大族,而有一些大家族,如太原王氏,陈郡谢氏,谯郡桓氏等随着东晋朝廷南渡长江,退保江南了,可卢氏,李氏,郑氏这样的家族,却是留在了北方,进入胡人的朝廷为官,也让汉家的儒学与传统,影响了这些胡人朝廷,最后到了北魏年间更是让北魏拓跋氏皇帝下令全盘汉化,而五姓七望中最可贵的一点,就是只在这七个大家族之间互相联姻通婚,并不与胡人混血,这样就保证了,这些汉人大家族高贵血统的纯正。” “卢氏的后人卢玄,在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的时代首应旌命,入局朝廷,代表了北方大世家对刚刚进入中原不久的北魏朝廷的绝对效忠,当时的卢家,崔家,郑家互相联姻,共同进退,当北魏重臣崔浩因为修国史时辱骂了北魏的先祖,全家被族灭的时候,卢家当时的当主卢度世因为母亲是崔浩的妹妹,因恐惧而举家逃亡,投奔荥阳郑氏的当主郑罴,被郑家庇护,后来脱难后娶了郑罴的妹妹作正妻,以加强两家的联系。主公,这五姓七望间的关系,您应该也清楚。” 韩世谔点了点头,回道:“这些事我都知道,几百年下来,这些超级大世家已经成了一个庞大的集团,荣辱与共,就是当今的陛下,可以不用关东的其他中等世家,但崔氏,郑氏,卢氏的面子,是不能不给的,只是卢家和郑家自从两个北周奸臣郑译和卢贲之后,也没有人在朝中当大官了,就是郑家还有个郑善果在刑部和大理寺任职,可是卢家的子侄,却是听不到半点消息,前些年还被那燕荣折辱,怎么混成了这副光景?” 魏征也是笑道:“世家的累积和名声是一回事,子弟的能力也是不可或缺的,如果是从燕国到北魏这些胡人政权,刚入主中原不久,需要这些大家族撑着,那不管这些世家子弟才学如何,都会有官做,而且那时候的胡人朝廷,是允许这些大家族有良田万顷、奴仆上万的,这也是五姓七望的势力最大之时,主家与庶流几乎垄断了整个北方的田地庄园,没了他们的效忠,朝廷只怕是寸令难行。” 第九百五十四章何去何从十二 “可是北魏末年的六镇大起义,却是改变了所有的这一切,那些来自北方的普通胡人士兵,怀着百多年在北方喝风吃沙的仇恨,进入中原之后,就对这些大家族疯狂地报复,所过之处,那些大家族的田契被烧毁,奴仆佃户则被强征入伍,这场大起义不仅摧毁了北魏王朝,也毁灭了超级大世家的经济基础,即使最后北周灭了北齐,重新一统北方,超级世家的影响力也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即使有人在朝中为官,其根基的庄园与田地,还有数目巨大的奴仆佃户,也已经被大大削弱。” 韩世谔点了点头,应道:“加上本朝开国之初,高熲定下的均田制,更是分了这些大家族的田收归国有,再分给平民百姓,所以五姓七望再难有当年的影响力了。由于我大隋建国以来,征战不断,政策上更有赖于关陇的胡人将领集团,所以官位也多是为胡将集团或者是象高家,杨家这样的新贵家族所把持,以至于范阳卢氏,沦落到被燕荣折辱的地步。” 魏征哈哈一笑,又道:“主公所言甚是。现在范阳卢氏中最出色的人才,应该是卢楚,此人毕竟有着家中累世的藏书,自幼又好学,只是其人有口吃的毛病,说话很难说人听清楚,所以就没有入朝为官,以前那燕荣把他招过去当长史,还为了这个当面耻笑他和整个范阳卢氏,气得这卢楚辞官回家,再也不奉征调。” 韩世谔无所谓的说道:“口吃就口吃,不过此人的才学如何?” 魏征沉吟了一下,才道:“他的文章才学还算可以,就是为人刻板较真,不知通融,即使是其他的世家子弟,见了他时也会挺头痛,如果让他当一个执法官員,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可若是要负责人际关系的协调与处理,那是万万不行。” “那就等下一次去东都的时候,我们顺路到范阳去一趟,孤要亲自拜会一下卢楚和祖君彦二人。” 大业七年,一月二十三日,大兴。 大兴城内的大兴宫里,两仪殿中,杨广正坐在一张略显陈旧的紫檀木大案后,皱着眉头,批阅着面前的几十道奏折,这个城市让他极度不爽,根本不想前来,可这回北巡又需要从关中出发,调集关陇贵族和关中守军,一路浩浩荡荡地过蒲坂,出并州,至涿郡,然后再从东向西地出塞而行,直到榆林,震慑突厥在其次,安抚关陇贵族们也是一个重要的目的,尽管杨广极不喜欢这些臭哄哄的武夫,但也明白国家打仗杀人的这些糙活儿还非他们不可,不哄好了,武人的手里可是拿着刀子的呢。 只是这张简陋的大案实在让杨广不舒服,这还是当年他刚即位时临时打造的一件呢,比起父皇的那张用了二十年的破榆木文案已经好了太多,但跟自己在洛阳紫微宫的那张散发着幽香的龙涎紫檀木玉案相比,实在是寒酸到家了,就连批奏折写字,也是那么地别扭。 杨广看着眼前的几本奏折,心烦意乱,挥了挥手,几个小太监连忙把这些奏折给拿了出去,杨广伸了一个懒腰,自言自语的说道:“以前不知道当皇帝有多辛苦,现在朕算是明白了,真不知道父皇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这时,一个小太监从外面飞奔而入,然后低说道:“启奏至尊,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求见,正在殿外候旨。” 杨广懒洋洋地靠在椅子背上,回道:“宣!” 因为他昨天晚上夜御八女,今天一早起来就头昏眼花,改了十几份奏折,就昏昏欲睡,连一个字也不想多说了。 宇文述那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而他身上那股子咸鱼味,也是越来越明显,杨广厌恶地皱了皱鼻子,坐直了身,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宇文将军,有何事啊?” 宇文述微微一笑,回道:“微臣来此,是向陛下报告一个喜讯的!” 杨广坐直了身子,轻轻地哦了一声,问道:“何喜之有啊?” 宇文述正色道:“陛下将全**机大事授予微臣之后,微臣自知责任重大,又恐有负陛下征服四海,扬佳名于天下之志,所以上任以来,夙夜忧思,寝食难安,就为陛下征战国夷而寻访人才。” 杨广勾了勾嘴角,这宇文述在这几年来,已经先后举荐了二十几个自己的亲信部下了,每次都差不多是这种开场白,让他有些烦了,他轻轻地“哦”了一声,反问道:“这回宇文将军,又要举荐什么将才啊?” 宇文述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解释道:“这回微臣向陛下举荐的,不是将才,而是匠才!” 杨广听得一头雾水,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宇文述认真地点了点头,又道:“微臣所说的,是工匠的匠,不是大将的将。” 杨广一下子也是来了些兴趣,精神也是一振,坐直了身子,好奇的问道:“此人是谁,有何本事?” 说道此处,他又想到何稠给自己造的华美龙船,宇文恺给自己造的富丽宫殿,突然对宇文述的举荐之人,变得期待了起来。 宇文述微微一笑,说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房陵王的云昭训之父,云定兴!” 杨广的脸色一变,笑容僵在了脸上,既而怒道:“许国公,你是不是今天来寻朕的开心来的?那云昭训乃是个蛊惑前太子的妖女,在房陵王接她入宫前就在外头野合生子,这样的女人,明显就是缺乏家教,她的父亲,又能是什么好人了?” 杨广骂着骂着,突然他的心中就是一动,因为自己的这个名义上的小嫂子,他也只是闻其名,却从没有见过面,能把杨勇迷得这么神魂颠倒,甚至弃众多美女于不顾,独与她生下了一堆子女,可见实在是人间尤物,杨广天生就对那些未经人事,只会木头一样地躺在床上的小姑娘没啥兴趣,却一直对这种人--妻-熟-女却有种与生俱来的新鲜感,他情不自禁地说道:“这云昭训,不,这云氏犯妇,现在何处?” 听了这话,宇文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只听他回道:“回禀陛下!云定兴和云氏父女二人,因为当年受到房陵王案件的牵连,已经被没入宫掖为奴,前些天微臣偶尔走访那少府监的时候,发现云定兴督造的军器不仅锋锐无匹,而且华美精致,极能体现我大隋军的威严,所以微臣以为,陛下如果有意巡幸四方,威服众夷,就应该提拔重用这云定兴,使人能尽其用才是。” 杨广的嘴角勾了勾,问道:“可是这个云定兴父女二人,毕竟以前和房陵王牵涉太多,而且房陵王和云氏生下的诸子还在,如果这两人一朝翻身,他们会不会想办法给那几个小崽子,也东山再起,为父报仇的机会?” 宇文述微微一笑,应道:“陛下圣明,要不现在我把那云定兴带进来,您亲自问他?若是他流露出半点对那几个小崽子的同情和眷恋,就继续让他回奴工营里去,如何?” 杨广哈哈一笑,又道:“那就依卿所言!来人,宣云定兴入殿!” 很快,一个身穿着蓝色布衣,看着约摸五六十岁,满头白发,一脸皱纹,三角眼,山羊胡的矮瘦老者走了进来,正是前太子杨勇的丈人,云昭训之父云定兴。 云定兴走到离杨广的大案,还有三十步的地方,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脑袋开始与地面无数次地亲密接触,那声音之大,连隔了三十步的杨广都听得清清楚楚,脸上现出不忍之色。 云定兴连磕了九个头以后,再抬起头时,脑门儿那里,已经是通红一片,他的声音尖细而高亢,跟这宫中的内侍太监们,倒是有几分相似,只见他高声说道:“罪奴云定兴,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广很少见到有人给自己磕头磕得这么恭敬,虞世基裴蕴这几个新贵文人,虽然会每天各种拍自己马屁的新花样,但也不至于象条狗一样地趴在自己面前,磕头磕得这么有创意,他的心里很高兴。但脸上仍然不动声色,作为一个优秀的演员,他很清楚如何在臣子的面前,保持帝王的威严,只见他深沉的问道:“你就是云定兴?” 云定兴不敢抬头太高与杨广对视,垂着脑袋,跪伏在地上,声音却是清楚地让杨广听到的回道:“罪奴正是云定兴。” 杨广点了点头,问道:“你可知你有何罪?” 云定兴也是恭声回道:“罪奴最大的罪过,就是一时贪图富贵,让自己的女儿去勾引了前房陵王,为他生下了一窝的孽种,尽管罪奴后来得知了房陵王的种种不端行为,但仍然出于贪图富贵。没有加以规劝,更没有及时向先皇和陛下,禀报房陵王的种种不法行径,这就是罪奴的大罪,落到今天这一步,也是罪有应得,毫无怨言!” 杨广的面色一沉,带些怒火的责问道:“云定兴,你在东宫的时候,是房陵王的丈人,对他的所作所为应该规劝才是,怎么可以主动把这些事情向外泄露呢?你以为先皇和朕,会喜欢一个告密的小人吗?” 云定兴连忙又磕了几个头,应道:“陛下教训的是,唉,其实罪奴当年不是没劝过房陵王,可是他这个人陛下也知道,听不得劝,象左庶子右庶子这些人,整天陪他声色犬马,饮酒作乐,罪奴又怎么敢一再拂他的兴呢?说是向先皇和陛下禀报此事,也只是希望陛下能对其加以规劝,毕竟先皇说的话,房陵王还是不敢不听的,多少还会收敛一点。” 杨广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然后又道:“哦,那这样说来,你倒也不是一个出卖主公的小人了,也罢,听宇文将军所言,你还是有些才能的,房陵王被废之后,你也为奴有八、九年了吧。” 云定兴马上说道:“是九年十个月第十三天” 杨广哈哈一笑,又道:“你还真有本事,一天天数着哪,好吧,朕问你一个问题,你的那些外孙们还在,朕要是现在把你放出来了,重新任用,你就把这些外孙们接回来,好好养着吧,毕竟都是朕的亲侄子,朕也不忍心让他们在外面的州郡长年受苦,以前主要是没有一个人能抚养他们,让这些罪人之后住在宫里也不合适,现在你出来了,这事就交给你来做吧。” 云定兴的眼中,闪出一丝狠毒的光芒,一闪而没,抬起头大叫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杨广微微一愣,反问道:“有何不可?现在房陵王已死,这世上除了你以外,还有谁能养这些人呢?” 云定兴的嘴角边,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只听他说道:“陛下,房陵王当年因为结交重臣之罪,被先皇废黜,后来又图谋反叛,本来是应该杀头的,但先皇仁善,念在父子之情还是留了他一命,想不到此贼不思悔改,却是在先皇弥留之时,勾结一些叛臣贼子,在长安城内外起兵作乱,幸得忠于陛下的凉王殿下一行人得知,共同拼死再次夺回了长安城,后来陛下依先皇遗诏将之赐死,这才在最关键的时候挽救了我大隋,挽救了天下,可以说房陵王此人,罪恶滔天,实在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洗清他的罪恶!” 杨广的眉毛动了动,又道:“房陵王确实在歪路上走得太远了,朕跟他毕竟是一母同胞的骨肉,虽然杀他是因为先皇的遗命,但也是有所不忍,可是房陵王的孩子们,也是你的那些外孙都还是小孩子,并没有什么罪过吧,这几年流放外地,吃的苦已经不少了,你这个外公得到了赦免,不应该正好抚养他们吗?” 第九百五十五章何去何从十三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云定兴依旧是摇了摇头,再次否决的说道:“陛下,听罪奴一句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这些人毕竟是房陵王的骨血,为父报仇是他们必须要做的事情,以前孩子小还不知道这些事,以后长大了知道这些事情,罪奴恐这些人会对陛下不利。” 听了这话,杨广的心中不由一阵窃喜,今天他一直在试探这云定兴,只要他刚才有半分,要抚养杨勇遗孤的想法,这辈子也别想奴隶翻身了,但是杨广还是装得的脸色一沉,然后厉声问道:“虎毒尚不食子,云定兴,你可是他们的亲外公,就这样不讲人伦,你还是个人吗?” 云定兴抬起头,毫不畏惧、再次大义凛然的高声说道:“陛下!罪奴但知有君父,有国家,不知有外孙,要保小家,罪奴的这些外孙,以后会对陛下,会对我大隋构成威胁,必须除掉,罪奴愿意亲手为陛下,做这件事情。” 杨广心中不由得大喜,眉头也舒展了开来,然后笑道:“云定兴,难得你这么忠心耿耿,也好,既然你这样主动请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宇文将军,你调一百给事营的卫士,随云定兴一起分到各路,去捕杀房陵王的孽子,事成之后,朕会根据云定兴做事的情况,来决定给他何种官职,卿意下如何?” 云定兴感动地眼泪都流出来了,又是一通响头顿地,领旨谢恩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抬起头时,云定兴看到了杨广的脸上,笑容中透出一丝杀意,不禁背上一寒,只听到杨广冷冷地说道:“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朕希望可以叫你云少府了。” 之后,几人又谈了一会,宇文述和云定兴二人,这才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两仪殿,宇文述在前昂首阔步,而云定兴仍然半弯着腰,在后面亦步亦趋,举手投足间跟这宫中的太监,没什么区别,一直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时,宇文述这才回过头来,而云定兴也直起了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激的说道:“今天还多有赖将军的鼎力相助,若非将军的提醒,云某只怕这辈子才不得再见天日了。” 宇文述哈哈一笑,拍了拍云定兴的肩膀,说道:“老云啊,你我兄弟相交多年,即使在你下狱为奴的这几年里,老哥我也没忘了你,这次要是可以翻了身,可别忘了老哥的好处啊。” 云定兴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低声道:“那还是得多谢将军,当年云某落难之时,自身为奴,财物抄家充公,若不是将军的庇护,又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帮云某照看了那些财宝,云某就是今天想要上下打点,也不可能实现啊,就好比前几天送给将军的那几颗夜明珠,本就是由将军你代管的,您就是想要把它据为已有,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所以云某是真心地感激将军,别说现在我手里这点家财,就是以后的一切所得,将军若是满意,也随便拿了去。” 宇文述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你我兄弟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老兄的巧手天下无双,陛下又喜欢精美华丽的器物,所以老兄早晚必得大用的,对了,前天跟你说的事情,就是让我家的侄子跟你女儿联姻之事,恐怕是不成了。” 云定兴的脸色一变,急道:“将军,莫非陛下现在还不愿意,赦免我的女儿吗?” 宇文述摇了摇头,四下看了看,确信附近没人后,才压低了声音,又道:“依我看啊,陛下好像是自己,对令爱有意思了,你这回事情若是办得顺利,陛下只怕不仅会升你的官,还会把令爱收入后宫呢!” 云定兴闻言,激动地几乎要晕了过去,连忙问道:“真的吗?我还是不太信啊,小女毕竟也是他大哥杨勇的女人,又已经年过三十了,陛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小女服侍?” 宇文述哈哈一笑,又道:“云老哥,相信我,没错的,陛下喜欢的就是这些风情万种,谙熟床第之事的熟-妇,前两年可是宠信宣华夫人和荣华夫人,年纪跟令爱也差不多,去年这二位夫人被逼出宫为尼后,陛下还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子,要不然今天为什么,他会突然提杀杨勇儿子的事,不就是怕这几个小崽子还在,令爱对他只怕要三心二意嘛。” 云定兴恍然大悟的应道:“原来如此,宇文将军,还是你了解陛下啊,昨天若不是你提醒我这些关于外孙的处置,今天我可就永世不得翻身啦。以后我可就抱着你的大腿混了。” 宇文述笑着拍了拍云定兴的肩头,应道:“好说好说,以后咱哥俩就一起发财,共取富贵好了,只要陛下的江山永固,大隋就是咱们的天下,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洛阳的紫微宫内,皇后寝宫之中,红帷帐内,对影成双,萧皇后懒洋洋地躺在这座软榻之上,而萧瑀却是眉头紧锁,在一边的胡床上坐稳不宁,来回踱步。 萧皇后看着自己的弟弟的影子,在面前晃来晃去,有些烦了,说道:“阿瑀(萧瑀字时文,但萧皇后还是喜欢叫他的小名时文),你今天是怎么了,杨广去大兴了,你怎么好象比以前更加烦躁?” 萧瑀咬了咬牙,定住了脚步,说道:“杨广确实不在,但我总觉得有只看不见的眼睛,一直在我们背后盯着,姐姐,我的感觉一向很准,现在的东都,绝不简单,多方势力都在活动着呢,咱们可千万不能大意。” 萧皇后冷笑道:“多方势力?还能有什么势力?杨素那老鬼已经死了,杨家现在也算是彻底完了,就李密那小子也折腾不出什么风浪,前一阵当了那个御史,乖得象只绵羊,把杨家的那些党羽,从李子雄到封伦再到薛胄,全都给找罪证免了官,那个薛胄还在去岭南的路上病死了,哼哼,这些关陇世家看来也不过是些软蛋,屈从于杨广的淫威而不敢反抗,我们以前太高估他们了。” 萧瑀摇了摇头,又道:“姐姐,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李密做完这些事情后,也很自觉地再次上表辞官,然后转头就跟同属关陇集团的刘文静家结了娃娃亲,此事在我看来,并不寻常啊。” 萧皇后秀眉微蹙的问道:“刘文静?这又是何方神圣,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萧瑀微微一笑,说道:“姐姐久居深宫,不知道此人很正常,他是京兆武功县人,父亲是个仪同将军,在北周时战没,袭了父爵,多年来一直官职不高,现在也不过是晋阳令,但是此人很有本事,而且是个不安份的主儿,碰到乱世的时候,未必不会没有作为,就是咱们的铣儿,现在不也就是个罗川令嘛?” 萧皇后点了点头,又道:“可是这人不是关陇豪门吧,也不算官居要职,更不象我们在荆州那样累世经营,故旧满天下,一个小小仪同,还能反了天不成?还有,李密好象自己也没明媒正娶吧,哪来的儿女跟人结亲?” 萧瑀正色道:“这李密当年游历天下的时候,曾与侍妾生下了一个女儿,那刘文静的地位不高,但续弦的正妻所生幼子,也才十岁出头,正好可以和李密的这个庶女,正好门当户对,两家便这样结亲了。” 萧皇后勾了勾嘴角,不屑的说道:“哼,蒲山郡公家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都是人丁单薄,香火不盛的结果,看那唐国公李渊,那可是儿女满堂,前天我接到消息,说是他那个原来许配给杨玄感的女儿李秀宁,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改嫁给了钜鹿郡公柴慎之子柴绍,哦,阿瑀,就是以前跟阿昭一起的那个千牛卫备身。” 萧瑀好奇的问道:“怎么这么快李秀宁就改嫁他人了?那柴绍毕竟也是郡公之子,也肯要这么一个朝三暮四的女人?” 萧皇后冷笑道:“这些关陇世家们,现在趁着杨素一死,都在重新联姻站队呢,柴绍那小子我见过,也算是少年英雄了,李秀宁喜欢她,并不奇怪。” 说到这里,萧皇后突然想到了长子杨昭之死,神色变得黯然起来,双目含泪的咒骂道:“只可惜,只可惜了我的阿昭,他这么死了,那狠心的杨广居然连一滴眼泪也没流,装模作样的废朝三天之后,就又开始寻欢作乐了,那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这个没良心的杀千刀!” 萧瑀听了这话,趁机接口应道:“姐姐!一个连自己亲生父亲都能杀的人,又怎么会对儿子有什么感情?姐姐,阿昭是个好人,但小弟还是要提醒一句,他毕竟身上流的是杨家的血,以后早晚也会和我们大梁起冲突的,现在这个结局,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萧皇后咬了咬牙,下定决心的说道:“这点自从我第一天,开始选择了复兴大梁,恢复我萧氏江山,就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说到底,若不是我多年来,一直挑唆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让杨广从心里厌恶仁厚忠善的阿昭,只怕阿昭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说起来,害死阿昭的,是我这个做娘的啊!” 萧皇后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悲从心来,泪珠开始不争气地向下成串掉了。 萧瑀掏出怀中的绢帕,递给了自己的姐姐,一边看着萧皇后在那里抹眼泪,一边说道:“姐姐,成大事者不能拘泥于小节,现在阿昭走了,阿孩(杨暕的小名)觉得皇位应该轮到自己,这小子一向骄奢淫逸,横行霸道,你说他会不会趁机夺这东宫之位呢杨广是打算立阿昭的长子杨倓为皇太孙,还是要立阿孩为太子呢?” 萧皇后的娇躯微微一震,止住了哭泣,杨昭死后,被加了元德太子的谥号,他在死之前留下了三个孩子,都是跟后妃韦氏所生,现在全是只有两三岁的小孩儿,而幼子杨侑,更是不足周岁,自从杨昭死后,杨广迟迟没有决定是改立杨暕为太子还是立皇太孙,象五贵这样的新宠臣,也是聪明地不提及此事,所以这事就给一直这样拖了下来。 想到此处,萧皇后眨了眨眼睛,应道:“依我看,杨广根本就没考虑立储的事情,他现在只顾着自己昏天黑地地玩,哪顾得上身后之事,这次北巡,也根本没有带上阿孩,而是让他坐镇洛阳,镇守京都,噢,对了,这次杨广出巡之前,把原来阿昭的东宫卫士全拨给了阿孩,又让吏部尚书牛弘为阿孩挑选官属,这些事情,现在办得怎么样了啊。” 萧瑀微微一笑,问道:“阿孩是不是很久,都没有来看姐姐了?” 萧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恨的回道:“这小子,成年离宫之后,几乎就从来不进宫看我了,大概也知道我不喜欢他,所以有意躲着我,哼,若非如此,我们姐弟又怎么能这么方便地在这里,商议我们萧梁的大事?” 萧瑀点了点头,收起笑容,正色道:“看来新一轮的机会来了,因为那牛弘是个老滑头,知道阿孩是个什么德性,所以根本不敢给他安排,那些正直古板的老学究,而是让那些公卿贵族们,上报自己的子弟,现在成天围在阿孩身边的,都是些奸幸小人,声色犬马之徒,象乔令则、刘虔安、裴该、皇甫谌、库狄仲锜、陈智伟这些纨裤子弟,就是成天跟他最亲近的人,每天就是在城里帮他寻访美色,然后威逼利诱,强抢入府,供他奸淫泄欲。” 听了这话,萧皇后气得一拍床沿,吼道:“这个畜生,想不到堕落如此,难道满朝的重臣,都没有人去向杨广告发吗?” 第九百五十六章何去何从十四 萧瑀摇了摇头,应道:“现在不是开皇年间了,忠正之士早已经远离朝堂,留在朝中的大臣,对这些事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啊。甚至都以为太子之位必属阿孩无疑,争相向他行贿结好呢,就连先皇的长女,乐平公主(北周末代太后杨丽华,杨坚靠她而登上相位,最后夺取了北周的天下)也是有意巴结呢。” 萧皇后冷笑着应道:“有其父必有其子,阿孩从小就长歪了,我也根本管不到他,就随他去吧,不过阿瑀,听你的意思,是想利用阿孩的夺位之心,作点文章?” 说到这里,萧皇后突然双眼一亮,疑惑的说道:“乐平公主?她跑来凑什么热闹?以前这么多年也不见她活动,现在都一把年纪了,还要来巴结自己的二侄子,不嫌丢人么?” 萧瑀摇了摇头,否决道:“小弟倒是不觉得乐平公主有什么问题,她应该也就是求个自保罢了,姐姐大概不知道吧,乐平公主的女婿,可是跟现在最炙手可热的宇文述,是死对头呢。” 萧皇后双眼一亮,问道:“还有这种事?我记得乐平公主的那个独女,也是北周几乎唯一剩下的皇室血脉宇文娥英,不是嫁给了陇西李氏的另一分枝,前幽州总管李崇的儿子李敏了吗?乐平公主还为这个李敏向先皇求了个柱国的官职呢,哼,这小子嘴上毛都没长齐。不仅娶得前朝帝女。又直接官至柱国。不知让多少人妒忌呢。不过李敏只不过是个三十出头的小子,跟宇文述又怎么会是死对头?” 萧瑀闻言,却是笑着说道:“姐姐有所不知啊,这一支陇西李氏,虽然和唐国公家的祖先同为汉将李陵,但分家已经有数百年了,真正让他们这一支兴旺起来的,是前西魏的大将军李穆,在硭山之战中。东西魏大战,西魏的首领宇文泰大败,自己也重伤落马,幸亏李穆救驾,才捡得一命,战后李穆给加了申国公,从此李穆家族就开始飞黄腾达,跻身关陇家族,兄弟三人俱至公爵,十个儿子也几乎个个袭爵。” 萧皇后点了点头,应道:“李穆我知道,虽然不是柱国家族,但在西魏到北周,也是显赫一时了,他的兄长李贤,也是西魏重臣,你说的那个李敏就是他的孙子,李敏的父亲李崇,当年在幽州总管的任上和突厥作战,壮烈牺牲了,所以李敏也算是功臣遗孤,这才娶得宇文娥英,阿瑀,你是不是想说,宇文述本想为儿子迎娶这个前朝公主,却给李敏抢了过去,所以才会结仇?” 萧瑀摆了摆手,又道:“不是这么回事,跟宇文述结仇的不是李敏本人,而是李敏的堂叔李浑,这李浑是李穆的第十个儿子,也是他所有儿子里,最精明能干的一个,李穆的长子早死,申国公的爵位给了李穆的长孙李筠,开皇十六年的时候,这个李筠也死了,他没有留下儿子,便绝了嗣,于是李穆的其他儿子们,全都对这申国公之位有了想法。” 说道此处,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而这李浑本来是排第十,虽然有个右骁卫将军的军职,但没啥希望袭爵的,不过他重贿了宇文述,哦,对了,他的夫人是宇文述的姐姐,算起来宇文述还是他的小舅子呢,有这层关系,再加上李浑曾答应如果袭了爵后,会把每年申国公俸禄的一半给宇文述,那宇文述是个至贪小人,便全力在先皇的面前,为李浑说好话,生生地把这个申国公之爵位,给抢到了李浑的头上。” “只是这李浑跟他小舅子一样,也是个贪婪无信义之人,爵位到手之后,开头两三年依承诺给了宇文述一半的钱,后来就赖账不给了,还暗中使计,买通杨素,把他的这个申国公给转成了郕国公,对宇文述说国公的名号变了,所以原来的约定也到此为止,由于这个李浑也是杨广比较信赖的近臣,当年杨广赴扬州任总管时,这个李浑就是他的护卫队长,也有些老交情,加上李家子侄众多,势力庞大,宇文述不能象对付普通关陇中层家族那样陷害,所以虽然恨得牙痒痒,却是不能报仇。” “以前这宇文述,曾跟人喝醉酒时放话,要跟李浑算总账,李浑听到后也一直在戒备,两边明争暗掐也有好几年了,李敏一直是李浑一方的重要成员,乐平公主大概是怕女婿给宇文述黑了,所以才想示好杨暕,巴上这棵大树,也是给女儿加一道保险吧。” 萧皇后听完这些后,长舒一口气,冷笑道:“看来这些关陇的军功世家内部,也不是想象中的铁板一块,互相之间也是勾心斗角,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和家族的利益罢了,弟弟,看来我们可以利用宇文述和李浑家的矛盾,在中间继续作文章,分裂这些关陇家族,为我们萧氏以后的起事创造机会。” 萧瑀点了点头,说道:“那个李浑的爹李穆,当年就是跟着于谨和杨忠,一起进军江陵,实质上灭我萧梁的元凶,我大梁国的荆州子民,尽数被其掳为关中为奴隶,即使是很多饱学儒士,当年好不容易历尽千辛,才从候景之乱的江南地区逃出,却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被这些胡蛮子劫到了关中,我中华衣冠文化,从此大半消散,这可是比灭国破家更大的国耻啊!此仇我一直记着呢,现在于谨和李穆这两个老贼早死,可他们的狗崽子李浑是隋朝大将,我们还得找机会把这两个人除去才是。” 听了这话,萧皇后笑道:“原来这些年弟弟一直劝我跟杨广进言,多结交宇文述,是早早地存了这方面的心思,想让贪婪狠毒的宇文述对这两个下手,是不是?” 萧瑀点了点头,又道:“姐姐说得不错,宇文述虽然是关陇家族,但一直声名不显,直到他这代才算出了头,用这种新兴的家族挑战贵有的显贵家族,本就是分化瓦解关陇世家的最好办法,作为一个整体的关陇家族有多可怕,这百年来我们都见识到了,远的不说,只说尉迟迥和杨谅这两次,有了关陇世家支持的朝廷军队,打起拥兵数十万的关东强藩,几乎是秋风扫落叶一般,乱世中如果这些人依然团结的话,只怕我们的大业就要夭折了。” 萧瑀的眼中精光一闪,说道:“不过这个宇文述,似乎是希望杨广的江山永固的,这样他才可能为自己的家族,谋取更大的利益,如果他知道了我们的事情,是会毫不犹豫地把我们萧氏灭族的,所以一定要留着制约宇文述的手段,姐姐,这将会决定我们萧氏复国大业的成败。” 萧皇后叹了口气,应道:“最近铣儿几次传书回来,说是已经开始在荆州做生意了,看起来这那些本地人,已经不满足于只呆在湘州,还是想把手伸向荆州地区,铣儿要我们定夺此事,阿瑀,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萧瑀摇了摇头,说道:“姐姐!现在,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凉州总管府内,韩世谔坐在自己的那张虎皮大椅上,跟着魏征、房玄龄、李靖一行商量,怎么引起小规模突厥之祸,好让凉州军的人马,躲过这次佂讨高句丽的大祸。 此时,李靖睁开了之前,微微闭着的眼睛,笑道:“突厥的这三个王子,这三个家伙中除了俟利弗,稍微简单了点之外,咄苾和咄吉都是智勇双全,谋略深远之士,比杨广强了太多,那咄吉现在已经接任了突厥大汗之位,就会是我大隋的巨大威胁,我们不可不早作预防。” 韩世谔勾了勾嘴角,反问道:“防?孤现在能怎么防?本来对突厥最好的办法,就是分而治之,挑动其互斗,可是让孤没有想到的却是,这个长孙晟竟然出于自己的考虑,放弃了这个他亲自制订的战略,现在这些狼已经成长了起来,那西突厥的处罗可汗,现在的实力薄弱,连西突厥故地都无法压服,更是不可能对东边的邻居构成威胁,所以两边也不可能打起来,玄成,你有什么好的计策,比如能让这三个兄弟间,开始互相争斗呢?” 魏征摇了摇头,否决道:“只怕很困难,草原之上,强者为王,本来按理说启民可汗懦弱无能,三个王子间互相应该有争斗的,但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三兄弟虽非一母亲生,关系却是极好,大概是在当年启民可汗兵败逃亡之时,这三兄弟就知道了只有团结才能生存,这些年来也是各自向一个方向发展,没有互相间的冲突和矛盾,主公,我看想要挑起他们之间的互相残杀,可能不大。” 韩世谔沉吟了一下,再次说道:“可是从我们得到的消息判断,咄苾和咄吉之间,也是互相有些勾心斗角,这点是不是以后可以利用?” 李靖此时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不太可能,说到底,这两个人一个在漠南,一个在漠北,隔了茫茫大漠,就是他们天然的缓冲带,这三个王子都知道以前突厥内部兄弟不和,互相残杀,才给了我们汉人可乘之机,把他们各个击破,这回不可能再走以前的老路了。” 韩世谔咬了咬牙,问道:“那以药师的意思,以后我们要断绝和这些突厥部落的联系了吗?” 魏征却是抢先摇了摇头,否决道:“不,主公的图谋是天下,以后就得制造乱世,我知道您的底线是不能让突厥人趁机进关,杀我中原百姓,但我所担心的是,只怕以后在北方的群雄们,都会向突厥人开出,一些更加优厚的条件,到时候突厥人会选择和别人合作,主公,我知道你不喜欢史上的那些引外虏入关的人,觉得这些人是我华夏的叛徒,对不起祖宗,但是在乱世之中,讲的是兵马权谋,讲的是实力,不可以太迂腐啊。” 韩世谔冷冷地说道:“那么以玄成的意思,是像薛举这些人,到时候是会毫不犹豫地跟这些突厥人搭上关系?” 魏征点了点头,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太平时期,他当然不可能认识什么突厥贵人,但在乱世之时,现在那突厥的汗位,已经落在了二王子咄吉的头上,那现在的他,肯定会找一切能引他们入中原的有力人士结盟。” 韩世谔一动不动地看着魏征,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弃以前的想法,跟突厥人主动合作吗?” 魏征正色回道:“主公,魏某也知道华夷大防,即使是乱世,引豺狼入关,就算取得天下,也会为人所不齿,但是在乱世中,是不能靠道德和信念来立足的,主公现在虽然有着几十万人马,但是我们以后可是要不停地,跟其他的群雄作战,消耗,如果能再得到几十万突厥骑兵的相助,那大事可定,等到一统天下之后,再想办法把这些突厥人礼送出境,或者暂时性地向其臣服,联姻,都是可以作的选择,如果我们不这样做,别人抢先这样做了,到时候我们就会非常被动。” 韩世谔点了点头,又道:“玄成,除了引突厥兵入寇外,还有别的选择吗?” 魏征咬了咬牙,又道:“如果主公实在无意让突厥入关,那现在开始,就要守好从大隋到草原的一路上,阻止突厥人得到的那些野心家扶持,尤其是铁器交易,再也不能睁一眼闭一眼,要想尽办法分化瓦解这三个王子间的联系,更要想办法挑起西突厥处罗可汗和他们之间的矛盾和冲突,让乱世之时,这些突厥狼无力南下。” 韩世谔微微一笑,说道:“只有这两条路吗?” 魏征顿了顿,又道:“再有一条,我们千万不要太快地,让那些人消灭掉杨广的实力,然后叛人去草原引起矛盾,让大隋跟突厥再次开一场小规模的战争,然后把突厥人远远地逐出漠南,至少让他们十年内无力南下,然后再考虑起事的事情,但这样一来,杨广的可能会对主公下手,所以我们除非万不得已,还是不要用此计的好。” 第九百五十七章何去何从十五 韩世谔认真地点了点头,正色又道:“玄成,你的分析很好,但是你忽略了一件事情,就是突厥人那里的真实想法,依我的判断,他们在乱世中,不太可能会选择倾国南下,入主中原的打法,而是会分而治之,同时支持多个北方的割据势力,以达坐收渔利的效果。” 魏征几人微微一愣,马上回道:“愿闻其详。” 韩世谔看着他们三人,也是细细道来:“其实从匈奴开始,就一直跟汉朝和亲,虽然不停地打劫边关,但在汉武大帝主动出击之前,汉匈双方没有大的战争,东汉灭亡后,虽有五胡乱华,但那多是因为早先在东汉时期,就给内迁入汉地的匈奴人和羌人所为,并不是北方的胡人主动南下。” “至于后来鲜卑氏的拓跋氏和慕容氏,先后举族南下,放弃自己祖居的草原,进入中原,虽然建立了王朝,但最后仍然被迫放弃自己游牧的生活方式,转而跟我们汉人一样,转而农耕,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同化,融合,现在已经没什么鲜卑人了,只有我大隋的百姓,元氏,长孙氏这些曾经的鲜卑贵族,连姓都改成了汉姓,说汉话,跟我们汉人有区别吗?” “所以胡人如果想要南下,必须举族进入,由于他们的人口太少,中原大地又无法游牧,所以迟早要给我们汉人同化掉,就算有些人想回到草原,也会发现草原上已经被新的,原来落后的部落所占据,再也回不去了。” 说道此处,韩世谔缓了口气,一边想着北史上的记载,一边继续说道:“面对这种情况,鲜卑人的选择是举族进入中原,最终给同化掉变成汉人,而柔然人和突厥人的选择,则是留在草原,只要中原的政权对其称臣纳贡,当年木杆可汗在位时,北周和北齐同时向他称臣进贡,他也对此很满意,说但使我南边两儿在,我大突厥就不愁吃穿,我想这才是突厥人最有可能的选择,以这咄吉上台这些日来的举动,多半也会这样。” 魏征、李靖、房玄龄几人的眼中,同样是精光闪闪,此时房玄龄应道:“主公的意思是,突厥人也会反过来对我们分而治之?支持大隋境內的各家势力,阻止我们中原的统一?” 韩世谔微微一笑,然后点头应道:“是的,这样的结果对他们是最有利的,不过若是分裂得太厉害,中原到处混战,生产破坏,民不聊生,他们也不愿意,要是中原长期无法恢复生产,那突厥所需要的各种生活用品,也就没有着落了,最好的结果是像以前北周和北齐时那样,有两到三个割据政权并立,势均力敌,谁也吃不掉谁,同时都要向突厥称臣进贡,这样是最符合突厥利益的。” 魏征点了点头,又道:“不错,主公所言极是,如果突厥不想入主中原的话,那这是他们最合理的一个选择,不过!”说到这里,他收住了嘴,眉头开始拧到了一起。 李靖看着魏征的神情,然后开口笑道:“玄成是担心突厥当中,还是有人仰慕中原的花花世界,还是想入主中原,或者是慢慢地开始蚕食北方、甚至是我们凉州境内?” 魏征叹了口气,说道:“要是全面进入中原,那确实不太容易,至少阿史那氏的本部得全进来,可如果只是占个凉州、并州,或者是幽州,然后一部分人进来定居农耕,另一部分人还是留在北方的大漠之中,这就有点难办了。” 韩世谔咬了咬牙,说道:“要是真到了那步,就得舍出幽州和辽西这两块地方,引高句丽入侵了,高句丽对土地和定居的兴趣远比突厥要大,真要天下大乱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借机蚕食辽西营州一带的,到时候一定会和突厥起了冲突,并州和关中都不好进入,他们如果真想入主中原,最有可能去的还是幽州和河北,到时候我们要避其锋芒,全力先经营中原再说,等到一统南方后,再想办法将之驱除出去。” 魏征点了点头,问道:“主公已经作了决定了吗,我们以后要是起兵的话,就去攻取中原和洛阳,而不是席卷关中?” 韩世谔同李靖对视一眼,然后微微一笑,回道:“基本上就是这样了,关陇的那些军功贵族,大部分都是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加上杨广迁都以来,关中也不再是天下的中心,以前运往关中的粮食和钱财,都涌向了东都,那里在乱世时割据一方可以,但想要大出山东,席卷天下,难度可并不小,所以!” 房玄龄笑了起来,问道:“所以主公是有意把关中,留给那些另有野心家们,让他们据此成事?” 韩世谔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又道:“这件事也是孤反复考虑的,以前杨广没有迁都的时候,孤没有下最后的决心,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要把最富足的关中让给那些家族,如果大兴现在还是首都,那天下的钱粮都会集中在那里,送给他们的话,我实在是有些肉疼,可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杨广这回大举出塞,向突厥炫耀武力,突厥的始毕可汗,一定能看出杨广夸张的军力下的内心虚弱,真正的强者,是不需要通过帝王巡幸来震慑四夷的,先皇在位时,从没搞过这样的出巡,可四海蛮夷哪个不是真心宾服?” “为了一个人的抖威风就不顾民力,这不是显示国力,而是显示自己的虚弱和无能,像突厥的那三匹狼,一定能看出来大隋强极一时的外表下,国内穷兵黩武,大兴土木,滥用民力所带来的深层次危机的。” 魏征点了点头,又道:“主公所言极是,我们能想到的,那个始毕可汗几人一定也会想到,大隋内部昏君当权,好大喜功,关陇集团和山东世家与之上下离心,大兴土木引发民怨沸腾,对外征战一起,更是让民不聊生,天下乱起来,是迟早的事了,他们只不过在等这个机会罢了,一旦有些势力在北方站稳脚跟,成为朝廷无法消灭的实力派,就是突厥人跟这些人主动接触,进入中原的时候了,可是主公有没有想好,杨广又如何去推翻呢?” 韩世谔皱了皱眉头,应道:“从现在的局势来看,按杨广现在的搞法,最先乱的一定是河北和青州地区,这里民风本就强悍,作为北齐故地历来与朝廷不合,所以连先皇都不敢在此地设府兵,只是杨广作死,居然在这里准备开挖运河。” “从我得到的消息看来,此事基本上已经定了,北巡突厥之后,就会开挖这里的运河,取名叫永济渠,是从涿州郡附近的沁水引河流注入黄河的一个浩大工程,与南方本来在邗沟,山阳渎和汴水这些旧航道上的重新疏浚不同,这里可是从新挖一条运河,工程量之大,只怕要数倍于去年挖的通济渠和邗沟。以河北的人力和存粮,搞这种事情,只怕民变就在眼前了。” 魏征的眉头一皱,思考了一下,又道:“主公!我很了解河北的民风,那里确实民风剽悍,但是多是慷慨悲歌的燕赵侠士,没有世家大族的带头,像王须拔这样的人,最后会选择上山为盗,他要是带几百个人,跑到那个高鸡泊里面,这些就叫盗贼蜂起,官府剿灭起来会很头疼,因为关东地区没有府兵,到时候一定会求朝廷派兵镇压。” “只是我担心的是,杨广本就有意去征伐高句丽,开挖运河也是为了向着前方的涿郡和营州地区运粮运兵,到时候天下精兵集中在河北,那些零星起事的反贼,会不会很快就给扑灭掉,无法成事呢?” 李靖闻言却是笑道:“玄成多虑了,一般的毛贼自然是不知天下大势,会给轻松消灭,而那些手下有着数千人的毛贼头子,只待天下有变,才会有所动作,大军云集河北的时候,他们自然不会动,只有这些军队离开或者解散之后,他们才会找机会自立的。” 此时,大隋齐郡邹平县,在距县城约三十里外的官道上,一队五百余人的骑兵在向邹平县城疾驰,为首官员正是齐郡丞张须陀,他身边骑兵皆是齐郡地方军,由果毅都尉秦琼率领,他们是接到邹平县县令的紧急求援,数万饥民即将爆发动乱,他们率军赶去镇压。 一路之上田野荒芜,土地龟裂,几乎所有河流全部干涸,到处可见人畜白骨,邹平县是齐郡灾情,最严重的一个县。 “郡丞!” 秦琼纵马追上张须陀,忍不住开口问道:“官仓现在不能放,为何我们不开义仓放粮?” 张须陀狠狠瞪他一眼,怒斥道:“义仓哪里还有什么狗屁粮食!” 相对于远在长安城的隋炀帝杨广、或者是凉州的韩世谔优哉游哉,这一个多月来张须陀是疲于奔命,嘴唇已经燎起一串火泡,声音嘶哑,脾气极为暴躁,或许是认为自己不该怒斥手下,他目光柔和一点,然后问道:“你家里境况如何?” 秦琼苦笑一下,应道:“我家里还好,还有一点存粮。” 张须陀叹息一声,因为他自己家里也快没粮了,家徒四壁,能卖的都卖光了,他准备把妻女送进京,请自己的师兄照顾。 秦琼犹豫一下,又道:“郡丞,我们能不能镇压稍微放宽一点,毕竟民众都已经被逼到绝路了。” 张须陀摇了摇头,否决道:“你不知道,邹平县之所以比别的地方闹得更严重,是有人刻意挑拨。” 秦琼一惊,疑惑的问道:“郡丞是指长白山巨盗王薄吗?” 张须陀恨恨的应道:“正是此贼!”. 令人张须陀咬牙切齿的王薄便是邹平县人,几年前犯了事,被官府通缉,他索性逃到齐郡四县交界处的长白山中为盗,自称知世郎,聚集一百余名地痞无赖为手下,经常在齐郡和济北郡的地带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而且此人极为狡猾,读过几年书,略通兵法,张须陀几次设陷阱引他入套都被他逃脱。 这次邹平县成为重灾区,饥民数万人,求生无路,王薄便感到造反时机来临,悄悄带了几十人潜入家乡,伺机起事。 此时在邹平县县衙前聚集了一万余饥民,人头密集,群情汹汹,要求县令开仓放粮。 在人群中不断有人高呼:“义仓是我们的粮食,要求官府开仓放粮!” “放粮!”一万余人高声怒吼,吼声震天,粮仓就在县衙东侧,上万双饥饿的眼睛盯着粮仓高高的尖顶。 县衙大堂上,几名官员焦头烂额,皆束手无策地望着县令,邹平县县令姓孔,在邹平县出任县令已经三年,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局面,早在几天前,他便发现有人在挑拨饥民聚众闹事,派人紧急向郡里禀报,他现在就指望郡里的军队能及时赶来。 孔县令背着手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县丞劝他道:“县令,官仓内现在还有两千石粮食,不如稍许放一点粮食,我担心他们马上就要冲击县衙了。” 孔县令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不耐烦的说道:“朝廷旨意上写得很清楚,所有官粮全部转为军粮,运往辽东,若放了粮食,我们怎么向朝廷交代?” 主簿也忍不住劝道:“朝廷也不知道我们现在的情况,一旦饥民爆发,不仅会把粮食抢光,我们一个都活不成,与其被饥民杀死,就不如少放一点点,一百石、两百石都行,先安抚住他们,等郡里军队到来。” 孔县令的心中,其实也很矛盾,他现在唯一指望的就是郡里的军队,但他也害怕时间上来不及,他的妻儿父母都在后宅,一旦饥民冲进来,家人也保不住了。 第九百五十八章何去何从十六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下定决心,对几名官员低声道:“咱们几个现在都是为了保命,就放三百石粮食,一旦郡里问起来,我们都不能承认!” 几名官员听了这话,心中一松,一头就答应了下来,应道:“县令放心,大家都是为了保命。” 孔县令又对县丞说道:“那么这三百石的粮食,我们就做进辽东帐里。” 县丞闻言,下意识地说道:“县令高明,反正逃民无数,辽东收不到粮食,我们也可以推说是逃民私贪了。” 孔县令眼睛眯了起来,他明白县丞的意思,现在斗米值几千钱,这可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 “那就做六百石的帐,三百石放给饥民,另外三百石,就我们几个!” 就在县衙决定放粮的同时,在县衙附近的一间屋子里,王薄和他的十几名骨干手下,也在商量对策。 王薄今年四十岁左右,因为读过几年书,外表略显得文质彬彬,但多年的盗贼生涯,早已使他的心变得冷硬如铁,他并不关心饥民死活,他唯一关心的便是自己的目的能否达到。 这几年他被张须陀不断的征剿,使他感觉到自己已经穷途末路,与其一死,还不如轰轰烈烈做番大事,恰好齐郡大旱,朝廷又强征民夫运粮,使得民怨沸腾,王薄便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次一万余饥民围困县衙,便是他和手下所为,此时王薄也在等待军队到来,他知道饥民聚集冲击县衙,官府必然会派兵来镇压,他就希望这样的情形出现,官逼民反。 此时,一名手下小心翼翼问道:“首领,我们要把这些饥民带走吗?” 王薄瞪了这个没脑子的手下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把这些饥民带走,我拿什么养活他们?” 另一名手下,也是粗鲁地喊叫起来,吼道:“那我们来邹平县,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王薄大怒,抡起鞭子狠狠抽过去,吓得所有手下都不敢吭声了,王薄扫了众人一眼,说道:“我们挑动饥民冲击官府,就会有越来越多的饥民效仿,让这个张须陀疲于奔命,他便无暇顾及我们,我们才好就中取事。” 众手下这才恍然大悟,还是首领高明啊!王薄看着面前的一众手下,又得意洋洋说道:“官府不是征发民夫送粮去辽东吗?咱们就号召一下,不要把粮食送去辽东,直接把粮食送给咱们不好吗?而且这些送粮民夫家里有牛,光景应该不错,他们人来了,家产也自然会带来,有钱咱们就可以置办兵器盔甲,倒时咱们兵强马壮,也占据几座县令享受一下做皇帝的滋味。” 众手下眼中都露出了向往的神色,在他们心中,皇帝的生活就是天天锦衣玉食,拥有成群美貌的女人。 “干!”想到此处,十几人一起大喊起来道:“首领,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王薄取出一张纸,阴阴笑道:“号召民众,最好就是歌谣,我写了一首,邹平事了后,你们去官道上广为传播,相信他们走投无路,自然就来投靠我们。” 众盗贼一起围上,王薄清了清嗓子,然后得意洋洋唱道:“长白山前知世郎,穿着红罗锦背裆,长矛侵天半,轮刀耀日光,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众人纷纷大笑,带有敬佩的说道:“好歌!” 就在这时,一名手下奔了进来,急声喊道:“首领,县衙说马上放粮,让大家稍安勿躁!” 王薄脸色一变,怎么能让官府放粮,他立刻对众人吼道:“来不及等军队了,我们现就去煽动民众,就说县衙要镇压我们,你们带头冲击县衙。”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王薄毫不迟疑道:“只要冲击一起,我们马上就撤!” 尽管邹平县衙已告之民众准备放粮,请民众稍等,但一万多饥民在饥饿和激愤的双重折磨之下,已经失去了理智和耐心。 有人甚至还在饥民中大喊道:“官府是在欺骗,在拖延时间,大家去仓库取粮!” 一万多人愤怒地大吼起来,在王薄数十名手下的带领下,民众终于爆发了,俨如洪水溃堤,撞开县衙大门,人流汹涌地冲进了县衙,在饥民冲进县衙的同时,县里的上万居民也闻讯从四面八方赶来,参与抢夺粮食,争先恐后,互相践踏,惨叫声、哭喊声,整个县城都疯狂了。 几柱香过后,西城门,张须陀率领五百骑兵,风驰电掣般冲进了县城,但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仓库早已被一抢而空,县衙周围只剩下几百名,没有抢到粮食而不甘离去的饥民。 县令、县丞、主簿和十几名衙役都被打死,人头悬在县衙大门上,尸体则血肉模糊地扔在台阶边,包括县衙后宅的县令家人也一并被杀,几十只饥饿的野狗,正在疯狂地撕咬着尸体。 这个场景令张须陀勃然大怒,正好此时,一名少年男子慌慌张张从县衙内跑出,背了一袋黑豆,这是他从衙役房中发现,张须陀杀机迸发,张弓便是一箭,少年惨叫一声,被一箭射死。 “给我杀!” 五百骑兵狂风般冲上,挥刀劈砍尚未逃走的饥民,数百饥民哭喊连天,四散奔逃。 秦琼见里面有很多老人和孩子,他心中不忍,大喊一声道:“住手!” 秦琼是果毅都尉,在他的命令下,骑兵们停住了杀戮,张须陀怒视秦琼,吼道:“你敢违抗我的命令?” 秦琼指着几名妇孺,反驳道:“要杀就去杀王薄,和这些饥民何干?他们都是妇孺,如何能杀人?” 张须陀凶狠地盯着秦琼,秦琼低下头,半晌才说道:“卑职愿受军法处置!” 张须陀慢慢回头,盯着这些饥民,尽管他知道冲击县衙和这些人无关,但邹平县已经开了一个恶劣的先例,如果不血腥镇压,震慑住饥民,那就还会有十个、百个邹平县出现,天下将大乱。 于是,他断然下令道:“杀!无论老幼,一个不留!” 骑兵们虽然心中也是有些不忍心,但是仍然挥刀冲上砍杀,顿时一片惨叫,几百名饥民倒在血泊之中,秦琼心中难过之极,别过头去,不肯动手杀人。 张须陀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我军令如山,你竟敢违抗,来人!拖下去重打一百军棍。” 在长白山大盗王薄的挑唆之下,邹平爆发了第一起饥民冲击县衙抢粮事件,但因齐郡丞张须陀的血腥镇压,震慑住了饥民,而没有形成连锁效应,与此同时,在郡衙的默许下,各县官府也惧怕邹平县的抢粮风潮燃到自己头上,也陆陆续续开义仓少量赈济饥民,并劝说大户赈灾,使饥荒略略得到了缓解。 而这时,一首琅琅上口的却开始在黄河两岸六郡内流传,号召民众抵抗征役,很多因为丢失官粮而走投无路的民夫纷纷逃往长白山投靠王薄,王薄的力量渐渐壮大起来。 进入四月,凉州一地寒意仍盛,北风席卷平原,此时总管府的房间内,韩世谔正和副总管韩忠、副帅李靖,以及幕僚房玄龄、魏征等人正在开会,这几人都是他的心腹,跟随他多年,此时,韩世谔忧心忡忡对他们说道:“孤刚刚接到兵部的调兵令,命我们凉州军出兵五万准备参与高丽战役,坦率地说,孤对这次战役前景并不看好,明明可以用三五万军队,便可以打赢的战役,圣上却要举倾国之兵,据说齐郡那边局势很严重,水灾涝灾接连不断,已经出现了饥民造反。” 现在山东六郡先后上书朝廷,说灾害严重,饥民遍地,请求陛下暂缓调山东地方粮库,听说陛下也同意了,改调洛口回洛黎阳之粮前往辽东,这样一来便使官仓存粮大减,还有朝廷准备在边疆各镇新设屯田监这个官职,意思就是说,朝廷可能会削减对边疆各镇的粮食供应。 韩世谔长长叹了口气,一场高丽战役,对付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国,居然动用军队一百二十万,几乎就是倾国之兵,还有无数的后勤民夫,这需要多少粮食,有所增必有所减,朝廷想要边疆屯田自给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一块土地,至少要开垦一年,成为熟田后能种庄稼,那前后就要两年时间,现在才屯田,是不是有点来不及了。 别的地方咱们不去管他,孤就说我们凉州,孤之前特地视察过,也请教了很多老农民,他们都说凉州的土地,还算是肥沃,稍微耕作一下便能直接种粮,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水,如果我们能在这段时间,再一次大兴水利,挖掘河渠,那么明年的粮食产量至少能增加三成,这样,这样我们不仅可以增加农田产量,粮食完全能自给,而且还能囤积粮食,为灾年做准备。 说道此处,韩世谔对众人又道:“孤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次攻打高丽的战役,很可能会死伤惨重,不管是高丽人失败,还是我们失败,伤亡都不会低,所以,孤不打算把凉州军队送到辽东送死,想和大家商量一下,想个稳妥的借口,逃过这次朝廷调兵。” 房间内一片沉默,半晌,李靖方才说道:“既然兵部已经下了调兵令,我们硬抗肯定是不行,而且一兵不出也不现实,我建议出一万人马,至少可以给兵部一个交代。“ 韩忠眉头一皱,又道:“可兵部要求是出兵五万,我们只出兵一万,少了这么多人,那怎么向兵部交代,总要有一个理由。” 李靖开口笑道:“理由很好找,其实也是事实,因为我们凉州这一块是边镇,是要防御草原胡人,按照朝廷惯例,一般是六户配一兵,我们却是八户半配一兵,兵力本身就不足,假如兵力再减少五万,那么防御就会大大下降,容易被那些胡人趁机入侵,可以给朝廷说明这个情况。” 韩世谔背着手走了几步,然后叹息一声道:“其实我倒不担心兵部,我觉得这是陛下的意思,倾国之兵调去辽东,中原空虚,就突显出了边疆的重兵,有点外重内轻,所以圣上为了平衡兵力,也要相应削减边疆军队,我听说丰州总管樊子盖和代州总管冯孝慈那边,都一样被调兵了。” 韩世谔刚说到这,韩忠一拍大腿笑道:“我说呢,代州那里怎么会突然有人造反,原来冯孝慈也不愿意出兵。” “这是怎么回事!”这时几人一起向他望来。 韩忠也是连忙说道:“今天刚刚得到一些信息,说雁门贼帅尉文通聚众三千人造反,冯总管带兵和贼兵激战,贼兵逃进了深山。” 众人都是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这个造反确实很及时,房玄龄也是笑道:“估计这个贼帅尉文通早就有了,只是留在关键时候用。” 李靖微微笑道:“其实我们也可以效仿代州,比如这个时候某个草原胡人部落大举南下,威胁凉州,但是他们只是威胁而不打,那么朝廷就不会调凉州兵马了。” 韩忠不解问道:“可是哪个草原部落,会那么老实听话!” 韩世谔却是意味深长地笑了,因为李靖之计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想到了西突厥的那些个小部落,或许处罗可汗可以帮他这个忙。 几天过后,几乎整个凉州的老百姓都被动员起来,所有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子,都需要参加到修水利的各项工程中去,数十万年轻青壮被组织起来,一场轰轰烈烈的修水利热潮,在凉州的各地涌现。 虽然凉州上下,都处于热火朝天之中,但是中原腹地,却依然笼罩在一片战争的阴云里,连春节都在一种极其冷淡的氛围中度过。 连普通民众也感觉到了战争即将到来,大家都舍不得花钱了,攥紧每一枚铜钱,桌上的饭菜也没有往年丰盛,连累老祖宗的供品,也比往年少了几样。 第九百五十九章何去何从十七 隋炀帝杨广在江都巡视未归,京城内格外安静,大街上行人稀稀疏疏,京城内关于战争的传言越来越浓,很多人家都不敢出门了,尽管这是发生在辽东的战役,但皇帝和朝廷异乎寻常的备战,让每个人都生出一种错觉,似乎战争就将在他们身边爆发。 而此时杨府里,杨家家主杨玄感此时随圣驾去江南巡视,家中对外的事务都是由族弟杨玄挺负责。 杨府在京城的宅子位于尚善坊,占地极大,约一百二十亩,和京城宅子的面积一样,这是杨素当年修新都时,特地给杨家留下的一座风水宝宅,也是整个京城的第四大宅子,仅次于齐王宅晋王宅和乐平公主宅。 如果仅从面积上说,这个不是问题,杨家并没有逾规,但和别人家府宅一对比,问题就出来了,洛阳的面积本来就比长安小,所以各家权贵的京宅都普遍比长安要小。 本来杨家在长安的府宅占地,就能排进前十,现在别人家在变小,而它却不变,这就使杨府鹤立鸡群,如果杨素在世,或许问题还不大,可杨素死后,杨家地位迅速衰落,它却依然占着比皇族还大的宅地,尤其是坐落在号称京城第一坊尚善坊这样的风水宝地内,这也是皇帝杨广对杨家,依旧心怀不满的原因之一。 此时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十几名随从的护卫下,缓缓在杨府对面的元府门前停了下来。 从马车出来一名年近六十岁的老者,身材高大,一脸严肃,此人便是独孤罗的长子独孤良,袭父爵赵国公,官拜金紫光禄大夫,是独孤家族中的第二号人物,仅次于家主独孤震。 他是散官,并不担任朝廷职官,这次杨广南巡他便没有跟去。 独孤良心情也很沉重,即将爆发的高丽战争,令他忧心忡忡,今天上午他接到家主独孤震的信,天刚擦黑,他便来到了元府。 这些年来,关陇贵族内部,一直处于一种严重对立分裂的局面,主要就是两大关陇贵族首领独孤氏和元氏的对立,元寿因拥太子之事被罢官,而独孤震却升为内史令,直接导致了他们矛盾的尖锐。 从而导致数十家关陇贵族名门,纷纷被迫选择站队,要么支持孤独氏,要么支持元氏,使关陇贵族分裂成两大阵营。 今天独孤良第一次来找元寿,也是迫于一种严峻的形势。 独孤良中午时便已经派人送来了拜帖,元家没有送还拜帖,也就是接受了他的拜访要求。 独孤良刚下了马车,等候在台阶前的元敏便立刻迎了上来,这两年元敏一直在家中养伤,腿已经完全好了,能行走自如,唯一的后遗症就是阴雨天他的双腿会疼痛。 “家父已经在等候赵公了,请跟我来吧!” 独孤良点点头,跟着元敏走进了府中,一直向书房走去,走到书房门口,元敏敲了敲门说道:“父亲,赵公来了!” “请进吧!”房内传来元寿的声音。 独孤良跟着元敏进了书房,房间里光线明亮,已经在家赋闲了两年的元寿,正坐在一张书桌后看书,看得出他的精神不是很好,人非常清瘦,就像大病初愈一般。 元寿的语气很平淡,既不热情,但也不冷漠,淡淡笑道:“赵公请坐吧!” 独孤良知道,元寿肯在书房见他,这其实就是元寿最大的诚意了,其他礼节都是不值一提。 此时,他也坐了下来,元敏则站在父亲身后,这两年他已经变得成熟了很多,很多事情元寿都会和他商议,一些重大的事情也会让他参与。 这时一名侍女送来热茶,元寿一摆手道:“请喝茶!” 独孤良端起茶杯,沉重的忧虑使他无心喝茶,他又将茶杯放下,问道:“元公以为陛下发动高丽战争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元寿其实也是一样忧心极重,他之所以肯在书房接见独孤良,也是同样的疑问压在他心中。 于是元寿冷笑一声道:“高丽弹丸小国,人口还不如我们一郡,兵不过数万,他却要举倾国之兵去发动战争,一百二十万大军,当年先帝平南也没有用这么多兵力,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这是什么意思,还用问吗!” 独孤良叹了口气,说道:“今天上午接到家主来信,家主同样也是这个意思,我们都能猜到他会对关陇贵族最后下手,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用这种毁灭的手段,将大隋之兵一锅粥地端去丧送,简直是丧心病狂,令人匪夷所思。” 元寿又哼了一声,反驳道:“你说错了,不是举国之兵,也不是全部大隋之兵,仅仅只是北方之兵,南方之兵他动用了多少!” 独孤良想了想,又道:“江淮以南动用水军一万人,弓弩手三万人,岭南又征调了三万短矛兵,好像就这么多,一共七万人。” “哼!总兵力一百二十万人,南方军只有七万,这是在哄谁呢,做个样子,也不能这么恶心人吧。” 元寿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已经被征调去了辽东,很可能就死在他乡,心中便忍不住地燃起一股怒火,恶狠狠道:“他是想把整个北方的军队全葬送,然后调南方之军北上,那样我们关陇贵族就全部完蛋。” 独孤良担忧地问道:“元公,那我们该怎么办!” 元寿阴沉沉的笑道:“不用担心,他想让关陇贵族的军队去送死,我们就那么听话吗?我会让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独孤良精神振奋又道:“元公计将安出?” 元寿想了想,叹息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我们关陇贵族自己要团结起来,不能再一盘散沙了,后天是我寿辰,把所有在京的关陇贵族都请来,大家聚一聚吧!” 大业六年七月,高丽王高元因畏惧而不敢入隋,隋帝杨广遂正式颁布了战争诏书,举国征伐高丽。 他随即颁发了一系列的命令,调集天下兵卒,无论远近,皆赴涿郡集中;又令幽州总管元弘嗣,在东莱海口造船三百艘,半年内须完工。 令河南淮南江南等地造兵车五万辆发送涿郡;征发河南河北民夫二百万赴辽东以供军需;又调集江南三十万艘船只赴洛口和黎阳运粮,一系列的强硬命令使天下沸腾。 七月下旬,杨广的船队抵达了陈留郡,由于天色已晚,数千艘大船停泊在运河旁,杨广的龙舟位于船队的最前面,巨大的龙头仰天昂立,高四丈五尺,长二十丈,上有四层宫殿,皆用金玉装饰,金碧辉煌,后面是皇后的翔螭舟,比龙舟稍小,还有九艘浮景船,皆是水上宫殿,后面是漾彩朱鸟苍螭白虎玄武等等大船,再后面便是十二卫三十万大军乘坐的大船,船队延绵二百里,声势浩大。 朱鸟是部分官员乘坐的大船,由于皆是五品以上官员乘坐,条件较好,每人都有单独的船舱,殿内少监李渊也住在这艘船中,夜幕降临,他靠在船舷上凝望着远处络绎不绝的送食队伍,皆点了火把,像一条长十几里的火龙,凝视良久,他不禁慨然长叹,天灾兵灾劳役不绝,大隋王朝还能负重几何 站在他旁边是宇文述的三子宇文士及,此人目前官任尚辇奉御,他和李渊因职务缘故走得很近,两人私交极好,常在一起谈论天下之事,这次因高丽之事,两人心情都很沉重,宇文士及特地来找李渊聊天。 宇文士及此时摇了摇头,说道:“以前是中午就送食而至,现在要到晚上才能送至,由此可见食物筹措之艰难,一年几次,我想像不出沿途之民,是怎么负担早有御史弹劾,一餐一食,地方官要三倍盘剥,今上却不以治罪,令人扼腕。” 两人感概万分,皆唏嘘不已,这时李建成从船舱走出,躬身说道:“父亲,酒已摆好!” 李渊回身对宇文士及说道:“走吧我们喝两杯去,不要看这些悲惨之事。” 李渊的船舱有内外两间,儿子建成住外间,他住内间,两人走回内间船舱坐下,桌上已经摆了几盘腊味,都是李渊从家里带来,李渊提起酒罐,拍了拍笑道:“我们好好喝上几杯。” 宇文士及心中感动,便是笑道:“蒙叔德公赐酒,士及感激不尽,今天当以一醉谢公。” 李渊大笑道:“说得好,一醉忘烦忧!” 两人推杯换盏,不知不觉,酒喝去大半罐,两人都有些微醉了,借酒浇愁愁更愁,两人的话题又转到这次高丽之战上,宇文士及叹道:“今上喜汉厌胡,要将关陇贵族的根基,一战而葬送,其实我不担心这次高丽之战,我是担心高丽之战后,关陇贵族根基已失,必将惨遭清洗,张瑾悲剧将再演,我无所凭恃,心中不忧乎!” 杨广借高丽之战,妄图打压关陇贵族,这其实已经是司马昭之心,李渊心里也明白,他心中压抑,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惹急了我们,大不了鱼死网破!” 宇文士及大惊,连忙道:“叔德公不可妄言。” 李渊多喝了几杯酒,已经处于半醉状态,而这时建成又去领酒食而不在船舱,他便酒后吐出了真言,一挥手道:“什么叫妄言,他杨家有何德何能,据天子之位三十年,关陇贵族哪家不在等机会,我李渊只是不想举这个头罢了,你们宇文家难道不想么!” 正好李建成拎着食盒走进船舱,听见了父亲的话,不禁大惊失色,但是他就是想阻拦,也是已经晚了。 不过宇文士及,似乎并没有在意,他喝了两杯闷酒,也忍不住叹息道:“虽然有些话不是人臣该言,但憋在心中,不吐不快,陛下这些年视民为草芥,修东都挖运河建别宫,率数十万人巡游四方,天下之民早已不堪重负,现在山东河北大灾,却又举倾国之兵发动战争,民不堪逼,必然会造反,若天下大乱,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李建成见两人越说越露骨,外面不断有人来人往,不能再让他们说下去,便上前对宇文士及说道:“士及兄,刚才听说宇文大人在四处找你,可能有什么大事。” 宇文士及人年轻,酒量也比李渊稍好,他的头脑还算清醒,便起身拱手笑道:“多谢叔德公之酒,假如有一天我走投无路,去投靠叔德公,公可不能拒我。” 李渊指着酒罐,醉熏熏的说道:“譬如今日之酒,当与公共享之。” 宇文士及抚掌大笑而去,李建成又气又急,连忙倒了一杯催酒药,扶着父亲到船舷边,给他喝下,李渊顿时吐得天昏地暗,良久才被建成扶回船舱,李建成打一盆清水给父亲洗脸,又喝下几大杯水,李渊这才慢慢清醒过来,望着满桌狼藉发怔。 虽是酒后之语,但李渊还记得一些,他猛地一惊,拉着长子建成的手问道:“为父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李建成将船舱门关上,回来怨道:“父亲说了不少谋逆之话,说不想冒头举事,还说关陇贵族谁不想谋帝位,又说他们宇文家也有此心,父亲,你怎么能对他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李渊心中懊恼不已,这几天他心中烦闷,便想喝酒忘忧,不料竟酒后失言,把心中话告诉了宇文士及,这可怎么办 李建成一咬牙,阴沉沉的问道:“父亲!不如趁宇文士及未说出去,我派人杀了他,然后推入河中,扮作酒后失足。” 李渊沉思良久,摇摇头道:“他本无害我之心,若杀他不成,他反而会告发我,不可取,还是静观其变。” 说到此处,他又对长子建成嘱咐道:“今后你要看着我,不准我再喝酒,酒是害人之物!” 建成心中暗叹一声,其实野心才是害人之物,父亲给宇文士及说那些话,父亲就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而宇文士及刚刚回到自己的船舱,宇文士及就不由的庆幸起来,他没有想到李渊会说出那些话,平时那么忠厚懦弱的人居然也有谋逆之心,若不是他酒后失言,恐怕谁也想不到。 第九百六十章何去何从十八 这时,船舱外传来一名侍从的声音,说道:“公子,老爷请你过去一趟。” 宇文士及知道自己的父亲找他,那就必有要事,于是说道:“我知道了。”于是他起身洗了一把脸,便匆匆向父亲船舱去了 宇文述的坐舱在苍螭号船上,他现在是左翊卫大将军,又是内阁之相,地位更高,拥有五个船舱,分别住他的亲卫侍女,两个儿子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也是跟在他身边。 由于宇文述在吐谷浑战役中立功,他不仅本人复升为左翊卫大将军,他的两个儿子也被免罪,赦去奴身,恢复为平民,宇文述便想办法让他两个儿子重新入仕,最好是能得太守之职,镇守一方。 自从大隋王朝再次推行科举后,人事权又渐渐回归吏部,吏部主持科举,有提名权,内阁是复审权,可直接决定六品以下官员,而六品以上官员最后由皇帝审核批准。 大业六年隋王朝开始举国备战后,天下民怨沸腾,这次宇文述隋杨广南巡,他亲眼看见民心失离,天下乱象已现,宇文述心中便有了新的想法。 他其他的两个儿子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都已坐在船舱内等候,片刻,宇文士及也匆匆走了进来,躬身道:“参见父亲大人。” “嗯,把门关上吧!”宇文述闻到儿子身上有一股酒味,不由眉头一皱问道:“你喝酒了?” 宇文士及连忙回道:“孩儿刚才和殿内少监李叔德喝了几杯酒。” “和李渊喝酒?” 宇文述注视着他许久,然后期待的问道:“他有没有和你说点什么心里话,比如对朝廷不满之类。” 宇文士及却是摇摇了头,否决道:“李叔德是忠厚之人,他一心想给建成谋职,别的倒没说什么!” “哼!他可不是什么忠厚,而是胆小怕事,一个小小的殿内少监就让他心满意足,亏他还是李虎之孙,简直给先祖丢脸。” 宇文述对李渊不屑一顾,便把话题转了回来,对三个儿子低声说道:“今天把你们叫来,是有重要事情告诉你们,今上野心太大,一意孤行,我看天下可能要大乱,我们宇文家必须要先做好准备,机会到来时才能顺势举事。” 听了这话,宇文士及也是暗吃一惊,真被李渊说对了,自己的父亲原来也有野心,想到此处,他就不敢多言,偷偷的低下了头。 宇文述看了他一眼,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儿子,因为这个儿子太过愚忠,他未必赞同自己的想法,宇文述准备再和儿子好好谈一谈。 他刚要再继续在说,这时,门外的心腹侍卫却是应道:“大将军,陛下派人来宣你过去。” 宇文述只得停住话头,对眼前的三个儿子又道:“反正你们的心中,自己也要有点数,不要愚忠,要多考虑我们的家族,入仕之事也不要急,我们要从长计议。” 然后,宇文述就跟着宦官匆匆下了船,向龙舟走去,刚下船,却见鹰扬郎将杨玄纵向舷板走来,看样子是要上船去找杨玄感。 宇文述便是笑道:“杨大人,大晚上这龙舟之上,可是得要好好的尽忠职守啊!” 然后,他呵呵一笑,转身便走了,杨玄纵听出他的语气中有嘲讽之意,等宇文述走远,也是重重冲他的背影呸一声,此时他的心中,很是不高兴,便来到了兄长玄感的船舱。 杨玄感如今是礼部尚书,属于朝廷高官,他的坐舱要比宇文述低一级,只有三间船舱,杨玄感身边带着一名书童和两名侍女,此时,他正和蒲山郡公李密一同饮酒聊天。 此时的杨玄感手中已小有权力,如今的他为人寡言少语,城府极深,谁都不知他在想什么,但是他和李密的交情极厚,两人可以说无话不谈,也能推心置腹,李密今年三十岁,长得身材魁梧,凤目高鼻,相貌颇为不凡,他也是文武全才,心怀大志,对时局有着深刻的见解。 李密袭父爵蒲山郡公,但没有出仕,这几年一直在家闭门读书,虽足不出户,却关心天下大事,这次杨广出巡本来没有他的事情,但他一反常态,搭了杨玄感的关系,跟着一同出巡。 李密看得出杨玄感心事重重,便笑问道:“玄感兄是在忧国事,还是忧家事?” 杨玄感叹了口气,说道:“国事也忧,家事也烦,可家事不宁,何谈国事!” 李密却是岔开话题笑问道:“听说陛下这次不回京城,直接去涿郡?” 杨玄感点点头,解释道:“本来是要回京,但是陛下听说河北、山东的地方官员,对高丽战役有点抵触,他便要去亲自督促。” 李密冷笑一声,说道:“不是抵触那么简单,是那里的官员们都害怕了,去年我去了齐郡清河等郡视察,才知道那边灾害之严重,河北大水,河南大旱,饥民遍野,民不聊生,去年征六十万民夫送粮,结果只有三成粮食送到辽东,六十万人死了四成,逃亡三成,剩下三成空手回家,三十万头牛都没了,今年天拿什么耕种,圣上不仅不体恤,还要加税征粮,这次诏书强征二百万民夫赴辽东,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今年齐地一带必将爆发大起义,如果不及时扑灭,大隋将亡国啊!” 杨玄感知道李密见识高远,便问道:“真的会有这么严重吗?” 李密连声冷笑,他压低声音道:“明公还记得杨谅造反否那杨谅心浮意躁,仁德不修,他有何德何能,振臂一呼,山东竟有二十个郡跟他造反,公不觉奇怪吗?” 杨玄感眉头皱成一团,然后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居心叵测,想浑水摸鱼?” 李密缓缓点头,说道:“那高欢以六镇悍卒起家,建立北齐,高氏虽亡,但六镇悍卒子孙犹在,当年二十万六镇悍卒安置河北山东,他们的子孙繁衍,已不下百万,且强悍本色未失,还有北齐遗臣尚在,皆不服隋朝,杨凉造反,便是他们跟着浑水摸鱼,圣上也看出来,才决心迁都洛阳,一方面脱离关陇控制,一方面鞭策齐地,又有下江南之便利,可谓一举三得,这次举国东征高丽,对民生影响将十倍于运河,正逢河北河南大灾,民不堪逼,以六镇子孙强悍之风,他们岂能不造反,那些北齐遗臣又怎么可能,不加以利用所以齐地必有大乱。” 第九百六十一章何去何从十九 李密叹了口气,又目光炯炯地注视杨玄感,然后逼问道:“隋失其鹿,天下人共逐之,不知明公有大志否?” 杨玄感想起了自己父亲被杨广逼死,还有那封遗书,眼中流露出一种强烈的雄心壮志,他索性不再掩饰,问道:“如果我有此心,又当如何?” 李密微微一笑,故作高深的回道:“如果明公有此心,我倒有一良策可供考虑。” 杨玄感大喜,拱手问道:“还请法主指教!” “我估计关陇贵族,必会抢先发难,明公可隐忍等待良机,北接突厥,南交豪杰,待天下大乱,烽烟四起,朝廷无力镇压时,再登高一呼,以公先人的威望,必然会有四面豪杰来投,公占据关中,便可得根基,然后西征陇右,南平巴蜀,有元庆在北方呼应,与隋朝鼎足之势形成,再蓄积力量,安抚民心,静观隋变,一战可得天下。” 杨玄感沉思良久,方才问道:“如果我先抢先发难,又是如何?” 李密闻言,不由得脸色一变,连忙说道:“不可明公若抢先发难,必是出头椽木,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 李密又对杨玄感说道:“举兵起事,当后积薄发,现在人人畏惧去辽东,明公当向圣上立志,遣诸弟去辽东赴战,一则迷惑今上,二则可求将领,可谓一举两得。” 杨玄感缓缓点头,刚要再说,这时门口响起了杨玄纵的声音,只听他说道:“大哥在吗?” 李密感觉今天自己的话有点多了,便起身告辞,杨玄感也不挽留,送他出来,只见舱门外,二弟杨玄纵脸色难看的呆在那里。 “明公,在下先行告辞!”然后李密拱拱手就走了。 杨玄纵向李密点点头,对自己的大哥说道:“我有事情找大哥。” “进来说吧!” 杨广的御书房设在龙舟三层,里中外三间,直通船层两边,可以欣赏运河两岸如诗如画的江山,这是龙舟设计者的初衷,可他做梦也想不到,此时的运河两岸只有破败和荒凉,数十里内皆无人烟,一条大运河给两岸民众带来了深重的灾难,而给杨广带来的,只有一肚子的丧气和恼火。 不过此时杨广的心思,已经不在运河两岸的风景上,而是在千里外的涿郡,或者更远的郡县。 他在和宇文述商量对付齐郡清河郡和渤海军三郡的乱民造反,齐郡的长白山、清河郡的高鸡泊和渤海郡的豆子岗,如今都有人聚众造反,虽然还没有成气候,但杨广对这三个地方却格外敏感,这三郡正好是在北齐的统治中心,他很担心北齐势力再起,影响到他的高丽战役。 宇文述却是推荐,让凉州军的副帅李靖为齐郡太守,让他来镇压黄河两岸乱民造反,宇文述的方案使杨广略略有些动心,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杀人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棒杀,一种是捧杀,宇文述无疑是在用第二种方式,正所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所以他很清楚自己和韩氏一族的仇恨太深,如果他在杨广面前说韩世谔坏话,会让杨广怀疑他的用心,他便换了一个方式,赞扬韩世谔的忠心和能干,但同时又以别的事情来提醒杨广,我们可以斩下凉州军的一条臂膀。 宇文述的心里也很清楚,把韩世谔的心腹手下调出凉州,要比杀了他还难受,而且齐地形势复杂,民乱虽由高丽战事引起,但仇恨之种早已播下,叛乱可不是那么容易平息,只要那李靖平乱不利,他就会有被罢免,甚至被陛下怒而斩首的后果,这是他期盼已久的快事。 杨广背着手在御书房来回踱步,虽然他对凉州军早就有了猜忌之心,但是另一方面,他对凉州军的战斗力也很信任,他知道韩世谔不会辜负他的期望,不过也正如宇文述所言,只要韩世谔还在,那么凉州军就会是他的一把利剑,利剑总是要留在最关键时候用,现在齐地造反的势头并没有起来,过早把他们调来,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他有点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这时宦官在门口禀报道:“陛下,观王和段尚书来了!” 两人来得正好,杨广也是点点头,然后就宣他们进来。 片刻,观王杨雄和兵部尚书段文振,就快步走了进来,躬身施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杨广召见段文振是想问他山东乱贼造反的情况,可早派人去召他,他却迟迟不来,令杨广有些不悦。 “段尚书,为何才来?” “回禀陛下,刚才遇到杨尚书,和他说了几句,耽误了一点时间,请陛下见谅!” 杨尚书自然就是杨玄感,杨广冷冷问道:“他说了什么?” 段文振也是杨素的老部下,他也是故意引出杨广的疑问,连忙说道:“回禀陛下,陛下前些日子曾在杨子津大宴上说,军中诸将多嫌征高丽艰苦,不愿出征,今天杨尚书告诉我,征高丽是国之大事,平时食君禄,享名利,现在又安能为贪图舒适而不去,所以他愿意尽遣诸弟去辽东赴战,请微臣安排!” 杨广微微一怔,这个回答令他有点意外,杨玄感竟然想让家人参战,一转念他便明白了,这是杨玄感在刻意讨好自己呢,他的心中暗暗冷笑一声,却假惺惺叹息道:“将门必有将,相门必有相,不愧是太仆之后,他有忠君之心,朕又怎能不成全。” 杨广便对段文振下令道:“虽然他想尽遣诸弟去辽东,但朕也不能太过分,你就安排两人,可授予鹰扬郎将,随军出征。” “臣遵旨!” 杨广没有意识到杨玄感的深虑,更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心思转回正事上,又问段文振道:“朕想知道,清河渤海齐郡等地的民乱如何了!” “回禀陛下,就是齐郡长白山的王薄聚集了上万人,还有清河郡高鸡泊有贼首高士达、张金称聚了几千人造反!” 杨广忽然打断了段文振的汇报,再次问道:“这个高士达和高熲有关系吗?” 第九百六十二章何去何从二十 “回禀陛下,两人没有关系,高士达自称北齐皇族后裔,不知是真是假。” 杨广哼了一声,然后不耐烦的说道:“继续说吧!” “还有就是豆子岗的富豪刘霸道,也是聚了几千人,此人却是北齐遗臣,别的盗贼大都是几十人百人的小盗,皆为饥民结伙抢劫作乱。” 杨广点了点头,还好,事态不是很严重,他便随即下旨道:“可命令各郡都尉和鹰扬郎将,互相配合捕杀盗贼,捕到就地处斩,不留余孽。” “臣遵旨!” 这时,宇文述却是开口笑道:“陛下,臣还有一招釜底抽薪之计,可让齐地造反之火燃不起来。” 杨广对他的建议极有兴趣,于是说道:“宇文爱卿请说!” “陛下,那些饥民造反其实并不可怕,都是一群乌合之众,一击便溃,关键是不能让那些六镇余孽参与造反,他们作战能力极强,一旦造反,势必难以对付,这些人大多孔武有力,骁勇善战,陛下只要下旨,将河北齐鲁等地的骁勇善战者,皆征去辽东作战,这样既可增加辽东兵力,又可断造反之兵源,一举两得。” 旁边段文振却是极为反感六镇余孽这四个字,因为他的父亲就是六镇戍卒,被安置在北海郡,这岂不是在骂他,而且宇文述他自己也是六镇余孽,他却居然出这种馊主意,段文振刚要反对,杨广却是点了点头,应道:“宇文爱卿所言极是,朕准了。” 听了这话,段文振不由得暗暗叹息一声,当今陛下不了解民情,这样只会逼反更多人,但他却不敢劝谏杨广,因为杨广本来就不喜人劝谏,尤其在事关高丽之战,他更是不听任何劝谏,谁敢劝他,必死无疑。 这时,杨广的目光终于转到了杨雄身上,笑了笑道:“朕想和你说一说其他的事。” 宇文述和段文振二人,也是识趣的都退下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杨广和杨雄两人,杨广背着手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黑沉沉的夜,杨雄不敢吭声,房间里十分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广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点嘶哑说道朕:“只恨朕可以相信的人太少。” 杨雄不知道当今圣上为何感叹,但是他还是不敢吭声,杨广轻轻叹了一口气,为了自己的梦想,也为了不久之后的高丽战役,他真可谓是殚尽竭虑,数月的操劳终于使他显得有点筋疲力尽了,他坐回了龙位,疲惫地闭上眼睛。 过了良久,杨广再次徐徐说道:“甘州总管屈突通、凉州总管韩世谔、丰州总管鱼俱罗、代州总管冯孝慈、幽州总管元弘嗣,这五大边镇总管的兵力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五十多万,他们可都是精兵强将,可中原腹地的军队已经所剩无几,边重而腹空,国之大忌,朕很担忧啊!” 杨雄心中有点受宠若惊,因为圣上能对他说这些心里话,就足见对他的信任,他也隐隐感到,圣上召他来,极可能和这件事有关,他小心翼翼回道:“陛下,微臣觉得他们都是大隋栋梁之臣,不会有不臣之心。” “不是这个问题。”杨广叹息一声,说道:“若他们胆敢有不臣之心,朕早就不惜代价的把他们杀了,他们这五人,每个人在其位皆呆了五年以上,都有了根基,假如他们的部将欲图富贵,拥戴他们谋逆,朕就担心他们身不由己。” 杨雄之所以在皇族中能一直受宠,长盛不衰,很大程度上就是他摸透了杨广的心,杨广表面宽容,实则猜忌心极重,尤其对皇族猜忌尤甚,他最终信任的皇族,也只有自己和兄弟杨达。 杨雄心里很清楚,杨广看似犹豫,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在这种情况下,沉默就是最好的态度。 然而此时的清河郡漳南县,那几个月的水灾,在冬天时终于退去,但它淹没了漳南.县所有良田,断绝了人们的最后一线希望,饥荒随即席卷全县,一个秋冬全县人口锐减近半,窦建德所在的刘家屯,也由原来百余户人家锐减到三十余户,其他人家不是饿死便是逃走,可逃走也没有活路,不是落草为寇,就是死在他乡,所有的希望都断绝了,在农民们看来,大业七年的天比锅底还黑。 窦建德没有逃走,一方面他还有一点点余粮,可以靠熬粥渡过这段最艰难的时光,另一方面,他又是个极为眷恋故土的人,不到迫不得已,他绝不会离开家乡一步。 但很多事情由不得他,从三月中旬,各地便传来消息,官府开始大规模征兵,凡各乡骁勇有力者,皆要从军去辽东参加高丽战役。 这个消息在清河郡各县激起千层浪,如果是从军去京城戍卫,为了吃军粮,大家都会踊跃报名,但是去辽东,谁都明白,那是去送死。 逃亡潮再次席卷漳南县,大凡是会一点武艺的,纷纷离家逃亡,连窦建德的挚友刘黑闼,也是丢下自己的妻儿,一走了之。 窦建德却是不敢随意走,他有妻子儿女,他逃走会连累家人,而且他已三十八岁,是当外祖父的人了,官府怎么可能还抓他再者,这年头谣言多如牛毛,谁知道是真是假。 直到三月十七日这天早晨,县尉亲自带着几十名衙役到他家中,当场就给他办理了服役登记,直接将他带走,他才知道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每个郡都有募军名额,再拆分到县,漳南县的名额是三千人,要募集三千名骁勇善战者,如此,窦建德怎么可能逃得掉。 尽管被募集为从军,但窦建德还是决定认命,他非常配合官府,再加上他曾担任里长,在乡中威望很高,很快他便被任命为二百人长,在县城中进行训练,准备四月初赶赴辽东。 窦建德的训练之地,在县南门旁边一座占地七八亩的小校场内,原本是训练郡兵的场所,现在成为近五百名骁勇青壮们的训练场所,每天训练弓箭矛法,由一名郡里来的校尉统帅。 如果不是因为要去辽东,其实这样的日子倒也不错,每天除了训练就是睡觉,还有一日两餐的官粮管饱,窦建德是两百人长,还能多得一点米,托人带给妻子,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的日子不错,如果运气好一点,东征高丽说不定也能侥幸逃回来。 这天一早,县里传来一个惊天消息,县令去征发骁勇时被人杀了,消息迅速传遍全县,连窦建德他们也有所耳闻。 不过此时离出发的日子还有三天,县令是死是活和他们没有关系,窦建德也和平常一样,带领手下在校场上训练弓箭,其实大家都是练家子,谁不会射箭舞刀,这些所谓的训练只是为了应付校尉,混顿饱饭,窦建德自己就是武艺极高强之人,弓马娴熟,既然他是两百人长,他也要做出表率来。 “今天上午每人射百箭,下午是安排练矛,最后几天训练了,大家都卖力点吧!” 窦建德大声喝喊着,他也拾起一张八斗步弓,张弓搭箭,略略偏一个仰角,弦一松,强劲的箭脱弦而出,划过一道弧线,正中靶心,引来一片鼓掌声。 窦建德略略有些得意,捋须笑了起来,这时,一名士兵在门口喊道:“窦百长,门口有人找你!” 窦建德吩咐几句,转身快步向大门走去,走出校场大门,是他的妻子托人送信来了,就是他本村人,他认识。 “四郎,什么事” “大哥,大嫂让你回去一趟,说有紧急事情。” 窦建德现在有点担心,便回去向校尉请了一个假,由于窦建德表现得很不错,没有逃跑之心,校尉便答应,却是规定他明天天亮前必须返营。 窦建德的家离县城约十几里,他心中担心,一路小跑回了家,一进家门便高声问道:“娘子,出什么事了!” “大郎,你终于回来了!”他的妻子此时迎了出来,然后低声在丈夫耳边,紧张的说道:“孙二来了,他浑身是血,好像是犯命案了。” 妻子说的孙二就是他的好友孙安祖,年纪比他小两岁,从小和他一起拜师学艺,算是师兄弟。 窦建德闻言也是不由得一惊,连忙问道:“他人现在在哪里” “大哥,我在这里?”只见孙安祖从里屋走了出来,半边衣服都是鲜血,孙安祖身材魁梧,脸型瘦长,又有一个孙驴的外号,是县里有名的行侠仗义之人,他在仁寿四年曾经进京参加武举,失败后回乡开了一家武馆,招了几百名弟子习武,在县里也算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窦建德见孙安祖表情紧张,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大哥!我把那县令给杀了!” 窦建德大吃一惊,连忙把他拉进屋问道:“怎么会出这种事,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上午,县令带一群衙役到我家,命我召集弟子去服兵役,我说妻子去年病饿死,官府不管,现在却要我招弟子服兵役,我不干,县令就用鞭子抽我,我一怒之下,便拔出他的刀将他杀了,估计县里马上就要抓我,我想问你借点钱。” 窦建德也心急如焚,回头对妻子说道:“你去柴房下面小地窖里,把那袋麦子拿出来。” 他妻子呆了一下,然后极不情愿地转身去了,那袋麦子她是打算留给自己女儿的。 “大嫂,不用了!” 孙安祖看出窦建德妻子脸上的难色,转身便走,窦建德叹了口气,一把抓住他,他从贴身的内衣襟上,扯下一只小小布袋,塞给孙安祖,这里面一共有十五颗银豆子,是我最后一点家产了,三天后我就要去辽东作战,顾不上你,你就自己逃走吧 孙安祖心中感激不尽,沉声道:“我已经找人去通知了我的弟子,让他们都去泊聚头,建德,朝廷不仁,你跟我一起走吧!” 窦建德的儿子天顺去年送米去辽东,再也没有回来,生死不知,儿媳冬天时难产死了,家里只剩下妻子和已出嫁的女儿,他不忍抛下她们,便摇摇头,否决道:“我有妻女,我若跟你走,他们也活不成,你去吧假如有一天,我也活不下去了,我就去找你。” 孙安祖向他一拱手,又道:“建德,我们后会有期!” 他也不走大门,轻轻一跃,跳过院墙便走了,很快便无影无踪,窦建德呆立了片刻,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他一回头,却见妻子扛一袋麦子出来,不由一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妻子满脸不高兴的说道:“给女儿送去啊,家里就这一袋麦子了,你还整天送这个送那个,我饿死就算了,我不想让女儿和外孙也跟着饿死。” 窦建德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才他也是一时意气,忘记家里就只有这一袋麦子了,只得点头同意道:“好吧!我不在你就住在女儿家里,我要明早四更才走,送完麦子你就回来,我们把最后一瓶酒喝掉,算是告别。” 妻子抹了一把泪水,转身走了,窦建德回屋收拾东西,他家本是很殷实的中户人家,有百余亩地,家有存粮,有两头牛,还有家财,但天灾和,使他已经完全破产,上个月皇帝过境要献食,官府把他的最后一头牛也牵走了,他已倾家荡产,只剩下几间被大水冲坏的破屋。 窦建德呆呆地坐在窗台前,他不知道自己的后半辈子,该怎么办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算一算妻子应该回来了,他叹息一声,从箱子里找出最后一瓶酒,准备和妻子离别。 可就在这时,隐隐听见他妻子的喊声,只听她在疯狂的喊道:“大郎,快跑!” 声音大概在数十步外,窦建德大吃一惊,他连忙冲上屋顶,只见他妻子拼命向家里跑来,后面追着大群士兵和衙役,这是来抓捕孙安祖的人,有人向官府告发,孙安祖逃到了窦建德家,士兵和衙役立刻上门来抓捕。 第九百六十三章何去何从二十一 他的妻子猛的一下摔倒在地,那几名士兵冲上来,就是乱刀劈砍,竟然将窦建德的妻子当场砍死。 见此情形,窦建德的眼睛立刻红了,只见他仰天一声厉啸,转身跳下屋子,向后面数百步外的小河奔去,他一头栽进了河中。 夜色之中,窦建德回到校场,他从床下摸出一把刀,大步向自己校尉住的屋子走去,恰好在门口遇到校尉,那校尉看到他,开口问道:“窦建德,回来得蛮早嘛!” 窦建德一言不发,迎面就是一刀,长刀刺进校尉的胸膛,那校尉顿时就惨叫一声,随即倒地身亡。 听到了校尉的惨叫声,营房里的骁勇们纷纷奔出来,窦建德一刀砍下校尉人头,对众人高声吼道:“开皇年间,大隋富强,先帝派数十万军去攻打高丽,尚且损失惨重,如今水涝成灾,饥民遍野,满目疮痍,皇帝却不知体恤人民,依然要发兵征高丽,天下必定大乱,大丈夫生于乱世,就算死,也做番大事,怎能去高丽填沟壑,各位弟兄,我窦建德决定去投奔高士达,愿意跟我走的,我们同享富贵,共立功业,不愿跟我走的,你可以去官府告发,说是我杀死校尉,免得被连累,弟兄们,愿意造反的,跟我来吧去砸开粮仓,夺米造反!”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振臂高呼,高声响应道:“与其死在高丽,不如反他娘的,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反他娘的!” 数百人一齐高喊,浩浩荡荡的向县城粮库奔去,无数饥民跟着他们,窦建德率领手下砸开了粮库,开仓放粮,窦建德带领数百名骁勇之士去高激泊投奔高士达,拉开了他的造反序幕。 涿郡临朔宫,这是一座占地数千亩的行宫,这里离永济渠的终点临沁程旎远,相隔只有十里,站在行宫内的高楼上,还能远远看见停泊在池内的巨大龙舟。 临朔宫也是杨广指挥整个高丽战役的大本营,此时,临朔宫外驻扎着杨广的十二万禁军,保护着行宫的安全, 行宫内不仅住着皇帝杨广,同时还住着上千名文武官员,使这座行宫也成为了大隋王朝的临时朝廷中枢。 杨广的办公之地叫紫微殿,也是整个临朔宫内地势最高的宫殿,前面是召开内阁会议的小型宫殿,后面便是杨广的御书房。 此时,紫薇殿之上一身紫袍的吏部侍郎裴世矩,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而鸿胪卿元文都,则满脸是汗,汗水顺着他的须发一道道地滴下来,他却不敢伸手去擦,大殿里连卫士们都屏住了呼息,只有杨广转来转去的脚步声一声声地刺激着大家的耳膜。 终于,杨广停住了脚步,再次把手中的绢帛拿到了面前。展开迅速地看了两遍。本来就锁着的眉头,几乎又拧到了一起。他的眼中突然寒芒一闪,重重地把这张绢帛扔到了地上,还不解气,上去狠狠地踩了两脚,吼道:“撮尔小国,竟然如此目中无人,朕定要发百万天兵,将之剿灭。以泄朕的心头之恨!” 杨广的怒火感染了殿中的每一个人,不光是裴矩和元文都,就连那些个给事营的卫士们,也全都跪了下来,所有能说话的人都齐声道:“请陛下保重龙体,息雷霆之怒!” 杨广恨恨地一掌拍在案上,吼道:“这个什么倭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自称什么日出处天子,还敢说朕是什么日落处天子?不仅是想跟我们大隋平起平坐了,还要压朕一头,就是当年突厥极盛之时,也不敢这样跟我们大隋的天子说话,裴爱卿,你来说说,这个倭国究竟是什么玩意,敢给朕上这样的国书!” 裴世矩此时小心翼翼地站起了身,弯着腰走到杨广面前,把他脚下的那张国书给捡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和脚印,映入他眼帘的,正是国书上的第一行字:日出处天子致日落处天子书,而杨广的大脚印,正狠狠的踩在这句话上面,他叹了口气,把国书收入了袖中,说道:“陛下息怒,为了这倭国的狂妄无礼,生这么大的气,实在有些不值得。” 杨广咬牙切齿地说道:“朕只在后汉书里见过这倭国,也就几句话的描述,听说他们离我们大隋有上万里,又隔着海,怎么会派出使臣过来?而且还下了这样无礼狂妄的国书,到底意欲何为?” 裴世矩此时恭声应道:“微臣并不太清楚,这倭国进使献国书之事,是陛下刚才传了旨意,微臣才过来的,还请陛下赐教此事的原委。” 杨广恨恨地说道:“鸿胪卿隋朝掌管四夷朝贡,接待礼仪事物的官职,相当于后世的外交部长,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元文都此时擦了擦满脸的汗水,胆战心惊的恭声应道:“裴侍郎,是这样的,这个倭国确实离国万里,极少来中原朝贡,但去年七月的时候,有个叫小野妹子的使臣,带了几十人的使节团,从东莱那里登陆,声称要面见陛下,当时东莱的官员不敢怠慢,一路派兵护送至东都,因为陛下那时候正在巡游,所以这小野妹子,就在当地官员的带领下,往巡游的方向赶来,直到前几天才赶到逐郡,昨日才正式献上国书。” “我国通晓倭语的人极少,听说倭国与百济语言可以互译,所以还是找了几个百济国名,在今天的朝鲜半岛西南部出身的吏员,先跟这些倭人把国书翻译成了百济语,然后才翻译成汉语,今天呈给了陛下,没想到竟然如此无礼。” 裴世矩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陛下,您找微臣过来,就是想了解一下这个倭国的情状吗?”。 杨广仍然没有消气,气哼哼地说道:“谁让朕的这个鸿胪卿,学识不如你裴侍郎广博呢,倭国使者来了半年多了,他连这个倭国在哪里都不知道,一问三不知,裴爱卿,你博学多才,尤其是对各个异邦的见闻有独到见解,可知这倭国内情?朕有意出兵攻打,以消心头之恨,你看如何?” 第九百六十四章何去何从二十二 裴世矩却是直接劝道:“陛下,万万不可啊!” 杨广睁大了双眼,疑惑的问道:“难不成这倭国有雄兵百万,实力比突厥,比高句丽还强?” 裴世矩摇了摇头,说道:“非也非也,虽然这些倭人很是狂妄自大、并且该死!” 杨广的心情比起刚看到这国书时,已经平静了许多,他静静地坐在御案之后,然后轻轻地“哦”了一声,问道:“既然爱卿说该死了,那为何又说不可讨伐呢?” 裴世矩叹了口气,正色又道:“这倭国跟我中原有交往的时间。可以上溯到汉朝了,传说倭国的祖先是徐福带去海外求仙丹的那三千童男童女,又有传说倭国人是当年吴国,或者越国灭亡之后的遗民,不甘当亡国奴,所以泛舟出海,到了海外的倭国,从此建立的国家。” “在汉朝的时候,这个倭国在百济和新罗,也就是高句丽以南的三韩地区,再往东南的大海之中,依山岛而居,有上百个小国家,互相攻伐不断,他们的国家分成了四个大岛,其中最西边的一个大岛名叫九州,最北边的叫虾夷,中间最大的一个叫本州,而本州南边的一个叫四国,国境大约东西五六千里,南北两三千里,位置差不多在东海郡的东边,气候与朱崖,儋耳郡相当。” 杨广点了点头,应道:“地方听起来倒是不小,可跟我们大隋相比还是个小国,他们的人很多吗,兵很能打吗?”。 裴世矩继续说道:“他们的人,就跟以前吴国越国没开化时的那种野人一样,断发纹身,凫首,其人多个子矮小,不足六尺,但凶悍善战,使用的武器主要是弓箭,竹矛,刀剑等,不习阵战,总体来说,现在的倭国如果全部统一的话,人口应该在百万户左右,有兵力二十万,但跟我们大隋相比,军力还是差得很远的。” 杨广的眉头舒展了开来,不解的问道:“既然如此,这倭国听起来也没强到哪里去嘛,朕若是发个三十万大军,应该就足以把他们荡平了吧。” 裴世矩摇了摇头,又道:“倭国与我国隔着几千里的大海,想要到达,极为不易,而且倭国从最西边的九州岛出发,直接来我大隋的话,往往中途会遇到风暴,船毁人亡,很难直接往来。” 杨广奇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那这次来的那个使节团,又是如何能来我大隋的?” 裴世矩微微一笑,解答道:“九州岛那里虽然来我们大隋不易,但向西北方向到百济,只要走几百里的水路就可以到了,所以自古以来,倭人多是向西北方向,去到那百济或者新罗国,然后再向北进入高句丽地界,从平壤那里向西到海港,坐船正好到东莱郡。” 杨广点了点头,问道:“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倭国来我大隋,得经过那百济和新罗国是吗?跟他们自古以来关系密切的,也是这两个国家吧。” 裴世矩正色道:“不错,那百济和新罗所在的三韩地区,本来是萁子朝鲜被卫满所灭之后,末代国王萁准逃过去建立的国家,后来朱蒙建立高句丽之后,他在夫余国与前妻所生的两个儿子与到高句丽地区后,与当地女子所生的另一个儿子不和,这两个儿子有一个名叫温祚,他逃到南方的三韩之地,灭掉了萁子朝鲜的残余势力,建立起了百济和新罗,所以说高句丽,百济和新罗这三个国家,算起来源自高句丽的首任国王朱蒙,算得上是三国同源。” 杨广点了点头,问道:“这三国的起源,朕也略知一二,哼!他们都只是些弹丸之国,不服王化,尤其是高句丽,几次三番地挑战我大隋,实在可恶,王爱卿,你说这倭国如此无礼,不会是高句丽挑唆的吧。他们会不会联起手来,共同进犯我大隋?” 裴世矩摇了摇头,否决道:“陛下,微臣以为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因为百济和新罗现在跟高句丽,乃是死敌,百济新罗现在结成同盟,共同对付咄咄逼人的高句丽,这双方在朝鲜半岛中部的汉江平原一带,已经打了一两百年了,双方都有国王战死沙场,所以他们绝不可能结为同盟的。” 杨广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尽管他嘴上一直在吹大气,说这些都是弹丸小国,但心里也清楚,这些“弹丸小国”也都有十几万乃至几十万的兵力,而且民风尚武,几乎是无年不战,真要是抱团跟自己作对,实在是件头疼的事情。 杨广面不改色,继续问道:“这倭国与百济和新罗算是盟国吗?是不是站在他们一边跟高句丽作战?” 裴世矩正色回道:“倭国原来是小国林立,如后汉书上所说的那样,有百余国,每国都有国王,征战不休,到三国时期,有一个名叫邪马台国的女王卑弥呼,自称倭国女王,派遣使者到当时的曹魏,那也是我中原地区第一次知道有这个倭国的存在。” “当时在中原王朝看来,倭国只不过是如同南边的那些蛮夷部落那样的小国,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可是臣后来查过一些百济和新罗的史书,却发现这倭国在三国时期就已经有很强的实力了,那个卑弥呼女王,在他们国内被称为神功皇后,曾经以女子身份,征战沙场,打下了大片的疆土,又曾经三次渡海远征,打败过当时刚刚立国不久的百济国和新罗国,甚至连新罗国王也成为了她的俘虏,后来不得已向倭国称臣纳贡,才保全了性命。” 杨广倒吸一口冷气,再次问道:“倭国有这么厉害?新罗和百济两国,朕都听说过,实力并不弱啊,都有十几万军队,即使碰上了善战的高句丽,也能打得有来有回,怎么碰上这倭国,就不堪一击了呢?” 第九百六十五章何去何从二十三 裴世矩接着说道:“陛下!百济和新罗在建国之初,主要居民还是三韩地区的原始人,生产水平和战争水平极为落后,打仗还是用石制兵器,也无任何兵法军制可言,所以萁准和温祚才能这么轻易地在当地建国,那倭国人无论是徐福带去的秦人还是吴越遗民,都在中原久经战阵,比这些原始人要厉害得多,而且其人作战不畏生死,凶悍异常,远非三韩之人所能敌。” “而且!在那新罗国臣服于倭国之后,倭国还在百济的西南方,建立了一块殖民地,名叫任那,移民派兵驻守,随着岁月的流逝,百济和新罗的实力开始慢慢增长,逐渐地摆脱了倭国的控制,而百济也是经历了上百年的战争,才把倭人的任那殖民地慢慢蚕食收回,倭国毕竟离百济太远,不可能从本土一次次地调兵作战,最后也只能默认了这个事实,但还是通过结盟的方式与百济交好,所以现在倭国也能以百济为跳板,派商人和使节来我大隋。” 杨广闻言,却是笑道:“原来如此,朕还以为这倭国有多厉害,搞了半天连个一海之隔的百济也收拾不了,还口气这么冲,哼,裴爱卿,依你所言,朕只要派个三四十万精兵,假道百济,渡海远征,就可以一举消灭了倭国啊,谈何万万不可呢?” 裴世矩微微一笑,应道:“陛下圣明,臣以为倭国并不是我们大隋,现在必须要消灭的首要目标,如果应付得当的话,还会成为我们征服高句丽的盟友呢。” 杨广疑惑的问道:“此话怎讲?” 裴世矩立刻接话道:“陛下,这些蛮夷之国,多数只是表面上臣服,若是我天朝大军真的踏上他们国土,他们一定会以为我们是要灭他们的国,会拼命抵抗的,开皇年间的时候,本来先皇是想要派兵假道百济,以十五万大军由南向北地攻击高句丽,与北道从辽东出征的主力相呼应。” “可是百济国王坚决反对我大军假道百济,所以才只能被迫从东莱出海,直趋平壤,结果路上碰到风暴,前军船队几乎全军覆没,不过那次百济虽然没让我们的军队登上他们国土,却也派了几万军队趁机攻略了高句丽的不少南部城池,整个汉江平原几乎尽数被百济和新罗夺取。” 杨广点了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如果想要灭高句丽,还是得想办法假道百济,然后南北对进,这样最稳妥是吧。” 裴世矩笑道:“只怕百济人不愿意,当年倭国假道百济去讨伐新罗国,结果就在百济的西南方,建立了任那殖民地,后来百济花了一两百年才总算夺回,这个亏是再也不愿意吃了,宁可跟大隋翻脸,也不会允许我们的大军从他们的国境中穿越的,陛下若是想再征高句丽,南方的水师部队还是只能从东莱出发,直指平壤,然后再让百济和新罗从陆地出兵,主力从涿郡出营州,走辽东,这样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必可一举消灭高句丽。” 杨广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裴爱卿,现在朕也算听明白了,这个倭国离大隋太远,我们这里很难渡海直接攻击倭国,得先灭高句丽,然后再想办法慢慢吞并百济和新罗,一统朝鲜半岛之后,再派大军渡海远征,消灭倭国,对吗?”。 裴世矩的心道,陛下果然不懂兵事,高句丽哪可能这么容易消灭得了,只怕你没灭了高句丽,自己的江山就先完蛋了,虽然想要劝导,但是想到那些苦苦相劝人的下场,他只能恭敬地回道:“陛下圣明,正是如此,倭国虽然难挡大隋的雷霆一击,但路途遥远,所以要把大隋兵威加之于上,只怕还有待时日。” 杨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然后转向了鸿胪卿元文都,冷声道:“元鸿胪,朕看你在这个位置上,真的要多跟裴爱卿好好学习学习了,身为掌管四夷事务的你,却连这些番邦蛮夷的情况也一无所知,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元文都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低头说道:“是,陛下,臣业务不熟,有负圣恩,深感惭愧。” 杨广点了点头,又道:“元鸿胪,以后四方蛮夷如果再献上这些不够恭敬的国书,也别再拿来给朕看了,朕操心国事已经够多了,还要受这些蛮夷的气,哦,对了,裴爱卿!依你所见,这倭国在这时候献上如此的国书,意欲何为啊?” 裴世矩跟元文都对视一眼之后,开口道:“依臣愚见,这应该是倭国在准备对新罗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前,要掌握我大隋动向的投石问路之举。” 杨广一下子来了兴趣,于是问道:“你说什么?倭国准备去打新罗?” 裴世矩点了点头,回道:“不错,现在倭国跟百济乃是同盟关系,不会出兵攻打,能打的只有新罗了。” 杨广眨了眨眼睛,又道:“等一等,百济和新罗不是盟友关系吗,怎么会看着倭国来打新罗?” 裴世矩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陛下有所不知,百济和新罗的这个盟友关系,只是因为两者要共同对付北方的强大高句丽王国而结成的,两家合作的顶峰应该是联手与高句丽在汉江平原一带争夺,并趁着我大隋攻击高句丽的时候,趁机夺取了汉江平原,可是也正是因为这次的行动,让两家的盟友关系名存实亡。” “正如当年的孙刘联盟,在对抗曹操的过程中,孙权出了大力,可是荆州却被刘备所夺得,在朝鲜半岛也一样,夺下汉江平原的主力是百济的军队,可是新罗却占据了大半的地盘,因此百济国王咽不下这口气,与新罗国现在的关系非常紧张,倭国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打起假道百济,攻击新罗的主意,因为从海上攻击城市的难度会很大,可是从陆地平原穿越,那就会简单很多。” 杨广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原来如此,那么这个倭国使节来我大隋,是想看我们大隋是否会干涉他们的举动吗?”。 裴世矩正色道:“应该是如此,百济是倭国通向朝鲜半岛的跳板和通道,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盟友关系,但百济和新罗同为我们大隋的下属,如果我们大隋要求百济不得为倭国入侵新罗的军事行动提供帮助。那倭国的入侵就很难实现,所以倭国现在写了这样的国书,目的就是想把自己提到可以和我们大隋平起平坐的位置上,将来我们大隋出兵攻击高句丽时,也会无暇来管控新罗与百济,到时候倭国趁机出兵偷袭新罗,我们大隋也无法惩戒它们,因为大隋一向对于藩属国之间的争斗,是不派兵直接介入的。” 杨广咬了咬牙,问道:“这么说来,倭国也想趁着我们,在消灭高句丽的时候,横插一脚是吗?” 裴世矩点了点头,应道:“以微臣对倭国的了解,是这样的,这是一个侵略性和扩张性很强的国家,因为局促在小小的岛上,唯一能扩张的方向也只有朝鲜半岛了,对于这个国家,我们大隋一定要保持足够的警惕,千万不能因为他们国家不大,又离我们隔着大海而掉以轻心。” 杨广不在乎地“哼”了一声,然后说道:“促尔岛国,也敢和天国上朝争锋吗?不自量力,等朕以后收拾完了高句丽,然后一统朝鲜半岛,接下来一定会收拾这个倭国的。” 裴世矩一行人同时恭声道:“陛下圣明。” 杨广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你们都退下吧,裴爱卿留下,朕还有事对你说,哦,对了,元鸿胪,那个倭国使者朕就不见了,你安排他回去吧,多给他点财物,让他见识一下咱们大隋的富强。” 殿内很快只剩下了裴世矩一个臣子,杨广这会儿的心情好了不少,只见他对裴世矩说道:“外面很多臣子们,都在上书劝谏朕,要朕立齐王为储君,是吗?” 听了这话,裴世矩就变得表情异常严肃起来,只见他低声道:“这个,立储之事,事关国本,微臣绝对不敢妄议。” 杨广摆了摆手,说道:“好了,裴爱卿,朕早就跟你说过,希望你在跟朕说话的时候,能抛开所有的顾忌,说实话,直话,言者无罪嘛,在这件事上,你也从来没有发表过看法,所以朕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裴世矩咬了咬牙,眉毛一扬,说道:“那请朕先赦免臣的妄言死罪!” 杨广点了点头,说道:“朕说了,你言者无罪,今天是朕让你说这事的,但说无妨。” “陛下!以微臣的愚见,立储之议,还是暂时搁置的好。” 杨广轻轻地“哦”了一声,反问道:“此话何意呢?” 裴世矩起身说道:“国家不幸,天妒英杰,让元德太子英年早逝,现在元德太子留下了三名皇孙,而齐王又是陛下的次子,这事实在是难以安排,但微臣以为,陛下春秋鼎盛,年富力强,这时候其实根本不需要考虑立储之事。” “以陛下的英明神武,国家现在好好的,陛下的威望也无人能及,大隋的江山稳固,并不需要靠立储来安定人心,何况历朝历代本有法制,立储多是立嫡长子,长子不在则立嫡长孙,但元德太子的几个皇孙现在年龄还太小,什么也看不出来,若是此时把储君之位给了齐王,微臣只怕会横生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出来。” 杨广双目炯炯的追道:“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裴爱卿,朕希望你把话说得越清楚越好。” 裴世矩咬了咬牙,此时的他,典型就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道:“陛下圣明,您想想昔日房陵王在开始的时候,也有贤德之名,为什么到了最后会走上谋逆的绝路呢?他是堂堂的太子,按说不用走这条路的。” 杨广冷冷地说道:“那是因为他在这个位置上呆得太久了,以为今后的国家就一定是自己的,所以一边怠政懈政,纵情声色,一边亲近小人,不尊重父皇母后,更是对我们这些做弟弟的赶尽杀绝,他那是自寻死路!” 裴世矩连连点头,应道:“是的,房陵王确实是自寻死路,但陛下刚才所说的,不就是因为他在太子这个位置上,呆得太久的原因吗?” 杨广的双眼一亮,追问道:“裴爱卿,你说得再详细点。” 裴世矩正色道:“先皇也是在春秋鼎盛,如陛下这般年纪时取得的天下,而他一得到天下时,就以房陵王为太子,本来以为这样早立储君,可以稳定天下,其他皇子也不至于生出异心。” 杨广的喉结动了动,沉声说道:“裴爱卿,朕有必要跟你说明一件事,当年朕跟房陵王争位,并不是朕存心要把自己的大哥拉下来,而是因为房陵王不义在先,几次三番想要除掉朕,朕不得已才自保的,你可莫要以为朕是那种不讲骨肉亲情。只要权力之人。” 裴世矩连忙跪到了地上,不停地磕起了头,恳求道:“微臣万万不敢有这方面的想法,微臣出言无状,有扰圣听,死罪,死罪!” 杨广摆了摆手,又道:“好了好了,朕也知道你是一片忠心,所以向你作些说明罢了,裴爱卿,你起来吧。” 裴世矩站起了身,垂首而立,说道:“陛下,其实微臣的意思,是说如果君王在位,春秋鼎盛的话,那太子做得太久,未必是好事,其他的皇子也并不会因为这个名份早定,就放弃对那太子之位的想法,而太子为了巩固自己的位置,也很可能不顾亲情,会对着自己的兄弟侄子们下手。” 第九百六十六章何去何从二十四 “当年梁武帝在位之时,就立嫡长子为太子,结果因为他自己活得时间太长,立的太子反而先他而去,导致其他的皇子和皇孙们,纷纷争夺储位,最后反而让候景这个外贼趁机起兵,攻下建康,事实上消灭了梁朝,这个惨痛的教训离现在不远,陛下不可不查啊。” 杨广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长的问道:“裴爱卿!你的意思是要朕也学着梁武帝一样,不立储君,可是这样不是更会让各皇子和皇孙们,都纷纷开始争夺了吗?你的例子好像举得并不适合啊。” 裴世矩微微一笑,解释道:“陛下!梁武帝的情况,是因为他的儿子太多,又有皇长孙,所以不好选择,干脆就不立,加上之前他在没有儿子时,曾经收过侄子为养子,又把这个侄子立为太子,后来自己生出儿子后,又废掉这个侄子的太子这位,这才让此人怀恨在心,引发候景作乱,其他的皇子们个个拥兵出镇一方,见死不救,想要让候景先消灭自己的父皇,然后再以平叛功臣和身份接掌皇位,这才会酿成候景之祸,可是陛下现在只有齐王这一个成年的儿子,与梁武帝的情况不一样。” 杨广点了点头,反问道:“那么把太子之位给了齐王,不是正合适吗?” 裴世矩赶紧摇了摇头,否决道:“立国向来以嫡长子,否则就是嫡长孙有优先继承权,元德太子的孩子虽然小,但按礼记,应该是由皇长孙杨倓,来继承这个位置的,只是他现在年龄太小,以一个婴儿来继承东宫,只恐会生出宗室之乱,齐王必不肯善罢甘休,到时候就会长年累月地谋夺此位,甚至暗害自己的侄子,更甚至,甚至。” 裴世矩说到这里时,看到杨广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很识相地收住了嘴,只听杨广沉声说道:“更甚至会对朕有所不利,就象房陵王做的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对不对?裴世矩,你好大的胆子,连这种话也敢说!你不要命了吗?” 裴世矩此时一脸忠贞的表情,然后朗声道:“微臣就是因为这些话一直闷在心里,也明知会触怒陛下,这才从不敢在这立储之事上多半句嘴,但陛下既然赦免微臣的死罪,要微臣实话实说,微臣自然不敢有半句隐瞒。” 杨广的眉头仍然紧紧地锁着,误气却缓和了一些,只见他冷声说道:“念在你一片忠心的份上,朕这回就赦免了你的死罪,不过你要给朕把话说清楚了,凭什么就说齐王会像你说的那样?他虽然年少时有些顽劣,但现在已经长大了,前不久朕回东都之时,他亲率东宫卫军三万多万,在前方为先导,朕看他指挥调度,有模有样的,为什么说他就没有能力呢?” 裴世矩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陛下,齐王越是有能力,越是对国家不利啊,现在元德太子的皇孙还小,陛下需要齐王来掌控机要,控制京城内外的军队,以护卫陛下的安全。但是皇孙们长大之后呢?如果陛下把储君之位给了齐王,那皇孙杨倓长大之后,能不心怀怨恨,想要夺回自己的皇位吗?而齐王为了保自己的太子之位,对自己的侄子们就能手下留情吗?陛下,恕臣直言,九五之位,可以让人抛弃一切的人间亲情,不可不察啊!” 杨广咬了咬牙,然后问道:“难道,难道你听说了什么有关齐王的不法之事?” 听了这话,裴世矩勾了勾嘴角,明显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杨广一看裴世矩的这副模样,他心中的疑云就更盛,只见他高声问道:“裴爱卿,今天你无论说什么,朕都可以赦你无罪,即使是一些风闻言事,你也可以直说无妨,事后朕会派人查证,即使不是事实,也不会治你诽谤亲王之罪。” 裴世矩抹了抹头上的汗水,然后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一跺脚,方才说道:“也罢,今天微臣这条命,就交到陛下手里了,微臣把听到的一切消息都告诉陛下,惟愿陛下明察!” 杨广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你说吧,朕听着呢。” 裴世矩压低了声音,然后说道:“其实以前微臣跟着杨素的时候,就几次听到杨素感叹过,说是元德太子和齐王的关系不算好,齐王几次三番地想要设计陷害元德太子,拉他下这个太子之位,而且齐王身边的一些人,总是想当从龙之臣,也成天跟齐王说陛下登位的事情,勾起齐王的一些不应该的贪念。” 杨广咬了咬嘴唇,然后不服气的说道:“你说的这些事情,朕也有所耳闻,所以元德太子病重之时,朕便让吏部尚书牛弘来主持重新挑选齐王府的幕僚与近臣,就是想让齐王身边的人能多些忠正之士,牛尚书一向以识人著称,给齐王配备的近臣也多是世家子弟,朕觉得这阵子齐王成熟了许多啊,裴爱卿,你莫要以老眼光看人,当知士别三日,该当刮目相看的道理。” 裴世矩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微臣虽然愚钝,但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只是陛下可能这阵子忙于国事,对东都之事知之不多,自从您任命齐王为河南尹,开府仪同三司之后,齐王在您面前恭顺,可是您不在时,可是在这东都之内横行街市,指使手下欺男霸女,胡作非为,甚至派手下的人远到陇右,去强抢那里的名马良驹。” 杨广气得重重一拍御案,吼道:“这个畜牲,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情,裴爱卿,为什么群臣之中,没有一个向朕说这事呢?” 裴世矩叹了口气,又道:“陛下,您看看您的案头这堆积如山的,请您立齐王为太子的奏折,就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敢向您进谏了,自您离开东都后,留守东都的文武官员,无不排队向齐王府送礼问安,这些事情人尽皆知,但没人敢向陛下明言啊。” 杨广恨声道:“这小子的这些举动,和当年的房陵王在当太子时,冬至时大会群臣有什么区别!好啊,朕还在,他就想着抢班夺权了!好,实在是太好了!” 裴世矩此时也是很识相地,在杨广自言自语的时候站在一边,一言不发,良久,杨广猛地一抬头,沉声问道:“裴爱卿,依你看来,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裴世矩勾了勾嘴角,推脱道:“这些是陛下的家事,又何必问微臣。” 杨广咬了咬牙,然后说道:“今天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朕说过,今天赦你无罪。” 裴世矩轻轻地叹了口气,方才说道:“齐王从小志向远大,聪明过人,但就是身边的人对他的教唆太过,现在在他看来,只怕这东宫之位非他莫属,所以才会愈发地骄横,微臣以为,陛下可以不动声色地进一步观察齐王,刚才微臣所说的事情,也没有亲自查实过,陛下可以派亲信之人暗察这些说法,一旦证实,则需要更换齐王身边之人,然后正告齐王需要安守本份,不可生出异心。至于这储君之位,陛下没必要这么急着就给齐王或者是皇长孙,可以等皇长孙长大之后,多加观察,再决定这储君之位到时候给谁。” 杨广沉吟了一下,说道:“那朕就下令,给齐王身边配一些有经验的能臣干吏,协助他处理政务,免得让他每天飞鹰走马,饮酒作乐,生出太多乱子。” 裴世矩却是沉声否决道:“陛下万万不可!如果齐王身边只是些小人,倒也无伤大雅,可若是换成官员,那可能就会生出祸事了。” 杨广眉头一皱,问道:“此话怎讲?” 裴世矩叹了口气,然后说道:“齐王现在已经身兼了河南尹,处理京城的事物,陛下出巡又这么多,不在东都之时,都是齐王监理国政,如果他的身边配备太多的重臣,那时间一长,就会形成他的一套领导班子,这些人习惯了在陛下不在之时掌握国政,提拔自己的亲信,还会愿意等陛下回来吗?只恐有些用心险恶之徒,到时候就不是怂恿齐王谋那储君之位,而是想要陛下的江山了!” 杨广的脸上肌肉都在跳动,面色通红,厉声吼道:“贼人敢尔!” 裴世矩咬了咬牙,一下子跪倒在地,满脸都是忠义之色的说道:“陛下,权力可以让人腐化堕落,这也是人之常情,历朝历代,这样的惨剧无数次发生,微臣今天之所以冒死进谏,就是为了陛下着想!如果陛下以为微臣是在挑拨您的父子关系,臣愿意马上引颈就戮,绝不后悔!” 杨广喘了几口粗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和呼吸,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一些,又道:“裴爱卿,今天多谢你的提醒,这个困扰了朕很久的难题,总算看起来有一丝解决的希望了,朕应该好好谢谢你才是,就如你所言,朕暂不立储君,暗中监控齐王所作所为,这个任务,交由你来办,如何?” 裴世矩心中冷笑,是自己告的密,又自己去查,想到此处,直接起身摇头道:“陛下,刚才那些事情是臣所举报的,而且也多是风闻言事,并无实据,由臣来暗查的话,实在是不合适,微臣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杨广心中松了口气,他刚才就是想试探一下裴世矩的反应,尽管今天裴世矩一次次地通过了他的考验,但他总觉得这个家伙有故意陷害自己儿子的嫌疑,虽说知子莫如父,自己也是通过各种卑鄙的阴暗手段才夺到了储君之位,但他并不认为现在的杨暕有敢夺宫的野心,不过若是真如这裴世矩所说,在他的周围形成一个如同自己当年身边的杨素宇文述集团,或者类似杨勇身边的高颖集团,那事情也就麻烦了,即使这小子开始没这心思,也经不起身边的人经年累月的怂恿的。 杨广念及于此,神色一下子舒缓了许多,看着裴世矩的眼神里,也透出一丝真心的欣赏的说道:“裴爱卿,你多虑了,朕要你做这个事情,是对你绝对的信任,你既然知道这些流言,从你那里查起,应该更方便才是。” 裴世矩微微一笑,应道:“这些事情东都城内几乎无人不知,只不过没有人敢向陛下告发而已,而且微臣人微言轻。之前又被陛下免官为民,虽然蒙天恩浩荡,于出巡途中被提拔成了这刑部侍郎,可是想要查起齐王来,级别仍然是远远不够,陛下如果下明旨给微臣查案之权,又会把陛下和齐王间的关系弄得不可收拾,万一最后冤枉了齐王,再想恢复以前的感情,可就难了。” 杨广哈哈一笑,再次说道:“只怕裴爱卿也怕查案不成,会被齐王所迁怒吧。” 裴世矩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然后说道:“陛下圣明,微臣的这点小心思,完全无法瞒过您的火眼金睛啊,陛下,不是微臣不想为您尽忠,可这事实在是难为了微臣,到时候微臣这条小命事小,影响了大隋的江山社稷,那微臣就是死一千次,也赎不了微臣的罪过啦 杨广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说得有道理,朕听你的话,此事另找他人办理,裴爱卿,朕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裴世矩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陛下请开金口,微臣知无不言。” 杨广一动不动地盯着裴世矩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近来京城之中是不是有流言传出,说是什么萧萧复又起?” 裴世矩微微一愣,那些人已经在东都散布了三个多月的流言了,杨广居然现在才听说到,可见其情报部门有多差,或者是根本无人敢向着这位刚愎自用,又荒淫好色的隋朝天子如实禀报了,想到此处,方才说道:“怎么,陛下连这些都知道?” 第九百六十七章何去何从二十五 杨广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不满的问道:“看来这事是真的了,裴爱卿,怎么这种事情,你不早点向朕来汇报呢?” 裴世钜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一些民谣和流言而已,这样的流言从来就没断过,有不少是别有用的心人故意放出来的,所以大家很少会当真。” 杨广的神色中,流露出一丝不满的问道:“不会当真?裴爱卿,你这么精明的人,也真的这样看吗?”。 裴世钜咬了咬牙,正色说道:“陛下,微臣虽然心中对这个流言觉得不安,但实在是不敢进言哪,要说刚才所说的齐王之事,还有些算是铁证如山的事实,可这件事牵涉到皇后和萧氏一族,微臣也暗中查过,萧氏子弟虽然这两年出来做官的很多,但没有任何不法的行为,甚至以梁国公萧氏的族长萧琮,西梁末代皇帝,萧美娘的哥哥之尊,也没有像某些新贵那样贪污腐败,大肆收受贿赂,卖官弼爵。” 听了这话,杨广不由的冷笑道:“朕还真不怕手下的重臣大将们去贪,喜欢钱没什么,富贵富贵,有了权自然会有钱,但是有了权后不图钱的人,裴爱卿,你不觉得可怕吗?”。 裴世钜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应道:“陛下,此事微臣绝不敢妄言,惟愿陛下圣裁!” 杨广却是冷冷地说道:“这些流言的源头,你能查得清吗?”。 裴世钜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陛下,这些所谓的流言,多是民间的一些童谣,那些小孩子哪知道是谁教的他们,只会跟着说罢了,不过有些事情,那可是一语成谶啊。” 杨广却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再次问道:“裴爱卿,这谶语之事,就不用跟我说了,朕当年在夺储的时候,也是经常用这种谶言,巫蛊之事来打击对手?所以这一定是有人散布的流言,意在打击皇后和萧氏一族,这个人你有办法查出来吗?” 裴世钜叹了口气,又道:“陛下,有时候这种谶言,可不一定是人为制造的,有时候就是上天会给人君的一些暗示,让他避免祸事。这个流言的散布者,几乎不可能查得到,只有由陛下来选择是信还是不信。” 杨广的眉毛一挑,不满的问道:“萧皇后和朕同甘共苦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才登上了这个位置,她在朕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背叛朕,现在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朕是绝对不会怀疑她的。” 裴世钜微微一笑,应道:“陛下圣明,微臣也是这样认为的。” 杨广心下稍宽,笑道:“那一定是有人想要挑战萧皇后的地位,才散布这样的流言,这个家伙着实可恶。” 裴世钜摇了摇头,问道:“微臣斗胆,有一件事微臣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在以前萧皇后跟陛下在一起的时候,不见这种流言,现在陛下得登大宝,这样的流言却传出来了呢?难道真有人以为自己可以取代萧皇后的位置吗?”。 杨广的眼中精芒一闪,然后问道:“裴爱卿,你的意思是?” 裴世钜叹了口气,说道:“微臣以为,这个流言中起码有一点是切中要害的事实,那就是自陛下登基以来,萧氏一族确实出任朝野官员的太多了,即使萧皇后和梁国公,还有萧侍郎无此用心,但难免族中会出一些居心叵测之人,而且臣记得以前先皇时期,在江南地区就有人打着前南陈大将萧摩诃之子的旗号造反,萧氏毕竟曾是西梁皇族,在南方的影响力可比萧摩诃要大得多,这个萧萧又复起,也许真是上天给陛下的一个警告,陛下不可不察啊!” 杨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他还是长叹一声道:“裴爱卿,今天真的是多谢你的提醒了,你先下去吧,朕要好好地静一静,哦,对了,你去内库拿三百匹上好的绢帛,这是朕对你的赏赐。” 当裴世钜恭敬地磕拜而去之后。 半个时辰过后的御营大帐之内,杨广一身紧身的龙袍劲装,眉头深锁,在帐内来回踱着步,萧美娘则坐在一张胡床之上,眉头微微地拧了起来,看着自己的丈夫象只困兽似地走来走去。 终于,杨广停下了脚步,鼻子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萧美娘叹了口气,劝道:“陛下,阿孩他是少年人,年幼无知,一时兴之所致,才会做出那种事,您千万别放在心中,要是气坏了龙体,臣妾该怎么办啊!” 杨广的脸上肌肉,都在气的直跳,只听他吼道:“皇后,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吗?朕日理万机,没空管这小子,阿昭死后,朕顾念骨肉亲情,对他多方忍让,明知他在东都欺男霸女,却还是给他加官晋爵,甚至连原太子的东宫卫队都全部交给他指挥,可这小子却是怎么回报君父的?哼!” 萧美娘此时的心中,却是在窃喜,看来终于有一个好时机,能把这段时间,搜集二儿子的黑材料给抖出来了,知夫莫如妻,杨广在这种因为嫉妒而暴怒的情况下,会失掉仅存的判断力,而只要让杨氏宗室内乱,就可以大大增加,自己萧氏未来起兵的成功率。 于是萧美娘的脸上,装着闪过一丝慌张的神色,只见她咬了咬牙,突然跪了下来,对杨广泣道:“陛下,都是臣妾的错,对阿孩疏于管教,这才让他现在变得如此放肆,还请陛下责罚臣妾!” 听了这话,杨广更是恨恨地说道:“一直有人进谏,说是阿孩趁朕不在东都的时候,搞得是乌烟瘴气的,朕还听说,他居然还接受留守东都的文武百官的朝贺和贿赂,哼,他想做什么,是想要谋朝篡位吗?” 萧美娘连忙说道:“陛下,你可千万不要动怒啊,这些,这些只不过是阿孩年纪小不懂事,身边的人也没有劝谏好他的原因,只要,只要能重新选择,一些良师益友来辅佐阿孩,一定能让他改好的。” 杨广刚刚上次裴世矩跟自己说的话,现在正一步步地应验,气就不打一处来,怒吼道:“他改得好吗?皇后,朕因为要对天下负责,所以登基以来,马不停蹄地巡视四方,就把东都交给他管理,一方面是因为阿孩现在是朕唯一的成年儿子杨广在大业二年跟妃子生下赵王杨杲,现在只有两岁,另一方面朕也有意历练他一下,看看他究竟能不能撑起这个国家。可这小子趁着朕不在,都做了些什么?那些在东都城中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事情,难道皇后你一点也不知道吗?把他惯成今天这样子的,不是你还是谁?” 杨广今天是已经动了真怒,本来白净的脸涨得痛红,双眼圆睁,鼻子呼呼地喘着粗气,活象一头愤怒的公牛,连手指都在不停地发着抖,萧皇后心如明镜,他现在已经怒不可遏了,刚才她心中还有些犹豫,毕竟杨柬也是自己的儿子,杨昭死后,此儿虽然顽劣不成器,但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哪能如此忍心加害,这也是她迟迟没有举报杨柬的原因,可今天看杨广这架式,若是自己现在不有所表现,只怕也会随着杨柬一起完蛋了。 只见他咬了咬牙,萧美娘边哭边道:“陛下!都是臣妾的错,臣妾,臣妾现在就剩下阿孩这么一个儿子了,所以,所以明知他有些罪过,也不忍,不忍重罚,而是帮他瞒着陛下,还请陛下,陛下责罚臣妾,阿孩他年轻不懂事,你就好好处罚我这个做娘的吧!” 杨广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他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没想到萧皇后居然真的一直在帮着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在欺瞒自己,原本对裴世矩的话,还只是半信半疑的他,这下已经信了大半,他转身走到御案边,拿起一只大碗里盛着的冰镇乌梅汁,直接仰头一饮而尽,冰凉的感觉一下子从喉咙通到了肚子里,这让他刚才热得要爆炸的脑袋终于多少清醒了一些,意犹未尽的杨广抄起案上的一个冰水壶,连着给自己灌了三大碗冰镇乌梅汤,才算恢复了常态。 萧美娘在地上偷偷地抬头看着杨广的举动,杨广现在每天都要临幸少则三五个,多则十余个少女,但就算他可以不用自己拱来拱去,可毕竟以人力无法承受如此高强度的消耗,再说杨广本就不是体格强壮,可以夜御众女那种人,之所以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全靠了每天两三颗的红丸春药。 自从侍奉两代隋皇的方士章仇太翼死后,又有一个号称活了三百岁的嵩山道人潘诞入了宫,为杨广专职炼制这些春-药红-丸,只是杨广每天吃这些火性的丹药,口干舌燥,连大便都拉不出来,直到自己献上了这个秘方,让他每天喝冰镇乌梅汤,以解毒去火之后,才算稍稍回复了一些常态,现在他已经离不开每天的几十杯冰镇乌梅汤了,就连那三千后宫佳丽,也都把这冰镇饮料作为必备的头号物品,成天备在身边,指望着靠这个让杨广能宠幸自己一回呢。 随着杨广的面色恢复了常态,萧美娘也作出了最后的决定,她在地上嘤嘤地哭泣着,摆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杨广看到她这样,叹了口气,说道:“皇后,起来吧,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 萧美娘谢恩之后慢慢地从地上站起,轻移莲步,走到杨广的身边,低着头,轻声道:“陛下,在臣妾说这前,还请您一定要答应臣妾,不管听到什么事情,千万要息怒,保重龙体啊!” 杨广的嘴角勾了勾,扶着萧美娘坐下,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安慰道:“刚才是朕过于激动了,皇后勿虑,有什么事你慢慢说吧,朕绝对不会责怪你的。” 萧美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其实,其实阿孩这孩子,全是给那个韦氏贱人给教坏的,他的本性还是很纯良的,对陛下您非常地忠诚,您可千万不要怪阿孩!” 杨广微微一愣,疑惑的问道:“韦氏?你是说阿孩的妻子吗,她不是两年前就过世了吗?还怎么教坏阿孩?” 听了这话,萧美娘就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不是阿孩的元配韦牡丹,而是韦牡丹的姐姐韦青玄,她本来嫁给的是元孝矩的孙子元平,但元平早死,她成了寡妇,这女人浪荡得紧,以前借着探望妹妹病情的名义,就多次出入阿孩的府上,结果一来二去,勾搭成奸了,连韦牡丹,也是给她姐姐活活气死的!” 杨广气得把手中的杯子,狠狠地砸到了地上,幸亏这里是野外,草地上铺着厚毯,才没有把这名贵的翡翠玉杯给摔碎,此时逼问道:“怎么这件事情,朕从来不知道!” 萧美娘垂泪道:“陛下,都是臣妾的错,当时陛下忙于国政,臣妾也不知道此事的危害程度,不敢声张,只是把阿孩重责了一顿之后,他说不再跟那韦青玄来往,臣妾信了阿孩,就没再追究,本想着他能够改好,可是,可是!” 杨广此时厉声道:“可是什么?皇后,有什么话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不许有一个字的隐瞒!” 萧美娘幽幽地叹道:“可是臣妾没有想到,阿孩后来居然又偷偷地把那韦青玄给接进了府里,就是在您出巡四方的时候,那些朝臣们都来朝拜阿孩,臣妾听了以后大吃一惊,找阿孩问罪,这才看到那个韦青玄,居然又和阿孩在一起了,这个女人还跟本宫振振有词,说什么阿孩作为东都留守,那些官员们当然应该向他朝拜,交代公务,还有,臣妾还听说,这个韦青玄其实已经年过三十,模样虽然妖媚,但并不能算是绝色,之所以能让阿孩这么神魂颠倒,是因为,是因为!” 杨广急得一跺脚,逼问道:“因为什么,你倒是快说呀?” 第九百六十八章何去何从二十六 萧美娘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陛下!就是因为这韦青玄深通媚术,熟谙各种床第之道,她不仅自己把阿孩迷得神魂颠倒,还派阿孩身边的那些近臣子弟们,四处为阿孩物色美女和名马,本来乐平长公主(杨广的姐姐,前北周太后杨丽华)给您准备了一名柳氏的美女,结果韦青玄趁您不在,生生从乐平长公主那里把人要过去了,献给了阿孩。” 如果刚才他只是恼火,可是这一番话,就是已经将杨广气得浑身的每个毛孔里都在喷火,吼道:“反了反了,连朕的女人都敢抢,这小子,这小子!” 萧美娘连忙跪了下来,恳求道:“陛下,您可是答应过臣妾的,千万要息怒啊!” 杨广三步并两步地蹿到御案前,连着四大碗冰镇乌梅汤下肚,才算又让脑子冷静了下来,他转过身来,轻轻地扶起了萧美娘,安慰道:“皇后,这些事不怪你,出了这样的逆子,朕能体会到你的心情,都怪我们从小没有好好地管教阿孩,让这小子一开始就走了歪路,朕知道,他是你唯一的儿子,你对他有所维护,朕不会怪罪。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什么朕不知道的事情吗?” 萧美娘轻轻地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接着说道:“还有就是阿孩的那些左右,听说也是成天打着阿孩的名头,胡作非为,抢来的美女和好马,有很多也是他们自己得了去,却让阿孩坏了名头。” 杨广咬了咬牙,冷声道:“好了,朕都知道了,还好这回把阿孩给带了出来,没让他在东都胡作非为,朕在这里他都敢抢夺别人妻女,朕若是不在了,还不知道他要做出什么事情来!皇后,虽然他是朕现在唯一成年的皇子,但朕也不能这样姑息和纵容他,不然,国法人人不遵守,朕还如何治理天下?” 萧美娘低头叹道:“臣妾遵旨,臣妾会永远支持陛下的任何决定!” 杨广点了点头,又道:“皇后,现在大军在外,朕不会对阿孩怎么样,但等朕回东都之后,一定会彻底地清查他所犯下的罪行,那个韦青玄,是已故的民部尚书韦世冲的女儿吧。” 萧美娘点了点头,说道:“陛下好记性,正是韦世冲之女。” 杨广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的应道:“很好,朕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韦家的势力在关陇那帮军汉中,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了,当年韦孝宽的子侄族人遍布军中,连先皇都对其颇为忌惮,这回正好借这机会,把他们的势力从军中赶出去。” 萧美娘的嘴角勾了勾,连忙说道:“陛下真是圣明,若是能就此打击韦氏,也算是可以因祸得福了。” 杨广想了想,说道:“好了,皇后,这件事朕来处理,你先退下吧,记住,此事一定要守口如瓶,千万不能向任何人泄露,包括你的弟弟,明白了吗?” 萧美娘连连点头答应道:“臣妾会让此事烂在臣妾的肚子里的,请陛下放心” 杨广挥了挥手,下逐客令道:“好了,朕有点累了,你让宇文述将军和虞侍郎过来一下。”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身盔甲的宇文述和穿着紫色紧身劲装的虞世基站在杨广的御帐之内,低着头,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那个坐在御座后,沉默不语的当今天子,深夜唤二人前来,又是为了什么。 杨广幽幽地叹了口气,问道:“虞侍郎,前些年朕出巡江都的时候,记得当时你还在东都留守,那时候的你,是不是曾去过齐王的府上朝拜过他?” 虞世基一听这风声,就有些不对劲,听到杨广说到此事,马上就意识到杨柬要倒霉了,杨广主动地问及某个人,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也意味着要对他动手了,在这个时候,只有坚定不移地和杨广保持一致,才是保自己荣华富贵,乃至身家性命之道。 于是虞世基马上回道:“陛下,确有此事,不过不是朝拜,而是去向当时身为东都留守的齐王汇报公事。” 听了这话,杨广也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问道:“既然是公事,他为何不在河南府处理,而要你们去他的齐王府?还有,当时齐王接受官员和宗室贵族们的朝拜,甚至是贿赂,可有此事?” 虞世基的脸上,立马换上了一副忠心耿耿的神色,然后继续说道:“陛下圣明,确有此事,当时每天前往齐王府上的达官贵人,把道路都给堵上了,连齐王府的那些门府小人,都要收贿赂才让人能提前见到齐王殿下,这些事情当时留守东都的官员人人皆知,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找当时在东都的其他人过来,一问便知。” 杨广的眉毛挑了挑,再次问道:“即使齐王是朕的儿子,你们又有什么必要这样巴结他?这不是在纵容他触犯国法吗?” 虞世基叹了口气,应答道:“陛下,自从元德太子杨昭早逝之后,朝野上下都认定了您会立齐王为太子,所以即使齐王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是无人敢举报他,再说教导齐王行事的。自有他的王府长史与幕僚,微臣是陛下的臣子,无权去规劝齐王殿下啊!” 杨广的眼神变得黯然,叹了口气,说道:“虞爱卿,还是你对朕忠心啊,朕谢谢你,宇文将军,现在阿孩手上的军队,还有多少?” 宇文述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只见他连忙拱手回道:“陛下,齐王属下现在有三万番上部队,加上调给他的二万原太子东宫的兵马,这回他带了五万大军,就跟在御营的后面,离陛下大概是三十里地的距离,这会儿是在涿郡的北城驻扎。” 杨广从御案之上拿起了半枚虎符,递给宇文述,沉声道:“宇文将军,你持此虎符去北城的齐王大营,就说离开大兴之后,马上要跟高句丽人作战,所以各营的将领,都需要有经验的将军,你宇文将军亲自掌握这五万大军,让齐王来御营,不得有误。” 宇文述接过了虎符,勾了勾嘴角,问道:“陛下,那我去了之后,这御营的守卫?” 杨广冷冷地说道:“御营守卫,暂时交给内史令元寿,你在去北大营前跟他交割一下,去吧。” 宇文述不敢在怠慢,奉了虎符后转身而出。 虞世基看着宇文述转身出帐之后,方才说道:“陛下,元内史并不是很懂打仗,让他指挥御营兵马,只怕!” 杨广哈哈一笑,反驳道:“元寿确实不会打仗,但他足够忠诚,现在朕是要夺了阿孩的兵权,需要宇文述这样的宿将,镇住那五万大军,至于这御营的守卫嘛,哼,在大隋的境内,朕就不相信会有什么问题!” 虞世基知道这时候不能再多说什么,连忙换上了一脸的谄笑的回道:“陛下圣明,非我等凡人所及也!” 杨广看了一眼虞世基,再次说道:“虞爱卿,你可知道,齐王除了这些事情以外,还有什么不法行为吗?” 虞世基刚才在心里仔细盘算了好几遍,要不要就此黑掉齐王,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风险太大,虽然杨广是个六亲不认的狠角色,当年杨昭死后他连眼泪都没掉一滴,但毕竟杨柬是他现在唯一的成年儿子,也是维系他和萧皇后关系的唯一渠道,即使杨广有意动杨柬,萧皇后也一定会死保这个独子的,所谓母以子贵,若是齐王被废,那她这个皇后的位置,也是大大堪忧了。 杨广今天心中一时的恼怒,想要找机会教训一下杨柬的可能很大,但若是说他真的因此废了杨柬,虞世基觉得还是不太可能,到时候自己冲得太急,没搞死杨柬,以后等他翻了身,自己的末日可就为时不远了,对于翻脸速度比翻书还快的杨广,他是从来不会认为取自己性命时会有半点犹豫的。 于是虞世基装着苦思冥想了一阵,摇了摇头,回道:“陛下,齐王虽然在东都平时的名声不是太好,但那些事情多数是他手下和左右所做,并非齐王亲自所为,臣以为,陛下应该重重地申斥齐王,收回他的一部分权力,但更重要的是查办他身边的那些近臣和小人。” 杨广的心中极度不爽,他上下打量了虞世基两眼,说道:“虞爱卿,若是查处齐王的话,只怕需要级别足够高的重臣,才能镇得住他,现在是出征高句丽的关键时期,不知虞爱卿能否为朕分忧,帮朕这一回呢?” 虞世基的心里暗叫一声“坏菜”,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居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但是看着杨广那冷冷的眼神,他的背上一阵发凉,知道这事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好深深地行了个礼,应道:“微臣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虞世基此人的为官之道就是小心翼翼,他的特长就是仔细揣摩杨广的心思,只要杨广不想听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说,而且影响杨广情绪的奏折,他也会想方设法不报,直接在他这一关就会找一点小问题打回去,比如一个错别字,或者用词不当,或者语气不够恭敬等等,这一来二去,事情就会拖得不了了之。 比如清河郡官兵剿匪吃了败仗,兵部上报得含含糊糊,用词闪烁,在伤亡人数上模棱两可,前后矛盾,虞世基便直接以事实不清而驳回,对于兵部而言,他们已经上报,对于虞世基而言,他是在严格审批,双方都没有问题,最后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兵部再从别郡调一名都尉了事,而杨广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等他想起来寻问时,虞世基的回答便是将士用命,剿匪甚急。 正是这种极富技巧的官场手段,使虞世基日渐受宠,杨广对他极为信任,很多奏折杨广甚至都不看,只听虞世基口述汇报。 可是这一次,他却是没有选择的能力,半柱香的功夫之后,虞世基自己的营帐内,灯烛映出两个长长的人影,投射在帷幕之上,其中一个负着双手,来回焦躁不安地在踱步的,正是虞世基,而另一名垂手而立,双目微闭,时不时抚须深思的,则是一身青色布衣打扮,已经做了他幕僚半年多时间的封伦。 营帐外三十步内已经没有士兵在值守,虞世基今天一回帐就把所有人支得远远的,只留下封伦给自己出主意,可是好一会儿功夫了,封伦仍然是这样沉默不语,急得他不停地在帐内走来走去,连空气也似乎因为他的这种举动变得温度上升了不少。 虞世基终于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封伦,叹了口气,问道:“封先生,难不成这回真的要遵从陛下的旨意,去抓齐王的把柄了吗?万一这回整不倒齐王,以后我们可就危险了啊。” 封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平静地回道:“主公,你真的认为至尊要对齐王下手了吗?是要彻底打倒,还只是教训他一下,出一口气?” 虞世基咬了咬牙,反问道:“封先生,你想想看,如果只是想小小地教训一下齐王,还用得着陛下亲自找我吗?今天他气的那个样子你是没看到啊,虽然我去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但我看那一大缸冰镇乌梅汤给他喝了一半多,还不知道前面气成啥样呢,至尊这个人,发作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再说他现在并不止齐王一个儿子,齐王对他不敬,尤其是私会百官,这触到了他的底线!” 封伦微微一笑,回道:“主公言之有理,但你也得想想,齐王现在是陛下唯一的成年儿子,若是真的赶尽杀绝,那江山就有可能会落入幼主之手,继而被权臣所摆布,这也是至尊自从元德太子死后,就一直加强齐王权势,而朝中文武百官,明知齐王无大才,也要争相巴结的原因。” 虞世基的双眼中神光炯炯的问道:“那你的意思是,陛下这回不一定会对齐王下死手,只是略为惩戒一二?” 第九百六十九章何去何从二十七 封伦摇了摇头,又道:“现在的陛下应该只是这样想的,毕竟齐王是他和萧皇后的唯一儿子了,现在陛下的后宫佳丽越来越多,人又长期巡视在外,是离不开萧皇后为他打理后宫的,至于萧氏子侄,虽然这一年来,已经被陛下罢免了不少,但他们毕竟也是陛下用来牵制山东大族的一支力量,所以是不会彻底放弃的,所以齐王殿下也会是陛下的一枚棋子,他既不立他为太子,又给他升官加权,就是这目的。” 封伦捻着自己的山羊胡子,继续说道:“只是齐王殿下的胡作非为,朝中人尽皆知,现在陛下所知道的,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百官朝见之事虽然让陛下震怒,但不至于真正让齐王受到大的损失,充其量是给申斥一顿罢了,但只要陛下动手开始查齐王,到时候一大堆见不得人的事情,就会公之于众,到那时候,陛下可就难办了!” 虞世基心中一动,开口问道:“怎么,难道齐王殿下还有什么大的罪过吗?” 这虞世基整天围着杨广屁股后面转,加上身为江南文人,又是新贵,也被不少旧贵族所排斥,这些人虽然表面上对虞世基很客气,甚至可以说挺巴结,但涉及大政的核心机密,却是从不会向他透露半点风声,这也是虞世基一定要找来身为北方世家子弟的封伦作为军师的原因,那就是在情报渠道方面不想变成聋子和瞎子。 封伦点了点头,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事情我已经观察了很久了,前北魏宗室,也就是房陵王的太子正妃元氏之父元孝矩,他的孙子和韦孝宽的孙女,民部尚书韦世冲之女韦青玄结了婚,可是元杰早死,这韦青玄年纪轻轻地就成了寡妇。主公,你可知道韦青玄跟齐王殿下是何关系?” 虞世基的双眼一亮,问道:“韦世冲之女?不是他还有个女儿,就是齐王殿下的正妃吗?难不成齐王殿下和这个韦青玄。” 封伦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只见他得意洋洋的回道:“正是如此,这个韦青玄生性极为淫-荡,而且精通各种媚惑之术,听说那个元杰就是在她的床上,被生生给抽干而死的,齐王之所以这么快就给这个寡妇,给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惜把自己的正妻给活活气死,也要跟这个狐狸精勾搭在一起,也是因为这个女人能给他带来别人无法给予的床第之欢。” 虞世基点了点头,又道:“这个妖女是该除掉,只是此事虽然难听,但陛下顾及面子,也不太可能因为这种男女之事而废了齐王吧,陛下真正担心的乃是国政大事,怕的是齐王对他的权力产生想法。而不是这些琐事或者丑闻。封先生,只怕这件事情非但除不掉齐王,还会跟他结下深仇大恨啊。” 封伦微微一笑,解释道:“奥妙之处就在于此,这个韦青玄最擅长的不仅仅是床第之事和各种媚术,而是那些巫蛊,厌胜和猫鬼之术,听说她的那个亲妹妹,也是给她行这些巫术害死的呢!” 虞世基睁大了眼睛,怀疑的问道:“怎么有这样的事!” 封伦叹了口气,回道:“韦世冲跟已经没落的元家结亲是从小指腹为婚的事,当时元家风头正盛,元杰的姑姑嫁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房陵王,作为正妃,未来很可能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可谓风光一时无两,所以身为关陇豪门的韦家,主动找上元家,指腹为婚,但后来没想到元妃被那云昭训气死,元家更是被杨勇多次打压,这门娃娃亲反而成了家族的沉重包袱。” 虞世基闻言,却是忍不住笑道:“就这叫天有不测风云,以这些大世家的立场来看,即使吃了这种哑巴亏,也得依诺而行,不然失了信誉,以后在整个关陇集团中也无法立足了,这点南朝和北方都是一样的。” 封伦的嘴角勾了勾,接着说道:“正是如此,可是韦家为了重新跟皇亲贵戚联姻,又把韦青玄的妹妹,想办法嫁给了齐王殿下,主公,你能理解那韦青玄的嫉妒与愤怒了吗?她嫁的老公家里,早就失了权势,人也是个病怏怏的,让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而她的妹妹却成了齐王妃,很可能以后成为太子妃,这让精通各种害人法术的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呢?” “于是她便一边对自己的妹妹下各种巫蛊厌胜法术,一边开始频繁地与齐王接触,很快,她的妹妹就香消玉殒了,而她也开始明着和齐王殿下勾搭到了一起,陛下久巡在外,这些事情没有人敢去阻止齐王,也没人敢向至尊告发,但是越是如此,这样的事情就积累得越多,让陛下知道之后,也会让他更加愤怒!” 虞世基摇了摇头,否决道:“我还是不太相信,韦家毕竟是北方大世家,对儿女的起码教育应该还是有的,就象我们虞家,还不是从小就给教育要兄弟友爱?即使我和我的弟弟世南政见不和,也是兄弟子侄住在一起,相互间也是同气连枝,济贫扶困,更不用说这样害自己的手足至亲了!” 封伦知道虞世基和弟弟虞世南,都是著名的江南文人,才学极高,只不过虞世南不愿意像他哥哥这样阿谀奉承,靠着媚上和拍马来谋取官职,所以一直宁可担任六七品的低阶官职,也不愿意让兄长为自己求官,兄弟二人为这事在家里大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是封伦投靠虞世基这大半年来,出入虞府也见过几次,但这并不影响兄弟二人住在同一座府邸里,虞世南全家独居一座小院,每天下了朝后也会过来向兄长和母亲请安问好。 于是封伦微微一笑,应道:“主公,世家子弟确实是有这样的教育,但历来人心都隔着肚皮,不是说教育了他就会遵从,不说这韦青玄,就是陛下他们一家子,不也是手足相残,有违人伦吗?” 虞世基吓得脸色一变,连忙捂上了封伦的嘴,轻声吼道:“你疯了?敢说这样的话,不要命了!” 封伦摇了摇头,轻轻地拿开了虞世基盖着自己嘴的手,辩解道:“在下只是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罢了,涉及权力的事情,向来是无手足亲情可言的,古往今来莫不如此,所以在下不觉得那韦青玄为了勾引齐王殿下,害死自己的妹妹,有什么不可以理解的。” 虞世基咬了咬牙,接着问道:“如果真如你所说的涉及巫蛊厌胜之法,那倒是个重量级的把柄,只是你能确定,这韦青玄在齐王殿下那里。也施此法术?” 封伦微微一笑,应道:“韦青玄以前行巫蛊之术的时候,曾经为此找过一些方士道人,有几个人跟我有些交往,所以我很确定此事,她行法的那些人偶道具,也有不少留在了自己的府内,元杰死后,韦青玄住在自己的府中,那些道具也在。只要主公能查证韦青玄和齐王殿下有私情,那么只凭着韦青玄家中的那些巫蛊之物,就可以牵连到齐王了!” 虞世基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问道:“这么说来,只要查下去,就能彻底地击倒齐王,让他不得翻身吗?” 封伦勾了勾嘴角,摇了摇头,之后说道:“有六成的把握,这个巫蛊厌胜之法是陛下所深深忌讳的,但那个韦青玄毕竟不是齐王妃,也不住在齐王府里,即使在她那里找到了这些东西,也不一定能牵扯上齐王殿下,主公,真正能击倒齐王的,是针对陛下的谋逆之事,其他的事都不至于动摇他的位置。” 虞世基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重新紧紧地锁住,然后说道:“还是没有绝对的把握吗?” 封伦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是的,本来韦青玄搞巫蛊之术,是有八到九成把握的,但考虑到萧皇后的原因,就只能降到六成左右了,这还要看当时陛下的心情,若是他当时心情不好,废齐王的把握就大些,反之若是他当时很高兴,这个把握就会进一步地降低。” 虞世基咬了咬牙,颓废的说道:“这么说来,我是得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六成把握上了吗?若是事情不成,不仅得罪了齐王,而且得罪了萧皇后,唉!” 封伦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只听他说道:“主公勿虑,这事也许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虞世基连忙抓住了封伦的手,问道:“什么?这事还有别的办法?” 封伦“嘿嘿”一笑,才说道:“如果在下记得不错的话,主公的母亲已经卧床多时了,据大夫所说,可能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对吗?” 虞世基的脸色一变,不高兴的沉声问道:“封先生,家门不幸,难不成你还想拿这件事来作文章?” 封伦摇了摇头,又道:“不,主公,在下的意思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是老夫人真的过不了这一关,恐怕这时间也是在大军击破高句丽,回师东都的时候。” 虞世基的双眼一亮,不由得回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借着服丧守孝为借口,推脱掉这个差事?” 封伦点了点头,笑道:“现在大军出征在外,既然陛下已经解除了齐王的兵权,把他带在身边,就不会在征战的时候向他问罪,而且陛下并没有让你,现在就回东都去查办此案,就是说这件事是要等大军回去后再做,这就给主公留出了充足的时间!” 虞世基咬了咬牙,然后说道:“家母确实这回很难撑过去了,但为人子者,总不能希望自己的母亲真的出什么事吧!再说万一到了那时候,家母还在人世,又当如何?” 封伦的嘴角勾了勾,反问道:“知道老夫人病重的官员为数不少,就是连陛下,也不是派御医疹治,奉上过汤药吗?所以即使到了那时候老夫人还在,主公只需要表现出一个孝子的模样,说是老夫人病危,你无心政事,需要亲自在床前服侍,那即使是陛下,也不会再催你办这案子,而是会另寻他人了!” 虞世基哈哈一笑,拍着封伦的肩膀,夸奖道:“封先生,这个办法也只有你想得出来,好,就按你的话来办!” 此时在漠南的大利城內。 自从十年前隋军大破都蓝可汗之后,长孙晟便率兵三万出塞,在这漠南中部修建起了这座完全和汉朝边城的风格一模一样的要塞,可以说这是一座平地建在草原上的城池,城墙用黄土混合着沙子制成,可以抗风沙尘暴,城中按着不同的部族和身份的尊卑,安了五万户人家,多是老弱妇孺留守,平时青年男子们出外放牧,日落则回城中居住,也算是探索一种适合草原牧民们定居的生活方式。 起初这些突厥人对此很不习惯,但时间长了以后,发现这种定居的生活,比起在草原上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的生活要安逸了许多,加上隋朝每年都会以公主梳洗钱的名义送到足够二十万人吃上一年的粮食,久而久之,这些突厥人也快改行成农民了,围绕着大利城的周边,也开垦出了上千顷的田地,种起了粟米小麦,远远看去,除了满山遍野的牛羊外,也是一片片金黄色的麦浪滚滚,让人会产生出一种置生于华北平原的错沉出来。 始毕可汗站在城头,冷冷地看着城外十几里外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这支队伍穿着汉人的衣服,打着隋朝的旗号,正向着大利城行来,在他们的两侧,数千名突厥骑兵在护卫着,可不正是这次隋朝出使突厥,给始毕可汗带来官方册封诏书的使节团? 始毕可汗身边,一个中等个子,黑黑瘦瘦,穿着羊皮袄子,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突厥人,正是他的智囊史蜀胡悉,看着沉默不语的始毕可汗,史蜀胡悉小心地说道:“大汗,这些隋朝使节前来,您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要搞得这样闷闷不乐呢?” 始毕可汗嘟囔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些高句丽的使者,准备将以前的那些高句丽人,熟走的时候,来我这里的时候,这个使节团倒是过来了,而且都不吭一声,出了塞后才跟我们联系,这让我们如何是好?” 第九百七十章何去何从二十八 史蜀胡悉笑道:“大汗,你还是多虑了,那乙支文德一行人,现在已经都给我们安排在了城中的民居里,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出现的,而且人家这次开的条件很好,为了能让那些人离开,会给我们提供五百万斤的生铁呢,隋朝可是还一直对我们生铁禁运哪,大汗,以后想要彻底摆脱隋朝人的控制,成为真正的草原霸主,还是得和高句丽人结盟才行,至少他们的生铁,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 始毕可汗的眉头皱了皱,说道:“让我担心的,不是他们解救乙支文德的到来,而是这家伙是咄必派人介绍过来的,胡悉史蜀是姓,你不觉得这中间有问题吗?” 史蜀胡悉摇了摇头,:“能有什么问题?大王子,哦,不,现在应该叫他大特勤,大特勤他没有私吞这五百万斤生铁,而是信守了以前跟大可汗,还有三特勤(阿史那俟利弗王子)的盟约,共同分享了这批生铁,这说明大特勤是很识时务的,这个艰难的时刻,外有隋朝的压迫,内有各部落,尤其是漠北铁勒人的虎视耽耽,我们阿史那部落要是在这个时候起了内战,那可真就要万劫不复了。” 始毕可汗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可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大哥他一向跟那些个隋人有秘密的交易,而这个乙支文德在我们放了他之后,竟然还呆在我们这里,拍的胸脯说,他们还可以拿出五百万斤生铁出来,换取我们的支持,胡悉,你不觉得这中间有问题吗?若不是有人从中穿针引线,这些高句丽人,怎么可能还敢跑到我们突厥来了呢,给他带路的又是大哥的智囊高宝义,我总觉得这事背后,有那些隋人的影子。” 史蜀胡悉微微一笑,说道:“那宇文述也是个狡猾的商人,估计他也是有意跟高句丽做一些生意吧,现在隋朝的皇帝野心勃勃,四面都想要炫耀武力,上一回西征打服了西突厥和吐谷浑,已经把目光放到东边来,这高句丽一向不服隋朝,多年不曾入朝进贡,因为这乙支文德被我们给抓住,所以他们才来熟回他,有可能的话,乞求我们的援助。” 始毕可汗的嘴角勾了勾,颌下的胡须顺风飘扬,他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好了,先不管他们的事情,我们还是得伺候好这些隋朝来使,胡悉,该我们下城了。” 此时的李密穿着一身三品的紫色朝服,正合着他这回的鸿胪副卿的官品,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官帽戴得很正,由于脖子下的绳扣系得很紧,所以这草原上的大风也不能把他的三品乌纱帽吹得歪上半分,只是他这会儿却是若有所思,骑在马上也是出了神。 穿着一身五品大红官袍的封伦,骑着一匹略矮了点的马,跟在李密的后面,落后他大约半个马身的距离,精通礼仪制度的封伦,这一路上都是这样,小心地跟在李密的身边,不至于超到他前面去,可又始终能和他说上话,对于李密这样的贵族之子,封伦是永远不会主动得罪的,因为在朝堂之上朋友是越多越好,更不用说李密这样的柱国世子了。 不过今天自从一早上路以来,李密都是这副魂不守舍的表情,这让封伦看在眼里,奇在心中,这回封伦早已经打探到消息,那个高句丽的国相乙支文德,这会儿正藏身于大利城中,在册封仪式结束后,把他一举抓获,乃是极大的功劳,更是可以坚定杨广出兵攻打高句丽的决心,自己这回能不能一飞冲天,就全要富贵险中求了。 但是李密这个足智多谋的家伙,今天却是如此地反常,这让封伦感觉有些奇怪,他终于忍不住了,轻声地说道:“李大使这回是以李密为册封大使,您今天是有些不舒服吗?” 李密回过了神来,黑黑的脸上神色平静,他微微一笑,回道:“有劳封副使挂心了,本官一切安好,只是许久未见到如此壮丽的草原风光了,尤其是这里居然平地里起了一座城池,周围还有良田万顷,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啊,所以一时走了神,让封副使见笑了。” 封伦在来突厥之前,就曾经打探过李密的为人,发现自从杨素死后,李密和杨玄感之间的走动都很少了。 甚至在半年前的东都儒家传道大会上,河北名儒孔颖达舌战群儒,夺得讲儒大会的头筹之后,有些落败的儒生恼羞成怒,雇佣杀手想要暗杀孔颖达,却被杨玄感提前得知了消息,把孔颖达接到了自己的家中保护起来,听说雇佣杀手的正是当年李密的授业师父包恺,为此两人大吵一架,几乎划地绝交。 这一路之上封伦也几次试探性地,向李密提及杨玄感,结果李密全都是面色铁青地岔开话题,由此可知,李密是真的和杨玄感翻脸了,眼看马上就要进入大利城了,封伦决定选择这个时候,跟李密摊牌,告知他乙支文德之事,反正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可能再阻止自己了。 封伦压低了声音,然后小声地说道:“李大使,你可知高句丽的国相,乙支文德吗?” 李密的心中一动,座下的马儿一阵嘶鸣,几乎乱了脚步,李密好一阵勒紧缰绳,才让这马儿平静下来,他沉声问道:“封副使,这回我们出使突厥,你提及这高句丽国相做什么?” 封伦看了看左右,沉声道:“尔等暂且退下,我与李大使有要事相商。” 跟在身边的十几名隋军骑卫看向了李密,李密沉吟了一下,挥了挥手,道:“传令,队伍暂且歇息,小半个时辰后上路。” 然后他一打马头,向着边上的一个小草坡走去,封伦紧随其后,几个侍卫想跟过去,李密摆了摆手,说道:“不用跟过来,站在坡下即可。” 这几人行了个礼,然后就跳下战马,在坡下持槊而立,背对着坡上摆开了警戒的架式。 李密走上了小坡,草原上的劲风吹拂着颌下的山羊胡子,他也不转头,轻轻地说道:“封副使,这一路上你每天晚上都在和神秘的探子接头,就是为了此事吧。” 封伦微微一愣,转而笑道:“李大使真是好手段,封某本以为每天的接头,已经是天衣无缝了,想不到还是逃不过你的眼睛。” 听了这话,李密冷冷地说道:“作为大使,如果连自己的使节团里,有什么动向我都不能掌握,那也不用做这个大使了,只是我原以为你是和突厥人有什么私下的交易,可现在才知道,你是为了那个什么乙支文德,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封伦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这也是下官中无意发现的,在涿郡的时候,下官本来是奉了虞侍郎的指示,要派人调查高句丽的乙支文德,下官后来发现,这个乙支文德,居然一直在突厥人的大营内,现在已经秘密地和突厥人接上了头!” 李密的眉头一皱,然后不动声色地说道:“那么,封副使这回准备怎么做呢?” 封伦摸了摸自己的三缕长须,上前一步,诞着笑脸,说道:“蒲山公,你我都是世家子弟,这次又有缘一同出使突厥,下官的境遇就不用说了,您也知道,挺丢人的,若不是虞侍郎的关照,这会儿也只是个平民百姓,而您蒲山公嘛,作为柱国世子,才名满天下,可是现在的官职也无法让您发挥才能,下官也实在是遗憾得紧啊。” 李密的眉头一皱,反驳道:“这些不过是李某的私事,封副使管得太多了吧。为朝廷效力,何必要在意官职的高低呢?封副使,你以前吃过大亏,依李某看来,就在于功利心太强,太急功近利了,以至被人反拿了把柄,按说以你老兄的聪明绝顶,应该吸取教训才是啊,怎么可以一错再错呢。” 封伦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是仍然强制笑道:“那些是以前的事了,这几年兄弟我一直是痛心疾首啊,思前想后,我出的岔子,或者说致命的失误就在于,我没有顾及国家的利益,虽然我的目的没有错,但手段确实过激了,最重要的是,那种生铁走私,有害于国家,陛下是不会支持我的。” 李密的脸色变得稍微好看了一些,他点了点头,说道:“嗯,封副使能认识到这一点,很好,其实我的意思也是这样,这回我们出使突厥,是大隋与属国之间的外交行动,一切都不能破坏大隋和突厥的关系,你想立功的心情我清楚,但万一弄得不好,让突厥可汗下不来台。甚至心一横反了大隋,到时候你我生死事小,大隋的江山社稷就要面临危险了,你我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的。” 封伦笑了笑,回道:“蒲山公言重了,封某不才,当年也曾跟着长孙将军多次出使过突厥,所以我的手上,还是有一些突厥的情报线的,当我知道了乙支文德的事情之后,马上就启动了这些情报线,详细地询问了高句丽和突厥的关系,所有的情报都告诉我,高句丽和突厥,是没有任何联系的,双方甚至连起码的商队来往也没有。” “因为两国之间,在辽东一带隔着我大隋的营州,还有契丹,而北方又是荒凉险恶的勿吉人的领地,极难通行,所以多年来,这两个国家几乎没有任何关系。” 李密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倒是不错,那些阴险狡诈乱臣贼子,做事向来谋定而后动,若非万分紧急,是不会行此险招的,所以高句丽和突厥,就是这些人的撮合,封副使,可惜你当时没有捉贼拿赃啊,现在口说无凭,又有何用?” 封伦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然后说道:“蒲山公,今天我找你,就是说这事,若不是我有了万全之策,有把握一举人赃并获,又怎么会这么多天来一直不停地打探突厥这里的消息呢?现在我已经很清楚地知道了那乙支文德的落脚点,只要我们把他抓个正着,那突厥和高句丽之间的勾结也就水落石出,到时候你我就成了英雄,一定会得到陛下的封赏的!” 李密先是一惊,转而怒吼道:“胡闹,有高句丽的使节在这里,就证明两国有勾结了?再说了,要是他们真的有勾结,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我们,真的扯旗造反,又能如何?封伦,你在这是拿大隋的国运开玩笑,我断不能答应!” 封伦微微一笑,反驳道:“蒲山公你真的是多虑了,以我在突厥的情报,始毕可汗本人,也只是前些天才刚刚碰到这些高句丽的使者,本来根本不想见他们,但那大特勤咄必,亲自跑到了这个大利城,好说歹说,才让始毕可汗勉强同意见他一面,在这次见面的时候,高句丽人为了让突厥人释放那乙支文德,可是狮子大开口,一口气就提出给他们供应五百万斤生铁的条件,这才打动了始毕可汗,待之如上宾,现在突厥的新汗还没有太强大的部落,而各仆从部落都不稳定,在这个时候,是无力与我们大隋相抗衡的,断不可能为了一个乙支文德,而坏了跟我们大隋的关系!” 李密咬了咬牙,说道:“话虽如此,那始毕可汗毕竟是庇护了乙支文德,我们如果真的直接动手搜查,那岂不是对突厥的极大侮辱!即使是这回他们不说什么,以后等实力强大了,也会叛离大隋的。” 封伦笑着眨了眨眼睛,然后自信的说道:“那是以后的事了,突厥人永远都是北方的苍狼,不可能一辈子这样当狗养下去的,我大隋现在看起来四夷宾服,但东边的高句丽,北边的突厥都是狼子野心之辈,早晚必有一战,作为臣子,我们也当为社稷着想,万万不能让这两个危险的敌人真正地联起手来,那可就是大隋的祸事了!” 第九百七十一章何去何从二十九 李密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犹豫不定的说道:“此事不可莽撞,这样吧,到时候我们进大利城之后,你偷偷带人去锁定那些高句丽人的住处,而我则去见始毕可汗,向他旁敲侧击此事,如果他承认此事,愿意主动交出这些高句丽人,那么此事就此了结,反过来若是他矢口否认,我们也不能打草惊蛇,你找到人证物证,证实乙支文德来过突厥,回去后我们再上报陛下,请他定夺。” 封伦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忍不住说道:“不行啊,如果我们这一次抓不到乙支文德一行人,不带他们回国去审问,就定不了那些乱臣贼子的罪,那我们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李密的眼中寒芒一闪,刺得封伦的心微微一沉,只听李密冷冷地说道:“封副使,你自己刚才也说过,国事第一,不能把私人的感情和事情放在国事之上,我知道你恨那些人,我也不喜欢那些人,但不能因为跟他们的恩怨,而坏了国事,这次想要强行带走乙支文德,实在是太危险,还是把这个权力交给突厥人的好,也算给足了他们面子,你看如何?” 封伦的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是事已至此,李密才是有最终决定权的人,他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只好悻悻地说道:“一切但凭蒲山公安排。” 李密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远处的大利城,正在放下的吊桥和打开的城门,长出一口气,说道:“看起来始毕可汗,也正在迎接我们,现在也是我们上路的时候了。” 与此同时,始毕可汗和咄必特勤两人一马当先,骑在了前面,有意无意地与后面的随从们,拉开了几十步的距离,离着隋朝的使节团队还有十里左右的距离,始毕可汗一边骑着马,一边扭过了头,对与他几乎并驾齐驱的咄必特勤说道:“大哥,你这回可是真的给我找了个大麻烦啊,隋使来了,那乙支文德我们却还没让他们带走,万一要是给隋朝人发现了,我们可就难办了啊。” 咄必特勤微微一笑,问道:“怎么,我们尊贵的大汗是害怕了吗?如果您觉得有问题,我现在就回去,把乙支文德带到我们漠北部落,等隋朝人走了,再回来谈生铁交易的事。” 始毕可汗摇了摇头,反驳道:“大哥误会了,既然我留下乙支文德在我们大利城,就已经表明了决心,我们突厥人是草原上的苍狼,自由自在,怎么可以一辈子受隋人的这种欺负和控制?父汗在时,我们三兄弟只能忍耐,现在轮到我当了大汗,这种情况不可能再继续下去。” 咄必特勤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大汗这样,才像个突厥大可汗的样子,只要您一直是这个想法。我这个做哥哥的一定会全力支持你,这回隋朝使节团来得诡异,事先没有任何招呼,而且出塞后再跟我们联系,搞得咱们措手不及,昨天晚上您才收到这消息,我也是刚接到这消息后连夜赶来的,大汗,现在决断还来得及,是要我把乙支文德带回漠北,避避风头。还是就这样赌隋朝人找不到他呢?” 始毕可汗沉吟了一下,再次说道:“乙支文德现在毕竟已经是我们的贵客,漠北那里的条件太恶劣了,而且离得远,也不好回来,不如这样,你带上乙支文德,去阴山的汗庭,在那里等我的消息,隋朝人一走,你就带乙支文德回来,你看如何?” 咄必特勤点了点头,满意的说道:“可以,这样不错,但是这次隋朝人要册封的不止是大汗您,还有我和俟利弗这两个大特勤,这时候我若是不在,隋朝人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始毕可汗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点了点头,然后故作无奈的说道:“大哥说得有道理,那你就派高宝义出马,带上乙支文德去阴山汗庭吧,你是大特勤,高宝义是你的军师,用你的令箭,汗庭的守卫一定会接纳你的。” 咄必特勤微微一笑,满意道说道:“好,那我这就去安排。” 他说着说着,就急忙掉转马头,向后狂奔而去。 始毕可汗冷冷地看着咄必特勤的身影,消失在了远处的城门里,才松了口气,然后改用汉语说道:“长孙将军,你可以出来了。” 此时,一个突厥人打扮,一直低着头混在后面护卫里的人,策马而出,抬起头,一张黑黑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可不正是已经继承了长孙晟家底的长孙无宪! 长孙无宪此时开口笑道:“大可汗,你深明大义,没有和高句丽的使者接触,这是对我们大隋的忠心,我们的陛下,一定会记得你的这份忠诚和友谊的。” 始毕可汗哈哈一笑,然后应道:“长孙将军,你也听到了,这事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大特勤咄必,私下跟那些高句丽人的接触罢了,我是突厥大可汗,突厥是大隋的属国,没有大隋的允许,是不可以和其他的国家建立这种外交和商贸的关系了,更不用说是和一向轻慢大隋的高句丽,做大隋严禁的生铁交易了,就算这次使节团不来,我也会绑了乙支文德这些人,交给大隋的。” 长孙无宪点了点头,再次说道:“那既然如此,为何大可汗不直接动手抓人呢,还要设这个局,让咄必大特勤转走乙支文德,再通知我们路上再抓?” 始毕可汗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长孙将军,你也要体谅我们的难处啊,我们大突厥虽然是受了大隋的恩情,但是毕竟也要有一点自己的尊严,若是他国来使,我们都这样直接绑了给大隋,只怕草原上的部落都会以为我始毕可汗软弱可欺,都会生出叛离之心,而且咄必大特勤毕竟是我的大哥,他在漠北情况艰苦,一时糊涂,上了高句丽人的当,做些生铁交易,这情有可缘,我若是在城里他的行馆抓人,那直接就是跟他兄弟反目了,这次还是给他一个机会的好,也好让我这个当弟弟的面子上过得去。” 长孙无宪闻言笑道:“有大可汗的这句话,就好办了,我的人已经混进了咄必可汗的卫队里,只要他一动,就会跟上,那我现在就去和我们的使节团联系了?” 始毕可汗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那一切就有劳长孙将军了。” 长孙无宪乐呵呵地带了七八个随从,向着远处的使节团奔去,史蜀胡悉策马走了过来,对着脸色已经渐渐阴沉下来的始毕可汗说道:“大汗,你真的要放弃这次和高句丽人交易的机会吗?得罪了高句丽,以后我们只怕没有援手啊。” 听了这话,始毕可汗冷冷地说道:“那该死的长孙晟,留在我们突厥的耳目眼线极多,尤其是在这大利城,根本没有秘密可言,我就是要和高句丽人接头,也绝不能在这里,这次的行动,我只不过是想测试一下,这个长孙无宪是不是接管了他爹的情况功能,看来这个长孙晟死了也不消停,不过这样也好,这次我扔出个乙支文德,也暴露出了不少长孙无宪,留在我突厥的眼线,回头就把这些人全给除了去,对了,这些天每天去暗中跑去跟隋使接头的人,都查清了吗?” 史蜀胡悉点了点头,回道:“一共一百三十七人,从您的亲兵护卫到城中的商人,娼妓都有,已经全部盯上了,对了,大汗,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始毕可汗的眼中神光一闪,问道:“你是不是怪我太绝情,就这样卖了大哥?胡悉,我的这个哥哥比你想象的聪明,他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此时,李密和封伦一路谈笑风生,向着前方的大利城走去,自从刚才二人长谈之后,气氛一下子变得融洽了许多,甚至就这么短短的时间,两人都开始称兄道弟起来了,封伦志得意满,仗着年纪大占了一个兄长的位置,听着李密一口一个封兄的叫着,好不舒服。 前方一阵尘土飞扬,十余骑飞奔而至,封伦的眼中现出一丝喜色,马鞭一指道:“蒲山公,定是长孙将军来迎接我们了。” 李密微微一笑,问道:“哦,封兄所说的,可是继承了前右骁卫将军,著名的分化瓦解突厥的英雄,长孙晟将军的公子,现右武卫将军,长孙无宪?” 封伦哈哈一笑,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蒲山公了,这位长孙将军,在很久以前就和我是朋友了,这次长孙晟将军去世的时候,为了家产的事情也闹得有些不愉快,是我出了主意,让长孙将军独占了家产,所以这次他也是作为回报,告诉了我不少突厥的内情呢。” 李密的嘴角勾了勾,不怀好意的说道:“长孙将军这阵子日子不好过啊,在关陇集团的圈子里,他这样把后娘和两个弟妹赶出江门,实在是坏了名声的举动,封兄这样的智者,怎么会给他出这样的主意呢?这也与我关陇一族中亲近友爱家人的传统不符啊。” 封伦的脸上有点挂不住,自嘲性地笑了笑,说道:“蒲山公家大业大,又是独子,自是不用为这家产之事担心,只是长孙将军家的情况有些复杂,多年来一直是长孙将军打理乃父的家业,可是长孙晟将军却在晚年续弦,娶了那高氏进门,还生下一对儿女,这明显就是想要上门强夺家业的嘛,这些年长孙家的产业完全就是长孙将军在打理,要独占家业,也并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吧。” 李密叹了口气,追问道:“话虽如此,但利益之外,总还要讲个人情吧,就这样把自己的后娘,和弟弟妹妹给赶到大街上睡大路,丧德啊。” 封伦摇了摇头,无所谓的回道:“不是给高家给接回去了吗?并没有在大街上睡觉吧。” 李密笑道:“好了,这事反正也与我无关,不过封兄最好还是劝劝长孙将军,找机会还是把他们母子三人接回来吧,家产反正归他了,难道堂堂长孙家还养不活三个人吗?” 封伦的眼中现出一丝诡异的神色,再次说道:“这个嘛,主要是长孙将军自己不想给弟妹们,任何以后侵夺家产的机会,再说了,反正这事做也做了,名声也毁了,现在再去补救,不也是给人说三道四吗?更何况嘛,嘿嘿,长孙将军这样一来,在关陇集团中再无容身之地,不也就剩下你我这几个朋友了吗?” 李密先是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我说封兄怎么会出这种馊主意呢,原来这一切都是在你的计划之中啊,你把长孙无宪的名头弄得臭不可闻,这样他在关陇圈子里就没朋友了,以后事事也只能倚仗你封兄啦,高。实在是高。” 封伦“嘿嘿”一笑,也不气恼,只是应道:“也不完全是我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这家伙本人太贪婪,我只是助了他一臂之力罢了,不过此人对我也有用处,长孙晟在突厥留下的眼线,都归了他所有,有了他,我就会知道草原上的动向了,蒲山公,你看连这么隐秘的事情我也告诉你了,是很有诚意与你结交的,以后咱们兄弟间,就要多多互相关照才是。” 李密心中冷笑,这封伦为人极精明,长孙无宪那些前来和他接头的间谍,只怕全部暴露给突厥人了,以后这些埋下的线索都多半不可再用,换而言之,这个长孙无宪以后的利用价值也不大了,他故意在自己面前暴露跟长孙无宪的关系,无非是继续取得自己的信任,以后有所图谋罢了,毕竟跟这个注定要衰落的长孙无宪相比,身为八柱国家族之一,才名满天下的自己,是更好的结交对象。 第九百七十二章何去何从三十 但是李密的脸上,装出一副很感激的样子,笑道:“这次出使突厥,无论结果如何,能够结识封兄,真乃是人生一大快事啊,封兄,以后咱们二人可要在官场上互相扶持,共同进退啊,不瞒你说,以前小弟也是存了同样的心思,跟现鸿胪卿杨玄感结交,也是看中了弘农杨氏的庞大势力和当时楚国公的冲天权势,想要与之同气连枝,唉,奈何天意无常,杨家就这样一下子倒了,本来作为兄弟,我理应跟杨大哥一起渡过这难关的,可是杨大哥却责怪当年楚国公落难时,我没有出头在关陇世家中搞串联保杨家,所以与我割袍断义,现在我李密是真的没有什么兄弟和朋友了,这次结识了封兄你,也是小弟以后在官场上的明灯啊。” 封伦睁大了眼睛,疑惑的问道:“怎么,你跟杨鸿胪断交了?何至于此啊。” 李密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杨大哥那人的脾气,过于刚直,一口咬定当年是陛下逼死了他父亲,当年他是求了我和唐国公出面,以八大柱国的名义召集关陇家族,为楚国公说情的,唉,可是连唐国公都不敢出头,还把原来和他订亲的女儿许配给了柴绍,我又有何德何能,做得来这事叫,封兄你当年也是此事的当事人,应该知道我所言非虚吧。” 封伦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当年确实是陛下要楚国公的命,楚国公也算是用自己的一命保全家族罢了,这点我也跟玄感说过,可是他们兄弟几个也把火发到了我身上,还把我赶出了杨家,唉,楚国公一世英明,几个儿子却是练武练得脑子里都是肌肉,不可理喻,蒲山公不必放在心上,其实我倒是觉得,跟杨玄感他们保持点距离,不是坏事,这些人现在恨上了陛下,以后不知道还会怎么样呢。” 李密倒吸一口冷气,装着很惊讶的样子,然后问道:“封兄,此话不可乱说啊,要说我杨大哥对陛下有些意见,那是可能的,但楚国公明明是发病而死,并非陛下所为,再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作为臣子,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反抗君上的!” 封伦摇了摇头,否决道:“这可不是我说的,而是陛下的话,杨玄感当世无敌的虎将,可是陛下根本不敢给他兵权,你看这些年来他当的官,全是些文官,可是这些适合他吗?” 李密叹了口气,又道:“这么说来,我还真是得找机会再去劝劝杨大哥,不能让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偏了,不管怎么说,兄弟一场,该拉的总还得拉一把。” 封伦笑道:“那也得是我们回去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杨玄感也是在到处结交有力人士,听说跟那些乱臣贼子们,走得倒是很近啊,我们若是没有权势,只怕想见他,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李密知道这是封伦对自己的无形中试探,只要自己表现得跟那些人有所瓜葛,封伦一定会对自己生出戒备之心,他微微一笑,应道:“封兄说得极是,我跟杨大哥翻脸,也有很大程度是这个原因,我们堂堂的世家子弟,怎么能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所以我是坚决想要杨大哥离这些人远一点的,可惜杨大哥根本听不进去,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说到这里,李密不停地摇头叹气,脸上也只剩下苦笑了。 封伦的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听到李密这样亲口否认,他的感觉好极了,得意洋洋的说道:“就是就是,蒲山公千万要劝杨玄感和他离得远点,以免受其害了。” 二人正说话间,长孙无宪一行已经奔了过来,封伦收住了和李密的话,抬头看着风尘仆仆的长孙无宪,笑道:“长孙将军,这次真是辛苦你啦,现在情况如何了?” 长孙无宪来不及抹脸上已经流成小溪样的汗水,说道:“现在情况有些变化,始毕可汗主动向我们交代了乙支文德之事,看来他是听到些什么风声了。”说道此处,他看了一眼在一边的李密,欲言又止。 封伦哈哈一笑,指着李密说道:“长孙将军,我们的事情,已经都跟蒲山公说过了,以后咱们就是一辆战车上的朋友了,不必讳言。” 长孙无宪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笑着在马上向李密行了个礼,然后笑道:“见过蒲山公。” 李密心中冷笑,这长孙无宪现在不容于关陇集团,自己在这个时候对他加以礼遇,对他无异于雪中送炭,可他也是连忙回了个礼,姿态作得比长孙无宪更低,只听他说道:“长孙将军为国效力,李某听得也感动不已,回朝之后,一定会向陛下上奏你的大功。” 长孙无宪点了点头,装得一脸忠义的样子,又道:“先父在世的时候,就一直教导我们这些做儿子的,一定要忠于国家,突厥人狼子野心,千万不能放松了对他们的监视与控制,而这次是突厥人居然和我大隋的死敌,高句丽人联起手来了,这种事情,作为一个大隋的百姓都不能忍,更不能说我们世代食君之禄的世家子弟啦,所以我一听封舍人(封伦现在正式的官位是内史舍人)说,高句丽的使者混在使节团里到了突厥,马上就动用了先父留下来的情报关系,密切地打探此事,功夫不负有心人啊,现在那高句丽国相乙支文德的所有行踪,都已经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了!” 李密轻轻地“哦”了一声,和封伦对视一眼,说道:“长孙将军,现在乙支文德就在大利城中吗?你刚才所说的始毕可汗主动交代了此事,又是如何” 长孙无宪刚才一气说了这么多话,有些接不上气来,趁着李密说话的当口,好好地缓了缓,一听到李密的问话,马上说道:“就是始毕可汗也主动找到了我,说这个乙支文德是大特勤阿史那咄必找来的,他并不知情,也没有和这个乙支文德接触过,只是为了表明对我们大隋的忠心,所以才稳住了乙支文德,就是想找机会拿下此人,交给我们大隋呢。” 封伦的双眼一亮,追问道:“那现在始毕可汗,可是把乙支文德给拿下了?” 长孙无宪摇了摇头,否决道:“那倒没有,始毕可汗说了,现在咄必大特勤人也在大利城,那乙支文德就藏在他的行馆之中,如果公开拿人,那无异于就是要跟咄必特勤开战,现在他刚刚登上汗位,不宜向自己的兄长开刀。所以只能使计暗捕。” 封伦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若是刚才始毕可汗把乙支文德拿下,当然是最好的选择,至少自己不用冒险去捉乙支文德,引发两国的外交纠纷了,但他仍然说道:“那是怎么个暗捕法?” 长孙无宪再次笑道:“始毕可汗说了,我们可以调动这些护卫的突厥骑兵,去追击乙支文德,刚才他已经下令,让咄必大特勤派人护送乙支文德回阴山汗庭,我们只要在半路截杀,就一定可以捉住乙支文德。” 封伦哈哈一笑,狠狠地一击马鞍,大笑道:“好,太好了,有始毕可汗相助,乙支文德插翅也难飞啊!只要这回捉住了此人,我们就可以向陛下复命了。” 李密点了点头,说道:“那不如这样,封兄和长孙将军带一千突厥骑兵,加上三百隋军骑卫,前去追击乙支文德,务必把此人拿下,尽量不要伤到突厥人,尤其是万万不可伤了那咄必大特勤,我带着其他使节团继续前进,和始毕可汗相会。” 听了这句话,封伦兴奋的笑道:“那就依蒲山公的意思办,事成之后,我们在大利城会合。” 李密摇了摇头,应道:“不,如果抓到了乙支文德,你们就火速回大隋,万不可在突厥逗留,其他的事情,我来和始毕可汗交涉。” 封伦心中求之不得,笑道:“那我就祝莆山公一切顺利了。” 大利城内,一处金壁辉煌的宫殿,从外表上看,像是一顶巨大的帐蓬,极象那阴山的汗庭,可是这里却是货真价实的土木结构,乃是当年长孙晟特意为了启民可汗度身打造的一座土木式的宫殿,却又在外型上做得和阴山的汗庭一样,以此来减轻突厥人离乡背井,来这城市中居住的不适应。 现在在这座帐蓬式的宫殿里,却是热闹非凡,来自草原上数百个部落的设,吐屯(突厥给各仆从部落的首领的官名),已经全都聚集在了一起,穿着最漂亮的草原民族服装,脸上堆着笑容,准备迎接着这大可汗的册封之礼。 尽管启民可汗已经过世大半年了,但自从突厥被隋朝征服以来,历任大可汗都必须隋朝来使亲自册封,才有资格称为大可汗,而今天,就是始毕可汗正式的加冕之礼,远近数百个部落的头人们,都纷纷来此,也想看看这位新可汗,在面对隋朝来使时,是不是象他父亲那样懦弱,在这个草原上,一向实力为王,对隋朝来使奴颜卑膝的可汗,是无法镇服这些各部落的头人的。 外面响起一阵鼓角之声,大门缓缓地被打开,一条用红色丝绸铺就,从大门一直绵延到帐内汗座下的通道,一下子被外面透进来的阳光照耀着,红毯上的金色丝线开始散发出耀眼眼夺目的光芒,犹如一条王者之路,让不少部落头人们都心中羡慕不已,尤其是那些来自偏远地区的小部落头人,有些开始盘算起来,这条长达数百步的红色丝绸,若是拿回去做衣服,全部落的女人一年也不用做新衣服啦。 李密和始毕可汗二人并肩而行,昂首挺胸地阔步而入,两边的突厥人都开始拼命地鼓起掌来,站在靠前位置的那些地位崇高,实力强劲的大部落的设们,一个个都以手按胸,向着走过自己面前的李密和始毕可汗行礼,而李密也是面带微笑。不停地拱手还礼,时不时地还以突厥语回谢,两边的持刀背立的突厥卫士身边,不停地有些戴着头纱的突厥美女,向天空中抛撒着鲜花的花瓣,把这条通向汗位的红色丝绸大道,弄得飘香一片。 渐渐地,李密和始毕可汗走到了尽头,李密跨上台阶,站上了汗位之前,而始毕可汗则是恭敬地站在台阶之下,垂手而立,大殿里的欢呼声变得渐渐地平息了下来,上千双眼睛,都盯着这汗位前的二人,想看看这回始毕可汗会如何表现。 李密变戏法似地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卷黄色的丝绸帛书,正是这次他带来的圣旨,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大突厥阿史那咄吉可汗,草原的霸主,漠北的雄鹰,我大隋天子今天特命本使带来诏书,册封你为始毕可汗,还请你下跪接旨。” 始毕可汗的眉毛微微一挑,朗声道:“尊敬的大使阁下,我阿史那咄吉作为突厥狼神的后代,草原的霸主,不能向任何人下跪,大隋当年对我父子有救命之恩,我父汗感激大隋的恩德,所以在上次的汗位册封仪式上,向当时的长孙晟大使下跪。” “可是现在,父汗已去,今天这里又有这么多部落的头人,我突厥虽然愿意世代与大隋友好,做大隋的屏藩,为大隋保卫边疆,但今天在我们大利城内,我想按照我们大突厥的风俗来继承汗位,按我们大突厥的风俗,大汗是不可以向任何人下跪的,还请大使谅解!” 李密微微一笑,也不气恼反而笑道:“本使来突厥之前,陛下就说过,说大汗父子世代效忠我们大隋,应该尊重你们草原上的风俗习惯,但是大汗已经继承了汗位,也按你们的风俗,也是应该娶了你父汗的可敦,我们大隋的义成公主,此事不假吧。” 始毕可汗点了点头,又道:“不错,按我们草原的风俗,父汗的姬妾,上自可敦,下至女奴,只要不是自己的生母,都要由本汗来继承,这点是我们草原的风俗,我知道和中原的礼教有所冲突,还请大使能尊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