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青空》 第1章 迟到了 “苦难不是生活的常态,平淡才是。” 年少的他和她,每天游走在家与学校之间,如果再多个地方,那就是某个不知名的小网吧,破旧的篮球场,租小说的书店……总之,生活简单而平淡。直到有一天,他们遇见了另外一个人,他们的世界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当知当觉的暗恋,不知不觉的心动,后知后觉的喜欢……遇见一些人,发生一些事,聚散离合,都是一种幸运,因为这相遇,旖旎那时光。 2003年非典那一年,清和一中在原录取分数线上降低20分,而那一年刚好有位什一的老熟人参加中考,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清和一中的精英班。降低分数对于他来说显然无关紧要,但什一却觉得这是可耻的浪费行为!因为三年后,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考进了清和一中的……呃……重点班。她曾在那位老熟人面前感叹,如果她提前三年参加中考,绝对能考进精英班。哦,对了,那位老熟人是她哥。 尽管什一考进的是重点班,但这毫不影响她大显身手的决心。开学那天,她怀揣着梦想,带着顽固的执念和革命般的觉悟,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清和一中并准备在这里大战三年。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她在错过清和一中降分录取的机会之后,好巧不巧地又成为第一批课改下的小白鼠,每天散发着神圣的白光,十分惹人怜。 整个高一以及高二上学期,学校流行一种这样的打招呼方式,一个问:“诶,你学文还是学理啊?”另一个答:“诶,不是三加二吗?” 终于在高二第一学期末的时候,学校下达了文理分科的通知。于是,班主任金老师领着一堆表格匆匆走进教室,他将表格分发给班上的每一位同学,大家开始做着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至关重要的抉择。表格交上去之后,什一痴笑地看着物理、化学、生物课本,深情地给了它们一个飞吻,“再见了,天使们。”她小声说道。突然,什一意识到数学课本岿然不动地躺在桌子上,她的表情顿时变得哀怨起来。 一旁的朱漫洛见状,语重心长故作嘲笑说:“始乱终弃物化生,不及数学用情深,什一,爱之深,恨之切啊,而且……”朱漫洛指了指黑板没说完。旁边的同学听到朱漫洛的话不禁笑了起来。什一撇撇嘴白了朱漫洛一眼没说话,她知道朱漫洛在说学业水平测试的事情。 这时,灵魂终于游离回来的乐星辰倒是探出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一副认真而又好奇地样子问道:“谁始乱终弃了?” 朱漫洛用她手里的中性笔并同步眼神的动作指了指什一。星辰转头问什一,“你对谁始乱终弃了?” “吴化生。”什一靠着后桌同学的桌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课桌上的书本黯然神伤地答道。 因为这个化名进而引发了一场刨根究底的问战,最后以乐星辰的智力存在缺陷,大家纷纷表示情有可原,方才结束这场问战。大多数时候,什一、朱漫洛和乐星辰她们三个人都是在互相嫌弃着,少数情况下沆瀣一气,总得来说是一丘之貉。 学业水平测试结束后,夏天还是那个夏天,骄阳似火,酷暑难耐,而他们却再也没有了暑假。没什么,准高三的必经之路——暑假补课。眼看着师弟师妹们背着书包拖着行李箱一个个马不停蹄地赶回家,一想到他们在家里吃着雪糕吹着空调的惬意,穿着小背心大裤衩的潇洒,什一不禁心生艳羡。从七月补课开始,她就这样一直羡慕到八月。 就在八月过去一个礼拜后的那个早晨,班里的同学正在昏昏欲睡地早读,当然不乏滥竽充数的同学,他们假装在读书实则在聊天。突然,老金绞着双手背在背后出现在教室的门口,他穿着浅咖色的休闲长裤和镂空皮鞋,上面是一件中年人都爱穿的白色短袖衬衫,衬衫平整地扎在长裤里,头发整整齐齐地向后梳,酷似大背头,高大挺拔的身材配合着他这个动作总给人一种退休老干部的风范,虽然他不过四十出头而已。 金老师那高挺的鼻梁由于长期戴着眼镜从而有些许凹陷,原本就很大的眼睛有点死鱼眼的即视感,但与金老师那张大圆脸配在一起却有着与他身材不相称的可爱。班里的同学在背后叫他老金,也有人叫他大脸猫,他是文7班的班主任,教什一他们语文,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们!”但是每次说完这句话,他会十分好意思地滔滔不绝地说教着。 他的出现是最好的清醒剂,让昏昏欲睡的同学瞬间精神抖擞、神采奕然。至于聊天的同学嘛,老金不走过去,依然风雨不动安如山,聊着呗。什一看到老金挥了挥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示意同学安静下来,于是读书声也随之停了下来。这时,老金他那标志性的浑厚而嘹亮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今天最后一天补课,明天开始放假,8月25号开学。”就在老金说完转身准备离开时,他似乎想起什么又走了回来,继续说道,“在家做好复习,不要想着你们还是高二,你们现在就是高三了。” 一位好事儿的同学从角落里喊道,“为什么不是9月1号开学啊?” 老金背着他的双手又转了回来,说:“因为你们是高三。”语气平缓却锋芒逼人,他略带微笑的嘴角像个胜利者一样,搜寻的目光从他那厚厚的镜片里放射出来扫视着全班,仿佛是在寻找刚刚发问的同学是谁。朗朗的读书声再次在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闹哄哄的,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吵。 突如其来的放假引起班上同学的大猜想,有人说是因为夏季高温所以放假,但是教室里的空调温度低到裹个棉袄也不会觉得热。有人说是因为老师不想上课,所以提议放假。有人说是因为补课被教育局发现了,所以勒令停课。也有人说是因为奥运会来了,全部回家看奥运……总之五花八门的说法在同学间流传。 其实到底是什么原因大家并不关心,最重要的是放假了!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 “什一怎么还没来,要迟到了啊!”乐星辰自言自语道,她那只拿着手机的手藏在桌子底下,飞快地按着手机按键偷偷给什一发短信,眼睛时不时瞟一眼窗外。 “大脸猫来了,大脸猫来了。”眼尖的朱漫洛瞟到窗外的身影假装读着书提醒道。 “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乐星辰反复读着这一句,书本永远停在这一页。 老金走进教室转了一圈后转身离开了教室…… “哈哈哈!”乐星辰收住笑脸,假装心痛的样子说道,“开学第一天什一就迟到了。” “好事情都在下半年发生,看来下半年,什一是要遇见好事了。”朱漫洛一本正经地回。 朱漫洛和乐星辰两人压低着脑袋尽量将自己藏在立起的课本后面,眼睛看着语文课本,混着早读课的读书声,开始玩什一迟到大猜想。渐渐地,读书声越来越小,伴随移动桌椅发出的尖锐声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 “这谁?!!!” “是他?!!!” 两人仰着脑袋异口同声道。 “这道题怎么解不出来呢?公式没错啊?”什一小声嘟嚷着,离考试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就越来越紧张,她已经演算了满满两张草稿纸还是没解出答案。此时,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手心里也冒出许多手汗。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监考老师机械地在上面报着时间。什一这才发现自己还在解数学试卷上的最后一道选择题,后面大题目全部没写,答题卡也没涂。紧张感与慌乱感向她袭来,她感觉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有些眩晕。突然,她发现试卷和草稿纸上的字母、数字、符号开始跳舞,它们把什一左手上的笔抬走了,又开始拉起她的手指,什一发现眼前的世界炫彩夺目,那些符号瞬间变得比她还高…… “考什么试啊!”“数学有什么好考的!”“交白卷呗!”不同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里,她被那些符号牵引着,她站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感觉自己飘了。 “那位同学,请你坐下。”“那位同学,听到没有,请你坐下。”“那位同学……” 什一被监考老师叫醒了,然后以扰乱考场秩序取消了她的高考资格。她在考场门口嚎啕大哭,大喊自己不是故意的,但还是被保安无情的丢了出去。这一丢她感觉自己被丢进了万丈深渊,整个人开始一直往下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什一从床上猛然坐了起来,她定了定神四下看看。“原来是做梦啊……要真被取消资格我还不冤死,白忙活这么些年了!”她喃喃自语,转头一看闹钟,六点五十!!“糟糕!迟到了!!” 什一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慌慌忙忙地跑到洗漱台前刷牙洗脸,心里一直在疑惑,“闹钟怎么没响?!闹钟为什么没响?!闹钟坏了吗?!我妈呢?!”什一自己忘记了,她母亲头一天就告诉过她,第二天她有事外出,母亲让什一自己设好闹钟别迟到了!结果,她还是迟到了。什一用手抓了抓头发胡乱地扎了个马尾,套上校服,拖着书包,一溜烟出了家门往学校跑。 “什一你怎么才出门啊?”住在她家对面的阿姨停下手中正在扫地的扫把,好奇地问她。 “阿姨,我睡过头了。”什一急忙答道,她背好书包,双手正在弄校服的拉链,胡乱拉了一通,手速太快拉链夹到下巴的肉,疼得她嘘了一声。 “我骑黄包车送你,刚好准备出车了。”说着,阿姨便将扫把靠在院墙边去骑车。 “啊!那太好了,阿姨太谢谢了,感谢……”阿姨将电动黄包车骑到门口,什一一个箭步蹬了上去,黄包车在巷子里肆无忌惮地穿梭着,向学校驶去。远远看去,什一背后那一撮没被扎起来的头发得意地在风里飘来飘去,好像在跟后面的人炫耀,“你们快看,我的主人今天把我放下来了,她没捆我,没有捆我。” 第2章 清和一中 这座小城有一个特别诗意的名字,叫清和城,名字的由来被传得五花八门,现已无从考证。它像远在天边的现代部落,树木环抱着低矮的楼房,顶着一片遥远的天空,稀疏的绿植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不过这不影响人们对这座小城的欣赏。它很小,以至于黄包车比出租车多,黄包车又分为电力和人力两种,电力很简单,司机只需要掌控好车把就行,人力车则需要司机不停地踩踏板才能前进,和骑自行车是一个原理。 无论是电力车还是人力车,它们都使用砖红色的防雨布做车篷,三面遮挡,双人座位,如果体型不胖,三个人也能挤一挤,什一她们经常这样干。遇到人力车,乘客能看见司机卖力地踩着脚踏板,时而拾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黄包车的司机都是清和城里的中老年人,有男有女,有的是为了讨生活,有的是因为在家闲着寂寞。如果你想去哪儿随手招揽一辆黄包车就可以帮你送到。夜晚的清和宁静安谧又带着几分躁动,没有大都市的灯红酒绿却有着自己的情绪。 清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太多的小区住宅房,大多数是私宅,家家户户造着各具特色的别墅或者洋房再加上一个院子,两米高的围墙隔断路边的视野。什一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母亲是全职太太,经常去学一些烹饪烘焙等料理知识,当然,这是她的兴趣。父亲从事房地产生意,所以经常出差。 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在迟到的路上奔跑犹如头顶悬挂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而执剑人就是班主任,剑不掉落,坐等挨批。在阿姨的帮助下什一五分钟后到达学校。抱着侥幸心理她偷偷地推开了教室门,环顾四周后这才放心下来,大脸猫没来! “怎么迟到了?”熟悉的声音从什一背后传来!什一感觉背后一阵凉意,她缓缓地转过身看了老金一眼,老金推了推无框眼镜一脸严肃地问。 “睡过了就……” “都高三了,还睡过了,闹钟这种东西不贵,可以多买几个!” 什一呈鸵鸟状站在那里一声不吭,老金絮絮叨叨说上一堆,她只听清老金所说话里的最后一句,“回到座位上去,下次不要迟到了。”老金扫视了教室一圈之后转身离开。 什一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旁,还没放下书包,乐星辰探出小脑袋问道,“你去哪儿了?修仙了?” “对,可惜差了最后一步,不然我就得道成仙遗臭万年了……” “what?”朱漫洛一脸懵地看着什一说。 “没什么,就是在梦里,我大闹高考考场了。”什一坐下后掏出语文书,发现自己的同桌也没来,便问道:“米霄今天也迟到了?!” “就是因为这里缺俩儿,所以目标被锁定了,但是最主要的原因不是这个。”说着乐星辰指了指什一的前桌。 什一伸直了脖子向乐星辰指的方向看去,“哟嘿,什么时候前面多了一堆东西!”她心想。 “哪儿来的?” “18班插班过来的。”乐星辰说。 “18班不是理科精英班吗?怎么来我们文科重点班了?” “这个有待调查了……” “人呢?” “你来之前出去了,还没回来。” “大脸猫来了。”担任监视职责的朱漫洛提醒说。 什一所在的7班一共分为五组,除了第一组是七排其余四组都是八排,什一的座位在第三组倒数第三排,她与米霄同桌,乐星辰与朱漫洛在第四组倒数第三排,班里有77位同学,后来坐在什一前面的那位男生突然转学了,所以前桌的同学一直一个人坐,她前面的座位也就一直空着。至于座位为何这样分布?原因是分科后开学的第一天,大家在老金那儿报道后自己随机坐的,最后老金也就继续大家这么坐着,再没调动过。 什一一边晨读一边看着前面摆放还算整齐的书籍以及一件校服,思绪飘远。她开始想象这位插班同学的种种情况。“最上面数学课本的书角还是大半新的,看来没少玩儿啊,数学说不定能和我媲美!怎么考到我们学校精英班的呢?三年学费全免,怎么着也算半个优秀生吧,来我们班难道是被精英班的优等生给比下去了?所以来这里找一下优越感?”如此想着想着,什一有些鄙视自己,因为她的优越感无处可寻! 清和一中的所有教学楼都是古希腊式建筑,两个人才能环抱的希腊柱子和标志性的圆顶让人印象最为深刻;学校的绿植以栀子花居多,大片大片的栀子花园于每年五月末盛开,从楼上俯身望去,一片纯白色的花海,煞是好看。往往人还在校园大门口鼻子却能嗅到栀子花香。清和一中的学生都明白一个道理,那是青春的味道也是离别的味道。 校园正大门两边有两颗高大耸立的雪松,据说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一进校园,长长的主干道正对面便是主教学楼,主干道两边栽种的是香樟树,年纪比门口的雪松要大些。从门口慢悠悠地走到主教学楼大概需要五分钟,当然大多数同学向来都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到达教室。在未到主教学楼的左边是学校的食堂和礼堂,右边建有一条休息长廊,长廊顶上攀爬着紫藤萝,长廊两边是学生停放自行车的地方。沿着长廊继续往前走是传说中的地狱班,因为那里聚集着一群高考失利的孩子。女生宿舍与男生宿舍隔着大半个食堂遥相对望。当然了,是望不见的。 教学楼背后便是学校操场,在去操场的路上有一段约长一百米的梧桐林荫道,梧桐树的年纪与香樟树一样,听老师说,它们是在建校时一起栽种的。同学可以从主教学楼两边的任一边绕到梧桐林荫道,然后去操场。走进操场左边是观赛台,红色的塑胶跑道环抱着绿色的塑料草地。至于篮球场、网球场以及乒乓球场分别用铁网隔开;每天放学后这里总有打篮球的男生,三两个一起跑步的女生,成双入对来散步的情侣,教师家属以及上课的体育生等等。 教学楼厕所的分布也很有意思,奇数楼层是男生厕所,偶数楼层是女生厕所。每层有10间教室,第七层只有两间,一般情况下不投入使用。高一学生的教室从高层顶楼往下倒数分布,高二学生从一楼往上倒数分布,高三学生从二楼往上倒数分布,在中间楼层可能有混合年级出现。用什一的话说,混了将近三年终于占领厕所优势但始终没有弄明白七层楼是怎么安排班级教室的。 清和一中在班级划分上分为精英班、重点班和普通班,精英班在历年高考中都为清和一中带来骄人的成绩。精英班的学生三年学费全免,每个月学校还会给精英班的同学发放五百元生活费。重点班只免一年学费,其他全部自理。之所以开设普通班主要是提供给那些想进清和一中但是分数不够的孩子,他们可以通过交付昂贵的学费进入清和一中,最后划归在一个班级。什一他们这一届,19班和20班是普通班,10班到18班是精英班,1班到9班是重点班。在这里,唯一平等的就是大家都穿着清和一中的校服,每人三套,学校想得很周到,一套备用,两套轮换,四季相同,进入学校尤其是进入教室必须穿上校服。然而,无形的自卑感在很多学生心里游荡,学生与学生之间看似平等却有着憧憬与被憧憬的区别。 这就是什一的高中学校,她即将在这里度过紧张而又刺激的高三生活。 上午前两节是英语课,后两节是语文课,早读课下课后,乐星辰问什一,“什一,你吃早餐了没?” “哪有时间吃,都睡过头了。”什一叹了口气说。 “走,去食堂。” “不了,第二节下课再去。”什一得意地使了使眼色说道,乐星辰立刻会意她的意思,因为清和一中不需要做早操,所以第二节下课就有了二十分钟的活动时间。 “对了,你知道坐你前面的人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我还没见到庐山真面目呢!” “就是我们学校篮球队的队长啊!你记不记得,高一的时候,我丢鞋砸到的那个!个子超级高的。”乐星辰提示道。 什一不假思索地转了转眼珠说:“那是谁?给你捡鞋的那个吗?” “不是,是砸到的那个,打篮球超厉害的啊,你忘记了?”乐星辰又强调一遍。 “哦……”什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开始搜索着这段记忆。她想起高中生涯里唯一一次的体育课,那次因为数学老师不在,所以班主任便让他们全部去上体育课,体育老师点个人数就让大家自由活动,有时候什一操闲心地想体育老师的工资到底是多少,他们能不能养活自己。 第3章 白色帆布鞋 那时候还没有文理分科,米霄也没从8班过来。体育课上,什一、朱漫洛和乐星辰三个人坐在篮球场附近的塑料草地上聊天。朱漫洛突然问起一个关于翻跟头的问题,什一坚持认为,翻跟头是脑袋和双手都需要撑地,但是乐星辰坚持翻跟头只需要双手撑地就行了,脑袋是不需要撑地的。两人在这个问题上持有不同观点并僵持不下,持续地讨论只为让对方改变立场来认同自己的观点。 朱漫洛为了结束这个话题便说了一句,“你们不如示范一下,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观点更有说服力。”于是什一麻溜地在地上翻了个跟头,拍了拍手自信满满地对乐星辰说:“看到没有,这才是翻跟头,与生俱来的能力。” 乐星辰当然不服,她也跟着示范起她认为的且正确的翻跟头的动作。在她翻跟头之前,特地在手心里啐了点吐沫星子,然后搓了搓手掌说:“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手掌撑地的时候打滑,翻得更加标准。”说完她就来了一个直挺挺地垂直翻,沙漠上笔直生长的小白杨也不过如此吧。伴随着她翻过去的那个跟头,她那双偏大的鞋子也跟着飞出去一只,稳稳地落在正准备进篮球场的男生肩上。 旁边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部发出嘹亮的笑声,有人还拍了一下被砸到的那位男生,被砸的男生惊了一下后回头看了看,他发现地上有一只白色帆布鞋,从大小上判断是女生鞋子。他皱着眉头抬眼搜寻鞋子的来源处,视线却落在一位个子较高梳着高马尾的长头发的女生身上,她在那边旋转跳跃着,笑得欢实,长长的马尾也跟着上下跳动着,显然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如果给她一束光她能乘着光蹦出地球,他想。 “没事儿吧?”站在他旁边的一个男生问。他摇摇头表示没事,旁边那位男生将鞋子捡了起来走到乐星辰跟前还给她。乐星辰低着头羞红了脸,用蜜蜂般的声音对他说了声谢谢。而什一在原地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坐在草地上。朱漫洛也忍不住笑着说乐星辰,脚小还要买那么大的鞋子。乐星辰羞涩地看了一眼转身离开的男生。她转身看见什一和朱漫洛还在笑她,一脸无辜地埋怨道:“全都怪你们,还有老金!这个臭大脸猫,从来不上体育课今天弄一出体育课。”乐星辰迅速穿上鞋子给了什一一脚后向教室跑去,什一和朱漫洛两个人笑着跟在她后面。 远处的篮球场,被砸的那位男生正在运着篮球,他来了一个远投后回过头看了她们一眼。 陷入回忆中的什一显然没听见上课铃声。 “你想起来没有?”星辰又问道。 “上课了,上课铃声响了这么久怎么还闹哄哄的!”英语老师程老师黑着脸用书敲着讲桌说道。程老师是中年脱发的典型代表人物,但是他每天依然将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并将两边的长发交叉式梳在头顶上。胖乎乎的身材配合这个发型像极了国外的资本家!不过什一觉得程老师长得像简化版的爱因斯坦,尤其是深邃的眉骨和眼窝那里像复制粘贴的一样。老程的话让正在睡觉的同学纷纷起身拿书,同时也打断了什一跟乐星辰的对话。 大概是因为上课铃声是周杰伦钢琴版的《安静》,所以很多人都将它当催眠曲、课间音乐来听,也就向来不把上课铃声当回事儿。但是下课铃声却是《春节序曲》,高亢的前奏总是吓人一跳,把酝酿了一节课的睡意全部都给赶走了。 乐星辰坐正了身子翻出英语书,还不忘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朱漫洛,怪她没有提醒自己。朱漫洛一脸坏笑地瞥了她一眼。 “糟糕!”什一心想,下课的时候只顾着跟乐星辰聊天忘记借英语书了,早上匆匆忙忙地出门使自己忘记带了。都是迟到惹的祸,她在心里抱怨着使自己忘记带书的罪魁祸首。 “把书打开,我检查一下放假前布置的作业,看看有没有偷懒没做的。”说着,英语老师走下讲台。 一听这话,什一整个人都僵硬了,她心想,“这下完了,英语老师待会儿一定会喋喋不休地批评她。真是祸不单行啊,迟到被大脸猫逮个正着也就算了,这一波才平一波又起,难道今天不适合出门吗?” 乐星辰似乎发现了什一的窘境,在英语老师检查完第一组转身检查第二组的时候,她将自己的英语书瞬间转移给什一,什一惊讶地打着唇语:“你怎么办?”乐星辰用唇语示意让她翻开书本,什一打开英语书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等老程从你那儿检查完之后,你再传给我,反正先检查第三组再到我们这儿。”明白乐星辰的意思之后,什一做了一个ok的手势。 乐星辰在英语课上的江湖救急得到的报酬就是第二节英语课下课后榨取什一小浣熊干脆面一包,这场交易十分愉快。 广播里放着周杰伦的《阳光宅男》,仿佛全校都沉溺在欢快的氛围里。广播的声音很大,在教室里聊天的女生也跟着提高了分贝。开学第一天,大家似乎都挺放松的,只有那么几个人在那摊开语文书漫无目的地看着,腿跟着音乐不自觉地上下抖动。部分男生在走廊上打打闹闹,也不乏看热闹笑得合不拢嘴的人。就连阳光也忍不住跑到阳台上,走廊上,落在这群孩子身上,嬉皮笑脸地看着他们打闹。 乐星辰吃着干脆面,时不时跟着音乐节奏哼上一句,朱漫洛取下她的黑框眼镜后捏了捏鼻梁。乐星辰看她没再继续写作业,便将手里的干脆面伸过去,朱漫洛闭着眼睛在里面捞了一大块塞进嘴里。乐星辰赶紧收回手将干脆面捏了个粉粹又伸了过去,朱漫洛摇摇手表示自己不吃了。 她转头看向什一,什一已经吃完了早餐,正看着不知从哪里借来的篮球杂志,脑袋都快埋进杂志里了。乐星辰敲了一下什一,什一被吓得惊了一下,“你想起来没有?”乐星辰嚼着干脆面问。 “想起什么?”什一抬头只露出个眼睛看着乐星辰疑惑地问。 乐星辰用拿着干脆面的那只手指了指什一的前桌。什一明白后说:“没想起来,不过……”她露出狡黠的笑容,继续说道,“我倒是想起来某人当时是怎样丢人的,哈哈哈……”什一把脸埋在杂志里笑得整个身体都在晃动。 乐星辰一口气吃下剩余的干脆面,把袋子窝成团攥在手里,她起身走到什一跟前,将干脆面的袋子塞进她的校服里,旋即一溜烟跑到教室门口。什一霍地坐直了,两只手开始在背后掏来掏去,并朝门口小声喊道:“有本事你别跑!”朱漫洛像个得利的渔翁看着她们俩打闹。 乐星辰对什一做了个鬼脸向厕所走去,什一立刻站了起来朝厕所追去,由于她起身的动作幅度有点大,桌子碰到前桌正在睡觉的丁瑞恒的后背,他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环顾四周,意识到还没上课倒头继续睡。 没过一会儿,朱漫洛看见从厕所走回来的两个人有说有笑,显然她们达成了休战协议,共建区域和平。 语文课上,老金坐在上面转动着大眼珠,声情并茂地分析着复习资料上的古文题目。什一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老金动来动去的脑袋偶尔让眼镜的镜片出现诡异的反光效果,每到这时,什一总感觉他下一刻就会基因突变化身成霸王龙,挥舞着大尾巴破门而出。她的思绪越飘越远,就这样手撑着脑袋看着老金发呆。 “这个‘之’字的特殊用法记下没有?”老金看着什一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于是用力地敲了敲讲桌,这一敲不仅敲醒了发呆的什一,也吓醒了昏昏欲睡的同学。他又强调道,“都记下没有?”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应答声,“记下了。”反应过来的什一立马将脑袋藏到立起的书本后面。 “米霄怎么没来?”她歪着脑袋看向旁边,紧皱着眉头思忖着。两节语文课,什一的思绪从老金身上飘到同桌身上,再从同桌身上飘到正前方这位陌生同学身上,一刻没停过,更没停在书本上。 第4章 小纸条 新插班过来的男生一整天未曾露面,除了乐星辰偶尔念叨几句似乎周围人都当他是空气。什一在家里吃完晚饭回到教室,乐星辰她们还没来,教室里加上什一自己才来了三个同学。什一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听歌,双手托着下巴环视教室一圈,她的目光落到前桌那本半新的数学课本以及那件校服外套上。 清和一中的校服与其他学校的校服并无本质上的区别。它由藏蓝色和白色组成,几十块钱就可以买一套,物美价廉,质量上乘,穿上身还不扎皮肤!校服的前襟印着校徽,校徽的形状像一只展翅远飞的大雁,又像一颗破土而出的绿芽。上衣的上半部分是白色,下半部分是藏蓝色,翻领设计,网面内里,衣摆处设有收缩松紧,拉链开合,所以外套再大只要向上一拉再往里一扣就不会显得过长;校服裤子是直筒的款式,藏蓝色的裤身两侧拼接一块长白条,由于裤脚口没做松紧收口。小个子的同学经常因为裤子过长不得不自己拿回去改尺寸,如果任由裤脚拖地,再配上一个蓬乱的发型,其造型宛如流浪歌手一般炫酷。 mp3里放着五月天的歌,什一盯着那件校服看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想,就只是干巴巴地发呆。她收回目光伸手翻出历史书开始整理笔记。虽然数学很差,但是文综向来很好,尤其是历史,每次考试都能旗开得胜。也许是因为历史能满足她的好奇心,所以自然而然也就学得不错。每次只要什一在看历史书,乐星辰都会在旁边来一句“又要窥探祖先的秘密了”。耳机里,阿信尽情地唱着,汉字像一个个音符一样在笔尖绽放,什一沉浸在歌声里,陶醉在历史书里,仿佛整个教室是她一个人的天堂。 人在陶醉的时刻总是会忘乎所以,以至于突然清醒过来的时候总有一种被拉回现实的感觉。就在什一突然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时,她猛然抬头环顾四周,却看到一位陌生的男同学径直向她走来。由于近视的原因,她看不清他的五官,在教室灯光的作用下,她只看见他白皙干净的面孔。什一突然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她立刻低下头看着历史书,心里暗暗地骂自己,“你紧张个鬼啊!你为什么要紧张啊?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怎么那么蠢?听你的歌,看你的书!关你屁事……” 突然眼前明亮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直觉告诉什一,是刚刚那位男生,周围多事的空气告诉什一,这个人正看着自己。 哼笑声从他鼻子里发出来,“听歌看书,左手写字,可真罕见!”对方说完拿起桌子上的校服外套穿上。什一隔着耳机隐约听到有人说了什么,但是阿信的声音太大从而盖过外界的声音,她没能听清楚。 此时,耳机里阿信正欢乐地唱着《我又初恋了》, “你的魔力真的好犀利 难道我又我又初恋了 不可能我又我又初恋了 可是真的真的初恋了……” 什一红着脸抬起脑袋看了看,对方已经坐了下来,留给她一个高大的背影。圆领白t恤下是宽阔的直角肩膀,纤长的颈脖,皮肤不算太白但也不黑,离颈脖最近处头发很短越往上越长一些。干净乌黑的头发让人有想摸一摸的冲动。什一盯着他的后脑勺发起呆来。突然,什一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失态,她迅速低下头,脸上刚刚褪去的红晕又再次微微泛起。 教室里的同学陆续多了起来,大家纷纷议论着新来的同学,热情的男同学会上前同他打招呼。班长边尉凡将一份学生座位表和一份课程表拿给新同学,让他尽快熟悉周围的环境并融入到学习中来。 不知什么时候,乐星辰和朱漫洛也到了教室,朱漫洛看见什一缩着个脑袋跟做贼似的躲在书本后面,右手的食指跟中指在书本上不停地走来走去。她用胳膊碰了碰乐星辰,示意她看什一。乐星辰发现跟做贼似的什一,用笔戳了戳她,问:“你在干什么?” 什一惊了一下,她白了乐星辰一眼说:“念经!” 乐星辰顺手摘下什一左边耳朵的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里,说道:“我听听你在听什么经。” “又是五月天的歌,你还真是五月天的忠实歌迷啊。” “你不也是周杰伦的忠实歌迷!彼此彼此嘛。”什一挑了挑眉毛回。 “行行行,毕业后你陪我看杰伦的演唱会,我陪你看五月天的演唱会,如何?” “不必了,我要跟我喜欢的人一起去看,你就自个儿嗨吧!” “好你个什一啊,重色轻友是吧!我告诉你!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 “拜拜了您嘞,走好不送!” “啊,什一!你真的不爱我了吗?那我跟漫洛私奔去了,再见了!”乐星辰用言情剧里女主角的哀怨语气说,然后她抱着朱漫洛的胳膊,向什一挥舞着小手。 “你们俩感情破裂不要带上我,我是城池里的小鱼,自由自在求别祸害。”朱漫洛拼命想要抽出被乐星辰紧抱着的胳膊说。 “那炖了吧,祸害可惜了。”乐星辰松开朱漫洛的胳膊看着她说。 三个人大笑起来。 “话说什一你想要什么礼物啊?当然我是问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乐星辰一副我需要提前准备的表情说。 “这还早着呢!再说我的生日礼物在我爸那儿,只要期中考试我数学及格就成。”什一小声地说道。 “什么礼物?”乐星辰好奇地问,朱漫洛闻声也看向什一。 什一露出坏笑的表情,她向乐星辰勾勾手指,示意她把耳朵凑过来,但还是用着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助我数学及格,我就告诉你们。” “嘁!”乐星辰与朱漫洛不屑一顾地异口同声道。 有人说好奇心是人类最大的优点,它带着人类发现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当什一她们在聊到是什么生日礼物的时候,好奇的不仅是乐星辰和朱漫洛,还有前桌新来的同学——成谶。 晚自习开始前,班长边尉凡正在黑板上写通知,下面的同学低头写作业,几个男生打打闹闹地走进教室,看见边尉凡正在黑板上写着什么,三三两两停在讲台边看着,边尉凡写完通知后转身告诉大家,晚自习的前两节数学老师会来分析数学试卷。 周杰伦的《安静》再次从班级广播里响起,整个校园都在歌唱。如果此时恰巧有陌生人路过清和一中,他们一定会好奇,为什么这个时间点学校还在放歌。其实并非如此,对于一中的学生来说,它提示着晚自习开始了。 晚自习从晚上六点五十开始到十一点结束,总共四节晚自习,当然第四节对于走读生来说可上可不上,不过高三住校生统一规定全部上第四节晚自习。什一、乐星辰和朱漫洛她们都属于走读生,上不上就看她们自己了。 第一节晚自习上到一半的时候,数学老师也没来。被数学题整得昏天暗地的什一忽然看见桌子前冉冉升起一只大手,手里还拿着一张小纸条,她愣了一下便明白过来。她朝窗边瞧了瞧,没有发现老金后伸手接过新同学递来的一张纸条,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借我一支笔,没水了,谢谢~”什一瞅了瞅他的同桌丁瑞恒,发现他没来。她心思着,“这货指不定在哪家网吧打游戏,那他直接用丁瑞恒的笔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跟我借啊……” 经过一番挣扎,什一在纸条上回了一句,折好之后别在笔帽上,用笔在成谶背上戳了一下。成谶惯性地直了直身子,他默契地接过笔打开纸条,上面写着:“记得报答我!” 成谶笑了笑回“一语成谶~”递给了什一。 什一没弄明白,但也懒得刨根问底,于是随手将纸条塞进站立的书本里。 鸦雀无声的教室里只听见大家翻书的声音以及写字的沙沙声,同学偶尔发出的喷嚏声和咳嗽声。数学老师匆匆忙忙走进教室,他没有分析试卷而是像一尊大佛一样坐在讲台上做着备课笔记。三两个疑惑地同学直起身子看了看数学老师,在没得到回复后又继续伏案写作业。每个人弓着背伏在课桌上为自己的梦想燃烧这仅有的年少时光。 第5章 翻墙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丁瑞恒屁颠屁颠地从网吧回来了。他刚坐到座位上,就听到乐星辰喊他,丁瑞恒歪着个身子,右手撑着他那头发蓬乱的脑袋,一脸自大地表情斜睨着乐星辰等她说话。 “今晚数学老师没来,头两节晚自习是大脸猫坐班的。”乐星辰很认真地说道。因为乐星辰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大大的眼睛笑起来像月牙一样特别好看,精致的小嘴巴以及鼻子加上小巧的个子总会激起别人的保护欲,而每次她撒的谎别人都信以为真。 “不会吧!”丁瑞恒身上的那股得意劲儿瞬间荡然无存,一脸“我这下完了”的表情看着乐星辰确认道。 “真的,骗你干嘛,不信你问什一。” “什一,头两节老金来了?”丁瑞恒转头问什一。 “是的。”什一怕自己搂不住露馅儿,于是她低着头假装在认真看书,不去看丁瑞恒的脸。丁瑞恒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十分逗趣,半信半疑使得他想再找个人求证下,他看到班长正在跟另外一位同学讲解题目,于是朝他大喊:“班长”边尉凡没理他。 “老边!”班长还是没理他。 “边尉凡!” “放!”边尉凡头也不回地说。 “前两节晚自习老金来了吗?” “来了。”边尉凡不假思索地回。丁瑞恒心想这下糟了,他正在思索着待会儿老金问起他要编个什么理由才好。突然丁瑞恒眼睛放光,失落的表情瞬间神气起来,他意识到班长也不可信,因为以前边尉凡经常与乐星辰合起伙来骗他。丁瑞恒走到座位上坐了下来,脑袋伸到成谶跟前问:“新同学,前两节班主任来了吗?” 成谶有些意外,他想了一下说:“是有老师来了,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班主任。”其实成谶是知道的,但是他不好直说。 也不知道是哪位实诚的同学,从远处飘来一句,“前两节没来,但是数学老师来了。”丁瑞恒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他拍了拍成谶的后背表示感谢,然后用食指指了指星辰又指了指什一,倒退着走到边尉凡那儿和他厮打起来。 边尉凡和丁瑞恒是开裆裤之交,打小一块儿长大。从小学到初中两人的成绩一直不相上下。但是中考的时候,边尉凡却超长发挥考得比丁瑞恒稍微好点,后来又意外地分到一个班。只是,如今的丁瑞恒跟边尉凡却有着天壤之别,一个是老师眼里的三好学生,一个是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一切都源于丁瑞恒上高中之后迷上游戏和武侠小说,成绩一落千丈。而作为好兄弟的边尉凡在丁瑞恒逃晚自习的时候,一面顾着兄弟情义处处庇护他,一面还要像个家长一样时不时对丁瑞恒谆谆教诲一番。丁瑞恒有个绰号叫呆子,也是边尉凡起的。 第三节晚自习,丁瑞恒拿起成谶桌子上的一张座位表打量了一番,他凑到成谶面前,非要热心肠地给成谶介绍班里同学的情况。成谶自己都觉得意外,他竟然与新同桌聊了起来。丁瑞恒不仅介绍了班里的同学,还把各授课老师全部介绍了一遍。当然还有他逃晚自习的独门秘诀以及怎么在门卫不让出校园的时候顺利溜出校园的方法,他一一传授给成谶。 尤其是第三节晚自习前乐星辰和什一骗过他,丁瑞恒特地把什一拎出来单独恶贬了一遍,他告诉成谶,要小心什一,因为她十分奸诈且人格分裂,乐星辰以前是个特别单纯的女生愣是被什一带坏了,说罢还侧着身子回头看看什一,丁瑞恒把他对什一的了解全部告诉了成谶。接着他又说到边尉凡,说完边尉凡又开始说其他人,只要是跟丁瑞恒关系不错的人,他统统向成谶贬损一遍。 成谶听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心里顿生些许羡慕,他明白丁瑞恒说的那些不过是损人不利己的话,也证明他们的关系十分要好。什一偶尔抬头的时候便会看到前面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从25号开学之后,米霄一直没有来,什一很奇怪,因为米霄向来是个十分努力的女孩,她从来不会无故旷课也不会逃晚自习。打从分科之后,一个机缘巧合,什一和米霄成为同桌,从那时起,什一从来没有看到过米霄上课睡觉或者上课玩手机,又或者去做那些在家长和老师看来十分大逆不道的事情。然而,这次开学已经一个星期了,她仍然没来,可是谁都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八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晚上,什一坐在教室里上晚自习,她转着笔正专注地写文综试卷。就她在找资料的时候恍然发现一旁的空座位。什一盯着米霄的座位看了许久,桌面被收拾得十分干净,可以清晰地看见桌面上由于长时间使用留下的磨损痕迹,铅笔、水笔写的密密麻麻的文字,还有小刀刻下的文字。课桌肚里放着基本写完的试卷以及学习资料,四面通风的课桌在没有人的情况下显得尤为惨淡。 清和一中的课桌有一个十分奇特的造型,每一张桌子均没有侧面板,四面镂空,换言之,无论从哪个方向学生都可以将东西塞进课桌肚里。有人说之所以这样设计是为了防止同学在底下偷看小说,偷玩手机等小动作。 星期六的晚上上晚自习的同学很少,加上第二天放假,来的人便更少。什一前桌的新同学以及丁瑞恒都没有来,旁边只有乐星辰来了。教室里寥寥数人,大家三两个窝在一起要么讨论着什么,要么聊着天,其实也没什么学习的氛围。但是如果选择来上晚自习了,那么只有等三节晚自习结束后门卫才会放人出去,如果有人中途非要出学校只有在门卫那儿留下班级和姓名。 乐星辰写了一张纸条丢到什一的桌子上,什一看了她一眼打开纸条:“去网吧,去不去?” 什一斜睨了一眼乐星辰拿笔回道:“不去。”又丢了回去。 “万一米霄在线呢!”乐星辰又将纸条丢了回来。什一看着乐星辰的回复,她有些犹豫,但又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万一在线呢!万一在线就可以问问她怎么还没来,万一……乐星辰看见什一好像开始动摇了,于是她又写了一张纸条递了过来:“今天就以高二的身份再上一次网,等1号开学就再也不去了。”什一看完乐星辰丢过来的另一张纸条后欣然答应了。 清和一中的大门有两个门卫看守,而且这两个门卫都与老金关系十分要好。准确来说,老金与学校锅炉房的大爷,食堂的打饭叔叔,以及其他教职工关系都特别好,遇到他们的时候一只香烟点燃友谊,再聊上几句他就能轻松获取他想要的信息。 为了避免留下被老金问话的把柄,什一和乐星辰两个人决定从食堂后面的院墙翻出校园。学校食堂后面的院墙最大的优点就是里面矮外面高,无论个儿矮还是个儿高的人,都可以轻松地爬上院墙,但是外面相对较高一点,而且院墙那边的路紧挨着一条小河,胆小的人一般不敢往下跳,冷不丁一个惯性没刹住就栽到小河里。对了,关于那条小河同学间经常流传着一些离奇的传言。 如果有人想从墙外往校内翻,那么得保证两点,一是足够高,通俗地说,向上伸直了胳膊加上身高算在一起,没个两米是没办法翻进来。二是胳膊有足够的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只有这样才能爬上墙头然后跳进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是自觉绕道吧。由于在这里翻墙的同学较多,久而久之,墙上原先只是一个很小的豁口愣是被踩成一个不规则的小台阶。 显然小个子的乐星辰是老手,她经常翻越这座院墙,而对于什一来说则又毫无压力,因为她个子高。 “什一,你先翻。”乐星辰小声地说道。 “你先翻,我随后就到。”什一回道。 “我经常翻,动作比你娴熟,你先,快点,不然待会儿门卫来了就麻烦了。”乐星辰小声催促道。 于是什一便先翻,她一只脚刚踏上那个不规则的小台阶,双手扒在墙上时,突然,她感觉好像摸到什么东西了,热乎乎的,动了一下突然抓住她的手,她这才意识到那是一只手!吓得她大声尖叫,手一松从上面掉了下来一屁股栽坐在水泥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乐星辰也被吓到了,她惊恐地问。 “我摸到了一只手!”什一带着哭腔说,手不自觉地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显然她被吓得不轻。 “摸到一只手?不会吧!”向来人小胆大的乐星辰说着便跑过去看了看,东瞅瞅,西瞧瞧,小声嘟囔,“没有啊!你是不是弄错了。”她回头看着什一问。 “不会!我敢肯定是一只手!”听什一这么一说,乐星辰又检查了一遍围墙,但是自己个子比较矮小也看不到所以然,她转身对什一说:“我先翻,你跟我后面。”说着乐星辰敏捷地爬上墙头翻了过去。什一左右看了看,她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跟在乐星辰后面翻了过去。翻过院墙的两个人在那边什么也没看见,乐星辰更加怀疑什一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但是什一还是坚持认为她摸到了一只手。 第6章 原来是你 到了网吧之后,乐星辰轻车熟路迅速找到两个相邻的座位,乐星辰向坐在她对面的男生打了声招呼,迅速上机开始玩游戏,寻找米霄的事情她留给了什一。什一上机之后发现米霄并不在线,其实她来之前内心就已经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被自己想玩的私心所驱使。什一没有多想,她寻思着既来之则玩之!于是和乐星辰两个人愉快地玩起游戏来。 网吧里灯光昏暗,电脑显示器的亮光照亮了他们的脸。冷气很足,待久了会觉得有些冷。坐在乐星辰对面的男生旁边坐着另外一位同学,不过她们完全没有在意。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见什一大半张脸。眉目深邃带着几分英气,有点婴儿肥的脸颊却又削弱了她眉宇间的锐气,由于人中偏深较薄的上唇也跟着微微上翘,微微向下的嘴角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但是他看见她时而上扬的嘴角,微笑起来的样子又给人特别温暖的感觉。 乐星辰曾说过,什一只有笑起来的时候才像个女生,而且那笑容男女通杀。然而什一大多数时间都是木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什一是那种男生第一眼看去不会喜欢,女生第一眼看去不想与她成为朋友的人。 什一和乐星辰玩游戏玩到兴奋时,还要窃窃私语交流一番,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容尽收他的眼底。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之后,不禁低头莞尔一笑。他想起高一那年体育课上自己被鞋子砸中,他转身看见那个幸灾乐祸的家伙原来是7班的,而那只鞋子的主人是她的好朋友。 差不多快到下晚自习的时间,什一伸了个懒腰拍了拍乐星辰的肩膀看着她说:“我们该回家了,高中时代最后一次上网。”说到后面那一句,什一压低了声音。 乐星辰取下耳机站了起来,她也伸了个懒腰,看着对面的男生说:“我先走了。”对面的男生微微笑了笑,朝乐星辰挥了挥手。下机之后,什一和乐星辰两个人相继走出网吧。 “我们也走吧。”他站了起来,叫了声坐在他身边的成谶。成谶起身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出网吧。 出了网吧,什一与乐星辰分道扬镳。什一像往常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人生海海琴行的时候,她发现琴行还在营业,透过橱窗能清晰看见店内的布局及摆放的乐器,但是就是看不见店主人在哪儿。隔壁的文具店也没有关门,店里正在放着五月天的歌。复古欧式路灯散发着朦胧而又清凉的白光,跟这湿热的空气形成强烈对比。什一站在琴行的橱窗前正看着这些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过了明天,我就真的高三了。”什一心想。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的左肩。一瞬间她感觉全身毛骨悚然,大脑迅速想起翻墙时摸到的那只手,那只手追到这里了!!!她本能地尖叫起来,那声音响彻云霄贯穿整个街道,尚在营业的门店主人纷纷走了出来,在街道上走动的路人也闻声回头看向她。 空气在顷刻间凝固,陌生人看见一位高个子的男生站在一位女生后面,他的手悬在半空,显然他也被女生的尖叫声吓到,而那位女生僵硬地伫立在那儿一动不动,路灯散发着淡淡的白光散落在他们身上,那画面像一幅剪影画。 什一惊恐地瞪大着眼睛,她缓缓转身看了看,“我靠,你他妈的想吓死我啊?”接着就是一脚踹在成谶的小腿上,换了一只脚后又在他腿上补了两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成谶在被什一连踹三脚的同时连说三声对不起,什一气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她转身没理成谶继续往前走。 他追上她的步伐,十分歉疚地继续说道:“对不起,我真的只是想跟你打个招呼,而且刚刚我们在同一家网吧上网……”他看什一依然没理他,便不再说话。 什一见成谶一直跟着自己,她停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认真而又生气地说:“我在学校翻墙出去时不小心摸到一只手,刚刚你拍我肩膀我以为是那只手追来了,真的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是那只手追来了……不是……不是……我是说那只手是我的手。”成谶忙解释道。 什一瞪圆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成谶。成谶看她这副表情,赶忙又解释道:“我在翻墙回学校的时候,也摸到了一只手,但是我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发出尖叫声,为了不吓到对方我又重新回到……” “然后你这只手又跟着我来到这儿了?!!!”什一打断他的话生气地说。 “真没有,我也……” “怎么了?什一。”住在什一家对面的那位阿姨正骑着黄包车准备回家,她以为什一被欺负了,停下车看着什一惊奇地问道。 什一又踹了成谶一脚,跑到阿姨跟前说:“没事,阿姨捎我一段吧,我一个人害怕。”那位阿姨心领神会,载着什一飞快地消失在黑夜里。 成谶的小腿被什一踹得生疼,他抬起腿摸了摸,修长的身影融进孤独的黑夜里,他向家的方向走去。 9月1号正式开学这天,米霄终于来学校了,不管大家如何刨根究底地问她,她都说没什么事,寥寥数语搪塞过去。年少的时候,心思永远不够细腻,或者说也没那么深,米霄说没事,大家也就当没事了,原来干嘛继续干嘛。而且相比较之下,米霄跟什一她们才认识一学期,很多时候,她不会轻易吐露心声,不像朱漫洛和乐星辰,什么事情都会跟什一说。能不能成为朋友跟认识的早晚没有关系,但是能不能交心,真的需要时间去考验。 由于米霄落下了一个星期的课程,什一把这一星期来各科老师讲的笔记借给了米霄。中间下课二十分钟的时候,什一左手支撑着脑袋看着米霄抄笔记,目光又漫无目的地到处扫视着,一会儿落在站立的书本上,一会儿又沿着书本看向躺在桌子上的文具,一会儿又沿着其他同学的课桌望向窗外,一会儿又收回目光呆滞地瞅着课桌,反正不能让眼睛闲着。随着眼睛逐渐聚焦,课桌上的文字逐渐清晰起来,什一看到米霄的桌子上写着许多奇奇怪怪的字母,她凑近看了看。 “nr?”她看着桌子上的字母低声自喃。 “这是什么意思?”什一抬头问米霄。米霄瞥了一眼什一指的地方愣了下神,假装没看见继续抄笔记,说:“我不知道啊,是不是以前别人留下的。” 什一扶额若有所思,她觉得米霄言之有理,但是nr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转头看向乐星辰,乐星辰正在睡觉,于是什一将她推醒,问:“nr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乐星辰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说:“什么nr呀?”什一知道她是没指望了,又看了看朱漫洛,朱漫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naturalrubber,天然橡胶的意思。”声音从什一的前面传来,成谶靠着她的桌子,双手插在校服裤子的口袋里,一只腿架在另一只腿上,微低头看着桌上摊开的书本说。 “厉害呀!”乐星辰一下子清醒了,她赞叹道,朱漫洛也跟着竖起了大拇指。 什一俯趴在桌子上,头发也跟着落在桌子上,她将脑袋伸到成谶的肩膀旁边,她看到他在看历史书,她一脸疑惑地问:“为什么是天然橡胶的意思?” “因为naturalrubber的缩写是nr,所以nr就是天然橡胶的意思。”成谶像跟一个小孩讲解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的问题一样跟什一解释道。 “你为什么就那么肯定nr就是naturalrubber的缩写?”什一不依不饶继续问道。 “那要看你是在哪儿看到的,它也可能是人名的缩写,但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天然橡胶的英文缩写。”说着成谶抽出右手在什一的脑袋上弹了一下。 什一一个机灵缩回了脖子,但还是被成谶弹到脑门,她揉了揉额头拾起桌子上的笔不服气地戳了一下成谶的后背,成谶条件反射性地坐直身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像个老父亲看傻儿子一样的眼神,摇了摇头又继续靠着她的桌子。 一旁的乐星辰看到这一幕,开心得乐不可支,目前敢用看傻儿子的眼神看什一的,前无古人。乐星辰压低声音跟朱漫洛说道:“什一棋逢对手了。”朱漫洛疯狂点头表示赞同。一旁的米霄正在努力抄着笔记,她无奈地笑了笑。上课铃声响起,历史老师朱老师缓缓地走进教室,成谶推了推还在睡觉的丁瑞恒。 朱老师是一个特别朴素的人,他有点驼背,精瘦的小身板,单眼皮三角眼,高鼻梁薄嘴唇,爱穿复古夹克衫,普通话不是很标准,但是却将历史课讲得生动有趣。有的时候他会把历史事件编成小故事说给大家听。这样一来,同学不仅记住了历史又不会因为枯燥而睡着。除此之外,朱老师对于学好历史向来有着一句至理名言,“书本背熟,高分水到渠成”。 “起立。”边尉凡喊道。 “老师好。”全班同学异口同声地道。朱老师习以为常地点点头。 “坐下。” 整个过程,丁瑞恒一只手扶着桌子,一只手揉着眼睛。 “今天我们主要来复习封建社会下我国经济发展模式……”历史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工整的板书。讲台下的他们仰着一张张稚嫩的脸孔,个个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后来很多人步着他们的后尘。 第7章 报答你啊 进入高三之后,学校的秋季运动会彻底与高三年级的学生无关了,但是每年运动会之后都会有一场低年级与高三年级的篮球友谊告别赛,与此同时篮球队队长将自己的职务移交给高二的师弟,自此不再管理队里的事情。 九月的清和一中像个满载而归的旅人,因为又有一群新生来到这里,他们像刚入校园时的什一他们一群人一样,每个人都朝气蓬勃,对校园里的每个角落充满好奇心。在秋季运动会上,以班级为单位,每个人发挥着各自的优势,团结在一起,他们为自己的班级争取荣誉,他们为各自的同学呐喊助威。 或急或柔的秋风在校园里迈着轻快地步伐来回游荡,从门口开始一路晃到主教学楼后面的操场。高大挺拔的香樟树则纹丝不动,任由秋风肆意地吹着。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如果它觉得心情不错便落下几片叶子聊表心意,如果它觉得心情不佳则完全不理会这嚣张的秋风。栀子花就不一样了,它亲切地与秋风打着招呼,告诉它,来年五月一定不要缺席。只是栀子花不知道,每年五月吹来的是夏风。对秋风报以仰慕之情的当属那百米长的梧桐林荫道,秋风拂过,它们便欢快地摇动着叶子,片片落叶随之而下。 对于清和一中的花草树木,大家是又爱又恨,爱它春日的芬芳,爱它夏日的清凉,爱它秋日的静美,爱它冬日的孤傲。恨它飘絮满天飞,恨它落叶缤纷下,恨它花粉致过敏,爱恨交织,五味杂陈。 校园内的卫生全部划分到各个班级,当然高三年级光荣卸任,这些事情全权交由师弟师妹们去打理。每年春秋季节,总能透过走廊外的阳台或教室内的窗户,看见一群低年级的学生在教学楼前扫香樟树的落叶,在教学楼后扫梧桐树的落叶,偶尔看见调皮的男生拿着扫把假扮成武林高手用内力对决,将原本已经扫成一堆的落叶再次打乱,女生见状便追着男生打。 坐在教室里上课的高三年级同学偶尔会听见窗外操场上此起彼伏的加油声。各班的运动员卖力地跑,观众用力地呐喊。有一些学生情侣,女生在参加比赛的时候,男生一定绕着外围圈陪着她跑,那是青春里懵懂的心跳。男生参加比赛的时候,女生一只手拿着一瓶水,一只手拿着纸巾在终点附近紧张地等待对方,那是青春里纯白的喜欢。 加油声,起哄声,尖叫声,源源不断地传进教室里。 “坐在窗户边的同学把窗户关上。”坐在讲台上的政治老师李老师挥着手礼貌地说道。伴随“哗啦”一声响,窗户全部被关上,外面的声音顿时遥远了许多。 李老师继续用他那尖细的声音讲着复习资料上的题目。他翘着二郎腿坐在讲桌前,面带微笑,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看着讲台下的同学,但是下面的学生永远不知道他在看哪里,因为李老师的眼睛实在是太小了。乐星辰耷拉着脑袋心不在焉地看着课本,朱漫洛认真地听老师讲课,偶尔抬头看一眼老师。米霄忙着做那些之前落下的试卷。其实什一想劝她不要往回做,跟着老师的节奏来会比较好,而且这才第一轮复习,后面还会有第二轮,到时候再回头补这些也不迟,如果现在忙着补之前的,又会落下现在的,只会造成恶性循环。显然,米霄沉浸在自己的学习计划中无法自拔。 什一左手拿着笔,右手撑在下巴下面,有时仰脸看着政治老师。每当他说到课本上的知识点时,什一的眼珠子便会咕噜咕噜转来转去,大脑暴风雨般在记忆里搜寻着,她不断地回忆那些知识点在书本的哪一章节,哪一页,想不起来时立刻翻阅一下课本。有时她会低头看着复习资料,把李老师讲的话捡重点记下。 就在什一再次抬头看向政治老师的时候,桌沿边冉冉升起一只手,在能看到手里纸条的高度时那只手停止了上升。什一就这么垂着眼睑看着成谶的手,成谶意识到什一没接过纸条,便用身体轻轻撞了一下什一的桌子。什一伸手拽过纸条打开看了看。 “下星期五放学后我们跟低年级打告别赛,要不要来看比赛?” 什一对着成谶的后背翻了个白眼写道:“没兴趣,看你们比赛还不如回家看nba。”然后用笔戳了一下成谶的背,他默契地伸出手,她将纸条放在他的手心里。 看到什一的回复后,成谶拿起笔继续回道:“你确定不来吗?”顺手画了一个贱兮兮的表情。 “不~~~~来~~~~!”什一看都没看直接在纸上写上自己的回复。 “上次借笔的时候你不是说要报答你嘛?当真不来你肯定会遗憾~~” “不瞒你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亲眼看见自己的头顶。” 成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老师顺手丢了一只粉笔头过来,怒斥道:“成谶,笑什么呢?精英班过来不能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学文科跟理科不一样,现在是从零开始。”全班都对成谶行注目礼,成谶一脸羞愧地握着笔任凭政治老师批评。 什一却在后面乐开了花,她弯着腰趴在桌子上偷笑,笑得整张桌子都在颤抖。米霄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乐星辰见状丢了一个纸条过来,“笑什么啊?” “笑你长得好看~~” 乐星辰撇撇嘴一脸嫌弃的表情。 星期五的早上,再次请假的米霄又闪现了,什一看见她的到来可以用喜出望外来形容,因为米霄不在的时候,乐星辰和朱漫洛她们便嘲笑什一是孤家寡人。高三开学以来,同桌经常找不到影儿,留下什一她一个人守着这整张桌子的江山。 什一刚刚走到教室门口,她看见米霄坐在座位上,一个箭步飞奔过去抱住米霄,故作责怪地语气说道,“你丫的又去哪儿了?朕的江山不能没有你啊!” “得嘞,也没见你给我打电话啊?”米霄一脸嫌弃地说。 什一这才恍然大悟,她犯了一个和之前一样的错误,又忘记向米霄要电话号码了!她赶忙拿起桌子上的笔和本子随意翻到一页,委屈巴巴地看着米霄说:“你现在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说着,做出一副正要记下什么似的样子。 “开玩笑啦,我没有手机。”米霄微笑着说。 什一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放下练习簿和笔,咳了咳,压低嗓子说:“其实我也没有手机,但是我可以用我妈的手机,乐星辰就老用手机给我妈的手机发短信。” 听什一这么一说米霄笑了笑,她用笔轻轻戳了一下什一的脑袋,说:“各科笔记拿出来我抄一抄,好几天没来又落下了。” “你怎么了,间歇性地不来上课,想大脸猫请你喝茶啊?”什一一边找笔记本一边问。 “也没什么,家里有点小事,请假了。”米霄没有看什一,她低着头看着书本轻声答道。 “如此一来,你得喊我一声老师了,毕竟接下来都是抄我的笔记不是?”什一十分神气地说。 “可别吧,我们这一圈就你数学烂到爆。”乐星辰在边上慢悠悠地插着话。 “走开,让你说话了吗?来人啊,拖出去乱棍打死。” “嗻。”朱漫洛应声道,顺手拿起一支笔敲打着乐星辰。 乐星辰提着嗓子喊:“陛下饶命啊!” “我就看着你们三个演。”米霄眯着眼睛看着她们三个。 四个人笑成了一团。年少的时候就这点好,除了学习那点事儿,每个人都能没心没肺的笑出声来,即使上一刻还哭得梨花带雨,下一刻就能轻松吃下一大包辣条或者一大碗泡面。 早读下课后不久,班长边尉凡在讲台上喊了一声说:“上午地理课老师有事,大家自习,可以写别的作业。”全班一起吆声起哄,“耶…………”边尉凡话音刚落,地理课代表乔夏夏搬来一摞试卷,并在黑板上写道:“自习课做试卷,下次上课分析。” 乐星辰的两只胳膊无力地垂在两边,脸贴着课桌哀怨道:“这不就是间接地布置作业嘛,还说可以写其他作业。” “快写吧你!”朱漫洛说,试卷分发到朱漫洛这儿,她分了一张给乐星辰,又将试卷递给后座的同学。 “文综对什一来说向来都不难,什一你做完后出口给我呗,我不收你关税。”乐星辰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什一说。 “看心情吧。”什一拨弄着她的斜刘海回道。 成谶和丁瑞恒像两只蜜蜂一样听着身后四个女生的对话,时不时嘴角上扬笑了起来。上课铃声响起,吵闹声像潮水一样褪去,安静的教室里只听见笔和纸的碰撞声,像燃烧的青春,像激荡的梦想。 第8章 告别赛 傍晚放学,什一收拾完课本准备回家吃晚饭,打从进入高三之后,母亲让她经常回家吃饭,尽量少在外面吃。刚放学出校门的人较多,什一她们通常会等其他人走后再回家。眼看教室里的同学也走得差不多了,什一起身准备回家,乐星辰看什一准备离开,叫住她问道:“你回家吃饭吗?” “对啊。”什一愣了一下回。 “今晚是高三跟低年级打告别赛哎!你不去看吗?” “不去,告别赛就是玩玩,没什么可看的。” “你不是喜欢篮球吗?毕业以后再没机会看到了哦!”乐星辰诱惑道。 坐在前桌的成谶仍然坐在座位上,当他听到乐星辰说什一喜欢篮球的时候,微微笑了笑,他停下了手中转动的笔,合上书本起身走出教室。 什一想了想,乐星辰的话似乎不无道理,便说:“那……借你手机给我妈发个短信,说我不回去吃了。” “好,晚饭我们一起出去吃。”说完,乐星辰快速帮什一发完短信。四个人一起向校门外走去。 每天早上和晚上,校门口的私人小摊星罗棋布,有卖粥的,有卖煎饼的,有卖炸串的,有卖凉皮的等等各式各样的小吃。每个小摊前围满了学生,叔叔阿姨们熟练地做着煎饼,装袋,找钱,一连串动作得心应手。 四个人买好晚餐走进校园朝主教学楼后面的操场走去。走在她们后面的陌生同学,从后面望去,一个长发及腰扎着高马尾的高个子女生,一个留着学生头的娇小女生,一个头发不长扎着高马尾麻花辫******的女生,一个头发较短扎着低马尾的女生,她与戴眼镜的女生差不多高,但比那位短发女生高一点。她们边走边吃东西,时而天花乱坠地聊着天互相开着玩笑,笑得前仰后合;时而你追我赶,打打闹闹;时而并排走着,互相喂着彼此的食物;她们走过香樟林荫道,穿过主教学楼,走进梧桐林荫道,走到最后一个垃圾桶的时候,四个人将手里的垃圾袋丢进垃圾桶,两两挽着胳膊走进操场。 操场还是老样子,形形色色的人,穿校服的学生,正在散步的老师及家属,假装是同学席地而坐在那儿聊天的情侣,和大多数高中校园一样。由于四个人一路上边走边吃边打闹,等她们到的时候,篮球场的周围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比赛也开始了十来分钟。 什一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她让乐星辰她们站在前面,自己站在她们后面。也不知怎么了,两边的人自然地给她们让了一条缝隙,乐星辰一个机灵挤到最前面去了。球场上的成谶用余光瞥见什一来了。虽然是友谊告别赛,但低年级的师弟们完全没有礼让的意思,高三的师兄们倒也觉得不必礼让。 “7号犯规。”裁判哨声响后比了个手势说道。 “我靠,才开始就犯规?”乐星辰和朱漫洛异口同声道,然后把目光转向了什一。 什一清了清嗓子说:“7号在防守的时候碰到对方身体了,防守犯规,很正常。”三个人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看着什一,点点头转而继续看比赛。 什一抱着胳膊,她看着赛场上的成谶,内心狠狠地鄙视了一番,“怎么说也是队长,这才多久就犯规,刚刚那一球你让对方投也不会进啊,不应该做好抢篮板的准备吗?犯规岂不是送对方上罚球线?”她心想。 球场上,高三年级与低年级激烈地比赛着,场外的师妹们歇斯底里地喊着加油,加油助威的呐喊声在操场的上空回荡,引来很多路人的围观。 成谶对己方10号控球队员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两人迅速进行换防。成谶让低年级的大个子来防守高三年级的10号球员,他充分利用对方动作不够灵活的短处,与10号球员迅速换防挡拆,10号球员一个假动作迅速投篮得分!配合得十分默契。 低年级球员在获得球权之后打起快攻,但是被高三年级的9号球员抢断,迅速传球给10号球员。这时,他看见成谶已经在篮板下,一个长传,成谶将篮球扣进篮筐,打了低年级一个快攻。士气瞬间大增,尖细的女声和浑厚的男声交织在一起,欢呼声此起彼伏,围观的同学也越来越多。 7号和10号配合得默契十足,天衣无缝,让什一看得目瞪口呆,她突然觉得今天选择来看比赛似乎并不亏了。同时,她莫名觉得成谶挺帅的,他没那么令人讨厌了!但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他是故意耍帅,她又在内心鄙视他一番,情不自禁地撇撇嘴,一脸嫌弃的表情望着他。 高三年级在打出一波高涨士气之后,乱了阵脚的低年级球员重整旗鼓,不断强攻内线,但发现这根本行不通,于是他们在内线受挫之后打起外线的主意,险进的几个三分球却意外将比分反超。 高三年级对低年级的外线球员进行包夹防守,将得分后卫逼到内线,高三年级的球员往往在这个时候要么见机抢断,要么利用24秒违例让对方不得不出手,慌乱下的投篮便是最佳的抢篮板机会,此时谁抢的篮板多,谁就会有更多的球权,自然为球队创造更多的得分机会。 突然,有人拍了下什一的左肩,什一惯性右转一看,“呀哈,钟墨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猜到篮球赛你会来。”钟墨笑着说道。 “我拖她来的,不然她还不来。”乐星辰笑嘻嘻地插了一句。 什一白了乐星辰一眼,“来看看呗,反正高中生涯最后一场。不过你也来看比赛我有点意外。” “怎么,只能你来观摩,不能我来参观呀。”钟墨瞪着个眼睛假装生气地说道。 “哪有,你来看比赛,绝对是校篮球队的荣幸啊!”说着什一把手搭在钟墨的肩膀上。钟墨拍下她的手,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肩头跟着一起看比赛。 钟墨原先也是7班的,文理分科后,她选择学理科,后来便被分到了隔壁的8班,主要是因为她的文综比乐星辰还差,而且她比较喜欢物理。跟什一一群人的关系较一般,但是偶尔在校园里碰见了还是会打招呼。 在这个大家穿着一样的衣服,整天笼罩在高考阴影下的校园里,并没有什么风云人物存在,除非有人别有用心地关注着谁,不然永远只认识坐在你周围的那几个同学,很少人会跟全班的同学打成一片。每个人关心最多的是自己的成绩和排名,很少去关心其他班的事情,好事也好坏事也罢,犹如一阵微风,轻飘而过。但是今天突然来看比赛的钟墨,她恰巧是属于别有用心的那一类。 第9章 借点力 篮球场上,球鞋摩擦在地面上不时发出尖锐的吱吱声,什一觉得那声音莫名的热血动听。又一阵急促的哨声响起,裁判吹了7号干扰球。成谶转身朝什一笑了笑,周围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只看见什一对着成谶竖起中指。乐星辰伸着小脑袋好奇地问道:“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没等什一回答乐星辰的问题,朱漫洛连忙问:“什么是干扰球?刚刚的防守有问题吗?” “刚刚1号球员投篮之后球已经过了最高点,那时候封盖对手的投篮则属于干扰球。”什一看着球场上的成谶继续说道,“这个规则是由nba第一位传奇大个子球员乔治·麦肯而定的,因为他每次都这样封盖对手的投篮。”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乐星辰投来敬佩的眼光,眼睛又迅速转移到球场上。 “是啊,没想到你还挺有研究的嘛。”米霄笑着说。 “网上看的。”什一一本正经地回道。 “胜负已分,看样子可以回去了。”朱漫洛说着准备离开。 “我们一起回去吧。”米霄接道。 “还没完呢,怎么就回去了啊?”乐星辰看着她们俩问。 “我也先回去了哦。”说着钟墨向什一挥了挥手离开了球场。 “你看高三年级明显力压低年级啊。”朱漫洛说着拍了拍乐星辰的肩膀又拍了拍什一的肩膀,她和米霄向教室走去,渐渐消失在灰白的夜幕里。 为了比赛能够顺利进行,操场上的路灯提前开了,虽然天空没有完全黑下来。比赛接近尾声的时候,成谶与其他队员仍然十分投入地比赛着。在对方包夹他的时候,迅速将球传给11号球员,11号球员准备单打内线时却被对方球员抢断。高三年级迅速回防,严密的防守导致对方仓促出手。14号球员果断抢下篮板球将球传给10号,低年级在抢篮板失败后立刻转攻为守回到篮下,10号球员将球传给成谶,他一个运球转身,低位背身单打,不知道成谶是出于什么心理,他一打五强攻内线,在上篮的时候受到多方封盖,落地时华丽地摔倒了。 哨声响起,比赛暂停。 “哈哈哈!”什一发出杠铃般的笑声,笑声被唏嘘声盖过了,没人注意到她幸灾乐祸的样子,大家都在好奇球场上发生了什么。只有乐星辰,她看看球场上围满的人群,又看看什一。什一还是止不住地笑,因为她想到成谶说的话,笑到肚子疼。 “不要紧吧?”乐星辰担心地说。什一这才停止住笑意,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笑得过火了,好歹也是本班同学受伤了,自己怎么能像个看热闹的路人甲一样笑到肚子疼呢!简直不厚道。很多人围了过去,什一站在场外根本看不见成谶。 “要不要紧,还能站吗?”旁边的男生问。 “好像不行,应该是扭到脚踝了,刚刚落地的时候被他垫脚了。”成谶用下巴指了指低年级的1号球员,疼得龇牙咧嘴。被成谶说到的那位同学特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送你去医务室看看吧,其他人继续比赛。”说着,他将成谶的一只胳膊架在肩膀上,与另外一位同学一起将成谶扶了起来。什一看见成谶跛着脚从人堆里走出来,向她走来,又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我们也跟去看看吧。”说着,乐星辰拉着什一的胳膊追了上去,跟在他们后面。 成谶回头的时候看见什一跟在后面,他向她招了招手,乐星辰跟什一面面相觑,什一用食指指了指自己,说:“我??”乐星辰使劲点点头。 什一走上前去,不忘嘲笑道:“嗬,你让我来看比赛就是为了看你华丽摔倒吗?哦,不!是十分糗的……”成谶一把揪住什一的校服衣领将她拉了过来,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竭力忍着疼痛,说:“借点力。”被成谶这样莫名其妙拽过来的什一原本想踹他一脚,但是听见他由于疼痛而发出微弱的嘶嘶声便忍住了自己的怒火。 什一将成谶的左手手指分成两份,右手握着食指和中指,左手握着无名指和小手指。旁边的男生握着成谶右手手腕,一只手扶着他的腰部,成谶被架在中间跛着脚向前走。什一觉得成谶这个样子像极了一只瘸了的丹顶鹤,但是又没有丹顶鹤的优雅。他一跳一跳的样子使得她越发想笑,但又得克制住自己想笑的冲动,于是不自觉地把成谶的手指拉得咯吱响,拉完一遍又接着拉。 “好玩儿吗?”成谶停下来俯视着她的头顶问。 什一突然意识到她好像拉了他的手指,她看了看地上斑驳的梧桐树影子,又看了看两边的梧桐树,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乐星辰和那位男生偷偷笑了起来。 校园里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洒落在梧桐树叶上,从树叶的缝隙里遗漏出来的灯光一会儿全部洒在他们身上,一会儿又与树叶的影子一起落在他们身上。流动的光影不断地从他们身上划过,走在下面的人与这景象一起,绘成一幅名叫青春的剪影画,美得令人心醉。 “好他妈沉啊!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什一心想,乐星辰起先站在什一的旁边幸灾乐祸,但是她怕什一挠她,于是溜到另一边走在那位男生旁边,从他们的对话中,什一觉得乐星辰跟那个10号球员应该认识,而且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哪见过。 到达医务室的时候,什一热得满头大汗,成谶疼得满头大汗,他坐在椅子上,校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什一发现他的脚竟然肿得跟个发面馒头似的。“一定很疼吧。”她看着他的脚心想,竟然发起呆来。成谶发现什一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脚看,狡黠地笑道:“怎么看得流口水了吗?”什一突然意识到他在说自己,瞪了他一眼,说:“你最好疼死!”特别加重了“疼死”这两个字。旁边的乐星辰捂着嘴巴咯咯咯笑了起来,“棋逢对手呀,什一。”她想,然后又看了一眼站在她旁边的男生,她发现他也在笑。 由于配合最默契的两个人,10号球员送7号球员去了校医务室,后来的比赛并没有像朱漫洛说的那般轻松,即使最后比赛已经进入垃圾时间,低年级球员依然拼命挣扎。激烈的比赛以15号球员的一记三分球绝杀宣布结束,高三年级获胜。 球赛结束后,其他队员全都跑来医务室看成谶,有人把他的书包和校服外套带了过来。校医生凭借他多年的检查经验得出成谶是扭到筋了没有骨折,医生告诉成谶,回家后记得先冷敷再热敷,这些天不要做剧烈运动好好休息。 送成谶来医务室的那位同学坚持要送成谶回家,但是成谶坚持自己可以回去,他让其他人回去上晚自习。执拗不过成谶,那位男生替他叫了一辆黄包车,付完车费再三叮嘱后,成谶坐着黄包车消失在黑夜里。 最后的篮球告别赛结束了。 什一和乐星辰在回教室的路上时,她问乐星辰,“那个10号男生是谁?” “啊,我不认识诶。” “哦,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以为你们认识呢。” “不认识,走吧,晚自习要开始了,说不定老金在等我们呢。”乐星辰抱着什一的胳膊俩人向教室走去。 第10章 好好学习 成谶扶着楼道的栏杆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艰难地走到自己家门口,头发和衣服全部湿透了。他掏出钥匙打开家门顺手打开客厅的照明灯。家里没人,刚刚开启的照明灯似乎还没有熟悉夜晚的黑暗散发着微弱而惨淡的白光。他跛着脚走到冰箱前翻了翻,发现除了那一颗孤零零的鸡蛋矗立在冰箱门上,冰箱里什么吃的也没有。他取下鸡蛋又跛着脚走到厨房,在厨房里翻了个遍终于找到还没吃完的挂面,他又拿起锅接了小半锅自来水放在煤气灶上烧水。 成谶盯着蓝色的火焰发呆,他想起很久以前的记忆,零零散散,支离破碎的记忆。水沸腾的声音与煤气燃烧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新型交响乐将他从回忆里唤醒。他把面条放进水里,面条煮了几分钟后他将手中的鸡蛋在台边敲了一下捏开,蛋清与蛋黄一起滑落进锅里,被沸腾的水瞬间卷入底部消失在面条里。 成谶将煮好的面条倒进碗里,然后又跛着脚走到餐桌前,好不容易才坐下,但是那只受伤的脚无论怎么放都不舒服,所幸他架在另一张椅子上,成谶看着眼前的面条又看看自己的脚,不禁笑了笑,很没形象的吃了起来。 其实给自己煮点东西吃还不算艰难,最艰难的是洗澡,他又不允许自己就这样一身臭汗躺在床上。于是平常十几分钟就能搞定的事情这次他在浴室里倒腾了快一个小时。洗完澡成谶关了客厅里的灯走进卧室躺在床上。 成谶的卧室很简洁,一张铺着咖色和灰色格纹被套的大床,旁边是衣柜,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张书桌,桌子上摆满书本和学习资料,整理得还算整齐,桌子底下是一个篮球。床头和书桌的墙面上贴着科比的海报,海报旁边贴着课程表、座位表。成谶躺在床上,目光刚好落在那张课程表上。 “真的高三了……”他心想,抬手关了房间的灯。可能是比赛太过用力使得倦意很快向他袭来,没过多久他就睡着了。在梦里,他呓语:“现在努力……还会失望吗?” “小谶,好好学习。”一个特别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 晚自习放学后,什一在家里到处找她的奶粉,但是怎么也没找到,于是她朝母亲的房间大喊:“老妈,我的奶粉呢?” “你那奶粉新闻曝光说出了问题,所以我给丢了,你就喝柜子上的纯牛奶吧。”什一看向母亲说的柜子,上面放着一箱纯牛奶,她走过去翻出一包喝了起来,“出了问题吗?”她自言自语道,突然,她想起之前看到的新闻,瞬间明白母亲说的意思了。“脚崴了是喝奶粉好还是喝纯牛奶好?”她在心里反复思忖着,“跟我有什么关系……”最后对自己白了一眼来鄙视自己多管闲事的心。 由于头一天晚上成谶家里没有冰块,也没有冷敷导致第二天脚肿得更大,他一只脚穿着白色帆布鞋,一只脚穿着凉拖鞋来上学,在学校大门口被门卫拦住了。门卫说,进入校园不能穿拖鞋,成谶把他那猪蹄脚抬得高高的给门卫看,但是对方就是不通情面,不让他进。 这时候,另外一位门卫从保安亭走了出来,他跟那位门卫说:“这孩子我认识,给他进去吧。”然而,他的话依然没奏效。每一位经过大门的同学都向成谶投去好奇的目光,接着掩面偷笑向教室走去。 快上早读课的时候,老金看到这一幕,他给门卫递了一支烟,然后说:“这孩子我们班的,我给他领回去。”那门卫卖老金的面子终于肯放成谶进去了。在去教室的路上,老金问成谶,“医生看了没?怎么说?” 成谶一跛一跛地走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扭到筋了,冷敷就行了。” “你这样子不像是冷敷过了啊?”老金瞅着他的脚奇怪地问。 “昨晚回去家里没冰袋,所以……” 老金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他看着成谶走进教室,在教室里扫视一圈后转身离开。什一看见成谶这幅样子在座位上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位子上摔了下来。成谶只是给了她一个老父亲般的眼神,摇了摇头。 中午放学的时候,其他同学陆续离开教室。成谶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他低着头反复按着肿了的地方,一个坑一个坑还挺好玩儿的。老金提着一个红色袋子走了进来,高大挺拔的身姿迈着矫健的步伐向成谶走来,刚好看见他这一动作。 “午饭吃了没?”老金问。 成谶闻声抬起头一看是班主任,愣了一会儿,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被逮到了一样不好意思地说:“待会儿去,现在人挺多的。” 老金将手里提着的红色袋子放在成谶的桌子上,温和地说:“这里是冰袋,回家记得冷冻一下然后冷敷,高三了别让这些小事影响到学习。”他拍了拍成谶的肩膀,继续说道,“好好努力,给三年一个交代。” 成谶看着红色袋子愣了很久,是感动吗?也许是吧,他感觉眼眶好像红了,也可能是自己的错觉。他没有看金老师的脸,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红色袋子里的冰袋,点点头。老金背着胳膊转身离开了教室。 成谶看着老金离开教室,过了一会儿,他跛着脚去了学校食堂。食堂打饭的叔叔阿姨已经在吃饭了,显然午餐时间已经过去。他站在门口环顾食堂四周,几个同学正坐在电视机前看球赛,其实都是一些回放视频。他走到食堂里的小超市买了四块面包,找了一个靠后的座位坐下,成谶吃着面包和他们一起看了起来。 也许是老金的一句话,也许是成谶自己觉得这不算什么伤病,他没有请假而是每天跛着脚来上学。从最开始一只脚穿着帆布鞋一只脚穿着拖鞋到后来终于可以两只脚都穿帆布鞋,他就这样跛了近一个月。最后那位不让他进校门的门卫都记住他了,每次成谶进校门的时候,门卫都会问上一句“脚怎么样了?”成谶总是回上一句“明天可能还要穿拖鞋。” 第11章 期中考试 什一原本以为两天一小考三天一大考,再加上各种周考、月考等等考试差不多已经灭掉期中考试这种生物了,殊不知,她又想多了。期中考试从来不会迟到且会如期而至,不仅如期而至还提前了一点。考完第一天的语文和数学,班里的同学就跟熬过了高考一样开始放松起来。礼拜六的晚上,教室里上晚自习的人较平常少了很多,夹杂着闹哄哄的聊天声,什一也偷偷塞着耳机边听歌边复习文综。 过于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以至于她忘了老金会来视察,就在全班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候,什一才意识到异样,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她发现老金的大圆脸印在玻璃上,诡异的目光从镜片里放射出来,似笑非笑地正看着她。老金用手敲了敲窗户玻璃示意坐在窗户旁的同学开窗,然后他朝着什一招了招手,什一很不情愿地将mp3递给了老金,老金随手装进口袋并走到教室的前门看了看随即离开。 什一一脸失落地瞅着书本,她心想,“怎么今晚还来啊,真是失算!”朱漫洛星期六不上晚自习,乐星辰又溜到网吧上网去了,米霄这段时间都不上晚自习,以至于监视老金的任务全得靠自己,恰恰自己又是个靠不住的人。什一一边转动着手里的笔,一边思考怎么把mp3拿回来,俨然无心继续看书。 这个时候小纸条从站立的书本中间丢了过来。 “被没收了?”成谶写道。 由于mp3被没收了,什一心情不好,她简单地回复了一个“嗯”字。 “我的mp3给你听,友情分享好歌~” 什一看到这句话时,有点意外,但还是回了句,“不必了,免得你的也被收了。” 成谶没有继续回复纸条,而是将另一只耳机从左边递了过来,刚好站立的书本挡住了耳机线,从窗外看过去也不会被发现,纵然金老师过来了也不必担心。成谶顺势靠在什一的桌子上,他翘起二郎腿将摊开的书本放在腿上,垂下眼睑看着书本。什一愣了一下,她伸手拿起耳机听了起来。 在听完一首歌后,什一拿起笔写道:“你喜欢nightwish?”她把纸条折好看了看窗外发现没有老师,又戳了一下成谶的后背将纸条递给他。 成谶打开纸条看了看,回道:“嗯,你也知道啊。”再次将纸条偷偷丢给什一。 “我哥喜欢他们,耳濡目染就知道了。不过我不是歌迷~” “你喜欢五月天?”成谶回问道。 “是的,并且立志要去看一次演唱会。” 这个时候老金再次光临教室,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偷偷摸摸地巡视着,而是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室,右手还拿着一摞试卷。老金四下看了看,旋即便在讲桌前坐了下来开始批改今天刚考完的语文试卷。成谶没有再回什一的纸条,教室里的每一位同学都沉浸在复习的氛围里。 期中考试结束后的第一个星期一,上午前两节英语课结束,后两节是数学课。不出所料,数学老师一定会带着期中考试刚考完的数学试卷进教室。按惯例,及格的同学报一下分数,不及格的同学直接拿试卷走人。 上课铃声打响的时候,教室里的同学还在热火朝天地聊着,数学老师韩老师眯着他那犀利的小眼睛疾步走进教室,走上讲台,皮鞋踩得木质讲台“咚咚”作响,全班瞬间安静下来。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不要站起来喊“老师好”了,一副争分夺秒的紧张神情。 韩老师是从高二才开始教什一他们数学,高一的时候,教什一他们数学的是一位女老师,后来因她爱人工作调动,她便离开了清和一中。对什一来说,这位数学老师,她只记住了她姓亓,是清和一中最年轻的老师,毕竟在清和一中,授课老师平均年龄都在四十岁以上。至于数学知识,她差不多都还给亓老师了。 韩老师有着一头飘逸的头发,发量特足,可以说,如果有哪个洗发水牌子需要请普通人代言的话,什一她们一定力荐韩老师去。柔顺且富有光泽的黑发在走路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上下抖动,单眼皮小眼睛透着犀利的目光,加上他那单薄的嘴唇总给人一种“时间很紧迫”的即视感。但是每次下课拖堂时,他又从来不觉得那几分钟很紧迫,慢条斯理地解着数学题,时不时还要说上一句,“明白了吗?”“懂了吗?”“怎么还不懂?”“这都不会,头把你打烂。”等等口头禅。 什一最喜欢韩老师读数学符号,因为他读这些符号可以写一本拟声词。每次韩老师读“Δ”的时候,发音特别像“带它”,什一总是在心里不自觉地补上一句,带它上哪儿去啊?! 老韩用他那严肃而犀利的目光扫视了教室一遍,然后说道:“发试卷!” “成谶146。”全班同学将目光投向成谶,什一更是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乐星辰跟着班上的其他同学直接嘘声起哄起来。 “这次数学考试第一名是成谶,其实是可以得满分的,就是因为卷面不够工整,字写得太潦草,所以扣了4分。期中考试的数学试卷很简单,然而,有人竟然不及格。”韩老师一边表扬着成谶一边对这次试卷做着评估并顺带批评不及格的同学。 “边尉凡138。” …… “乐星辰107。” “朱漫洛122。” “米霄102。” “什一……”老韩看了她一眼没有念分数。什一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讲台伸手接过试卷回到座位上,她看着试卷上特别刺眼的分数,搁以往她会叹口气,但今天她却觉得自己特别失败,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成谶。乐星辰看到什一面无表情地盯着试卷,欲言又止。 中午放学后,乐星辰、朱漫洛和米霄围在什一旁边安慰她,什一还是面无表情地望着试卷沉默不语,突然,她叹了口气,哀怨地说:“我的生日礼物无望了。”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嘁”了一声,她们原以为什一之所以会难过是因为数学没考好,结果她的重点却放在了生日礼物上。 “什一你那礼物是什么东西啊?”乐星辰一脸疑惑地看着什一问。米霄和朱漫洛也一脸好奇地看着什一等她回答。 “贝斯。”什一看了看她们三个人无奈地答道。 “你们先回去吃饭吧,我一个人静静。”乐星辰她们拍了拍什一的肩膀安慰说:“别太难过啦,大不了我们攒钱送你。” 什一笑了个鼻涕泡,她故作责怪地说:“都怪你们,我真的没事啦!漫洛借你的手机给我妈发个短信。” 朱漫洛帮什一发完短信便与乐星辰她们一起离开了教室。此时,成谶刚好吃完午饭回到教室。什一低着头看着试卷上的分数,满腔的不甘。她左手握着笔无意识地在试卷空白处写了“贝斯”两个字,还在旁边画了许多不规则的小圆圈。 “这分数是有点少啊。我零头乘以2都比这多。”成谶倚着自己的桌子望着眼前把脸埋在试卷里的什一,说道。 什一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双手紧紧抓着试卷不放。成谶见她没吭声便伸手去拿什一的数学试卷,但她的胳膊死死压着试卷一直不放手。 成谶见状说:“我给你看看,顺便给你分析分析,说不定能得出一个新战术。” 什一似乎有点动摇,渐渐抬起胳膊并松开手。 这天中午成谶帮什一把试卷从头到尾重新分析了一遍,该错的,不该错的,本该会的,原本不会的,他都一一跟她讲解了,并结合自己的试卷跟她分析很多考题里涉及到的数学知识点以及数学公式。 第12章 帮我挡一下 天气开始逐渐转凉,但仍然带着几分倔强,尤其是在午后,外面的阳光还是会晒得让人烦躁,秋风吹过更是让人睁不开眼睛。扎着马尾走在校园里的女生,马尾辫子被吹得左右摇摆,男生的头发也被吹得乱糟糟的。不过教室内却相对阴凉一些,一阵秋风从窗户外面吹了进来,什一渐长的斜刘海在空气中随风飘动着,迎合着窗外的片片落叶,不疾不徐。 “你要不要去报个数学补习班,现在还来得及。”成谶建议道。 “是打算报,就是还没找好老师。”什一有些无奈地说。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成谶继续看着试卷若无其事地回道。 什一转了下眼珠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用询问的语气问:“不会是你吧?!” “当然……是。”成谶带着几分自负的语气回。 “收费吗?”什一双手托着腮,看着成谶问。 “免费!”他抬起头看着她的脸回。 “成交!那就请多关照了。”说完,她伸出左手做出握手状。“反正他数学那么好,这么好的资源不用白不用!”什一心想。 他笑了笑伸出左手随意拍了下。 “以后我数学要是还不及格,问责就找你啊。”什一转着笔看着试卷说。 “再不及格只能说明一点了。”成谶敲了一下试卷答道。 “说明什么?”什一疑惑地看着成谶问。 “你是猪脑袋。”成谶继续看着试卷说。 “哦。” “这么淡定,不符合你的性格啊。” “我要是跟你争论不就证明我是猪脑袋了吗?真是!” 成谶笑了笑没接话转而问道:“你喜欢玩贝斯?” “嗯?你怎么知道?”什一好奇地反问道。 “你试卷上写了。”成谶话音刚落,什一霍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伸着脖子看了看成谶手里的试卷,发现空白处真的写了“贝斯”两个字。她又看了看成谶慢慢坐下来说:“嗯,不过我一直都是玩我哥的贝斯,我没有自己的琴。” “你哥也玩贝斯?” “是啊,我喜欢的东西十之八九都是他带的。” “你哥玩乐队吗?” “玩,不过他是大一开始组队的,算下来有三年了,之前爸妈怕影响学习一直不让他玩乐队。” “巧了,我哥也玩乐队,也是大一加入乐队的,不过他是吉他手。” “真的啊,等我毕业了认识一下你哥。”什一眼睛放光地看着成谶说道。 “认识我哥做什么?他又不玩贝斯。”成谶不解地问。 “认识一下他乐队的贝斯手啊,这样我就不用缠着我哥了。”什一用左手撑着脑袋看着成谶说。 “看你下次数学考多少分,及格了毕业后就带你认识一下。”成谶故意提着个嗓子说道。 “我稀罕了是吧,一个个都用数学成绩跟我谈判。我去吃饭了,饿了。”说完什一起身向教室门口走去。 成谶转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看着什一远去的背影,那背影坚韧而又倔强,总给人一种一意孤行的感觉。及腰长度的马尾在阳光下随着步履轻轻摇动着。宽松的校服完全看不出她到底是胖还是瘦,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的确比一般女生高很多,以至于在人群里他总能一眼望见她。“高三的课程如此紧张,她还留着那么长的头发,果然,女生的心思捉摸不透。”他想。 什一走进食堂的时候,她看见一群低年级的男生坐成几排,仰着脑袋正看着悬挂在半空中的电视机里的球赛,不断发出喝彩声与嘘声。这样的场景以前也曾发生过,那会儿,什一和乐星辰她们一起坐在最后面打诨看nba球赛,只是那群一起看比赛的师兄们早已毕业离开。如今自己也升至高三来到了当初他们所处的位置,再也没时间坐在这里看球赛了。想到这里什一摸了摸鼻子,她走到学校超市买了一块面包,然后走到座位的最后一排坐了下来,一边吃着面包一边跟他们一起看着比赛。 下午头两节是老金的语文课,由于什一中午没有午休,老金坐在讲桌前分析试卷,什一在下面打瞌睡,脸都贴到试卷上了。旁边的乐星辰趴在桌子上歪着小脑袋看着她打瞌睡笑到肚子疼,米霄见状用笔戳了戳什一,她立马坐直了。但是抵挡不住困意的侵袭,什一的脸再次贴到试卷上,米霄就这样反复用笔或戳一下她的胳膊或敲一下她的胳膊,她一会儿坐直了,一会儿脸又贴桌子上了,反反复复。最后什一拿起笔戳了戳前面的成谶,递过去一张纸条。 看了什一的纸条,成谶原本弓着个背突然坐直了,他的身高只要坐直了什一便完全看不见黑板。什一叠着胳膊枕着脑袋趴在桌子上睡觉。乐星辰担任起放哨的工作,她时刻关注着老金的运动趋势,这样在他站起来走下讲台时好第一时间叫醒什一。 什一递给成谶的那张纸条里写着:“坐直了帮我挡一下大脸猫,我想睡觉。” 语文课下课后,什一还趴在桌子上睡得不省人事,乐星辰用笔戳了戳她,她动了一下仍然没有醒。乐星辰又用笔戳了戳她的腰,什一瞬间坐直了,头发压在脸上留下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印痕,眼睛睡得通红。成谶刚从教室外面回到座位上,他看见这一幕摇了摇头说:“能睡成这副模样与猪没什么区别了。” “怎么了?什么与猪没区别了?”她睡眼惺忪,伸了个懒腰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声音问道。米霄拉了拉她的衣服,她疑惑地看了一眼米霄,乐星辰将脸埋进胳膊里,一只手捂着肚子在一边笑到失声,朱漫洛一脸笑意地看着书本。 “你们都怎么了?放学了吗?”什一揉了揉眼睛问。 “嗯,放学了,你出去吃晚饭的话帮我带上一份。”前面的呆子丁瑞恒右手撑着脑袋歪着个身子看着什一说。 “不好意思,我回家吃。”说着她起身准备向教室门口走去。“怎么今天放学大家都没走啊。”她心想,不时地打着哈欠。 “快回来,什一,还有两节地理课呢,他们骗你的。”米霄朝她喊道。 班长边尉凡闻声回头看了看米霄又看向什一,说:“马上上晚自习了,你去哪儿?” 来回一折腾,什一似乎清醒了,她站在那里看看班长又看看呆子,看看乐星辰又看看米霄和朱漫洛。最后坐在离什一最近的同学告诉她还有两节地理课没上。她又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出地理复习资料。她感觉自己周围散发着某种“阴谋”气氛,左手握着一只笔指了指呆子和班长,一副“你们都给我记好了”的表情。却把其他人笑惨了。 第13章 补课 晚自习的时候,数学老师老韩顶着他那一头飘逸的头发走进教室,他板着一张脸绕着教室走了一圈,看见大家都在做数学题,心满意足地微微一笑在讲桌前坐了下来开始备课。韩老师一向这样,时间紧迫,谨小慎微,而且教学又特别认真,可就是这样什一的数学还是很糟糕。说来也奇怪,今晚上晚自习的人格外多,就连经常逃掉前两节晚自习的呆子丁瑞恒也来了,这让什一委实意外。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数学老师没有离开教室,打瞌睡的同学伏在桌子上睡觉,精神抖擞的同学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打打闹闹,没离开座位的同学要么发呆,要么小声聊天,要么继续做题。丁瑞恒翻着数学书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正在解数学题一样,什一看着他问:“呆子,你的游戏人生结束了?” 丁瑞恒没听见什一叫他,继续看着他的书,什一伸脚踢了踢他的板凳,这一踢倒是把正在做数学题的成谶吓了一跳,他回头说:“别伤及无辜。”然后用笔敲了一下丁瑞恒,丁瑞恒像是被什么电了一样,霍地一下坐直了,“吓死我了!你们干什么啊?”他皱着眉头说道,然后把什一和成谶各数落了一遍。“我的游戏人生不仅没有结束,我的小说人生又开启了。”丁瑞恒脸上露出神气的表情继续说道。 “哎哟哟,那你真是优秀啊!”一旁的乐星辰阴阳怪气地接道。 “你那什么表情,你信不信我头把你打烂!”呆子学着数学老师的腔调提着嗓音说,他不知道数学老师没走,老韩听到丁瑞恒说的这句话,他抬头看了这边一眼。 “哦哟哟,那你还真厉害呀!”乐星辰继续没好气地说。 “乐星辰同学,这种简单的题目你都不会吗?”呆子特地强调了“题目”两字,言下之意指“游戏”和“小说”,他挑着眉毛说得特别起劲儿。 “我还真不会……”乐星辰没有说完,因为她发现数学老师走过来了。 呆子手扶着后脑勺,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整个身子都向后歪着,他学数学老师眯着个眼睛,说:“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头把你打烂哦!”还把“哦”这个字拖了个长音,贱兮兮的尾音显得丁瑞恒格外欠揍。 “你要把谁的头打烂?”老韩走过来眼神凝厉地看着丁瑞恒,嘴角却挂着一抹微笑,问道。 丁瑞恒一个猛回头,看到了数学老师,他整个人僵硬在空气中,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坐正了身子低着头看着数学课本一句话也不说,刚才的神气劲儿消失殆尽。数学老师轻拧着他的耳朵说道:“数学题目要靠多做题才行,看书没用知道吗?一天到晚想着把别人的头打烂不如想想怎么打破最后一大题零分的情况!”他停了一下看了看成谶,又继续说,“看看你同桌,数学成绩比你好上几倍都还在做题目,你好意思吗?不会的多问问他或者问我!”丁瑞恒一声不吭任由数学老师批评教育。 批评完丁瑞恒数学老师背着胳膊在教室里转了一圈,继而又回到讲台上继续做备课笔记。晚自习上课铃响起时,教室外的同学陆续走进教室,丁瑞恒却相反,他却走出了教室,气冲冲地走到学校大门口。正当他准备出校门的时候被门卫拦下来了,“你哪个班的?”门卫问。 “文七班的!”丁瑞恒怒气冲冲地答道。 “出去干什么?” “补课行不行啊!” 门卫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然后说:“进来写个班级和名字。”丁瑞恒留下名字和班级后气冲冲地出了校门溜到网吧,他在网吧里愉快地打起了游戏。丁瑞恒总是一副多根筋的样子,他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神经点,这些神经点都为他争取了很多次上网玩游戏的机会。晚自习开始后,数学老师在巡视教室时,发现丁瑞恒的座位空了,他问成谶丁瑞恒去哪儿了,成谶一个机灵说丁瑞恒去补英语了,于是数学老师拉着一张脸皱了皱眉头走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什一在学校大门口看见老金坐在保安亭门外的长凳上,她喊了一声金老师好,老金满意地点点头,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什一在快到主教学楼的时候,成谶从后面诶,诶,诶的喊她,但是她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耳边有个低沉的声音在嗡嗡作响。成谶走到她身边拍了一下她的左肩,她扭头看到一双白色帆布鞋,再抬头一看发现是成谶。 “你喊我?!” “你以为呢?” “我以为是鬼,所以一直不敢答应!”听到这句话成谶抬手拉了一下什一的马尾。什一条件反射地抬起腿准备踹他,突然她停下来了,看着成谶关心地问道:“你脚好利索了吗?” “当然!”为了表示他没有说谎,成谶还用脚在地面上踢了几下。成谶完全没有怀疑她另有企图,十分认真地说着。什一看见他这副样子毫不留情地踹了过去。收脚后拔腿就往教室里跑,成谶在原地愣了几秒,跟在后面撵了过去。 什一跑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成谶追在后面差点撞到她。他站在她身后,两个人伫立在教室门口看着教室里提前来的班长边尉凡和地理课代表乔夏夏两个人。班长抬眼看门口时发现了他们俩,他故意扬高了声音说:“这道题就是这样做的。”乔夏夏发现他的声音突然变大,便抬头看了看,她发现什一和成谶站在教室门口,腼腆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一摊着手说,径直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着,成谶跟在什一后面走到座位上。 乔夏夏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抿了抿嘴唇,两个好看的酒窝在她的脸上浮现。边尉凡看了看乔夏夏又看看了什一和成谶。什一发现了班长在看她,便说:“哦,对了,我刚进校门口的时候看见大脸猫了。” 边尉凡和乔夏夏明白什一的话是在提醒他们。“我看见什么了?我看见他们挨得很近差点就亲到了,我可能是看错了?我可能真的看错了。”什一坐在座位上,她在心里自问自答地想着。“他们大概是在谈恋爱。”成谶看着语文书心想。 上午头两节是语文课,老金迈着那他那有力的步伐走进教室,胳膊背在背后,手上拿着一本教学资料。如往常一样,他坐在讲桌前声情并茂地说着,眼睛时而睁得圆圆的,时而又左右看看,嘴角挂着莫名的微笑。有的时候,什一觉得老金是被自己的讲课技巧所感动,所以露出幸福的微笑。 什一又开始打瞌睡了,她小鸡啄米式地点着头,乐星辰缩着小脑袋看着她偷笑。米霄用笔戳了一下,她就直一直身子,然后朦胧的视线里出现了老金的大圆脸,镜片里透着诡异的光芒。由于乐星辰笑得太过火引起老金的主意,朱漫洛拉了拉她的衣服提醒她小声点。什一对于周围的情况全然不知,她继续点着脑袋打瞌睡,结果一个不小心“咚”的一声额头磕到桌子上了。老金闻声停了几秒,在确认没什么事情后又继续绘声绘色地说着。 什一低着头揉了揉额头,米霄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乐星辰笑得差点从座位上倒了下来。什一拿起桌子上的笔戳了一下前桌的成谶,成谶惊了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挪了一下凳子坐直后靠在什一的桌子上。教室里时而发出老金询问的声音,时而发出同学回答的声音。在快下课的时候,老金让全班同学一起朗读古诗,铿锵有力的读书声吵醒了什一,她才知道自己睡了一节语文课。 第二节语文课上课的时候,老金空着手走进教室,他用讲桌上的毛巾擦了擦讲桌,然后坐了下来,双手搭在讲桌上,扫视全班后说:“这节课我们开个班会。”他这句话一出,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老金嘴角的微笑消失了,带着严厉的语气像领导训话那样说道:“最近啊,有些同学利用补课的名义不来上晚自习,至于是不是补课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你要是真的在补课,应该会在成绩上体现出来,如果这成绩没变化,那我劝你趁早别补课了,回来上晚自习!” 老金在讲台上训话,全班同学都低着头,有人在想老金是在说谁,有人琢磨着老金的话对号入座,但是又对不上号。干过的同学努力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心想是不是在什么时候留下了蛛丝马迹,被老金发现了,没干过的同学则带着自信的眼神看自己的书。 “而且,就在昨晚,有人出校门,在门卫那儿竟然把自己的名字都写错了!我早上在门卫那儿一看,还觉得奇怪,我们班没有这号人物啊?什么时候跳出来的?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别的班同学冒用了,结果仔细一想不对!”老金说到这里的时候,班上的同学纷纷开始猜测是谁,很多人都猜到了是丁瑞恒,好事儿的同学还偷偷瞄了丁瑞恒一眼。 语文课下课,丁瑞恒就被老金叫去喝茶了,回来的时候,边尉凡跑了过来,幸灾乐祸地问道:“呆子,今天喝得什么茶?” “今天喝得是爷爷泡的茶!”丁瑞恒眉毛色舞地说。 “说来也奇怪,被数学老师说了几句,丁瑞恒便气呼呼地跑去上网,而被老金批评了他还笑盈盈地回来了。”什一看着他们聊天,心想。 “是你昨晚把名字写错了?”成谶歪着脑袋看向丁瑞恒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昨晚出去的时候明明写的是全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丁瑞了,少了一个恒字,你昨晚是不是跟数学老师说我补英语了?”呆子看着成谶问。 “对,我本来想说你去补数学的,但是我怕那样说他得气死。” “老金也把这话跟我说了……” “那他怎么说?”边尉凡打断丁瑞恒的话问道。 “他当然是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把我狠狠批了一顿,差点要我爸妈把我提回家教育教育。”丁瑞恒晃着身体答道。 “通知你爸妈了?”边尉凡继续问。 “当然……没有,他看我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所以让我写八百字检讨并保证以后不干就不联系家长了。”丁瑞恒抖了抖身体,他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了起来,继续说,“昨晚失算,被数学老师气得忘记翻墙了。”说着,他坐了下来,将他的mp4放在一摞书上,开始看小说。班长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广播里放着五月天的《离开地球表面》,整个教室以及整个校园都沉浸在热闹的氛围里。教室里,有的同学将脸埋在胳膊里睡觉;有的塞着耳机听自己的歌,时不时抖抖腿;有的在认真地做题目,有的在聊天。走廊上的男生们推推搡搡打闹着,偶尔有其他班的女同学去上厕所路过七班门口,而那个女生又是本班男生心仪的对象,他们便三五成群“哟哟哟”地起哄,目送人家走远,这时候女生往往快步走过七班门口。 第14章 变故 秋冬交替的季节,气温总是忽高忽低,往往在人们毫无防备的时刻忽而大幅度下降,冷得让人受不了。清和一中每一位学生的校服里都多了一件衣服。主教学楼后面的梧桐林荫道开始落叶了,乍一看去像谢顶了一样。主教学楼前面的香樟树林荫道却依然生得茂密,它完美的为来来往往的同学挡住温暖的阳光,走在下面的同学总是疾步穿过,个个都想逃离它的庇护。 虽然班里的同学开始叫冷,但学校并没有开空调的打算,进进出出的同学都会自觉关上教室的门。如果有谁进来忘记关门,坐在教室门附近的同学要么将其召唤回来关上门,要么气鼓鼓地自己起身去关门。 什一正坐在座位上绞尽脑汁解着一道数学题,乐星辰用笔敲了她一下,“什一,下个星期二你生日,一起去k歌呀。”她伸过小脑袋看着什一说。 “不去,我要补数学!还有别跟我提生日,难受着呢!”什一抱怨道。 “什一,你生日那天我可能不能陪你过了……”米霄拿着笔在草稿纸上画着圆圈,她低着头说。 “为什么啊?”乐星辰抢在什一前面问。 “家里有事,我跟金老师请假了。”米霄转过脸笑着说。 “你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总是心不在焉的。”什一转身面对着米霄问道。朱漫洛推了推她的黑框眼镜也转过脸看着米霄。 “没什么大事啦。” “没什么大事总是请假,高三很紧张啊。说吧,怎么了,指不定我们能帮上忙呢!”什一拉着米霄的胳膊说。 “真没什么啦,快上课了,坐好坐好。”米霄转移了话题。 直觉告诉什一,米霄这半学期来一直不对劲,她肯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但碍于是个人私事,什一觉得自己不好刨根问底。“既然米霄不想说那就闭口不问吧!”什一心想。 中午放学,教室里的同学走的差不多的时候,乐星辰甩着胳膊招着手喊道:“走,我们四个人一起去食堂吃午饭,难得今天不用回家吃午饭。” “不行,我得去一趟我姑姑那儿,我妈让我帮她拿一下胃药,她胃病又犯了。”什一收拾着书本说。 “阿姨不要紧吧?”乐星辰问。 “老毛病,没事儿。”什一理了理校服衣领和后面的帽子说。 “那好吧。”乐星辰说完转身挽住朱漫洛的胳膊,问:“你要回家不?” “我今天中午也不行哦。”没等朱漫洛回答,米霄先说道。 “啊?”乐星辰失望地看着米霄。 “我不回去。”说着,朱漫洛耸了耸肩。 “行吧,我们明天再约,到时候谁也不准回去啊。”乐星辰指了指什一和米霄说。 “好好好!不回去。”什一无奈地答道,四个人双双走出教室。 到了学校门口什一和米霄分道扬镳,她拦了一辆黄包车去了城里的医院。什一刚走进住院部,迎面扑来浓浓的消毒水味,她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慢慢放开手。她看见住院部的走廊上有很多家属正在午休,他们的脸上,有的表情凝重,有的面带微笑。从他们的表情里大致能猜到病人病情的严重程度。一直以来,什一都不喜欢医院,可能是消毒水的味道太过刺鼻,又或者说这里太过悲伤压抑。总之,像这种悲喜交加的地方,她都不喜欢,因为太熬人了。 走到护士台,什一礼貌地向值班护士询问她的姑姑在哪儿。那位护士告诉她护士长在902病房。什一正准备向病房走去,突然,病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吓得她停住了脚步,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冲进了病房。什一呆立在那儿,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是,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什一慢吞吞地挪着步子向902病房走去,当她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吓得她蹲在了地上。什一瞪大了眼睛看向病房内,她看见米霄扑在床边撕心裂肺地哭着,哭声越来越大,病床旁边围了很多人。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之后,什一蹲在病房门口也跟着哭了起来,眼泪逐渐模糊了视线,以至于那近在眼前的事物也无法看清。在模糊的视线里,众多的身影交错在一起不停地移动着,像时间长河上支离破碎的生命。 一位护士姐姐走了过来,她扶起什一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儿吧?”什一哭得说不出话来,她一直摇头,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发紧,疼得厉害,头昏脑涨像要炸裂一般。一位中年女性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她看见什一惊讶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什一摇了摇头,哑着嗓子喊了声“姑姑”。 “没事怎么哭了?”说完她径直向护士台走去,什一看了米霄一眼,转身跟在她姑姑后面。到了护士台,什一像树桩一样站在护士台旁边发呆。 “姑姑。” “嗯?” “刚刚那位叔叔怎么了?” “肝癌晚期,去世了已经。”说着,什一的姑姑叹了口气。突然,姑姑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问什一,“他家孩子跟你一个学校,是你同学?”什一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从医院回学校的这段路如果坐黄包车的话只需要10分钟,但是什一选择走回去。一路上她情绪低落,她现在突然明白,为什么这学期开学以来米霄频繁请假,而米霄口口声声所说的“家里的小事”就是她爸爸生病了。什一越想越觉得对不起米霄,她感觉自己像窥探了别人的秘密一样,十分自责。她一边走一边哭,在快到学校的时候,她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选择去了学校附近的小河边。她坐在一张长椅上,一只手拿着母亲的胃药,一只手擦着眼泪。 清和一中旁边的小河,据说在古代它是一条护城河。老师们曾说,以前这条小河的河水清澈见底,他们小时候经常在小河里洗澡游泳。但是今非昔比,如今的河水俨然已经恶化,河边的小路杂草丛生,行人很少,偶尔有几个学生抄近道走这里,从学校到小河最近的路便是翻过那堵院墙。河水悄无声息地缓缓流淌,像迟暮之人体内的血液那样缓慢,微风乍起,吹皱了河面,像老人额头上的皱纹,什一觉得小河在衰老,但它不会迎来消亡。 “你怎么了?”成谶走到旁边问。他刚从外婆家来,路过这里恰巧碰见什一。这是今天第三个人问什一这个问题,然而什一并没有听见。成谶看她没有回应,便安静地站在那里没再说话。 什一把衣服后面的帽子戴在头上,仰着脸眼珠子一直向上翻,她试图不让眼泪掉下来。可是,当低落的情绪过满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掩藏不住悲伤。最后她低着头哽咽地哭了起来。初冬的风带着几分刺骨的恶意,肆意吹打着人们的脸,吹得脸颊生疼。已经枯萎的野草跟着疾风摇动着,它们在等待机会,重新复活。 什一擦了擦眼泪,左右看了看,却发现成谶站在旁边。 “你怎么在这啊?”什一转头看见了成谶,她慌了一下尴尬地问。 “我一直在这儿啊,你才看到我啊。”成谶回。 什一觉得自己难看的哭相被成谶瞧见了,有些懊恼地说:“你在这干什么?” “我怕你跳河,所以在这儿看着你。”成谶打趣地说道。 “滚。”她回。 成谶看了她一眼,没有回话。过了一会儿,“有纸巾吗?”什一问。 “半包够吗?刚上完厕所剩的。”成谶说着从校服口袋里掏出纸巾。 什一白了成谶一眼,夺过纸巾回道:“你大爷。” “走了,要上课了。”说完,他转身向学校走去,顺手摇了摇手中的数学资料。 什一没理他,她起身后慢慢地向学校走去,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去面对米霄。可能从明天开始米霄又会请很长的假,她自己又将是一个人霸占着一整张课桌。 第15章 阴魂不散 晚上放学后,什一以晚上补数学为由跟老金请假不来上晚自习。她正收拾着课本准备回家。乐星辰看见她在收拾课本,疑惑地问:“你今晚不上晚自习吗?” “今晚要补数学,所以不上了。”什一收拾着书本说道,她没有看乐星辰。 “什么时候请的家教啊?都没听你说嘛。”朱漫洛接过话茬。 “上次不是没及格嘛,然后我爸就给我请了家教……”什一煞有其事地解释道。 “唉,今晚注定是孤独的。”乐星辰拍了拍朱漫洛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我走啦。”说着什一背上书包走出教室。 什一从学校回家的这条路上,两边的建筑都是砖红色的房子,复古仿欧式路灯,有时候路灯的两个灯泡会坏掉一个,也有全部坏掉的,路灯之间相隔很长一段距离。沿街的两边是众多商店。给什一印象最深的是一家叫“七里香”的饭店和一家文具店,因为那家文具店总爱放五月天的歌。不过最吸引什一的还是那家琴行,每次什一路过那里都会驻足片刻。 自从mp3被老金收去之后,什一在回家的路上只能看着这些熟悉的风景打发无聊的十几分钟路程。但今天她显然没有心情关注这些。她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走着,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的左肩,她惯性地右转,没见着人,转了一圈后发现是成谶。 什一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我也走这条路啊,怎么就阴魂不散了?!”成谶无辜地回道。 “那我以前怎么没遇见过你?” “以前不在一个班,遇到了也不会打招呼啊!而且……”成谶突然想起吓到她的那天晚上,他跟她打招呼,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说明,她就给了他几脚后自己先溜了。 “嗯……”什一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说,“可能是你长得太磕碜,所以我自动屏蔽了,如果是帅哥的话,我一定会发现。” 成谶停下脚步,他伸手拽了一下什一的马尾。她条件反射地叫了一声,接着她一个转身送了一个回旋踢给成谶,但成谶侧身一躲,避开了。 “有本事你别躲啊!” “我是活人又不傻,为什么不躲!” 说完成谶跟上什一的步伐,他走在她的左边,顺手将一只胳膊搭在什一的左肩上,十分不爽地说:“你是第一个说我长得磕碜的人。” 什一将肩膀倾斜了一下,甩开成谶的胳膊,用手掸了掸自己肩膀上看不见的灰尘,说:“公平起见,换我了。”说着她就把胳膊搭在成谶的肩膀上,得意洋洋地向前走着。从远处看去,一副乡村地头蛇进城的模样,成谶见什一这副德行,十分鄙视地看了看她,趁她一个不注意突然跑了。什一愣了一下,她立马追了上去。在她快追到成谶的时候,一脚踹在他的书包上,说:“让你丫的跑!!” “你这女的怎么这么凶悍,能不能温柔一点啊!”成谶取下书包拍了拍灰不开心地抱怨道。 “不能!”什一也没好气地回。 成谶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再次跟上什一的步伐,问:“你今天下午怎么了?” “不问行吗?” 此时,两个人刚好走到十字路口,什一停下来等红绿灯,成谶看了看什一说:“我左拐,拜。”什一看了他一眼,没回话。 过了十字路口再走上一小段路之后拐进一个巷子,经过十几户人家便会看见一个转角,转角处右边的那户就是什一的家。巷子两边都是各家各户的护院围墙,围墙上用红色漆刷着“少生优生,幸福一生”、“晚婚晚育,少生优生”等诸如此类的宣传标语。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什一发现父亲的车停在院子里,“老爸这次出差这么快就回来了?”她心想。于是火速飞奔进家。 “我回来了。” 父亲看见什一走进家门,微笑着说:“丫头回来了,快过来老爸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什一还没来得及放下书包,她径直朝父亲走去,母亲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丫头,你小姨妈她生病了,医生诊断是肺结核,昨天晚上刚住院,现在没人照顾,所以……”父亲说了一半停了下来。 什一突然想起来,小姨妈在她上高一的时候离婚了,当时因为小姨父经常家暴,最后小姨妈起诉离婚,后来她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如今她突然生病身边的确没人照料。想到这儿,什一看了母亲一眼。 母亲的目光跟什一的目光刚好撞上,她轻言轻语地说道:“我听你舅舅说的,打电话问过了,小姨妈现在一个人在医院,你小时候小姨妈最疼你……” “老妈你去照顾小姨妈吧。”什一打断母亲的话,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妈妈不放心你啊,毕竟你现在是关键时刻,而且你爸经常出差,你一个人在家,我……” “没关系啊,我又不是小孩子,又不会饿着冻着,你去照顾小姨妈吧,她现在特别需要家人的照顾和关心。”说完什一低下了头,她想起今天中午在医院看见米霄和她父亲的事情,垂下了眼睑。 “行,既然什一都这么说了,那就让妈妈去照顾小姨妈,等小姨妈养好身体出院后再回来陪你。”父亲摸了摸什一的头笑着说。 “什一,妈妈明天出发,你想吃什么,我多做一点放冰箱里。”母亲关切地问道。 “老妈,给我来十斤豆沙面包吧!”什一看着母亲笑嘻嘻地说,“开玩笑啦,冰箱装满就成。” “没问题。”母亲也笑着回道,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母亲去外地照顾小姨妈,父亲也跟着出差了。一个人在家的什一整晚都点着灯睡觉,在什一看来只要她关上灯就会有一种令人无法呼吸的黑暗气流压了下来,空气里细小的黑暗颗粒在微妙的变化中组成庞大的暗夜瞬间袭来,让人愈加清醒。从小到大她最无法适应的就是黑暗,也从未一个人待在家里。让她苦恼的是老妈不过才离开家而已,而她自己已经心力交瘁。清晨,什一顶着一双熊猫眼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早啊。”成谶的声音从后面飘了过来。 什一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着。成谶小跑了两步,走在她的后面,拍了下她的左肩说:“想什么呢?” 什一惊了一下,一个右转身在自己的左边看见了成谶,她不高兴地说:“怎么又是你?!” “是我怎么了?喜出望外?”成谶调侃道。 “滚!别妨碍我走路!”什一加快速度,头也不回地说。 “一起啊,反正终点一样。”成谶跟着什一的步伐回。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乐星辰看到这一幕,立马用书本挡着自己的脸问什一,“你们俩怎么一块儿上学来了?” “碰巧而已,别大惊小怪。”什一放下书包说。 “咋这么巧就给你偶遇上了,你是不是喜欢他故意制造的偶遇呀?”乐星辰不怀好意地笑着说。 “朋友可以不用做了!”什一说完,不忘白了乐星辰一眼,然后拿出语文书开始晨读。乐星辰小声嘟囔了几句也跟着晨读起来。 前桌的成谶听见这段对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嘴角上扬笑了起来。丁瑞恒见状,戳了戳成谶问:“你不会是喜欢什一吧?” “怎么可能!”成谶立刻反驳道。 “那你笑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都是人类却有那么多截然不同的行为模式。”成谶解释道。 丁瑞恒撅了噘嘴,“嘁”了一声便开始大声读课文。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读书声越来越大。赖床的太阳打着哈欠爬了上来,微弱的阳光翻过窗户,跌倒在走廊上,整个学校都被金色的暖阳环抱着。主教学楼后面的梧桐林荫道上,低年级的师弟师妹们缩着脖子和手正在打扫卫生。 第16章 陈友谅还是程咬金? 一个人霸占着一整张课桌总是有点失落。“米霄还没来上课,也不知道那之后她怎么样了,她来了之后我要不要问她……”什一望着米霄的桌子心想,她在心里就这样纠结着一直到早读课下课。 “成谶有人找你。”坐在窗户边的同学喊道。 乐星辰抬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她一溜烟跑到什一旁边坐下说:“什一,什一,找成谶的那位同学你帮我问问成谶他是谁呗。” “为什么是我去问,你自己怎么不去问?”什一看了外面一眼又看了看乐星辰回道。 “你跟成谶熟啊。”乐星辰嘿嘿地笑着说。 “谁跟他熟了?今天早上是偶然碰巧,再强调一次,你自己去问。”什一郑重地说道。 乐星辰抱着什一的胳膊摇来摇去,她边摇边说:“你帮不帮我,帮不帮我……” 什一甩开乐星辰的手,脸上浮现狡猾的笑容,她问道:“你喜欢人家?一见钟情了?不对……那人我怎么觉得那么眼熟啊?”但是什一没有多想,她叹了口气故作遗憾状继续说,“可是时不待人,现在是高三,你就清醒点面对现实吧。”说着她对着乐星辰的额头弹了一下。 乐星辰捂着额头一脸无辜地说道:“我没想那么多,就是想认识一下啦,你帮问问呗,爱你还不行吗?”说着乐星辰在什一的脸上亲了一口。 “这种事情乐星辰自己去问成谶她肯定会心虚,所以让我这个中间人去问显得自然些。但是我自己去问的话,成谶会不会以为我喜欢对方啊?算了,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就为了乐星辰出卖自己一次吧!”什一心想。 “行吧!”什一说,“不过作为条件广播借我听听。”乐星辰二话不说就将自己的小广播拿给了什一。 父母都不在家,什一一个人住在偌大的房子里难免会害怕,她的mp3又被老金收了去,乐星辰的广播成了她的新伙伴,陪着她度过漫长的黑夜。每天深夜时分睡不着的时候,什一便会半靠在床上听着广播,手里捧着一本历史书,一边看着书一边酝酿瞌睡。有时候,她就这样坐着睡到天亮。早晨醒来,她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总有一种解脱感,似乎这黑夜是她的软肋,白天才有真实活着的感觉。跟广播后面混了几天,什一开始踩点听节目,第二天早上到了教室之后,她都会和乐星辰讨论一番。那段时光,是开心的,也是煎熬的。 母亲在去小姨妈那儿之前给什一做了满满一冰箱的豆沙面包,由于太好吃,什一用它既当晚餐又当早餐,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全部消灭了。以至于在那之后她不得不在外面吃早餐。每天,她在校门口的早餐店排着长长的队伍只为了买个早餐。 什一走到学校门口,她像往常一样正准备去排队买早餐。突然,她发现成谶也在排队,于是她双手插在校服兜儿里向成谶走去,嘲弄地说道:“哟呵,好学生也吃早餐啊?” 成谶垂下眼睑俯视了她一眼,趾高气扬地回道:“那当然,不吃早饭我能长这么高吗?哪像你……” 什一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二话没说对着成谶的小腿就是一脚,成谶一个避让,急忙说道:“你干嘛踹我?” “我高兴。” “你踹我是想证明你矮吗?”他坏笑道。 “我要是矮你就是瞎呗!真是!”什一不屑地回着,她仰着脑袋看了一眼排队买早餐的队伍,又继续说,“帮我代买一份。” 成谶向什一招了招手示意她给钱,什一将两块钱放在成谶的手心里。成谶接过钱一脸嫌弃地问:“吃什么?” “三个包子!” “三个?你是猪?” “没看见我在长身体吗?当然得多吃!” “啧啧啧,不简单,这体重估计快两百了吧!” 什一又准备踹成谶,成谶见状立马双手交叉挡在前面说:“你要再踹我,我就不帮你买了。”看着长长的队伍,什一最终选择收回脚,她走到校门口的雪松下面等成谶。 成谶边走边吃,顺带提着什一的包子,走到雪松下面的时候,他伸手将包子递给了什一。什一嘲笑他吃相难看,一点形象都没有,就跟个饿鬼投胎似的。两人互相嘲笑,互相鄙视,一起走进校园,忽然什一想起乐星辰拜托她的事情。 “诶,问你啊!那天来我们班门口找你的那位同学是谁啊?叫什么名字?透露点关于他的数据呗。”什一慢声细语地问道。 “怎么,你喜欢人家啊?”成谶吃着包子口齿不清地问。 “嗯……”什一拖了个长音回。 成谶停下了正在咀嚼的嘴巴,站在那里愣了一下,他吞下包子又小跑了几步追上什一再次问道:“你喜欢人家?” “嗯嗯……”什一一脸认真地继续回。 成谶把剩下的一个包子装在口袋里,看着什一说:“我告诉你可以啊,有什么好处呢?” “赏你三个包子。”什一说着摇了摇手中的早餐。 “你真的喜欢人家啊?”成谶又问了一次。 “哈哈哈哈……骗你的,我都不认识他喜欢他什么,我就是好奇问问。”什一其实是想说她是帮乐星辰问的,但是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出卖乐星辰。 成谶从校服口袋里掏出包子又继续吃了起来,说:“你们见过的,之前我扭到脚的时候,你们不是一起送我去医务室的嘛!而且,你喜欢人家也没戏了,他有女朋友。”他咬了一口包子斜睨了什一一眼,继续说道,“路霓风,1班的,身高178,控球后卫,穿10球衣。” “谢啦。”说着,什一便加快脚步向教室走去,突然她转身问成谶,“话说你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大家叫你成谶,到底是程咬金的程还是陈友谅的陈?” 成谶将剩下的小半个包子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拽了一下什一的马尾,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说:“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叫什么?白瞎了我来7班第一个认识的人是你!” 什一没理成谶,她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两人聊着聊着上了二楼走到了教室门口。什一站在教室外面吃早餐,成谶直接进了教室。 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人,除了班长需要开门来得比较早。乐星辰还没来,不然这个时候她一定火速跑到什一身边开始八卦。早读课开始前,什一写了一张纸条丢给乐星辰,内容是:“你的一见钟情,路霓风,10号球衣,身高178,校队控球后卫,有女朋友。”纸条的末尾什一还画了一头猪的表情。令什一意外的是,乐星辰并没有感到失落,她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乐星辰只是想认识对方而已。这时,成谶那只修长又好看的大手出现在什一的桌子前,手里拿着一张小纸条,他敲了敲什一的桌子提醒她。她看见后接过纸条打开一看:“什一你大爷我叫成谶,一语成谶的成谶。”还不忘画一个咒骂的表情。 “一语成谶……”什一嘀咕了一下,她感觉这四个字十分眼熟。她想起之前做复习资料的时候遇到过这个成语,成语的释义不好。她没有多想顺手拿起笔回道:“我大爷早死了。” 成谶看到纸条笑了笑又写道:“你大爷,我叫成谶。” 什一看到纸条的内容后,她用笔在成谶的后背上狠狠戳了一下,接着对着他的后脑勺一顿鄙视翻白眼。 第17章 高考数学模拟试题(十二套) 什一生日这天米霄仍然没有来上课,她很担心米霄,但是又不知道如何才能联系上她。这天放学的时候,一天不怎么吭声的乐星辰突然蹦到什一的桌子前,她拿出精心包装的礼物递给什一笑嘻嘻地说道:“生日快乐,今天一天把我憋坏了。”跟着朱漫洛也走了过来,她把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什一笑着说:“生日快乐,拆开看看。” “好。”什一满怀期待地先拆开了朱漫洛送的礼物,一款十分特别的迷你小广播,红白相间的颜色好看又精致。什一特别感动地说了声谢谢并抱了抱朱漫洛。 “我的你别拆,回家拆。”乐星辰阻止道,接着她和朱漫洛相视一笑。 什一看了看乐星辰又看了看朱漫洛有些疑惑,愣了下说:“好。” “什一你今天上不上晚自习啊?”朱漫洛问。 “上晚自习,我回家拿资料。”说着什一把礼物塞进书包里。 “那我们一起出校门。”乐星辰说。 “走。”朱漫洛应声道。 在校门口分开后,什一在转弯处停下了脚步,她从书包里翻出乐星辰送的生日礼物,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刚打开包装盒什一就知道是什么了,她开心地原地跳了起来,并拿在手里亲了几口。乐星辰送给什一的礼物是五月天今年的新专辑《后青春期的诗》。她一直很想买,只是清和城太小,节奏太慢,所有的东西都会比其他地方慢上好几拍。 “笑得这么开心,看什么呢?”成谶说着,顺手把什一手中的专辑抢了去。 “你还我!”什一跳着抢成谶手里的专辑。 “五月天的专辑啊。”说完他便还给了什一,什一擦了擦专辑封面包装嗯了一声。 “生日快乐。”成谶递给她一份生日礼物。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什一一脸惊讶地问。 “算的!快打开看看。”什一接过礼物,看了看成谶又看了看手中的礼物,粉红色的包装纸上面印着许多淡粉色的泡泡。什一捏了捏感觉像一本书,她迟疑了一会儿,慢吞吞地拆开包装纸——高考数学模拟试题(十二套)。 “谢谢啊,不过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啊?”什一看着成谶坏笑道。 “我的企图是寻找一个数学对手你信么?不会的可以问我,继续免费教学。”成谶拍了一下什一的脑袋说。 什一看着他哼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生日?”她一边翻看着试卷一边问。 “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不是貔貅只进不出,礼尚往来,你得告诉我。”她看了一眼成谶说。 成谶沉默不语,什一见他没有打算说的意思,继续说道,“你怎么扭捏的跟个女生一样,不说试卷还你!” “下个月7号。”听到他的话,她看着他的脸,像个长辈似的满意地笑了笑。到了十字路口的时候,成谶向往常一样左拐,什一等红绿灯直行。以往,什一总是在想,什么时候她走到此处的十字路口恰巧是绿灯该有多好。不过今天,她没想那么多一路旋转着往家跑。 “你弟弟调班的事情怎么样了?”什尔坐在凳子上问。 “早办好了。”说着,成谚准备往什尔的床上躺却被什尔阻止了,但他还是一屁股坐在床上。 “不知道有没有遇见你那个可爱的妹妹。”成谚打量着什尔房间里贴在墙上的球星海报,其中最多的是科比的海报。什尔笑了笑,没有回答,他靠着桌子看向窗外,心想什一也该回来了。 “二哥,你跟阿眼进展到哪一步了?”成谚双手撑着床面坏笑道。 “这个你不需要关心,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什尔话音刚落,他看见成谚躺在他的床上,像个多动症患者一样滚来滚去,成谚用这种方式回应刚刚什尔说的那句话。当然,这种方式十分奏效,因为他们俩打成一团。 快到家的时候,什一发现家门口多了两双鞋子,心里一惊,迅速跑上楼!她看见门口熟悉的贝斯琴,笑逐颜开!“是老哥回来了!”她心想。什一欣喜地推开什尔的房门,一脸惊恐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老哥……他谁?!” “你回来啦!”什尔温柔地说。 “嗯……”什一惊魂未定地点点头。 “我同学和……快起开成谚!你吓到我妹了!”说着什尔使劲推了推半压在自己身上的成谚。 “诶……二哥的妹妹原来长得这么可爱啊。”成谚坏笑着慢慢站起身来,说。 “别打我妹的主意啊!她还未成年。”什尔整理了下衣服说。 “哥,你怎么回来了?”什一好奇地问。 “今天你生日啊,我当然得回来了。”什尔摸了摸什一的头说,然后向客厅走去。 “真的?不过老哥,你能不能不要再摸我头了,都被人说是矮子了。”什一充满怨气地说。 “谁说你矮了,告诉哥,我去帮你收拾他。”成谚说着走到什一跟前摸了摸她的头,跟在什尔后面。 什一对着成谚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也跟着一起走到客厅。 什尔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对什一说:“去你的房间看看,有好东西。” 什一半信半疑地问:“什么东西?”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什尔笑着说。 什一转身跑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她推开房门走进去一看,一个用粉色包装纸包装的正方形纸盒,放在自己的书桌上。她拿起盒子小心翼翼地拆开盒子,“啊啊啊啊!亲哥我太爱你了!”洪亮的叫喊声从房间里飘到客厅。 “你真是惯着妹妹啊!”成谚打趣地说道,“不是听你说没钱换琴吗?怎么有钱给妹妹买这些啊!” “给她买东西的钱只有我买琴的零头多。” 什一觉得今天太过幸福从而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怕老天爷会把这些幸福收走,她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很疼,看来是真的!”她想。她小心翼翼地翻看着五月天历年来的专辑,越看越激动,她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是真的!”她自言自语道。什一将乐星辰送她的专辑以及什尔送她的专辑全部放在一起,收藏好。她将复习资料塞进书包里走出房门。同时,她在心里暗暗下决心,期末考数学一定要及格,不要多及格就行。 “你要去上晚自习吗?”什尔问。 “嗯,回来拿复习资料。老哥,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还有明天是你生日我送你什么呀?”什一若有所思道。什一和什尔的生日是连在一起的,什一是11月11日,什尔是11月12日,小时候他们经常一起过生日,直到什尔上大学后,两人才真正分开过生日。 “过两天就回去,至于我的生日礼物嘛,你就努力学好数学来报答我吧!”什尔挑了挑眉毛说道。 什一转着眼珠子东瞅瞅西看看,她想假装没听见她哥说的这句话。 “快去学校吧,晚上我去接你。”什尔笑了笑催道。 “那我走啦!再见,老哥。”什一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转身说道:“数学我是一定会及格的!”她又对着成谚说了一句“再见”转身下了楼。 “路上小心。”什尔喊道。 “嗯!”什一咚咚咚下了楼。 “给,你的生日礼物。”成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丢给什尔。 “还真是礼物,谢了。”什尔看了看成谚丢过来的礼物笑了笑,说。 生日这天母亲给什一打了一通电话,母亲告诉她,小姨妈恢复得很好,并让什一放心。小姨妈也告诉她,等自己满血复活后带什一出去旅行以表示歉意,毕竟在她高三关键的时刻占用了她母亲陪她的时间。 第18章 你会喜欢她的! 什一回到学校,刚走进教室,她欢乐地跑到乐星辰和朱漫洛身边分享她的喜悦。她说,她哥回来了,并且给她买了五月天历年来的所有专辑!乐星辰霍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大叫道:“真的吗?”教室里的其他同学纷纷回头侧目看着乐星辰。什一做了个“嘘”的手势,让她坐下来。 朱漫洛探过脑袋问,“真买了啊?”什一开心的点点头。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们看看?”乐星辰比什一还惊喜,她看着什一问道。 “这个嘛!放寒假吧。”什一歪着脑袋说。 “那你一定要第一个给我们看啊。”乐星辰说。 “当然啦!”什一说道。 “什么第一个?”刚走到座位边的成谶问道。 “就是谁敢第一个吃这种糖果!”说着,乐星辰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堆五颜六色的糖果,口味不同颜色不同。朱漫洛看到这一幕一口热水吐了一地。什一看见乐星辰拿出来的糖果嘴里直流口水,她知道那糖果在前十几秒出奇的酸。高一那会儿,她们三个人经常吃,看谁能坚持到最后,每次乐星辰嚷嚷着要比赛看谁的毅力强,但每次她都是最先吐出来的那个人,让什一不解的是她为什么买这么多。 “这有什么不敢,不就是颗糖吗?我可以连吃三颗!”说着,成谶伸手从乐星辰的桌子上拿了三颗,随手剥了一颗放进嘴里,刚开始他的眉头紧皱着,但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后来实在憋不住了把糖吐了出来。 “哈哈哈!”乐星辰敲着桌子大笑道,“有本事你别吐啊!”成谶赶紧喝了口水。 什一在后面笑到失声,等大家都缓过来的时候,什一问乐星辰,“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给你的啊!你不是语文课老打瞌睡嘛!这个管用!一酸一个醒!”乐星辰笑着说道。成谶继续喝着水,他伸出大拇指,表示“乐星辰你厉害”! 晚自习开始的时候,成谶给什一写了一张小纸条,他让什一做一份今天刚买的数学试卷,到时候帮她分析分析。什一难得没把成谶的话当耳旁风。整个晚自习,她一直在做数学试卷,在什一的心里,另一个自己正在开演唱会,此时正唱着五月天的《离开地球表面》。 下晚自习后,一群人跟着放学的人潮一起走到校门口,什一四下张望着,她没找到什尔,就在她准备自己回家的时候,停在马路边的黑色轿车按了几下喇叭,什一转头一看是父亲!“老爸打电话时明明说回不来了,怎么突然回来了?!”来不及想那么多,什一拔腿就往停车的地方跑,乐呵呵地上了车,还不忘问:“老爸你怎么回来了呀?我哥呢?” “你哥回来了吗?我刚从外地回来,这不看你快下晚自习了就来接你了嘛,今天你可是小寿星啊。”父亲看着什一笑着说。 “诶?那我哥说来接我的,不会走岔了吧?!老爸手机借我一下,我打个电话跟我哥说一声。” “你自己拿,爸爸开车。”说完父亲不时地看着后视镜以及窗外的路况。 “好嘞!”什一伸手拿起父亲的手机准备给什尔打电话,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一条短信浮现在什一的眼前,她木然地看了父亲一眼,她悄悄地将短信删了,给什尔发了一条短信。 什一的父母在很多事情上都会尊重孩子的想法,什尔想玩乐队,父亲一直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随他去,母亲相对会唠叨几句,但是她心里明白,什尔自己有分寸。一直以来一家人的相处模式像朋友一样,打从什一有记忆以来,父亲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让一家人衣食无忧,母亲是父亲背后忠实的支持者,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照顾好她和什尔,虽然什尔比什一优秀,但是从来没有被拿来做对比,什一的数学总是考不好,他们一直在鼓励她从未责备过她。一家人没有隔阂也没有秘密,除了以血缘为纽带建立的亲人关系,他们与彼此而言,亦师亦友,整个家庭的氛围温馨而祥和。 时间是最大的挑拨离间者,它让每个人在成长或老去的过程中有了秘密。 什一到家后发现什尔已经到家了。父亲得知什一期中考试数学又没及格,他皱了下眉头,他原本想给什一买贝斯琴来着,可是她又没及格,要是依旧给她买了父亲又觉得不妥。他看到什一一脸失落的表情于心不忍,便跟她承诺,高考结束后一家人去海边玩。听到这个承诺,什一露出一个假笑回应她爸爸的决定,她觉得老爸的条件太遥远,等于没说。而父亲却被她这个假笑的表情逗笑了。 洗漱好后,什一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她反复想着刚才的事情,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是又无法阻止自己去想。她苦恼着,她突然觉得人类有了思考的能力之后似乎在无形中也带来了更多的烦恼。思来想去什一抱着个枕头爬了起来一溜烟跑到什尔的房间里。 “老哥,今晚我跟你睡!”说着什一穿着厚厚的睡衣抱着枕头直接趴在什尔的床上,枕着枕头闭着眼睛假装睡着的样子。 什尔窝在被窝里,他抬头看了一眼什一,说:“你要再小个十岁,我可以考虑考虑。” “为什么啊?!”她仰着脑袋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什尔。 “一般女生像你这么大,早恋的都开始谈恋爱了,你不知道吗?”什尔温柔地笑着说道。 “为什么要谈恋爱?是数学及格了还是考上理想的大学了?”什一手撑着脑袋,眼睛向上翻着,眼珠子转来转去地思忖道。她这副样子倒是把什尔逗笑了。 “老哥,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什一好奇地问道。 “是的。”什尔起身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回道。 “那她长什么样子啊?”什一眼睛放光地看着什尔,一咕噜爬起来爬到什尔旁边问。 “跟你一个样子。”什尔看着什一的脸笑着说。 “跟我一个样子?那怎么行!万一我要是看她不爽那岂不是也看我自己不爽了!” 什尔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轻轻地弹了一下什一的脑门,什一条件反射地惊了一下,继续看着她哥,等他回答。 什尔转头看了看书桌上的闹钟说:“放心,你会喜欢她的,快回自己房间睡觉吧。”什一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房门口又折了回来,她拿起什尔书桌上的一个盒子摇了摇问:“这是什么?” “吉他弦。”什尔微笑地看着她回。 “你玩贝斯买吉他弦干什么?”什一好奇地问。 “正因为我玩贝斯,所以送吉他弦就成了礼物。” “为什么?”什一眯着眼睛试图从盒子缝隙里看到里面。 “因为我用不上啊!” “那你送我吧!”什一嬉皮笑脸地说道。 什尔把成谚送给他的吉他弦给了什一,得到吉他弦之后,什一开始得寸进尺不依不饶地缠着什尔要看他女朋友的照片,但是什尔以重要的人要找个重要的日子介绍给重要的人认识成功将她绕晕并把她搪塞过去,而且什一觉得他哥讲得十分有道理。 第19章 喜欢是壮丽的 六点多钟的街道大多数门店紧闭着大门,只有一家文具店无论寒冬还是盛夏它都会早早开门。路过文具店的时候,什一刚好看见老板将音响搬到店门口,放好音响后他又走进店内开始放歌。文具店紧挨着一家琴行,算是很多年的邻居了。什一站在琴行门口可以清晰听见文具店内店主放的歌。 “人群中哭着,你只想变成透明的颜色,你再也不会梦或痛或心动了……” 音响里传出阿信的歌声,听得什一心里有些难受,她感觉嗓子开始哽咽。自什一生日之后,父亲再次出差,什尔也回到了学校,她一如既往背着书包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入冬之后的小城变得格外寂寥,仿佛除了人类世间万物都进入冬眠模式。什一抬头看了看琴行门头上的名字,“人生海海·琴行”。“这家琴行是什么时候开在这儿的呢?奇怪,天天走这条路,我怎么会不知道?”什一在心里自问自答着。 这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左肩,她习惯性地一个右转却没看到人,再转上一圈后发现是成谶。 “穿这么多衣服,还走得动路吗?”成谶出言不逊道。 “你不也穿了很多吗?难道你现在返璞归真不是在走而是在爬?”什一恶狠狠地回道。 “我发现你这个女生真是够牙尖嘴利啊!横竖说不过你!”成谶用略带抱怨地口吻说。 “彼此彼此!” “不敢不敢!”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突然成谶问什一,“你的数学进阶到什么地步了?” “能及格的地步吧。”什一有些洋洋得意地回道。 成谶半抱着胳膊托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说:“努力啊少年,不然只能是我的手下败将。” “我乐意做败将,败将也是将!”什一不满地回。 成谶看了看什一没接话,转移话题问道:“从你生日之后,晚自习一直没见你来啊,怎么了?” “怎么了?”这三个字像惊雷一样突然在什一的世界里响起,让她一时语塞。她突然觉得这世界最难回答的问题就是别人她“怎么了”,问的人也许出于关心也许纯属好奇,答的人或许五味杂陈或许无从说起。它的答案可以简单得像作文题目,几个字就能说清楚,也可以复杂得像800字作文,需要挖空心思组织语言加以叙述说明。 什一愣了片刻,眼睛左右看了看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啊,就是觉得上晚自习的人太多,我一个人在家学习安静点。” “一个人?你妈妈不在家吗?”成谶继续追问。 “你问那么多干嘛?”什一看着成谶反问道。 “我是代表人民聊表关心嘛。”成谶停下脚步看着什一一本正经地说。 “得嘞,我谢谢您,首长!” “我说真的,你不来上晚自习数学题不会怎么办?” “不会就空着不写呗!”说着,什一加快了步伐。 成谶跟上什一的脚步继续问:“数学不及格贝斯不就没了吗?” “我不要了!”什一头也不回地答道。 到了教室,什一发现米霄突然出现在座位上,乐星辰和朱漫洛正围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地聊着什么。什一立刻跑了过去,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咳了咳说:“米霄,你终于来了,我守着这一亩半分地都快长出芽了,你去哪儿了啊?”什一感觉自己伪装得滴水不漏,很像那么回事。 米霄仰着脸看着什一,笑了笑说:“身体不舒服,请了病假,现在好啦。以后不会让你独守空桌了。” 什一知道米霄在说谎,但是她知道她不想说一定有她的道理,而自己能做的就是假装自己根本不知道,她走到米霄跟前,抱了抱她,轻声说:“欢迎回来。” 米霄愣了下,她笑了笑假装嫌弃地推开什一,说:“行了,行了,早读课快开始了,快点啦,要一起考大学啊,怎么都没紧张感啊!”说着几个人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又互相看了看,笑着拿出书本开始晨读。 早读下课后,乐星辰探出脑袋问什一,“你最近都不上晚自习,现在米霄回来了,你该上晚自习了吧。” 什一看了看米霄,顿了顿说:“我还是在家上吧,因为……晚上一个人回家我害怕。什一说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但米霄和乐星辰还是听见了。她们对着什一就是一番嘲笑,朱漫洛从旁边悠悠地感叹道,“长得比我们谁都高,奈何胆子……唉……” 什一狠狠白了她们三人一眼,翻出英语试卷坐在那儿等英语老师来上课。高三进入这个阶段,各科都在有条不紊地复习着,英语课,除了学校订的复习资料外,老师上课讲得最多的就是分析英语试卷,这也导致一小部分同学上英语课时爱听不听,大多数同学都会伏在桌子上认真听课做着笔记。 英语课下课后,成谶转头对什一说:“英语卷子借我看下,上课没记完。” 什一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道:“好学生不需要笔记,用脑子就行了。” 米霄扑哧一声笑了。什一扭头看了看米霄,她的笑容莫名让什一觉得轻松了许多。而此时成谶恰好趁什一不注意,将她的试卷抢了过去,什一对着他的板凳踹了两脚以示抗议。 乐星辰扒在桌子上看着这一切,她转过脸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整理笔记的朱漫洛,懒懒地说:“你说啊,成谶是不是喜欢什一啊?” 朱漫洛推了推眼镜回:“别乱说,这种谣言会被老师请喝茶的。” “要是成谶喜欢什一就好了。”乐星辰继续懒懒地说,“这样我就可以离男神更近一点了。”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而是在心里说了出来。朱漫洛没理她,转而继续整理笔记。乐星辰也没在说话,她将脸埋进臂腕间假装在睡觉。 “成谶有人找你。”坐在窗户边的同学朝成谶大喊道。 乐星辰立马坐了起来并向窗外望去,她在目不转睛地搜寻着喊成谶的人可能是谁。果不其然,是路霓风过来找成谶。这时一旁的什一发现正在发呆的乐星辰,她顺着乐星辰的目光向外面望去,什一看见那位来找成谶的同学,深深的叹了口气。 米霄听到什一唉声叹气,好奇地问她,“怎么啦,叹什么气啊!” 什一摇着头说:“有人沦陷了,在这个关键时刻。” 米霄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应声道,“喜欢是壮丽的!却也是悲哀的开始。” 傍晚放学的时候,什一照例收拾书本准备回家,乐星辰趴在桌子上带着哭腔说:“米霄都回来了,你也回来上晚自习嘛,不然我好无聊啊!” 什一停下正在收书本的手,看着乐星辰说:“还有漫洛陪着你啊,你知道我胆子小,最近又是一个人在家实在没办法啦。” 米霄见状站了起来,“星辰,你就不要缠着什一了,走,去吃晚饭吧。”她说。乐星辰懒洋洋地站起身,四个人齐齐整整一起走出教室向校门口走去。 第20章 有了私心 出校门后,什一在左拐后发现走在前面的成谶。她小跑几步追上了他,在他的右肩上拍了一下,迅速跳到左边。成谶左转身发现了她。 “真没劲,你怎么不右转啊?”什一颇为失望地说。 “好学生的直觉。”成谶神气地回。 “嘁,问你啊,今天来找你的那个男生她女朋友是几班的?” 成谶停下脚步一脸不解地看着什一,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说说嘛。” “我也不知道,一起打球的时候,他说他有女朋友,但是一直都没见过。”成谶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头答道。 “哦,也就是说有女朋友这件事是真是假还不知道了。”什一若有所思地回道。 “你又不喜欢人家,关心这个干什么。”成谶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什一。 “这个你就甭管了,我自有打算。”什一说着便走到了成谶的前面。成谶跟上她之后,又问道:“你还不上晚自习啊?” “不上。” “难不成你一个人在家害怕?” “跟你没什么关系!” “你怎么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啊,好歹我们也算……比较熟了。”成谶停顿了一下没好气地说。 什一停下脚步,右胳膊托着左胳膊,左手食指轻扣下巴,围着成谶转了一圈,不解地问:“你是不是有个号叫刨根居士?” “别逗好吗!”成谶白了她一眼回。什一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嗯。” “嗯什么啊?” “是一个人在家啊,所以胆子小就不敢上晚自习呗。”什一一字一句认真地回答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成谶没再说话,两个人并排着一起走到了十字路口,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左拐而是和什一一起等红绿灯。 “你不是左拐吗?你家好像不是直行啊?!”什一扭头看着身边的成谶疑惑地问道。成谶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马路对面的红绿灯。在这座小城,只有这个十字路口的红灯时间最长,每次等红灯的时候,什一都有一种过了一个世纪的感觉。 冬季的傍晚天黑得很快,华灯初上的清和城带着几分神秘,那昏黄的灯光洒在这群孩子身上却显得格外明亮。来往车辆的远光灯与路灯形成美轮美奂的光影渐层,忽明忽暗的亮光照在成谶的侧脸上,煞是好看。 她发现,他的右脸颊在眼角的右下方有一颗不太明显的痣,高挺的鼻梁和轮廓分明的下颚骨线条显然说明他的五官已经完全长开了。较为浓密的眉毛,抬眼时清晰可见的双眼皮。成谶的五官如果分开来看的话一点也不出众,但是长在他那张脸上却给人一种正气感,温暖柔和没有侵略性。她想起他笑的样子,每次都会露出整齐而紧密的白牙,那笑容干净得像个天真的孩子。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这么仔细地看清楚成谶的样子。 成谶是那种第一眼看去不够惊艳的长相,而后来什一再也没有仔细地正眼瞧过他,以至于在她眼里,她觉得他的眼睛不好看,嘴巴不好看,哪哪儿都不好看。但唯独这次,那棱角分明又十分好看的下颚骨线条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 她突然有了私心,她想让这一刻可以多停留一会儿。在她心里某种东西开始肆无忌惮地生长,但是她又不知道那是什么。她脸红了,一辆轿车驶过来,车灯清晰地照在她的脸上,他转头看见了。 成谶看着什一一脸茫然地问:“你脸红什么?” 什一迅速收回目光灵机一动说:“我脸皮薄啊!寒风一吹就红了。” 成谶一脸不相信地看着什一说:“我捏一下试试是不是皮薄?!”成谶说着伸手就来捏什一的脸,什一见状一个闪避躲开了,恰逢绿灯她转身往马路对面跑。 成谶跟在什一后面过了马路,什一发现成谶也跟着过了马路,她以为他还不放弃着急地大喊:“你丫的还穷追不舍啊?!” “我好奇你这个奇行种的皮到底是什么样的?”成谶应声道。 “我靠!论奇行种也应该是你吧!”什一边跑边说。 “一个女生跑得比我这个打篮球的人还快,到底谁是奇行种啊?”成谶边跑边说。 “说你是废物你接受吗?”什一跑着拐进巷子,她发现成谶还在后面撵她。她一口气跑到家门口,弯着腰双手杵在大腿上在那儿大口喘气,她看到成谶跟个丧尸一样朝她慢跑过来。 “你……他……妈……的……还真是……意志力吓人啊!!!”什一大口喘着气说。 “我……”成谶也喘着气没将话说完,他四下看了看。缓了一小会儿,他指了指旁边的房子问道:“这你家?” “不是我家难不成是你家啊!”什一白了成谶一眼说。 “行吧,那我回去了。”成谶慢悠悠地回道,转身往巷口走去。 “不送啊。”说着什一左右乱蹦得意得像只猴子。成谶转头对着什一竖了一个中指,他想了一下又跑了回来。什一以为成谶跑回来打自己,正准备往家里钻的时候被成谶一把捉住胳膊。 “你要干嘛???”什一不安地看着成谶问。 “你……手机号码是多少?”成谶看着什一认真地问。 “嘁,我以为你要打我!!吓死我了!”说着她甩开成谶的手,从书包里掏出笔对成谶说:“手伸出来!”成谶伸出左手,什一在他手上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其实也不是她的手机号码,只是母亲不放心她,所以将另一部手机暂时留给她好方便紧急联系。 “这个手机号码不算我的,等我老妈回来了,手机就得还给她,所以在她没回来之前,你可以用这个号码联系我。” “好。”成谶微笑着说。“你听广播是吧!经常听哪些节目?” “每晚凌晨的零点十分知道吗?本市九点钟的我要k歌知道吗?”什一得意洋洋地问道。 “知道的挺多啊!那你还有空学习吗?不会都在玩儿吧?”成谶一脸嫌弃地回。 “废话!我除了不学数学,其他都认真学好吧!”什一反驳道。 “哦…………”成谶拖着长长的尾音回。 什一听到成谶那十分欠揍的声音,上去就是一脚踹了过去。成谶一个闪躲,一脸狡黠的笑容说:“你那点伎俩我早就看穿了!” “赶紧滚回家吧。”说完什一觉得哪里不对劲,又继续问:“你不上晚自习吗?” “看心情啊。”成谶装腔作势地回。 什一撇撇嘴啧啧了两声,她站在家门口看着成谶问:“废物,班上那么多人,你怎么就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啊!” 有时候,我们遇见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第一眼就被对方所吸引,以至于情不自禁地想去靠近对方,没来由地想一探究竟,兴趣盎然。 “没什么啊,主要还是因为……”成谶看了看什一没说完。 “因为什么??”什一一脸疑惑地看着成谶问。 成谶一溜烟跑了几米远后,他转身朝什一大声说道:“你是奇行种啊!!” 听到这句话,什一对着成谶大喊:“你明天最好顶着你家的平底锅来上学!!!”说完她踹了一脚自家的院墙,结果踢疼了自己的脚趾头,跛着腿走进家门。 第21章 高考报名 入冬以后温度呈直线下降,天气陡然变得更加寒冷,路上的行人各个都穿得圆滚滚的,只有树木和绿化脱得光溜溜的。可能是为了表达对春的忠诚,又或者是挽留作为树木最后的尊严,唯独两边的香樟树依旧保持着挺立的躯干和茂密的树叶,不为寒风所动。 什一带着口罩围着围巾,边走边研究嘴里呼出来的气体。她在想母亲还得再过一个月才能回来,接下来她应该如何度过这煎熬的一个月。如果人们幻想的事物与现实一致,那么他们就会感到幸福。但如果现实原本就很美好,突然有一天全部变了样,人们便逐渐陷入自我麻痹的幻想中,直到有一天幻想幻灭,他们才清醒过来。什一走到琴行门前,她停下脚步站在那里看着琴行的名字发呆。 成谶走在什一后面,他看见她呆愣地站在琴行门前,便径直走了过去,顺手拽着什一的羽绒服帽子说:“快走了,再看就要迟到了!” 什一打了一个踉跄,站稳后她抬腿给了成谶一脚,说:“别拉我帽子!今天是什么霉运怎么又遇见你了!” “你不觉得是上天的安排吗?遇到我这么个优秀的人拯救你这个差生!”成谶看了一眼什一得意地说。 “求优秀生放过我。”什一大步流星往前走。 “元旦的时候我们篮球部散伙聚餐,你要不要一起来?”成谶追上什一问。 “我去干什么?我跟你的队友又不熟!” “你跟我熟啊,而且咱两都喜欢科比不是!”成谶继续追问着。 什一停下来想了想,“好,那个1班的来吗?他带不带女朋友啊?”她问。 “你怎么老惦记着他啊!” “我不是惦记着他,我就是好奇,你让他带女朋友,我就勉为其难地跟你一起去。”什一看着成谶说。其实她是想确认一下路霓风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女朋友,如果他真的有女朋友,她就让乐星辰死心。如果不是,她希望乐星辰可以早点解决感情的事情。 “这个我得问下他。” “对了,我去算什么啊?”什一随口问道。 “我的球迷啊!” 什一听罢又是一脚过去,但是没有踹到成谶,她愤愤地说:“你的皮没用来做防弹衣真是可惜了。” “这不是材料稀缺嘛!就一张皮不够造的!”成谶打趣道。 什一撇着嘴斜了成谶一眼说:“那我喊上星辰她们一起。” “可以啊!到时候一起,反正还早。”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两个人一个追着一个,边打边闹朝学校的方向跑去,消失在远方。 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什一拍了拍正在睡觉的乐星辰说:“老星辰,元旦一起参加篮球部的聚餐,去不去啊?” “去!”乐星辰霍地坐起身,答道。她听到这个消息立马来精神了,瞌睡也没了。 什一看了看旁边的朱漫洛,使了使眼色。朱漫洛推了下眼镜说:“我就不去了,毕竟不是很熟,你知道的。” 什一又转身看了看米霄,米霄举了举手中的英语试卷说道:“落下的课程太多了,我就不凑热闹了。” 什一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老星辰,那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丁瑞恒听到什一的话,他转身问道:“要不要我也舍命陪君子啊?!” 什一看着丁瑞恒对他使了使眼色。丁瑞恒一把搂住成谶的脖子说道:“你丫的有活动不喊我,喊女生。”成谶反手掰开丁瑞恒的手,说:“你要来也一起啊,不过篮球队都是一群爷们儿,更欢迎女生,你可以考虑变个性别什么的。”然后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什一扶着腮看他们俩相互“厮杀”幸灾乐祸地笑得合不拢嘴。她眼睛的余光看到班长边尉凡走向讲台,拿起一只粉笔在黑板上写着什么。旋即什一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黑板。班长写完之后像投三分球一样将粉笔掷向粉笔盒,但是没进,他又捡起来丢了进去。边尉凡敲了敲讲桌说:“下午高考报名!先把表格填写好!”随后班长将表格分发给班里的每位同学。 “高考开始报名了!”什一拿着表格心想。时间真的好快,三年即将迎来最后一搏,什一心里不免紧张起来。她看了看乐星辰、朱漫洛和米霄,又看了看班上其他同学,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焦虑的神色。那种表情只在脸上停留片刻,之后又立刻变成斗志昂扬的模样,坚定而又执着。 下午什一他们一直坐在教室里等老金来,但是等了一节课老金也没有来。后来老金终于匆匆赶到教室,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学校的微机房坏了,目前正在维修中,而且一时半会儿还修不好。这个消息传到教室里,把全班同学都吓傻了!每个人都在想,“完了!”这时有位同学冒出一句,“去网吧报名吧!”一抹微笑在老金脸上浮现,意味深长难以捉摸。他在教室门口站着,似乎还在等微机房的维修结果。 教室内闹哄哄的,大家交头接耳聊着高考报名的事情。老金转身走进教室,他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带着有些犹豫又肯定的语气说:“学校的微机房坏了,为了不耽误大家高考报名,我们就去网吧报名吧!”话音刚落,教室里的一部分男生像脱了缰绳野马迅速离开座位动身去网吧。突然,老金又继续说道,“我带你们去!” 老金带着全班同学浩浩荡荡地向网吧走去。此时除了7班,其他没报名的班级突然发出起哄声,他们也去网吧报名。清和一中的学生第一次名正言顺地走进网吧,而且不必躲避班主任,也不必脱掉校服外套。就是这一次,唯一的一次,去网吧进行高考报名! 在网吧上网的陌生人看见一大波穿着校服的学生走了进来,还有老师陪同,一个个都被吓了一跳。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发生什么了”的惊讶表情。后来,三两个同学围着一台电脑研究怎么报名,怎么填写信息,那些陌生人才恍然大悟。 三个人围着一台电脑,一个人报信息,一个人对信息,一个人填写信息。网吧瞬间被清和一中的学生攻陷,放眼望去似乎全是学生。老金则像个将军一样背着胳膊一会儿在门口站着观望,一会儿走进来转上几圈,他偶尔在学生后面停留片刻,看他们有没有操作错误,一会儿又停留在陌生人后面看他们不亦乐乎地玩着游戏。 高考报名结束后的当天晚上,什一刚到家就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她告诉什一小姨妈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将在元月四号回来,得知这个消息什一松了一口气。这一天晚上,她开心地拿起朱漫洛送给她的广播边听边做数学题。因为数学不会的做的题目太多,分心也无所谓。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是成谶发来的短信。 “在听我要k歌吗?” “正在听,你就发短信来了。” “哦,数学试卷写的如何了?” 什一看了看试卷,回道“选择题全部消灭。” 成谶没有再回短信,什一放下手机转着笔思考着题目。 广播里突然传来电台主播接通成功的消息,什一正猜着对方性别的时候,一个较为熟悉的声音飘进耳朵里。 “你好”主持人说。 “你好,主持人。” “是一位男生啊,请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好的,我叫成谶,一语成谶的成谶,今天来挑战五月天的《倔强》,想送给我的好朋友,希望她在之后的数学考试中能及格。” “哈哈哈,这个祝福有点意思啊,好,那我们开始吧。” 音乐伴奏开始响起,他唱道,“当我和世界不一样,那就让我不一样……” 什一眼睛盯着数学试卷,歌声从耳机里传进耳朵里,冻得冰凉的左手突然变得热乎乎的,脸也开始发烫。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她努力克制这莫名的紧张感。外面的世界是安静的,她的世界是喧嚣的。 听完歌,什一给成谶发了条短信。 “谢谢你啊!” “奇行种客气了。”他回。 什一看到成谶回的短信笑了笑,她将广播整理好放在一边。她拿起笔开始认真地做起数学试卷来。桌上的台灯散发着温暖的白光,照亮了试卷,照亮了她的脸庞,照亮了整个房间,照亮了她贴在墙壁上的那张纸——上面写着她的梦想。 窗外寒风肆掠,卧室内却十分温暖,成谶将手机放在一边。他看着文综试卷不禁笑了起来。关于未来他没想那么多,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朝着哪个方向努力,但是他想做好眼下能做的,就像老金说的,给这三年一个交代。 时间在这群孩子奋不顾身努力的时候,缓缓流淌着。 第22章 两个人的比赛 礼拜六的晚上,什一因为一份忘带的英语试卷在家里踌躇许久,她犹豫要不要去学校拿,去拿的话她不想出门,因为天已经黑了。不去拿的话,第二天英语老师上课检查时,要是发现她没做,肯定少不了一顿批。在她犹犹豫豫了半小时之后,她在羽绒服外面套上校服出了家门向学校走去。 刚到教室,什一发现上晚自习的人并不多,朱漫洛和米霄星期六晚上不上晚自习,乐星辰倒是说自己上晚自习,但是她并没有在教室里,指不定是在哪个网吧玩。其他人闹哄哄地聊着天,前后桌之间交头接耳,同桌之间窃窃私语,还有围成一团讨论题目的同学。班长边尉凡周围围得人最多,什一看见乔夏夏坐在班长旁边,其他人站在周围。什一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发现成谶竟然在,这让她十分意外,但是成谶低着头正在做数学题并没有看见她。 什一翻了翻书本找到英语试卷,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老金迈着有力的步伐走进教室,班上的同学瞬间呈鸟兽般散开各自归位,什一的小算盘打错了。成谶抬头看了老金一眼,又四下看了看,突然一个猛回头,他看到了什一,惊讶之余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神情。一张纸条立马出现在什一的桌子上。 “你怎么来上晚自习了?” “来拿忘带的试卷,结果走的时候,大脸猫就来了。”什一写道,并在旁边画了一只丑猫。 成谶看到她回的纸条偷偷笑了笑,随手将纸条夹在书本里,继续做题目。老金一直到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才离开,而第二节晚自习开始后他又不见踪影,什一把英语试卷做完后开始合计着怎么顺利地溜走,她假装揉眼睛瞄了一眼窗外,没有发现老金的大脸。于是什一收拾好书本,开始思索如何混出学校。正当她想着什么时候出教室最合适,成谶那只修长的手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接过他手里的纸条,打开看了看,“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去哪儿玩?” “去了就知道了。” “骗我你数学0分!” “没问题,你先去院墙那儿等我,我随后到。”什一看完纸条将它塞到书本里,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教室,乔夏夏一脸疑惑地看着什一走了出去,粉扑扑的脸颊显得皮肤格外白皙好看。 天气太冷,寒风张牙舞爪地吹着食堂后面的这条小巷子,什一在翻墙的地方等了成谶将近二十分钟,她才看见成谶背着个球形的东西慢悠悠地向她走来。什一站在冷风中冻得气不打一出来,她上来就给了成谶一脚,对于什一的反应,成谶司空见惯当然也就习以为常了,他随随便便就躲开了。他静静地听着她在黑暗里一阵小声地指责和鄙视。 “你先翻。”成谶小声地说。 “你先翻。”什一小声地回,其实她对上次翻墙不小心摸到一只手的事情心有余悸。 “行!”说着,成谶一只脚踩在不规则的小台阶上,单手撑着围墙顶端轻松翻了过去。他在那边发现什一还没有翻过来,便小声地喊着:“奇行种,你快点啊!奇行种,你快点啊……” 什一在院墙这边撇了撇嘴,她再次确认院墙顶上没有什么后便爬了上去,坐在墙上纵身往下一跳,一个没站稳向前走了几步,成谶抬起腿拦在她前面说:“别掉进河里了!我不会游泳!”什一抬起脚来踹他,他一个机敏收回了腿。 成谶带什一来到一处篮球场,篮球场的地面是水泥地,地面看上去好像经常有人过来打球。两边放着绿色的可移动篮球框架,周围全是枯死的杂草,在球场边有一张长椅,两边有两盏路灯,正泛着白光。远处有一个人造湖泊,湖泊周围黑乎乎一团,从远处看过去分不清到底是树还是灌木丛。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什一环顾四周问。 “对啊!”说着,成谶将带来的篮球从网兜里掏了出来。 “你经常来这儿吗?”什一敲了敲篮球框架,上面有许多地方已经脱漆了。 “经常和路霓风一起过来打球。”成谶说着投了一个三分球,没进。 “你们关系挺好啊。”什一捡起篮球说。 “近三年,也就和他关系不错。”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几分遗憾。 什一没有回他,她来了个三步上篮,没进,什一捡起球又来一次,没进,又来一次,还是没进,“我还就不信了!”什一心想。她就这样反复一直投,终于进了一个,篮球在篮筐里擦了一圈掉在地上。 “同学,不要做球独啊!记得分享球权给队友!”成谶捡起篮球说道,并随手将篮球投进篮筐。 什一守在篮筐下,看见篮球掉下来之后立刻捡了起来,她抱着篮球回道:“那么多篮板你可以抢啊!真是!”于是又开始了她的打铁模式。成谶站在旁边摇摇头,看着她投,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在她投出篮球之后,成谶给她断了下来。 “干扰球!”什一不服气地说道。 “没到顶点不算!”说着,成谶自己投了一个,没等什一来抢,他自己捡起篮球又投了一个。 “同学,分享球权不懂吗?”什一看着成谶将他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你可以来抢篮板啊!”成谶将什一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们来比赛吧!”什一灵机一动说道,“鉴于你长得比我高,球打得比我好,你三分远投,我上篮,怎么样?” “那你输了怎么办?”成谶看着她问。 “我输了我就当你的小粉丝去参加你那个什么聚餐。”什一不假思索地说。 “好!” 他们剪刀石头布决定谁先拥有球权,什一赢了,但是她没投进。换成谶投篮的时候,她在心里默念“不要进,不要进,不要进……”但成谶还是投进了。两个人就这样一边比赛一边聊天,他们聊到ok组合,聊到湖人的老对手,聊到姚麦,聊到gdp,聊到96黄金一代,聊到联盟最佳阵容,聊到禅师、冰箱,聊到红衣主教、波波老爷子,聊到那位总爱穿彩色西装的场边记者……时间就这样在聊天中慢慢流逝,笑容时不时在他们的脸上漾开,球场边的椅子上不知在什么时候突然就放着两件校服。 “知道的还挺多嘛!”成谶笑着说道,他做了一个后仰式跳投,进了之后捡起球递给了什一。 “你也不赖啊!”什一说完走到篮下,这次上篮她进了。“我输了。”她继续说道,然后径直朝场边的座椅那儿走去,成谶笑了笑捡起篮球跟了过去。两个人拿起各自的校服坐了下来。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篮球的?”成谶双手转着篮球问。 “我也不记得了,小时候我哥喜欢看,我也就跟着后面看,他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时间一久,就变成我自己喜欢了。” “你还真是你哥的小尾巴啊,不过我也差不多。”成谶说着把篮球放在地上,顺势靠在椅背上看着什一。大概是刚刚打完球的原因,成谶发现什一的额头上渗出些许细汗,脸颊微微泛红,鬓角处的两绺头发随风摇动着。那一刻,成谶觉得自己那颗浮在半空的心落到了地上,他突然觉得,以前不经意间的那些瞬间突然美好起来。然而这种心情像美丽的泡沫顺着出水口流进下水道一样迅速消失殆尽,他感觉自己与什一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那鸿沟让他觉得自己不配将漂浮不定的心落到地上。 什一神气地轻哼了一声,声音从鼻孔里发出,没有接话。一阵寒风吹过,她感觉后背的热汗瞬间变凉,整个人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她看见成谶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他发现她看到了,他立马收起目光转头望向天空。 “你为什么喜欢科比啊?”成谶看着天空问。 “那你又为什么喜欢科比啊?”什一反问道。 “因为他帅啊!” “嗬,原来你们男生也这么肤浅啊!”什一回道,成谶没回话只是笑了笑。 “其实……人与人之间是有差别的,有的人从出生就带着独有的天赋来到这个世界,他们只需要稍微努力一下就可以变得更好。而有的人天生就很平庸,他们要不停地努力,才会有一点点进步!科比是属于有天赋的人,他依然愿意为了自己的篮球梦想做到极致,这就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什一伸直了双腿,两只手扶在椅子上,她看着漆黑的夜空继续说道,“我花了三年时间也没能让自己的数学考及格,但我不会放弃!像科比那样做到极致,像五月天那样追逐梦想永不止步!”说完,她握着拳头做了一个十分坚定的动作,然后歪着脑袋看了看成谶。 年少的孩子总是特别容易受到鼓动,在那个年纪会因为一句话奋发图强,也会因为一句话抱憾终生。成谶听完什一说的话愣了片刻,旋即笑了起来,他伸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她斜了他一眼。只是,什一不知道,她的一席话在成谶的心里发生了微妙地变化。 “问你啊!” “嗯?” “你为什么叫成谶啊?”什一注视着他的侧脸好奇地问。 成谶转头看着什一说:“那你为什么叫什一?” 什一收回目光看着远方的湖泊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因为我11月11号出生的,所以我老爸给我起名叫什一,他希望我能一帆风顺,一生平安,最后一鸣惊人,一枝独秀……换你了。” 成谶听罢笑了笑,“我妈……她想生女儿,但是他怀我的时候,我哥说是弟弟,最后……就这样了。”他微微低着头说道。 “可是谶字……” “你知道,有人不相信这些……” “哈哈哈,不过我爸比你爸还随意,你知道我哥叫什么吗?什尔!就是因为他是11月12号出生的,在我后面一天。”什一露出俏皮的笑容说道。 “十二?什二?”成谶在心里犯疑惑,什一从他的表情里猜到他没听懂又解释道:“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的尔。”笑容在他脸上浮现,她自己笑得前俯后仰。 凸月升起高挂在墨色的天空中,散发着清冷的白光,与篮球场边的路灯遥相呼应,它们仿佛是在说着悄悄话,那无声的话语通过这黑夜传递到彼此的耳朵里。有些刺骨的寒风时而吹了过来打断他们的对话,两个人不自觉得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回去的路上,他们又开始聊到音乐,一路上天花乱坠地聊着。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十字路口,成谶说:“我送你吧!”什一回了一句“不用。”没等成谶回话,她一个箭步跑过了十字路口,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黑夜里,他笑了笑摇摇头。 成谶之所以今晚带什一去打篮球,是因为第二天是他自己的生日。成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只是单纯地想和什一一起去打篮球,想和她聊聊天。不过第二天什一忘记了成谶的生日。 第23章 吉他弦 星期一的上午上语文课时,什一拿起笔戳了一下成谶的后背,他像往常一样坐直后靠在她的桌子上,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个动作成了他们俩心照不宣的默契。什一正准备趴桌子上睡觉,乐星辰递过来一颗糖,两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什一悄悄拆开糖果塞进嘴里,酸得那叫一个提神醒脑,瞬间睡意全无。当然,旁边的乐星辰一副很有成就感的样子看着什一偷笑。 语文课下课后,丁瑞恒被老金叫到了办公室,快上课时才回来。丁瑞恒刚走进教室就朝着乔夏夏的座位走去,他告诉乔夏夏地理老师让她去拿试卷。回到座位上的丁瑞恒自然被周围其他同学包围起来,大家都在问呆子老金跟他说了什么,丁瑞恒十分神气地告诉大家,老金让他好好学习,毕业后请他上网打游戏。虽然这句话无从考证,但自那以后丁瑞恒的确很少上网了。 乔夏夏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只剩下老金一个人,其他老师都去上课了。老金看见她走进来便指了指地理老师的办公桌示意试卷在那儿。乔夏夏拿着一摞试卷准备出办公室的门时,老金突然问:“乔夏夏,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好。”乔夏夏腼腆地回道。当老金又问到班上其他同学怎么样时,乔夏夏愣了一下,她回头用十分无辜地眼神看着老金说:“都还好吧,不过……”她犹疑片刻继续说道,“成谶好像和什一在谈恋爱……”听到这句话,老金抬头看了一眼乔夏夏,厚厚的镜片下面老金的眼珠轻轻转动了一下,他挥了挥手示意乔夏夏回去上课。乔夏夏不知道,老金问她这些问题,另有目的。只是她天真地以为,老金真的是在问她班上同学的情况。 中午放学铃声一响,其他同学跟下山的猴群一样蜂拥至教室门口向校外走去。什一却往桌子上这么一趴开始睡觉,她要把一上午忍着没睡的觉利用中午的时间补回来,不然的话,下午上课一定会睡得昏天暗,甚至不省人事。此时,乐星辰正准备喊什一却被米霄阻止了,于是谁也没有叫醒她。 什一从放学开始睡一直睡到一点多才醒来,她眯着眼睛伸了个舒服的懒腰,眼前一团黑什么也看不清,她伸手揉了揉眼睛,旋即看见成谶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好像在写什么作业,她又环顾四周发现周围没有其他同学。有那么一瞬间她睡迷糊了,以为才放学,但是看了看桌子上的电子表发现已经一点多了。她闭着眼睛手在书包里搜寻着零钱,然后碰到了一个盒子,“这是什么?”她心想,掏出来一看,她瞬间想起来了!什一拿着盒子敲了敲成谶的肩膀,成谶回头看着那盒子不解地看着她。 “迟到的生日礼物。”她打着哈欠说。 成谶笑了笑接过礼物,“谢谢。”他说。 “应该不要紧吧,虽然这吉他弦不是我买的,是从我哥那里顺手牵羊得来的,但是也算是我的东西了!如果不算是我的东西,那我也算是借花献佛吧,借我哥的花献他这尊佛也没什么问题吧!而且我哥本来就用不上,送给他指不定哪天还能用得上呢!对,就是这样,我没必要心虚,我觉得没问题。”什一在心里琢磨着。突然,一个面包砸了下来,吓了她一跳。 “礼尚往来,这个面包归你了。”他背靠着什一的桌子说道。 “正好,我不用去买了,多谢啊!”什一乐呵呵地捡起面包说道,她快乐地一溜烟走到饮水机那儿接了一杯热水,转身回到座位上吃了起来。成谶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吉他弦,开心地笑得合不拢嘴,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书包里。他做着数学题,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笑容。她一边吃着面包一边做着地理试卷,她不知道她无心的生日礼物可以让他开心许久。 宽敞的教室内挤满了桌椅,深黄色的桌面,原木色的板凳,因为长久的磨损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疤痕。堆积如山的课本、学习资料、试卷等,或整齐或杂乱的放在课桌上。黑板上还留着老师上课时的板书,有些地方被调皮的学生拭去字迹。浅黄色的讲桌上整齐的摆放着粉笔盒,一只未用完的粉笔头躺在粉笔盒旁边,右边放着一块白色毛巾,专门用来供老师擦手使用,它们默契地躺在一起,像一家人一样。 教室的窗户紧闭着,窗外,温暖的阳光洒在梧桐树上、香樟树上、栀子花灌木丛里,教学楼的走廊上……太阳尽所能地照到校园内的每个角落,它似乎在和北风较劲,它想用自己的阳光去温暖着谁,尽管这阳光温暖柔和但还是抵不过冬季的寒风。 进入隆冬季节,整个小城都被冷空气包裹着,天气阴沉个脸,似乎随时都会下起雨来。一阵寒风吹过,冻僵的树干不情愿地跟着摇摆了几下。走在路上的行人更是使出全力压住自己的衣服,防止这寒冷的妖风钻进身体里。 清和一中主教学楼后面的梧桐林荫道已经丢了自尊全部落得光秃秃的,走在下面仰头看向天空,横七竖八的树枝划破了一整片天空,枯黄的树枝像一道道结痂的伤口,苍凉又凄美。而那些刺向天空的树枝像挑衅者的剑,直指天空的姿态仿佛是在向天空叫嚷,“有本事你让前面的香樟树也落光叶子啊!”天空则黑着个脸不屑地看着梧桐树,它在酝酿一场大雪,以此堵住这些梧桐树枝的嘴,治愈自己的伤口。 果不其然,下午最后一节课,天空下起了雪粒子。等到放学的时候,鹅毛大雪飘落而至。乐星辰抬头看到这一幕时喜跃抃舞地尖叫了一声。什一抬头一看,也跟着激动了一下。她们趴在窗前看向校园后面的操场,没过一会儿,学校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雪染成白色,银装素裹格外好看。 “回家了。”说着什一走到座位上收拾书本。 “路上慢点。”乐星辰叮嘱道,朱漫洛和米霄纷纷看了看什一,眼神里表达着与乐星辰一样的意思。什一做了个ok的手势。 什一走到主教学楼门口,她看见成谶站在那儿发呆。她看了他一眼后撑开伞向校门口走去。在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她感觉有人在后面敲她的伞,于是她挪开雨伞一看。 “你是不是冻得神经错乱了啊?”什一看着成谶说。 “正愁着怎么回家呢!有伞捎我一段会死吗?”说着他往什一伞里钻。 什一眼看着成谶要躲进自己的雨伞下,她坏笑着将伞高高举起,等成谶躲进她的雨伞下面时,什一猛地用力往下一拉,成谶的脑袋抵到伞布上,顿时伞面上鼓起一个包。由于动作过猛,雨伞上存下来的积雪全部散落下来。 “哈哈哈!”什一发出嘹亮的笑声,她拔腿就跑,成谶没有去追她,他一个劲儿地在后面团雪球砸什一,雪球砸中什一的伞,绽放成许多奇形怪状的样子。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打到琴行门口。她站在那儿朝琴行里面看了看,依旧没有看到店主,他站在她旁边看着她。 这一天晚上,第二节晚自习上到一半的时候,老金将成谶喊了出去。两人没有去办公室也不是在教学楼的走廊上,而是去了主教学楼背后的那条梧桐林荫道。雪停了,光秃秃的树干上、道路上都积满了雪,空气凛冽却格外清新。 老金和成谶并排走着,他背着胳膊看了成谶一眼,慢悠悠地问:“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不错。”成谶诚实地答道。 “你家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哥告诉我的。”老金没有看成谶,他继续迈着沉稳的步子向前走着说道。成谶惊愕地看着老金,没有吱声。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也相信你只要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不是什么问题,但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你要把握好分寸……”老金转过身抬手指了指成谶,“尤其是你和什一……”成谶正准备反驳,但是被老金打断了,他继续说,“你不用解释,你们这个年纪有个喜欢的人也实属正常,老师是过来人,但是我希望是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老金顿了顿,又说,“我相信你,也相信什一,什一是个十分顽固又执着的孩子,她一旦有了目标就会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努力。你们那些小九九的心思,她没有!说白了,她就是个敲不响的木鱼,高中这三年,我看她卯足了劲儿地努力,怎么让数学及格!所以我找你聊聊没找她。”听到老金的这番话,成谶突然有一点想笑,“敲不响的木鱼……” “我自己的学生我最清楚不过,我了解我的每一个学生,为师之根本是充分了解你们,也就是摸清你们的底细。所以他们在做什么没在做什么我一清二楚。”老金狡黠地笑道。成谶回了回神,认真听着。“所以,我希望你和什一可以在学习上互相帮助。当然,高考之后或者工作之后你依然有这个想法,到时候请金老师喝一杯,我当然乐意。”老金说完停下脚步,他背着胳膊望着成谶等他的回答。 “金老师你相信我吗?”成谶用一种十分坚定地语气问道,老金笑了笑,这是成谶第一次看明白老金的笑容。老金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成谶的后背,两人都笑了。他们转身向主教学楼走去,到了教室门口,老金小声地说道:“回去学习吧,考个好成绩给高中三年一个交代。”成谶认真地点点头。 漆黑的夜空,雪白的世界,明亮的教室,千万种想法,无数个梦想……这个冬季,因为一个人,因为一次鼓励,成谶觉得自己的世界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也许未来像解数学试卷上最后一道题一样繁杂,但答案一定再明了不过,简单到那个数字连儿童都能轻松识读。 第24章 共鸣 对于清和一中高三年级的学生来说,放假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是太过猖狂的补课总会冷不丁放上一天假,仿佛是为了掩人耳目而放假似的。对于即将到来的元旦,学校最后决定放元月1号当天。成谶和篮球部球员决定将散伙饭的时间定在1号晚上。确定时间后成谶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了什一,什一又第一时间将信息反馈给乐星辰,乐星辰似乎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放假前的最后一节课是地理课,大家开始懈怠起来。地理老师在上面大声地讲课,同学们在下面小声地聊天。地理老师姓丁,是一位特别和蔼可亲的老爷子,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一对招风耳,剪着板寸头,特别有精神。教书育人四个字在丁老师身上被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他从来不会因为学生成绩不好而区别对待。 文理分科的时候,丁老师原本打算退休,但愣是被老金邀请回来,老金告诉他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一届带到毕业再退休,盛情难却,最后丁老师便答应下来。丁老师最大的特点就是,如果他讲的题目同学没有听懂或者看着他没有反应,他就会急得直冒汗,大圆眼睛一直不停地转动。有的时候为了一道自然地理题讲上一节课,直到大家明白为止。他从不发脾气,有学生问他问题,他会特别细致地给大家讲解,大概就是这样,丁老师偶尔批评大家时,班里的同学也不会生气,他也是为数不多的受全班同学尊敬的老师。 “有的同学啊,脑袋歪得跟黄赤交角一样,看别人的桌子做什么啊?”他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平静地说道。全班瞬间安静下来,大家在心里琢磨丁老师在说谁,坐在前面认真听课的同学习惯性地回头看了看。地理老师旋即又继续讲课,这个时候乐星辰递过来一张小纸条。什一看了一眼地理老师,悄悄打开纸条看了看。 “晚上去网吧打游戏去吗?好久没一起了!” “上次不是说最后一次玩了吗?”什一回完趁丁老师不注意,将纸条扔给了乐星辰。 “偶尔玩玩嘛。你去吗?” “我不去了,我要自补数学。”什一在旁边画了一个骷髅头。 “那我自己去。”乐星辰用气语小声地说着。 “你别被大脸猫逮到啊。”什一回。 “放心吧,我去一个地理位置十分隐蔽的网吧。”乐星辰看着什一看完纸条后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什一回了一个ok的手势。 放学后,全校一泄而空,就像从羊圈里解放出来的小羊羔。也许当周围的人都开始放松的时候,自己也会情不自禁地放松起来。这一晚,很多同学要么去网吧打游戏,要么回家看跨年演唱会。什一也坐在书桌前,正听着广播。 广播里响起蔡健雅的歌,从母亲去照顾小姨之后,这首歌经常在打榜里出现,也陪着什一度过一段孤单的个人时光,不知道是蔡健雅的声音温暖还是曲调柔和,每次听到她的歌,心情总是会突然地释然。什一跟着音乐的节奏,哼唱起来。手机提示声音响起打破了这房间内的平静。 “在干什么?”成谶发来短信问。 “听广播~”什一回了三个字,尾部的小符号显然表示自己的心情很好。 “听到蔡健雅的歌没?” “你也在听?” “对啊,今晚跨年,好学生决定放松放松。” 什一对着手机撇了撇嘴,回:“差生要学习了,所以再见。” “你准备学到几点钟?” “看心情,别打扰我。”回完短信,什一将手机丢在一边。 什一采用考试记时做了一套数学试卷,做完试卷她自己又对照着答案改了起来,秉持着自己是自己的老师,这里少减一分,那里少扣一分,卷面工整,字迹清晰好看,加两分,拼拼凑凑自己终于考了90分。她看着自己给自己打的分数,无奈地笑了笑,“可能真的没希望考理想中的大学了!”她心想着抬头看了看贴在墙壁上的那张纸,凝视着大学校名发起呆来。 过了一会儿,什一收回目光看了一眼闹钟,已经快十二点了。她收拾好桌子拿了一本历史书爬进被窝。以前母亲在家时,她总是磨磨唧唧熬到快睡觉才洗漱,自从她一个人在家后,回家第一时间就是洗漱,然后关上所有的门,躲在自己的小卧室里,那种莫名的安全感会让她安心。 什一打算一边背历史一边酝酿睡意。寂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吓了她一跳,什一拿起手机一看是成谶打过来的,她接了电话便大吼道,“你大爷的废物!你丫的吓到我了知道吗?!” “新年快乐,整点。”成谶坐在床边握着手机微笑地说。 什一有点懵,她迟疑了一会,“新年快乐。”她回。 “过去的这一年发生了好多事情啊!”成谶看着书桌前贴在墙壁上的座位表感叹道。 “是啊,有关的无关的。”什一靠在床头回。 “我们遇见了雪灾和大地震。”他说。 “也赶上奥运会和神七飞天。”她回。 “这一年我们的祖国真的好忙啊。” “可不是。”成谶附和着。 “为什么时间总要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安适如常的生活呢?”什一叹了口气,她想起生日那天老爸手机里的那条短信。 “可能是嫉妒呗!不然我也不会转到文科班。”成谶看着墙上的课程表学着什一的口气说。 “对哦,你为什么会转到我们班啊?”什一倏地坐直了身子问道。 “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所以就转了。” “什么原因,看你数学不差啊,理科应该也还可以吧?”什一继续问。 成谶迟疑了片刻,他看了看贴在课程表旁边的座位表,目光落在坐在他后面的那个人的名字上,“嗯,如果我跟你说了,可以保密……吗?”他犹疑了一下不确定地问道。 什一原本打算回,“那你别说了!”但是她听到成谶的语气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于是她也跟着换了口气回道:“嗯,我要是说出去,高考数学不及格!” 成谶在电话那头微微笑了笑,说:“那还是算了吧,数学是无辜的。” “那这样吧,我要是说出去,我孤独终老。”什一倔强地继续说。 “行了,行了,信你,信你。”成谶赶紧制止道。 “其实我刚进清和一中的时候,成绩还不错,也不偏科。当时还没有分科,班主任就开始劝我学理科,我懒得适应新环境也就在潜移默化中倾向于学理科了。但是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我妈和我爸突然频繁吵架,起先两人在家里只是吵架摔东西,到后来彼此开始动手打架。久而久之,他们不管我,我也无心学习,后来我学会了上网打游戏,有时候趁老师不注意通宵玩。突然有一天,我妈不再跟我爸吵闹了,她开始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成谶停了一下。 “我在。”什一说。 “高二第一学期开学没多久,有一天早上我从网吧回家,发现我家楼下围着很多人,还有警察。我以为是什么新鲜事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挤进人群里,我看见有一个人躺在血泊里……”成谶顿了顿继续说,“那个人是我妈……在我妈去世没多久,我爸就再婚了……” 成谶还在说着,但是什一再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发紧,如鲠在喉般难受。“一定是冬天太冷了,所以身体才会抑制不住地颤抖,鼻子冻得发酸,眼泪跟着掉了下来。”她想。这一切一定跟成谶说的话无关,只是因为这该死的冬天太寒冷。 成谶听到什一的啜泣声,他慌了,连忙安慰道:“你别哭啊,什一,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什一……” 什一过了很久才缓过来,她带着很重的鼻音小声地问:“那阿姨……为什么要跳楼自杀?” “抑郁症自杀,我在她最煎熬的时候,没有好好陪着她,而是自甘堕落地放弃自己,厌恶他们。成绩一落千丈……所以她才选择用这种方式离开我……”成谶的语气里充满着愧疚和自责,他倒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他想用这种方式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一切都无济于事,眼泪还是沿着眼角流了下来。 一阵沉默,成谶继续说:“原来的班主任觉得我的成绩太差,会影响到整个班级的升学率,于是他便建议我转到文科班去。后来我哥也建议我转到文科班,我想了很久接受了他们的意见。大概是精英班的学生转到重点班比较容易吧,我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去了7班。”什一长时间的沉默让成谶不安起来,他喊了什一几声。 两个频率相同的音叉在靠近后,其中一个振动发声时,另一个也会发声。概括来说就是物体因共振而发声的现象,物理学称之为“共鸣”。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不加掩饰地吐露心声会让另一个人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内心世界,他也会跟着敞开心扉。 “我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特别幸福的家庭,父母惯着,哥哥护着,我觉得那些烦心的事情离我很遥远。可是那些让人心神不安的事情还是在我身边发生了……”什一停了下来,她哽咽着呼吸着凛冽的空气。成谶没有说话,他在电话那头安静地听着。 什一缓了缓情绪继续说道:“我过生日那天,看到有个女人给我爸发暧昧短信……” “什么短信?会不会是误会了?”成谶打断什一的话不确定地问道。 “没有误会,我发现好多那个女人发来的短信……”话没说完,什一哭了起来,“成谶,你不知道,我爸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直特别伟大,我死都不相信我爸会背叛我妈。直到我看到那些短信的时候,父亲的形象在我心里彻底崩塌、粉碎。”眼泪肆无忌惮地从她脸上滑落,落在了历史书上,那些笔记也随之晕开。 “什一,你别哭,无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妈妈,一定不要像我,知道吗?”成谶的语气坚定而恳切,他好像在乞求另一个自己,不要放弃,不要堕落,不要伤害母亲,要守护好她。他像个忏悔的信徒用亲身经历来劝说别人,企图让自己的内心得到片刻安宁。 “嗯……”她哭着应道,“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什一哭着说。 “以后……我们一起努力好好学习吧。”成谶躺在床上说道,他伸出手挡住天花板上的吊灯,他试图用手遮住灯光,然而他却看到灯光下手的影子,没有色彩,只剩孤独。如果什一此时在他身边,他大概会忍不住去抱抱她,她像他,她是他,是过去的自己,她的哭声让他的心隐隐作痛。什一哭着应了一声,点点头。 “你恨你爸爸吗?”过了一会儿,什一小心翼翼地问。 “嗯,至少现在……不能原谅……”成谶回,“但是我更恨我自己。”他心想。 听到成谶的话,什一没有说话,她看着历史书上的黑白图案发呆,她不知道自己恨不恨父亲,那种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尽管父亲的形象在她心里彻底崩塌,但她仍然抱着幻想,幻想有一天自己可以将这支离破碎的形象再次拼凑起来,那时候,父亲还是她最敬爱的父亲。 “废物,你要替我保密。”什一转换了口气说道。 “嗯,守着秘密直到死亡来临。”成谶放下手关了房间的灯回道。 什一抬眼看了看闹钟,快1点了。“睡觉吧,明天还要学习。”什一抽噎了几声提醒道。 “那……晚安,奇行种。”成谶打趣地说。“什一,我会一直陪着你,陪着那个像我的你。”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晚安,废物。”什一挂着眼泪翻了个白眼回。气氛一下子变得欢快起来。“谢谢你,成谶。”她在心里无声地说道。 第25章 她喜欢他 元旦这天,全校放假。什一还是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站在阳台上背政治。在什一心里,她始终抱有希望,即使数学很差她仍然不放弃自己理想中的大学。由于昨晚睡得太晚,她不时地打着哈欠。房间里手机响了一下,不过什一并没有听到。直到快八点时,什一回房间换衣服,她才发现成谶发来的短信。 “傍晚你在十字路口等我,我们一起过去。” “我要等星辰。”什一回。 “我们三个人一起。”成谶回。 “行,那我跟星辰说一声,到时候我们在学校门口集合。”什一回道,转而她给乐星辰发了一条短信。“星辰,晚上成谶让我们和他一起过去,校门口集合,收到请回复~”什一想了一下按了发送键。什一等了一会儿,但是乐星辰没回复,于是她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对于即将高考的人来说,放假与不放假并无差别,尤其是偏科的学生。数学太差,使得什一在仅有的一天假里也舍不得用来挥霍。做了一天的试卷,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看了一眼闹钟,已经五点多了。她又看了下手机,发现乐星辰一直没有回她信息。什一拨通了乐星辰的电话,奇怪的是也没人接。她起身收拾了一下,穿上鞋子出了门。在出门前她给成谶发了一条短信,“我出发了,十字路口集合,手机不带。” “先到先等。”成谶回。 “永远不要相信春天里突如其来的升温,因为它很快就会降下去;也永远不要相信冬日里温暖的阳光,因为凛冽的寒风才是主角。”什一心想,她正走在逐渐暗下来的夜幕里,感受着凛冽的寒风。当她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成谶已经在那儿等她了。什一悄悄地走了过去拍了下成谶的右肩,成谶一转身看见了她,笑了笑说:“走吧。”由于昨晚说了太多心里话,什一有些尴尬又有些后悔,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奇怪,星辰没有回我短信也没有接我电话,不知道在哪儿逍遥。”什一微皱着眉头说。 “先去饭店吧,待会儿找不到自会联系你。”成谶回。 “可是我没带手机啊?” “我带手机了!”成谶说道。 什一想了想说道:“那你用你的手机把饭店的地址发给星辰。”听罢成谶将手机递给什一,他报地址,她打字,将地址发给了乐星辰。 快到饭店时,什一远远就看到了乐星辰站在饭店门口,虽然她今天的穿着跟平时有点不一样。什一火速跑了过去,她一巴掌拍在乐星辰的肩膀上,愤愤然地说:“打电话怎么不接,发短信怎么不回?” 乐星辰吓得叫了一声,她转身一看是什一,立马解释道,“我今天一天都在外面,早上很早就出来了,手机在家里,你给我发短信了?”这是乐星辰第一次对什一撒谎,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什一知道了,她一定会骂自己。与其说什一比乐星辰理性,倒不如说什一比乐星辰更木讷,尤其是乐星辰现在所做的事情,什一不仅看不懂更看不明白。而此时,乐星辰觉得她自己不需要理性,一往直前就好。 “那当然,本来不是约着我们一起来的嘛。”什一回。这时,乐星辰看见成谶向她们走来,她眉眼弯弯坏笑道,“你们俩怎么在一块儿?” 什一回头看了看成谶,赶紧解释道,“我不知道饭店啊!对了,你是怎么知道在这里聚餐的?!” 乐星辰见状感觉自己要露馅儿了,开始打马虎眼说:“哎呀,要开始了,快进去吧。” 三个人一起走进饭店,刚走进包厢什一看见,除了那位经常来找成谶的路霓风,有几位在上次的告别赛上有过一面之缘,但是都不知道名字,也对不上球衣号了,还有一些她根本没见过。 聚会开始之前,其中一个男生提议说:“除了队里的球员彼此认识,其他人互不相识,那么今天,就由我这个代理队长给各位做个介绍,以后见面也好打招呼!是吧,谶哥。”说着他对成谶抛了个媚眼,成谶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我先来,我叫卫楚,卫国的卫,楚国的楚,高二3班的,下一任篮球队队长接班人。那个……上次比赛的时候,垫了谶哥的脚……”卫楚的最后一句话惹得其他同学哄堂大笑。 什一听完他的介绍小声地问成谶,“魏国的魏是曹魏的魏吗?” 成谶低着头小声地回:“就是卫生纸的卫。” “哈哈哈……”坐在一边的乐星辰听到他们俩的对话,笑得差点将刚喝的一口水喷了出来。 听到卫楚说自己是下一任队长,成谶对着他竖了一个中指。卫楚完全不予理睬,他继续说:“我左边的这位是路霓风,高三1班的,上次送谶哥去医务室的就是路霓风,风哥!他旁边的是桃成蹊,16班的,而我右边的这位是段帜文,5班的。姜少延,9班的。至于其他人嘛,低年级的就不必介绍了,因为第一,没我帅,第二我说得算。”卫楚话音刚落,引来大家一片嘘声。 由于都是学生又处于在校期间,大家点的饮料多于啤酒。今天这顿饭既是聚餐也是低年级与高年级球员间的散伙饭,结束后高三年级的球员将全部离开校队,所以大家不免开始感伤起来,他们用为数不多的酒水学着大人的模样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乐此不疲。 什一托腮眯眼微笑着看着他们,偶尔又与乐星辰埋头低语。这时,乐星辰突然和什一说:“我今天要表白。”没等什一反应过来,乐星辰已经站了起来,椅子因她起身的动作被拉出一段距离,发出沉闷的响声。什一呆愣地看着乐星辰,满脸疑惑。乐星辰倒了一杯啤酒看着路霓风,说:“路霓风,我喜欢你,喜欢了快三年……”乐星辰没有把话说完便喝掉那杯啤酒跑出了包厢,跑出了饭店。 才反应过来的什一慌慌张张地紧跟着追了出去,包厢里在片刻安静后,大家开始小声地问着怎么回事。成谶走到路霓风身边,他拍了拍路霓风的肩膀,说:“走吧。”刚出包厢门口的时候,成谶回头说了一句:“你们继续,我带这家伙去醒醒脑,钱付过了。”包厢里的其他人也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俩,目送他们走出包厢。 两人走出饭店后,他们找了一圈,但是并没有找到什一和乐星辰,什一又没带手机,这导致成谶根本联系不上她。正当成谶在那儿着急的时候,路霓风说:“我有乐星辰的号码。”于是他翻开手机打电话给乐星辰。 乐星辰坐在路肩上抱着腿小声哭着,什一坐在她旁边没有出声,任凭刺骨的寒风吹乱她们的头发,肆意的拍打着脸颊。此刻,什一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这应景的天气应该最懂乐星辰的心情。“那会是怎样的心情呢?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什一怎么也想不明白。 “有纸巾吗?”乐星辰问。 “没有,我去给你买。”什一说完站起身来,她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对乐星辰说:“你别走开啊。”乐星辰点点头。 看着什一走远的背影,乐星辰用手擦了擦眼泪,这时电话响了,她按了接听键。 “你在哪儿?”路霓风焦急地问。 “没事,今天就不要见了,很……丢人。”乐星辰小声地回道,有些委屈。没等路霓风回答,乐星辰直接挂了电话。 “怎么样了?”成谶问,路霓风摇了摇头。成谶有点生气,压低着声音说:“你不是有女朋友吗?你去招惹乐星辰干什么?” 路霓风坐在马路边,拿着手机低着头沉默了好久,“我不知道,我跟星辰在一起的感觉跟夏夏在一起的感觉不一样。”路霓风有些懊恼又有些无奈。 “上高一的时候,大家都在谈恋爱,于是身边的朋友就怂恿我去追夏夏,我就真的跑去追她,高二分科的时候她答应了。但是,后来她去了重点班之后便一直不让我去她的班级找她,我们也就很少见面。”路霓风停了一下,“我跟星辰是高二的时候在网吧打游戏认识的,我们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久而久之,每次看到她来,我会抑制不住地开心,我……”路霓风没有继续说下去。成谶站在旁边,路霓风坐在地上,两个人沉默了很久。 “回家吧,明天把感情的事情处理好。快高考了,虽然是走体育也不要松懈。”成谶说着拍了拍路霓风的肩膀。路霓风点点头,他们各自回了家。回到家后,成谶抱着试试的心理给什一发了一条短信,“到家了吗?” 什一听见手机响了一下,她打开一看是成谶发来的短信回了一句,“到了,今晚有事。” 成谶原本打算问一句“要不要紧”等诸如此类的关心话语,转而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笑了笑放下手机。 第26章 悄悄话 “什一真的不好意思,今晚来你家住。”乐星辰说着洗完脸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什么啊!我们谁跟谁啊!再说了,你来陪我住,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什一一边找衣服一边说。洗漱完毕后两个人窝在一起开始了漫长地夜聊。乐星辰决定把藏在心底的小秘密全都告诉什一,她不再担心什一知道后会不会骂她,既然她选择说出口,接下来发展成什么样子都没关系了。 “什一。”乐星辰轻声喊道。 “嗯。” “其实,我并不是从路霓风来找成谶那一天才认识他的,而是上高一的时候,那次体育课上。当时我们打赌翻跟头我把鞋子踢飞了出去,他把鞋子捡起来递给我,从那一刻开始,内心有个声音在说,“完了,这个人我喜欢他!”后来我耍了很多小心机制造过各种各样的偶遇。我知道他喜欢篮球,喜欢麦迪,于是我也跑去看nba,了解麦迪,可是我怎么也看不懂那些规则。高二的时候,我发现他经常去一家网吧打游戏,于是我也经常去那家网吧上网,要么坐在他对面,要么坐在他旁边,我开始玩他玩的游戏,有一次我坐在他旁边玩游戏,他看我刚复活又被打死了,刚复活又被打死了,最后他实在看不下去就让我跟着他一起玩。因为游戏我们建立了很多共同的话题。只是他不知道,那些偶然,其实都是我预谋已久的结果。” 什一没有说话,黑夜里,她安静地听着乐星辰诉说着这一切。 “当我看见成谶转来我们班时,我暗自开心了很久,因为我知道,他以后会经常出现在我们班门口,我也就可以经常看到他了。无论是游戏还是篮球,都是因他而起,我努力做着各种各样的改变,只为离他更近一点。在所有巧合的遇见里,唯一不是我制造的偶然就是我们都喜欢周杰伦。只是后来我才发现最该做的却被搁浅了。”乐星辰顿了顿,她很内疚地继续说道,“什一,我骗了你,骗你说想认识他,让你去跟成谶要他的信息,其实只是为了想从成谶那里了解更多关于他的消息……今天你给我发短信打电话的时候我都看到了,但是那个时候,我正坐在他旁边,我们一起玩游戏,有说有笑,可我心里却忐忑不安地想着怎么开口,开口后这样的朋友关系还能不能……”乐星辰发现什一一直没有说话,便停了下来。 什一察觉到了乐星辰的变化,“没关系,星辰,你不用觉得内疚。”什一想了想又继续说:“可是星辰,马上就要高考了,你真的打算……”什一没有说完,但是乐星辰知道什一要说什么,她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说道:“没有打算,只是觉得说出来会好受点吧。我怕时间一久会让一切都来不及。你放心啦,接下来我会好好学习。”听乐星辰这么一说,什一伸出手隔着被子拍了拍乐星辰。两人没再说话。 “睡了吗?什一。”乐星辰低声地问道。 “还没,睡不着。” “我也是,不知道为什么。”乐星辰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什一说。 什一也翻了个身,说:“可能有心事的人都会失眠吧。”乐星辰没有回答,两人背对背沉默着。 “什一,有你在真好。”乐星辰带着快要哭出来的语气说道。 什一翻了个身面对着乐星辰,她将乐星辰也掰过来面对着自己,她握着乐星辰的手说道:“星辰,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在。而且,这只是感情遇到了点小问题,又不是高考失败了,别难过,睡吧。” “什一,其实我特别羡慕你,爸爸妈妈感情特别好,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因为性格不合离婚了,后来他们各自有了新的家庭并且都生了孩子。外公外婆担心我跟着他们会受委屈,于是将我从母亲那儿接过来跟他们住在一起。” 乐星辰突如其来地倾诉让什一不知所措,什一往乐星辰身边挪了挪,“有的时候所有的幸福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真实,现实怎样残酷我们都无法左右,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自己的内心。”什一用一种较为无奈的语气说道,她的话意有所指,却又不敢说得太坦白。 乐星辰擦了擦眼泪,笑了笑说:“没事儿,我挺好的,大概是小时候父母不在身边吧,外公外婆用物质来弥补这缺失的一部分。不过,我一点也不恨他们,毕竟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遗憾的是父亲从未回来看过我,我连他的样子都快想不起来了。” 什一握了握乐星辰的手,轻声问道:“那你的妈妈呢?” “妈妈再婚后生了弟弟,有了自己的家庭。小时候,她偶尔会回来看看我,后来长大了,每年暑假,我也会去她那里待上一段时间,其他时间我都和外公外婆在一起,毕竟我不想打扰她现在的生活。” “星辰,以后你想吃什么来我家,我妈给你做。”什一认真地说道。 “好。”乐星辰没心没肺地笑了,她开心地回道。听到乐星辰说的话,什一很是心疼她,但是她却没办法感同身受,因为从小到大,她都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她不懂父母不在身边到底是什么感受。所以除了心疼就只剩心疼了。 乐星辰单纯善良的性格得益于外公外婆的照顾和教育,二老并没有在她年幼时说过她父母的坏话,他们一直告诉乐星辰,爸爸和妈妈是爱她的,因为性格的原因,他们选择分开去追求各自的幸福。即使父母不在身边,乐星辰依然在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久而久之,乐星辰对于父母的离开一直怀着一颗祝福的心。 什一紧紧握着乐星辰的手,她在大脑里反复想着乐星辰说的“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这句话,她突然看不懂发生在父亲身上的事情了。“如果那是老爸追求幸福的权利,那老妈怎么办?他伤害了老妈啊!”什一心想。其实在听到乐星辰的倾诉之后,什一曾有片刻的冲动差点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秘密,但最后她还是选择隐藏这个秘密,因为她已经后悔跟成谶说了,她不想再让自己后悔第二次,与信任无关,她只是觉得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丑事。 “说到底我也没有太多自信,毕竟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大多数人会有些介意吧!所以对于路霓风就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乐星辰翻了个身,她看着天花板难过地说道。 什一不太明白为什么乐星辰会觉得别人介意她的家庭,更不明白什么是一厢情愿的喜欢。“喜欢是什么感觉啊?是不是就跟我无论怎么死缠烂打数学还是考不好,难过得想哭出来的感觉一样?”什一小声嘟哝道。 乐星辰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觉得什一犯愣的时候特别蠢又特别可爱。“喜欢就是你见不到他时特别想他,见到他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纵使世界是嘈杂的,只要对面站着的人是他,自己的世界就成了静音模式。”乐星辰轻声解释道。 “哦……”什一似懂非懂地思忖着,她又继续说道,“我碰到不会解的数学题全世界都是聒噪的,碰到会解的数学题全世界又是安静的,遇到有点眉目的数学题,我又处于真空状态。” 听到什一的话,乐星辰哈哈大笑起来,刚刚还哭得伤心不已,这一刻她被什一逗得笑得肚子疼,“什一,你就没遇到喜欢的人吗?”乐星辰笑着问。 “没有。”她回道。 “那你和成谶,难道不是……”乐星辰没说完,什一就反驳道,“不可能,他是数学免费点读机。” “这样啊,那你想过没有,成谶喜欢你呢?”乐星辰问道。 “更不可能,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行为举止十分奇怪的奇行种,他就没把我当女生。”什一翻了一个身说道。 两人嘀嘀咕咕一直聊到很晚。如果乐星辰直白地告诉什一, 第27章 成绩和成长 早上闹钟响的时候,乐星辰没醒,什一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这原本是她早起看书的闹钟,但是今天早上她没有看书。洗漱完毕后,她穿好衣服走到厨房开始煮面条。五点半的时候,她将乐星辰叫了起来。 乐星辰刷完牙洗完脸穿好校服准备下楼,刚到一楼时,她看见什一正端着两碗面从厨房里走出来。此时,什一恰好看见乐星辰从楼上下来,“星辰,快来吃面,让你尝尝我高超的厨艺!”什一一脸神气地说道。 乐星辰小跑着走过去,她走到餐桌前发现,那碗面已经糊成一团,上面放着一个煎得有点发黑的煎鸡蛋,四周还漂着几片火腿肠,她特别想笑,但是又特别想哭。 “咋啦?快吃呀,不然要迟到了!”什一提醒道。 “嗯。”乐星辰把什一煮的那碗糊成团的面全部吃完了,虽然卖相十分难看,但是冬日里那碗面却给乐星辰带来无尽的温暖,“谢谢你,什一。”她转着眼珠子满眼泪花偷偷望着什一,心想。 什一和乐星辰在上学的路上又遇见了成谶,什一每次都会好奇地问他,“怎么又是你?”而成谶总是回上一句,“怎么,喜出望外?”两个人又是一顿江湖厮杀,说不过成谶的什一便伸脚踹他。这世界真的会有那么多巧合发生,但更多的是蓄谋已久且故意而为之。 四天后,什一的母亲拖着行李箱回来了,什一一放学直接飞奔回家,来不及换鞋直接飞奔到厨房,她走过去拥抱住母亲久久不肯松开,正在忙着做晚饭的母亲笑盈盈地问:“怎么,好长时间没见着妈妈,想妈妈了?” 一向嘴硬的什一没有反驳,她“嗯”了一声点点头。 “我回来了,老妈。”她说。同时,她在心里跟母亲说了一句,“妈妈,你回来了,我的世界明亮了。” 自从乐星辰跟路霓风表白之后,乐星辰的世界仿佛重新洗牌了一样,每天除了做试题还是做试题,她从未有过的努力和满满的干劲让周围的人都莫名紧张起来。就好像没心没肺的人突然有一天开始努力的时候特别让人不安。 临近期末考试每个人都开始紧张而稠密地复习着,这是高中三年里最后一次期末考试,下一次期末考就是高考了。而那份答卷是给这三年一个交代,也将直接影响着未来的去向。什一期末考的最高目标就是数学可以及格,而成谶却嘲笑她目光短浅。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重复地过着,这天晚上放学的时候,教室门口突然多了一个人。 乐星辰从他旁边走过的时候没有抬头,她挽着什一的胳膊与朱漫洛、米霄一起走过教室门口下了楼。乔夏夏从教室里走出来,她有些不高兴地走到路霓风面前,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他发现她的不高兴。路霓风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说:“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乔夏夏声音甜美地问:“什么事呀?” “走吧,去学校操场走走。” “哦。” 说着,乔夏夏跟在路霓风后面,从前面望去,她娇小的身材完全被路霓风挡住。乔夏夏有着一张清纯可人的脸,声音甜美,性格温柔,标志性的大酒窝在她抿嘴的时候时隐时现,喜欢她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路霓风和乔夏夏在操场上一直走到夜幕降临,终于在晚自习第一个预备铃响起的时候,乔夏夏先开口了,她怯怯地问道,“你有什么心事吗?快上晚自习了。” 路霓风丢下了停下来的乔夏夏,自己走到离乔夏夏有三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来走到乔夏夏面前说:“夏夏,我们分手吧。” 昏黄的灯光,漆黑的操场,乔夏夏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谁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微微听见她哭着说:“好。” “对不起。” “没关系,是我先变心的。” 路霓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觉得疑惑,相反,他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路霓风也不想知道乔夏夏说的变心是什么意思。在他看来无论是安慰还是确有其事他都没有资格过问,不必过分寻求心安而去寻找确切的答案。 “祝福你。”路霓风看着乔夏夏说道。 乔夏夏什么也没回,她转身向教室走去,校园路灯发出微弱的黄光将她的影子越拉越长,那瘦弱模糊的剪影像极了学生时代的懵懂爱情,渐行渐远的背影是两不相欠。路霓风和乔夏夏分手后并没有和乐星辰在一起,他一如既往地除了上课就是去打游戏,只是乐星辰再也没去过那家网吧。 学生时代最关心的是考试成绩,最扰人的是懵懂情愫,当一切公布于众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像自己想象地那般难以启齿,或者说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波澜壮阔。每天三点一线的平淡生活依旧是这群人最真实的写照。 自从母亲回来后什一又开始上晚自习,她不想让母亲起疑心,更不想她担心。临近期末考试,什一每天起得比平时更早。她像往常一样走在去学校的路上,由于她起得比较早恰逢冬天,路上没几个行人。快到主教学楼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下她的左肩。什一没有转身,而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看着不远处的食堂门口。 “傻了?”成谶走到什一旁边看了她一眼说。 什一没搭理他,而是一直看着食堂门口,成谶顺着什一看的方向看了过去,他看见班长边尉凡和乔夏夏在食堂门口。 “他们关系挺好啊?!”成谶问道。 “谁知道呢!”什一看了看旁边的成谶回。 “他们在谈恋爱?”成谶一脸惊讶地问。 “应该不是吧……”什一回答说。 “也是,这样理解有失偏颇。”成谶解释道。 什一没听他说完便向教室走去。到了教室门口的时候,班长和乔夏夏已经先到教室了,他们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一眼看上去像两个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一样。边尉凡看见什一和成谶一起走进来,会意地点点头笑了笑说:“什一,你们是邻居吗?” “对啊,他坐我前面!”什一指了指座位的方向回。 班长看了看成谶又看了看什一,什一露出阴险的笑容,笑着说:“我们是在校门口遇到的,就像班长和地理课代表在食堂门口偶遇一样。”班长似乎明白了什一的意思,便没再说话。什一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她发现乐星辰她们还没来。 快到六点五十的时候,大家才陆续到教室,乐星辰像往常一样活力四射,一到座位上立马跟什一聊了起来,时不时还要挖苦一下什一,“数学补得怎么样了?期末考试能突破及格大关吗?”什一往往总是以“先把你的文综过了两百分再来跟我聊数学吧!”两人互相揭着彼此的短,朱漫洛看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悠悠的来一句,“两个菜鸟最后的挣扎就是互相残杀。”米霄总是拿着书本笑着看她们三个人斗嘴。 米霄自从父亲去世后一下变了很多,多了与她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沉稳,感触最深的就是什一,因为她知道个中缘由。只是米霄不说,什一不问,她选择帮她守着秘密尊重她的隐私。 第28章 兄弟 冬天的清和一中,像个老态龙钟的老人,复古黄的建筑在香樟树的遮掩下,远远望去像一座废弃的城堡,进进出出的学生又证明它没有被抛弃。它每天将大门这张嘴巴张得大大的,把学生吞进去,吐出来,吞进去,吐出来,像个恶作剧的老人。 晚上晚自习开始时,令什一有些在意的是成谶没有来上晚自习,“去哪儿了呢?”她心想。转而什一狠狠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让自己不要去想其他事,静下心来专心复习。 “你找我就为了打球?”成谶双手插在校服裤子里看着路霓风说。路霓风没有说话,他一直在那儿投篮。 “还特地来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成谶接着问,其实这个篮球场他之前带什一来过,他和路霓风更是经常来。 “这风水宝地,老师发现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路霓风回。 “你这都投了上百次了,有什么话直说。”成谶说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一阵寒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 路霓风拿着篮球走到成谶旁边坐下,眼睛望着篮球,手一直不停地转动着篮球,好半天挤出一句话,“我跟乔夏夏分手了。” 成谶双手支在椅背上,他仰脸看着天空说:“原来你说的夏夏就是我现在班的地理课代表啊。” “你不奇怪吗?我分手了。”路霓风问。 “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是真的,你们俩扯平了,互不相欠。”成谶说。 “也许吧。”路霓风犹豫了一下回道。 “那接下来呢?继续堕落着还是去跟她表白然后在一起?”成谶看着路霓风问。 “暂时不想打扰她,听说她最近学习很努力。”路霓风停下手中转动的篮球,转脸看向成谶问道,“你就没遇到过喜欢的女生?” 成谶犹豫了一下说:“没有吧。” “那个跟你一起来聚餐的女生呢?我可不相信你之前说的普通朋友!”路霓风继续问。 “她是奇行种。” “什么?!”路霓风有点懵。 “她是个特别有趣的朋友,也喜欢科比。”成谶转头看着路霓风一脸惊喜地说。 “看你这表情九成是喜欢了。” “我真的没有你那么多心思,就是关系比较好的异性朋友。”说完成谶接过篮球站了起来,在三分线外来了个远投,“也是比较特别的存在。”他心想。 路霓风起身跟了过去,他看着成谶的背影说:“别太迷糊,有的时候喜欢一个人连你自己都没发现。”成谶将没进的篮球捡起来传给路霓风,路霓风也来了一个远投。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好好学习,把遗憾缩到最小。” “什么遗憾?”路霓风好奇地问。 “终生遗憾。”成谶风轻云淡地回。 尽管如此,路霓风还是在微弱的灯光下看到成谶脸上的表情,那表情里带着几分不易被发现的悲伤,于是路霓风便没再追问。两个人你投一次我投一次来回传着篮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在文科班还好吗?” “还行,优秀的人自在一种体质,学什么都不难。”成谶一本正经地回。 路霓风对着成谶竖了两个中指,问道:“你那个时候为什么选择7班啊?”说着纵身一跳投进一球。 “我哥帮我弄的。”成谶接过球也投进了一个。 “你哥为什么把你弄去7班啊?好歹也是精英班的学生。”路霓风跳出三分线外投了一个三不沾。 成谶也走出三分线外说:“他说七班有他同学的妹妹,去的时候有个伴儿,而且精英班的同学往重点班调更容易些。”说完,他投进了一个三分。 “是精英班不收你吧?”路霓风露出狡黠的笑容,他捡起篮球继续说道,“那你遇到她了吗?” 成谶斜了路霓风一眼,“就是那天你看到的那位。”成谶说。 “所以你跟她成了朋友?” “这只是巧合。”成谶接过路霓风传过来的篮球,转了一下接着说:“更巧的是我之前见过她,高一那仅有的一次体育课我们一起去打球,有只鞋子砸到我,我一转身看到那个幸灾乐祸的人就是她。”说着成谶站在罚球线上投进一球。 “那她知道吗?”路霓风这次没有投篮而是再次选择传球给成谶。 “她好像不知道。”成谶走到篮筐下面,继续说,“而且她也不知道我哥跟她哥是大学同学。”说完,成谶上篮投进一球,篮球落地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什一反复上篮没进的画面。路霓风走过来捡起篮球,运了几下,来了个三步上篮。 “话说回来你们这也太巧了。” 成谶没接话,他走到篮筐的左边三分线位置投了一下,没进。 “也难怪都生活在一个小城里,遇见不难。”路霓风说完,他示意成谶给他捡球。 成谶走到篮筐下捡起篮球传给路霓风,说:“但是一旦走散了也许就再也遇不到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艺了?”路霓风鄙视道。 “在我帅倒众生的皮囊下有一个文艺的灵魂,只是你看不见而已。”成谶运了几下球随意的投了一下。 “估计是你这皮囊太厚了我看不见你文艺的灵魂。”路霓风回着。 “大概跟我永远不理解你们呼吸的空气是什么味道一个道理吧。”成谶摇了摇头无奈地说。 路霓风走过去准备给成谶一拳,成谶眼见情况不妙抱着篮球果断地跑开了,两个人就这样一对一打到晚上九点多。 “该回去了,本学期最后一次陪你打篮球,接下来我要为成为社会主义接班人而努力了。”成谶一边穿着校服一边说。 “行,下次就高考后约吧。”路霓风将篮球丢进网兜里。 “话说啊,你们体育生不是随时随地可以打球吗?”成谶理了理衣服问。 “是倒是,但还是得以考试训练为主。”路霓风将篮球甩到肩上,背着篮球继续说,“祖国的栋梁,加油吧!”两个人互相挥了挥手各自回家。 成谶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看了下手机,快十点了,“他们应该快下晚自习了,应该不会上第四节吧?”他心想,但还是不自觉地坐在路肩上,他也不确定自己在等什么,可能就是单纯地坐一坐。 第四节晚自习下课后,什一的母亲来接什一,两人一路上边走边聊,成谶听见什一的声音突然站了起来。他这一动作吓了她们一跳,什一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什一的母亲疑惑地看着什一,两个人面面相觑,什一突然明白母亲想问什么便解释道:“我同学,叫……” “我叫成谶,阿姨您好。” “你好啊,这么晚了,怎么坐在马路边。”什一的母亲轻声问道,语气温柔。 “准备回家了。”成谶说,“那,阿姨再见。”什一的母亲微笑着点点头。 “再见。”什一疑惑不解地回道。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什一转头看了一眼成谶远去的背影,她没多想继续跟母亲有说有笑朝家的方向走去。 第29章 同学录(上) 清和又下起了大雪,整座城市都被白雪覆盖着,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再也看不到其他颜色。任性的人们撑着五颜六色的雨伞行走在马路上,原本以为可以打破这份静谧的白色,但在他们出门没一会儿伞布便被大雪染成白色。 什一上学的那条路上,琴行没有开门,文具店倒是十分有毅力,老板依旧搬出那台有些陈旧且落了灰尘的音响,将它放在门口。店主转身走进店内开始放歌。今天,他没放五月天的歌,而是放了周杰伦的歌。没人知道老板是不是歌迷,但他的确爱放这些歌,也许只是为了吸引学生们的注意,然后走进他的文具店吧。 什一撑着伞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前走着,因为她的雨伞开关扣不太好,她一只手扶着伞柄,一只手还得抵着开关扣,加上积雪又太厚了,更是举步维艰。成谶走到她后面用他的伞戳了下什一的雨伞。什一转身看见他的时候,撇着嘴白了他一眼。 “身体太沉走不动了吧?”成谶嘲笑道。 什一没理他,她看了他一眼,突然灵机一动,“你的黑伞挺酷啊!”听到什一的话,成谶瞅了瞅自己的黑色长柄伞,又对比了一下什一的雨伞,比她大很多,于是得意道,“当然。” “我觉得你的伞不是很好。”什一认真地说。 “为什么?”成谶一脸惊奇地看着她问,还不时地打量自己的雨伞。 “我给你做个测试,但是需要咱俩换下伞,当然你不愿意就算了。”什一煞有其事地说完,立马加快步伐向前走。 “来,换,我看你要作什么把戏!”成谶把自己的伞递给了什一。什一抑制住想笑的冲动,她将自己的雨伞给了成谶,两个人走到路边一颗不大的香樟树下。大雪纷飞,纵情下着,根本看不清远方。 “准备好了吗?”什一问。 成谶没吭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什一,就等着她接下来要干什么,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现在一举一动都可疑又幼稚,他一脸“我就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的表情。 什一趁他不注意,一脚踹向那颗香樟树,树上厚厚的积雪瞬间滑落下来,只听见“砰”的一声雨伞开关扣松了,成谶手里的雨伞收了起来。什一迅速补上两脚后大笑着溜之大吉,中途差点因为积雪太厚自己速度太快而滑倒。 从树上滑落下来的积雪落在成谶的头发上,衣服上,书包上,他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望着站在远处的什一。从他这里看去,她像一只巨熊!成谶收起雨伞,拔腿就去撵什一,什一吓得没等他跑几步就开始往学校跑,然而没用,成谶撵上了她,这是第一次她被成谶撵上。有下雪的原因,也有她穿得太多扛着一把长柄大伞的原因,但究其根本,不过是成谶一直假装跑不过她。而这一次,光脚不怕穿鞋的,成谶是空头跑,她就更跑不过他了。 成谶把他的雨伞抢回来后收了起来,“敢整我,你也别撑伞了。”说着,他在地上团起一个雪球向什一丢了过去。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打,在进学校的时候,乐星辰遇到了他们俩,她也加入到打雪仗的行列中,后来边尉凡、丁瑞恒相继加入进来。今天早来的同学纷纷跑了出来,大家不分你我逮谁砸谁。 打完雪仗的同学带着积雪走进教室,导致教室地面都是水,开来开去的教室门总是被坐在门附近的同学随手关上。刚刚打完雪仗走进教室的同学在路过其他同学的课桌时,将带进来的雪掉到别人的课桌上,课桌的主人缩着手一嫌弃和鄙视地看着对方直到对方把雪清理干净。远处,老金站在办公室门前的阳台上,看着他的学生在教学楼前打雪仗,他没有去教室,只是这样看着,“放松一下吧,接下来也许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了。”他想。 上午最后两节课是政治课,政治老师眯着眼睛在上面分析哲学,教室里空调开得很足,外面依然下着鹅毛大雪,透过窗户向外面看去,格外美丽。它们飘舞着,从高空中一路跋涉,然后缓缓地落在地面上,或迅速融化消失殆尽,或迅速堆垒形成积雪。鹅毛大雪使得坐在教室里的部分同学心不在焉,注意力不集中,很多人总是在老师不经意间偷偷向窗外望去。 “我们分析完这一题,你们就出去打雪仗吧。”政治老师眯着眼睛说,那表情仿佛是在开玩笑。同学齐刷刷地看向他,他们在等老师重新确认一遍。但是政治老师没有重复,而是继续分析题目。他讲完了最后一题,便让全班同学出去打雪仗。起初大家不敢相信更不敢动,但是几个调皮的同学开了个头,其他同学也跟着放松起来纷纷走出教室,大家搓着雪团你追我赶。 “注意安全。”政治老师背着胳膊,眯着眼睛看着这群学生,笑着提醒道。年少总是满腔热血,对一切保持着好奇和热情。一场大雪可以让他们玩得不亦乐乎。 傍晚,下了一天雪的天空突然停了下来,它安静地注视着银白色的大地,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主教学楼后面的梧桐树快活地顶着厚厚的积雪,忽而吹过的寒风使得树枝轻颤,积雪也随风飘落下来,形成好看的雪雾。大概是舍不得积雪就这么掉落下去,那些树枝总是一副不乐意地样子摇动着。正前面的香樟树披着绿色的军大衣顶着厚厚的积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路上全部是厚厚的积雪,很多低年级的同学开始自发铲雪,水泥路将湿漉漉的肚皮露了出来。 “复习得怎么样了?”刚走进教室的成谶站在什一面前问道。 “这不正在复习吗?!”什一没有抬头,左手转着笔说。 “是吗?我怎么感觉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成谶戏谑道。 什一抬起头白了成谶一眼说:“你是不是一天不跟我掐心里难受啊?” “你别多想嘛,我就是纯粹地关心下,行使下作为同学的情义而已。”成谶一本正经地回道。 “那我谢谢您嘞。拜托您也赶快复习吧。”说完什一低着头继续看书。 成谶啧啧了几声摇摇头转身坐了下来,由于空间过小,不小心撞到什一的桌子,什一抬头看了看成谶,倏地将桌子往后移了一点。成谶感觉到桌子离开自己的后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他笑了笑。 快到晚自习打铃的时候,其他同学陆续到了教室,乱哄哄的氛围大家似乎并没意识到三天后就要期末考试了。这个时候,乔夏夏将一张同学录递给了什一,她露出甜美的笑容轻柔地说道:“什一,帮我写一份同学录吧,认真写哦。” 什一接过同学录,看了看,说:“好嘞,所写之话一定是肺腑之言。”接着乔夏夏又分别递了一张给米霄、乐星辰以及朱漫洛三人,转身回来的时候在成谶的座位边停了下来,她又甜甜地说:“成谶,帮我写一份同学录吧。”成谶低着头正在解数学题,他嗯了一声,乔夏夏将同学录放在他的桌子上。 不知从何时起,班上开始写起同学录来,虽然离毕业还有一学期,但是这突如其来的离别氛围不免让人有些伤感,只是面对高考的压力似乎又不值一提。 旁边的乐星辰拿着同学录左看看右看看,“跟她也不算熟,写点什么好呢?”乐星辰咕哝道。 “那就写几句高考顺利之类的话呗。”什一托着腮说。 “你也可以写一写对她的印象什么的啊。”朱漫洛看着同学录接道。 “你打算怎么写?”米霄看着什一问。 “我得酝酿下。” “那你酝酿好了借我观摩下呗,你瞎掰的能力比我们都好。”乐星辰双手合十拜托地说道。 “自己写,这种东西还带你借鉴的吗?”什一白了乐星辰一眼。 由于前两节晚自习是地理老师坐班,什一便拿出乔夏夏给的同学录写了起来。一边转着笔一边填着信息。她突然想起那天早晨在学校食堂看到的一幕。事情不知道就罢了,这一旦知道了什一总觉得不能好好直视边尉凡和乔夏夏,她想了许久最后在留言处这样写道: “每一刻都能把握,一定会有所收获;祝你永远与快乐相伴。考上理想的大学。” 什一写完之后将同学录夹在书本里,继续做数学题。这个时候成谶丢了一张纸条过来,什一打开一看:“同学录怎么写的?借我一看~”什一在下面回道:“自己写!!” “看一下找找灵感。”成谶回完又丢了回来。 “为什么要给你看,给我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什一又把纸条丢了回去。 “好歹我也教你数学不是,这人情你现在可以考虑还一还了。”成谶回。 什一对着成谶的后背冷哼了两声,然后将同学录夹在数学课本里递给了成谶。 成谶打开书本看了一眼又把书还给了什一。乐星辰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她用笔戳了戳什一指了指那本书,什一头也不抬地将那本书递给了乐星辰。乐星辰打开书本一看,是什一给乔夏夏写的同学录。乐星辰心领神会似乎来了灵感,于是她拿出那张同学录写了起来。基本信息填完之后在最后的留言处写道:“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可爱最温柔的女生,祝你高考成功。” 给不怎么熟悉的同学写同学录时,一句“祝你高考成功”是肺腑之言也是官方话语吧。 最后四个人全都写了祝高考顺利,高考成功之类的祝福语。晚自习下课的时候什一准备将她们四个人写好的同学录一起拿给乔夏夏。成谶叫住了她,他把自己写的同学录也递给了什一,让她一起拿过去。什一站在那好奇地翻开反面看了看,“祝考上大学。”简短几句概括所有,什一懒得多问直接将写好的同学录递给了乔夏夏。乔夏夏接过同学录时,开心地说了声“谢谢”。 边尉凡看到什一给乔夏夏写同学录,他隔着中间一组,喊道:“什一,帮我也写一份。”说完,他从桌子底下拿出同学录,哐哐卸下四张纸,然后想了一下不对,又卸了一张纸递给什一,并说道:“认真写啊,毕竟平时待你不薄!” 什一坏笑道:“班长,看在咱两关系不错的份上,我给你写一本你觉得怎么样啊!” “去去去,赶紧回去认真写。”班长挥了挥手做出撵人的动作。 “得嘞,给你写个毕业赋。”说完什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将同学录分发给米霄、朱漫洛以及乐星辰,突然她发现多了一张,她想了想之后,又走到乔夏夏身边,将多出的一张同学递给乔夏夏,乔夏夏睁着圆圆的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什一,什一知道她想问什么,抢先说道:“班长的同学录,刚刚给我的,我忘记给你一张了。”说完什一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边尉凡看着这一幕,意味深长地望着什一,将她目送到座位上。 第30章 同学录(下) 两节晚自习结束后,许久不上网的丁瑞恒开始重操旧业,他刚从网吧打完游戏回来。他似乎忘记了老金说的那句“毕业后请他上网打游戏”的事情,不过总的来说,丁瑞恒已经很少上网了,他更多的时候像个认真学习的学生,下课也低着头在看书。丁瑞恒刚走到座位上,他发现什一书本里夹着的同学录,顺手便抽了出来,看了看问:“这谁的同学录?” 什一抬头一看说:“哟呵,丁网友你回来了啊,班长的同学录,正在分发你可以去拿一张。”丁瑞恒听罢转身对着班长边尉凡大喊:“边尉凡,你个大儿子的,写同学录不给我一份!!” “你他妈的前两节晚自习在吗?”班长转身斜靠在桌子边回道。 “赶紧的,趁爸爸现在心情还不错的时候,给爸爸送过来。”丁瑞恒招了招手说。 “孙子自己来取。”丁瑞恒瞪着眼睛朝班长那儿走去,边走边说:“你骂谁孙子?” 两个人厮打在一起,打完一阵之后丁瑞恒拿着三张同学录回来了,一张是乔夏夏给他的,两张是班长的,他拿了一张给成谶。成谶接过同学录对班长比了个ok的手势,班长也回了一个ok的手势。 第三节晚自习开始时,老金像领导视察一般在教室里转了一圈,他看大家都在认真学习于是满意地在讲桌前坐了下来,准备第二天的授课笔记。无所事事的丁瑞恒则拿出同学录开始写了起来,他写到最后留言寄语的时候,丁瑞恒抬头看了看老金,他看到老金一副认真备课的样子,似乎暂时不会下来。丁瑞恒又将乔夏夏的同学录拿出来填完前面的信息。突然,他听到哐得一声响,是老金走在讲台上的声音,木质的讲台在跟椅子发生摩擦时发出巨大的响声,走在上面哐哐直响。丁瑞恒吓得立马将同学录收了起来,他抬头看着老金,原来是副校长找班主任有事情,他不是要下来巡逻。 成谶看着受到惊吓的丁瑞恒小声地说道:“你还是带回家写吧,被逮到就麻烦了。” 丁瑞恒有些得意忘形他带着欠收拾地表情回道:“我会高光闪,随便一个闪光弹他就看不到了。”成谶看他这副样子,摇摇头继续写作业。丁瑞恒开始酝酿怎么写后面的寄语,思来想去开始写道:“小边边,对你的期许就是在高考的时候,拉掉最后的导火线,炸翻众选手给我这种菜鸟让一条生路……” 老金伸手将丁瑞恒正在写的同学录拽了出去,这个动作不夸张地说吓得丁瑞恒魂飞魄散,脸一阵发白。老金悄然无息地来,谁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就连坐在旁边的成谶也吓了一跳。 大概班主任才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奇行种,他们自带静音模式,自带望远镜功能,纵使他们高度近视,也仍然能在窗户外面窥探到他的学生在做什么,丁瑞恒就是被发现的那位。 “谁给你的?”老金声词严厉地问。 丁瑞恒没有回答,他坐在那儿低着头。“站起来!”老金命令道。 丁瑞恒机械地站了起来。 “谁给你的?”老金再次问道。 此时的丁瑞恒宛如广场上的雕像,无声无息沉默不语定在座位上。 “出来。”说完老金转身走开。 丁瑞恒低着头跟在身后。班长看着丁瑞恒离开的背影,心想,完蛋了。 丁瑞恒跟老金前脚出了门,教室里就炸开了锅,其他同学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只是声音忽高忽低,偶尔有别班班主任路过的时候,他们又迅速安静下来。过了很长时间,丁瑞恒回来了,他回到座位上坐在那儿没说话,成谶看他一语不发也没问。老金随后也走了进来,他走到讲台边声色俱厉地说:“高考迫在眉睫,你们还有心思写同学录,别的班都在紧张的复习着,你们呢?今晚谁在班上带头发同学录自己站起来,不然我待会儿一个一个搜抽屉。” 班里鸦雀无声,没人主动站起来,老金见状又说:“第一组的同学全部出去,我从第一组开始。”这个时候班长站了起来。 “还有吗?”老金继续问。 教室里又有几位同学陆续站了起来,但直到最后乔夏夏也没有站起来。老金把他们的同学录全部收了上去放在讲台上,他用比平常更加严厉的语气说道:“太不像话了,班长带头写同学录,你是怎么起到表率作用的?”说完老金将边尉凡的同学录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撕了。并一顿劈头盖脸地训斥之后走到边尉凡的座位旁敲了敲他的桌子说:“你跟我出来。” 坐在窗边的同学确定老金和班长去了办公室后,全班又开始聒噪起来,成谶问丁瑞恒:“你说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说,老金自己使诈!”丁瑞恒愤愤然地回。 乐星辰伸着脖子问丁瑞恒,“老金跟你说什么了?” “他就一个劲儿地问谁给的,我就一直没说话。然后副校长看到了就说现在不是写同学录的时候,学习紧张等高考完了再写也不迟,副校长还说到那时候他也帮我们写同学录……”丁瑞恒转着眼珠子说道,越说越没底气。 “这下班长会不会遭殃吧?”米霄看看大家不确定地问。 “不知道,感觉老金挺生气的。”什一接过话。 “我跟你说了让你带回家写,你非要在他眼皮底下写。你的高光闪呢?”成谶问。 “你现在就别挖苦我了,我觉得我把边尉凡害惨了,还差点害了乔夏夏。”说完丁瑞恒弓着背趴在自己的桌子上沉默不语。 晚自习快下课的时候边尉凡回来了,他面带怒意,大家看见他的样子都猜到了他被骂得很惨。老金紧随其后也走了进来,他再次扫视了一圈教室后旋即又离开了。乔夏夏抿着嘴唇看着班长,大酒窝在她的脸上时隐时现,班长侧目看到她的时候,脸上的怒意稍稍消散。 下课铃一响一群人围到班长身边问情况,班长看了看丁瑞恒说:“你个孙子,赔我同学录!” 丁瑞恒一脸歉意地说:“真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班长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了看坐在座位上没说话的乔夏夏说:“你要是故意的,我们就兄弟缘尽了。” “那我们的同学录怎么样了?”被收走同学录的同学问道。 “除了我的被撕了,你们的都没事,副校长劝了一句,老金似乎气消了点,他把剩下的同学录丢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会不会还给我们就不知道了。” “没想到写个同学录惹得老金发这么大的火,至于吗?真是讨厌至极啊!”其他同学充满怨气地说道。 “所以接下来要是还想写同学录。麻烦大家要么带回家写,要么下课的时候写。”班长整理着书本瞪着丁瑞恒提醒道。 “对对对,我赞同!”丁瑞恒嬉皮笑脸有些内疚地说道。班长斜了丁瑞恒一眼。丁瑞恒又不好意思地双手合十小声说,“真对不住。” “毕业后记得请我多吃几顿大餐祭奠我逝去的同学录,就这么定了。”班长拿着书本准备出教室门时,突然停下来他转身对丁瑞恒说道。 “好,地方你选,全算我的。”丁瑞恒很干脆地答应了。 自从老金将边尉凡的同学录撕毁之后,班上关于写毕业同学录的热潮瞬间退却并销声匿迹在期末考试中。而轰轰烈烈的“同学录”事件在很久以后再次被提起时,边尉凡告诉成谶他们,老金骂他不仅仅是因为他在班上带头写同学录,还有他和乔夏夏的事情。 第31章 失踪的书本 期末考试的时间安排和高考一样,第一天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第二天上午考文综,下午考英语。考试前一天班上的同学需要将座位上的所有书本全部搬走。不过大多数同学选择把书本搬到讲台上或者周围的地上。加上这一次期末考试过后,正月初八就得来上课,全部搬回家到时候又得搬回来,大家嫌麻烦也就没有人往家里搬。 什一她们的课本每次都是乐星辰帮她们搬到讲台上,因为她最喜欢把四个人的书全部放在一起。乐星辰第一次干这种事情的时候还是高一那会儿,那时,米霄还没来7班,考试当天她把什一和朱漫洛的书本搬到讲台上,但是朱漫洛和什一并不知情,以至于她们走到教室发现自己的书本全部不见了委实吓得不轻。如今,她们之间却形成了一种默契,每逢考试前夕,书本不见了绝对就是乐星辰干的。 “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希望数学可以及格,上帝保佑。”什一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她的样子看上去十分虔诚。什一像往常一样路过那家文具店,文具店正放着林俊杰的歌,那歌声听得什一莫名激动,她开始得意忘形地幻想,“这次数学高分必须是我!”说着不自觉地握了握拳头。 “明天考试,祝你数学能及格!”说着,成谶用英语单词小册子在什一脑袋上敲了一下。什一自信地看了他一眼,没回话也没踹他。成谶有些意外,他又敲了一下,并把小册子顶在她头顶上。 什一趁他不注意将小册子夺了过来,自己翻了翻,里面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小册子看上去很旧了,“想必一定是翻了很多次吧!”什一心想,“挺努力啊!优等生!” “你数学也可以像我这样努力,包你及格!”成谶抱着胳膊狡黠地笑着说。什一垂下眼睑,她迅速转动眼珠子,在大脑里过滤着成谶说的那句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言之有理……”她想。 “想什么呢?快走了!”他又敲了一下什一的头,不过这次很遗憾,他被什一踹了一脚。 刚到教室门口,乐星辰一个箭步跑了出来,灵活得像一只萨摩耶,她和什一迎面撞上,“大事不妙了!!!!”乐星辰大声叫道。 “怎么了?”什一惊愕地看着她。 “我们的书被偷了!!!!” “什么???”什一歪头看向自己的座位,书本全部不见了!!不对,是全班同学的书本都不见了!“今天不是愚人节啊!乐星辰你不要骗我!!!” “真的!昨晚我们班窗户没有关好,所有同学的书本全部被偷了!除了我们7班,还有1班、3班也都被偷了。其他班老师报警了!!班长已经给老金打过电话,老金正在联系垃圾站以及废品回收站。他说当务之急是等全班同学都来后一起去找到书!!”乐星辰语速极快地说完这些。 “完了!”什一心想,那些辛辛苦苦做的笔记兴许全部没了,但是又莫名觉得好笑,为什么这种书本被偷的事情会被他们遇到!搞笑的是全班被偷了! “不是有门卫吗?窗户没关好也不至于书被偷啊?而且偷书能卖多少钱?”站在一旁的成谶不解地问道。 “据说是翻墙进来的,团伙作案!有人在围墙边找到掉落的试卷!”乐星辰解释道。 “那现在怎么办?明天就要考试了!”说着,什一露出焦虑的神色。 “大脸猫让我们别急,他来处理!我们先等吧!”乐星辰安慰道,后来朱漫洛、米霄来的时候,乐星辰又将这件事情详细地复述一遍。 七点不到的时候,老金急匆匆地走进教室,那些趁机摸鱼打诨的同学,围在一起闲聊的同学,全部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全班同学仰着脸看向老金,等着他这位神通广大的班主任来帮助他们追回被偷的书本。 “同学们,不要着急,书本我已经找到在哪个废品回收站了,我跟老板说过了,让他不要处理那些书,现在大家听我指挥我们去废品站把自己的书找回来。”老金站在讲台边,他语气温和仿佛是在安慰坐在下面的学生,让他们不要慌张。 老金让全班同学到教学楼外面集合,男女站成两队,学校安排了好几辆大巴车,等大家陆续上车之后,大巴车向废品站开去。大巴车在出校门的时候,不明所以的路人以为这些学生是要出去旅游,殊不知,他们是去废品站寻找自己的书本。 为了让大家能快点找到自己的书本,1、3、7班的班主任将大家排成三队,排队上前认领。大家围绕着堆在地上的一摞摞书本一一辨认。乐星辰在找自己的书本时,发现了朱漫洛的课本,她大声喊道:“漫洛,你的书在这儿!”朱漫洛看了一眼老金,老金点了点头,朱漫洛立刻跑了过去,她跟乐星辰说了几句话,两人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不远处的路霓风看到这一幕时,他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完全忘了他自己是来找书的,旁边的男生拍了他一下,“傻笑什么?快找书!”他立马收回笑容转而低着头继续寻找自己的书本。 最后,大家的教科书虽然全部找了回来,但还是损失了部分做过的试卷,有的同学丢失了复习资料。学校为了照顾学生的情绪,给所有丢失复习资料的学生免费补上新的复习资料,并组织部分授课老师进行补课。而丢失的试卷又追加了新的试卷进行补偿。但是对于丢失的试卷,大多数学生都不希望学校这般仁慈地追补。也正因为书本被偷事件,学校加强了保安措施,那堵可以随意翻越出去的围墙自此经常有安保人员去巡逻,无论是平时还是夜晚。 期末考试第一天的早读课上,成谶给什一写了一张纸条,正在背诵古诗文的什一看到那只修长而好看的大手在她的桌子前冉冉升起,她用余光看了一眼窗外,迅速接过纸条打开看了看,“考试加油,奇行种。”什一拿起笔回复,“麻烦你漏点油,废物。”成谶看到什一回复的内容,不禁微笑起来。 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结束后,什一正在收拾书包准备回家,乐星辰跑过来问:“寒假期间有什么活动没呀?” 什一一边收拾书本一一边回道:“哪有什么活动,除了吃吃喝喝睡睡然后又来上学了。” “要不我去你家一起学习吧,在过年之前,你看怎么样?”乐星辰满眼期待地看着什一问。 什一停下手看着乐星辰惊讶地说:“看不出来啊,我们的星辰开始奋发图强了!” “是吧,尔等凡人开始瑟瑟发抖了吗?”乐星辰开始飘飘然了,她得意洋洋地说。 “啧啧啧,看不出来,那为了让凡人颤抖就让寡人陪你一起学习吧。”什一抱着胳膊回。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不能反悔哦。”乐星辰指着什一再次确认道。 “这有什么好反悔的,我什一一言既出万马难追!!”什一拍了拍胸脯说道。 “我也去!”说着,朱漫洛扶了扶眼镜看着什一。 “我也想去……”米霄看着什一笑着说。 “我也去!”说完,成谶转身看着什一。 “那我也去。”从远处飘来班长边尉凡的声音。 什一咳了咳,她向班长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班长起身向他们走来,他看着什一面露微笑说道:“怎么了?” “想去是吧?”什一挑了挑眉毛继续说,“那就来比比看谁先跑到校门口,你们赢了就让你们去,输了嘛……明白吧。”什一指了指边尉凡和成谶两个人。 六个人一起走到主教楼的正前方,每个人做出准备起跑的架势,突然,成谶转头看着什一特别温柔地喊道:“什一。” “嗯?”一瞬间什一迷糊了,她一脸认真地看着成谶,成谶看她满眼好奇地表情,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这时,边尉凡默契地先跑了,什一看见边尉凡一溜烟快跑到校门口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成谶跟边尉凡一起暗算她。 一旁的乐星辰、朱漫洛和米霄三个人看着他们俩笑得前仰后合。校园里陆续离校的同学,从旁边路过时纷纷看向他们,他们看见一群穿着校服的同学,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其中一位女生正在追着一位男生,时不时伸脚去踹那位男生,而另一位站在校门口的男生,他像只猴子一样向另一群人挥着手。整个校园逐渐被他们的笑声以及正在播放的歌声填满。 “先把爱涂上 第32章 人生海海 清和的冬天总是携着变态的寒风到处肆虐,吹破了枯叶,吹散了白云,吹弯了行人。天空蓝得想要裂开一般,干净而高远。蔚蓝的天空与小城里低矮的建筑深情对望,朵朵白云闲散地飘来飘去。太阳散发着温热的黄光从东边冉冉升起。其实它已经很卖力地散发着自身的热量,奈何就是斗不过这寒冷的北风。 什一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天空,“天气真好啊!”她在心里感叹着。那飘忽不定而又变幻莫测的白云在蔚蓝的天空里百无聊赖地移动着。看到这一景象,她不禁喃喃自语,“苍狗白衣,时光到底能留住什么呢?” “什一,下来吃早餐了!”母亲的声音从楼下传了上来。今天是什一放假的第一天,不过什尔早已放假回家,而父亲每年都要工作到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才会真正闲下来。“是真的在忙工作吗?”什一心想,转而她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她换了身衣服之后下了楼。 “起床没呀?我们快到你家了!”乐星辰在电话那头提着嗓门问道。 “早起床了!在吃早餐呢!几个人啊?”什一边吃边说,什尔帮她倒了一杯豆浆,并提醒她小心别弄到衣服上。 “五个……”乐星辰看了看旁边另外一位男生小声说道。 “五个??”什一惊讶地确认道,刚咬了一口的包子从筷子上掉了下来,落在桌子上又从桌子上滚落到地上,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包子滚了下去却无能为力。坐在对面的什尔无奈地摇摇头将包子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又将自己盘子里的包子夹了一个给什一,什一嘿嘿地笑着看着什尔。 “有一个不认识……”乐星辰看了看那位男生说。 “不认识?那是谁?”什一疑惑地嘟哝着,“你们先来吧,我在吃早餐,待会见。”她口齿不清地咕哝着说完话,伸手拿起那杯什尔帮她倒的豆浆一口气喝干。 “行,我们已经拐进巷子了,待会就到,先挂了。”说完乐星辰挂了电话。 吃完早餐,什一走到自己的房间把今天要看的书以及要做的作业全部搬到了二楼的客厅里。顺便把客厅的桌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平时,她和什尔住在楼上,卧室刚好是门对门,老爸和老妈住楼下。二楼的客厅也就她跟什尔两个人用,自从什尔上大学后,客厅也成了她的领地。忙完这些之后,什一站在二楼靠马路边的阳台上看着不远处拐弯的地方。只要拐过那个弯道就可以看见她家的房子了。 “在看什么?”什尔走到什一旁边问道。 “看我同学来了没。”什一继续看着路边没回头。 “同学来家里写作业吗?”什尔问。 “对。” “期末考试数学考得怎么样?” “这才考完成绩还没出来呢!”说着什一转头看着什尔。 “能及格吗?”什尔打趣地问道。 “不及格没关系啊!”什一摊着双手一脸无所谓地样子继续说道,“我的终极目标是高考!” “哦?加油!”什尔宠溺地笑了笑说,他从什一身边走过时顺手摸了摸她的头。 “老哥你去哪儿?”什一看什尔要离开问道。 “我约了同学去琴行,他差不多该到了。” “哦。” 拐进巷子的一群人欢快地边走边聊着。巷子的路面是由水泥浇筑而成,路的两边被各家各户的院墙相互包围着,一眼望去有一种走进胡同的感觉。有的院墙上爬满蔷薇花藤以及爬山虎。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种上一株果木树,像石榴啊,桃子啊,李子啊,葡萄啊什么的,长大的果树枝头自然伸出墙外,如果此时伸出墙外的枝头恰巧结了果实,那么路过的人一定会伸手去偷摘。当然,果树的主人也不会怪罪偷摘果子的人。 不过什一家的院子里种了一棵不结樱桃的樱桃树。在什一出生不久后,她的父亲买回来一株樱桃树种在院子里,他原本是想等什一大点,樱桃树也就差不多该结果子了。但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它只开花不结果,伴随什一逐渐记事开始,她每年都在盼着那棵樱桃树能结果子,而每年它都不负众望地让大家失望。直到后来什尔告诉她,那棵树只开花不结果,因为爸爸买错了,那是一颗樱花树不是樱桃树。最后因为这件事情,每年春季那颗樱花树开满花的时候,什一都要嘲笑她父亲一遍。 巷子两边的部分围墙上用红色漆刷着“晚婚晚育,少生优生幸福一生”等诸如此类的宣传标语。成谶路过伸出墙头外的树枝时,偶尔伸手去拉拽一下。 “什一的家原来是在这里啊!”边尉凡边走边四下张望。 “我来过很多次了。”朱漫洛一副“没什么好奇怪”的样子回道。 “我也是第一次来什一家。”米霄接过话。 “我倒是来过一次,不过是晚上也没看清楚。”乐星辰提了提书包带说,她瞟了一眼墙上的宣传标语。突然走到其他人的前面,转身面对着大家倒着走,说:“你们觉得,什么时候这些晚婚晚育啊,少生优生的宣传语突然变成全面放开二胎全面放开三胎吧?!” “估计得五十年以后吧。”班长边尉凡第一个应道。 “也许等我们老了,可能会有。”米霄想了想说。 “谁知道呢,指不定我们当爹妈的时候就改成全面放开二胎了。”朱漫洛推了推眼镜回。 “我觉得可能得一百年以后。不过话说回来,这标语都打到什一家门口了,什一竟然还出生了?!”乐星辰坏笑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什一是她爸爸花钱买的!”一旁的朱漫洛一脸平静地回。 “买的?!”乐星辰不解地看着朱漫洛问。 “就是罚钱了!”朱漫洛解释道。听到朱漫洛那句“什一是她爸爸花钱买的”这句话,成谶不禁笑了起来,他想到了自己,因为他也是他爸爸花钱买的,他出生的时候,家里也罚钱了。 听了朱漫洛的解释,乐星辰来劲儿了,她看了看其他人又指了指大家说道:“你们还有谁是父母花钱买的?” “我家里就我一个!”边尉凡举了举手说道。 “我家里也是,你不是知道嘛!”朱漫洛看着乐星辰回。一旁的米霄一直没有说话,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跟着大家往前走。 “你呢米霄?也是独生子女吗?”乐星辰看着她问。 米霄愣了一下,她支支吾吾嗯了一声,表示自己也是独生子女。然而她撒谎了,事实上,米霄在家里是老大,她有个小她四岁的妹妹,用朱漫洛的话来说,米霄的这个妹妹就是花钱买的,因为她的出生,米霄原本并不富裕的家庭变得更加拮据。爷爷奶奶重男轻女,父亲多多少少受到上一辈的影响,也有点重男轻女的思想。所以在米霄大一点的时候,她的母亲怀了二胎,只是当爷爷奶奶看到又是女孩儿的时候,骂骂咧咧地离开了。不过令米霄意外的是,父亲却十分喜欢妹妹只是不怎么疼她。虽然她偶尔也会难过,但是与妹妹相比,自己遭受的白眼相对少点,她也没有怪罪父亲偏心。原本父母准备再生一个,但是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好,直到后来查出是肝癌,他们彻底放弃了。 米霄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她看到奶奶处处针对母亲,父亲夹在中间永远沉默不语,而母亲自己也选择忍气吞声,生活得很卑微,这也变相造成米霄内敛自卑的性格。但是她的妹妹倒是完全与她相反。 成谶看着他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正当乐星辰准备问成谶的时候,一群人刚好拐弯。“什一……”最先发现什一站在阳台上的朱漫洛挥着手喊道。乐星辰闻声转过身,大家齐刷刷地朝朱漫洛挥手的方向看去。什一转身下了楼跑到大门口,什尔也在门口。 “二哥,走吧。” “嗯。” “你们认识???”什一指了指其他人又指了指成谚。 “不认识。”乐星辰、米霄、朱漫洛、边尉凡异口同声道。 什一看了看成谶又看了看成谚,“你们……?” “他是我哥。”成谶解释道。 “原来成谶也是花钱买的啊!”站在一旁的乐星辰小声嘀咕道。 “成谚,成谶,成谶,成谚……”什一嘀咕着突然明白过来,她一脸惊讶地问:“难道你哥乐队的贝斯手就是我哥???” “别瞪我啊,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成谶往后退了两步说。 “老妈,我中午不回来吃饭。”什尔朝屋内喊道。听见母亲应了一声,什尔拍了拍成谚示意他出发。 “哈哈哈,赶紧看书去吧,高三的小朋友们。”说着成谚搭着什尔的肩膀往巷口走去,留给什一他们两个高大的背影。其他人陆续往什一家里走,什一走到成谶旁边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故意不告诉我?!” “我真不知道,还是上次你说你哥玩贝斯,之后我哥中途回来,他才告诉我的。” “暂且相信你!”什一斜睨着成谶说,转而迅速追上乐星辰她们,一群人走了进去。 什尔和成谚一起走进人生海海琴行,老板随即站了起来。琴行老板是一位年纪稍大于他们的男生,面容干净笑起来十分平易近人。他扎着一个小辫子,中等身高,穿着休闲随意,但给人的感觉舒适得体不邋遢。琴行老板看见什尔他们走了进来,微笑着迎了上去,亲切地问道:“想看什么乐器?” “吉他。”成谚回。 于是三个人十分默契地开始就乐器问题进行了一番细聊。老板见他们两个对乐器挺在行的,他介绍乐器时也就省去了天花乱坠地措辞描述,而是根据他们的实际需要进行介绍和推荐。成谚认真地听着他介绍,时不时聊上几句。站在一旁的什尔环顾四周,他望着琴行内的陈设,进门的地方是橱窗展示柜,旁边放着一架钢琴,其他墙面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乐器。只有老板一人在这里,他经常坐在收银台后面,台面被收拾得十分干净。人坐在其中从门外看过去还以为琴行内没人。什尔环视一遍琴行后目光又重新落到成谚身上。 “你的吉他不是才换吗?怎么又想着换了?”什尔看着成谚好奇地问。 “我打算把我原先那把给小谶,他明年要高考了……”成谚话没说完,但是什尔明白他要说什么。成谚告诉过他,成谶是一个看似十分独立又十分开朗的孩子,实际上他一点儿也不够独立。他一直将母亲的离世归咎于自己,而实际上,母亲的离开有疾病的原因也有父亲的原因。如果成谚直接给成谶买新的吉他,成谶一定会拒绝,如此一来兄弟俩之间又显得十分不自在。所以成谚以这种方式在不经意间尽到一个哥哥照顾弟弟的责任。什尔也知道成谚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其实他比谁都明白,如果做哥哥的因为母亲的离世开始堕落那只会彻底毁了更小的那位,也就是成谶。 最后成谚选了一把店里没货的吉他,他需要等到年后才能拿到货,于是成谚拖着什尔让他陪自己去高中学校看看。什尔陪成谚去了一趟二中,转而两个人又一起溜到清和一中,也就是什尔的高中学校。 时过境迁以后,我们总是在当下怀念曾经,又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像此刻一样,怀念着当下的点点滴滴。 第33章 约定 六个人围坐在二楼客厅的大桌子旁写着作业,偶尔互相交流一下。过了一会儿,什一的母亲微笑着端来一盘洗干净的水果,放在桌子上,六个人快活地吃了起来。什一的母亲总是笑意盈盈,虽然已经步入中年,但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穿着大方得体,举止端庄优雅,而且又给人平易近人的感觉,她对待什尔和什一的同学、朋友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有加,每次只要有人来家里做客她都会热情招待。成谶看见什一的母亲时,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脸上浮现出失落的神情,但转瞬即逝没有人察觉。 什一的母亲在出门去买菜的时候,特地上楼问他们都喜欢吃什么,尽管大家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每个人却觉得特别温暖,这种不给人压力感的家庭环境让人十分舒服,也让人十分羡慕甚至向往。母亲出门后,几个人纷纷问什一,她的母亲温柔大方,怎么会生出她这么个脾气暴躁的女儿来。什一从鼻子里哼哼了两声,没理他们。 天气晴好,屋内也格外明亮,六个人坐在客厅里认真地做着题目,只听见沙沙的写字声,翻书声,以及空调工作时发出的声音。 “成谶,试卷b最后一道填空题不会,我猜答案是0,对吗?”什一看着数学试卷胸有成竹地问。 “你这填空都靠猜啊?!”班长边尉凡瞪圆了眼睛看着什一问。 “不要意外,对什一来说最后一道选择题与最后一道填空题靠猜,最后一道解答题靠编。”朱漫洛边写边说。 “哈哈哈……”听到朱漫洛的话,乐星辰捂着嘴巴大笑,米霄也偷偷笑了起来。 “成谶你说是不是0!”什一不理他们继续问。 “嗯,是0.” “听到没,听到没,我的直觉很准好嘛!”什一说着在横线上写了个0. “只要答案不要过程?”成谶探过脑袋看了看什一的试卷问。 “要是老师也看过程,他绝对感动地给我满分了。”说着什一摇了摇手中的草稿纸。 “数学是最理性的学科,不可能给你人情分的。”班长边解题边说。 什一撇了撇嘴没回他,其实她内心深处是承认边尉凡所说的话,但嘴上就是不愿意承认。的确,有的时候一道填空题或者选择题就让她演算满满好几张草稿纸,那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却得不出一个正确答案,她自己都心疼自己,甚至心疼得快要哭了。 解完试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之后,边尉凡伸着脑袋看了看成谶,他发现成谶把每道题的解题思路都写在试卷的空白处。边尉凡好奇地问道:“你平时都是这样做数学试卷的吗?” “嗯,习惯了。”成谶回答说。 过了一会儿,什一抖了抖试卷,检查一下正反面说:“我写完了。” “这么快就写完了吗?”米霄一脸不相信地问。 “放心,批改一下不超过80分。”朱漫洛慢悠悠地说道。 “哈哈哈……”乐星辰又没忍住,笑出声来。 什一瞪了她们两个人一眼,坐在一旁的成谶拿过什一的数学试卷两面看了看。他指着最后一道数学题说:“这里用的是数列的知识,一般你把基础知识点掌握了第一小题是可以解出来的。”说着成谶拿出草稿纸一边解题一边演示给什一看。这时,乐星辰、米霄以及朱漫洛全部挪了过来,她们看着草稿纸上的演算过程认真地听成谶讲解。 窗外,阳光正好,光秃秃的树木在太阳的照耀下将斑驳的影子投在地面上,围墙上。呼啸而过的北风使得树干也跟着摇了起来,数分钟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隆冬时节,阳光是温柔的,北风是嚣张的。 “什一,元朝不是成吉思汗建立的吗?”乐星辰正在疑惑自己怎么会错了。 “他孙子忽必烈建立的。”什一头也没抬地回道,对她来说,这些历史知识早就烂熟于心。 “宰相制度是谁废除的?” “明太祖朱元璋。” “那内阁是谁设置的?” “明成祖朱棣,朱元璋儿子。” 成谶听着乐星辰和什一两个人一问一答,“历史倒是记得十分清楚,为什么遇到数学就忘记公式了呢?当然也不能这么理解,如果她记住了公式还是不知道怎么运用那也于事无补,如果记住了公式不会用那算什么?算敲不响的木鱼?”他心想,不禁露出笑意。 “一个历史选择题还有这么多混淆视听的选项。”乐星辰抱怨道。 “历史是求真的学科,是你记得不够细致。”班长的声音从旁边飘过来。 “你闭嘴!”乐星辰看也没看边尉凡一眼回道。 “哎,独孤求败啊!”边尉凡伸了个懒腰说。 “看这天气是要冬雷滚滚了。”朱漫洛整理好文综试卷看了看窗外说道。 “为什么??”边尉凡不理解地问。 “因为你刚刚得意忘形了。”朱漫洛推了推眼镜看着班长说。 朱漫洛的这句话,将班长刚刚的气势压了回去,而其他人则笑成一团,尤其是乐星辰,她笑得最欢实。边尉凡毫不在乎地翻了翻白眼,他觉得自己就是独孤求败,虽然他也知道,坐在人群中最有竞争力的对手是朱漫洛和成谶。 “话说你们想过考哪所大学了吗?”乐星辰注视着大家问。 “我打算考盛晖市的丰晖大学。”边尉凡第一个说道,他毫不含糊,且目标明确。 “优等生的目标都这么强势吗?”乐星辰放下手中的笔说。 “我还不确定,因为落下的课程太多了,目前算是考哪儿是哪儿吧。”米霄看着乐星辰说道。 “西铭大学啊,每天面朝大海!”朱漫洛平静地说道,一旁的边尉凡看了她一眼。 “你呢?什一。”大家齐刷刷看着什一。 “我想考……”什一很小声地说着。 “什么?”乐星辰追问道。 “你大点声啊!”边尉凡提醒说。 成谶凝视着什一的脸,他在等她再次回答,确定他没有听错。 “首都传媒学院。”什一低着头说。 “你这有点高啊!数学只及格怕是没戏。”边尉凡立马接道,话语直白不留情面。 “没关系啊,在没考之前梦想还是要有的,这样才有奋斗的动力嘛。”乐星辰仰脸看着天花板说,好像天花板上有她的梦想似的。 “是的,这点我赞同。”米霄附和道。乐星辰立刻站了起来和米霄击了个掌。 “如果有奇迹发生,我希望我可以考上闻华大学!”乐星辰接道。 “我发现你们这是要去天南海北啊!”听完大家的回答成谶总结说。 “你还没说呢?”边尉凡突然想起来提醒道。 大家又齐刷刷地看着成谶。成谶摸了摸鼻子说:“我高一那会儿是打算学理科的,当时是想过考个医学类的大学,后来谁知道我理科不行,改学文科了!”在说到医学类大学的时候,成谶目光闪烁了一下,他隐藏了一个小秘密没有说出来。其他几个人依然没有人说话,他们继续看着成谶等他说下去。 “所以我不知道。”成谶说。 几个人对他这样的回答报以白眼和鄙视,一片“嘁”声,不过成谶倒是不以为意。 “不过什一,你为什么想考传媒学院啊?”米霄好奇地问。 “因为五月天呗!”乐星辰随口说道,她对着什一挤了挤眼睛。什一伸手和乐星辰击了个掌。 “这跟你考传媒学院有什么必然联系吗?”边尉凡不解地问。 “秘密。”什一面带笑意地答道,她不打算将隐藏于心底的理想说出来。 “不行!”乐星辰突然没来由地冒出这么一句,“我们要做个约定,以后无论考到哪里,天南海北友谊不变。”她补充说。 “那当然了!”边尉凡自信地回道。其他人纷纷跟着点了点头。 “那我们约定好了啊。”乐星辰又强调了一遍,说着,她伸出手做出叠手约定的样子,边尉凡第一个放上去,接着是朱漫洛和米霄,成谶将手放了上去,他看了一眼什一,什一将手放在乐星辰的手下面,她成了叠手第一人。他们面面相觑不禁笑了起来,笑声在客厅里回荡。 “加油!”六个人喊道。 第34章 不得已的苦衷 时值中午,外面的太阳还是慵懒地散着热光,它开始偷懒,俨然没了早上那般卖力工作的热情,大地也跟着它一起懒洋洋地瞌睡着。微风像个调皮的小妖精,到处抚摸着植物,它所到之处,无不为它欢呼。什一的母亲站在楼下喊他们下去吃饭。 “走,下去吃饭。”什一提醒道。几个人陆续下了楼。 什一的母亲做了一桌子的菜,她原本就是一位贤妻良母,将孩子照顾得很好,家务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厨艺精湛做菜更是美味可口。看到这一桌子的美食,边尉凡倒是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吃得十分欢实。什一见状露出狡黠地笑容说道:“边尉凡原来你除了是班长还有另一个身份啊!” “什么身份?”边尉凡停下嚼动的嘴巴看着什一问。 “饭桶啊!”什一说道。 什一说这句话时刚好被从厨房出来的母亲听到,她温柔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呵斥一顿,然后笑了笑说:“别听这鬼丫头瞎说,多吃点,平时学习也都挺辛苦的。”说着什一的母亲将端来的一盘菜放在桌子上转身又走进厨房。 “好嘞,阿姨我不会客气的。”边尉凡向厨房喊道。 “老妈,大家都是走读生没有住校生,哪有你说的那么苦。”话音刚落什一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劲,她看了看成谶,站了起来夹了个大鸡腿往乐星辰碗里放,乐星辰伸出碗准备接着的时候,什一又转到边尉凡的碗里,边尉凡一脸开心地伸碗接着,最后什一将鸡腿放进成谶的碗里,然后坐下来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 “好你个什一,重色轻友啊!”乐星辰用筷子指了指一旁的什一说道。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说着边尉凡从盘子里拖了一只鸡腿放到自己的碗里,开始吃了起来。 “成谶教我数学,你们呢?就知道损我!笑我!打击我!我这不是重色轻友,我是尊师重道!”说着她自顾自地吃起来。成谶看着他们这幼稚的举措无奈地笑了笑,但又觉得十分快乐,“有朋友的感觉也不错。”他在心里想着。一旁的米霄乐呵呵地看着他们几个人斗嘴,朱漫洛摆出一副年迈老妪的表情摇了摇头,她总是他们一群人里最理性的一个。 吃完午饭后,大家又回到二楼客厅,他们一起又做了一套数学试卷,这次边尉凡和成谶两个人帮她们分析不会的数学题目。做完数学,他们又模拟考试时间自考一套英语试卷,做完后几个人互相交换试卷,对着答案批改一下并做简单的打分测评。 什一的母亲原本打算让他们吃过晚饭再回去,由于乐星辰跟家人说七点前回去所以大家也就没在什一家吃晚饭便各回各家了。几个人走到屋外跟什一道别的时候,成谶突然说:“我东西忘拿了。”说着他跑上二楼,然后从书本里把下午做的数学试卷掏了出来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晚上成谶躺在床上回忆着白天的一切,他笑着拿起手机给什一发了条短信。 “很开心遇见你,奇行种。” 没过一会儿,成谶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手机打开一看,笑了笑。 什一回:“客气了,废物。” 春节这天,什一的父亲也从外地出差回来了,一家人像往常一样其乐融融。父亲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母亲在厨房忙着年夜饭,什一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学习,什尔则在二楼客厅拨弄他的贝斯,偶尔发出一声,什一便竖起耳朵听着。这样反反复复几次,什一对着房门外大喊:“老哥,你能不能别发出声音了啊!” 听到什一的话,什尔不禁莞尔,他放下手里的贝斯,起身向什一的房间走去。什尔伸手打开门温柔地笑着说道:“怎么,遇到不会的数学题了?” 果不其然,什一趴在最后一道数学题上,对着那道数学题研究了半天依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尔走到她的桌子前拿起数学试卷看了看,什一沿着什尔的手看向他的脸。“果然,老哥还是最像妈妈,完美继承了老妈皮肤白皙的优点,笑起来也像妈妈,温暖又不会有距离感。我哥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他以后的女……”什一在心里思忖着,突然,她想到他哥女朋友的事情。“老哥,你什么时候带女朋友给我看看啊?”什一歪着脑袋问。 什尔挪开眼前的试卷看着什一说:“要不,等我毕业吧,到时候带她一起回来。” “好!”听到这句话,什一爽快地答道。她脸上露出幸福而又满足地笑容。“哈哈哈,我要见到嫂子了!”她在心里乐开了花。这时,楼下传来母亲的声音,她喊他们下去吃饭。往年,什一家除夕这天都会早早吃个午饭,之后全家一起为晚餐做准备。父亲和什尔两个人贴对联,什一帮母亲摘菜。有时,父亲和什尔先忙完便坐在沙发上休息,如果什一还在厨房那儿摘菜,她就会阴阳怪气地哼哼唧唧,直到什尔过来帮忙她才停止。但是今年,这些事情她都不用做,因为她高三了。 “下去吃饭,待会儿上来教你。” “好。”说着什一跟在什尔后面走出房间,她纵身一跳趴在什尔的背上,什尔就这样任由她像只乌龟一样趴在自己的背上。下楼的时候,恰巧被父亲看见,“小心点,别摔着!”他笑着提醒道。可是每次兄妹俩这样下楼被母亲看见时,母亲总会唠叨他们俩一顿,但脸上却堆满笑容。 母亲的幸福很简单,家庭和睦,子女健康就好,她没有其他追求,一心扑在这个家上,她的一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父亲则不然,他总觉得一个男人需要事业有成,希望子女可以成人成才。不过这一条在什一这里却失效了,尽管什一的成绩不如什尔,也不一定能考上什么好的大学,可父亲还是最疼她,将她捧在手心里惯着。 即使什一后来上高中了,每次一家人出去散步的时候,如果外面刚好下过雨,路面上有一滩滩小水坑,什一总是对着她的父亲大喊:“老爸背我!不然我的鞋子要弄脏了。”然后纵身一跃跳到她爸爸的背上,双手勒住她爸爸的脖子,每次父亲高大挺拔的身躯都因为什一而半弓着腰向前走,而她就这样长条条地挂在后背上。什尔和母亲跟在后面微笑着看着什一跟父亲耍无赖。 什一是家里的开心果,她的存在让这个家充满了笑声;什尔是家里的骄傲,他的存在让这个家充满了自豪感。 除夕这天晚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看着春晚聊着天,什一看着这一切,她感觉自己不小心看到的那些短信似乎是幻觉。外面突然传来放烟花的声音,她拿着手里的牛奶迅速跑到二楼的阳台上欣赏烟花,什尔也跟着走了上来,站在她的旁边。两个人一起仰脸看向不远处正在燃放的烟花,一束彩色光带着小尾巴快速冲上高空,并瞬间绽放出各种各样的形状,璀璨夺目,绚丽至极。 “哥,你说有些人为什么会分开呢?” 听到这句话,什尔莞尔一笑,他将胳膊架在什一的头顶上,说:“可能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哦。”什一心不在焉地回着,她在心里默默祈祷,“时光,如果你一定要一意孤行不断流逝的话,那么请你不要带来物是人非,不要带来支离破碎,拜托了。” 原本外公外婆让成谚和成谶去他们家过年,但是成谚看到成谶不是很愿意便拒绝了。他知道,弟弟见到那边的亲戚难免会听到很多闲言闲语。于是成谚自己在家里烧了几个菜,兄弟俩一人一瓶啤酒边吃边聊,电视机里正放着春节联欢晚会。 “他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成谚喝了一口啤酒哆嗦了一下,继续说,“他丢了一点钱给你上大学,省着点用的话可以用到毕业。”说着成谚将那张卡放在桌子上。 成谶正准备伸手去夹菜,听到这句话,他的右手僵在半空中。愣了片刻后,他夹着菜继续吃着,没有回话。 “有些残酷的现实需要我们自己去面对,但在正面面对之后不是去堕落,而是为了更有勇气地生活下去。”成谚继续说道。 成谶知道成谚话里要表达的意思,他依然没吭声只是点点头。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传来放烟花的声音,成谶拿着啤酒走到阳台上,成谚也跟着向阳台走去。兄弟俩在阳台上看着烟花喝着啤酒,偶尔碰一杯,什么话也没说,俩人心照不宣。 “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成谶心想,他将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趴在阳台上仰脸看着五彩缤纷的烟花。成谚点燃一支香烟在一旁抽着,黑夜里或明或暗的香烟火光像挣扎的年轻生命,燃烧着炽热的青春。 这晚,被过年喜庆的氛围所感染,乐星辰快活地给什一打电话,给朱漫洛打电话,给米霄打电话,她快乐的像个孩子一样没心没肺,单纯而简单。但是她挂断米霄的电话之后,却看着手机失落起来,她想给路霓风打一通电话,像以前一样,道一句新年快乐,然后肆无忌惮地聊聊游戏和爱好。但这一次她不知道以什么名义来打这通电话。 第35章 最后一学期 老金在放假前就说过这样一句话,“大年三十跟你们没什么关系,你们既不用做饭又不用洗衣服,什么事儿都不用操心,那就操心操心学习的事。比如,多解一道数学题,多背一个单词,多写一套文综试卷。春节晚会你们也不用看,因为说来说去就那些个节目,把时间用来做一套文综试卷,你就比别人多复习一次。”尽管老金这么说,但大多数同学还是选择玩上那么一两天。不过什一倒是很自觉,既没有走亲访友也没有放纵自己,大年三十那天她也的确在做数学题。 正月初八这天,清和一中高三学生风雨无阻地开学了。这一天,天气倒是格外晴朗,碧蓝的天空显得尤为静谧,偶尔一阵微风拂过,也没有年底那般寒冷刺骨。这样的天气太阳总算占了上风,不服气的北风有气无力地叫嚣着。“最后一学期了,以后可能很少走这条路了吧。”什一心想。 这时,从后面跟上来的成谶拍了拍什一的左肩,快活地说道:“新年快乐啊,奇行种。” 什一右转后在左边发现了成谶,她也用同样快活的语气回道:“新年快乐啊,废物。” “怎么说话的!”成谶看着她回了一句。 “学废物一样说话啊。”什一也看着成谶回。 “得……” 什一斜了他一眼没回。 “最后一学期了。”成谶突然说。 “是啊。” “最后一学期要全力以赴。”成谶伸手在什一的脑袋上劈了一下说道。 “那当然……”什一看了看成谶又继续说道,“谢谢你的试卷啊。” 成谶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故作深沉地说:“徒儿客气了。” “你这皮厚的病是治不好了!我建议你要是学医了就选皮肤科!”什一咬牙切齿地回道。 “好,到时候给你的皮加厚点,这样冬天风一吹就不容易脸红了。”成谶一脸认真地说。 什一二话没说,上脚就去踹成谶,成谶一个闪躲避开了,得意地说道:“不要再试图踹我了,从认识你没多久之后我就提防着你这无理由乱踢腿!” 什一看着成谶翻了一个白眼,没理他继续往前走。成谶加快步伐跟上什一,说道:“我有个问题啊?” “放!”什一随口说道,见成谶半天没说话,她看了看他说道,“您请说。” “为什么我每次拍你左肩你都惯性右转?”成谶问。 “被乐星辰她们整得次数多了就这样了。” “哦……”成谶一脸领悟真谛的表情继续说,“不过我拍你的左肩就会永远站在你的左边不会跳到右边的。” “我怎么知道打招呼的人是你!”什一回道。 两人刚好路过人生海海琴行,什一下意识地看了看,成谶也跟着看了看。 “你好像很喜欢这家琴行。”成谶说。 “也没有,只是好奇这家老板会是什么样的人。”什一回。 “你好奇的东西可真多啊!也难怪,毕竟是奇行种!”后面一句成谶在心里想的,他没敢说出口。两人在琴行门前驻足片刻又继续向学校走去,晨阳轻柔地洒在他们的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 “废物,我跟你说啊!”什一一字一句边走边说道,“你别老是奇行种奇行种的喊,知道吗?” “这个嘛,主要还是怪你自己。”成谶偷瞟了什一一眼,她正瞪着他,眼睛里带着“你把话说清楚”的质问目光。成谶移开视线,他看了看天空微微转着眼珠继续说,“一个左手写字的人跑得比男生快,听着歌背书,听着广播做数学题,时而莫名其妙地哭,零方向感也就算了还那么胆小……”什一没等他说完,对着他的小腿送去一脚,他没躲掉,一个完整的白色脚印落在他的校服裤子上。 他皱着眉头伸手拍了拍裤子上的脚印,又跟上什一继续追问,“我就奇怪你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哭啊?” “因为我是女生呀!”什一双手捧着脸阴阳怪气地回。 “你是女的生的我倒相信。”成谶回道。什一上去又是一脚,不过这一次她没踹着成谶,只见成谶背着书包朝学校的方向跑去,什一在后面拼命追赶他。 也许是大家还没从春节的氛围里走出来,也许是因为开学第一天,很多同学早读课开始后才来。老金依旧迈着沉稳的步伐拿着班级排名表走了进来,他在每组的第一排发上一叠,让第一排的同学往后传,每人拿一份。“都拿到了吧。”老金站在讲台旁问。 “拿到了。”班上的同学应声。 听到同学的回答,老金走上讲台坐在讲桌前,说:“都找找自己的位置,最后一学期了,要怎么做都在心里想一想,待会儿每人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你理想的大学,签上名字按个手印交上来。当然,大家也不要妄自菲薄,目标可以定得高一点,无论你现在成绩如何都决定不了什么,最后还是要看高考的成绩。”教室陷入一片沉寂之中,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在思考着,自己的目标,自己的梦想,自己的未来。 什一看着名次表上的成绩,数学86分,只有自己在二十名之外,就因为数学不及格。看到自己的成绩后,她又从后往前找了找成谶,她发现他竟然在第5名。什一无奈地笑了笑,自己努力了近三年也不及他半学期的付出。汗水与天赋的区别就在这里吧。 “写好的同学可以先交上来。”老金坐在讲台前说道。 班长边尉凡第一个交了上去,老金没有立即打开看,而是将其放在讲桌的一角。什一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成谶,她拿出笔和纸在上面写下自己要考的大学,交了上去。成谶看着什一走向讲台的背影,停下手中转动的笔,拿出练习本在上面写下“首都传媒学院”六个字,然后撕下这一页折叠好交了上去。 中午放学的时候什一、乐星辰、米霄、朱漫洛四个人像往常一样一起走到校门口,乐星辰突然拖着什一向路边摊跑去,朱漫洛和米霄也跟着走了过去。清和一中学校大门口经常有小贩过来卖书,其中旧书和过期的杂志居多。以前上高一的时候,乐星辰最喜欢在这里淘过期的杂志看。此时,她正蹲在地上,在一堆旧书里翻来翻去,突然,她拿起一本杂志,抬头问老板,“老板,这本多少钱?” “五块钱三本。”老板看了看说。 乐星辰又指着另外一本说:“这个呢?” “十块钱四本。” 五块钱三本,十块钱四本,三块钱两本,价格不一,相对于平时来说,过期杂志既能满足自己想看的欲望又不用支付太多的费用。于学生时代的她们来说,无疑是一举两得。当然,即便这些杂志过期了,买回去后依然能在班上互相传阅。 乐星辰翻找半天,最后买了六本,不过只花去十元。什一也跟着蹲下来,她翻了翻乐星辰买的书,三本《爱格》,三本《疯狂阅读》。 朱漫洛拿起一本《爱格》翻了翻说:“星辰,现在不是看这种书的时候啊!” “我不看我买着收藏。” “你收藏这个做什么呀?”米霄接过朱漫洛手里的杂志不解地问道。 “也算是我的青春嘛,毕竟高中三年没少看啊。”乐星辰笑着说。 “那我也买几本《读者》啥的存着!”说着,朱漫洛蹲下来在一堆书里翻找着。 “那我也存几本。”米霄也跟着在一堆书里翻找着。 “你们以前不都买过这些书吗?”什一看着她们问。 “不一样啊,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买了。”乐星辰有些感伤地说道。 什一跟着她们一起在一堆旧书里翻找着,突然,她发现了一本篮球杂志,熟悉的封面让她想起高一那会儿,班里有一位同学买了最新期刊的篮球杂志,同学间便会相互传阅。不过什一看得最多的还是什尔买的篮球杂志。什一捡起那本杂志,拍了拍封面上的灰尘问道:“老板,这本多少钱?” “这本3块,就剩这一本了。” 什一掏出零钱买下了那本过期杂志。“是啊,以后应该也不会买了,纵使还会继续买,那时候会在哪里?会以什么样的身份,重新认识这些陪伴了自己一整个高中时光的杂志呢?”她想着,等她们都淘到自己想要收藏的杂志后,四个人像往常一样挥别彼此。 第36章 不要放弃 什一拿着篮球杂志看着封面上的科比,嘴角不自觉得上扬起来,一路上她面带微笑盯着杂志看。从她身边路过的人,都会不自觉地看向她。他们在好奇,“这孩子在笑什么?”成谶站在不远处的围墙边,他一只腿撑着墙面一只脚站在地上,抱着胳膊看着什一向他走过来,他在等她。什一低着头专心地翻阅杂志,她并没有看见成谶。 突然有人抽走她手中的杂志,什一抬头一看是成谶,她正准备伸手拿回来,成谶一个转身看了看杂志说:“《体育世界》啊,送我了。” “300块卖你!”什一说。 “倒买倒卖啊你!” “不买还我。” “我看看不行吗?”什一没再说话,她失落地看着地面。偶尔瞥一眼正在翻阅杂志的成谶,他一边走一边翻看着,突然什一问道:“你写了哪所大学?” 成谶斜睨了她一眼,十分平静地说:“跟你写的一样啊。” “一样??你写的是首都传媒学院??”什一惊讶地看着他确认道。 “对啊。”成谶悠悠地回道,他没有看她,而是通过余光来观察她的表情。 “你怎么也想考首都传媒学院啊?” “随手一写,搪塞老金。”他回。 “这样啊。”什一抠着手指回道。 “我怎么发现你今天怪怪的?”成谶问。 “没有啊,杂志看好了吗?看好了还我!”什一伸手说道。 “你不是卖给我了吗?” “那你给钱啊!” 成谶将杂志夹在腋窝下,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另一只手拿起什一的手将钱放在她的手上说:“钱给你,杂志归我。”说完他拔腿就跑。 什一看了看手里的五块钱对着成谶大喊道:“废物你给我站住!” 跑到十字路口的时候,什一撵上了成谶,她按惯例给了成谶一脚并把杂志抢了回来。成谶双手支撑在大腿上喘着气说道:“你收了我的钱还抢我的杂志!” “杂志本来就是我的,我跑了一路才撵到你,五块钱当体力损耗补偿费了!”什一检查着杂志说道。 “我真替以后娶你的人担心!”成谶蹲在地上说。 “不好意思,我是不会踹我喜欢的人!”什一白了他一眼回道。 成谶没有接话,他蹲在地上看着什一,什一转头刚好看见蹲在地上的成谶,狡黠地笑道:“狗子,你要去哪儿?” 成谶立马站了起来,回:“回家吃饭!” “你家里有人做饭吗?”话音刚落,她就后悔说出这句话了。 “没有,偶尔去隔壁阿姨家吃饭。”成谶垂下眼睑看着地面说。 这时绿灯亮了,什一准备过马路的时候突然转身看着成谶说道:“废物,我放弃那所大学了。” “为什么?”成谶一脸意外地问道。 “因为我的成绩够不着它。”什一说着转身向马路对面走去。 “不要放弃啊!奇行种!还有一百多天啊!”成谶朝马路对面的什一大喊道。 什一没有回头径直向巷口走去。“我也不想放弃啊。可是……”她小声嘀咕着,眼泪在眼圈里打转,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日本在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之后,于1941年12月7日偷袭珍珠港……”历史老师在上面梳理着历史知识框架。同学们在下面忙碌地记着笔记。历史老师还是一如既往反复强调书本的重要性,十年如一日如实告诉同学,书本背熟了高分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尽管这些知识他年复一年不厌其烦地重复,但是总有很多同学记不住。 中午放学的对话,什一那句“我放弃那所大学了”一直在成谶脑海里回响。他不明白什一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拿起一支笔写了一张纸条从前面丢了过去。什一捡起纸条攥在手心里,她看了一眼讲台上的历史老师,然后将纸条打开看了看,上面写着:“从今天开始你的数学我们专攻内线。”什一没回而是将它塞进书本里继续听课。 成谶左等右等发现什一一直没回他,他又写了一张纸条丢了过去。什一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历史老师,捡起纸条打开看了看,上面写着:“只要数学考好了还是有希望的。”什一再次将纸条夹在书本里,左手转着笔右手杵着下巴看着成谶的后背。然后她用笔戳了一下成谶,成谶惯性地坐直了靠在什一的桌子上,他斜了斜眼睛看了看后面。两人也没说什么。 傍晚放学的时候,乐星辰说她晚上有事不来上晚自习,朱漫洛和米霄等元宵节之后再上晚自习。也许是还处于春节期间,所以很多走读生都不来上晚自习,来上晚自习的人大多数是住校生,老金也鬼使神差地没怎么过问。兴许他也沉浸在春节欢快的氛围里无法自拔,指不定在哪儿玩牌打麻将,什一心想。 不过令什一意外的是,班长边尉凡和乔夏夏倒是来上晚自习了。放学这会儿,两个人坐在一起好像在讨论着什么。什一趴在桌子上看着他们窃窃私语,又目送他们走出教室。她又将目光转向其他地方,一位同学正在整理课桌,对方将书桌上的书籍全部塞到桌子下面。然后掏出一张面巾纸擦了擦桌子,擦完之后将纸团扔进垃圾桶,转身走出教室。 教室里的同学全都走了,空荡荡的教室只有她一个人还趴在桌子上。她看到每个人的课桌上或堆满书本或空无一物,或整齐有序或杂乱无章。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没有谁的书是崭新的,全部被翻得旧旧的,有的同学的书本甚至被翻得散架了,用大胶布胡乱贴在一起。教室里很安静,整个校园也很安静,广播站的同学还没来上学,也自然不会放音乐,什一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环视教室四周。 刚走出教学楼的边尉凡和乔夏夏与买晚饭回来的成谶撞见了,他们看见成谶拎着四个包子一杯粥外加一个鸡蛋饼迎面走来。 “你是把明天的晚饭也买了吗?”边尉凡看到成谶手上拎的东西问道。 “不是,我把我下半辈子的晚饭都买了。”成谶应声打趣地回道。 边尉凡向成谶竖了个大拇指一副“你赢了!”的表情。站在一旁的乔夏夏却害羞地笑了。成谶没再回边尉凡的话,他笑了笑走进教学楼向教室走去。 成谶刚进教室一眼就看见什一趴在桌子上,两只胳膊搭在站立的课本上向前伸着,恰好挡住他坐下来。成谶走过去将四个热包子贴在什一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通过皮肤传给神经,什一立马缩回手抬头一看是成谶,没好气地说:“就知道是你!!”说完又趴在桌子上。 “肯定是我啊。”成谶边吃边回,看什一没回又继续说,“历史课上我写的纸条你看到没有?” “看到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 成谶又将包子贴在什一手背上,她瞬间坐直了,看着成谶说:“再烫我把你包子扔垃圾桶里!” “你扔吧。我还有一个鸡蛋饼,防着呢!”成谶说着指了指桌子上的鸡蛋饼。 什一白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白花花的包子,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成谶一边喝着粥一边看着什一瞅着他的包子,然后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子一口塞进嘴巴里,吃了起来。什一见状白了他一眼,成谶没理她继续喝着粥。这时,什一的肚子又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成谶看着什一还盯着他的包子看,于是成谶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子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继而塞进嘴巴里鼓着腮帮子吃了起来。 什一似乎发现了成谶的恶作剧狠狠瞪了他一眼继续趴在桌子上,但是肚子却不争气地开始连环叫着。成谶看着她的脑袋说:“包子吃不吃?” “不吃别人剩的。”什一趴在桌子上回。 “给我三块钱!鸡蛋饼归你!不用谢!”说着他将鸡蛋饼拎起来丢给了什一。什一盯着成谶丢过来的鸡蛋饼,皱着眉头想,“他不会是整我吧?会不会在里面放着什么我不爱吃的东西?……不对,他没必要暗算我啊……”她迅速在脑海里过滤一遍所有可能成立的阴谋,并一一否定。什一从书包里掏出三块钱丢到成谶的桌子上,三个硬币转上几圈最后躺在桌子上。成谶伸出那干净修长的手一个一个捡起来放进校服裤子的口袋里。 成谶面对着什一靠在自己的桌子上俯视着她,什一把脑袋藏在书后面,跟做贼似的吃了起来。成谶吃完晚饭后用纸擦了擦手,伸手拉了一下什一的马尾说:“你是猪进食吗?脸都扎到鸡蛋饼里了!” 什一正准备骂他废物的时候,班长飘过来了,他乐呵呵地问道:“在聊什么呢?” “聊你是不是人类。”什一回。 “如假包换啊。”边尉凡说道。 “我们不换,退钱吧!”说着什一摆了摆手,做出轰人的动作。 这时老金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大家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并装模作样地拿出课本假装在看书复习。“他没去打麻将吗?”什一躲在书后面边吃边想。其实也没到上晚自习的时间,老金只是路过教室顺便进来看看,但他还是吓到大家了。老金走后,教室里原本打算上晚自习的同学也都陆续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天知地知自知。 第一节晚自习快下课的时候,成谶给什一写了一张纸条,“我们去打篮球,老地方。” 什一打开纸条看了看,她机灵地环顾四周然后在纸上画了一个ok的符号。 第37章 对自己负责 两人偷偷溜到围墙边的时候,他们发现那个不规则的小台阶被填平了。这意味着以后从这里翻墙出去的难度也跟着加大。但是谁知道后来的师弟师妹们会不会天天来这儿爬墙!然后又将原本没有台阶的院墙踩出一个小台阶来。毕竟之前他们经常踩的那个小台阶也是师兄师姐们留下来的财产。 翻墙失败的两个人又折了回来,其实成谶是可以翻出去的,但是什一不敢翻,所以两个人犹豫之下又溜到了操场上。在路过梧桐林荫道的时候,什一回头看了一眼主教学楼,高三年级的每一间教室的照明灯都是亮着的,黑夜里看不见教学楼的墙体,教室的灯光透过窗户照了出来,一个个亮着的窗户像一个个被点亮的梦想,眯着眼睛看去,他们散发着如芒星一样的光芒,闭着一只眼再眯着一只眼看去,又像夏日里脆弱的萤火虫。 “你在看什么?”成谶好奇地问。 “你看主教学楼。”什一回答说,成谶透过梧桐树枝看向主教学楼,参差不齐的树枝将那些明亮的窗户切割得支离破碎,与挂空的残月相得益彰。遥远的梦想总是一个人在孤独中前行,纵使想放弃也还是想搏上一搏吧。 “总得试试吧!”他低声说道。 “嗯。” “一起努力好好学习。”成谶说。 什一扭头望着他好看的侧脸,嗯了一声。 “然后考同一所大学。”这句话成谶没有说出口,而是在心里说着。他努力劝说什一不要放弃,是因为他怕她放弃了,他自己也找不到方向了。一个人走得久了会很孤单会很无助,所以有人一起前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在她的目标里找寻着自己的方向,而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不知。 他们走进操场,走到篮球场附近的时候,什一席地盘腿而坐。成谶将篮球放在草地上,在什一的旁边坐了下来。他突然想起三年前的那节体育课上,有个人就是站在这附近又蹦又跳笑得前仰后合,长长的马尾也跟着摆动着。他不觉莞尔。安静的空气里什一察觉到他这微弱的气息变化。 “笑什么?”她问。 “笑你!”他回。 “笑我?” “其实……三年前我们就见过,还记不记得乐星辰飞出去的那只帆布鞋砸到了谁?”成谶笑着问道。什一突然想起来,成谶来7班的第一天,乐星辰就问过她这件事,但是她自己完全没有印象了,今天成谶这么一问,她可以笃定,是他了。 “是你呗。”什一笑着说。 “记性不错嘛!”成谶说道。 “记性不错个鬼,要不是星辰提醒我早忘得一干二净。”什一在心里想着。 “当时我正准备去篮球场打球,突然被什么砸到,转身一看是一只帆布鞋,但是我抬眼找鞋的主人时,却看见了一个幸灾乐祸的家伙。”眼睛在逐渐适应黑暗后往往能看清黑夜里的东西,藉由不远处的灯光,什一看见成谶的笑容里有几分意外。 “你以为是我砸的你?” “当然不是,路霓风把鞋子还给乐星辰的时候,我就知道不是你,但当时最想整的人却是那个幸灾乐祸的家伙。”成谶坏笑道。 成谶这句话一出,倒是把什一给惹毛了,她霍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成谶说:“你当时怎么不来整我啊!你倒是来啊!真是!我还就没怕过谁!” 成谶笑了笑,露出俏皮而又狡黠的笑容,“所以,后来我就去了7班,第一个跟你杠上了。” “看来你来7班是为了整我是吧?”说着,什一伸脚准备去踹成谶,但是转而一想这样自己理亏又收回脚。她又重新抱着双膝坐下来。成谶坐在地上,盘着腿双手撑着地面,看着远方继续说,“有的时候这世界挺奇妙的,不知不觉失去着,不知不觉拥有着。” 什一看着成谶的脸,清冷的空气里可以清晰地看见两人呼出来的白色雾气,那好看的下颚骨线条又再次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她沿着下颚骨往上看,看见他的脸,脸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悲伤和自责,她明白他在想什么,“以后……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尽管跟我说,不用憋着,虽然我是个靠不住的人……”什一看着成谶的脸有些没底气地说道,声音越说越小。 成谶转头看着她一副又认真又没底气的样子,刚刚的表情瞬间消失,他笑了笑说:“好啊,不过前提是你数学得及格!”“只是……”他想,“母亲的离世会一直提醒着我,我不配去拥有,因为我是个不懂得珍惜的人。” “没问题!”什一伸出左手,用鼻尖指了指成谶,示意他击掌约定,成谶伸出手跟她击掌约定,两人相视一笑。以后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都不必藏匿于内心深处,他可以告诉她,而且她会为他保守所有的秘密。 “你今天写的纸条我全都看到了,其实吧,放弃归放弃,还是会很不甘心,我会继续朝着那个目标努力,但是退而求其次我也有一个最低目标,这不是给自己留退路,是对错过的成全。你可以理解为曲线救梦想……”什一清晰地向成谶描述着自己的人生规划,成谶看着她眉毛色舞地讲述着,脸上堆满笑容。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就没有自己想考的大学吗?”什一看着他问。 “没关系啊,你不是有两个目标嘛,到时候借我用用不就行了。”成谶盘腿坐着,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 什一想了想,用一种十分严肃的口吻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都没考上首传,或者你考得更好,那时候你填你的,我填我的,你别填跟我一样的!” “为什么?” “你要是想寻找自己未来到底该做什么,你就得为自己做一次负责任的选择!”什一斩钉截铁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成谶笑了笑,他觉得这句话从一个十七岁的女生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点令人难以置信,她没有说教的成分,却像个说教的大人,让人特别不爽却又让人不得不服。 “废物,你听到没有?” “知道了!”他伸直了手掌在她脑袋上劈了一下。她拍开他的手,又继续说:“我告诉你啊,我不放弃是我的事情,礼尚往来,你要有你自己该有的态度并且做出你自己的选择,这样才不枉认识我一场……” 成谶看什一越来越像个老前辈一样在一旁谆谆告诫,他就这样一直微笑着凝望着她,听她说。什一突然觉得成谶像看个傻子表演一样看着自己,她一咕噜站了起来,伸手就去捏他的脸,嘴里还念叨着:“让我来给你换个表情!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表情有多丑陋……”成谶翻着白眼看着她,他继续盘着腿坐着,纹丝不动,任由什一蹂躏他的脸。数落完成谶,什一看着教学楼的灯光,闷声说道:“哼哼,接下来我要奋发屠数学!” 成谶听到她这奇怪的表达方式,不禁莞尔,“奇行种,其实……” 突然,一瞬间校园里的灯全部灭了,原本灯火透明的教室也全部黑了,学校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只听见教学楼里正在上晚自习的同学发出嘹亮的欢呼声。什一在惊吓之余明白过来,学校停电了。 成谶捡起篮球站起身来,他走到什一的左边,顺手将胳膊搭在什一的左肩上,说道:“走吧,回家了。” “好嘞,不过你刚刚准备说什么?”她一脸困惑地看着他问。 “没什么。”他说,她撇撇嘴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作为回应。 “真的没什么。”他想,“我就是挺 第38章 百日誓师大会 太阳在天空中玩起捉迷藏,一会儿躲到云层后面,一会儿又出来露个脸。小鸟在枝头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主教学楼后面的梧桐树也抽出了新芽,就连学校的墙壁也开始苏醒了,它们不再像冬季那样灰头土脸。一阵疾风吹过,树枝跟着摇摆起来,整个清和一中仿佛复活了一样,春意盎然而又生气勃勃。什一正看着窗外发呆,思绪飘远。 “明天学校开百日誓师大会,你们记得都穿校服过来,不要只穿一件外套,要穿一整套,别到时候告诉我说校服没干,没干明天你都给我穿上。”老金坐在讲台前语气十分严肃表情却十分逗趣地说道。虽然清和一中每人发了三套校服,但是仍然有一些同学以校服没干为借口只穿一件外套跑来上学。他的话打断了什一的思绪,她转头看了一眼老金。目光恰巧落在了黑板旁边的高考倒计时上,巨大的标语赫然在目——“距离高考还有101天”。老金起身走下讲台,围着教室开始来回转悠,这时放学铃响了,他一个箭步走上讲台拿着书本离开教室。 教室里的同学一如既往收拾完课本一起去学校食堂或者学校外面的路边摊吃晚饭。天气逐渐回暖,原本凝结成画的校园突然间散发着朝气,和这些学生青涩的脸庞融合为一体。他们在夕阳的余晖下向校门口走去,仿佛那时光会就此定格。也许年少时的人们都对长大这件事报以幻想,因为他们在十几岁的年纪里长途跋涉太久,它却迟迟不来。 “奇行种。”成谶从后面喊着。 什一停下脚步双手叉着腰翻了个白眼,她转身乐呵呵地看着成谶向自己跑来,没等成谶停下什一上去给了成谶一脚,由于预谋已久,她这一脚在成谶的校服裤子上留下了一个灰白的脚印。 “我靠!我今天才穿的干净校服啊!你丫的也忍心踹!”成谶看着校服裤子上的灰白脚印抱怨道。 “这是对刚刚的称呼给予的回礼。”什一两手插在校服外套口袋里微笑着说。 成谶弯着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什一打量着他的动作,她发现他的校服竟然一点也不显小,便好奇地问道:“你是高一就长这么高的?” 成谶抬眼看了看什一,直起身子抱着胳膊说:“那当然……不是!”他看到什一白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不过我高一就已经有1米85了!”说着他又问什一,“你高一就这么矮的?” 什一又踢了他一脚,不过这次成谶机智地躲开了,她撅着嘴白了他一眼,“我高一那会儿学校来量身高做校服,给我量的尺寸是……165……”,她的声音很小,但是成谶还是听到了。 “哈哈哈哈……那你现在的校服为什么如此合身?” “哼哼……”什一得意的哼了两声说道:“我自己改成175了!!!” “你怎么那么自信自己会长到175的?” “当然!我家基因决定的!除非我不是亲生的!” “嗯……但是……生物学上有一种解释叫基因突变……” “我看你哥还没你高呢,难道你是基因突变?” “那你也没你哥高,你也是基因变异?” “我女生!”说着什一撇着嘴摊了摊手。 “但是我觉得你是个……”成谶活生生把话噎了回去。 “是什么??”虽然成谶没把话说完,但是什一立刻明白过来,她刚准备抬脚去踹成谶,只见他拔腿就跑,她没追上他。 第二天下午学校组织整个高三年级召开百日誓师动员大会,所有高三年级的学生全都穿着校服。7班男生与女生分别站成两排,按高矮个子排开,什一和成谶分别站在最后,米霄和漫洛站在什一旁边,乐星辰站在离她们较远的地方。刚刚入春,偶尔刮起的春风不免让穿得单薄的人打个哆嗦,女生搓着胳膊三三两两抱在一起。 高三年级总共有20个班,依次按班级顺序进入学校礼堂,每个班根据先后顺序进去找到班级对应的区域,按两排坐下。最先进去的是1班,站在第一位的乐星辰搜索着她想要看到的人,当她自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她又立即移开目光假装没有看见,但是余光里却又全部都是他。乐星辰她那无处安放的目光诠释了那个年纪里最简单最单纯的喜欢。 大会还没开始前,坐在最前面的路霓风站了起来,他对着成谶挥了挥手,成谶也向他挥了挥手,两人默契地打着招呼。球队里其他队员看见路霓风的举动后都朝他挥手的方向看去,他们发现成谶后也都相继跟他打着招呼。 这时,坐在成谶后面的钟墨看见前排的什一便小声喊道:“什一……” 什一听见有人喊她回头看了看,她看到钟墨正笑着朝她挥手,于是她也笑着挥挥手回应,坐在旁边的米霄小声问道:“她是上次看球赛遇到的那位同学吧?” “是的,你还记得啊。” 这时主持老师开始测试话筒,在上面喂喂喂喂了半天,一阵刺耳的声音在礼堂里回荡,大家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大会开始时,第一位上去发表讲话的是学生代表,学生代表是上学期期末考试年级第一名的理科班男生和一位年级第一名的文科班女生,那位男生用唱读的语调读完了他的誓词,而那位女生的声音则轻柔许多,她有感情地读完了自己的誓词。紧接着便是精英班的班主任代表发言,个子不好,身材微胖,脸上泛着红光,他的讲话严肃而呆板,坐在下面的同学一个个脸上都露出木然的表情。什一也跟着分了神,偶尔跟朱漫洛小声耳语几句。 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慢慢响起,什一心想应该是精英班的班主任代表说完了。突然,热烈的掌声在礼堂内响起,什一抬头一看,是大脸猫上台发言了!他是重点班的老师代表! 刚走上台的老金,露出他那标志性的似笑非笑的表情,透过厚厚的镜片可以看到他那狡黠的目光。他调整了一下话筒,笑意盈盈地说:“我知道你们想玩游戏,想放纵自己,想撕掉课本,甚至有时候想撕班主任和授课老师!但是戒骄戒躁,熬过这一百天,你们就可以玩游戏,撕书本了!不过,我还是要劝各位一句,如果你现在不打算努力,我建议你熬过这一百天也别撕书,因为那边在等你。”老金说完指了指旁边那栋复读楼。听完他的讲话所有同学哄堂大笑。无论是逗趣的开场开始之后的讲话内容,老金的一席话似乎给礼堂里无精打采的同学打了一针清醒剂,大家大声叫喊着,掌声连绵不断,与中规中矩的传统式发言相比,大家似乎更喜欢老金的表达方式。 热情高亢的气氛并没有伴随老金的发言结束而终止,因为清和一中最有趣的校长上台了! 校长走上台站在话筒前直接问道:“大家平时看nba篮球比赛吗?” “看!”礼堂里响起嘹亮的男生的声音,夹杂着小部分女生的声音,他们齐声回答着。 “nba篮球比赛中,当双方比分悬殊过大且不可能将比分追上的时候,这时称剩余时间为什么?” “垃圾时间!”下面的同学齐声答道。 “没错,就是垃圾时间!但是,我们学生的词典里永远没有垃圾时间,努力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松懈。也许在座的有部分同学的成绩与梦想中的大学相距甚远,没关系!还有一百天,这一百天你坚持努力下去,一切都有可能!你奋斗,一中与你同在,你考上了,一中以你为荣,你失败了,一中陪你再战……”校长激情高昂的一番讲话迎来最热烈的掌声。 也许这就是百日誓师大会的目的吧,它达到了,因为什一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校长,认真听完校长的发言。这一席话在她的心里正发生着微妙地变化并持续发酵着。而坐在后排的成谶望着什一的背影,那坚定而又专注的模样,他不自觉得微笑起来。 第39章 公平交易 晚自习第三节下课后,什一没有上第四节晚自习就直接回家了。到家后她告诉母亲,她打算把长发剪掉。母亲看她十分坚定的样子也就同意了她,并陪她一起去了理发店。理发店的阿姨看着什一的头发一直夸她的头发质量好又漂亮,养这么长剪了很可惜,但是她的劝说并没有起到作用,什一执意让她剪掉自己的长发。 她从镜子里看见理发师一剪刀剪断了自己的长发时,心里有些难过。转而她又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会再长长的。”后来什一将长发送给了理发店的阿姨,那位阿姨也没收她理发的钱。她将剪短后的披肩发重新扎了起来,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扭头看了看短短的马尾,不禁笑了笑,“这样挺好,起码这个夏天不会觉得热。” 天气变暖之后,老金将早读课的时间提前到六点二十,因此,每个人都得早早起床提前到教室。什一基本上是在班长后面第二个到教室的人,偶尔乔夏夏会在她前面到教室。什一坐在教室里正背着历史书。乐星辰她们三个人刚吃完早餐一起走进教室。 “什一,你怎么了?”乐星辰刚走到座位上,她第一个发现什一把头发剪短了。乐星辰张大嘴巴一脸惊讶地看着她问。 “没怎么啊。”什一笑了笑回道。 “你怎么把头发剪了?”米霄站在座位边好奇地问道。 朱漫洛闻声转过头看着什一,她在等什一的回答。 “你们这是怎么了?”什一看了看大家说道。 “不是,你这头发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怎么舍得剪了?”朱漫洛不解地问道。 “就是啊,你要是像我一样养不住头发剪短也就算了,但是你都养了好多年了。”乐星辰说。 “你不会是失恋了吧?”米霄一脸不相信地问。 “我都还没恋失什么恋?”什一回了一句。 三个人依旧不依不饶地看着什一,目光里都是快告诉我答案的呐喊。 “我就是觉得头发太长耽误我时间,所以就剪啦,接下来是全面冲刺阶段,时间宝贵嘛!” “可是你这及腰长发剪得跟我这披肩发差不多了都。”米霄接道,乐星辰狠狠地点着头表示自己赞同米霄的说法。 “其实也是,太长洗头发麻烦,反正会再长长的,况且现在扎起来也快到脖子呀。”朱漫洛把什一想说的话说了,什一点点头表示“这就是我的心声”。 “唉,为了高考我们都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和最大的妥协。”乐星辰叹着气说道。 “谁说不是呢。”米霄接道。 “大脸猫来了。”朱漫洛提醒道。 “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乐星辰低头看着书本嘀咕道。 “谁知道呢,估计要高考了,所以早点来教室站岗,看谁会迟到吧!”朱漫洛也盯着课本说。 早读课开始的时候,成谶仍然没来,什一看着前面空荡荡的座位想着,成谶这是睡过了还是在家睡昏了,怎么还没来!“他不会是死在家里没人知道吧!不会不会……”一整个早读课,什一都在发挥着自己黑洞般的脑思维想象着成谶遭遇的各种不测。 直到早读课下课成谶才慢悠悠地走进教室,乐星辰看见迟到的成谶幸灾乐祸地说道:“可以啊,成谶,一迟到直接早读课不来了。” “可不是,像我这么优秀的三好学生不多了。”成谶一本正经地回道。 什一盯着地上发呆,她似乎是在找着什么,乐星辰看她这副模样,好奇地问道:“你在找什么?” “你看那是什么?”什一指着桌子边的地上问。 “什么?”乐星辰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 这时朱漫洛与米霄也探过脑袋看着什一指的地方,他们不约而同地寻找着,可什么也没找到。三个人又一脸疑惑地看着什一,成谶也看了看什一指着的地方,他也跟着找了找也没发现任何东西。 “我前桌的脸掉在地上了。”说着什一看了一眼成谶。 “那你帮我捡起来先保存着。”成谶笑着说道。 “你脸太大我口袋装不下。” 成谶看着什一没在说话,他突然发现什一把头发剪了。他脸上的表情说明他明白为什么什一会剪掉头发。成谶在转身坐下来时,笑了起来。 晚上放学的时候,什一一群人准备去校门口吃晚饭,刚走出教室她们便被英语老师叫了过去。原来英语老师让她们搬英语周报以及英语试卷,于是朱漫洛和米霄去搬试卷,乐星辰和什一出去帮忙买晚饭。两个人大摇大摆地拎着晚餐从校园外面往教室走,刚走进主教学楼,乐星辰喊肚子疼,她将手里拎着的晚餐全部给了什一,自己火急火燎地向卫生间跑去。什一拎着四个人的晚饭向教室走去。什一刚走进教室,班长边尉凡看见她拎着一堆吃的便调侃道:“原来你也是同道中人啊。” “班长,你言重了,作为饭桶,我充其量就是个坐板凳的,你在场上的主角!”什一奸诈地笑道。 “哈哈哈哈……”坐在座位上的丁瑞恒听到什一的话后发出量子物理般的笑声。 班长看见丁瑞恒在那笑得脸部抽搐,他一个箭步跑过去跟他厮打在一起,两个人你追我赶一直打到走廊上。 成谶手撑脸歪着个脑袋看着什一走过来,在她经过自己的座位时,成谶脱口而出问道:“怎么把头发剪了?”尽管他知道,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你已经是第n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了。”什一边吃边说。 “那你就再回答第n+1遍呗。”成谶歪着身子看着什一答道。 什一从成谶旁边走了过去,她把乐星辰她们的晚饭放在各自的桌子上,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说道:“你不是说数学要攻内线吗?所以我就剪了啊!” 成谶转着眼珠子想了想,他转过身将数学书本里夹的一张试卷抽了出来,越过肩膀向后面丢了过去。什一接过试卷看了看,跟年前那份试卷一样,每道题都写的十分详细,她莫名的有些感动,拿起水笔在成谶背上戳了一下,成谶条件反射地坐直了。 “谢谢啊!废物。”什一发自内心地感谢道。 “注意你的言辞啊,我现在是为人师表。”成谶假装严肃地回道。 什一没有回话,她看着试卷上有些潦草的字迹,虽然不是很工整但是并不影响阅读和理解,她在心里暗下决心,“我一定不会放弃,直到最后一刻!”这晚,什一用四节晚自习来做一份数学试卷,她对着成谶的数学试卷,将那些她不会做的数学题一一弄个明白。 下晚自习回家后,什一准备看会儿地理书再休息。突然她想起一件事,于是她跑到母亲的房间,以问同学作业为由将原来被老妈收回去的手机借了过来,她给成谶发了一条短信。 “你今天怎么迟到了?” “昨晚写试卷写晚了,早上睡过头了就迟到了……”成谶回。 “你晚上都学到几点?” “2点多。” 看到成谶回的短信,说实话,什一十分震惊。“即使学习成绩很好,也一样勤奋努力。”她想,旋即又回道,“这么晚,效率高吗?” “我适合晚上学习,对我来说效率挺高的。”成谶回完短信,他抬头看了看贴在墙上的科比的海报。他想起他带什一去打篮球的那晚,他问什一为什么喜欢科比时,什一说的那些话。 “那你明天不要迟到了。”什一提醒道。 “这个我不敢保证,只能尽量吧。” “闹钟这东西不贵可以多买几个。”什一将老金跟她说的话原话转给了成谶。 “你早上几点起床?”成谶问。 “五点。” “那以后你每天早上起床时给我打个电话。” “可是手机在我妈那儿。”什一解释道。 “这样啊,那就算了吧。” 什一坐在书桌前想了想,她又跑到母亲的房间,坐在母亲的床边涎皮赖脸地说道:“老妈,这个手机可以暂时放我这里吗?” “你要手机做什么?”什一的母亲疑惑地问道。 “乐星辰她早上起不来,让我早上起床后打电话叫她起床看书,马上要高考了嘛,大家都很紧张……行不行呀?老妈。”什一煞有其事又试探地说道,她第一次对母亲撒谎,还带上乐星辰一起,把她当幌子。 “那你不能玩手机啊!”什一的母亲看着什一叮嘱道。 “我绝对不玩,我保证!你要不相信的话,每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你再把手机给我。”什一举着三根手指做出发誓的样子认真地说道。 “我相信你,一直以来我都特别信任你,你和你哥都是懂事的孩子,很多事情都能自己把握好度。”说着什一的母亲拉了拉什一的手,她同意将手机给什一。 什一看了看母亲的脸突然又想起生日那天的事情,她有些内疚,转而她又自我安慰地心想,“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我误会老爸了!”她的母亲并没有发现她这微妙地情绪变化,什一在得到手机的使用权之后便跟母亲说,她去看书就不打扰她休息了。 什一走回房间立即给成谶发了一条短信:“以后你教我数学,我喊你起床,礼尚往来,公平交易。” “多谢了,奇行种。” “客气了,废物!” 这一晚,什一和成谶两个人对着各自的小台灯学到深夜两点多,是什么信念支撑着他们坚持奋斗?又是什么力量让他们不畏将来坚持把握现在?不过是为了考上理想的大学,那简单的,纯粹的,一尘不染的,又十分热血的,梦想。 第40章 高考体检 “明天高考体检,不要吃早餐。”晚自习前,班长边尉凡在黑板上用红色粉笔写着通知,又用白色粉笔描个边。这是继百日誓师大会之后的又一件大事。刚走进教室的什一停下脚步站在过道间,她看着黑板上的通知分了神。恰巧刚走进教室的成谶看见她站在过道间发呆,他走上前去拽着什一的校服说道:“别堵在这儿发呆,都走不过去了!” 什一犟开成谶的手,伸脚就是一个飞踹,瞄准成谶的膝盖窝,成谶一个侧身,什一扑了个空。接着她快速从成谶身边走过,用左胳膊肘狠狠地打在成谶的胸口上,成谶嗷叫了一声说道:“你是练铁饼的吗?下手这么重!” “不,我是练铁人三项的!”什一头也不回地回道。成谶翻着白眼吐了口气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此时大多数学艺术绘画的同学也都陆续结束集训和联考,他们开始回归学校进行最后的文化课冲刺,但是坐在什一后面的同学一直没有回来。 “我发现你跟成谶真是死对头啊!”乐星辰托着腮帮侧着身子看着什一说道。 “他欠呗。”什一说着拿出数学试卷顺手摊开。 “成谶,你觉得你插班来我们班值吗?”乐星辰问。 “值不值我不知道,幸好不是三年。”成谶回头答道。 “为什么?”乐星辰继续追问。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成谶回,他对乐星辰使了使眼色,斜眼的方向指向后桌的什一。 什一发现了他的表情,伸腿踹了成谶的凳子一脚,成谶将凳子往前挪了挪,他回头看着什一说道:“你不要总是对号入座啊!”什一白了他一眼,没再理他,她开始做数学试卷。 “明天就体检了,好快啊!”乐星辰感叹着。 “是啊,快到体重的秘密就要暴露了。”朱漫洛接道。 “你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乐星辰转头看着朱漫洛说。 “那你明天称体重的时候记得跑快点。”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伟岸的灵魂,我不是胖!”乐星辰吟诗作对状说道。 “嗯,难怪我总觉得有一种逼人的气息在我身边环绕着,原来是你伟岸的灵魂啊!”朱漫洛转着笔看着书本说。 “哈哈哈哈哈……”洪亮的笑声从什一那儿传来,引得班上其他同学的注目,米霄低着头偷笑着。乐星辰指了指什一、米霄以及朱漫洛说道:“你们失去我了。” “那怎么做才不会失去你,我亲爱的灵魂使者!”米霄问道。 “明天给我买早餐,我可以考虑一下!” “可是明天体检不能吃早餐啊!” “你可以提前买好,我体检完回来吃呀。”说着乐星辰又指着什一说:“你买豆浆!米霄你买包子,漫洛你买酸奶!” “你一个人吃的下这么多?”什一问道。 “明天抽血,我得补补血!”乐星辰一脸心疼自己的表情说。 “行,给你补补让你的灵魂继续膨胀。”朱漫洛说。 “我乐意,我开心。”乐星辰抖着眉毛回道。几个人笑成一团。 第二天早上什一她们三个人真的给乐星辰买了早餐,刚到六点二十,老金就来到教室里巡视一番,接着他走到教室门口站着,似乎在等什么人。这时候,乐星辰压低着脑袋喊什一,什一也压着脑袋看着乐星辰,乐星辰说:“待会儿体检的时候我们四个站一块儿。”什一对乐星辰比了个ok的手势,之后她又跟米霄说:“待会儿体检的时候我们四个人站在一起。”米霄看着课本说了声好。 七点多一点的时候,老金再次走进教室,他敲了敲第一排同学的桌子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说道:“去科教楼排队体检。”清和一中历年体检的地方都在科教楼,其中抽血是在阶梯教室里。老金说完之后,同学陆陆续续走出教室向科教楼走去,当然乐星辰不忘提着她的早餐。 老金让大家按高矮个子排成两队等在教室外面,等进去抽血的时候再合并成一队,女生在前男生在后,于是乐星辰的计划宣告失败,她被放到了前面,但是她趁老金不在的时候偷偷溜到后面站在什一的前面。 先抽完血的同学继续其他检查项目,什一看着他们出了阶梯教室向其他教室走去。终于排到她这里,什一看着医生将针扎进静脉,红色的血液顺着针管流进试管里,装满一试管后医生拿着一根棉签压在抽血的地方,迅速拔掉针管,什一用大拇指按着棉签,过了一会儿,她看看抽血的地方没事儿了,顺手将棉签丢进垃圾桶里。考虑其他体检项目还有很多人在排队,于是四个人坐在阶梯教室的角落里,吃起早餐来。什一环视教室一圈,没发现老金,班长干起监视的工作。其他三个人吃完后在那儿聊天,她们嘲笑乐星辰,待会儿要称体重,她却吃得最多。乐星辰没搭理她们,她继续欢实地吃着。突然,她停下咀嚼的嘴巴瞪大了眼睛,什一和米霄回头朝她望去的地方看过去,只见一群男生围成一团。 “成谶倒了!”朱漫洛站起来说道。 “什么???”说着,什一从凳子上跳了出来快步走到讲台边。其他三个人也都跟着走了过去。护士姐姐问道:“他是不是晕血?” “不知道啊?”班长边尉凡说道。 “快把他抬到讲台上休息会儿,地上太凉!”抽血的医生忙提醒道。 班长和其他班的几个同学费了好大劲才把成谶抬到讲台上,因为讲台是木质的相对于教室的大理石地面来说要好点。班长跟其他班同学道完谢后,他蹲在那儿看着成谶。什一走过去看着成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问道:“他不要紧吧?” “静观其变吧,谁知道他晕血啊,之前也没听说过。”班长整理了下成谶的校服说。 “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吗?”朱漫洛看着班长问。 “我们还没吃早餐,可否麻烦你们跑一趟?” “好!”乐星辰边吃边说,旋即她和朱漫洛米霄三人去了学校食堂买早餐。 “什一你在这看着成谶,我去喊班主任。”说着班长起身向办公室跑去。 “他不会死了吧?!怎么会晕血呢?男生也会晕血吗?人高马大的还晕血……”什一在心里给自己抛出n多个问题。她越想心里越不安,于是她看着护士姐姐问道:“护士姐姐,他不会……”她一脸错愕地看着护士姐姐话没说完。 “没事儿,晕血休息会儿就好了。”护士姐姐又看了看成谶说。 这时什一转着眼珠子想了一下,她对着成谶的脸左捏捏右捏捏说:“喂,废物,你不是要当皮肤科医生嘛!怎么会晕血?” “诶!诶!同学你别……”护士姐姐话没说完,成谶醒了,他半闭着眼睛说:“捏好了吗?”什一没搭理他,她一脸鄙视地看着他。班长边尉凡领着班主任刚走到门口,乐星辰她们买完早餐回来,成谶继续半睁着眼睛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晕血你不知道吗?”班长走过来说。一群人都围了过来,护士姐姐看了看成谶确认他没事后,她又继续给其他班的同学抽血。 成谶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十分狼狈地躺在讲台上,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感觉怎么样?”老金关切地问道。 成谶摇摇头没说话,乐星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手里拎着的早餐,忙说道:“你的早餐!”说着她把四个包子和一杯豆浆递给成谶。将另一份递给班长。 “能坐得话,坐到椅子上吧,地上凉。”老金提醒道。 班长搀着成谶扶他坐到椅子上,成谶揉了揉自己的脸,对乐星辰说道:“谢谢啊,多少钱?” “你先吃吧,钱之后再说。”乐星辰笑着说道。 “你还好吧?”什一看着成谶问。 成谶点点头说:“没事儿,谢谢你们啊。” “边尉凡,你照顾下成谶,有什么情况跟我反映,什一你们继续去体检吧!”老金说着走到成谶旁边拍了拍他背后的灰尘,继续说道,“哪里不舒服记得第一时间说出来,知道吗?”成谶吃着包子点点头。 什一她们刚走进另一件教室,乐星辰迅速飞奔到身高体重体检处,她小心翼翼地走上身高体重秤,拼命地站直了身体就差垫起脚尖了,但是体检医生在报数的时候,瞬间让她觉得这些行为全部是无用功。米霄看她这样笑了起来,她站了上去,乐星辰站在一边等她们。朱漫洛看米霄走下来后便站了上去。站在一旁的什一看着测量身高的医生拨弄着标杆,他个头不高以至于每弄一次标杆,什一都感觉他很吃力的样子,这时,那位医生用一种十分严肃的口吻喊着“下一个!” 什一走了上去,那位医生将标杆向上抬了一大截,“177.3,177.4……”,他小声嘀咕着,但又不确定,于是喊道,“177,60kg,下一个……”医生继续喊着。 “重量级人物啊!”成谶的声音从后面飘了过来,他顺势站了上去。什一闻声回头看到是成谶,心想,“他好像没事儿了……我没必要跟一个晕血的人计较。”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没回话。 “说你呢!”成谶敲了一下什一的脑袋。“站好!”医生严肃地说道,他将标杆又向上拨了一段。“190.3,190.2……190,78kg,下一个!”成谶下来之后,班长走了上去。“身高也可以四舍五入?这种算法也可以?”什一听到成谶的身高,越想越觉得好笑。 “抽血抽傻了?”成谶又敲了她一下。 什一完全不在意成谶敲她脑袋,她慢悠悠地回道:“看你今天是个废物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啊!” “哈哈哈哈……”乐星辰她们在旁边拿着体检表挡着脸大笑起来。 成谶没理她,他走到桌子边弯着腰填写表格,什一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废物,我们去测量血压了,你会晕吗?” “应该不会晕吧,血压没血。”米霄一脸认真地回道。 “哈哈哈哈……”乐星辰一阵狂笑,朱漫洛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不要笑呛到了。 “放心,刚刚只是个华丽的意外。”成谶若无其事地答道,仿佛刚刚晕血的人不是他。 “走了,再倒我们可不搬你了,太他丫的沉了。”班长说着向教室门口走去。他们走出教室后,那位医生还在“下一个,下一个”地喊着。 体检结束后大家陆续回到教室上第四节课。高三走到这一阶段很多人开始紧张起来,就连爱上网打游戏的丁瑞恒也彻底洗心革面不上网了,他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低着头看书的样子更是频繁见到。丁瑞恒突然奋发图强让什一他们十分意外,不过也十分受鼓舞,一群人也都跟着一起更加努力起来。 中午放学时,什一像往常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她看见成谶两手插在口袋里站在人生海海琴行门前仰脸看着门楼,什一偷偷溜到成谶背后拍了一下他的右肩,迅速缩到成谶背后,成谶继续看着琴行说道:“别躲了,知道是你。” 什一歪着头撅着嘴嘁了一声,她看着成谶问:“你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 “我什么也没见着啊?” “看风景。” “什么风景?” “眼睛里的风景。” 什一伸手摸了摸成谶的额头,说:“你是上午晕血晕傻了?” “你才傻了!回家了。”说着成谶转身朝着十字路口走去,什一小跑着几步走到成谶旁边,好奇地问:“你晕血,那你吃猪血和鸭血吗?” “不吃。” “那你吃牛肉吗?” “为什么不吃?” “牛肉是红色的啊!”什一一脸认真地说。 成谶笑了笑伸出一只手在什一的脑袋上劈了一下,“我看你是真傻!” “不是,我是认真的,还有啊,你晕血为什么不说啊?” “我难不成还大喊,我晕血!我晕血!不要抽我的血!那岂不是很蠢!!”成谶看着什一说道。 “那倒也是,但是你突然倒了把大家都吓死了。”说着什一在成谶的肩膀上打了一拳。 “啊……”成谶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一副很痛苦的表情。 “不会吧,还没恢复吗?”什一见他这样突然紧张起来,她弯着腰担心地看着成谶问。 “刚刚被你打了一拳,头有点晕。”成谶半闭着一只眼睛偷偷瞄了一眼什一,什一发现成谶是装的上脚就去踹他,成谶一个机灵站起来就跑。 “死废物,你给我站住!”什一在后面追着喊道。 走在这条路上的陌生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们,他们看见一位女生正在追打着一位男生,不明所以。春风没有像之前那般伤人自尊地到处吹打着人们的脸。相反,它温柔地拂过每个人的脸颊。年少的他们,脸上充满朝气;年轻的他们,脸上溢满斗志,中年的他们,脸上满是沉稳;年老的他们,脸上尽是祥和。花草树木也被吹醒了,它们神采奕奕地摇动着枝叶,演绎春的色彩。 两人一前一后跑到十字路口,成谶蹲在地上喘着气,什一也喘着气问道:“你还好吧。” “被你这只奇行种撵能还好吗?”成谶歪着头说。 “你自己要跑,怪我!” “你要踹我啊,我不跑送给你踹啊?” “你放心,今天一天我都不会踹你!” “为什么?”成谶不解地问。 十字路口的绿灯亮起,成谶目送着什一走到路边,他看到她回头看着自己笑着说道:“因为今天你是个废物啊!”成谶一脸无奈地看着什一,摇摇头笑了笑。 第41章 二模考试 在百日誓师大会和高考体检结束后,清和一中高三年级的同学迎来了最为重要的一次考试——二模考。老师们都说二模考是最接近高考成绩的一次模拟考,所以每个人都在为这次考试做准备。什一每天不停地做着数学题,遇到不会的题目她就缠着成谶给她讲解,成谶每次都会先嘲笑她一遍,再而才帮助她,而每次他都将这种嘲笑美其名曰“伟大的鞭策”。乐星辰则没日没夜地背着文综科目,米霄将重点放在英语和数学上,因为她各科都算平稳但没有拔尖的科目。相比较而言,朱漫洛则平静许多,因为她的成绩最为稳定,也是四个人当中学习成绩最好的一位。 二模考试这天早上,什一看着乐星辰正闭着眼睛背历史书,她伸手敲了乐星辰一下,乐星辰一脸木然地看着她,她感觉自己已经背得快要窒息了,背得快要昏过去了,而这时候什一敲了她一下仿佛是拯救了她一般。 “祝你二模文综突破两百分。”什一微笑着认真地说道。 “我借你吉言,顺便祝你数学及格!”乐星辰回道。 话音刚落,她们看见老金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进教室,他像往常一样惯例巡视教室一圈,看大家都在认真地复习,面带似笑非笑的表情离开了教室。 阳光这般好,小鸟也跟着叫个不停,教室里传来沙沙的写字声,每个人都在认真的答着试卷。讲台边,讲桌上堆满了同学的书籍,散架的课本,破旧的复习资料,还有印满水笔印记的各类试卷,它们安静地躺在那里,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照在教室的地上,照在那些书本上,照在站在窗边的监考老师身上…… 7班所有授课老师里,阅卷最快的永远是数学老师,因为他总觉得时间很紧迫!一切都要抓紧时间。二模考试结束后的这天数学课上,他不负众望地拿着一摞改过的二模考数学试卷走进教室,走上讲台站在讲桌前,他抬头看了一眼下面的同学,然后说道:“发一下二模考的试卷。”下面的同学尽管十分紧张却又十分期待地看着他。 “成谶,148,最高分。”教室里传来同学的唏嘘声,部分同学回头看了看成谶,他起身向讲台走去,“考得不错!”老韩满意地笑着说。成谶谦虚地笑了笑接过试卷走到座位上,他开始研究是哪里减了2分。 “边尉凡,142……你这里不应该错……”老韩指着数学试卷上的某处对班长说,班长不好意思地接过试卷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朱漫洛,139,考得不错。”什一看着朱漫洛走上去拿试卷,眼睛里透着羡慕的光目光 …… “乐星辰,123……”数学老师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同学又说道,“这次一百多分的同学挺多!说明这次考试大家的确努力了!” “米霄,112。” “丁瑞恒,103。”丁瑞恒走到讲桌前的时候,老韩露出诡异的笑容,他看着丁瑞恒说:“多去网吧补补数学!知道吗!”丁瑞恒低着头没看老韩,他接过试卷走回到座位上。 什一坐在座位上,她根本听不见数学老师报的其他同学的分数。她紧张得心脏快要跳到嗓门眼儿上了,她努力想把心脏吞进肚子里,送到原来的位置上,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依然于事无补!更让她无法镇定的是,她的手心开始冒汗,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什一,101。”“101?????我没听错吧??三位数??也就是说我不仅及格了!我还考了个三位数??……不对……”她愣在座位上心思着,数学老师又喊了她一声,坐在前面的同学纷纷回头看向她。这时,米霄用胳膊碰了碰她,她才反应过来,霍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两腿不听使唤地走到讲台上伸手接过试卷。 “不错,终于及格了!再接再厉!”老韩笑着鼓励道。“老韩露出牙齿了?他竟然会笑?他犀利的小眼神去哪儿了……”什一傻愣地站在那儿想着。数学老师瞥了她一眼,心想怎么还没回去。什一意识到自己在发呆,她赶紧向座位走去,路过成谶的座位时,她看见他笑了,他好像对她说了什么,但是她没听见,她的大脑里只记得他的笑容,她觉得那个笑容十分好看。成谶说的那句话是:“你离你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请客吃饭!”乐星辰立刻丢了一张纸条过来。什一缩着脑袋对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两节数学课,什一都沉浸在她那101分上,老师分析试卷的时候,她根本没听进去,她感觉自己要被那101分感动哭了,以至于外界的一切声音她都屏蔽掉了。 “放学了!还在看什么呢?”成谶站在她面前,靠在自己的桌子上说道,顺手拿起她的数学试卷,发现上面一个笔记也没有! 乐星辰伸着小脑袋看了看,惊讶地问:“你什么都没记??” “我只顾着开心了……”什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你这要是考了跟成谶一样高的分数岂不是要开心到飞起来了!”朱漫洛在旁边接道。 “怎么会……”虽然什一嘴上这么说,但是如果她真能考那么高的分数,她绝对想方设法地飞回家。 “恭喜啊!什一,你竟然数学及格了,这说明你离梦想又近了一步!”边尉凡凑了过去说道。 “不说了,不说了,什一快请我们吃饭!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中午!阿姨的短信我已经发好了!”乐星辰笑嘻嘻地提醒道,什一对她翻了个白眼。 “什么吃饭?我也去!”边尉凡厚着脸皮说道。 “我就不去了,今天我妈回来了。”米霄微笑着说道,然后她收拾完东西便跟什一她们道别先一步走出教室。 什一看了看剩下的几个人,大脑里挥之不去的101分,以及打心底里的那份喜悦让她觉得现在请全班吃饭也无所谓。活了十几年,今天是她最开心的一天,最后她爽快地答应请大家吃饭。 “什一,你说的请我们吃饭就是学校食堂的土豆牛肉盖饭?这也忒抠了吧?”边尉凡抱怨道。 “你爱吃不吃,这里面只有你是吃闲饭的!”什一白了他一眼回道。 “班长,我们好歹也是打击什一的人,你一天到晚只给乔夏夏辅导功课,现在跑这儿蹭饭也就算了,还意见那么多!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乐星辰看着边尉凡狡黠地笑道。一旁的朱漫洛和什一拍手鼓掌,成谶看着他们斗嘴,愣是憋着笑,班长见状不屑地白了她们一眼。这时,打饭窗口的叔叔突然叫到他们那桌的号码牌,乐星辰大声应道,几个人又走到窗口取餐。 吃饭的时候,什一将牛肉全部捡到盘子边上,成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十分好奇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乐星辰发现了成谶的困惑,她解释道:“她是个左撇子!”但是成谶还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她不吃牛肉。”乐星辰又说道,接着,乐星辰从什一碗里夹了一片牛肉,什一迅速从乐星辰碗里夹走两块土豆。朱漫洛又送了两块土豆顺走两片牛肉。看到这一幕的边尉凡和成谶立马将自己碗里的土豆送到什一碗里,夹走她碗里剩余的牛肉。就这样,一场土豆与牛肉的交易争夺战在小小的食堂餐桌上上演了。最后,什一碗里全是土豆,而她碗里的牛肉则全被他们瓜分殆尽。五个人开心地吃了起来。 第42章 考不上是绝对没机会的! 伴随着高考的临近,学艺术绘画的同学全部回归教室上课,其中部分没有按时回到教室上课的同学在老金的威逼下也都回到了教室。只是令大家奇怪的是,无论是高考报名还是百日誓师大会又或者是高考体检,他们从来没看见艺术生回来过,但是他们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全部办好了这一切。直到艺术生全部回来后,大家才明白,原来这一切全部得益于老金,是他将这群同学的特殊情况安排得有条不紊。 坐在什一后面的男生一直没有回来上课,据其他学艺术绘画的同学说,他去剪头发了!因为他在画室集训的时候,蓄起了长发,并且烫卷后扎个小辫子,最夸张的是他将两边鬓角发做成细长的方形条贴在脸上,造型张扬不羁十足夸张!回来后,他还没来得及进教室炫耀一番就被老金逮住了,老金愣是没让他进教室门并将他轰去剪头发。 这天晚自习开始前,同学陆陆续续来到教室,大多数同学在讨论着各种考题,小部分同学在聊天。突然,大家的注意力被门口的一位男生的声音吸引过去。“朱漫洛,我的铭大单招考试已经过了!”骆淮清左手扶着门框,右手插在口袋里,交叉着腿站在教室门口,他深情凝望着坐在座位上的朱漫洛,洋洋得意高声说道。大概是为了赌气,他剪了个板寸头,那发型有着与校服不相配的痞气,不过看起来倒是既精神又帅气,其实骆淮清挺适合板寸头。 “哟……”全班同学闻声起哄。朱漫洛坐在座位上,她像没听见似的头也不抬地继续写作业。 “哟呵!胖子回来了啊!”什一和乐星辰异口同声道。 “当然!还不热情欢迎我!”说着骆淮清走到什一后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你们考试都结束了?”乐星辰问。 “早考完了,我还在画室里玩了一段时间!不然早回来了。”骆淮清挑挑眉毛说道。 “你没回来之前,我们这一块儿都快沉寂了!”乐星辰唉声叹道。 “是吧,可见我的存在是多么重要!”说着骆淮清看了看朱漫洛又对乐星辰使了使眼色。乐星辰立马会意,转身跟朱漫洛小声说道:“你不打算理他?” “我理他干什么?”朱漫洛推了推眼镜回。 “他都追了你三年了,全班都知道,你打算继续视而不见?”乐星辰小声咕哝道。 “我还被困扰了三年呢!”朱漫洛一边填着选择题一边回道。乐星辰转头对骆淮清摇了摇头表示没戏。 如果说高中三年没有同桌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情,那这遗憾要伴随骆淮清一辈子。因为他是7班唯一一位三年都是一个人坐一张桌子的人。7班在分班后有77位同学,后来坐在什一前面的那位男生转学了,丁瑞恒和骆淮清成了全班唯一没有同桌的人,而后成谶插班过来,骆淮清再次落单。 老金让骆淮清一个人坐的主要原因是他比班上其他同学都胖,两人坐一桌太拥挤。出于人文关怀,三年里老金一直让他一个人坐,不过骆淮清倒是乐此不疲,且毫不介意。对于骆淮清来说,只要朱漫洛在7班就行了,其他无关紧要。 骆淮清五官硬朗,比同龄人看起来更加成熟,遗憾的是他有着一副与他的脸不相称的肥硕躯体,因此外号叫胖子,当然他不是一个十足的胖子,只是相对而言。不过骆淮清倒是十分喜欢他这个外号,他觉得比他的名字好听。而且在他看来,他的名字唯一的作用就是为了与朱漫洛相遇!骆淮清是家里的独生子,父母是商人,长年奔走于世界各地,他们只在过年时回来接骆淮清和他奶奶一起去南方过春节。直到骆淮清上高三,他的母亲才回到家中陪他。从小学到高三之前,骆淮清一直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家里基本上是他要什么就给什么。然而,他却在朱漫洛这里碰了一鼻子灰。骆淮清追朱漫洛,追了整整三年,朱漫洛也没有答应他。当然,骆淮清依然没有放弃。乐星辰曾说,骆淮清上辈子一定是头驴,围着一台石磨转一辈子,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可歌可泣。 什一和朱漫洛是初中同学,考上同一所高中后又机缘巧合分到同一个班。高一开学第一天,朱漫洛先到教室,由于前面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人。于是,她便在教室的后面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来等什一。那天,什一迟迟未到,后来乐星辰来了,她问朱漫洛旁边有没有人,朱漫洛看着乐星辰摇摇头,于是乐星辰就这样成了朱漫洛的高中同桌。迟到的什一则坐在旁边一组。文理分科后,她原来的同桌去了理科班,学文科的米霄从8班过来成了她的新同桌。 骆淮清在进教室时,他第一眼看到的人并不是朱漫洛而是老金,因为那天他来迟了!他在满座的教室里搜寻到什一后面的空座位,并迅速奔了过去坐下来。他走过的地方,其他同学的桌子或多或少都被他撞歪了。就在他抬头看向老金的时候,他看到了朱漫洛,就这一眼,他死缠烂打了三年。 那天老金说完话随即离开教室,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也陆续离开了教室,朱漫洛和什一依旧等人走完再走。这时,骆淮清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你叫什么名字?”他自动忽略一旁的什一看着朱漫洛直接问道。朱漫洛愣了一下,十分礼貌地笑着说:“我叫朱漫洛。” “真有缘,我叫骆淮清。”骆淮清仅仅以一个同音字跟缘分攀起亲戚关系,简直俗不可耐,就这样他和朱漫洛攀谈起来。 骆淮清喋喋不休地说着,朱漫洛拉着什一准备离开教室,这时,骆淮清对着朱漫洛大声喊道:“朱漫洛,我看上你了!”听到这句话,什一呆若木鸡地站在一边,她慢慢扭动脑袋惊讶地看着一旁的朱漫洛,看她是什么反应。朱漫洛不屑地笑了笑回头说了一个字,“哦!” 晚自习开始时,骆淮清向什一借了一只笔和几张草稿纸,他在草稿纸上画着朱漫洛学习的侧影。他一会儿一只手杵着脑袋注视着朱漫洛,一会儿又趴在桌子上凝望着朱漫洛,一会儿又枕着胳膊看着朱漫洛发呆……无论他怎么变化坐姿,眼里只有朱漫洛。过了一会儿他用笔敲了敲乐星辰,示意乐星辰把纸条递给朱漫洛。 朱漫洛打开纸条看了看,上面写着:“从明天开始,我要继续死缠烂打地追你了。”还画了一个贱兮兮的表情。朱漫洛随手将纸条撕烂并窝成一团丢在课桌的角落里。骆淮清看到这一幕不免有些失落。不过转而他又精神抖擞,一副百战不殆的模样。 第二天早上,朱漫洛的桌子上多了一杯奶茶和两个包子。那是骆淮清买的,他坐在座位上托着腮自信满满地凝视着朱漫洛的座位等着她来。这种事情他从高一就开始做,并且从未间断过,直到他去画室集训才停了下来。虽然骆淮清人在画室,但偶尔他会在乐星辰那儿打探朱漫洛的消息,尽管乐星辰只告诉他朱漫洛在努力学习,他还是开心得乐不可支。 这时,什一和成谶两人相继走进教室,什一刚走到座位上,她看见骆淮清一脸洋洋得意地坐在那儿,便打趣道,“胖子今天心情不错嘛,又长肉了?” “去去去,边儿去!”骆淮清挥了挥手说道。什一撇撇嘴坐了下来没回他。 骆淮清转了转眼珠子拿起笔敲了敲什一,问道:“漫洛什么时候来?” “我不知道,大概在六点半左右吧。”什一拿出书本头也没回地答道。 “那她平时都是几点来?” “平时就是这个点前后来。” “那她是在家吃早餐还是买早餐?” “都有,主要看她心情。” “哦……”骆淮清若有所思地回道。 正当骆淮清想着朱漫洛什么时候会来时,朱漫洛刚好走进教室。他的目光迅速落在了她的身上,并一直看着朱漫洛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朱漫洛发现桌子上的奶茶和早餐,她回头看了骆淮清一眼,骆淮清得意地笑了起来。朱漫洛二话没说拿着奶茶和早餐径直向讲台边的垃圾桶走去,并将它们丢了进去。 骆淮清有那么一瞬间露出了失落的表情,但是转瞬即逝,他一直觉得只要坚持不懈就一定能打动朱漫洛。就这样,骆淮清又开始了每天早起给朱漫洛买奶茶买早餐的事情,并跟班上的其他女生抢教室里饮水机的热水,然后泡好奶茶放在朱漫洛的桌子上。而朱漫洛每天都重复着丢奶茶和早餐这件事情。 这天,骆淮清终于收到了朱漫洛的小纸条。 “你能不能不要再做这些无聊的事情了?” “为喜欢的人做任何事情都不无聊!”骆淮清回着还不忘画个表情。 “你要真的喜欢我就利用做这些无聊事情的时间好好看书,别到时候单招过了,文化课落榜了!”朱漫洛回道。 “那我要是好好学习,你是不是就答应做我女朋友?” “考不上是绝对没机会的!” 看到朱漫洛回的这一句,骆淮清开心得像个傻子。后来他把“考不上是绝对没机会的!”这句话单独裁了下来,并贴在自己床头边的墙上。有一段时间骆淮清的母亲问骆淮清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骆淮清解释说:“这是我对自己考大学所立下的决心!”那段时间骆淮清的母亲打麻将遇到牌友就说自己的儿子懂事了,知道主动学习,而且十分努力!虽然她感觉自己的儿子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但提起骆淮清语气里满是骄傲和表扬。 那段时间,骆淮清经常拿着试卷问乐星辰又问米霄,三天两头跟什一借笔记。遇到大家都不会的题目他还缠着班长边尉凡给他解答。班长有时候不理他,他就礼貌地请教成谶。久而久之,这一群人逐渐熟络起来。 第43章 一句话形容这三年 既去年班长的同学录被老金撕了之后,班里大家写同学录的热情逐渐褪去。这天早上班长边尉凡又开始忙活起来了,他拿着一本练习簿,里面夹着一只笔,向什一走过来。 “什一,用一句话形容你这高中三年。”说着他将夹了一只笔的练习簿丢到什一面前。什一打开练习簿一看,第一页是班长用楷体写着一句话:一句话形容高中这三年。后面都是空白。 班长看什一不停地翻着练习簿便提醒道:“省着点用,纸张有限!” “两块钱一本你少吃一顿就能买十本了!”什一继续翻着练习簿回道。 “那要不你一顿不吃给我买几本呗。”班长坏笑道。 什一白了他一眼问:“我先写?” “你来得最早啊,你赶紧写,写完后给成谶写,我还要给其他同学写呢。”班长催促道。成谶听到班长提到自己的名字,转身看了看什一手中的练习簿打趣道,“你是怕再次被老金撕了,所以换了个两块钱的练习簿是吗?” “哎嘿,被你猜中了!”班长伸着个脑袋逗趣地说道。 什一拿着笔看着眼前站立的一排书本,心想,“一句话形容这三年,哪里形容的了,这三年太过漫长,长到每个夜晚都十分煎熬,这三年太过仓促,仓促到仿佛入学那天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看了一眼黑板旁边的高考倒计时,拿起笔翻到练习簿的最后一页写道:“不负当下,不念当时!”并在旁边画了一朵小花,然后她用练习簿敲了敲成谶的后背将练习簿递给他。 成谶大致翻了一下练习簿,他在最后一页看到什一写的那句话,他不是很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成谶迟疑了一会儿喊了边尉凡一声说:“我还没想好,想到再写行不?” “行,那我先给别人写。”说着边尉凡接过练习簿并翻了翻,他看到什一写的那句话,坏笑着说道:“什一,你这是不负谁又不念谁呀?” 什一杵着脑袋看着语文书上的古诗文应声道:“班长此言差矣,鄙人三年行走于教室和校园间,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何来负谁念谁之说啊?”说完什一抬了抬眼眸看了边尉凡一眼。 边尉凡对着她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他甘拜下风。旋即他将练习簿递给其他的同学。这天班上有好些同学都在问什一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偶尔还有不忘挤兑她一下的同学。后来练习簿传到乐星辰这里,乐星辰和朱漫洛还有米霄三人齐刷刷过来问什一,她写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一白了她们三人一眼说,那就是字面意思。其实,什一所说的不负当下,无非是把握所剩无几的时间去备战高考;不念当时,无非是坦诚接受那即将走完的三年时光。只是这话里的意思若是说出来显得矫情,所以她不愿意解释,可是大家却胡乱猜测。 一句话形容高中这三年。 乐星辰这样写道:“初心,至今未变。” 米霄写道:“跌跌撞撞,走到毕业季。” 朱漫洛写道:“梦想和友情,不说再见。” 骆淮清写道:“入淮清洛渐漫漫。”大家都以为这是骆淮清瞎编乱造的一句话,纷纷夸他才华横溢,骆淮清的一句话里隐藏着什么秘密更是众所周知。但只有什一知道那是一句诗,因为那句诗是骆淮清从她这里听到的。 丁瑞恒写道:“哥打的不是游戏,是寂寞。”不仅丁瑞恒,很多同学都写了当时十分流行的网络用语。 边尉凡写道:“邂逅三年,青春再续……” …… 在班长的催促下,全班同学的“一句话形容高中这三年”的语录册终于收齐了。这中间也有很多同学和成谶一样嘲笑边尉凡,问他是不是怕再被老金逮到,所以换了个练习簿行写同学录之事。而班长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天气越来越暖和,什一上学必经之路上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街道两边的门店也都早早开门准备一天的营生。她一边走一边观察着这些细微的变化,那家人生海海琴行还是老样子,每天早上路过的时候都是闭着门。“去年这个时候它早上是几点钟开门来着?”什一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可是记忆里怎么也搜索不到相关的记忆。奇怪,人总是这样,明明一直发生在身边的事情,明明每天都在经历的事情,却没有半点记忆。而那些久远到面目全非的事情却能清晰记得。这时,成谶从后面拍了下她的左肩,什一左转一看发现是他,她只是瞄了他一眼没说话。 “又在思考什么人生哲理?”成谶问。 “在想废物是怎样炼成的!” “顺便帮我也思考下奇行种是怎么炼成的!” “娘胎里炼成的!”什一白了一眼成谶说。 成谶愣了一下,他一时间竟无言以对。转而他问道,“你在班长练习簿上写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你在班长的练习簿上写了什么?”什一岔开话题问道。 “你去看呗。”成谶踢了踢地上的石头说。 “不说拉倒。”什一说着快步走到成谶的前面没理他。成谶走上去一把将什一的书包带提了起来拉着她往前走了几步。什一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这时成谶已经跑到前面去了。她拔腿就去撵他,快到教学楼的时候成谶被什一狠狠踹了一脚。 成谶跛着腿跟在什一后面没好气地说道:“我早晚会被你踹残!” “残了我送你轮椅啊!” “你怎么这么歹毒?!” “你才意识到啊!” “你上辈子是只刺猬吧?怎么老是浑身带刺儿的?”成谶没好气地看着什一说道。 什一回看着成谶,“那你上辈子一定是条孤独的鳄鱼!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皮厚,质量上乘!” “你!我真担心你未来的男……”成谶话没说完,他发现老金站在教室门口,老金看了看什一又看了看成谶叮嘱道:“马上要高考了,不能松懈。”什一“嗯”了一声,成谶在后面点了点头,老金示意他们进去,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等老金离开教室后什一自顾自嘀咕道:“老金怎么来这么早?!” 成谶靠着什一的桌子,双手扶着搭在自己桌子边缘上的书本,说道:“因为要高考了呗!” “他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说一句‘不能松懈’做什么?我没有松懈啊!我怎么可能松懈!我一直都很努力啊!虽然我努力的结果微乎其微,但我真的没有松懈啊……”什一看着书本自言自语道。 成谶靠在她的桌子上,听到什一自言自语不禁笑了起来,转而坐直了身子开始复习历史书。 高三下学期继续沿袭上学期的早读规则,在早读课正式开始之前的半个小时用来复习文综科目,正式早读课的时候读语文和英语。不过老金比英语老师好说话,每次在语文早读课上他看到有同学读政治、历史或者地理也不会说什么。但是英语老师不行,他会让大家停下来然后大声说:“英语早读,你们就读英语,不要看别的科目,知道吗?”他看见同学全部换成英语书后,又提醒道:“继续读吧,大声读出来,这样不会瞌睡又方便记忆。”英语老师的一句话有时候像兴奋剂,话音刚落教室里便发出洪亮的读书声。 “distence…distence…d-i-s-t-e-n-c-e,距离,路程……” “apart from……” “pay attention to……” 不过每次英语老师前脚离开教室,班上的同学就会重新换回之前看的书。临近下课,读书声也会随之变小,直至最后鸦雀无声。下课铃一响,全班同学卧倒一片,大家趴在桌子上睡觉。在涉世不深的年纪里,学生最辛苦的事情莫过于奋斗高考吧。 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班上乌压压睡倒一片,校园广播里放着林俊杰的《小酒窝》。精力旺盛的乐星辰用笔戳了戳正在看地图详解的什一,“你说这洋流怎么记吧?全都是尖头!”乐星辰扬声问道。 什一翻到洋流那一页指着书本对乐星辰说:“一般情况下,从较高纬度流向较低纬度的是寒流,从较低纬度流向较高纬度的是暖流,然后你再记几个特别的就好了。” “那气候呢?”乐星辰继续问。 “气候你把大的记着,然后重点记几个特别的,比如南非的西南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什一说着将书又翻到气候那一页。 “哦……”乐星辰若有所思地应道。 “其实地理没那么难,大题目都是建立在了解自然地理之后来分析人文地理。你只要把自然地理弄明白了人文地理就水到渠成啦。”什一一边转着笔一边说。 “被你这么一说似乎有点道理。”乐星辰杵着脑袋转着眼珠子说。 “等你参悟透了会觉得更有道理。”朱漫洛在旁边一本正经地接道。 “什一那你说历史怎么背才不会忘记啊?”米霄在旁边一脸无奈地问。 “这个其实看人吧,我比较喜欢梳理时间线,然后在复习的过程中进行联想。比如我在看经济史的时候会联想这一时期的政治以及文化。”什一看着米霄回。 “总感觉你条理特别清晰,我都是死记硬背一团浆糊。”米霄翻了翻历史书说道。 “加油,我们还有时间。”说这句话的时候,什一看了一眼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它已经从三位数变成了两位数,正从两位数向一位数进发。 二十分钟的下课时间,四个女生各自聊着自己的学习心得。一个人坐一张桌子的骆淮清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暗地。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每天晚上都在努力学习。一向爱上网打游戏的丁瑞恒扶着脑袋低头看书,他认真地样子总让人觉得十分诡异。成谶依旧在那儿做着数学试卷,但凡有点时间他都会用来解上一道数学题,然后将做完的试卷拿给什一。乔夏夏总是在不经意间拿着数学试卷问边尉凡问题,而边尉凡每次给她讲解时总会招来许多同学的围观,一群人围着边尉凡看他解题。 为梦想努力的模样,真好看。 第44章 星空 清和一中的栀子花零零星星开始抽花苞了,嫩绿的小花苞小巧玲珑,像一颗颗小心脏,里面包裹着一个个梦想,微风拂过,它们欢快地摇着小脑袋,它们在等一个叫离别的季节,在那时绽放。主教楼背后的梧桐林荫道终于不再是浪得虚名,它们全部抽出新叶,重新为那条大路建立起一条林荫道来。低年级的学生在操场上跑步、打篮球,女生们三五成群散着步,偶尔看向篮球场正在打篮球的男生。 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越是临近高考,离别的味道也就越浓,这所没有风云人物的学校,这所有着百年以上历史的学校,在每年的这个时刻,在夕阳余晖下,散发着其独有的光辉与魅力。这群孩子被成绩名次束缚着,被离别的氛围包裹着。 什一刚从学校回来,她前脚才踏进院子就听见屋内传来东西甩在地上的刺耳声音,吓得她一个箭步跑进家。进家门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让她惊愕不已。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父母吵架的场景,他们表情狰狞,恶语相向,父亲将东西重重地扔在地上,摔坏了,摔碎了,碎掉的样子扭曲而又讥讽,母亲坐在沙发上掩面而泣,哭声充满着怨气与委屈,她第一次看见,父亲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笑容,母亲脸上没有了平日的温和。 “你们……”眼泪夺眶而出,什一噙着眼泪哽咽地说不出话。他们像做了见不得人的坏事一样,一脸错愕地看向声音的发出者。这时,父亲的表情一下变得柔和起来,母亲也擦干了眼泪,他们像两个没事人一样走到什一面前,并告诉她,他们只是为了一件小事拌了几句嘴,没什么大事情。谎话随口就可以说出,这是大人的本领。但是表情和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母亲哀伤的眼神,父亲闪烁的眼神都足以说明这一切。 “母亲知道了,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想到这一点,什一内心充满着不安和恐惧。 这天晚上,什一还在房间里学习的时候,母亲敲门进来了,她告诉什一今晚跟她睡,什一同意了。夜里,母亲握着什一的手跟她说对不起,说她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跟什一的父亲吵架,但是她很爱她的爸爸,所以她在遇到一些事情之后总是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跟什一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什一松开母亲的手转而抱着母亲的胳膊,她说没关系,便没再说话。她心里清楚母亲说的遇到一些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那些仿佛已经远去的记忆,潜意识里怀疑过是否真实发生的记忆在这个夜晚如此清晰地在脑海里重现。 第二天早上,什一准备出门上学时,父亲叫住了她,他说自己正好出差顺路送她去学校,什一点点头答应了。在去学校的路上,父亲问什一学习如何,简单关心几句后,他开始跟什一抱怨母亲的不是,说母亲不够体谅他,他一个人经常出差在外没人嘘寒问暖,没人关心,他说了很多母亲的不是……什一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父亲说的越多,她越是觉得厌恶,表情冷漠而又愤怒。 到了学校门口,什一在下车时迟疑了一下,她扭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父亲诚恳地问道,“老爸,这一年来……你关心过妈妈吗?”她的父亲一脸木然地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什一说了声谢谢之后,关上车门向校内走去。 三模考的时候,什一考了个三年来最差的成绩,她也光荣地被老金叫去谈话了。老金问她,怎么会在如此容易的三模考试中考出如此令人咋舌的成绩来!他开始怀疑什一是不是木鱼开窍了!无论老金怎么软硬兼施地追问,她一直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最后老金问她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导致的,什一点点头,这次糟糕的谈话才结束。 被老金约谈回来,乐星辰和朱漫洛围了过来,她们和米霄一个接着一个地问什一怎么了,什一只是笑了笑说自己压力太大,所以没有发挥好,尽管她说得煞有其事,大家还是半信半疑,尤其是朱漫洛,她最了解什一,这完全不符合什一的做事风格。但是她们看什一一脸认真的表情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她说的话。坐在前桌的成谶靠在什一的桌子上,他只是听着她们的对话,什么也没说。 回到家后,什一打电话告诉了她父亲自己三模考试的成绩,父亲在电话那头勃然大怒。他太清楚自己女儿的性格了,这根本就是对他的一次宣战,一次公开的挑衅!她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激怒父亲,就是想看他怒火中烧的样子,这也是什一第一次因为成绩被父亲骂,但是她却得意得像个胜利者。 “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想到这里,什一的心里再次充满愤怒。手机震动了一下暂时浇灭了那嚣张的焰火。 “在复习什么?”成谶发来短信问。 “做英语试卷。”什一回。 “最近都还好吧?”他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犹豫很久还是发了过去。 “挺好的,看书,不要忘了手机不是用来发短信的。”什一知道他想问什么,她岔开话题回。 在后来的一次月考中,什一语文试卷没写作文,英语考试开始的时候,她在人生海海琴行门前的路肩上坐了两个小时,直接缺考。老金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又找什一谈话,这次老金没有问东问西,他只丢给什一一句话,“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而这句话后来在什一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父亲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直接从外地赶了回来,他开车将什一带去一家咖啡厅,和她面对面坐下来整整谈了一天。他告诉什一,自己做错的事情自己一定会改,同样,她做错的事情也要及时改过来!那天,父女俩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那个秘密在谈话中自然而然地解开,那个家重新回归安宁。 “刺猬,最近到处扎果子啊!”放学回家的路上成谶从后面拍了下什一的左肩,笑着说道。 “放心,我不扎你,你皮太厚了!”什一回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容。 成谶伸直了手掌,在她脑袋上劈了一下,两人又打了起来。什一在后面撵成谶,但是她发现除了那次成谶在后面撵她没撵上之外,后来很多次她都没跑过成谶,而且每次都撵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差距不仅仅在成绩上。 晚上,什一坐在桌子前写数学试卷,小台灯散发的灯光照亮了大半个卧室,几只虫子在台灯前绕来绕去,偶尔被灯管烫到掉落在什一的书本上。它们缓缓地爬行,企图再次飞翔,但还是失败了,于是它们继续爬行,沿着书本的边缘一直爬,爬到手机上,在手机屏幕上短暂歇息,突然亮起的手机屏让它喜出望外。 什一将那只爬到手机上的虫子吹走了,顺手拿起手机看了看,是成谶发来的短信。 “看外面的星空。” 什一放下手机起身走到窗户边,她抬头凝望晴朗的夜空,一轮圆月散发着清澈皎洁的月光,浸染着这座小城。繁星闪烁,它们点缀着墨色的夜空,静谧而宁静,神秘而又梦幻,美得形单影只,美得孑然一身。“真美啊!”什一不禁在心里感叹,一阵失落涌上她的心头,太美的事物总是太遥远,让人难以企及,一如自己的梦想。 成谶坐在桌子旁,几只小虫子在台灯下绕来绕去,月光洒在他卧室的地面上,床上,他看着皎月,凝视着星空,“别留下遗憾就好!”他想。他和她一样,他们正仰望着同一片星空。 “别放弃啊,刺猬。”他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知道了!鳄鱼~~~”她回。 那时候,他们没想过未来要怎么样,只是着眼于一个月后的高考。那璨若星河的梦,仿佛在努力之后伸手就能触碰似的,以至于在无数次质疑自己之后依然不甘心放弃。 第45章 班长的阴谋 清和一中的栀子花开始陆续开放,校园里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主教学楼后面的梧桐树全都抽出了树叶,密集的树叶轻掩初夏的阳光,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主教学楼前,换上新叶且正处于花期的香樟树,努力释放着自己独有的香气,企图盖过栀子花香,它们昂首挺胸向上生长,期待着有一天长得比主教学楼高,如此一来,它们便能看到后面的梧桐树,从而和它们一较高下。 第二节英语课下课,校园广播里放着张杰的《年轻的战场》,乐星辰跟着广播里的旋律唱了起来。大概是受到歌词的感染,什一、米霄和朱漫洛也跟着唱了起来。音乐的声音很大,大到她们听不见其他同学都在聊什么。走廊上依旧有三五个男生站在那里打打闹闹,偶尔有别班的女生路过7班去上厕所的时候,他们依然行注目礼,然后几个男生说说笑笑又打了起来。刚睡醒的骆淮清听到了她们的歌声,“唱得好,好听!”他闭着眼睛鼓掌道,他这高调的动作引得其他同学的注目。 “班长,老金喊你。”站在门口的同学向教室内喊道。教室里的同学闻声纷纷看向班长,他们在想发生什么了。边尉凡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接着他一路小跑到办公室。边尉凡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摞语文试卷,他将试卷丢给语文课代表,顺手从粉笔盒里拿出一只粉笔,掰断一截后在黑板上写道,“下午的语文课自习做试卷,后两节课不上拍毕业照!”写完之后边尉凡将粉笔丢进粉笔盒,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扯着嗓子说:“今天下午大家一点半之前到教室。” “为什么要一点半之前来?”丁瑞恒不服气地问道。 “老金说的!” 丁瑞恒听边尉凡说是老金要求的,吃了瘪不再说话了。 “要毕业了。”乐星辰苦着脸说。 “是啊,三年好快。”什一看着黑板接道。 “认识你们真好。”米霄低着头应声回。 “你看你们三个,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朱漫洛看了看她们鄙视道。 “漫洛,你闭嘴。”乐星辰目不转睛地看着黑板,回了朱漫洛一句。 “朱漫洛,我没事儿做,我陪你聊天。”骆淮清的声音从后面飘了过来。朱漫洛白了骆淮清一眼,她继续研究刚刚发到手的语文试卷。什一扶着腮看着坐在前面的成谶。他正趴在桌子上睡觉。“最近一下课成谶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他应该是每天晚上都学到很晚吧。”什一望着成谶的背影心想。 中午放学时,什一、朱漫洛、乐星辰、米霄四个人随放学的人潮一起向校外走去,这次她们没有像以往那样等其他同学走完了再走。走在拥挤的人潮里,乐星辰突然提到以前的事情,那会儿由于放学人多,她们几个经常走散,但是大家不约而同地先找什一,原因是她最高,她们总能在茫茫人海里一眼认出她来,久而久之,乐星辰她们每次走散后就以什一为目标重新集合起来,再而走到校门口分道扬镳。 五月,扑面而来的微风可以嗅到香樟花的香气,清新香甜,沁人心脾。从耳边轻轻掠过地暖风仿佛是在呢喃每个人的过往青春。离别的伤感气氛越来越浓,却总能被这样的微风吹得烟消云散。五月是矛盾的,它明明暗示离别的临近,却又如此温暖治愈。什一喜欢这个季节,却又讨厌这种感觉。她边走边哼着歌,这时成谶从后面拍了下她的左肩,什一转身发现是成谶,她没有说话,继续唱着歌。 “心情不错嘛。”成谶笑着说。 “那当然!”什一看了一眼成谶又继续问道,“你最近都回家吃饭?” “嗯。” “哦。”她没打算继续问下去,所以这样的回答比较容易终结话题。 “哦什么啊?”成谶提着嗓门喊。 “没什么呀。” 他看了她一眼,“我奶奶过来了,她暂时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他撒谎了,其实他是自己给自己做饭。 什一迟疑了一下,她低着头看着地面边走边回道,“那挺好的,马上要高考了嘛。” “嗯,马上要毕业了。”成谶转移话题。 “按分秒来计算还早着呢。”什一停下脚步微笑着看着成谶说。成谶看着她笑了笑没回话。 成谶伸出手在什一脑袋上劈了一下,问:“你数学进阶得怎么了?” “比之前好很多了,起码不会的题目也有解题思路了。”两人步履一致,边走边聊。 “恭喜你啊。”成谶说。 “不,谢谢你,要是高考数学及格了,我请客,去那儿吃饭。”说着,什一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七里香饭店。 “我等着。”说完,成谶伸出左手,什一笑了笑,与他击了个掌。两人像往常一样一起走到十字路口,他们挥别彼此,他左拐,她直行。 原本下午上课的时间是两点四十,而这天在老金的要求下,班上的同学都在一点半之前陆陆续续到了教室。其实这并不是老金要求的,是边尉凡假借老金之名散布了一个不实的消息。刚到教室的同学看到班长边尉凡正站在两个大纸箱前忙活着。乐星辰走了过去,她东瞅瞅西瞧瞧,问道,“这是什么?” “班服啊!”班长头也没抬地答道。 “班服?”朱漫洛带着确认的口气问。 “对啊!” “什么时候订的?我怎么不知道?”丁瑞恒不知道从何处飘进教室,他站在一旁插话问。但是边尉凡没理他,于是丁瑞恒便用胳膊锁住班长的脖子,两个人打闹了一阵,丁瑞恒站在一旁看着边尉凡忙活。到了教室的同学,通通围在班长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 “你们全部回到座位上坐好,我跟大家解释一下。”边尉凡挥着手跟身边的人说道。大家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着班长发言。 “我利用最后剩下的班费……当然,我自己也垫了点钱进去,然后给每位同学订做了班服t恤,衣服背面的文字是之前征集的‘一句话形容这三年’大家自己写的话。前面是班级和姓名。为了显瘦,颜色我自作主张选了黑色,这样以后变成胖子也一样可以穿。”边尉凡的一席话不仅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又让部分男生焦虑起来,因为他们写的那句话是不能见太阳的,甚至可以说是彻底暴露自己秉性的一句话,奈何这次被班长实实在在地摆了一道。当然,他们并没有记恨班长,毕竟那句话的确是他们这三年来的真实写照。 边尉凡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说着,他的样子倒有几分老金的模样。坐在下面的同学认真地听他发言。边尉凡特地强调道,“除了骆淮清和成谶,其他都为均码。”边尉凡话音刚落,坐在前面的同学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成谶和骆淮清。乐星辰也阴笑着回头看了一眼骆淮清,骆淮清嘁了一声表示他的不屑。 “我现在念名字,念到名字的同学上来拿衣服,下午拍毕业照的时候咱们可以穿上。”班长强调道。教室里的男同学纷纷鼓掌叫好,有的同学敲着桌子起哄。 拿到衣服的同学都发现,衣服的包装袋上贴着一张纸条,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每个人心领神会地看了看班长,纷纷笑了起来。拿到衣服的男生,有的则在教室里直接穿上,再而将校服套在外面,有的则去厕所换上。女生则三五成群地相继去了女厕所换上t恤。 第46章 毕业照 下午,第二节语文课上,老金像一尊大佛一样坐在讲桌前写着什么,不时地抬头看看讲台下的同学,坐在下面的同学正在写语文试卷。这时,班长将一件t恤送到老金面前,他笑着说道,“金老师,这是给您准备的。”老金愣了一下,他看了看t恤笑了起来,问道,“这是什么?” “高三7班纪念t恤。”班长笑意盈盈地回。 大概是快要毕业了,老金出乎意料没有发火,他满脸堆着笑容说道,“还给我准备了啊?”说着,他接过衣服,其他同学见势开始起哄,他们大声喊道:“金老师,您拆开看看呗。”班长看着大家突然像个老父亲一样欣慰地笑了,他觉得这三年里全班最默契的时候就是此刻了。 老金撕开包装袋拿出t恤,他起身站了起来抖了抖t恤,同学们看到t恤背后印着: “2009届高三7班 班主任·金远富” 前面印着: “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们!” 全班同学哈哈大笑起来,金老师扶了扶眼镜笑着说道,“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们。”语气里带着几分幽默。接着班长带着询问的口吻对老金说:“金老师,待会儿拍毕业照的时候穿上呗。” 老金咧嘴笑着,露出一排紧密地大白牙,“感谢大家的这份心意,不过离高考还有十几天天,不要松懈,知道吗?”他快活地说道。 “知道!”全班同学异口同声道。 “先看书吧,待会儿看其他班拍的怎么样了,6班拍完后男生就准备搬板凳。”老金坐在讲台上提醒道。男生应声说好,声音嘹亮而有力。 什一戳了一下成谶的后背,她丢了一张纸条过去,成谶打开一看:“你当时写了什么?” “待会儿拍照你不就知道了!”成谶回。 “你看你小气的!”什一又将纸条丢了回去。 “7班准备。”拍照的工作人员跑到班级门口喊道。 “搬板凳。”老金说着招手示意大家往外走。 于是男生纷纷搬起板凳向主教学楼外面走去,其他同学陆陆续续走到拍摄地点。摄影师估算了一下人数后大声说道,“男生站两排,女生站一排,前面蹲一排。”他一边说着一边挥着手。过了一会儿,摄影师看大家半天还没站出个队形来,他又扯着嗓子喊道,“矮个子的女生蹲在前面,高的站中间,矮的往两边站,男生一样!快点!” 在摄影师的催促下,大家终于站好队形等待老师就坐。此时,老金姗姗走来,不知何时他穿上了那件t恤,他走到同学中间,对班长招了招手,班长走了过去,老金对班长说:“你去8班喊一下英语老师。”于是,班长屁颠屁颠向8班教室跑去。不一会儿,英语老师笑呵呵地走过来还不忘说:“我课还没上完呢。”其实他心里特别高兴班长去喊他。校长、副校长以及各授课老师分别谦让着座位问题,最后在副校长的一句“随意坐”中,老师们纷纷坐了下来。 摄影师喊着“3,2,1”倒计时,当他喊到2时,大家全都看向班长,班长露出狡黠的笑容比了个ok的手势!一群孩子在五月的骄阳下脱去了校服外套并将它抛向天空。画面定格的那一瞬间是毕业的终点,是离别的起点。 不明所以的老师一脸讶异地四下看了看,转瞬间,他们似乎明白什么似的全都笑了起来。由于大家扔校服导致第一次拍摄并没有拍到大家的正脸,摄影师不得不重新再拍一次。这次,大家将校服外套全部丢在地上,一群人安静地站着看向镜头,摄影师重新开始倒计时。 “ok了。”摄影师大声说。 同学开始四下散开,丁瑞恒迅速穿上校服,因为只有他的那句话一定要藏好不能被老金看到。其他同学纷纷捡起地上的校服外套,这时什一一转身看到正背对着自己的成谶,他的t恤背后印着:“33”。 什一走到成谶身边,她瞅着t恤上印着的数字说道:“你可真是个数学迷啊!什么意思这是?” “秘密。”说着,成谶将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向教室走去。什一看着成谶的背影噘着嘴一副不屑的表情。 7班是全校唯一没有穿校服拍毕业照的班级,他们订做了自己的班服,也是唯一一个拿了两张毕业照的班级。班长在包装袋上贴的纸条上写着这样一句话:“开拍的时候看我手势,你们记得把校服外套丢出去。”全班同学默契十足地照做了。 这天晚自习前,乐星辰、朱漫洛以及米霄围着什一问:“你知道成谶印在班服上的数字是什么意思吗?” “我问了……”什一顿了顿,乐星辰她们直勾勾地望着什一等她说出答案。“他说是秘密。”三个人嘁了一声十分鄙视地看着她,乐星辰顺手拍了一下什一的肩膀表示自己的嫌弃之情。 这时成谶刚好朝座位走来,乐星辰看到成谶扬声问道:“你那t恤上的数字是什么意思啊?” “数字的意思啊。”成谶笑着回。 “你压的高考数学题答案?”朱漫洛打趣地问。 “聪明。”说完成谶对着朱漫洛竖起大拇指。 “我知道什么意思!”骆淮清右手扶着脑袋,左手敲着桌子说道。大家闻声纷纷回头看着他,当然他却看着朱漫洛说:“那个是喜欢一个人的意思。” “嘁……”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嘘道。 “其实吧……”成谶坏笑道,“33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大约在公元600年前的毕达哥拉斯时代,数字命理学将数字33视为最高等级的终极数字!当然它也是最为神圣的数字,并且象征着神圣的真理。” “编!继续编!”什一抱着胳膊不屑地看着成谶回。 “所以你要表达什么?”朱漫洛推了推眼镜问。 “表达我是个天才啊!”成谶坏笑着说。 “看到没有!这家伙不仅不说还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们别问了,他不会说的!”什一愤愤然地接道。 “你不也是一样。”米霄接过话茬看着什一说。 “我怎么一样了?”什一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米霄问。 “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说了吗?”乐星辰歪着脑袋看着什一。 “我这么明显的字面意思你们不懂吗?语文是谁教的?” “老金来了!!!”朱漫洛提醒道。教室里的同学包括乐星辰他们全部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随手拿出课本装模作样地假装复习。没办法,这个习惯养了三年就是改不掉,即使马上就要高考了,在面对老金突然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同学还是惯性地随手拿起书本装模作样地看着。 老金环视了一圈教室后,他走到教室门口背着胳膊站在门前,越到最后越不放弃的人大概就是老金了。尽管这个时候有些同学已经开始松懈,但老金依然坚持每天早早来到教室里转上一圈,四下看看。三年来,班里的同学有讨厌他的,也有尊敬他的,但是无论是哪种情绪,青春里因为有了老金才有了耐人寻味的记忆。 第47章 物归原主 六月,天气逐渐燥热起来,清和一中的栀子花全部盛开,整个校园弥漫着浓浓的栀子花香。教室的窗户全部紧闭着,空调轰轰作响努力吐着冷气,教室里偶尔飘来一阵汗水的味道。怕热的同学将校服外套脱下放在一边只穿着短袖t恤。 什一扎着高高的马尾,她的头发与刚剪短那会儿相比又长了许多身着白色t恤,套着校服外套,袖子拉到胳膊肘的地方,白皙的皮肤可以看见浅色的汗毛,她正在做最后的复习。一旁的米霄正在整理可能会考到的语文古诗句。乐星辰拿着一本书一边扇着风一边做着语文试卷。朱漫洛用笔戳着脑门,翻着试卷正反两面研究题目。骆淮清在他的草稿纸上画着朱漫洛的这一动作。成谶翻开一本小册子专注地看着。丁瑞恒全神贯注地看着他放在桌子上的选修语文课本。全班没有人说话,教室里格外的安静,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这是高中三年里最后一天上课。 这天,原本下午最后两节课是历史课,但是老金跟历史老师调换了一下。第一节语文课老金没来,大家就这样安静地上自习,没有人说话。 短暂的课间十分钟结束后,伴随第二堂课上课铃声的响起,教室里迅速安静下来,这是三年来第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教室里的同学齐齐地看向教室门口,他们在等老金。老金提着一个大号的黄色环保袋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短袖衬衫,那是一件中年人都爱穿的衬衫,搭配着一条浅咖色裤子,衬衫扎进裤子里,系着中年人都爱的皮带,镂空皮鞋擦得干干净净的,头发向后梳得整整齐齐,像极了高一时什一初次见到他的样子。老金像往常一样径直走上讲台,将手里的环保袋放在讲桌上。他弯腰将讲桌底下的凳子搬了出来坐下,又扶了扶他的眼镜,镜片里透出诡异的光,老金扫视一圈教室后,咳嗽了几声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高一刚来时上的第一堂课?” 全班同学全都低着头,没人说话。 “嗯,可能大多数同学都不记得了,没关系,我也不记得了,但是我觉得第一堂课一定少不了自我介绍。”老金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那么今天,我就先来做一下自我介绍吧。”说着老金站了起来,凳子与木质讲台发出尖锐的碰撞声。大家惯性地抬头看着老金。 “我是金老师,过了今天就不再是你们的班主任了!如果你们不嫌弃,可以把老师当朋友,以后回来了可以找我喝酒,也可以找我打麻将,老师没大钱请客打麻将不成问题!”老金看着大家笑着说道。什一第一次看懂老金的笑容,以前他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像个胜利者又像个独裁者。但是这次不一样,老金像个道别的老朋友,说出这番发自内心的话语。原本沉浸在伤感当中的大家被老金最后一句逗得全班哄笑起来。 “我现在把这三年来从你们那儿收的东西还给你们。”说着,老金将环保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了出来,他看了看大家又说:“我不记得是谁的了,我拿一件,你们自己看着来认领。”当初被收走手机的同学,被收走同学录的同学,被收走小说书籍的同学……那些被收走的东西老金悉数归还给了大家。 每个人凝神看着老金,这时老金拿出一款黑色的mp3问道:“这是什一的吧?” “是的。”什一缓缓地站了起来,她走到讲台边接过mp3,忽然,老金说:“考试加油。” 什一点点头,她在心里嗯了一声。在什一转身离开的时候,老金又露出似笑非笑的笑脸,说:“知道为什么我记得那个mp3是什一的吗?因为那是我没收的最后一件东西。”全班再次哈哈大笑。听到老金这么说,什一不禁笑了笑,她走到座位上坐了下来,看着手里的mp3内心莫名一阵酸楚。有人说,当老师主动把没收的东西还给大家的时候就意味着真的毕业了。 在所有被没收的东西里只有班长的同学录成了牺牲品,但是老金重新买了一本同学录赠予班长,他将最后一堂语文课留给大家写同学录。起初班里的同学都不敢动,边尉凡倒是自觉,他将老金送他的同学录拆下一张递了上去,用一种对待朋友一样的口气说道:“金老师,您帮我写一份吧。”之后很多同学陆续递上了自己的同学录让老金写。 什一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精致的小本子,那是她很久之前买来写日记用的,最后还是搁置了,今天她打算用它来写同学录。她翻到第一页写道:“别了今日,再见再叙。”然后她将本子递给米霄,“帮我写份同学录吧。”她说。 米霄看着本子,“你的同学录还真是与众不同,当初我们写好的时候,你一直没买,我还以为你不写了呢。” 说着米霄翻开本子开始写了起来,她写了密密麻麻一大段话,并在结尾处写下当时十分流行的一句话:“时光不老,我们不散”还在旁边画了一个笑脸。之后,什一又把本子递给了乐星辰,她和米霄一样写了满满一整页,并在结尾留下一句“有你真好”。朱漫洛倒是没有长篇大论,她言简意赅地写了一小段,在末尾处,朱漫洛写道:“backlighting”。朱漫洛写好后将本子递给乐星辰,乐星辰传给什一,看着什一接过本子,乐星辰哭丧着个脸说:“其实你要不写同学录,我就觉得我们离分别还早。” “是啊,感觉有说不完的话要写下来,但是时间有限,以后不能断了联系哦。”米霄应声道。 “写完了吗?写完了给我写。”坐在后面的骆淮清说完敲了敲什一的后背。什一顺手将本子丢了过去。 骆淮清翻到朱漫洛的后一页,没有女生细腻的心思,他简明扼要地写道:“等朱漫洛成为我女朋友的时候,你就是见证人。”并在末尾署上“入淮清洛渐漫漫”这句诗。骆淮清写完便把本子还给了什一,什一看到这句话时,她歪着脑袋看了看朱漫洛笑了起来,骆淮清果然是骆淮清,他不放过的地方都是与朱漫洛有关。 什一抬头看向讲台,她看到老金身边围着许多同学,他们排着队让老金帮他们写同学录。其实也就是一句鼓励的话,加上老师的联系方式。什一拿着本子起身走到讲台前,她笑着说道:“金老师,帮我也写一份吧。” 老金抬头看了看什一,笑着说:“好。”旋即他写完其他同学的同学录后接过什一的本子,在上面写道:“努力拼搏,去创造更多的可能。”老金写完后将本子递给什一。什一拿着本子准备回座位时边尉凡伸出腿拦住什一,他一脸嫌弃地说:“不要一班之长给你留个珍贵字迹?” “班长的真迹还是留给你喜欢的那谁吧。”什一用眼神指了指乔夏夏笑道。 “这一码归一码,你不能混为一谈!”班长理直气壮地回。 “那行,你可得认真写。”什一说着便将本子递给边尉凡。 班长翻开本子瞧了瞧,他发现只有几个人写了,“也许是时间来不及了吧!”他想。他翻到中间的一页写道:“祝你考上首都传媒学院!”然后将本子还给了什一。边尉凡坐在座位上,他歪着个身子回头望着什一,看她是什么反应。什一看到边尉凡写的毕业留言后,她抬头看向边尉凡,目光刚好迎上边尉凡的目光。边尉凡握着拳头摆出一副加油的姿势,什一也握着拳头回应着。 三年时光,马上就要离开清和一中了,往后岁月再也不属于这里。想来也是有趣,自己这三年时光除了课本、课桌和教室还是教室、课桌和课本,想到这些什一不自觉得笑了起来,然后亲了一下自己的书本,又亲了一下自己的桌子,接着对着教室抛了一个飞吻。乐星辰、朱漫洛和米霄三个人一脸疑惑地看着什一,什一左右看了看她们三人说道:“我在跟我的青春告别。”三个人看着她一顿鄙视。 什一用本子敲了一下成谶的背,成谶惯性地坐直了靠在什一的桌子上。什一将本子丢到成谶的桌子上,这一丢倒是把丁瑞恒吓了一跳。“什一,你吓到我了!”丁瑞恒皱眉回头看着什一没好气地说,什一无辜地翻了个白眼看着他没说话。成谶也回头看着什一,什一用下巴指了指本子说:“写同学录。” 一旁的米霄见状不解地问道:“呆子,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如此努力的看书啊?” 这时,什一发现了丁瑞恒桌子底下散发的白光,她坏笑道:“好家伙,我还以为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好学习了呢!没想到你这半学期不上网改行专攻小说了啊!” “是哦!我就奇怪,为什么呆子这学期下课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不动,原来是利用桌子上的小洞看小说啊!”乐星辰接过话茬说道。 听大家这么一说,成谶弯腰看了看呆子的桌肚,果然在书本的最上面放着一个mp4!对于丁瑞恒,他总能开发出不同的奇闻轶事,自从高三第二学期开学以来,他突然把自己的书本可劲儿地塞进桌肚里。按道理说,大家都是卯足劲将书本堆在桌子上,如此一来老师看不见自己在忙什么,而丁瑞恒却恰恰相反,现在大家可算是明白了,他是为了放mp4,书本垒得越高,mp4放在最上面,对准桌面上的洞,既可以看小说又不会被老师发现,一举两得。 丁瑞恒看了看成谶手里那本什一丢过来的本子,伸手抢了过来,翻了翻说:“我也写几句!”说着他拿起笔翻了一页写了起来,但是丁瑞恒憋了半天只写了一句话:“以后一起打游戏啊。”丁瑞恒写完之后将本子扔给成谶,成谶思索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将什一的同学录带回家写。 什一再次抬头看向讲台的时候,围在老金身边的同学已经全部回到座位上了,他坐在讲台上看着教室里闹哄哄一片,脸上却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他敲了敲讲桌,教室里迅速安静下来,老金说道:“明天还是不能放松,但是也不要过分紧张,调整好状态,后天熟悉考场,一定要记清楚自己的考场号!考试前一天晚上记得检查2b铅笔、黑色中性水笔、尺子圆规、橡皮擦等!准考证统一放在领考老师那儿,主要是为了防止你们弄丢,到考场后领考老师会统一发给你们。”老金说完这些又看了看教室的地面,继续说道,“你们走之前记得把教室打扫干净,最后祝你们高考成功!”老金话音刚落,下课铃声响起,他像往常一样背着胳膊离开了教室,只是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他会再次走进这间教室,到那时,坐在下面的学生将是全新的面孔。 边尉凡叫了几位班干开始打扫教室的卫生。这一次全班同学十分默契地将自己的凳子倒放在桌子上,为了方便边尉凡他们打扫卫生。这是三年来第一次下课,大家没有一哄而散,相反,他们舍不得离开,舍不得文7班。有的同学悄悄地擦着眼泪,有的同学表情黯然,有的同学倒是十分欢快……大家三三两两陆续走出教室,徘徊在走廊上,所有人从未像此刻这般对教室依依不舍,舍不得离开的他们选择站在走廊上聊天。 第48章 高考后见 什一收拾着最后一点书本和学习资料将它们一一装进书包里。这时,她发现一张压得皱巴巴的纸条,她打开一看笑了笑,她伸手拍了拍成谶的肩膀将纸条递给他,成谶接过纸条看了看也笑了起来,顺手将纸条放在衣服的口袋里。那是他跟她借笔的纸条。 “什一我们四个只有你在本校考,我和米霄在二中,朱漫洛分在小学考试,考完之后约在哪儿见面啊?”乐星辰靠着桌子看着什一问。 “考完再说吧。”什一环顾教室继续说道:“从这里开始,从这里结束。” “要说再见了。”米霄抱着书本回。 “没关系,离别是为了重逢,大家就不要难过啦。”朱漫洛走过来安慰大家。朱漫洛总是在很多事情上表现出她独有的理性和冷静。 “朱漫洛,你什么时候答应做我女朋友啊?”骆淮清看着朱漫洛问。 大家边走边聊着,纷纷走出教室。“等你变成瘦子再说吧!”朱漫洛白了骆淮清一眼回。 “好,这可是你说的!”骆淮清自信地回道。 “走吧。”什一站在教室门口背上书包说。 “嗯。”几个人一起应道,他们一起下了楼,走出主教学楼。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校园广播里放着张艾嘉的《爱的代价》。他们看到其他班级的同学都在扔书撕试卷并不断地将纸屑撒向一楼,纸屑像雪花一样飘落而下,与栀子花融合在一起。保洁大爷拄着扫把看着这群孩子丢垃圾,他没有骂骂咧咧而是眯着眼睛微笑着看着这群孩子释放压力,那表情好像他懂那些即将毕业的孩子。 “都在撕书啊。”乐星辰仰着脑袋看着他们说。 “还是别撕得好,谁知道会不会卷土重来,那边可一直都在那儿。”朱漫洛拍了拍乐星辰的肩膀指着复读楼回道。 校园里的栀子花全部盛开,远处看去白茫茫一片,雪白的花瓣像极了这纯白如纸的年少时光,干净而美好。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浓浓的栀子花香,它预示着一群孩子即将离开清和一中,重新踏上新的旅途。满园的栀子花香熏得什一鼻子直痒痒,她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到了学校大门口时,她转身凝视着清和一中的大门,突然红了眼眶。 “什一你为什么哭啊!你哭弄得我都想哭了!”乐星辰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不是,我对栀子花过敏。”什一解释道。乐星辰和米霄都信以为真了。只有朱漫洛明白,哪有那么严重不过是给眼泪一个正当的理由罢了。 “高考后见。”什一看着大家说。 “高考后见。”一群人在学校门口挥别彼此,这是最后一次,再见时,彼此将不再是清和一中的一份子。 一路上,什一和成谶一直沉默不语,两人走到人生海海琴行同时停下脚步,他们望着琴行发呆。什一依旧没有看见老板,她看着琴行的门头问道:“你在哪个考场?” “我在本校考。” “你也在本校考啊?”什一扭头惊讶地看着成谶问道。 “是的。” “我发现你还真能憋啊,一直都不见你说。” “彼此彼此啊,有时候在某些事情上,咱俩的处理态度差不多。”成谶双手交叉着扶在后脑勺上,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琴行的名字。 “好像也是,很多事情我们都不喜欢说也不喜欢问。”什一想了想答道,她继续看着琴行的名字。一阵沉默。 两人就这样在人生海海琴行门前站了许久,但是店老板一直没有出来。什一曾一度认为,这家店没有老板。 “走了。”成谶伸手在什一的脑袋上劈了一下。什一没有踹他,她转身跟在成谶的背后,两人继续向前走着。 “考试加油。”成谶看着什一说道。 “考试加油。”什一扭头看着成谶回。 “记得请客!”成谶坏笑道,他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七里香饭店。 “没问题!” “一言为定?” “我什一一言既出你成谶驷马难追!”什一拍着胸脯说道。 “是吗?要不要比一个试试,看谁先到路口。”成谶抱着胳膊俯视着什一说道。 “比就比,谁怕谁。”话音刚落什一便先跑一步。 “够赖皮啊!你!”成谶微笑着站在原地看着什一的背影说道,然后举步追了过去。 两人跑到十字路口时,成谶小声喘着气说:“你还真是奇行种。”说到最后三个字,他却笑了起来。 “反正跟废物没法比!”什一喘着气回。她双手杵在膝盖上,看着红灯变绿灯的时候回头看着成谶喊道:“废物。” “嗯?”他习惯性地应道。 “这一年谢谢你啊!” 听到这句话,成谶不禁莞尔,“同学录高考后写完给你。”他说。“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成谶心想。 什一比了个ok的手势,她向马路对面奔去。成谶看着什一穿过十字路口,拐进巷子,直至消失不见。“希望我们都能考个好成绩!”他心想。 香樟花香淡了,六月来临了,栀子花香淡了,他们离清和一中远了。一中旁边的小河不疾不徐地流淌着,它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时光在它那里贯穿古今。初夏的微风像喜欢之人的笑容,让人眷念不已。 骆淮清骑着他那辆山地自行车从树荫下穿过,停在朱漫洛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荧光绿的车轱辘在黑色车身的映衬下十分显眼。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骆淮清的身上,黑色的t恤贪婪地吸吮着热气,凝结成珠的汗水从发梢上断落。骆淮清将校服外套系在腰上,原地小幅度来回滚动车轮,不时地回头看,树荫在他背上有频率的来回移动。 骆淮清看见朱漫洛背着书包缓缓向他走来,他灿烂地笑了,拎起车头迫不及待地向朱漫洛骑去。朱漫洛眼看是骆淮清,“你怎么在这儿?”她拘谨地问道。 “送你回家。”骆淮清嬉皮笑脸地直言道,“以高中同学之名。”他指了指自行车的前单杠,示意让朱漫洛坐上来。 “你是闲得慌?”朱漫洛白了骆淮清一眼迈步继续向前走。骆淮清伸手抓住朱漫洛的书包将她拉了回来,“不坐就不坐嘛,一起走走还不行啊!”骆淮清将朱漫洛的书包拽了下来自己背上。少女粉的书包与骆淮清的衣着身形十分不协调。 朱漫洛看他背着自己的书包不禁嫣然一笑,她没说什么任由骆淮清背着自己的书包。朱漫洛将校服外套脱了下来系带腰间,汗津津的皮肤藏匿于白色t恤之下,骆淮清时不时看一眼朱漫洛,他觉得朱漫洛全身都散发着他喜欢的气息。那是不被发现的青涩荷尔蒙气息。 骆淮清推着自行车与朱漫洛并肩走着,“你会报考铭大吧?”他问。 “得看高考成绩。”朱漫洛语气平静地回。 “那你会喜欢我吗?”他问。 “如果有意外的话。”她答。 骆淮清一脸木然地看着朱漫洛,朱漫洛将书包从他背上取下来自己背上,转身看着他,“高考加油。”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高考后见!”她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阳光和树荫争相落在他们两人的身上,青空下,小鸟叽叽喳喳插着话,按捺不住的微风也在耳边呢喃,陌生人的目光里写着骆淮清想要的答案。 熟悉考场那天,什一和成谶在清和一中的大门口遇见了,他们像彼此的战友一样一起走进校园,他们历史性地一路上没有打闹,也没互损对方,而是聊着关于高考的一切。熟悉完考场之后他们又一起原路回家。 高考的第一天,虽是多云天气,却闷热难耐!对于大多数的考生来说,这样的天气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考题上,完全忽略外面的环境。第二天,天空不作美,它下起了倾盆大雨,很多考生被淋湿,大家穿着湿透的鞋子走进考场,考场里到处都是水渍。在这一群人里,影响最大的是米霄,因为她来例假了,考最后一门英语时,她肚子疼得满头大汗。 高考结束后,所有的考生全部从考场涌出,就像羊圈里的小绵羊,在羊圈大门打开的那一刻,他们都以为解放了!有人兴奋地在大雨中奔跑,他们淋着雨跑回家。有人则直接去了网吧,痛快地打一场游戏。还有的人去找 第49章 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 雨过天晴的傍晚,天空格外清澈明亮,晚霞仿佛着了魔般烧红了天边。夏季的天气喜怒无常,前一刻大雨瓢泼,这一刻晴空万里。想来倒也十分应景,毕竟,有一群孩子,前一刻还在奋笔疾书,这一刻已然忘乎所以。 “高考结束了,高中生活结束了。”什一躺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心想。今天晚上,无论她是去上网打游戏还是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没有人会说她,她也不会愧疚感。这一刻,她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这种感觉所带来的却不是喜悦而是失落,什一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似的。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和这份宁静。 “什一,在哪儿?”乐星辰在电话那头火急火燎地问。 “在家呢。”什一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回。 “快点出来玩,老地方!哦,对了,班长说明晚吃散伙饭,让我通知你一声,地点他到时候统一发。” “好!” 没等什一继续说话乐星辰便挂断了电话。与此同时,班长边尉凡的短信也发了过来。什一打开短信看了看,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下了楼,走到门口穿上鞋,她转身朝厨房喊道:“老妈,我和漫洛她们一起出去玩,晚上不回来啦。” “那钱够吗?”什一的母亲说着从厨房里走出来。 “够!”什一给母亲一个飞吻,“我出发了。” “注意安全。” “嗯。”她走出家门飞奔出巷子向着她们约定的“老地方”跑去。什一刚过马路,她发现成谶站在马路对面的灌木丛旁,白色t恤和校服裤子,双手插在校服裤子里。余晖下他的剪影与火红的天空相映成趣,形成耀眼的风景。她没有多想,悄悄地走到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右肩旋即跳到左边。他知道是谁,脸上漾开温暖的微笑,“出来吧,知道是你!”他说。 什一失落地撇撇嘴,“你怎么在这儿?” “乐星辰让我等你一起啊。” “星辰让你等我?”什一一脸困惑地看着他继续问道。 “没错!” 什一半信半疑地看着成谶,脸上写满了疑惑,成谶面带微笑地俯睨着她,转而,什一露出俏皮地微笑,“走,我带你去打游戏。”说着,什一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一副古代帝王穿越到二十一世纪的样子。 “你会玩什么游戏?”成谶跟上她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路上,两个人没有问彼此考得如何,只是像往常一样打打闹闹、有说有笑向网吧走去。刚到网吧门口,什一就看到乐星辰站在网吧门外。什一喊了她一声,乐星辰像个花蝴蝶一样扑了过来,她挽住什一的胳膊,两人走进网吧,成谶跟在她们身后。由于三人来得较早,网吧尚未满座,三个人在网吧网管那儿开了三台机子并坐在同一排。什一一边打开电脑一边问乐星辰,“米霄和漫洛什么时候过来?” “米霄说她不会玩游戏,就不过来了。漫洛被骆淮清拖走了。”乐星辰一边登陆游戏账号一边说。 “哦……”什一也没多想,她也跟着登上游戏,好久没玩,游戏的界面顿时给她一种陌生感。成谶建了个游戏房间,几个人正准备开始游戏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猜到你会在这儿!”路霓风扶着成谶的椅子说道。 “要不要一起来。”成谶拿掉耳机看着路霓风问。 “不了,我是来找人的。”路霓风看了乐星辰一眼。 “哦……”成谶心领神会地看了看乐星辰。 “我们聊聊吧。”路霓风拿掉乐星辰头上的耳机说。 乐星辰站了起来,她有些尴尬地看着什一,“什一……”她小声嘟哝道。 “去忙你的吧,我一个人玩游戏完全没问题。”什一挑了挑眉笑着说。 什一望着乐星辰和路霓风两个人走出网吧,直至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她重新带上耳机,对成谶使了使眼色,成谶立马会意,两个人坐在网吧里愉快地玩起游戏来,丝毫没有因为乐星辰这位游戏高手的离开而受到影响。 路霓风和乐星辰走到清和一中门口,他们穿过香樟树林荫道,绕过主教学楼,走过梧桐树林荫道,转而进入学校的操场。一路上两人一直沉默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他们绕着塑胶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伴随晚自习预备铃的响起,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少,天空拉开黑幕,校园里路灯亮起,主教学楼灯火通明。 突然,路霓风停下脚步,他转身看着乐星辰面带笑意地问道:“你知道……我最喜欢杰伦的哪一句歌词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乐星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愣了几秒眨巴着大眼睛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路霓风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哪……一句?” 路霓风笑了笑,两人又继续绕着操场走了起来,他若无其事地笑着说:“是……‘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所以……做我女朋友吧。”现在换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了。 乐星辰停下脚步,她站在原地愣了好久,突然蹲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也许是委屈,也许是开心,也许还有更多的原因,总之,所有的情绪都用眼泪来解释,来表达了。 “怎么了?”路霓风蹲下身双手扶着乐星辰的肩膀不安地问道。 “没有。”乐星辰一边哭一边使劲摇头,她抽噎着继续说,“我等这句话等了三年,有时候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等到了,可是……”乐星辰哽咽着又哭了起来,晶莹剔透的眼泪从她清澈的眸子里渗出,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傻瓜,不哭了。”路霓风一边给乐星辰擦眼泪一边安慰道。 乐星辰一下子拥抱住路霓风,路霓风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他笑了笑单手回抱着乐星辰,手掌轻轻拍了拍乐星辰的后背,两个人就这样躺在校园的操场上。盛夏的夜晚晚风是温热的,校园里的路灯散发着幸福的白光,白天被太阳晒过的塑胶跑道还残留着热气,路霓风感受到背后蒸腾而上的热气,奇怪,那不是烦躁的热气,而是久违的温柔。 “你会一直喜欢我吗?”乐星辰抬了抬眸子问。 “我会一直喜欢你。”路霓风回。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她追问。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他回。 “那你会喜欢上别人吗?” “会。” “啊?!” “那个别人叫乐星辰。”路霓风坏笑道,他看了一眼乐星辰,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高一时,路霓风骑自行车去上学,快到校门口的时候,他看见前面有一位女生正奋力往学校跑,没有拉好拉链的书包像缺水的鱼张着大嘴巴。他看到她在跑的过程中有一本书从书包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但是那位女生却浑然不知。 路霓风骑了过去,那本语文书安静地躺在地上,一阵风吹过,书本随风翻开。路霓风看到书本的第一页空白处写着名字,“乐星辰”旁边还有一句诗“昨夜星辰昨夜风”诗句旁边画着两颗小爱心。路霓风捡起那本书,他抬头看到对方已经跑远,于是他骑上自行车加速追赶,在快追上她的时候路霓风喊道:“乐星辰,你的书掉了!”没等乐星辰回头,路霓风顺手将书本塞进她那张开口的书包里,回头对乐星辰笑了笑,说:“你的书包拉链开了。” 乐星辰呆愣地站在原地,她的脸涨得通红,她脱下一边的书包带将拉链拉好,看着路霓风远去的身影大喊:“我叫乐星辰,不叫乐星辰!是音乐的乐不是快乐的乐!”听到乐星辰的话,路霓风的脸上漾开笑容,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乐星辰以为路霓风没有听见,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乐星辰的视线里。 这是乐星辰第二次遇见这位单眼皮男生,第一次,他帮她捡鞋子,第二次,他帮她捡书本。第一次,他的模样印在她的心上,第二次,他的笑容刻在她的心里。乐星辰笃定自己这辈子都只喜欢这个男生。乐星辰觉得路霓风的眼睛像狐狸的眼睛,与那特有的单眼皮配在一起,煞是好看,尤其是在路霓风笑起来的时候,坏坏的笑脸与白净的面容让乐星辰觉得路霓风全身散发着少年独有的魅力。朱漫洛将乐星辰的说法概括为“情人眼里出西施”。 乐星辰听到了路霓风将自己的姓氏换了个读音来逗她时,她在路霓风的胸口上轻轻捶了一拳。 “啊……”路霓风假装很疼地捂着胸口闭眼不动。 “好了,戏演够了就醒醒吧。”乐星辰枕着路霓风的胳膊,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路霓风。她在心里暗暗窃喜,以至于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路霓风没有回话,他安静地看着乐星辰,看着她的后背,看着她的头发,看着她的耳朵,凝视着她的一切。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乐星辰背对着路霓风小声询问道。 “从很久以前。”路霓风看着她回。 “那是多久以前?” “记不起来了。” “哦。”乐星辰的语气里明显带着失落。 路霓风察觉到乐星辰的失落,他将她掰过来面对着自己,说道:“从我开始了解你的时候。”话音刚落,路霓风亲了一口乐星辰的脸。乐星辰一瞬间整个人都懵了,等她反应过来时立马用手捂着脸。 “害羞了?” “当然啊!”她捂着脸,支吾着,“都不说一声就亲……” “做这种事情还要提前预告一声吗?” “你……” “那行,乐星辰,我现在要亲你的额头了。”说着路霓风俯下身来准备亲乐星辰,乐星辰一咕噜爬起来逃得远远的。 路霓风在空旷的操场上大喊道:“乐星辰,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站在离路霓风不远处的乐星辰也大喊道:“路霓风,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你们不上晚自习在这谈情说爱是吧!”教导主任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大声呵斥道。 两个人手牵着手从另一边溜出学校操场,这时,路霓风突然回头大喊:“老师,我们毕业了。” “哦,毕业了,那……祝福你们啊!”教导主任在身后喊道。乐星辰拼命拽着路霓风的胳膊,试图阻止他回话,但是两人听到教导主任的话都咯咯咯笑了起来。 “现在去哪儿?”路霓风问。 “去找什一他们吧。”乐星辰看着路霓风说道。 “去找他们干什么?” “我都放什一鸽子了,现在得去找他们。” “你的什一有成谶啊!” “别乱说,走吧,去找他们打游戏,像以前一样。” “好,听你的。” 第50章 一群人的狂欢 什一打完几局游戏后拿下耳机捏了捏耳朵,耳机有点夹耳朵,加上长久没戴,现在有些不适应。成谶见状伸手准备捏她的耳朵,什一歪头躲开了,“别放肆!废物!”她斜睨着成谶傲慢地说道。 “奇行种太招人好奇了。”成谶露出狡黠的目光笑道。 “滚!” “回家吧,不早了。” “回什么家,我要通宵。”什一说着继续戴上耳机开始新一局,这时候边尉凡和丁瑞恒两个难兄难弟走进网吧向什一他们走去,“哟嘿,你们俩也在啊?!”边尉凡提着嗓子说。 “你们俩什么关系?”丁瑞恒八卦道。 “目前是战友关系,待会儿就不知道是不是了!”什一指了指电脑里的游戏说。 边尉凡看了看他们正在玩的游戏,“带我一个。”他说。 “你能行吗?别拖后腿啊!”丁瑞恒嘲笑道。 “你还欠我几顿饭呢!今儿给你个机会游戏带带我。”边尉凡特别横地回。 丁瑞恒转了转眼珠,他知道边尉凡在说什么,因为他的原因导致边尉凡的同学录被老金撕毁,所以他承诺毕业后请边尉凡海吃海喝。这会儿边尉凡就提这茬,丁瑞恒二话没说走向吧台让网管开了两台电脑。 “丁瑞恒帮我们也开两台。”走进网吧的乐星辰喊道。丁瑞恒对着乐星辰比了个ok的手势。 乐星辰径直走到什一后面,“在玩个人竞技呀。” 什一闻声转头一看是乐星辰和路霓风,“二位回来啦!要不要一起呀!” 丁瑞恒在网管那儿开好机子后走了过来,将其中两张上机卡递给乐星辰,乐星辰分了一张卡给路霓风,她转身又问丁瑞恒,“呆子,几个小时?多少钱?” “通宵,最后一次请你上网。”丁瑞恒神气地回道,他和边尉凡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 乐星辰旋即又问什一,“通宵吗?” “是的。” 路霓风趁乐星辰找空座位的间隙,他跑去网吧的水吧处买了六瓶冰绿茶,给每人发了一瓶。由于他们来得比较迟,路霓风和乐星辰没能坐在一排,他们各自坐在彼此的对面。一群人在高考后的第一个晚上通宵打游戏。除了边尉凡和什一较为生疏外,其他人倒是十分在行。当然,玩得特别好的是乐星辰和路霓风,丁瑞恒和成谶顶多也就算是个老手,因此,什一每结束一盘都不忘吐槽他俩一下。 “朱漫洛,你会做我女朋友吗?”骆淮清走到双杠间,纵身一跃坐在其中一根单杠上,双手扶着单杠,仰面凝视着夜空问。朱漫洛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她也看着星空没有回话。 “朱漫洛,你会做我女朋友吧?”骆淮清又问道。 “我去找什一她们。”朱漫洛岔开话题说。 “我陪你一起去。”骆淮清说着从单杠上跳了下来。 “朱漫洛,你之前说只要我瘦了就做我女朋友是真的吗?你说的意外是什么意思?”骆淮清锲而不舍地问追。 “等高考结果出来了再说吧。”朱漫洛风轻云淡地回道。 骆淮清对朱漫洛死缠烂打了三年,有一点他一直不知道,就是他这三年的坚持和努力着实打动了朱漫洛,朱漫洛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喜欢上骆淮清。只是理性告诉朱漫洛,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好好学习考上大学。现在,他们已经毕业了,朱漫洛依然没有给骆淮清答复,原因是她觉得如果他们去了不同的城市和大学,也就更没必要在一起了,那时候骆淮清会遇到其他女生,自然也就放下现在的执念。而朱漫洛口中的意外是,如果他们考进同一所大学,她就答应他,如果没有,她就彻底拒绝他。意外是美丽的,也是残酷的。 朱漫洛是一个特别理性的女生,父亲是事业单位里的一名小职员,母亲是小学老师。父母二人做事做人也都十分严谨,甚至有些传统。打从朱漫洛上学后,他们便开始培养她独立学习的能力,并对朱漫洛寄予厚望,早恋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希望在朱漫洛身上发生。朱漫洛算不上乖乖女,但却十分尊重父母的想法,她聪慧而又理智,在不能与父母妥协的事情上,她总能游刃有余地说服父母。 朱漫洛和骆淮清到了网吧后,骆淮清去开机子,朱漫洛环视网吧一圈才发现什一她们,“你们都在啊!”她走到什一旁边说。 “对啊,就差你……们了。”什一看见骆淮清走了过来,改口说道。 “你们通宵吗?”骆淮清问。 “对,我们通宵。”不远处的乐星辰抬头回道。 “好,今晚一起玩个痛快!”说着骆淮清开始寻找空座位。由于他们来的太迟,部分上网的同学已经离开了,至于是否是回家不得而知。朱漫洛坐到乐星辰的旁边,骆淮清坐在成谶旁边。 年少的时候,每个人都有着一张青涩的面孔,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与现实无关,那模样让人怀念不已;年少的时候,每个人都有着一腔热血,为自己所追逐的东西勇往直前无所畏惧,那模样让人一生难忘;年少的时候,每个人都有着一颗真心,给最喜欢的人,给最好的朋友,给最绚烂的梦想。 这一夜,边尉凡在玩到三点多的时候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朱漫洛前半夜跟大家一起打游戏,后半夜看起电视来。其他人全部玩了一个通宵的游戏。第二天,几个人顶着黑眼圈无精打采地从网吧里走出来。盛夏的早晨,太阳才刚刚升起就有着灼热的温度,让人十分不舒服。边尉凡提醒呆子丁瑞恒,让他请大家吃早餐,丁瑞恒爽快地答应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进早餐店,也许年轻气盛最直接的感受大概就是熬完一个通宵之后吃上一顿饱饭就能满血复活,这不,早餐一过各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又恢复了精神。满血复活的丁瑞恒立刻提议,今晚还要再战个痛快,他的样子好像有一个世纪没有上网打游戏一般,仿佛要利用这几天把以前落下的打游戏的机会全部补回来。不过他话一出,乐星辰就表示自己不去了,她要睡觉。边尉凡则十分直接的说了一句,“今晚同学聚餐,去什么去!”彻底打消丁瑞恒再战的想法。几个人走到岔路口的时候相互道了别。 什一和成谶走在往常一起上学的路上,他们要一直走到下一个十字路口再会分道扬镳。什一打着哈欠问成谶:“你今晚几点去聚餐的饭店。” “差不多六点多过去吧,怎么了?”成谶看着她回道。 “没什么,随便问问,不行了,我得赶紧回家睡觉。”什一每打一个哈欠眼泪就涌进眼眶,她困得眼睛睁不开了。成谶看着她这副样子不觉莞尔,“你待会儿在十字路口那儿等我一下,我把同学录拿给你。”他说。 “你写好了?”什一看着他问。 “写好了。” “行,那你快点。”什一回道。 两人在路过人生海海琴行时,同时停下脚步,他们站在店门前看着门楼上的店名。 “你说,这家店的老板是不是也喜欢五月天?”什一看着店名问成谶。 “也许吧。”成谶仰面看着店名回。两人就这样站在人家店门前发呆,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时地看向他们。他们好奇这两个孩子在没开门的店门前看什么看得入神。 “走了,你还要回去拿东西。”什一说着转身继续往前走。 “我先跑回家,你慢慢走,待会儿十字路口那儿碰面,这样你少等一会儿。” “好。”什一伸了个懒腰回。于是成谶便先走一步。什一看见金灿灿的朝阳照亮了成谶的背影,明亮而绚烂。 等什一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成谶拿着同学录赶回来,他跑得满头大汗。六月份的朝阳照耀在大地上,金色的阳光灼烤着一切。朝阳晒得让人烦躁,大概是一宿没睡,什一感觉有些晕乎,她眯着眼睛看着成谶向自己跑过来,有那么一瞬间意识恍惚了一下。 “给你。”成谶说。 “走啦。”什一挥了挥手里的本子。 “晚上我在这里等你,一起去聚餐。” “睡醒了电话联系。” “好。”成谶看着什一过了马路,明媚的阳光洒在她的背上,乌黑的马尾辫在空气里轻轻摇动,他露出温暖的笑容。 什一拐进巷子后她翻开本子,看到成谶这样写道: “奇行种: 三年时光,我却格外感激这一年,因为遇见了你这么个朋友。 首先申明一点,奇行种的称呼没有任何恶意,在我眼里你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言行举止让人好奇得很!很多事情自己能力有限也还是会拼命坚持下去,很多事情已经超过自己的承受能力还是一个人隐忍不说。我有的时候怀疑你的皮囊以及五脏六腑是不是从外星球引进来的……”看到这里什一骂了一句“臭鳄鱼”抬头翻了个白眼。“我有个朋友,他和你一样数学不好,我把你打不死的小强精神以及血泪奋斗史告诉了他,结果高三下学期,他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我觉得他真应该好好请我吃上一顿……” “我还没收你版权费呢!就把我的事情抖落出来了!话说这位朋友难道是路霓风吗……”什一心想。 “下面要严肃点了,其实守护拥有与毁掉一切前者更有活着的感觉。有人总是在逃避中不知不觉留下很多遗憾,奇行种你要坚定不移地按自己的想法认真走下去。 谢谢你啊,让我朋友明白努力的意义。 一语成谶” 什一看完后笑了笑,“呵呵,废物倘若你有心感谢我,让你这位朋友请我吃上几顿便成!我这种虚怀若谷之人,心地善良,自然要求也不高……”什一心想着不禁心花怒放,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家的方向走去。夏季的朝阳洒在她的身上,那倔强的背影像拉长的影子,虽然单薄却永远不会消逝。关于家也许早已变味,但是什一依然有信心让它重新完整起来。毕竟那里,有一个人需要她的守护,她是母亲,有一个人不会离开她,他是什尔,有一个人一直很疼她,他是父亲。 第51章 表白 什一回到家直接倒在卧室的地板上睡着了,一直睡到傍晚时分母亲上楼叫醒了她,原本母亲是想问她晚上吃什么,恰巧与成谶约定的时间撞上了。她迷迷糊糊爬起来走进浴室洗了个澡,随手捞了一条水洗牛仔裤和一件白t恤穿上身。什一走到门口换上白色帆布鞋和母亲打了声招呼后出了门。 当她走到十字路的时候,她发现成谶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一条干净的水洗宽松牛仔裤,卷着裤脚,一双白色帆布鞋,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他微微低着头慢悠悠地来回踱步。什一偷偷绕到成谶的后面,拍了下他的右肩旋即蹦到左边,成谶左转看到了她,他发现她和自己穿着相似风格的衣服。 因为成谶又猜对了什一的恶作剧,她一脸没劲儿的表情撇撇嘴,然后仔细打量着成谶,“你怎么穿的跟我一样啊??” 成谶抱着胳膊斜睨着什一回道:“你怎么穿的跟我一样啊??” “我先问你的!” “因为长得帅,穿什么都好看,所以就随便买了。”成谶风轻云淡地答道。什一绞着胳膊啧啧几声,她一脸嫌弃地看着成谶,“你的皮真的可以用来做坦克了!不!是航母!” 去饭店的路上,两个人就拍肩膀打招呼这一方式到底怎么转身的问题一路讨论一路争辩,什一说成谶每次都能转对方向,不是什么优等生的直觉而是动物的本能,自己之所以每次都转错方向是因为人类的直觉都会相反。成谶解释说,出现这种状况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而奇行种总是做出出人意料的举措。就这样一直争辩到饭店门口才停了下来,两人相继走进饭店。 什一推开门走进包厢,成谶跟在她身后,注意到他们走进来的同学看了他们俩一眼旋即被班长的声音吸引过去。乐星辰一眼望见什一,用力地挥挥手示意她过去,成谶自己找了个空座位坐下。什一坐下后才发现,她和成谶两人来得最迟。 “大家安静一下,我来说几句话!”边尉凡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边尉凡又接着说,“从今天开始,我就不是你们的班长了,大家好,我叫边尉凡。” 全班哄堂大笑,有人喊着:“班长,一日为班长,永远是班长。”边尉凡挥了挥手,笑道,“大家吃得开心,不够自费再点!”同学一阵喝倒彩。在这两间相连的大包厢里,男生们互相敬着酒,女生们低头窃窃私语。有很多同学借此机会化解多年的“江湖恩怨”,其实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是平日里口角之争后发生的肢体语言,无非是我上网被老金逮到连累了你,无非是你借我的小说看被老师收了去,等等诸如此类的小事,大家都在此刻握手言和,这一笑泯恩仇,干一杯情义深。 酒精不仅具有麻痹作用更有壮胆的作用,尤其是一喝多的时候,人呢就开始做出平日里不会做,不敢做的事情,班长边尉凡就是其中一个。 “大家需要看才艺展示吗?”边尉凡笑意盈盈地问道,他喝了许多啤酒,酒精的作用导致边尉凡的脸通红。 “好,班长来一个!”旁边的男同学纷纷起哄道。 “那我给你们唱首歌!”说着边尉凡拿起一个啤酒瓶当麦克风开始唱了起来,“感谢你给我的光荣,我要对你深深地鞠躬,因为付出的努力有人能懂,掌声雷动,心潮翻涌这是开始,不是最终……”当边尉凡唱到掌声雷动的时候,全班同学开始热情地鼓掌。 他一边唱着一边向乔夏夏走去,部分好事儿的同学开始吹口哨、尖叫着起哄,不知情的同学露出惊讶的表情。什一和成谶倒是一点也不惊讶,他们俩在多次撞见边尉凡和乔夏夏的亲密关系后,仿佛潜意识里已经默认了。这时坐在包厢门附近的同学喊道:“成谶,有人找你。”成谶回头看了看,他一脸疑惑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只见班长伸出左手摆出特别绅士的姿态,深情地对乔夏夏说:“乔夏夏,你愿意作我女朋友吗?” 乔夏夏抿抿嘴微笑着十分害羞地点点头。什一扶着脸感叹道:“原来长得好看又温柔小巧的女生特别招人喜欢呀。” “可不是。”朱漫洛推了推眼镜说。 “奇怪,他们什么时候互相有意思的?”乐星辰转着眼珠子在那儿思忖。 “在她甩了前任之后开始的吧。”什一不假思索地回。 “她前任是谁?”米霄问道。 “不清楚,感觉……”朱漫洛话没说完。 “感觉什么?”乐星辰看着朱漫洛好奇地问。 “感觉他们俩走不长久。”朱漫洛小声说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什一应声。 乐星辰不明所以地看着边尉凡和乔夏夏两个人,其他同学大声起哄:“亲一个,亲一个……”其中数丁瑞恒声音最大!包厢内被这起哄声覆盖完全听不见其他声音。四个人同时右手扶着脑袋,保持相同的姿势齐刷刷地看向边尉凡他们,看着他们起哄,看着他们捉弄边尉凡。乐星辰转动着眼珠,环顾周围一圈,突然问道:“成谶去哪儿了?” “被熟人叫出去了。”什一吃着菜说道。 “不会是路霓风吧!”说着乐星辰向门外看了看,转而她站了起来继续说,“我出去看看,什一你陪我一起去。”乐星辰话音刚落,她就拽着什一的胳膊往包厢外走,什一一口菜还没咽下去,由于起身动作太急筷子也被带掉到地上,朱漫洛摇摇头捡起筷子。 “你说你出去看就看吧,你拖着我干嘛?”什一抱怨道。 “什一,快看!”乐星辰站在饭店大门外指着不远处叫道,什一顺着乐星辰指的方向看去,是钟墨和成谶。乐星辰正准备伸手去拉住什一,但是她没来得及扑了空,只见什一屁颠屁颠径直走了过去。 “哟吼!”什一开心地打着招呼,她好奇地问道:“你们俩怎么认识?” “我们本来就认识!”钟墨用一种轻蔑而又傲慢的语气回道,她的眼神里带着不悦,仿佛什一的不请自来打扰到了他们似的。 钟墨的这句话及举措一下子让什一有点不知所措,她感觉自己不应该走过来,她觉得是自己破坏了原本非常和谐的气氛,顿生尴尬。但是钟墨那句“我们本来就认识”又让她十分不舒服,“什么叫我们本来就认识,你们本来就认识很了不起吗?”她在心里翻江倒海地想着。 乐星辰眼见不妙赶忙走了过去,“成谶,原来你在这儿啊!班长让我们出来找你呢,你快点进来吧,我们先回去了。”说完,乐星辰拉着什一往回走。 乐星辰看什一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笑了笑问道:“怎么?不爽了?” “当然不爽!我们本来就认识那很了不起哦!”什一撇着嘴阴阳怪气地说。 “哈哈哈,什一,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乐星辰捂着嘴巴大笑道。 “还不都怪你,给我找不痛快!我还没吃完呢!”说着什一大步流星走回包厢,气鼓鼓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 “什一,你的筷子……”没等米霄说完,什一夹着一口菜已经送进嘴里了。 “没事儿,你去上洗手间的时候,我出去重新拿了一双。”听朱漫洛这么一说,米霄微笑着对朱漫洛伸出大拇指表示赞扬。 什一鼓着腮帮子在那吃个不停,米霄和朱漫洛纷纷看向乐星辰,朱漫洛对乐星辰使了使眼色小声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嘘,受刺激了,现在别惹她。”三个人十分默契地互相看了看点点头。 第52章 毕业大吉 夏季的夜晚,空气是躁动的,情绪是高涨的,就连皮肤和毛孔都在热烈地讨论着流汗的事情。大人们更愿意三五个聚在一起聊天乘凉。饭店的大厅里座无虚席,男人们顶着一张通红的脸,一边喝酒一边抽烟聊天,女人们聚在一起聊家常,活泼好动的小孩子拿着玩具在大厅里跑来跑去。母亲突然发现自家孩子不见时总会大声呼唤他们的名字,等孩子出现在她们眼前时,她们便会念叨几句。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大多是出来散步消食的。一阵夏风吹过,路边的梧桐树舞动着硕大的叶子,它也在享受这惬意的夏日夜晚。 “先别急着回复我可以吗?”钟墨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成谶说。 “对不起……”成谶看了钟墨一眼又看向饭店大门,俨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好像并没有听清钟墨所说的话。 “现在可以不用给我答复。”钟墨又重复了一遍。 成谶收回目光看着钟墨,“我是个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所以也觉得没必要拖到明天后天或者更迟给你答案……”成谶又看了看饭店的门口继续说道,“对不起,我现在不打算谈恋爱,所以不能接受……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成谶看钟墨没有吭声,他犹豫了一下转身向饭店门口走去。 “是因为什一吗?”钟墨看着成谶的背影问道。 成谶听到这句话停下了脚步,他定了定没有回头,风轻云淡地说道:“不是。” “那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 “好,谢谢你的坦诚。”钟墨哽咽着说。 “抱歉。”说完成谶快速走进饭店。钟墨站在原地看着成谶远去的背影,眼泪逐渐模糊了她的双眼,最后成谶的背影在她的眼泪里幻化成好看的泡影,与众多霓虹灯光交织在一起,流光溢彩,光怪陆离。 包厢里仍然闹哄哄的,一群人还在起哄班长和乔夏夏的事情。骆淮清走过来看着朱漫洛询问道:“等我瘦下来,等高考分数出来,你可以告诉我如果有意外是什么吗?” “骆淮清,所有的意外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何必浪费自己的感情呢!”朱漫洛望着骆淮清的眼睛语气平静而又坚定地回道。骆淮清没有说话,他失落地走开了。周围几个听到的同学纷纷投来目光看着他们俩。 “你真的就一点儿都不喜欢骆淮清吗?”米霄小声地问朱漫洛。 “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他应该更加理性地去看待,而不是一腔孤勇。”朱漫洛低垂着眼睑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失落地回道。朱漫洛心里清楚,纵使她喜欢骆淮清,都改变不了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事实。 “可是……喜欢就是一腔孤勇和奋不顾身啊。”乐星辰看着朱漫洛说。朱漫洛听到乐星辰说的这句话,她的心微微疼了一下。是的,她缺少的正是这不顾后果的一腔孤勇。“等考试结果出来了再说吧。”她心想。 “感情的事情谁能说的明白呢。”米霄感叹道。 “你们都不吃了吗?”什一好奇地伸过脑袋边吃边问。 “什一,你当真是活得没心没肺啊,还在吃!”乐星辰摇着头说道。 “天塌下来还有我这种高的顶着,你们担心什么!”什一白了乐星辰一眼回。 “别不开心了,我们出去透透气吧。”什一提议说。四个人在出门前,什一转身对边尉凡喊道:“班长,他日结婚记得请我们啊!”边尉凡十分得意地比了个ok的手势。 成谶回到包厢的时候,什一刚好走出包厢,两人擦肩而过,他看着什一走了出去,她没有抬眼看他,只是径直地往外走。四个人陆续走出饭店,并排坐在路肩上,双手捧着脸撑在膝盖上,动作再次一致。 “毕业了。”米霄看着夜空感叹。 “毕业快乐。”朱漫洛面无表情地附和道。 “毕业万岁。”乐星辰看着远处来来往往的人群伸直胳膊大喊。 “毕业大吉。”什一歪着脑袋看着她们三个人回。 “什么毕业大吉啊?!”乐星辰嫌弃地看着什一说。 “词儿都给你们用了,我就说个大吉呗。” “嘁……”三个人同时发出不屑的声音。 “回家吧,我好困。”什一半闭着眼睛说。 “今晚不打算玩了?”乐星辰问。 “昨晚熬夜还没缓过来呢。”说着什一站了起来,她伸了个懒腰继续说,“我先走啦!”什一笑着挥别她们三个人,一个人走向另一条街道。三人看着什一走进梧桐林荫道,逐渐消失在远处。朱漫洛起身站起来时,她忽然看到路霓风向她们走来。 “星辰。”路霓风向她们这边招了招手喊道。乐星辰乐呵呵地跑过去,两人说着什么。 “谈恋爱的人果然不一样,我们走吧。”朱漫洛说,米霄点点头,两个人各自叫了一辆黄包车离开饭店。 什一背着胳膊仰着脸,夏风肆意地吹在她的脸上。她透过茂密的梧桐树叶偶尔窥视到明亮的皎月在云层里躲躲藏藏,墨色的夜空给人一种神秘感。“成谶本来长得就挺讨女生喜欢,认识很多女生也很正常啊,而且谁认识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认识谁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什么不开心?可是……”是占有欲在作祟还是另有说法,什一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内心深处的两个小人一直在打架争吵。为了让自己不再去想刚刚发生的事情,什一跟自己玩起了游戏,她一会儿单腿蹦跳,一会儿立正跳跃,走走停停不由得唱起歌来,“当我和世界不一样,那就让我不一样……”路上的行人偶尔侧目看向她。 “唱得不错嘛!下次一起去ktv比拼一下!”成谶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怎么在这儿?”什一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成谶好奇地问。 “我也走这条路回家啊!你是不是傻!在说我一直在你身后啊,只是你没发现而已!我看你跟个猴儿似的,没好意思打扰。”成谶走到什一跟前嘲笑道。 “那你现在怎么好意思打扰了?!”什一翻了个白眼说道。两人并肩继续走着。 “看你唱得挺开心,被感染了。” 什一转身看了看后面,又看了看成谶没说话,她继续唱着歌沉浸在自己的小游戏里。成谶走在一旁双手交叉扶着后脑勺微笑地看着她蹦蹦跳跳。突然,什一停下脚步,她看着成谶满脸堆笑道:“废物,毕业大吉呀!” 成谶听罢低眉浅笑,他觉得眼前这个女生从第一天认识她开始,她的言行举止从来都是出乎他的意料。成谶伸手拍了拍什一的脑袋,“你这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不瞒您说,装满了智慧!”什一扭头看着成谶自信地回道。 “哦?我看不见得……”成谶坏笑道,什一回头瞪了他一眼,他收住笑容看着什一的背影,温柔地笑了起来。路灯散发着微弱的黄色灯光,许多小虫子在微光周围绕来绕去,它们似乎是想将那微光据为己有,但是那柔软的灯光还是从浓密的梧桐树叶缝隙里洒向地面,温柔地拥住她和他。婆娑树影像褪色的青春,微风拂过,摇摇晃晃,它们一会儿躺在地上,一会儿爬到他们身上,一会儿又被他们丢在身后,两个忽明忽暗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第53章 各奔东西 六月下旬的天气,气温忽然升高,惬意的初夏在不知不觉中离开,盛夏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到来,它带着它的乐师和它的桑拿师君临清和城。知了们在梧桐树上引吭高歌,整个城市都是聒噪的,热浪席卷城市的每个角落,外出的人们走上几步便会汗如雨下。 什一坐在电脑前,她看着刚查的高考结果,遗憾地笑了笑。这时候,手机响了,她平静地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什一,可以查分数了,你知道吗?”乐星辰在电话那头说。 “查了,差很多。”什一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与首传相差二十几分的分数说道。 乐星辰明白什一话里的意思,“我刚爬上三本线。”她以这种方式安慰道,“不过,什一……”乐星辰话没说完。 “没事儿,付出过就不后悔。”什一笑着答道,她知道乐星辰担心什么。 “嗯,那我打电话问漫洛考得怎么样。” “好。”说完什一挂了电话。 这边刚挂断电话,电话铃声再次响起。什一不用看都知道那是谁打过来的,她直接按了接听键,熟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进耳朵,“怎么样?”成谶急忙问道。 “572,你呢?”什一回问道。帕特·莱利曾说过,人生是由呼吸构成,但真正让人无法呼吸的,恰恰是屏住呼吸的时刻。什一的话刚说出口,她突然紧张起来,那感觉比查自己的高考分数还要紧张,但她又十分期待,期待快点知道成谶的高考成绩。她紧张如果成谶考得比自己好,那将会意味着他们大概会就此各奔东西……她努力制止自己继续往下想,只是屏息听着那边即将说出来的答案。 “637。”成谶轻声说。 “恭喜啊。”什一笑了笑回,其实这原本就在意料之中。 “数学多少分?”成谶岔开话题问。 “102分。” “不错啊,恭喜你高考数学及格了,我们什么时候约七里香?”成谶笑着问,他感觉自己脸上的微笑虚伪而僵硬,他打心底庆幸什一不在他身边,不然自己一定破绽百出。 “随时都可以!”什一爽快地应道。 一阵沉默之后,“难过吗?”成谶突然问道,他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一语戳中她内心深处的痛点。什一感觉心脏抽疼起来,眼泪涌进眼眶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她伸手擦了擦眼泪。 “会难过,但不后悔。”什一眼含泪光看着窗外回。 “志愿打算填哪里?” “往省城填吧。”什一垂下眼睑,“你呢?”她问。什一清楚以她现在的分数也只有填省城璃都市的大学了,而且去外省的意义不大。 “那我跟你填同一所学校。”成谶坚定地回道。 “别这样,成谶,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很多种可能,前提是你敢为自己做一次选择!你去走属于你自己的路,这样才对得起认识我一场啊。”什一望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树叶,说道。 成谶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贴在墙上的科比海报,又望向窗外,在收回目光的时候,他轻轻应了一声作为对什一那番话的回答。 “那我们填志愿的时候见。” “好。” 什一挂了电话放下手机,她坐在椅子上无力地垂下胳膊,然后朝楼下大喊:“老妈,结果出来了,我没考上。”母亲闻声上了二楼走进什一的房间,她看着什一失落地躺坐在椅子上,脸上盖着一本书,她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没事儿,你努力了,妈妈看在眼里。” “谢谢你,老妈。”什一哽咽着说。后来父亲和什尔相继打来电话问什一的高考成绩,无论是父亲还是什尔,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安慰着什一,他们肯定她的努力,也会支持她接下来的任何决定。 米霄最终还是落榜了,她哭着告诉乐星辰,当时在考场她肚子疼得根本无法做题,更无法集中注意力。向来话痨的乐星辰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去安慰她,她只能听着米霄在电话那头哭,语言在这一刻显得尤为苍白无力,乐星辰深刻体会着这句话。 米霄在情绪失控中说出了自己父亲的事情,听到这个消息乐星辰震惊不已,她开始后悔打这通电话,甚至想打自己几巴掌!感同身受真是奢侈啊,即使此刻有人和米霄一样经受着落榜的失意,但此刻却没有人能体会她失去父亲的痛苦,这两者叠加在一起让米霄痛得无法呼吸。 在长长的沉默里米霄挂断了电话,乐星辰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她在心里暗暗自责,她怪自己为什么连句安慰的话都不会说,她不停地在心里责怪着自己,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乐星辰看了一眼手机按了接听键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怎么了?成绩查了吗?”路霓风关切地问道。 乐星辰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说道:“没什么,三本,你呢?” “二本……不过我是体育生,比你们容易些。” “那我们要分开了……”乐星辰压低着声音有些失落地回。 “没关系,我们可以争取在同一所城市上学啊。”路霓风安慰道。 听到路霓风这么一说,乐星辰立马笑了起来,她暂时忘记了米霄的事情。路霓风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乐星辰力量,让她重新振作起来,即便只是一句话而已。路霓风是让乐星辰停下脚步去感受的那一缕清风,喜怒哀乐里乐星辰唯独没有感受到的是怒。 骆淮清在得知自己的高考分数超过西铭大学的录取分数线时,他激动地给朱漫洛打去电话,他告诉朱漫洛自己考上了。而朱漫洛却云淡风轻地回复他,自己的分数也超过了西铭大学的录取分数线。 “也就是说你也填西铭大学了?”骆淮清激动地问朱漫洛。 “嗯。”朱漫洛平静地回道。 “嗯,嗯,嗯……”朱漫洛这轻飘飘的一个字在骆淮清的大脑里一直回荡着,他感觉有那么一刹那周围的空气全部凝固起来,时间也停止流淌。窗外的知了趴在梧桐树上高歌,它们的歌声将骆淮清唤醒,骆淮清定了定神,不确定地问:“是因为我的关系吗?” 朱漫洛微笑起来,她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骄阳,阳光肆无忌惮地从青空里倾泻而下,带着奋不顾身和一腔孤勇,照耀在它能触及到的地方。知了因它而歇斯底里,人们因它而心神不宁,城市因它而心潮澎湃……她听见阳光在耳边呢喃,“哪有那么多顾虑,喜欢就是喜欢啊!” “漫洛……”骆淮清小心翼翼地喊了她一声。 “嗯,是因为你啊!”朱漫洛仰脸眯着眼睛看向晴空里的骄阳,虽然她身处阴凉之地,但还是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骆淮清,你大概就是夏日骄阳里的阳光吧!我本不想去在意,但你总是在我身边绕来绕去,让我无法视而不见。”朱漫洛心想。 骆淮清听到朱漫洛那句“是因为你啊”激动地跳了起来,楼板也跟着发出浑厚的咚咚声。他的母亲在楼下大声咆哮问他是不是别人请来的拆迁队。骆淮清之所以激动,之所以开心,是因为这三年里他被朱漫洛拒绝无数次,心碎无数次,他甚至不再奢求了。可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却在心里想着要和自己报考同一所大学,并且他们做到了,他等到了意外,那个美丽的意外。 骆淮清告诉朱漫洛,他这辈子就只喜欢她一人。他答应朱漫洛自己一定会减肥,他答应朱漫洛以后会低调做事做人,他答应朱漫洛很多事情,定下许多约定,多到朱漫洛要用本子才能记下来,多到前一刻说完后一刻都快想不起来了。 什一他们填志愿这天,米霄没来,什一突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记忆一下子将她拉回到一年前,她在医院看到的那一幕。“米霄一定很难过吧!”什一心想,她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是什一不知道,高考结束后的毕业聚餐是很多同学最后一次见面,包括米霄,她人生中第一次以亲身经历来诠释“物是人非”这四个字。 成谶左思右想之后,在填志愿时赌了一把,尽管这概率很低。他在第一志愿里填了一所刚压分数线的外语重点大学,选了几个语言专业,并且不接受专业调剂。第二志愿他填报了和什一同一所大学,成谶心思着如果第一志愿被刷下来,他可以顺利被第二志愿录取,这样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与什一上同一所大学。他再次低估了自己,以他的分数完全可以填报丰晖大学或者是成谚和什尔所在的盛晖大学。只是在后来,他才明白,聪明反被聪明误。 高考这座独木桥,筛下了很多成绩较差的学生,同时也让很多认真努力的孩子被无情的拒之门外,米霄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她原本可以考个不错的本科院校,然而意外总是这般防不胜防,旁人只剩下无能为力和无尽惋惜。这一群人真的踏上了南辕北辙的道路。 年少时的梦啊,总是带着一腔热血,带着几分不切实际,当初每个人在说出自己梦想中的大学时,那种坚定在后来的现实里荡然无存。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因为年少,所以敢做梦;因为年少,所以敢去拼搏,也因为年少,在与梦想擦肩而过的时候,可以一边哭着一边笑着说上一句“我不后悔”。 再后来录取通知下来了,边尉凡如愿以偿去了盛晖市的丰晖大学,而他的女朋友乔夏夏留下来复读了。丁瑞恒在高考之前就已经打算走复读这条路,所以他的高考成绩出来时一点儿都不让人意外。朱漫洛和骆淮清毫无悬念被西铭大学录取。路霓风和乐星辰虽然在志愿里填了相同的城市,但还是被无情地分开了,乐星辰去了本省以北的城市,路霓风去了本省以南的城市,米霄不知去向。 嗯,不后悔,就是给予梦想最后的致敬,也是赠予自己最好的答卷。 自此,那些花儿,散落在天涯。 第54章 什尔的秘密 正直盛夏,院子里的那颗樱花树早已茂密成荫,知了趴在树上有节奏地唱着歌,炽烈的太阳烤得人要昏过去。什一岿然不动地躺在客厅的地上,她将一只腿架在沙发上,但是汗水却从未停止过。母亲让她开空调,可是她固执地偏不开,她说,她要挑战这盛夏的高温,做个会流汗的“尸体”。不过这句话刚说出口,她母亲便说了她一顿。电视机里新闻主持人正在播报一条关于日全食的新闻。什一听到,日全食将在几天后发生,全国多地可以观赏。 打从乐星辰和路霓风查询到自己的录取结果之后,他们两人一起跑到彼此的学校参观一圈。朱漫洛和骆淮清一起去考驾照,朱漫洛偶尔也会陪骆淮清一起减肥,尽管她并不胖。让什一不解地是米霄一直联系不上。“她会去哪儿呢?漫长的暑假大家都挺忙的,只有我闲得跟个知了似的……成谶在干什么?有段时间没联系了,还欠他一顿饭呢……”什一躺在地上思忖着,她除了眼睛在眨动,其他地方能不动则不动,汗珠从她的毛孔里渗出,滑落,晕开。 不说的是心事,隐藏的是秘密。关于米霄的事情,最后都成了时光的秘密,在往后很长一段岁月里,每个人心照不宣未曾提及。那个年纪还看不透什么是物是人非,更不明白何为事事休,只是突然间想起米霄什一还是会为她的不辞而别而难过。 躺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震动响铃使得手机发出不协调的嗡嗡声,什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大喊母亲来接电话,她不知道母亲在哪儿,所以她气运丹田大声喊着以便能让母亲听见。 “老妈……”见母亲一直没出现,什一歪头看向厨房再次喊道。 “怎么了?”母亲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从厨房里走出来问。什一用脚指了指不远处桌子上的手机,母亲走了过去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念道:“成谶……”听到成谶两个字,什一麻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拿起手机说:“我同学打来的!”母亲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转身又走进厨房忙活。 “有何贵干啊?”什一问道,她在客厅里悠闲地踱着步。 “倒是有一桩大事需要麻烦你!”成谶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大事?”什一停下脚步一脸疑惑地等着成谶回答。 “你什么时候请我吃饭啊?这通知书都快要拿到了!” “嘁!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吓我一跳!时间你定吧!”什一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回。 成谶站在客厅里,他左手拿着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罐装冰可乐,旁边的风扇呼呼吹着,电视机屏幕下方滚动着日全食的新闻。他单手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可乐,笑着说:“那就22号吧!”什一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什一结束与成谶的通话后又将手机又放回到桌子上。她转身一溜烟上了二楼准备去什尔的房间里找本课外书看看。“22号是哪天?今天星期几啊?话说今天是多少号?这假放的日子都过懵了……”什一翻找着书籍心想,找到书之后她又跑到自己的房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挂历。“后天啊!”什一嘀咕道。 这时,放在客厅里的手机又响了,母亲听手机铃声一直响却没人接,她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拿起手机接了电话。是什尔打过来的电话,他开口就问什一去哪儿了。什一的母亲朝楼上喊道:“什一,你哥打电话来了!”什一闻声像一阵风一样又从二楼刮到一楼,她接过母亲手里的手机,母亲转身又去了厨房。 “怎么你的手机接电话的却是老妈啊?”什尔笑着问。 “这本来就是老妈的手机呀!所以当然是她接了。”什一理直气壮地继续说道,“老哥,你怎么还不回来啊?!我们等你一起南下看海呢!!” “我和朋友忙着打工呢,赚点外快给你买手机啊!”什尔在电话那头笑着说。 “真的假的?”什一半信半疑笑着回道。 “老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像是没有。” “学校都落实好了吗?什么时候开学?” “差不多都落实好了,通知书还没到。” “我八月初回来,到时候没什么事你开学老哥送你。” “你说的啊!”什一开心地再次确认道。 “我说的!好了,我挂了,朋友来了。” “亲哥,拜拜!”什一提着嗓门喊。 什尔摇了摇头笑了起来,他朝成谚招了招手,成谚向他走了过去。他见什尔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好奇地问道:“开心什么呢?” “没有啊!” “我明明看见你笑了!”成谚指着什尔的脸坏笑道。 “没,刚刚跟我妹通过电话。” “说什么了?” “秘密。” “嘁!”成谚不屑地发出鄙视的声音,他在什尔的胳膊处捶了一下旋即坐到什尔的自行车后座上。 什尔和成谚两人来到一家酒吧门前,什尔将自行车停好后两个人一起走了进去。他们在跟老板表明他们是大学生兼职,至于演出的费用随意。于是老板爽快地答应下来,并让他们明晚就过来演出,只要能吸引客户产生消费,费用不是问题。谈完合作之后,什尔和成谚两个人一前一后从酒吧里走出来,成谚双手交叉顶在头顶上,“没想到这一次谈合作如此顺利。”他看着什尔说。 “因为我们对报酬要求低,老板当然愿意了。”什尔推着自行车回。 “倒也是,那你哪来的钱给你妹妹买手机啊?”成谚转头看着什尔问。 “给妹妹买手机又花不了多少钱,我们之前没少跑演出啊!” “你那些钱还都存着啊?”成谚一脸惊讶地问道。 “当然!” “你留着干什么?你家又不缺钱。”成谚好奇地问。 “不缺钱又不代表会一直有钱……”什尔风轻云淡地说道,他明亮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忧伤,那忧伤里藏着什尔不得已的苦衷,只是无人察觉。 “二哥你真是个好孩子!”成谚拍了拍什尔的肩膀说。 “行了!上车吧,早点回去大家还在等结果呢!”什尔说着跨上自行车催促成谚赶紧上车。成谚一个疾步跨坐在后座椅上。 盛晖市是一座现在化大都市,高楼大厦拥挤在一起,盛夏时节,强烈的阳光照耀在玻璃墙上,总给人一种眩晕感。城市的道路更是被不同的私家车堵得水泄不通,但是骑着自行车的两人却像轻盈的蒲公英,乘着风随心所欲而又无忧无虑地飘在这城市间。落日余晖下,自行车车轮与颀长的身影交织在一起,那里有再难回首的青春,有一去不复返的时光。他们骑着自行车穿过梧桐树林荫道,穿过人行横道,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 两人骑到一个大十字路口时,交警示意他们俩停下,成谚从车后座跳了下来,两人走到交警跟前,只见交警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学生。”二人异口同声道。 “自行车不能载人不知道吗?” “我们错了。”什尔态度诚恳地回道。 交警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十分严肃地说:“走吧。” “谢谢叔叔。”什尔微笑着回。 “记着不要再载人了。” “记着了。”成谚回头应道。 于是两人开始轮流骑自行车,一个骑车时另一个跑,就这样一直骑到城郊。成谚捶着腿无奈地说:“二哥,你这自行车还是退休吧,市区带人冷不丁就被逮到了。” “你自己买辆自行车不就解决了。”什尔靠坐在自行车上看着一旁的成谚回。成谚没理他,他走过去接过什尔扶着的自行车,抬腿跨上自行车便加速骑了起来,什尔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后面拼命追赶着。两人到达出租房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第55章 五个人 什尔和成谚虽然在同一所城市长大,但他们在上大学后才成为同学,入学后他们又一起加入了吉他社。后来,他们在吉他社认识了另外一位吉他手阿铠和阿眼,以及鼓手狙击。五个人十分投缘便一起组了乐队,由阿眼担任主唱。大三这年暑假,什尔、成谚和阿铠并没有一放假就往家赶,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留在盛晖市。明年的这个时候,五个人即将毕业,那时候大家会在哪里谁也不知道,所以趁时光尚未走远,五个人商量着在这最后的暑假里一起跑演出。毕竟往后时光大家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玩乐队谁也不知道,因此三个人在城郊处合租了一套房子。 什尔和成谚刚打开门走进来时,阿铠立马从房间走出来,他急切地问道:“你俩怎么才回来?” “自行车载人被教育了。”成谚说着走进什尔的房间躺在什尔的床上,留下一脸疑惑的阿铠站在门口。 “自行车不能载人,所以我们从市区差不多走回来的。”什尔解释道。 “哦,那你们吃了没?”阿铠站在什尔的房门口问。 “没有,你看成谚的样子就知道了。”什尔指了指躺在自己床上的成谚说,然后走到床边拖他起来。 “我这有泡面要不要?”阿铠说着指了指自己的桌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五包泡面。 “二哥,快帮我泡一碗,我要是阵亡了,你们明天的演出就少了一位帅破苍穹的吉他手了。”成谚像一条死蛇一样任凭什尔怎么拖拽就是不起来。阿铠见他们俩还在拉拉扯扯谁都没有去的意思,他摇了摇头走到厨房给他们泡面。 第二天晌午,什尔起床的时候发现成谚不在房间里,他问阿铠成谚去哪儿了,阿铠也说一大早就没看见他。 “会不会去跑步了?”阿铠说。 “他会去跑步,那一定是地球自东向西转了!”什尔说道,“不管他,我们先收拾东西。”等什尔和阿铠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成谚打开门,他斜着身子倚在门框上并对着大家打了一个响指一脸神气地说:“兄弟们,让你们看个宝贝。”什尔和阿铠好奇地看向成谚,旋即他们跟在成谚身后一起走到阳台上,楼下停放着一辆荧光黄的摩托车,骚气十足。 “你大清早跑出去买车了?”什尔惊讶地问。 “对啊,我这人做事情向来很有效率!”成谚得意地说。 “走走走,下去试试手!”阿铠说着跑下楼去。 “小心点啊!别刮着。”成谚在身后提醒道。 “以后你就可以骑着这帅气逼人的车载我了。”成谚将手搭在什尔的肩膀上说道。 “为什么不是你载我?”什尔嫌弃地看着成谚问。 “我是队长啊!”成谚坏笑道。 什尔甩开成谚的胳膊对着他竖起中指。成谚掰弯他的中指,“打电话给狙击还有你的小阿眼,告诉他们今晚演出的详细地址!”成谚说完下了楼。 什尔打完电话后也下了楼,三个大男孩围着一台摩托车从结构到性能做起了解剖分析。什尔和阿铠就车身的颜色又是一顿嘲笑,然后轮流试骑。成谚则一副“有本事你们别骑”的表情看着他们俩,但是他们显然忽视他的表情,你骑一段我骑一段,把摩托车弄得轰轰直响。 这座较为老旧的小区,每栋只有六层且没有电梯,小区内的草坪已经退化露出光溜溜的泥土,不过树木却长势特好,郁郁葱葱走在下面便晒不到太阳。站在阳台上以及窗户边的陌生人,偶尔从他们身边路过的陌生人,就这样望着小区内这三个大男孩开心地玩着一辆摩托车,时而打打闹闹,时而捧腹大笑,时而互相鄙视……那模样让无数人怀念不已。 晚上,五个人在酒吧门口集合,他们默契地相视一笑,有些话不用说彼此都懂。在后台换好服装后,五个人陆续登台。什尔手里拿着贝斯,他穿着一件黑色v领宽松长袖衫,袖子盖过了手背只看见修长白皙的手指,下身是一条黑色宽松牛仔裤,一双白色帆布鞋,这一身装扮将他颀长的身材尽显无遗。成谚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只扣了一粒扣子,下身是黑色九分休闲裤,一双黑色帆布鞋,拿着吉他。阿铠穿着黑色印花t恤,黑色破洞裤以及黑色帆布鞋,双手抱着吉他,随时准备开始。狙击坐在架子鼓前,他扎着一个小辫子,穿着无袖黑t恤和嘻哈裤,一双黑色球鞋。 当聚光灯聚焦到主唱阿眼身上,下面的观众瞬间沸腾了,有人尖叫呐喊,有人开始吹口哨。她佩戴着一条皮质项圈,上身穿着超短黑色无袖t恤和一件黑色高腰热裤,一双黑色高跟鞋,交叉绑带顺着纤细的小腿攀爬至膝盖下。一头浓密的黑色大波浪自然散落在颈脖两边,精致的五官化着艳丽的浓妆,火辣的身材以及撩人的红唇在移动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阿眼将挡在眼前的卷发向后捋了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向舞台前聚集,伴随成谚的吉他solo后,贝斯与鼓声紧随其后,阿眼那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刚一发声便惊艳四座!歌曲进入高潮部分时,舞台前挤满了人,他们跟着音乐一起疯狂,尖叫声与口哨声起伏不断。 一曲结束后,五个人的衣服全部湿透了,阿眼颈脖处少许头发黏在脖子上,细密的小汗珠在灯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微光,那样子性感而又妩媚,她取下话筒对下面的观众介绍道:“大家好,我们是carpe diem!站在我左边的这位是我们的队长兼吉他手谚逝,右边这位是我们另一位吉他手阿铠,阿铠身后那位是鼓手狙击!”阿眼走到什尔身边继续说道,“这位是我们的贝斯手二哥,我是主唱阿眼,谢谢大家!”说完她鞠了一躬。 阿眼一连唱了三首之后,他们演出的时间也进入尾声,五个人准备离场时,下面的观众强烈要求再来一首,这时酒店的老板倒是喜出望外,他找到成谚说:“你们再来一首,酬劳加倍!” 成谚听罢看了看大家问:“玩吗?” “当然!”几个人异口同声道。 于是五个人再次返场又为大家带来了一首歌曲。由于观众玩得十分尽兴也给老板带来不小的效益。演出结束后老板给了成谚三千块,并告诉他们以后可以常来演出。 成谚拿着一塌钱走出酒吧,他开心地对大家说道:“这是我们三年来赚得最多的一次!每人六百!”说着成谚开始分钱。 “我的就不用了。”我家在这边不用租房,你们拿去贴房租吧,狙击说。 “别啊,这是兄弟们一起奋斗的。”说着,成谚将钱塞到狙击的手里。 “不过更应该感谢的人是阿眼。”成谚看了看阿眼笑着说道。 “别谢我,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阿眼一边撕着假睫毛一边回道。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吧!老规矩,二哥你送阿眼回家。”成谚提醒道。 狙击骑上自己的摩托车先行离开,成谚骑着摩托车载着阿铠挥别什尔和阿眼。阿眼和什尔站在路边,他们看着另外三人走远直至消失在霓虹夜景里。 “走吧。”说着什尔牵起阿眼的手。阿眼双手握住什尔的手小鸟依人地挨着他,虽然天气很热,但是她外面披着一件什尔的衬衣。大城市的夜景总是那般迷人且充满诱惑力,两个人走在梧桐树影下,什尔牵着阿眼的手笑意盈盈地说:“你知道我妹妹喜欢哪支乐队吗?” “哪个乐队?”阿眼停下脚步仰脸看着什尔问。 “她喜欢五月天。”什尔拉着她继续往前走。阿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知道她最喜欢五月天的哪首歌吗?”他继续问道。 “哪首歌?”阿眼凝视着什尔好看的侧脸,十分好奇地问。 “《让我照顾你》”他停下来目不转睛地望着阿眼的脸答道。 阿眼愣了一下,不禁莞尔一笑,“你妹妹要是知道她哥利用她来跟喜欢的女生说情话会作何感想?”什尔没有说话,他看着阿眼脸上漾开的笑容突然想吻下去,但最后他只是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本来是想吻我吧?”阿眼狡黠地看着他说。 “被你知道了。”他笑着回,食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 “下次我素颜,这样就不会妨碍你吻我了。”他的心思被她看透了,他搂了搂她的肩作为回应。 “毕业后我带你去见我的父母吧!还有我那位有趣的妹妹,怎么样?”什尔看着远方的霓虹灯询问道。 “嗯!”阿眼握了握什尔的手,表示她不仅答应了他,而且十分坚定。 “之后我们一起去北欧旅行。”什尔收回目光,脸上露出宠溺的微笑凝视着眼前的恋人。 “因为nightwish吗?”阿眼确认道。 什尔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岔开话题问道:“你听过一个传说吗?” “什么传说?”她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爱斯基摩人认为极光是鬼神引导死者灵魂上天堂的火炬。所以,如果相爱的两个人突然有一天分开了,在极光出现时他们会再次重逢。所以我想带你去看最美的极光。”什尔说完看了看阿眼,她深信不疑的表情惹得他笑了起来,阿眼知道自己被骗了,于是在他胳膊上敲打了几下,他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吻了吻,阿眼举起他的左手也亲了一口,她在他的手心上留下一个红色的唇印,什尔看到那个红色唇印笑了起来,阿眼也笑了,“这是阿眼专属印章,别弄丢了。”她说道。 “那我岂不是不能洗澡了!”什尔微微低头打趣道。 “你可以洗澡,因为这个印章已经通过你的左臂到达你的心脏了。”听到这句话,什尔微微皱眉假装严肃起来,旋即他挠起阿眼的痒痒,两个人一路嬉闹,有说有笑最后消失在路的尽头。至于那个传说,其实什尔也不是十分清楚,但是他的确想带阿眼去看最美的极光,因为他们最喜欢的乐队就是诞生于北欧的一个国家。 在中国木质古建筑中有一种常用结构叫卯榫结构,其特点是在物件上不必使用钉子即可加固物件。阿眼和什尔的默契就像这古建筑里的榫卯结构,从来不需要多余的外力来固定他们的感情。他懂她的一颦一笑,她懂他的一举一动,他们在一起三年从来没有吵过架红过眼。 大一那年,他们在吉他社相识,当时什尔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宽松长袖衫,稍长的袖子半掩着手背露出修长的手指,水洗蓝牛仔裤和一双白色帆布鞋,他倚在窗边拨弄着贝斯,温暖的阳光穿过窗户洒在他的黑发上,身上,教室的地面上,微风越过窗户吹了进来,微微拂过他的发,窗帘随风飘动着。这是阿眼第一次遇见什尔时的场景,她觉得一定是太阳贪图什尔的美色所以照进了这间教室。那天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无袖短t恤和黑色高腰牛仔热裤,脚上是一双白色板鞋,浓密的黑色波浪大卷随意的散落在肩上,撩人的红唇让人不免心动。什尔抬头与她目光撞上的那一瞬间,她紧张了一下,旋即她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和他打招呼。 没有谁追谁,也没有谁先动心,他们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走到一起并成为情侣。后来什尔告诉阿眼,那天在吉他社,他抬头看见她的那一瞬间,门外的阳光仿佛是因为她的容貌才照进了这间教室落在他的身上。而当时他的脑海里只浮现“糟了”这两个字。糟了,他喜欢走进门的这个女孩,糟了,她好像发现了他的心思,所以她向他走了过来,并且跟他打招呼。糟了,他该怎么应对才显得更加自然。 在一起的时光,他们会一起弹吉他,他教她弹贝斯;他们会一起漫步校园,她看他打球;他们会一起演出,他为她披上那件衬衣。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在他们之间悉数上演,那些心领神会的表情在他们之间数不胜数。成谚经常鄙视什尔和阿眼,他说如果他们再在乐队里秀恩爱,他就立刻解散乐队!即便如此,三年过去了,五个人的默契越来越好,乐队也一直没有解散。 第56章 日全食 日全食这天早上,什一早早起床,她生怕自己错过了此生难得一见的日全食,不过成谶提议先一起去打篮球顺便一起看日全食,中午再一起去七里香饭店吃午饭,什一听取了成谶的提议!她穿了一件白色印花t恤,一条宽松的水洗蓝牛仔裤,随意卷起裤脚,搭配一双白色的板鞋。她准备给成谶发一条短信时却看到成谶发过来的短信,他在短信里说,他在十字路口等她。什一跟母亲报备去处之后便出了门。 什一撑着太阳伞哼着歌一路欢快地小跑着。她看到巷子两边的围墙上写了许多计划生育的宣传标语,有的标语被爬山虎盖掉一半,硕大的爬山虎叶子在风中摇曳,她感觉它们也在歌唱。偶尔路过爬出墙头的果树,什一会情不自禁地跳起来摘下一片叶子。过了十字马路,他看见成谶穿着一身篮球衣站在灌木丛边等她,篮球上衣内还套着一件白色t恤,球衣背后印着大大的数字7,从远处望去依旧清晰可见,那是告别赛时成谶穿过的球衣,明晃晃的金色点缀着紫色,那是湖人的颜色。 什一轻手轻脚地走到成谶背后,她在成谶的右肩上拍了一下旋即跳到左边,成谶左转看见了什一,他得意地嘲笑道:“这种把戏以后别再玩了,实在无趣!” 什一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去哪儿?” “去体育馆打球,免得你被晒成碳!”成谶回道。两人一起向体育馆走去,路过七里香饭店的时候,什一指了指饭店告诉成谶中午他们就去那儿吃饭,成谶抖了抖眉毛表示自己早就知道。路过那家文具店的时候,店里正放着张韶涵的《亲爱的那不是爱情》。那家琴行,依旧没看见老板的身影。 大概是来得太早,球馆里并没有人,两人还是老规矩,什一上篮,成谶远投,他们一边投篮一边聊天,他们聊到这一年nba总决赛的事情,湖人队以4比1击败魔术队,科比获得fmvp,聊完比赛的细枝末节,两人又开始猜测来年的总冠军会是哪只球队。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空逐渐阴暗下来,什一和成谶都明白日全食开始了,成谶捡起篮球,他跟在什一身后走到窗户前,他们隔着窗户玻璃抬头看向天空。太阳逐渐被黑暗所吞噬,贝利珠似乎是太阳最后的挣扎,它不愿就这样被吞噬,哪怕只是片刻!天空完全暗了下来,整座城市瞬间跌入无尽的黑暗里,周围的一切仿佛也进入了短暂的休眠状态,华灯初上宛如夜晚。什一站在窗户前,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之中且不断地被这黑夜所吞噬,若不是成谶那显眼的球衣,她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你听过nightwish的《sleeping sun》吗?”什一双手托着下巴支撑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天空问成谶,她看得眼睛生疼也不眨一下。 “听过。”成谶转头看向什一,他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昏暗的光线里他发现她沉浸在无尽的孤独里。“为什么会这样!”他心想。 “那首歌刻画的正是此刻的太阳,只是单曲封面的太阳永远沉睡着,而它不会。”什一喃喃自语道。成谶伸手在她的脑袋上劈了一下,什一白了他一眼。终于她又恢复到他熟悉的模样。成谶看着什一发呆,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生脑袋里总是装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让人捉摸不透却又好奇万分。 日全食结束后,一切又恢复正常,太阳继续炙烤着大地,那片刻的黑暗仿佛是太阳即兴表演的魔术,魔术表演结束后,知了们演奏着夏之交响曲,疾风吹过,树叶随风舞动,那是另一种欢呼声,它们在为太阳精彩的表演欢呼雀跃。 什一和成谶又回到体育馆继续打篮球,两个人一直玩到中午。什一用湿巾纸擦着脸上的汗水。成谶跑到自来水旁边洗了个脸,阳光下,那些凝结在发梢上的水珠晶莹明亮,篮球安静地躺在地上。什一擦完汗抬眼看见逆光下成谶的剪影,她恍惚了一下,成谶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走过来跟什一要湿巾纸,什一慌乱地将纸巾递了过去。 “你怎么了?打球打糊涂了吗?”成谶一边擦拭脸上的水珠一边问。 “滚!!”什一继续说道,“你快点!不然我回家吃饭了!”成谶顺手将纸巾丢进垃圾桶里,他拽着什一的胳膊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什一甩开成谶的手准备踹他,成谶一个机灵跑开了,什一跟在他的身后追着,两个人你追我赶跑到七里香饭店。 虽然正值中午,但饭店里的客人并不多。七里香饭店的装修风格倒有几分江湖的味道,做旧的镂空木窗和实木门,二楼是大包厢,餐桌是旋转圆桌,客人较多时全部上二楼落座;一楼是小包厢,里面摆着一张八仙桌,四张长板凳,客人总人数较少时选择坐在一楼包厢。每间包厢都有一个有趣的名字,什一他们坐在一楼的小包厢里,包厢名字叫逍遥阁。 什一托着腮看成谶点单,她扫视了一圈包厢内的环境。当她看见门后挂着包厢名字的木牌时,情不自禁地感慨道:“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 成谶笑了笑应声道:“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 什一意识到成谶在配合着她装文艺,白了他一眼回:“你点好没啊?” “好了!”成谶将菜单推给什一看,什一看了一眼菜单,“狮王争霸,笑傲江湖,财源滚滚,唯我独尊,发财汤……你这点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都是他们家的玩意儿啊!”成谶指了指菜单说。 什一拽过菜单看了看,嗬!果然菜名全都充满了江湖的味道!什一饶有兴致地研究着菜名。成谶将点单递给站在门外的服务员后转身走了进来。 “录取通知查了么?”成谶坐下来问道。 “查了,璃都学院,传播学专业!”什一继续研究着菜名头也不抬地答道。 “果然,她毫无悬念地去了省城璃都市,当初要是把璃都学院当做第一志愿来填的话……”成谶心想,什一见他半晌都没有声音,她抬头看着他问:“你呢?” “首都外国语大学……”成谶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日语专业……” “日语???你怎么想着学日语??”什一一脸惊讶地问。 “因为……喜欢嘛!”成谶煞有其事地回道,其实他说这句话时心底十足地发虚,“当初要是把阿拉伯语填在第一个就好了,怪自己粗心还勾个什么不服从调剂,鬼知道是不是因为选择日语专业所以才那么容易被首都外国语大学录取……”他心想。 “哦……”什一半信半疑地应着声。 饭菜上来之后,两个人一边吃一边研究菜名,对着上来的菜肴评头论足。酒足饭饱什一和成谶走出饭店。室外烈阳高照,知了倒是不厌其烦地反复唱着同一首歌,微风带着一阵热浪拂过脸颊,毛孔吓得直冒汗。两人快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什一发现了一家水果摊,她径直走了过去,随手挑了几个青桔,付完钱以后,她站在路边的阴凉地儿欢快地吃了起来。成谶见她剥完桔子皮也没有分瓣儿直接啃了起来,还吃得津津有味!“甜么?”他好奇地问。 “甜啊!”什一说着将袋子递了过去示意成谶自己尝尝。 “不酸?”成谶再次问道。 “你看我表情觉得酸不酸?”什一白了他一眼回。 成谶转了转眼珠子,他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桔子,迅速剥开分瓣儿并将一瓣儿桔子放进嘴里!“好像是不酸哦……”他心想,但是咬开之后他就后悔这样想了!起初成谶只是皱着眉头,接着眉眼都快拧到一起了,整个脸部表情十分扭曲,他将那瓣桔子活生生吞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一像个孩子一样原地旋转蹦跳着大笑道。成谶看见什一笑得十分欢乐,他突然想起高一体育课上她笑话乐星辰时的样子,如出一辙。 “你故意整我是吧???”成谶拿着剩下的桔子看着什一不怀好意地问道。 “你自己要吃怪不得我好吧!”什一感觉他要使坏,继续说道,“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时迟那时快,什一发现绿灯后像个弹簧一样逃到马路对面,她发现成谶没有追过来,他安静地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她,手里还拿着那剩下的桔子。 “废物,那是我花钱买的!你可别浪费了啊!”说着她快乐地转身向巷口跑去。 成谶看了一眼手里的桔子,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 第57章 裂痕 一转眼到了八月份,什一和成谶也都拿到了各自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两个人将彼此的通知书拍成照片以彩信的方式发给对方看。 盛晖市还是那般忙碌,行人匆匆,马路拥堵,灯火和阳光轮流值班照亮这座城市。这天傍晚什尔将阿铠送到火车站,转而又回到住处,他打开房门走进来时看见成谚正在打游戏。什尔拿起成谚的摩托车钥匙准备出门。成谚看他拿走车钥匙扭头问道:“你去哪儿?” “去商场买手机!”什尔摇了摇拿在手里的钥匙头也不回地说。 “帮我也买一部,回来给你钱!”成谚朝门外大喊。 “那你在家收拾东西,别忘了九点的火车!”什尔回道。 什尔坐在摩托车上,他戴上头盔后向商场骑去。在骑到市区的时候,恰逢红绿灯,大城市的一个红灯需要等很久,久到人们都可以讲上一通电话。什尔见红灯时间尚早,于是他掏出手机给成谚打了一通电话。 “怎么了?”成谚穿着大裤衩坐在桌子前问,电脑屏幕上显示一个大大的“赢”字,他刚结束一局游戏。 “手机什么颜色?收拾东西没?”什尔盯着红绿灯问。 “黑色,我正在收拾东西,挂了啊。”说着成谚起身伸了个懒腰。 成谚刚挂电话,路灯刚好由红灯变成绿灯,什尔将手机放回口袋里,重新戴上头盔,骑到十字路口正中间的时候,一束刺眼的远光灯砸向什尔,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什么重物撞击到,五脏六腑如撕裂般疼痛难忍。他看到家门前的樱花树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就是没有结出一颗樱桃来;他看到自己四岁那年,妹妹什一出生,从此他的生命里多了一位重要的人;他看到什一粉嫩的小手不停地挥舞着,像是在喊他“哥哥,哥哥……”他看到学会走路的什一站在樱花树下面口齿不清地说着让他背;他又看到她用嘴巴开啤酒瓶盖儿,结果磕破了嘴唇流了很多血,他被吓得不轻;他看到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聊天…… 突然有一天,什一长大了,他看到她扎着高高的马尾,回头时笑着喊他“老哥,你回来啦!”他又看到父亲搂着一位陌生的女人一起上了车,他不知所措最后选择隐瞒母亲;他看到那位走进教室的姑娘,他爱的姑娘,她笑着向他走来,那张笑脸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她跟他说,“你的贝斯好帅啊!我喜欢它!”其实她是想跟他说,“你好帅啊,我喜欢你!”那些像走马灯一样的往事一幕幕显现在眼前,放着放着全部化成一个黑点,化成一片无尽的黑暗…… 一辆黑色的轿车飞驰而过,紧急刹车而发出刺耳的声音,让路边的行人纷纷向声音发出地看了过来,伴随着一声巨响,原本与他们无关的事情却在他们脸上看到了惊恐的表情,陌生人本能地发出尖叫声,在这一小片天空回旋。 “这个是星辰送我的,这些都是我哥送我的……哈哈哈,我有两张《后青春期的诗》,这个小广播是漫洛送我的……”什一心想,她坐在地上乐不可支地整理着这些年来收到的礼物。其实大多礼物都是什尔送她的,科比的海报,科比的人偶……就连那本厚厚的剪报册也是她将什尔看过的各类杂志拿过来,然后一一剪下来贴上去的。那本剪报册里大多数是关于科比的数据信息,只有一页是跟她的梦想有关。 “哗……”什一在起身拿收纳箱的时候,一不小心踢到了叠放在一起的专辑!八张专辑七零八落地散在地板上,由于地板太滑其中一张被踢到墙角边。什一啊的一声大叫起来,她赶紧跑过去捡起那张专辑,那是五月天发行的第四张专辑,发行时间刚好是她生日那天,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由于猛烈地撞击,专辑一角裂了一条缝隙,什一懊恼地大叫!引得她母亲急匆匆地跑上来,“怎么了?怎么了?”母亲担心地问道。 “老妈……我的专辑摔坏了!”什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越看越伤心越看越难过。 “我看看。”说着什一的母亲接过专辑看了看,“这用胶水粘一下就可以了吧。” “那会有裂痕啊!”什一擦着眼泪说。 “谁让你那么不小心啊。”母亲无奈地回。 什一没有回话,母亲见她人没事旋即下了楼。什一坐在地上继续收拾着东西,她感觉心脏特别疼,堵得难受,眼泪克制不住地往下流。她觉得特别对不起什尔,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重新整理这些东西,又开始后悔刚刚拿收纳箱的时候为什么不小心一点,又后悔自己就不应该把专辑放在地板上,一遍又一遍,她在心里无济于事地后悔着。 黑夜彻底吞噬了这座城市,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尽情闪烁着。一朵朵鲜艳的曼珠沙华在城市的十字路口怒放,旋即又干涸、枯萎,任凭这城市的疾风如何咆哮,它们依然安静的伫立在什尔的周围,没有随风摇曳也没有花香,格格不入的姿态让人十分生厌。躺在花丛间的什尔被周围的白衣天使团团围住,救护车顶上的报警灯旋转闪烁着,像黑夜里冰冷的目光望着医生将什尔抬上救护车,关上车门后救护车立即嘶吼起来,尖锐的声音让人心神不宁。 警戒线在车祸现场拉起,警察对现场进行了封锁和勘查,肇事司机木然地站在旁边。那辆成谚新买不久的摩托车被撞得四分五裂,其中一个轮子被撞飞到很远处,在那儿孤独地转了很久才停下来。 成谚正在租房里收拾着东西,其实男生也没多少东西。他将箱子打开,把自己的衣服全部放进去,乱糟糟的一团堆放在箱子里使得他关不上箱子。突然,他灵机一动打算将部分东西放进什尔的箱子里,他打开什尔的箱子,成谚看到,什尔的衣物叠放得整整齐齐!于是他又把自己箱子内的衣服全部倒了出来,一件一件叠好放进去,最终合上了行李箱。他把两个收拾好的行李箱移到门口,又将什尔的贝斯放在箱子上,成谚背着自己的吉他,转身环视房间一遍,自言自语道:“走了。” 成谚正准备出门的时候,他看了下时间,发现什尔还没回来,“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成谚皱了下眉头,然后他拨通了什尔的电话。 “喂,二哥你在哪儿?”成谚问道。 “喂,您是什尔的家人吗?” “不是,我是他大学同学,您是……?”成谚好奇地问道,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们是警察,您的同学出车祸了现在正在市医院抢救,请您马上过来协助调查。” “喂?喂?听得见我说话吗……”电话那头警察还在说着。成谚呆立在门前,突然,他慌乱地放下肩上的吉他,破门而出,拦了一辆出租车向市医院驶去。晚高峰时期,路上挤满了私家车辆,成谚坐在车上心急如焚,“你可不要出事啊!二哥!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不然我怎么跟大家交代……”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 夜晚,从高楼俯瞰这座城市,夜景美得让人窒息,它像水晶球里的泡影真实又不真实。上帝在这里建造一座霓虹城,黑夜的幕布将它包裹着,所有的黑暗和悲伤与之融为一体,下一刻,只要收合这幕布封口,谁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此刻,徒有的浮华让人们沉醉,沉沦。 什一的父亲坐在落地窗户边的沙发上,他还在回想刚刚在十字路口发生的那起车祸,心里有些后怕,而作为成年男人,这种害怕的神情只在他脸上停留数秒不到便消失殆尽。点燃的香烟,烟雾在空气中袅袅升起,像逝去者的灵魂。他看着吐出来的烟圈陷入沉思,他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什尔跟他说的那番话。 那天晚上,天气与这天无异,热得让人烦躁。但是什尔却平静地跟他父亲说,“爸,一个男人最重要的不是事业,而是责任和担当,无论您事业有多成功,我最欣赏的永远是你为了母亲和什一所作出的努力。如果有一天你做了伤害她们的事情,我会毫不犹豫地带她们离开您。”这是什尔第一次用敬语和父亲说话,父亲自然知道什尔的意思,他也明白,他的事情被什尔发现了。而什尔之所以暑假不回家,其中不乏监视父亲的一举一动。 “今晚我得回家。”什一的父亲坐在沙发上抽着烟表情凝重地说道。 “家里又没什么事你回家做什么?”一位身材丰腴妆容艳丽的女子穿着低胸吊带礼裙坐在他旁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问。 “我答应过我女儿,高考后带她去海边玩,过几天我儿子差不多也回来了。”什一的父亲没有看她继续抽着烟回。 她斜睨了什一的父亲一眼,露出一个捉摸不透的表情,“看来你很看重你的女儿和儿子……” “没有什么能代替女儿和儿子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什一的父亲在烟灰缸里碾灭香烟,他看着那位女子继续说道,“尤其是我的女儿。”语气傲慢而不屑。 什一的父亲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准备离开时,突然他凑近那位女子的耳边小声说道:“为了他们,在必要时刻,我会结束我们的关系。”转身他离开座位对服务员喊道,“买单!”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家里打来的电话,他慌了一下神,旋即又笑了起来,他接通了电话,“老爸,我哥出车祸了,你在哪儿?他在……”什一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语气焦急,快要哭出来似的,让人十分不安。她父亲踉跄了一下,在什一所说的话里,他只听见什尔出车祸了,现在在哪家医院,而他就在他儿子出车祸附近的餐厅里。 那位女子愤恨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突然跑了起来,跑出餐厅的大门消失在长廊里。 第58章 孤岛的共鸣 夜晚,裹挟着热浪的夏风在城市间自由穿梭,一会儿亲吻行人的脸颊,一会儿划过树梢,一会儿在楼宇间打个转。一只蝉安静地趴在梧桐树上,它仿佛是在冥想,又似乎是已经死亡,它们从土里来到地面,只为活一个夏天,只为一整个夏季而高歌。生命是脆弱的,它可以在某个时刻灿烂如星河,也可以在某个时刻渺小如尘埃,也可能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永远消逝。 “头盔保护大脑及脸部无外伤,内脏严重破裂,身上多处骨折,准备手术。”医生冷静地分析完伤者的情况后紧急说道。但是这条生命没有给他们拯救的机会就宣告结束了。“滴——————”仪器上的心电图变成了一条平直的线条,医生们纷纷低下头。 “无生命体征,伤者已死亡,死亡时间20点12分。”其中一位医生检查说。 这一生,每个人都期望着人生道路能顺利些,平坦些,而当生命真正迎来简单明了的直线时,恰恰是死亡的时刻。 医院门口,成谚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他跟不小心撞到的路人说着抱歉,旋即转身离开,陌生人不悦地皱起眉头看着他跑远的背影。他遇见一位医生就问“有没有一位出了交通事故的年轻男孩送到这儿?”但是得到的回复都是摇头。他慌乱地跑到急诊部问值班医生手术室在哪?这时穿着警服的警察向成谚走过来,“你是什尔的同学吗?” “是!是!是!他怎么样了?”成谚急忙问道。 “你跟我们来吧。”一位年轻警察说,语气平淡地让成谚心里七上八下,他不安地跟在两位警察后面,他们一起来到太平间,一阵寒意袭来,成谚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在警察掀开白布的那一刹那,成谚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明明才跟我通过电话,说好一起回家,为什么现在却躺在这里……”成谚声音颤抖地喃喃道,他。 突然,成谚扑到什尔的身上,他双手揪着什尔的衣服,盯着面如死灰般惨白的什尔,失声痛哭。他不断地捶打着什尔,那沙哑的声音发出歇斯底里地怒吼:“我操你祖宗!你他妈的什么意思?你给我起来!睡在这里算个蛋!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啊……听……到……没……”成谚的动作在泣不成声中逐渐停了下来,他呜咽地哭着。旁边那位年轻警察揉了揉眼睛,他走了过来将成谚强行拉出了太平间。 成谚站在医院的过道上,他用胳膊擦着眼泪,泪水停留在胳膊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痕,他缓了很长时间,“肇事者呢?”他低头看着地面问警察。 “已经控制住了!”警察回。 “我可以见见他吗?” “暂时不行,我们这边还有事情需要家属协助。” “让我来联系吧。”成谚红着眼睛望向警察说,警察点点头。成谚缓慢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成谶的电话。 “喂,哥,今晚大概几点到?”电话那边传来成谶的声音。 “阿谶……” “哥,你怎么了?”成谶听到成谚的声音有些慌神。 “你知道什一家在哪儿吧!”成谚心不在焉地问道。 “我知道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去什一家告诉她,她哥出车祸了现在人在医院,让她和家人马上赶过来。”成谚强忍着泪水哽咽道,然后迅速挂断了电话。成谚无力地坐在地上,他弓着背,仿佛脸快要贴到地面上了,眼泪就这样落在了地面上,印出浅浅的泪花。 “好了。”成谚低声说。 警察闻声点点头,“节哀顺变。”年轻警察抿抿嘴走过来拍了拍成谚的肩膀,他们将什尔的手机还给了成谚,随即便离开了。 成谚看着什尔的手机,他按了一下,手机亮了,奇怪,按键手机总是那么耐摔,人却不行。主人的生命已经陨落,而它却完好无损。成谚看着手机屏幕发呆,手机壁纸是科比三分投篮的图片,一条短信提示信息,那是阿眼发过来的,她问什尔上车了没。“要告诉她吗?怎么开口?还是不告诉她吧!过几天再告诉她?开学告诉她吧!她会恨我吧?如果这样做阿眼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他在心里挣扎着,纠结着,最后他回复阿眼,“上车了”成谚最终还是没有告诉阿眼什尔已经去世的消息。 “什一,你在家吗?”成谶站在什一家的楼下喊道。他在接到成谚的电话后,一路慌乱地跑到什一家楼下,也许这是他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什一闻声跑到阳台上,黑夜中她看见了成谶,好奇地问:“这么晚,你怎么来了?”说着什一下了楼跑到院子的大门前。 “什一,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成谶双手扶着什一的肩膀,语气严肃。 什一见成谶一脸认真地样子她被吓到了,认识一年来,成谶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叫自己的名字,又突然这么严肃,她有点不适应。什一拍开成谶的双手,讪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快说!” “你哥出车祸了,现在人在医院。” 什一愣了片刻,“你说什么???”什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露出惊恐错愕的表情,瞪大眼睛看着成谶再次确认道。 “你哥出车祸了!人在医院,我们赶紧过去!”成谶又扶着什一的肩膀语气急切地说道。 “怎么可能!!不可能!!” “真的,我哥打电话给我让我过来告诉你!” 什一瞬间瘫了下去,成谶赶紧扶住她,“什一,你一定要振作点,现在……”成谶没有说完,什一的母亲出现在家门口。 “什一,是谁啊?”母亲从屋内走了出来,“是成谶来了啊,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进来坐……”什一的母亲笑着招了招手,她喊成谶进屋坐。 什一脸色煞白,她看着母亲又看了看成谶,“先进去吧。”她说。 什一的母亲切了一盘水果放在茶几上,“来,成谶,吃水果……”她笑着说道。 “老妈!”什一打断母亲的话,“我……” “做什么?又有什么鬼主意了是不是?”什一的母亲说着走到什一的旁边准备坐下。 “老妈,我哥出车祸了!” 母亲僵硬地转头看向什一,“什么?”她反应过来后腾地站了起来。 “是真的!”什一不安地哭了起来。 “快!快!快……快给你爸爸打电话,我们快过去,看看怎么样了,这个时候你哥最需要家人,快!快!快……”什一的母亲语无伦次地说着,她急急忙忙地寻找手机。 什一给父亲打完电话之后,她与母亲从清和打车赶往盛晖市。成谶准备上车和她们一起的时候,什一看也没看成谶一眼果断而直接地拒绝了。尽管成谶坚持要陪她们一起,但她还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不用了”,成谶望着什一她们上车走后,他自己重新打了一辆车跟了过去。 什一和母亲到医院时已经是深夜了,医院的走廊一片死寂,她们走在安静的走廊里能清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那声音不免让人心惊,值班医生顶着一张疲乏的脸。什一看见父亲和成谚向她们走来,母亲见到父亲和成谚,她双手揪住父亲的衣袖焦急地问道:“小尔呢?他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成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嚎啕大哭起来,哭声让昏昏欲睡的值班医生突然清醒过来,他们惊恐地望向这边。成谚抓着什一母亲的胳膊,哭着说:“阿姨,对不起,对……不起,以后……让我做您的儿子吧……” “妈!”什一大叫道。母亲在听到成谚的话后晕了过去。父亲赶忙扶住她,成谚来不及擦眼泪,他慌忙站起来帮忙。什一看见父亲疲倦的面容,苍老而又憔悴。他们都哭过,可是她自己却哭不出来,她总觉得这是一场噩梦,她在等待梦醒的时刻。 母亲躺在病房里打着点滴,什一守在她的床边,她看着点滴一点一点地滴落,滴液晶莹剔透得像眼泪,它们顺着塑料管缓缓爬进人的身体里。她仰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输液瓶,眼睛干涩疼痛,“这个梦什么时候醒来啊?”她想。突然母亲醒了过来,她大哭大闹,整个楼层的人们都开始沸腾,睡着的人也被吵醒了,那些陌生人纷纷走出病房,他们全部出来围观,有人发出抱怨的声音。最后父亲喊来医生给母亲打了一针镇静剂,她才再次安静地睡了下来。 黑夜里,什一发现父亲在擦眼泪,他无声地哭泣着。但是她不想听到任何哭声,这哭声让她心烦意乱,她觉得这只是一场梦,没必要演得那么逼真,为什么每一个跟什尔认识的人都在哭泣,为什么他们不能停下来等待梦醒。什一转身离开了病房,父亲问她去哪儿,她说她出去透透气,于是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她看见成谚无力地坐在墙角边,他抱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什一走到安全通道处,坐在幽暗的楼道间,透过窗户,她看见灯火阑珊的城市夜景,“老哥,你在哪儿潇洒啊?老妈病倒在医院了,你过来看看她吧……”她小声地嘟囔着,语气充满着抱怨。什一抱着双膝,下巴顶在膝盖上,目光呆滞地向窗外望去。 成谶从她走出病房的那一刻便一直跟在她的身后。黑夜里,他安静地坐在她身后的台阶上。他看到她孤独地坐在那里,那种感觉和他们一起看日全食时如出一辙。什一的肩膀忽上忽下地颤抖着,微弱的抽泣声传到成谶的耳边。他站起身坐到什一的旁边,什一抬眼看了看他,哭着说:“我再也没有哥哥了,这不是梦,这不是……梦……”她一边哭一边哽咽地说。 “我再也没有哥哥了”这句话狠狠刺痛了成谶的心,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句“我再也没有妈妈了”在他耳边突然响起。他看到什一歪着头靠在墙上,但是他看不清她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看不见划过脸颊落在地上的眼泪。这悲伤太沉重了,也太似曾相识了,他想伸手去拥抱她,但是他却无力这样做,所有的举措都是多余的,那种痛他们都懂,但谁也安慰不了谁。她哭了,他也哭了,这一刻他们像海洋中的两座孤岛,隔着数不清的泪水,海水拍打海岸的浪声是他们唯一的共鸣。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也是一个长眠之夜,逝去的人在未知的地方活着,活着的人在现世里悲伤地缅怀。 第59章 回家 夏日的早晨,粘腻的空气喧嚣而沸腾,阳光被窗户绊了一跤,沉重地跌倒在楼道间,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躺卧在地。什一醒来时看见成谶坐在她旁边,正望着她,他看起来十分疲惫,好像一宿没有睡觉似的。什一揉了揉眼睛,她觉得整个脸都快要僵住了。什一起身时对成谶说了声谢谢,转身准备离开时,成谶拉住她的左手握了握,什么也没说。什一抽出手回到了病房。 刚走进病房,她看见父亲已经将自己拾掇得十分体面,他似乎要外出。他总是这样,他们一家人都是这样,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外出的时候总会把自己收拾得十分得体。当然,这么些年来,他们也没遇到过什么大风大浪,这是第一次。 “什一,你在这儿照顾好妈妈,我去警局处理事情。”父亲拎起手提包和蔼、温柔地说道。 “嗯。”什一坐在母亲旁边,她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那一瞬间她发现了父亲的白头发,也许父亲的白头发很久以前就有,只是她从未注意过。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什一仰着脸,于是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到耳蜗,再落下来,直到它找到自己的归属地为止。 “吃点东西吧。”成谶小声说道,他提着两杯粥以及一些早点进了病房。 “我不想吃。” “这时候你要是倒下了,阿姨怎么办?”成谶温柔地劝道。 什一犹豫了一下,她接过成谶手里的粥,插上吸管喝了起来,她觉得这粥十分噎人,难以下咽。成谶将早餐放在病床旁的床头柜上,四处看了看,“我去帮你打点热水。”说着成谶拿着杯子转身走出病房,他仿佛又听到了什一说的谢谢,声音很小。 “我的小尔,我的小尔……”母亲虚弱地呼唤着。 “妈,你醒了。”什一立马站了起来。 “你哥呢,我要去看看他,去看他……”说着什一的母亲掀开被子拔掉针管下了床,一阵眩晕让她再次跌坐在床边,她用手扶了下额头。 “妈,我们待会儿去看他,好不好?”什一忙扶着母亲悲伤地哀求道,她抑制不住这悲伤的情绪。 “不行!小尔一个人一定很孤单,我得去陪他,他小时候就很乖,什么事情都自己担着,现在,我要护着他,护着他……”母亲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她甩开什一搀扶着的手,光着脚走出病房。什一提着鞋子急忙跟了出去,她拉住母亲,“妈,我们穿上鞋一起去看哥吧。”说着,她弯下腰蹲在地上帮母亲穿好鞋子。成谶回来时看到这一幕后,他迅速将水杯放回病房也跟了过去。 看到什尔的那一刻,什一不相信他死了,她感觉什尔像睡着了一样,只是脸上没有血色,那张精致而好看的面容一点伤痕也没有。她试着叫了什尔几声,又推了推他,然而什尔却没有任何回应。他们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什一跑到什尔的房间,趴在他的被子上嘿嘿笑着喊哥的时候,什尔就会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微笑着看着她。也不再像长大后那样,什一去什尔的房间喊他的时候,她重重地扑倒在他的被子上,压得什尔从被窝里探出脑袋露出痛苦的表情看着她。这一次,什一喊什尔起来的方式最为温柔,但是什尔却再也没有反应,他安静地躺在那里。 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再次将她拉回现实,什尔不在了,他永远地离开了。什一跌坐在地上,她也跟着哭了起来,“哥,你食言了!你食言了!知道吗?你……”母女俩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另一个孤独的身影站在门外不远处,无能为力让他自责不已,但也只剩下自责。生离死别是谁也无法阻止的事情,有些人生来只是为了教会一些人道理,旋即便永远离开。 成谚和什尔的父亲来到警察局,他们见到肇事者的时候,成谚冲动地一拳打在肇事者的脸上,那位肇事者什么话也没说,任由成谚拳打脚踢。他目光呆滞,仿佛他也正经历着和受害者家属一样的事情一般,放大的瞳孔里满是悲哀。 “老子要打死你!今天我他妈直接送你去见我兄弟!当他面跪下道歉!那么好的……说没……”想到什尔成谚突然难过地哽咽起来,他不停地踹着对方,最后被警察强行拉开。 那位叔叔突然跪在什一的父亲面前,他哀求道:“求你让我先回趟家,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然后你杀了我!杀了我给你儿子抵命!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他哀求着,自责着,突然痛哭起来,表情难看而扭曲。 什一的父亲什么话也没说,他像以往一样十分体面地拨开对方的手,满眼哀伤地看着警察,“酒驾闯红灯,肇事者全责。”警察看着什一的父亲说。 “谢谢你们,后续我们会请律师处理。”说着什一的父亲步履蹒跚、颤颤巍巍地走出警察局。 成谚上前扶住他,“叔叔,对不起,以后让我做您的儿子吧,是我没照顾好二哥……才会出了这种事,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成谚自责地说。 什一的父亲摇了摇手,无奈地说道:“孩子不怪你,我儿子命薄……”话音未落,他佝偻着背跌坐在花坛边,他再也不顾什么体面,什么形象了,丧子之痛带来的打击如此之大,以至于老去只在一瞬间。这位父亲坐在花坛上嚎啕大哭起来,成谚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几天后,一向胆小的什一将什尔的骨灰盒紧紧地抱在怀里。什一感觉这几天她似乎把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干了,现在她只觉得眼睛酸涩,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周围,这座城市对她来说太过陌生,高楼耸立,喧闹繁华,每个人都渺小如蝼蚁,而她哥哥像夏日里的蝉一样,永远沉睡于此。一种格格不入感向她袭来,什一收回目光,温柔地凝视着骨灰盒,语气轻柔地说道:“哥,我们回家了。”母亲上车后,什一跟着上了车,母女俩坐在后排,父亲驱车,一家人一起回家。 “哥,我们也回家吧。”成谶看着远去的车辆说。 “我还有点事情。”成谚看着消失不见的车辆回。 成谶没有多问,他跟在成谚身后。太阳热烈如火,晒得皮肤火辣辣的疼。成谚来到什尔出车祸的地方,他蹲在那里一声不吭地抽着烟,“二哥,如果你还在这里,记得跟我一起回家,我来接你了,接你回家。”成谚在心里呼唤着,身上的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从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流进了他的眼睛里,一阵眩晕使得他产生了幻觉,他看到什尔站在十字路口中间冲他微笑,一辆车向什尔极速飞驰过去,成谚匆忙中起身准备去拉他,这时一阵急促的鸣笛声将他拉回现实,一旁的成谶吓出一身冷汗。他及时拉住成谚,没让他继续往前走。惊魂未定,成谶一直不肯放开成谚的胳膊,成谚回头朝他勉强地笑了笑,“没事,我们去手机卖场吧。”他说。成谶点点头这才慢慢放开手。 成谶看到成谚买了两部手机,他不知道成谚为什么会买两部手机,但他什么也没问。成谚付完款后将黑色的手机递给了成谶,他看着成谶说:“开学礼物,新启程别再留下遗憾。”成谶愣了一下,他应了一声接过手提带。 成谚苦涩地笑了笑,他看着另外一个手提带说:“我跟二哥以前来这里看手机,我当时还嘲笑他看粉色的手机,他告诉我他是给妹妹买……如果昨晚是我出去买手机或许……”成谚没有说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脸,“不要告诉什一。” 成谶看着自己的哥哥,他无力地拍了拍成谚的肩膀,点点头,“永远不会告诉她。” 每个人都在经历着失去,并在这失去的经历中成长起来,而有些秘密,我们永远都不知道。 第60章 我会很想你 清和的天空灰暗阴沉而又沉闷,粘腻而潮湿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来。什一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边面无表情地望着天空,在什一看来,天空故意以这样的姿态来拥抱她的悲伤。过了一会儿,什一转身向什尔的房间走去,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她凝望四周,与往常无异。墙上贴了许多科比的海报,紧闭柜门的衣柜像是守着秘密的守门人,床上灰蓝的被子和被单被母亲整理得井井有条,它们安静地依偎在一起。书桌上的书籍也整齐地堆放在一起,它们也沉默不语,一切干净得一尘不染。 “原来老哥的房间一直比我的房间干净整洁。”什一心想。她摸了摸床,又摸了摸书桌,往事一幕幕向她奔袭而来,但是她却来不及忆清一个画面,记忆又跳到了下一个画面,她来不及认真怀念记忆又消失不见。她走到书桌前伸手拉开抽屉,抽屉里放着一些书本,书本上面放着一本不算太厚的日记本。什一拿起那本日记本望着封面发呆,墨蓝色的封面,上面印着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的剪影,女生站在一旁注视着男生,男生靠在斑驳的墙面上正在弹奏贝斯。什一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她大致翻了翻日记本才发现别人写日记或周记,而什尔却写年记,他一年只记录一件事情。 日记的扉页写着:“总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用文字来记忆”什一微邹眉头,因为那不是什尔的字迹。 “2000年,上初一,我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把贝斯,感谢老爸,不,应该感谢老妈。” “2001年,北京申奥成功,作为80后,我没有去现场观看篮球比赛。” “2002年,湖人队成就三连冠,有幸见证这一时刻。” “2003年,上初一的妹妹要跟我学贝斯,带不带她玩?带她吧!我收到了清和一中的录取通知书。”看到这里什一内心一阵酸楚,她感觉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难受不已。 “2004年,我选择理科,人生中第一次为自己做选择。” “2005年,篮球告别赛结束,在盛晖大学和首都大学之间,我最终决定报考盛晖大学。” “2006年,高中毕业,顺利考进理想的大学,你好,我的乐队:carpe diem!队长起的!” “原来你的乐队名字叫这个。”什一懊悔不已,“为什么我以前从未问过你……” “2007年,妹妹说她学文科,以后我家文理双全了。” “2008年,我去看了nightwish的演唱会,现场很震撼。物是人非是时间演给当事人看的,也许家人之间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背叛的开始吧……”眼泪夺眶而出,落在日记本上,被眼泪浸湿的地方跟着皱了起来,手指将日记本的一角揪出难看的折痕,什一明白什尔的意思。 什一继续往后翻看着,映入眼帘的是接二连三的空白页,她焦急地又翻了翻,急切地想从日记本里寻找更多关于什尔的点滴。终于她在最后一页里看见了熟悉的字迹,然而上面只写了两个字:“糟了”,没有年份也没有日期,但却有什尔的署名。那本日记本就这样戛然而止了!“如果到今年年底,老哥你会写什么呢?是写我考上大学还是写你即将毕业?”什一噙着眼泪望向窗外,窒息的心痛紧紧地挟持着她。 “有人在家吗?”过了很久,外面突然传来成谶的声音。听见成谶的声音后,什一擦了擦眼泪将日记本重新放回抽屉里,起身走下楼去,刚下楼,什一看见成谶和成谚站在客厅内。 “怎么了?”什一哑着嗓子问,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说不出话。 “这个……给你。”成谚将手提带递给什一。 “这是什么?”什一看着手提带问道。 “二哥……给你买的手机。”他提到什尔时停了一下。他不会告诉也不敢告诉什一,其实手机是他买的。 什一木然地接过手提带,她没有打开来看而是将手提带放在桌子上。她凝神望着成谚后背上的贝斯,“那是我哥的贝斯吧?”她问。 “是的。”说着成谚将贝斯从背上取了下来靠在墙角边,然后又将行李箱推了过来说道:“这些都是二哥的东西。” 什一拿起什尔的贝斯包,她拉开拉链取出贝斯,仔细地端详着它,很久,很久。那一刻,她的世界沉默不语。 “能将贝斯琴送给我吗?”成谚脱口而出,“可以吗?” 什一凝视着什尔的贝斯发呆,脑海里浮现出什尔弹贝斯的样子,他坐在沙发上,颔首拨弄琴弦,抬头微笑看向什一,在什一心里,那是世界上最温暖的画面。什一沉浸在悲伤而又刻骨铭心的回忆里,她根本没听见成谚说的话。 成谶看着眼前的什一,他也跟着难过起来,他再次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在内心深深自责。那种失去至亲的痛是只有经历过才懂,但是感同身受又能怎么样呢?互相舔舐伤口聊以**吗?活着的人还是会为逝去的人伤心难过,同时还是要继续活下去。成谶拉了拉成谚示意他不要说了。 “成谚哥,我哥的贝斯送给你吧。”什一目不转睛地望着贝斯说道,“我哥已经不在了,我不想我妈触景伤情……”其实她是怕自己睹物思人,怕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今后没有什尔的一切。 成谚微微点点头,他说了声谢谢,但是那声谢谢什一没有听见。她依旧望着贝斯出神,琴弦像连接现在和过往的时间线,什一透过它们看见了遥远的过往,什尔就坐在沙发上拨弄着他的贝斯琴,他看见什一向他走来时,温暖地微笑起来,眉眼弯弯,言笑晏晏。 什尔葬礼这天,天气格外晴朗,万里无云,天空蓝得晃眼。烈日当空,热气从地面蒸腾而出,热烈的阳光晒得人头昏脑涨甚至喘不上气来。它没有报以同情下起小雨,而是越晒越得意。来参加葬礼的亲戚也许是被晒得太久,有些人的脸上浮现出阴郁而烦躁的表情,他们在吊唁结束后便相继离开。 成谚在最后还是发短信给阿眼告诉她什尔车祸去世的消息,但是什尔葬礼这天阿眼却没有出现。关系要好的中学同学来了,乐队里只有阿铠来了,清和一中的部分老师也来了。 什一跪坐在母亲身旁,她任凭母亲撕心裂肺地哭嚎。部分临别前的亲戚走过来说上几句无关疼痒的安慰话,但是母亲依然不停歇地哭着,他们眼看无济于事无奈地摇摇头纷纷离开了。 在烈日的暴晒下,母女俩的脸颊被晒得通红,衣服全部汗湿,就像刚从水里爬起来一般。什一没有哭,她只是安静地陪着母亲,她的样子倒是给人一种局外人的感觉,仿佛躺在那一方土里的人不是她哥而是另有其人。也许,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眼泪是流不出来的吧。 葬礼结束后,来吊唁的人陆续走完,母亲在父亲和成谚的搀扶下也离开了。什一独自站在什尔的墓前,成谶一个人站在不远处望着什一的背影,那般一意孤行,倔强而又坚韧,孤独感油然而生。 “哥,我会很想你,但是我不会常来看你,如果有来生我来当哥哥吧,那时候换我照顾你……”什一听见自己轻声诉说着,她觉得自己没有哭,只是触觉告诉她,有什么东西划过脸庞,唇间是咸咸的眼泪。她在什尔的墓前站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们兄妹俩似乎走过青葱岁月,走过迟暮之年,走到生命的尽头。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什一转身离开了那里,留下一座低矮的墓碑于身后,墓碑上贴着一张很小的照片,什尔灿烂的笑脸永远留在那里。 1988年11月12日—2009年8月9日 爱子什尔之墓 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年华 肇事者因为没有逃逸被判五年,什一一家拿到一笔赔偿款。有些事情的结果往往就是这样不尽如人意,尽管人们对于酒驾恨之入骨。这一场车祸里给什一一家带来毁灭性的打击,而对于凶手却只有短短几年的牢狱之灾。什尔,一个年轻而鲜活的生命永远离开了他们,离开了这个世界。 第61章 未名之歌 很多天之后,乐星辰和朱漫洛才得知什尔去世的消息,她们还是在左邻右舍茶余饭后闲聊这件事的时候方才得知。两个人都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给什一打去电话,令她们意外的是,什一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与她们有说有笑。什一告诉她们,活在悲伤里不是活着,走出悲伤才算活着。她告诉大家,什尔是个温暖的人,他最不希望看到她难过,所以她会快乐地生活下去。原本她们打电话是为了安慰什一,到头来却成了什一为让大家放心反过来安慰起她们来。 远去的盛夏并没有将溽热的天气一并带走,它像个顽劣的孩子在秋天里闹腾。厚重的云朵漫不经心地躺在灰蓝色的天空中,太阳路过它们时,世界瞬间黯淡下来。突然,阳光刺穿厚重的云层,绚烂刺眼的阳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云朵被宣泄的阳光割裂撕碎,没有流血的伤口像隐忍的痛。太阳从云层里爬了出来,如此,反反复复。 什一轻轻推开什尔的房门,让人心慌的寂静向她袭来,轻柔地环抱着她。房间里的床、衣柜、书桌和椅子安静地待在原地,它们似乎是在等主人回来。什尔生前经常打的篮球随他一起躺在那一方墓里,有关他的东西都在葬礼那天全部焚烧掉,只有那本日记什一留了下来。什一站在房门口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仿佛一切都未曾有人住过一样,但是那些留存于记忆深处的回忆又真切的发生过,一边铭记,一边遗忘,最痛。 她看见什尔背着书包走进自己的房间,她看见什尔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她看见什尔躺在床上看书,又看见什尔冲她微笑……眼泪漫过眼眶,虚虚实实,让什一突然间分不清,她连忙擦了擦眼泪,她想更清晰地看看什尔是不是真的回来了,然而眼前又恢复死一般的沉寂。窗外的太阳也吝啬将阳光照进这间屋子,风也吝啬,空气也吝啬,全世界都是吝啬的,全世界都像消音一样,在各自的世界里孤独,失落,悲泣,谁也听不见谁的声音。她眼含泪水轻声道:“哥,再见。”随即她关上房门走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将收拾好的东西搬下了楼。 “都收拾好了吗?”父亲关切地问道。 “嗯。”什一应声。 “上车吧。”父亲边搬东西边说。什一微微点点头。 太阳在天空中捉迷藏,天真烂漫,不食人间烟火。它时不时从云层里探出脑袋望着地上的这一家人,他们穿着像乌鸦羽毛一样黑的衣服。父亲穿着黑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以及黑色的皮鞋。母亲穿着黑色的连衣裙,黑色的平底皮鞋。什一穿着黑色的t恤和黑色的休闲长裤,黑色的帆布鞋。 什一先扶母亲上车,她在拉开车门时停了一下,她扭头再次看了一眼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家,那颗不结樱桃的樱花树在风中轻摇着枝叶,仿佛是在向她道别。“再见了,也是不见了。”她心想。 母亲坐在副驾驶,她紧闭着双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父亲专注地开着车,车内被无声的沉默笼罩着。以往一家人出行,什一总是喋喋不休,说个不停,偶尔她还要和什尔打打闹闹,一家人欢声笑语,车内溢满幸福感。而此时…… 什一打开mp3戴上耳机,耳机里响起五月天的《时光机》。她看着窗外的风景由熟悉变陌生。“那阳光碎裂在熟悉场景,好安静,一个人能背多少的往事,真不轻,谁的笑,谁的温暖的手心,我着迷,伤痕好像都变成了曾经,全剧终……真的痛总是来得很轻盈……”什一缓缓闭上眼睛,她感觉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沉浸在无尽的悲伤里。也是在那一刻,她将所有的旧情绪都封锁在内心深处,往后时光只字不提。 后来,父亲将老家清和的房子卖了出去,他在省城璃都市买了一套二手房暂时过渡,一家人住到了省城,这一切什一没跟任何人提起过。他们离开家的那天晚上,成谶一个人走着走着走到了什一家的门口,他发现屋内没有亮起灯,便又离开了,之后的每天晚上他都来这里看一眼,依旧没有看到屋内亮起的照明灯。“也许一家人出去散心了吧。”他想,在那之后成谶便再没来过。 入秋后,天气变得更加情绪化,燥热烦闷是常态。成谶拨弄着成谚送给他的那把吉他。其实从暑假开始时,他没事就在家里捣鼓吉他。地上散放着几张草稿纸和一支笔,草稿纸上涂涂改改的符号歪歪斜斜。他拨弄一下就在草稿纸上记下什么,每天如此,反反复复。 天旋地转,时光流逝,这些似乎都与他毫无关系。 临近大学开学时,成谶试着给什一打去一通电话,电话接通了,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他又惊又喜,调整了下情绪后成谶开口:“最近……” “你要是来安慰我,那我告诉你不必了!”什一打断他的话,语气轻快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陌生感。“有些伤疤是不会被治愈的,所以更不需要无关疼痒的安慰,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切正常,一切照旧,我不想看到大家总是一副同情心泛滥的样子提醒着我那永不愈合的伤口。”她心想。 听见什一的话,成谶笑了笑,她和他一样,所有的事情都喜欢藏在心底,只是她比他想象中还要坚强,而他却不及她半分。“奇行种,我这儿有一首绝密曲子想给你听听!”成谶转而换了话题说道。 “好啊!什么曲子?” 成谶将手机开了外音放在地板上,什一听见他在电话那头调试吉他,手指轻扫琴弦。 “听得见吗?”他问。 “嗯。”她回。 闻声,他弹了起来。 她仔细聆听。 每一个跳动的音符都是青春的符号,整首曲子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和无奈,对于这无能为力的种种,没有歇斯底里而是将其娓娓道来。他是说故事的人,她是听故事的人,他们之间以音乐为符号,那一刻,他们音乐里听到了彼此的心声。 微风翻过窗户,轻拂窗帘,它调皮地拨弄着少年的头发,亲吻少年忧郁的脸庞,转身像时光一样消失不见。 疾风拍打着紧闭的窗户,像悲戚的情绪没有宣泄的出口。什一认真听完整首曲子,不知什么时候眼泪涌进眼眶。可她硬是将眼泪憋在眼眶里,她调整了下情绪打趣道:“不错啊!废物,很有天赋嘛!感觉以后都不能叫你废物了。” 成谶在电话那头微微笑了笑,“还没有歌词,请你来填啊。” “我?!”什一不确定地问道。 “嗯,是你。” “为什么是我?有报酬吗?”什一转身坐在桌前,手指轻扣桌面。 “报酬你说了算。”成谶随口道。 “哟嚯!铁公鸡开始生锈了呀!行吧,容我考虑考虑。” 成谶笑了笑没有回答,“还玩贝斯吗?”他转而问道。 “不玩了。”她没有多想也没有犹豫却异常肯定地答道。 “嗯。”成谶应声。 片刻沉默后,俩人互道再见。挂了电话后,什一将自己的新号码发给了成谶,并告诉他原来的号码会在开学之后停用。成谶看到短信后立马将什一的新号码存了起来,存完号码他将手机放在桌子上。成谶凝神望着吉他发呆,旋即他起身将那把吉他放进包里,“抱歉,往后余生,我可能要辜负你了。”成谶喃喃道。 夏天结束了,对于什一来说,这个夏天太过难熬,与梦想失之交臂,米霄不辞而别,什尔突然离世,这个家差点支离破碎,物是人非第一次走进她的人生。如果真的有时光机,她希望它可以带自己回到初夏的那段时光,她想与后来失散的人们好好道别。 在人生的下一个起点,这一群人里有人关上了记忆的大门,并开始一段与过往无关的生活。 第62章 新朋友 大学开学这天,成谚原本打算送成谶去上学,但是被成谶拒绝了,他觉得他自己可以办理好入学手续,于是成谶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踏上北上的火车。什一则是由父母送她去上学,刚走进校园大门,她觉得除了门楼比想象中要高,面积比清和一中要大,人多点,其他也没什么区别,这是大学给什一的第一印象。 校园里只要是带着一张好奇的面孔,那么对方一定是刚入学的新生。校园里有很多父母提着大包小包来送孩子上学。什一在师姐的带领下很快就办理好入学手续。她拿到宿舍钥匙后,什一和母亲一起走进宿舍。 由于父亲不便进出女生宿舍,他在宿舍大门口等她们。母亲帮什一铺好被子并交代许多生活方面的琐碎事情,什一认真地听着并记在心里,她觉得,这大概是她平生最听话的一次,尽管她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整理完行李之后母女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宿舍。她将父母一直送到学校大门口,准备转身时什一突然回头看着父亲说:“老爸,照顾好我妈。”又看着母亲继续说道,“老妈我周末就回来陪你。”他们看着什一微笑着点了点头。 大概是因为这些天一直忙着什一上学的事情,使得他们暂时从什尔去世的伤痛中走出来,阴郁的脸孔上多了几许柔和。父亲启动车子,他们微笑着向什一挥挥手,随即车子逐渐开远,什一直到看不见车子才转身向宿舍走去。 乐星辰开学的时间比路霓风早一点,开学那天,原本外公外婆打算送她去学校,但是乐星辰硬是没让他们跟去,她觉得二老年纪大了,长途跋涉十分辛苦,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决定一个人去学校报到,但是为了让外公外婆放心,她撒了个谎,她说她有好几位同学一起去学校报到。两位老人这才放弃送她上学的想法。只是当她一个人站在火车站偌大的候车室时,还是不免失落起来。 “星辰,星辰……”乐星辰听见有人喊她,她抬头四下看了看,没看到人,“可能是听错了吧。”她心想。 “我在这儿!看哪儿呢你!”路霓风拍了下她的脑袋说。 “啊!!你怎么来了?”乐星辰尖声叫道。 “我来送你啊!陪你去报到,顺便……”路霓风坏笑着没说完。 “顺便什么?”乐星辰呆呆地看着路霓风好奇地问。 “顺便昭告你们学校的其他同学,这个女生她有男朋友了!”路霓风凑到乐星辰的耳边小声说着,乐星辰倏地一下脸红了,她在路霓风的胳膊处打了路霓风一下。路霓风摸了摸被乐星辰打得有些疼的地方,温暖地笑了起来,乐星辰看着他的笑脸,她觉得路霓风的笑容干净而暖心,使得她所有的失落感全部消失殆尽。 路霓风陪着乐星辰办理好所有的入学手续,他将她一直送到宿舍门口才离开。但是乐星辰舍不得他走,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眼前唯一熟悉的人就要离开了,她哭了起来。路霓风转身又走了回来,他将乐星辰拥入怀里,又替她擦了擦眼泪,温柔地安慰道:“等我开学后,我会经常来看你,好不好?”乐星辰听罢点了点头。之后,路霓风又带着乐星辰去了他们暑假来过的那家餐厅吃了一顿大餐,乐星辰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就这么被哄好了。 朱漫洛和骆淮清都是家里的独生子女,父母自然不会错过送他们上学的机会,由于在同一所学校,不同院系,两人直到全部忙完后才联系上。只是在那之后的两天,两人一直没有见上面,因为两家父母都领着自家孩子游玩这座南方的旅游城市。 开学的第一天晚上,成谶提着热水瓶去打热水,刚出热水房门口,突然一位穿着类似火箭队篮球服的男生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他稳稳地跟成谶来了个亲密相撞,水瓶在落地爆掉的那一瞬间,成谶一个机灵闪开了,万幸的是彼此都没烫到。 “哥们儿对不起!对不起!刚打球回来有点匆忙怕水房关门了。”陌生同学十分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成谶看着地上破碎的水瓶又看了看对方,言下之意是该怎么办。 “抱歉,抱歉,我叫俞时,计算机系的,我赔你一个新的水瓶吧,真的抱歉了兄弟。”他继续憨笑着说道。 “鱼食?”成谶在心里犯起疑惑。 “你们赶紧去买水瓶,我等你们几分钟,快点!”看热水房的大爷喊道。 “好,谢谢您嘞。”俞时调皮地应声。 两人向学校超市走去,一路上成谶跟在俞时身后没有说话。俞时发现自己走得太快,转身又走了回去,他走在成谶旁边,看着眼前这位穿着宽松白t恤,淡蓝色宽松牛仔裤和一双白色板鞋的男生,用手比划了下身高,好奇地问道:“同学你这么高也打篮球吗?” “嗯。”成谶没看他继续走着。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成谶,一语成谶的成谶。” 俞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接着俞时像做户口调查一样问成谶的名字怎么写,哪个院系,什么专业,为什么学这个专业,又问他原来想学什么专业,最后又问到他有没有女朋友……成谶毫不介意地回答完他前面的问题,在最后一个问题上,他顿了顿不解地看着俞时,眼前这位刚刚认识的新同学,他和丁瑞恒在性格上还真有几分相像,丁瑞恒属于多根筋的人,而眼前这位同学属于少根筋的人,“这家伙是活体十万个为什么吗?”成谶心想。俞时发现自己问过头了,他憨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两人到了学校超市,俞时买了一只新的热水瓶,成谶拿到新水瓶后丢了一句“谢谢”便转身离开。 俞时在他身后大喊:“该说谢谢的是我啊,兄弟有空一起打球,我上日语系找你啊!”成谶没回头,他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成谶拎着热水瓶刚进宿舍,他看到其他三位新同学也都在宿舍,其中有一位穿着名牌t恤和束脚裤,一双限量版篮球鞋的同学正在那儿侃侃而谈,他比成谶稍微矮点。他看见成谶走进来便说:“哎,新同学,我们正在做自我介绍,你来的正好,自我介……” “成谶,一语成谶的成谶。”没等对方说完成谶笑着介绍说,然后他将水瓶放在桌子底下,抱着胳膊倚靠在梯子旁,微笑着看大家聊天。 “好名字!那下面让我来做下自我介绍!本人向晟戈,喜欢科比,爱打篮球,本地人。”说着他将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展示给大家观摩。 “肾哥?”一位穿着宽松的大版t恤和休闲直筒裤的,胖乎乎的,个子不高的男生大声念道。 “什么肾哥,是晟戈!”向晟戈强调道! “哦,沉哥!”他若有所思地重复一遍。 “你丫的前后鼻音不分?”向晟戈皱着眉头问。 “对,我们不分。”那位男生嘿嘿笑道。 “你赶紧自我介绍下!”向晟戈催促道。 “我叫李鸣,木子李,一鸣惊人的鸣,南方人。” “是小鸟啊!”向晟戈取笑道,他在对刚刚的称呼展开报复,但是并没有用,“肾哥”这个称呼在后来一直跟着他,直到他毕业。 “没错,肾哥。”李鸣憨笑着说。成谶听到李鸣的话扑哧笑出声来,向晟戈撇嘴白眼表示他的无奈。转而向晟戈看向另一位瘦瘦的、穿着修身长裤和条纹短袖衬衫,带着金丝边圆眼镜的同学。他正在看书,也许是感受到被注目的眼光,他缓缓回过头扶了扶金丝边圆眼镜说:“我叫卜屹,喜欢泰戈尔。”说着他在纸上方方正正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展示给大家看。 “那你用一句泰戈尔的诗介绍下。”李鸣打趣道。 卜屹立马来劲了,他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泰戈尔选集”他将一只手背在背后,有模有样地说道:“泰戈尔说,世界上的一队小小的漂泊者呀,请留下你们的足印在我的文字里。” “泰戈尔说的什么意思?”向晟戈皱眉问。 “他没什么意思,我借用他的话而已。” “那你要表达什么?”李鸣又问道。 “表达这四年你们可以留点回忆在我的文字里。”卜屹推了下他的圆眼镜,他像个长者一样说道。 “我看你是欠揍了。”说着向晟戈扑了过去,李鸣也起哄扑了过去,三个人打作一团,成谶站在一旁笑着看他们扭打在一起,看谁要倒地的时候伸手去帮扶一下。一阵骚乱之后,“你们谁当寝室长?”李鸣问。 “谁最大谁当,我是90年5月的。”向晟戈神气地说。 “我是92年3月。”李鸣阴笑道。 “我是90年5月。”说着,卜屹转着眼珠子左看看右看看。 大家齐刷刷看向成谶,“90年12月。”成谶看着大家回。 “你5月几号?”向晟戈看着卜屹问道。 “你5月几号?”卜屹反问道。 “7号,你呢?” 卜屹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咳了咳说:“8号。” “你丫的是不是骗人?!” “骗你是犊子!”卜屹急了,赶忙解释。 “你当寝室长吧,肾哥。记得经常打扫宿舍啊!”李鸣不慌不忙地说着又拍了拍向晟戈的肩膀。 “我感觉我给自己挖了个陷阱,我为什么不说让最小的来当寝室长。” “泰戈尔说,如果你因失去了太阳而流泪,那么你也将失去群星了。好好表现,肾哥。”卜屹说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看他的小册子。自此,每年在卜屹和向晟戈生日时,两个人便轮流请客吃饭。 四个人开始闲聊着,聊天内容大多都是各自的信息。男生熟络起来十分容易,没那么多的心思,记住外号就可以热络地聊起来,卜屹时不时插进一句泰戈尔说给对话冷个场。在后来的聊天中成谶得知,向晟戈不仅仅是本地人,他的父亲还是某全球通讯社的首席人力资源官,母亲则是知名大学的教授。李鸣来自南方的某个农村,父亲开养殖场,他的家庭条件在当地算得上是有钱人家了,不过那里却是很多知青支教的地方。卜屹来自东北,父母是生意人。四个人除了成谶都是独子,而他们对于成谶的了解,仅限于他有个哥哥,至于其他成谶敷衍了事,而他们也未曾发现不妥。 第63章 消失的朋友 四人间的宿舍,白色的墙壁,砖红色的地面,淡蓝色的床架,上铺是床,床的下面是连体的书桌和书架,床铺两两相对,中间是过道。书架旁边是独立的单开门衣柜。每个人有两个衣柜,长衣柜可以用来挂衣服,方形衣柜可以用来收纳其他物品。独立的卫生间和淋浴间,封闭式阳台的左边是两个独立的洗衣池。 一位穿着白色连帽开衫和牛仔裤的陌生同学走了进来,她看见一位穿着黑色t恤,黑色白条边束脚裤和白色板鞋的女生半蹲在地上,对方正一边整理衣柜一边啃着苹果。她径直走了过去招呼道:“你好,新同学,我叫常安凝,你呢?”说着她微笑着伸出右手。什一忙站起来,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握着她的手笑着说道:“什一。” “十一?” 什一见状立马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并展示给对方看,常安凝惊讶地发现,原来她是左手写字,名字叫做什一。 “好有趣的名字呀。”常安凝笑着说。 “你的名字很有诗意啊。”什一笑着回。 “有吗?因为我爸姓常,我妈姓安,然后我就叫常安凝,凝结的凝。” “呀!终于来了两个了。”一位穿着淡蓝色碎花连衣裙的女生走了进来。 “你们好,我叫许陌阳,许仙的许,陌路的陌,骄阳的阳。”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解释道。 “你好……”常安凝话没说完。 “哎哟,累死我了!”一位穿着格子衬衫卷着袖管的女生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她的出现打断了常安凝的话,她歪着身子将行李箱拎了进来重重地放在地上,一只手还提着一只热水瓶。这时,她看见其他三个人怔怔地看着自己,忙解释道:“我一个人来的,嘿嘿,不好意思啊,吵到你们了。” “没事儿,没事儿,需要帮忙吗?”常安凝好心地问。 “有水喝吗?”她问。 “没有,还没来得及去打热水。”常安凝微笑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 这时,什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苹果,她走到水池边洗干净,递给对方,“先吃这个解解渴吧。” “谢谢你。”她抓过苹果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我叫胡小爷,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啊?”胡小业口齿不清地问道。 “你吃完再说,别急。”许陌阳提醒道。 “我叫胡小业,二胡的胡,大小的小,作业的业,你们呢?”胡小业语速超快的说道。 “给你苹果的叫什一,许陌阳,我叫常安凝。”常安凝挨个儿给胡小业介绍了一遍,顺手抖了抖手里写了名字的纸。 “你们的名字真好听啊,那你们都是哪一年的?”胡小业问道,不一会儿她将一颗苹果吃完,顺手擦了擦嘴巴。 “我是90年1月。”常安凝笑着回道。 “我是91年8月,处女座。”许陌阳举手接道。 “91年11月。”什一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回。 “我是92年3月17日,双鱼座。”胡小业高兴地说着。 四个女生在聊天中又讲到自己的家人,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听她们聊天,偶尔插上一句。从她们的对话中,什一得知,许陌阳是独生子女,胡小业有个哥哥是摄影师,常年在国外工作,不过她自己的志向是毕业后去支教。常安凝有个妹妹,只有什一没有提到自己有个哥哥,当她们问她是不是独生子女的时候,她愣了一下,又点了点头。当说谁当寝室长时,常安凝自告奋勇揽下寝室长的职务。 “没关系,我没有故意要隐瞒,只是……”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什一的思绪,大家纷纷看了过来。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是陌生号码,迟疑了一会儿,“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先聊。”说着,什一走出寝室。 “喂。” “喂,是我。” “是你啊,我以为是谁呢?”什一突然转变刚才温柔而礼貌的语气回道。 “你以为是谁?”成谶笑着问。 “没,打电话讲重点。” “之前拜托你写的歌词还记得吗?” “记得,不过我忘记曲子了。”什一看着窗外,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着窗外的风景说。 “我上传到网上然后把账号给你,到时候你再听听。”成谶叮嘱道。 两个人在电话里向对方描述自己身处的新环境,天花乱坠地聊了一会儿便挂了电话。挂断电话后,成谶迫不及待地将那首曲子上传到网上,不过他设置了仅主人可见,并把账户和密码发给了什一。一阵忙碌后,成谶小有成就地看着电脑屏幕笑了起来。向晟戈好奇成谶在看什么笑得如此开心,他一个跳跃趴在成谶的床边栏杆上,床铺也随之晃动了一下,向晟戈仰着脸看向成谶的电脑屏幕,成谶顺手合上电脑看着他。 “女朋友?”向晟戈坏笑道。 “什么女朋友?”成谶反问。 “谈恋爱的女朋友!”李鸣接道,一抹狡黠的笑容在他脸上浮现,他也学向晟戈趴在成谶床边的栏杆上,他有点矮,挂在床边活像一只胖头鱼。 成谶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没有说话。“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真的不需要解释,解释越多只会让原本明朗的关系更加复杂。”他想,而且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解释。他在心里十分肯定的一件事就是他喜欢什一这个朋友,他觉得她像另一个自己,他想一直陪着她。高考后的人生岔路上,他们分道扬镳,走向不同的道路,尽管如此,他还是会一直陪着她。也可能是成谶想让什一一直陪着他,因为他想从她那里寻找到他看不清的东西。 “泰戈尔说,友谊与爱情之间的区别在于:友谊意味着两个人和世界,然而爱情意味着两个人就是世界。在友谊中一加一等于二,在爱情中一加一还是一。”卜屹晃着脑袋说道。 “大兄弟,能解释下吗?”向晟戈问。 “天机不可泄露。”不出所料,向晟戈和卜屹两个人又打了起来。 窗外,校园内的路灯全部亮起,黄色的灯光照在来往的学生身上,部分晚到的新生抬着被子急急忙忙向宿舍走去。对于什一来说,大学除了大点,人多点,更容易迷路点,也没其他感受,不过学校的绿化做得让她十分满意,她站在窗边想,她要抽个空去参观参观整个校园。 “完了,我还没打热水!”胡小业说着拎着水瓶就往外跑,一溜烟就不见她人了。 “诶……等……十点前……都可以打水啊,她急什么?”许陌阳疑惑道。 “估计她不知道吧。”常安凝说。什一接完电话走了进来。 “电话接完啦?”许陌阳问道,语气有些八卦。 “高中同学打来的,你们打水了吗?”什一问。 “没呢,胡小业已经去了。”常安凝说。 “走吧,去打水。”说着什一提起水瓶。 三个人走在去水房的路上,什一时而看看路灯,时而望望周围的绿化树木,时而环顾四周的一切。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家,四年时光她将独立打理自己的日常生活。 “周末必须回去陪妈妈,老哥不在了,最难过的人是她……”什一想着想着抬头望向遥远的天空,无尽的黑暗像魔法师一样玩弄着整个校园,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被黑暗所吞噬。一阵微风拂过,带着丝丝凉意,“啊,秋天了!只是他再也看不到了……”想到这里,什一突然难过起来。 一群人陆续开学之后,彼此交换了新的联系方式。乐星辰问什一和朱漫洛她们知不知道米霄去了哪里,遗憾的是没人知道。米霄在开学后独自一人前往学校报到,开学后不久她先混进学生会,并且结识了很多新的朋友,接着又做起了兼职,她断了所有跟过去有关的人的联系,并在大学里混得风生水起。 第64章 军训 新生报到后,第一件事就是为期一个月的军训,但后来什一才知道实际上并没有一个月。校园里大一新生正排着长长的队伍领军训迷彩服。虽已入秋,但是晌午的太阳还是晒得让人焦躁起来,什一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看着一眼望去没有尽头的队伍,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旁边绿化带的路肩上,她的这一举动引来许多同学的目光。人在做与平时行为不相符的事情时,内心会有一个声音,“反正大家又不认识我!没关系!无所谓!”什一跟着常安凝她们的节奏,她们往前挪一下,什一跟着往前挪一下,两只手罩在前额挡着太阳。 常安凝见状看着什一说:“什一要不你用我的太阳伞遮阳吧?” “谢谢,你用吧。”什一抬起头眯着眼看着常安凝回。 “没事儿,我不用。”说着常安凝将太阳伞撑开递给了什一。 “谢谢你。”什一微笑着接过伞扛在肩膀上。就这样什一随缓慢移动的队伍挪动着身体。从远处望去只有两只腿在挪动,活像一只成精的蘑菇。 “什一……”常安凝还没来得及提醒。 什一正好向前挪动了一步,她感觉太阳伞好像撞到什么发出“砰”地一声,伞骨被挤弯伴随着阻碍物的离开又惯性地绷直了。 “我靠!!”一个响亮的男生声音在耳边响起。 什一闻声举起伞看了对方一眼不悦地问:“你撞我干什么?” “我撞你??”对方指了指什一又指了指自己,瞪大眼睛,“你搞清楚!我坐这儿都快一个小时了,你说我撞你?” “吵死了!”什一没看对方,她保持原来扛伞挡太阳的姿势,怒意满满地回道。 “嘿!你是横着长大的是吧?讲不讲道理?” 什一挪开伞站了起来,她黑着脸问:“你谁啊???” “我是你大爷!!” 大概是在太阳下待得太久,什一已然烦躁到了极点,对方这句话正撞枪口,点燃她的怒火,血液喷涌进大脑,整个人瞬间爆炸。她二话没说上去踹了对方一脚,回道:“我家大爷都是这么被伺候的!不谢!”旋即她站到常安凝后面排着队。 “韩觐洲,辅导员喊你!”从队伍的最前方传来其他系的同学的声音。 “你给我记着!”韩觐洲一只手捂着腿,一只手指了指什一说,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队伍最前面。 “你怎么一来就跟女生杠上了。”旁边的同学打趣道。 “什么女生,男人婆!” 什一见他走远,冷哼了几声又继续回到路肩上坐着,她像个胜利的霸王一样继续扛着常安凝的太阳伞。三个室友一脸无奈又十分惊讶地看着她,三个人面面相觑,笑了起来。 由于学校事先没有考虑周到,导致新生排了很久的队才拿到军训的服装。现在又排起了长队办理饭卡。什一她们在排了四个多小时之后,眼看前面只有十几个人,革命快要胜利时,校领导突然莅临学校食堂,他用个喇叭在那儿喊话,意在让新生全部回宿舍休息,饭卡将由辅导员发放到各位同学手里。但是执拗的什一就是不回去,她偏要在这里拿到饭卡不可,她觉得现在放弃太对不起之前排的那四个小时了,饭卡就要到手了,现在让她放弃,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她像移动的木桩一样杵在那儿,完全不理会校领导说的话,室友见她这样坚持也跟着一起继续排队,最后这张耗时四个多小时且十分宝贵的饭卡终于拿到手。 回到宿舍后,什一坐在自己的桌子前捯饬着。常安凝走了过来,她看什一在那倒腾着自己的饭卡,好奇地问:“你在卡上贴什么呀?” “贴个失物招领电话!”什一没有抬头继续忙活着。常安凝伸直了脖子看着什一倒腾。 “好了!”什一拿着自己的饭卡在常安凝面前晃了晃得意道。 常安凝拿起饭卡两面看了看,卡的反面贴着一个自制标签,上面写着什一的名字以及电话号码。 “你还真有才。”常安凝说完将卡还给什一。 “那当然,排了四个多小时才到手的饭卡,怎么着我也不能让它丢了。”什一看着自己的饭卡回道。 傍晚时分,什一一个人在校园里四处转悠,第二天就要军训了,她要趁现在好好逛逛校园。她一会儿看看路边的绿化植被,一会儿瞅瞅远处的小山丘,一会儿望望路边的指向路标,校园内的每个地方都让她充满了好奇心。挺拔的香樟树和梧桐树,这一点倒是与清和一中十分相像。厚厚的草坪,叫不上名字的灌木丛,双人座椅,奇形怪状的假山……山丘脚下是泛绿的湖泊,湖泊周边种着垂柳,余晖下,微风轻起,柳条摇曳,波光粼粼。“里面有鱼吗?果然大学校园比高中有趣……”什一瞅着湖泊心想。 学校的道路也十分有趣,曲径通幽的小路,四通八达的大路,还有一片樱花园,六角小凉亭,随处可见的长椅……她花了好几个小时也没有逛完大学校园。不过倒是发现了一个自己十分喜欢的地方,穿过那片樱花园,走过一小段曲折蜿蜒的小径,然后穿过草坪,沿着高低不平的山坡向上走,走到最高处就能俯瞰小半个校园,能清晰看见不远处篮球场上打篮球的同学,转身则是湖泊,碧绿的湖色,在微风掠过时涟漪轻漾,令人心情十分舒畅,而这里也成为什一四年大学生活中除食堂外最为常去之地。 军训的第一天,毒辣的太阳炙烤着操场上的每一位同学,背后的汗水顺着背部直流而下,它们在衣服上相遇,汗湿整个衣衫。每个人的脸上都闪着可爱的亮光,蓬乱的头发在空气中摇摆,汗水打湿的头发紧贴着额头、脸颊。每个人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汗水肆意流淌。 “第一排第一位那个女生,你是不是左右不分?”教官奇怪地看着她问道。什一左右看了看,她突然意识到教官好像是在说她自己,于是尴尬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教官见什一没说话,前后看了看指着什一说道:“你站到最后一排去!”就这样,什一成了背景墙。 军训最后那天阅兵的时候,什一全神贯注听着口号,她在心里一直默念,拿笔的手是左……在碎碎念中她艰难地完成了走步。大学的军训时光,什一在汗水与左右不分中度过,而令什一此生难忘的就是踢正步,她永远不知道先迈哪只脚。阅兵结束后什一回到宿舍,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然后重重地躺在床上,“这下可以开启自由自在的美好时光了!”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上扬。 成谶在军训期间偶尔会和什一通电话,但是什一总是十分忙碌,两个人没聊上几句便挂了电话。成谶在军训结束之后,他便开始以研究人类的语言为己任,除了日语专业之外,他开始学习英语和阿拉伯语,并不是出于某种计划好的目标,只是他天生具有语言天赋,学起来十分容易,为了打发时间,他就徘徊在各语言专业的教室与篮球场之间。每次别人说到他的专业,成谶都想嘲笑自己一番,当初因为随便写的专业,将日语写在第一个,并表明不服从专业调剂,结果真的就不用调剂了,这种不巧地歪打正着有时候让他哭笑不得。 平日里,成谶游走在寝室,食堂,图书馆,篮球场,四个地方。至于校园到底有多大他不知道,校园里有哪些有意思的地方,他也不知道,学校都有哪些社团他更不知道,什一问起这些时,他总是将相同的问题抛了回去,然后听什一在电话那边眉飞色舞地说着。 向晟戈凭借着他那丰富的社交技能在学生会以及各大院系间迅速建立起庞大的人际关系。李鸣却在军训后成为一名称职的游戏玩家,每天他和卜屹俩窝在宿舍里,一个研究游戏,一个研究文学。 这天,成谶像往常一样从图书馆回来,他刚刷卡走进宿舍大楼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后面喊他。他回头一看,是那位打烂他热水瓶的人。 “嗨,谶哥,原来你也住这栋啊?”说着,俞时伸出胳膊搭在成谶的肩膀上,不相称的个子这样勾肩搭背让人十分难受,但是成谶没有说话,他拉了拉被对方弄乱的衣领点点头。 “有空一起打球啊!”话音刚落,他看到成谶手里的阿语书,又问道,“厉害啊,兄弟研究人类语言呢?”俞时眼睛放光地看着成谶。 成谶笑了笑,作为回答。俞时没有去自己的寝室,他跟着成谶去了他的寝室,走进寝室时,俞时像个常客一样跟成谶的其他室友打招呼,好像这里就是他的寝室一样,大家很快就熟络起来,他跟向晟戈聊着篮球,跟李鸣侃着游戏,又跟卜屹讨论文学,就没有他插不进去的话题,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聊得十分愉快。 向晟戈问他叫什么名字,俞时憨笑道:“俞时!” “鱼食?鱼饲料??”李鸣惊讶道,他说出了成谶长久以来的疑问。 “此俞非彼鱼……”俞时摇着食指答道。 “难道是都俞吁咈的俞?”卜屹推了下眼镜不确定地问。 “没错!”说着俞时走了过去,双手握着卜屹的右手像遇见知己一样! “什么跟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向晟戈不解地问。 “就是比喻的喻去掉口字旁,加个时光的时!”俞时这么一说,大家终于明白他的名字了。站在一旁的成谶突然觉得眼前这位叫俞时的同学可糙气又可文气,而且身上还带着一股江湖豪气。 熟络之后,俞时便经常来成谶他们寝室串门。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他来串门了,大概是因为成谶他们是日语专业,后来,俞时每次进成谶他们寝室的时候,都会说上一句日语问候语“空白挖!”其实标准点的发音应该是“空吧哇”。但他就是说成“空白挖”,而且不分时刻不分早晚,进来之后先来一句“空白挖”!最后,成谶他们宿舍的人只要看到他来了,就会喊上一句,“空哥来了啊”! 刚开学,乐星辰和路霓风每晚都会打一个小时的电话,乐星辰会告诉他,她在学校的情况,好的,不好的,开心的,不开心的,她都会一一跟路霓风说。路霓风每次都不厌其烦地听着,他像她的收音机一样,把她的声音尽收心底。军训的时候,乐星辰说,她被太阳晒得快脱皮了,路霓风告诉她,他也被晒得脱皮了,并且打趣道,两个人一起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惹得乐星辰咯咯咯笑了起来。但是没过多久,路霓风就收到了一只防晒霜,乐星辰寄给他的,然而可怜的是,那只防晒霜被路霓风的室友发现了,他当宝贝藏起来的防晒霜瞬间被他的室友全部霍霍完。 也许是距离产生美,乐星辰和路霓风虽然是异地恋,却在这开学之初感情越来越好。尽管刚入学,路霓风在学校深受女生欢迎,且人缘很好,常常出没于学生会,但是他还是对乐星辰死心塌地。而乐星辰尽管有不错的追求者,她还是只喜欢路霓风一人。 骆淮清在高考后的那个暑假里,在朱漫洛的陪同下,疯狂减肥,终于他将自己炼成一个瘦子,他变成了众人口中那个瘦下来像换了一张脸的胖子。骆淮清瘦了,而且他做到了,并且他与朱漫洛一起去了铭大。 只是,从他们入学后就一直没有时间见面,在军训期间更是见不到彼此,朱漫洛倒是给骆淮清发过短信,但是两人简短回复就没有下文了。一直到军训结束,骆淮清给朱漫洛打来电话,他问她的宿舍在哪一幢,然后出现在她的宿舍楼下。 朱漫洛看见骆淮清时,她发现他变黑了,又变瘦了,也比以前更帅了。但朱漫洛还是因为他这么多天没有来找过自己有些生气,于是下楼后,朱漫洛故意不怎么搭理骆淮清。骆淮清一看风头不对,他立马使出浑身解数开始哄朱漫洛开心,其实他也并没使出多少力气,朱漫洛就自然而然地原谅他了。 当初的一群人,散落在天南海北,他们开始了另一段与青春有关的故事。 第65章 狭路相逢 军训结束不久后,什一他们班进行了一场班干部选取,常安凝当上了团支书。什一打趣说,常安凝这下有的忙了,因为一边要忙班级里的事务一边还要照顾寝室里的三位大儿童。常安凝总是意味深长地叹口气,俨然如一位老母亲似的。 大一新生,每一个地方都充满着奇幻色彩。丰富多彩的社团活动最为吸引人,师兄师姐们开始为自己的社团招募新成员。新来的师弟师妹们像个“领导”一样挨个摊儿地收宣传单页。什一寝室里的四个人在转悠一圈后,什一加入了篮球社,常安凝加入了旅游社,胡小业和许陌阳加入了书法社,其实胡小业真的只是去打酱油的。 大学生活的重心逐渐回到课堂上,什一她们上完上午三节专业课后,四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汤足饭饱后什一像只四脚朝天躺的懒猫一样躺在床上玩手机,突然手机铃响,吓了她一跳。“陌生号码,看号码结构跟常安凝她们一样,应该是同一级的校友!”什一心想。什一通过这些天的考察发现,除了个别同学,比如她自己,每一级的新生手机号码都是一样的结构。她接通电话没有先开口说话,这时,从话筒里传来陌生男生的声音:“什一是吧,我在食堂门口捡到你的饭卡了。” 什一听罢一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左右摸摸口袋赶忙说道:“麻烦你等我一下,我这就过来拿,谢谢,麻烦了……”说完她爬下梯子,火急火燎地穿上鞋子一路飞奔跑到食堂门口。她不确定打电话的人是谁,她站在食堂门口,又拨通了刚刚打过来的电话号码,电话铃声从什一的背后传来,她转身后看到对方笑着挥了挥手。 男生看见什一后朝她走了过去,走近一看,“怎么是你?”两人异口同声道。 什一看了对方一眼,“我的饭卡呢?”语气十分不友好。 男生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拿着饭卡慢悠悠地递给什一,“早知道是你的卡,我就把饭卡丢进垃圾桶里!” 什一夺过饭卡检查了一遍回道:“你要是敢丢进垃圾桶里,我就把你也折叠了丢进去!” “哟嚯,口气倒不小啊!”男生收回手旋即插进裤子口袋里,冷哼了两声。 什一没有搭理对方,她转身准备回宿舍。身后又飘来对方的声音,“喂!你就这么感谢帮你捡到饭卡的人吗?” 什一翻了个白眼,她将饭卡装进口袋里,转身微笑着走到他面前,礼貌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问道:“敢问您贵姓贵庚,可否告知他日好报答您!” 对方用手摸了摸鼻子又放回口袋里,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说了三个字:“韩觐洲!”这时一群路过的男生在后面捶了一下韩觐洲的肩膀,说他又在欺负女生,有的同学则趴在他的肩膀上,看他们在做什么。什一看了看这阵仗立马说道:“谢谢您嘞,我先走了!”转身迅速溜之大吉。韩觐洲看着什一离开的背影邪魅地笑了笑。他若有所思地小声嘀咕,“什一?姓什?”韩觐洲不禁微微皱起眉头,仿佛什一的名字勾起他不快的回忆似的。但旋即他又冷冷地笑了笑离开了食堂。 当时光总是不疾不徐地流淌的时候,人们身体内的每个细胞都在歌唱,它们一边工作一边享受着这份惬意。什一觉得少了高中那般紧张压抑的苦战,生活一下变得轻松许多,时间自然而然地慢了下来。尽管和班上其他同学也逐渐熟络起来,但大多还是以寝室为小单位活动的较多。偌大的校园也被她逛得差不多了,新鲜劲儿过了似乎还是寝室的床铺更受她待见,什一躺在床上正看着从图书馆里借来的《孙子兵法》,满脑子都在思考着“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事情。手机响了一下,她拿起手机打开一看,是篮球社发来的短信,周日有篮球社团迎新活动。 篮球社迎新活动这天什一早早来到活动教室,她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听着五月天的歌,杵着下巴看教室门口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她也分不清谁是新生谁是前辈,或者说也不知道谁是团员谁是过来看热闹的。她一边看着来往的同学一边思索猜测着。突然一张熟悉的脸孔映入她的眼帘,这个讨厌的瘟神除非他化成灰,不然她一定认得出他来。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自己,什一低下头看着自己手机里的歌曲播放列表,一只手侧撑着脑袋,挡住视线,假装发呆。 阶梯教室的板凳总是在放平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吱吖声,什一感觉这声音似乎离自己很近,不,就在她旁边!什一转头一看,韩觐洲正看着她,他惊讶道:“怎么又是你?”什一装聋作哑没有回答。韩觐洲按捺不住了,他又问道:“你也喜欢篮球?”什一还是没有回答,她继续听着自己的歌。韩觐洲拽下什一的一只耳机再次问道:“你喜欢篮球?” 什一又将耳机塞进耳朵,面无表情地回了一个字,“嗯”。一整晚,韩觐洲都是一副蔑视的表情斜睨着什一。 不同的社团大同小异的迎新晚会,千遍一律地唱唱歌,跳跳舞,然后团长发表预先准备好的台词,慷慨激昂地说上一番。新来的师弟师妹们当然是热情的鼓掌以示赞同。年轻真好,他们都能毫无保留地表达热忱的内心,情绪高涨时又可以瞬间热泪盈眶。 这次篮球社迎新晚会上的狭路相逢并没有化解韩觐洲与什一之间的“江湖恩怨”,尽管韩觐洲对什一喜欢篮球这一事实本身报以鄙夷和轻蔑,但他在心里却不像起初那般十足地讨厌她了。 校园秋季运动会开始时,什一被常安凝推去跳高,原因是常安凝认为什一个子高,所以她一定能跳得很高。但是常安凝错了,什一是个运动废物!只有成谶让着她的时候,她才会跑得比成谶快,只是她自己浑然不知,她还口口声声喊成谶是废物。跳高比赛刚开始,什一最后一个出场,很荣幸,她在第一跳就将杆子碰掉在地上。不是因为她跳不高,是因为每次她跑到杆子前便不知道先抬哪只腿,一个犹豫不决,之前的助跑全部报废,从而导致本班在第一轮就被华丽淘汰了。 什一有些气馁,她感觉特别对不起常安凝,垂头丧气地走在塑胶跑道上。常安凝从其他的赛场赶过来,她见什一垂头丧气地在操场上游魂,小跑过去拍了一下什一的后背说:“篮球比赛开始了,你不去看看吗?”什一抬头看了看常安凝没说话,常安凝发现了什一的小心思,她安慰道:“没什么,又不怪你,比赛不讲求输赢重在参与,走!我陪你去看篮球比赛。”常安凝说完便拉着什一向体育馆走去。 什一和常安凝到体育馆时,上半场比赛刚结束。什一站在球场门口,她环顾下四周,除了观众席上站着许多同学,也有不少同学挤在球场边。由于什一个子高,她往中间一站十分扎眼,常安凝一直在那儿蹦,她想看看球场上发生了什么,于是两个人又往里面挤了挤。 正在观众席上喝水的韩觐洲一眼便认出什一来,他喝完水从观众席上走了下来,站在什一后面,不过什一并没有发现他。下半场开始了,不同于中学时代的篮球比赛,大学球赛到底还是激烈许多。系与系之间的比赛,基本上集合了整个系的高个子男生。但是有的院系男少女多,比例严重失调,球队实力惨不忍睹。什一目不转睛地看着球场上的比赛,有两位同学的默契配合让她想起高三告别赛时路霓风和成谶的完美搭档。“为什么他们不是一对一啊,好几个人对付一个人感觉好不公平啊!”常安凝不解地问道,常安凝比乐星辰还篮球小白。 什一看着球场上激烈的比赛,说道:“防守战术,一对一盯人防守只是其中最常见的一种,如果对方持球者是得分手肯定需要实行紧逼或包夹,一来方便造成对方失误又可以制造抢断的机会,必要时五个防一个也有可能!持球方可以单打也可以选择传球或者和己方队友实现挡拆,至于结果如何,看他的球技了,总的来说这是战术也是规则无关公平。”听什一这么一说,常安凝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韩觐洲站在什一身后,他又露出他那邪魅的微笑。韩觐洲原以为眼前这个女生不过是一位喊着 第66章 不打不相识 校运动会结束没多久便迎来国庆长假,给什一的感觉是自己活了十几年,她从未像此刻这般轻松过。放假后,她回到家与母亲形影不离,尽管母女俩每天说说笑笑有聊不完的话题,但那份无形的默契里一直紧绷着一根弦,所有人都选择逃避它,对于什尔他们也是只字不提。父亲依然忙碌于工作,只是出差的频率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有空他便会回来看望她们母女俩。国庆放假期间父亲不在家,晚上什一便和母亲睡。 这天夜里,什一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眼前一片黑暗将她紧紧包裹着,她清晰听见从黑暗中传来的一阵阵急促的喘气声,因害怕而血脉膨胀的紧张感使她条件反射性地坐了起来,“老妈,你怎么了?”她紧张地问道。 “胃疼得厉害……”母亲疼得上气不接下气,微弱地回道。 “胃药在哪儿?我去拿!”什一迅速打开灯,她慌慌张张准备下了床。 “家里的胃药没有了……”母亲蜷缩着身体,双手捂着胃部说道,“你去帮妈妈冲一杯红糖水……” 什一光着脚跌跌撞撞跑到客厅,她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不要惊慌,但心脏还是怦怦直跳,夜深人静的夜晚,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太吵了,让敏感的人患得患失。她找到红糖给母亲冲了一杯浓浓的红糖水端进房间。什一将杯子放在柜子上,又将母亲扶了起来靠坐在床头边,日光灯下,什一发现母亲脸色苍白十分难看,仿佛这疼痛已经持续很久耗尽她的精力。什一将杯子端给母亲,母亲边吹边喝着,什一站在一旁,她突然特别想哭,她泪眼汪汪地看着母亲喝完红糖水又帮她躺好。 “好点了吗?”什一担心地看着母亲问。 母亲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多了,谢谢你。”。这一声“谢谢你”让什一再也克制不住了,她哽咽着哭了起来,这次换她吓到母亲了。母亲满脸惊讶,她吃力地坐了起来,将什一拉到身边坐下,“怎么了?”母亲担心地问。 “妈……我吓死了……”什一哽咽着答道。母亲温暖地笑了笑,她握着什一的手,安慰道:“妈妈胃一直不好,这你是知道的啊,别担心,妈妈没事啦。”什一听母亲这样一说,她擦了擦眼泪点点头,悬着的心也跟着稍稍放下。 “睡觉吧。”说着母亲整理了下被子,什一起身关了灯爬到被窝里,她抱着母亲的胳膊,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母亲身边,生怕一松手母亲就会离她而去一样。她为了缓解母亲的疼痛,便与她聊天以此来分散母亲的注意力。这一夜,什一不敢睡着,她始终睁着眼睛竖起耳朵听着母亲的动静,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母亲终于安稳地睡着了,什一也疲倦地闭上眼睛跟着睡着了。 大学的课程不像高中那样极具规律且十分密集,让人顶着巨大的压力前行。上课的教室也不再是固定教室,每天的课程更不会排满一整天,可能是上午四节节课,下午两节课,也可能是上午两节,下午三节……课程之外的时间全部自由支配。这倒把什一给乐坏了,她自由支配的时间太多了,不是泡在图书馆看课外书,就是泡在寝室看新闻看课外书,要么就是混迹在篮球社。在篮球社待得时间一久,团长发现什一对篮球知之甚广,于是什一顺理成章地当选为篮球社的记录员,当然,她欣然接受了这份美差。 后来社团开展院系篮球比赛,什一突然间忙碌起来,她忙着去收集其他系的球员数据资料,忙着分析其他球队的实力以及常用战术,记录哪些球员之间配合的默契程度最高。而她之所以做这些都是为了自己所在的系。然而,不幸的是,他们系最后还是输给了数学系,让什一更气的是,他们输给了数学系的板凳球员,这结下的梁子倒是在她心里暗暗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周末,社团骨干成员组织开会,什一刚走进教室就发现韩觐洲他们在研究着什么战术。她抱着胳膊走了过去看着他们在纸上画来画去。在韩觐洲他们的对话中,什一得知,他们下午要跟数学系比赛。 “跟数学系比赛?”她心想,转而她又瞅了瞅围在韩觐洲旁边的男生。“我要是把数学系的球员资料卖给他们并帮助他们赢了数学系,到时候岂不是帮我们系报仇了?物理系赢了总比数学系赢了好,起码解气啊!再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什一在心里思忖着,她仰着脑袋从缝隙里看着韩觐洲他们在纸上画的图。 “我们只要在下半场开始后分数上压制对方就可以离胜利不远了!而且对方的首发并不厉害!”说着,韩觐洲直起身子,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什一。 “你们这样想会离胜利很远,并且输得很有节奏感!”什一抱着胳膊说,其他人闻声纷纷直起身子看向她。 “你们看没看数学系跟我们系的篮球比赛?”什一问。大家纷纷摇摇头,韩觐洲皱着眉头看着她没说话。 “我告诉你们,他们的首发是菜没错,但是实力都在板凳上!不要忘了他们跟你们一样人丁兴旺!”什一愤愤然地说道,她想起当初数学系就是用特别菜的首发阵容大败他们系,最后垃圾时间还换上最强阵容秀了一波球技!欺负什一他们系男生少!不想便罢越想什一越觉得生气,这简直是一种羞辱。“所以你们要在上半场开始后就给对方压力,让他们换掉首发阵容!那些伪替补最擅长2-1-2联防,你们自己想办法突破防线吧!还有啊,他们合作最有默契的球员是3号和1号,打乱他们的节奏别让他们有合作的机会!对方内线靠这两人,外线得分是那个23号……”什一从韩觐洲手上抽出笔在纸上写了起来,“对方三分投手最喜欢在这个位置投篮……”她一边画着一边说道。 韩觐洲站在一旁,双手撑在桌面上,他看着什一认真分析数学系球员的样子,时不时在她脸上浮现出大仇得报的表情。韩觐洲那目中无人的轻蔑眼神里第一次多了几分欣赏,这是半学期以来,韩觐洲第一次彻底对什一刮目相看。后来数学系跟物理系比赛的时候,比赛刚开始,韩觐洲并没有运用什一所说的战术,但是在开场没多久他就发现什一没骗他,最后在下半场力挽狂澜险胜数学系。 用不打不相识来形容什一和韩觐洲的相遇最为合适不过,从最初什一赠送给韩觐洲的那一脚开始,到后来韩觐洲捡到什一饭卡后的捉弄,以及在篮球社团活动中的巧遇,在互相看不顺眼的相处模式中,两个人终于摒弃前嫌逐渐熟络起来。自此,韩觐洲给什一起了一个十分爷们的外号,而向来秉持礼尚往来的什一,理所当然地也给韩觐洲封了一个贵族称号。 第67章 陌生人 初冬,那些有着四季情绪的植物舍弃了叶子,光秃秃的枝干形单影只地立在校园里。入冬后的校园格外显得消沉,整个校园似乎进入冬眠模式。什一提着一罐可乐和一罐啤酒,她一个人溜到樱花园附近的小山坡上。什一走到一颗大树下面躺在枯死的草地上,她枕着胳膊凝望蔚蓝的天空。“星辰此刻正在忙什么呢?漫洛又在做什么呢?米霄……”什一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刻意阻止自己的思绪,尽量不去想起这位旧时老友。“废物在做什么?”什一想着正入了神时,成谶打来电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奇行种,”成谶迟疑了片刻在电话那头说道,“生日快乐。”什一惊了一下,她苦涩地笑了笑心想,“今天是我的生日那明天就是老哥的生日了。”时间真是无情,无论发生什么,它都不会因此停止,一边治疗未愈合的伤口,一边提醒着伤口的存在。“我以后……”什一刚要开口,成谶打断了她的话。 “嗯,我知道。”成谶语气平静地说,他自然明白她要说什么,过往旧事,他们拥抱着相同的痛成长着,心照不宣。在不成熟的年纪,如果不想被特殊化,唯一能做的就是对与过往有关的事情绝口不提。自此以后,什一再没过过生日。朱漫洛和乐星辰也都十分默契地不再提什一生日的事情。仿佛大家是事先约定好了一样。 两个人简短地聊了几句,什一便挂了电话。突然,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听着听着什一感觉那声音又好像近在耳边,她一咕噜坐了起来眼睛定定地看了过去,一个人正躺在不远处,一只胳膊杵着脑袋,一只手正在拔地上的死草,他正看着什一!他是冤家路窄的韩觐洲! “哟,十爷也在啊!”韩觐洲打趣地说道。 “当!然!”说着什一拉开拉环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啤酒,并发出十分美味的感叹声。 韩觐洲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他径直地向什一走了过来,拿走什一手中的啤酒隔空倒进嘴里自顾自地喝了起来。韩觐洲喝光啤酒之后擦了擦嘴,嫌弃地说道:“这酒太劣质了,改天给你介绍好喝的!” 什一不屑地撇撇嘴,对他翻了个白眼顺便从鼻子里发出冷哼声,她没理韩觐洲而是顺手将可乐打开,又大口喝了起来,然后问道:“幺贝勒,你们今天下午也没课?” “逃了!”说着韩觐洲又躺了下来,他枕着胳膊看着天空。 什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她喝完可乐后也枕着胳膊躺在草地上,两个人之间隔着两米来远。这个地方的视角特别好,路上的行人看不到这里,但是山坡上的人却可以看见路上的行人。只要垂下眼睑眯着眼睛就能看见大路上准备去上课的同学以及大路对面的篮球场,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蔚蓝的天空和温暖的太阳,而闭上眼睛,虚幻的景象就在眼前旋转,赤红的颜色将这一切衬托得格外炫目。 什一称呼韩觐洲为幺贝勒源自于韩觐洲总说自己身高1米86,每次篮球社举办活动的时候,那些个子偏矮的男生在问到他的身高时,韩觐洲总是一副欠揍的样子说出自己的身高,以至于后来大家每次见到他便直呼他186,至此,韩觐洲再也没有机会介绍自己的身高,而186喊快了便就成了幺贝勒。 山坡的周围除了草坪枯黄衰败,灌木丛和香樟树倒是郁郁葱葱。初冬季节,什一穿的衣服较厚,她翻个身就会听见枯草扎得衣服刺啦响。她掏出手机正准备插耳机听歌,韩觐洲瞥了她一眼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外放!” 什一没理他,她翻了翻手机里的播放列表,最后选择了五月天的《时光机》并调成单曲循环模式,然后将声音调到最大放在草地上。她继续枕着胳膊翘着二郎腿躺在草地上,旋律从耳边响起时,什一又开始想念什尔了,“老哥,你还好吗?会不会觉得身体很痛……”一个人无论嘴上多么逞强,却无法违抗心之所向。 人啊,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之前拥有的太少太单薄。生命终有尽头,人生总会遗憾,如果时光机能穿越回到过去,旧的遗憾被弥补,人们还是会留下新的遗憾。时间链在某一时刻被打破,它会形成新的人生,但是这唯一的人生轨迹又将会带着新的遗憾再次袭来。如果一定要说自己是一位虔诚的信徒,什一觉得她自己是个异类信徒,在她看来,什尔去了另一个平行时空里且永远地活在那里。 “你换一首啊,老单曲循环这首干什么!”韩觐洲在听了很久之后不耐烦地提醒道。什一飘远的思绪被韩觐洲的这句话拉回到现实里,她按了暂停键,没好气地说道:“你放!” 韩觐洲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放歌。“一朵云能载多少思念的寄托……”手机里传来蔡健雅慵懒的声音,歌词仿佛是在将一个故事娓娓道来。什一闭着眼睛仔细地听着,心里琢磨着歌词里的种种释然以及两不相欠的关系,她正在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思考着这是一个怎样的虐恋故事。戛然而止的思绪让她突然回到现实,她突然觉得很好笑,她睁开眼睛看了看不远处的韩觐洲,她意外地发现韩觐洲好像哭了。 什一继续闭上眼睛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沉默许久后她说道:“幺贝勒,你觉得这首歌里藏着怎样的故事吧?” 韩觐洲睁开眼睛看了看什一,他发现她闭着眼睛翘着二郎腿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韩觐洲揉了揉湿润的眼眶,他也学着什一翘着二郎腿说道:“应该是一个痴情男生被女友甩掉的故事吧。” “为什么不是痴情女被男友甩掉的故事?”什一继续若无其事地闭着眼睛问。 “大概是用情至深的那一方被甩的故事吧。”韩觐洲睁开眼睛看着傍晚的天空说道。 初冬的傍晚,小山坡上的风有些疾,它在打了一个圈之后卷着些许枯死的草叶转身溜到大路上去吹打那些刚刚放课的学生,惹得行人争相捂脸,煞是调皮。只是它没有带走这山坡上某位男孩儿的心事,反而将空气变得更加凝重。 “那……那位用情至深的人一定很喜欢对方吧。”什一将衣服上的帽子戴在头上继续闭着眼睛说,她突然想起乐星辰曾对她说过的关于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的话。 “嗯,只是故事的最后一方食言了。”韩觐洲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伸出一只手悬在空中,他试图去抓住什么。那些看不见的东西,人们往往能感知到,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没有太多的不甘,也没有什么自尊可言,那是爱情吗? 什一突然坐了起来,她看着韩觐洲说道:“请你吃饭,当做之前捡到饭卡的报酬!” 韩觐洲又是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他露出他那标志性的邪魅微笑,“走,一食堂四楼的干活!” 什一白了他一眼,她突然有点后悔刚刚冲动的决定了,因为学校一食堂四楼的饭菜是全校最贵的!一个菜的价格可以与什一一天的伙食费媲美,她瞬间觉得自己被韩觐洲诓了。 第68章 浑然不知 虽然是隆冬,篮球场上打篮球的几个男生却只穿着一件,成谶黑色的长袖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俞时直接穿着篮球服,他的头发随便甩一下都是汗水。向晟戈穿着黑色卫衣,他的汗水被他藏在衣服内。成谶在投出最后一球后,他向篮球场边的长椅那儿走去,拧开矿泉水瓶盖大口喝着水。向晟戈也走了过来,他坐在成谶旁边,双手搭在椅背上,瘫在那儿仰着脸一动不动。俞时捡起篮球装进网兜里向成谶他们走过去,他拿起成谶放在一边的矿泉水喝了起来,一口气喝完还抖了抖瓶子。成谶拿起衣服站了起来,“走吧。” 成谶和向晟戈走进宿舍的时候,俞时像往常一下跟着他们一起去了他们的寝室,一进门俞时像个交际花一样跟正在打游戏的李鸣打着招呼,又跟正在学习的卜屹打着招呼。向晟戈脱去衣服先溜到浴室里洗冷水澡,一盆凉水浇下来的时候他发出杀猪般的叫声。俞时在外面嗷嗷大笑,受他的笑声感染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寝室里充斥着浑厚的男生的笑声。 “肾哥,俗话说死猪不怕开水烫,但是你这个活猪特怕凉水浇啊!”俞时站在浴室门口打趣道。 “空哥,你见过我怕的样子吗?总比你这种孙子连挑战的勇气都没有好啊!”向晟戈在里面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回。向晟戈经常在大冬天洗冷水澡,大概是仗着室内有暖气,隔三差五就洗个冷水澡,每次冷水浇下来的时候整栋楼都能听到他的嚎叫声。 “我要是敢挑战,咱怎么说?”俞时抱着胳膊站在浴室门口继续说道。 “你要是敢站在阳台上洗冷水澡,不,只要浇上一盆冷水,我向晟戈包你一学期的伙食费!随意吃!”向晟戈大言不惭道。成谶看着他们逗趣地聊天笑了笑,旋即他找好衣服出了寝室门,他去公共浴室洗澡。 “肾哥,此话当真?!”俞时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两眼放光。 向晟戈拉开浴室门走了出来,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肾哥一言,草泥马难追!” “我来当公证人!”李鸣一局游戏结束后他拿下耳机,走过来说道。 “我也可以当见证人。”卜屹坐在桌子前低着头看书,他举起手附和道。 “小鸟,接水!大盆接!”俞时吩咐道。 “好嘞!”说着李鸣拿起向晟戈的不锈钢洗脚盆开始接冷水。俞时脱了篮球上衣穿着个裤衩站在阳台上,李鸣把一盆水端到俞时面前,只见俞时左右转转,扭扭腰又甩甩胳膊做了会儿热身运动,然后他将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了下来,并发出响彻云霄的嘶吼声,声音震惊大片宿舍楼的同学,很多人跑到阳台上寻找声源,时不时讲着脏话,走在去公共浴室的成谶也被这嘶吼声吓了一跳,他停下脚步望了自己宿舍阳台一眼。 向晟戈抿着嘴,抱拳点头,一副“我敬你是条汉子”的表情。李鸣在旁边激烈鼓掌,不断叫好,卜屹呆愣地看着俞时,他机械地推了推眼镜。俞时的举措让在场的人委实佩服。后来,向晟戈真的包了俞时一学期的伙食费,时不时,李鸣也在里面蹭上一两顿。 成谶洗完澡穿好衣服站在镜子前擦着头发,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皮肤尤为白皙,好看的下颚骨线条在歪头时更加清晰可见。擦完头发他向置物柜走去,刚打开柜门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在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坏坏地笑了笑。 “还健在吗?”路霓风在电话那头阴阳怪气地问道。 “废话!”成谶用肩膀顶着手机,他坐在沙发凳上一边穿袜子一边回。 “不是,你们北方那么冷,我这不是怕你冻死了嘛!”路霓风笑着回道。 “你冻死了吗?”成谶反问道。 “没有啊,你都没冻死我怎么可能冻死!再说我有腿毛护体!” “你可能不知道,北方有暖气,不瞒你说,我现在穿着一件长袖衫坐在室内。”成谶得意地回道。 他这句话让路霓风瞬间觉得自己蠢到学校了,转而他岔开话题,路霓风问成谶在学校有没有遇到喜欢的女生。但是成谶却告诉他,他遇到一群不错的兄弟,经常一起打篮球,关系也挺好,所以他觉得以后也没有必要再联系路霓风了,两个人就这样互相调侃好长一段时间。 “成谶,你对什一到底是什么感觉?”路霓风在电话那头终于将他打电话的目的说了出来。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成谶穿好衣服收拾完东西走出浴室,问道。 “你就说你到底喜不喜欢什一?”路霓风继续追问。 成谶没有说话,他看了看这座城市的夜晚,同样是冬季的夜空,它跟清和却有着很大的区别。尽管路霓风很直白地问成谶,但成谶什么也没有回答。最后两人又回到胡扯的话题上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怎么样?”坐在路霓风旁边的乐星辰问。 “他什么也没说。”路霓风将手机放进口袋,答道。 “成谶到底在想什么啊?我觉得他明明就是喜欢什一啊!为什么一直不说呢?而且……”说到这里,乐星辰停了下来,她看了看路霓风,“什一哥哥刚刚去世,我真希望有人可以陪着她……” “这种事情有的时候是不需要刻意去安排的,你也别操这个心了,感情的事情谁都说不好,而且什一的性格你应该最清楚,她大概也不需要这种安慰。”在路霓风说到感情的事情谁都说不好时,他突然想起他和乔夏夏的事情。路霓风看了一眼乐星辰,他试探性地问道:“星辰,你……知道我以前有女朋友吗?” 乐星辰霍地从路肩上站了起来,她瞪圆了眼睛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有前女友的?小学?初中?” “不是,是高中……”路霓风小声地说道。 “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是我什么时候跟丢了?你抽空谈的恋爱吗?”听乐星辰这么一说,路霓风不禁笑了起来,他觉得乐星辰真的是头脑简单四肢不发达的女生,确凿无疑了。于是路霓风打住了话题,他牵着乐星辰的手笑着说:“骗你的,我送你去寝室吧。” “骗我的?骗我……”乐星辰半信半疑地看着路霓风嘴里碎碎念着什么。 成谶挂了路霓风的电话,他回到寝室时,俞时已经回去了。他将换洗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投了几个币之后转身走进没什么人的楼道间。手机屏一会儿被他按亮,一会儿又自动熄灭,他就这样反反复复按着直到衣服洗好。 成谶枕着胳膊躺在床上,他在想刚刚路霓风说的话,“你对什一到底是什么感觉?”“我对什一到底是什么感觉?”他不禁念叨出来。 “什么感觉?”向晟戈听到成谶在嘀咕什么,忽地趴在他床边问道。 “对什么?”李鸣跑过来凑着热闹。 成谶斜睨着他们俩,然后伸手摸了摸两人的脑袋,像摸宠物狗一样,宠溺地看着他们两个人没说话。向晟戈见他不打算说,用手指在他腰上戳了一下,成谶一咕噜坐了起来,他指了指向晟戈又指了指李鸣,“你去关心自己的妹子去!你去玩你的游戏!”说着他又躺下去将阿语书盖在脸上。 卜屹抬头看了他们三个人一眼,扶了扶眼镜吟道:“泰戈尔说,树木脉脉情深地凝注着它美丽的倩影,却永远无法将它捉住。” “泰戈尔还说什么了?都说来给成谶听听!”向晟戈一只手抓着栏杆,歪着身子看向卜屹问。 “泰戈尔还说,让我的爱如阳光般将你拥抱,并赠你璀璨的自由。”卜屹一边写着什么东西一边随口答道,对于泰戈尔的那些语录,他仿佛烂熟于心。 “成谶,你听见没有?”向晟戈看着成谶问,可是成谶没有任何反应,向晟戈一脚踩在梯子上麻溜地爬上了成谶的床,成谶霍地坐了起来,阿语书掉在床上。要不是李鸣扶在旁边,整张床差点倒了下来。 “你干什么?”成谶看着他问。 “上来严刑逼供!”说着两人在一张单人小床上打了起来。最后成谶摆脱了向晟戈的纠缠一溜烟跑到宿舍楼大门口,他走到门前的长椅边坐了下来。冬天,成谶看着自己呼出的气体与冷气交融形成肉眼可见的白色雾气。他的嘴巴和耳朵都冻得红红的。他掏出手机又像刚刚一样按亮,等它熄灭后再按亮,反反复复。终于他拨通了什一的号码。 “打电话什么事?”电话那边什一大口呼吸着冷空气问道。 “没事儿啊,日常联络友情!”成谶笑着说,听到她大口喘气又问道,“你在跑步?” “没,刚刚在打篮球!”什一回道,她叉着腰在球场边走来走去。 “打篮球?你和谁?男的女的?”成谶急忙问道。 “男的,一个社团的!”说着,她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看着不远处篮球场上正在打篮球的韩觐洲。韩觐洲偶尔向什一这边瞟上一眼,时不时比划几下手语问她来不来。 “你打篮球不应该找我吗?怎么跟别人一起打篮球?还是和男生!”后面那句话成谶将声音压得很低,小到什一有没有听到他都怀疑。他不知道,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尽是不满与不悦。 “你又不跟我一个学校,那你来,咱俩玩!”什一在那边鄙视道。 成谶没回话,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是啊,我们不在同一所学校,你会遇见新的朋友,建立新的朋友圈体,纵使我很想带你去打球,距离不允许,现实不允许。” “喂,你在干什么?”什一问道。 “奇行种……” “嗯?” “你能别和其他男生打篮球吗?打篮球不免会产生身体对抗,你们女生力气太弱,容易受伤……”成谶用一种奇怪又温柔的语气说着,一度让什一感觉她是不是接错电话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行行行,我不玩了还不成吗?怎么跟我哥……跟我……”什一顿了顿继续说,“以后我想打篮球就找你行了吧,你包捡球我包投篮!” “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我不是一直都是练习投篮吗?也没跟别人对抗过啊?”什一小声嘀咕着。 听到什一这番话,成谶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笑容在他的脸上漾开,像个获胜的孩子一样露出整齐的白牙,温暖的笑了起来。向晟戈从宿舍出来的时候看见成谶坐在长椅那儿打电话,他对成谶竖起中指,转身和一位女生离开。 什一对成谶那句“你能别和其他男生打篮球吗?”的话并未多想,而后她真的用行动给了肯定的答复,在后来的大学生活里,她除了做篮球记录员的事情,再也没跟任何人一起去打过篮球,每次韩觐洲喊她的时候,她都拒绝了,而且她全然不知自己是受成谶那句话的影响。在什一的潜意识里,她只是为了与韩觐洲唱反调。 人们总是在无意间受到另一个人的影响,下意识里接受另一个人的观点,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第69章 是你大爷! 元旦放假前夕,什一的父亲打来电话,他打算带什一的母亲出去旅游散散心,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什一左思右想最后决定自己在学校待三天,她不去。她不去的目的是想让父母有自己的空间可以好好聊聊,毕竟有些话她在场时父母不好开口。她希望可以通过这次旅行来弥补父母间那看不见的微小裂痕。 元旦三天,许陌阳和胡小业两个人回家了,寝室里只有常安凝和什一,常安凝在入学不久后加入了旅游社团,并担任导游的工作。什一听常安凝说,团长是一位大二师兄,社团专门为在校学生提供导游服务,她加入社团没多久就开始做短途带团的导游。恰逢元旦,不回家的同学也挺多,于是一日游的旅行团也多了起来。常安凝白天带团,晚上回宿舍住。什一特别感谢她的不抛弃之恩,因为如果常安凝也回家了,她就得一个人住在宿舍,想到这一点,她开始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那么干脆地拒绝老爸说自己不去。她暗自庆幸,常安凝也没有回家,两人开启相依为命的模式。 白天,什一一个人窝在宿舍里,她趴在床上曲着膝盖上下轻摇小腿,手里翻着《战争论》,她正在想拿破仑为什么会在1812年的敌情判断上出现失误。“战争中,所有行动追求的结果,都不是肯定的结果……人们尽量少地依赖运气或机遇……”“好像还真是这样……”她自言自语道。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这份寂静,也吓了她一跳,她瞟了一眼手机屏幕,撇撇嘴白了手机一眼,接了电话。 “在做什么?”成谶问。 “在研究暴力行为学!”什一坐了起来说道。 “那是什么玩意儿?”成谶好奇地问,没等什一回答,他又继续说道,“你来你们学校的……”成谶环顾一下四周,“食堂门前的篮球场。” “做什么?”什一爬下床喝了口水问。 “带你打篮球啊!”成谶坏笑道。 “嗯哼??”什一吞下一口热水,差点呛着自己,她瞪圆了眼睛惊讶地问道:“你不会是来我们学校了吧??” “你来了不就知道了!”成谶笑着说。 “骗我你期末考试全部挂科!”说着什一迅速穿好鞋子一溜烟跑到篮球场上,她在一群人里一眼就认出成谶来。尽管他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只有鞋子是白色的。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成谶背后,拍了下他的右肩,迅速弹到左边。成谶左转看到她,伸手在她脑袋上劈了一下。 “你真来了啊??你怎么回来的?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一一口气问出许多问题。 成谶十分嫌弃地看着她,说:“你不应该先问我吃了没有吗?怎么回来的,我当然是坐车回来的!难不成我还飞回来的啊?!” “飞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什一扶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成谶伸手拽着她衣服的帽子说:“快带来我去吃饭!地主之谊!”什一被他拖拽着走了一小段后犟开了成谶的手,她给了他一脚,他依然机灵地躲开了,成谶看着什一走在他前面,“还是原来的脾气,还是老样子,头发长了……”他在心里想着。 什一看成谶落后好大一截,她又重新折了回去走在成谶旁边问:“吃什么?别挑太贵的,我穷!”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成谶想了一下说,“去吃你们学校最好吃的土豆牛肉盖饭!” “啧啧啧,出息!”什一不屑道,她看见成谶手里拿的篮球又问,“你带回来的?” “你以为呢?” “那赶紧吃,吃完回来玩!” 什一带成谶去了一食堂四楼的餐厅,刚走进餐厅的时候,恰好碰见韩觐洲,他邪魅地笑了笑看着什一打趣道:“男朋友?”什一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没理睬他。韩觐洲看什一没理他,对着她的后背喊道:“十爷,你男朋友吗?” “是你大爷!”什一没回头大声回道。路过的陌生同学听见他们的对话都笑了起来,跟在旁边的成谶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旋即也笑了起来。韩觐洲被什一这句话噎得无话可说,他对着什一的背影竖了个中指离开了餐厅。但是成谶却回头看了韩觐洲一眼,皱起眉头。 什一找到一个临窗的沙发卡座坐了下来,服务员拿来菜单,她递给成谶,“这是我们学校最贵的地方,待你不薄了吧!我这地主之谊尽得如何?” “嗯……”成谶看着菜单点点头应着。 最后成谶和什一点了两份土豆牛肉盖饭加一大碗青菜豆腐汤。成谶问什一,大冬天点汤做什么,什一告诉成谶说,点汤吃的快点,不然饭太噎人了,成谶听罢觉得她言之有理。 吃饭的时候,什一将自己盘子里的牛肉全部捡到一边堆着,成谶自觉地将那一堆牛肉夹到自己的盘子里,什一看着成谶“一副这就是我的姿态”将那些牛肉夹到自己的盘子里据为己有,皱着眉头说:“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点土豆牛肉盖饭了!” “为什么?”成谶没抬头若无其事地吃着。 “你丫的就是看准我不吃牛肉!点这个自己独享两份牛肉!”她看成谶没回话,自顾自地吃着,又继续说道,“礼尚往来!” 成谶自觉地将自己的盘子推到什一跟前,他让她捡自己碗里的土豆。成谶看着什一认真挑拣土豆的样子,不禁莞尔。 吃完午饭,两个人再次溜到操场上打篮球,他们像以前一样,老规矩比赛,一个上篮,一个远投,这次赌的是谁赢了谁请喝饮料。成谶听到赌注后说什一耍赖,什一则回道,输的人已经很伤心了,此时赢的人心情大好,破点财让大家都开心开心怎么能叫耍赖。他说不过她,所以他无条件接受这个赌注。玩了一下午,毫无意外和悬念,成谶赢了,第一次,什一觉得输球是件开心的事情。 傍晚时,两人向学校超市走去,走进超市,什一径直走向饮料区,她拿了两罐啤酒和两罐可乐。什一站在前面,成谶站在后面两人排队付款,韩觐洲又撞见他们了,他又像之前在餐厅那样大声问什一,成谶是不是她男朋友!什一在成谶付完款走出超市后朝韩觐洲大声回道:“中午不是跟你说了吗?是你大爷!” 成谶看着什一手里的啤酒和可乐,他原以为自己喝啤酒,什一喝可乐,但是没想到什一给了他一罐啤酒和一罐可乐。两个人边走边聊去了什一经常去的那个小山坡。什一刚走到山坡那儿便坐在枯死的草地上,她打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口,转头看着成谶,示意成谶干一杯,成谶伸手将自己的啤酒靠了过去碰了一下,两人大口喝了起来。 “你为什么告诉刚刚那个人我是你大爷?”成谶看了看不远处刚刚一起打球的篮球场,转头好奇地看着什一问。 什一喝了一大口啤酒冷得哆嗦了一下回道,“不是你以前写纸条说‘什一你大爷我叫成谶!’的吗?”成谶愣了一下,笑了起来,那张笑脸恰好被什一看见。冬日傍晚,昏暗的光线里,她觉得他的笑脸尤为好看,以至于她的视线多停留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失态,什一赶忙喝了口啤酒让自己冷静冷静。听到什一的话,成谶想起以前什一问他名字的事情,他是因为没有写标点符号被她故意误读,现在倒好…… “而且,开学没多久我就让他领略了作为我大爷都有哪些优待!”什一特别强调了“优待”两个字,这话倒是让成谶听得云里雾里,他困惑地看着什一。 “他被我踹了一脚呗。”什一笑着说。听到这句话,成谶没有回话,他喝了一口啤酒,喉结上下动了动,“你喜欢他?”他没看她的脸,目光没有焦点地看着远方,成谶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但是等了好半天他也没有听到什一回话。他转头却看到她蹲在自己身边,嘴巴咬着啤酒罐正看着他。他微微挪了挪身体看着她的眼睛,晶亮澄澈的眸子像孩童的眼睛一样干净,没有任何杂质。 “原来你们男生也喜欢八卦啊!”她说,“我就奇怪了,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他长得那张脸哪点值得人喜欢,妖里妖气的,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他?还有啊,我以前告诉过你,我是不会踹我喜欢的男生的,你忘记了?”什一皱着个眉头转着眼珠叽里呱啦讲了一堆。成谶看她认真解释的样子十分好笑,他突然笑了起来,差点呛到自己。 什一看成谶笑她,她感觉自己被他耍了,哐哐两脚踹了过去,成谶黑色的裤子上留下两个脚印。什一躺在草地上,她喝完一罐啤酒后又打开可乐继续喝着。成谶看她喝完啤酒又开始喝可乐,“为什么会选一罐啤酒和一罐可乐?”他看着可乐罐好奇地问道,旋即拉开可乐的拉环喝了起来。 “先苦后甜,才会觉得可乐好喝啊!而且大脑更容易接受这样的安排。”她微笑着答道,“及时行乐!”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段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的距离躺在草地上,他们一会儿聊到新赛季,一会儿又聊起高中的生活,一会儿聊到在大学里各自遇见的趣事,不时发出阵阵笑声。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变得越来越有共同语言,自然而然地,他们聊了很多,聊了很久。 晚上十点多,成谶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他看着什一说:“不早了,送你回宿舍吧!” “你呢?我把这事儿给忘了!”什一敲着自己的脑门问成谶。成谶告诉什一,他在来的时候已经在学校附近办理好酒店住宿了。什一夸成谶办事越来越有效率了!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很快就走到什一的宿舍门口,成谶看着什一走进宿舍后,他才转身离开。 成谶没有去酒店而是回到原先他和什一聊天的地方,他在那儿躺了一宿。一整夜,成谶都在大脑里反复想着什一说的“先苦后甜,才会觉得可乐好喝啊!而且大脑更容易接受这样的安排。”那句话。第二天,成谶就感冒了,什一问他怎么会感冒,成谶告诉什一,因为他把房间的空调开成制冷模式从而导致自己被冻感冒,结果因为这件事什一笑了成谶很久。 第70章 选择题 清和又下起了大雪,整座城银装素裹。清和一中还是老样子,一到冬天它就像个老态龙钟的老人岿然不动地坐在那里。放寒假后,除了什一,其他人全部回到清和老家。班长边尉凡倒是十分积极地组织了一场同学聚会,地点还是选在当初吃毕业散伙饭的那家饭店。 成谶穿着黑色的长款连帽棉服,内里是一件白灰色毛衣,黑色裤子和白色板鞋,随意围着一条黑色围巾,他左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左手撑着伞走在去饭店的路上,几朵雪花落在了他帽子的毛领上。他路过那家文具店的时候,文具店正在放林俊杰的歌,几个穿着清和一中校服的学生正在文具店里买文具,他们正高兴地讨论着什么。在路过人生海海琴行时,成谶停了下来,琴行大门紧闭,他站在琴行门前凝视着人生海海四个字,呼出来的气体在极低的温度下形成白色的雾气,清晰可见。 成谶看见琴行门头上堆满了雪,周围也白茫茫一片,他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随即将手机放进口袋继续向饭店走去。成谶到的时候,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到了。成谶坐在班长旁边的位子上。他环视包厢一圈,也有一小部分同学没来,丁瑞恒也没来,据说他在家里努力备战高考。尽管他知道什一不会来,但他在来的路上还是带着些许期待,期待什一会在他进门的那一刻突然跳出来吓他。成谶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 这时,乐星辰小声叫着成谶的名字,他听到后四下看了看,他看见乐星辰挥舞着小手跟他打招呼,朱漫洛看到他的时候礼貌地笑了笑,成谶微笑着挥挥手回应。 “没想到成谶会来,什一和胖子却没来!原以为会在聚会上碰见米霄,没想到她也没来……”乐星辰十分意外又有些难过地说。因为成谶和七班的感情并不深,他也许是卖班长的面子所以来了。 “什一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啊,胖子每年一家人都去南方过年你又不是不知道,米霄大概也在忙自己的事情吧!你就不要难过了。”朱漫洛安慰道。乐星辰失落地点点头。边尉凡跟毕业那会儿一样,他很快就和其他同学打成一片。聚餐开始后,大家在酒精的催化下,每个人都精神亢奋又神采奕奕,他们互相开着玩笑,热闹地玩着游戏。 “奇怪!乔夏夏怎么没来?她是班长的女朋友啊!”乐星辰歪着脑袋看着边尉凡说道。 “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朱漫洛边吃边说。 听朱漫洛这么一说,乐星辰霍地站了起来,她端着一杯饮料向边尉凡走过去,朱漫洛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你还真去问啊?”朱漫洛小声地说道。 乐星辰走到边尉凡跟前,乐呵呵地笑道:“班长,来干一杯!”边尉凡爽快地和乐星辰喝了一杯,他一口气喝干了一杯啤酒,喝完酒他擦了擦嘴角挑了挑眉毛看着乐星辰,神气又得意的样子。 “班长海量啊!话说你女朋友怎么没来啊?”乐星辰开门见山地问道,毫不含糊。 围在边尉凡身边的同学全都安静下来,等着边尉凡回话,边尉凡愣了一下,笑着回道:“我打电话问过了,夏夏身体不舒服,特殊时期,特殊时期……大家见谅啊!”说着班长抱拳状表达歉意,一副江湖侠客的模样。他的话引来其他同学的嗤之以鼻,大家又开始闹腾边尉凡。 乐星辰双手捧着杯子,她歪着脑袋转着眼珠子看着眼前的一群人,在她转身回座位的时候,她看见成谶安静地坐在座位上,面带微笑地看着班长他们。乐星辰悄悄走了过去,“嗨!”乐星辰拍了下成谶的肩膀说道,“问你个事儿啊!”乐星辰笑着顺势坐到边尉凡的座位上。 “嗯?你问。”成谶微笑着看着乐星辰回。这是乐星辰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成谶的脸,她被成谶的笑容惊了一下,“奇怪,这什一以前天天生活在这张笑脸下竟然没有心动?她是属什么的啊?”乐星辰转着眼珠子心想。 “你要问什么?”成谶又说了一遍。 “哦!我想问……”回过神的乐星辰想起自己要问的问题时突然语塞了,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她看着成谶疑惑地表情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问你知不知道路霓风的前女友是谁?”乐星辰在说到“前女友”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变得像小蜜蜂一样小。但成谶还是清晰地听见了。 成谶笑了笑,他右手扶着杯子说道:“有没有前女友这种事情我觉得你可以去问当事人,不过我倒是知道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乐星辰好奇地看着成谶问道。 “他真的很喜欢你!”成谶笑着说。这句话让乐星辰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她低着头看着杯子里的果汁。一旁喝醉的边尉凡断章取义地听到这句话后,他有些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他拿起桌子上的啤酒瓶一边往杯子里倒酒一边说道,“乐星辰,成谶喜欢的人是什一,难道你要跟什一抢成谶吗?” “班长,我看你是酒精入脑,丢了智商!”乐星辰站了起来,她白了边尉凡一眼回。 边尉凡压根儿没听到乐星辰损他的话,“那你说,友情和爱情你选哪个?”边尉凡穷追不舍地问道。 “班长,这不是试卷最开始的单选题,而是试卷末尾的解答题!无论你写多少字来解答它,你也不可能得满分!”乐星辰鄙视道,“少喝点酒!小心你的乔夏夏不高兴!”转身,乐星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朱漫洛看着她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乐星辰看着朱漫洛不满地问。 “笑你刚刚说的话!”朱漫洛右手扶着脑袋看着乐星辰说道,“我觉得很有道理。” 朱漫洛后面这句话倒是把乐星辰乐坏了,“是吧!是吧!你想啊,爱情和友情本来就是两码事,非要做这种二选一的选择!有什么意思呢?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都需要用一生去维护,保不齐谁就在中途走散了!整得好像在一开始做了这种选择就能将其中之一永远留在身边一样……”朱漫洛微笑地看着乐星辰说着,她突然发现眼前这位没心没肺头脑单纯的女生却懂得那些他们都看不明白的道理。 聚餐结束后,大家陆续离开饭店。成谶在其他同学那儿得知边尉凡的家庭住址,他将边尉凡送回家。成谶在出小区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刚刚出饭店还在下的小雪此刻已经停了下来。他站在边尉凡家的小区门口四下看了看,准备离开时,丁瑞恒迎面走来。 “呆子!”成谶有些惊讶地喊道。 “成谶?你怎么在这儿?”丁瑞恒疑惑地问。 “班长喝醉了,我送他回来!”成谶知道边尉凡和丁瑞恒是发小住在一个小区,在这里遇见丁瑞恒也不足为奇,他也知道丁瑞恒不来聚会是因为高考的原因,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小子聚会怎么没来啊?”成谶打趣道。 丁瑞恒尴尬地笑了笑,他将手里的袋子提到眼前给成谶看了看,里面装了许多菜,“下雪天,不放心我妈出来买菜,刚复习完出来透透气顺便帮个忙……”丁瑞恒的一句话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却没有说明为什么没有参加同学聚会。 成谶笑了笑,他走过去拍了拍丁瑞恒的肩膀说道,“加油,等你好消息。”丁瑞恒点点头,两个人背道而驰向自己来时的起点走去。 大雪停了,呼啸而过的北风掀起积雪,宛如扬起的白色尘土,极具意境美。瘦弱的香樟树也被积雪压弯了枝头,成谶撑起伞走到下面,他踹了一脚香樟树,积雪啪嗒啪嗒砸落在雨伞上,地面上,他笑了笑看着这一切,他想起以前什一的恶作剧。成谶走到十字路口时,他看着马路对面的红绿灯发呆,“今年是不回来过年了……也就没有必要去那里了。”他掏出手机将那张人生海海琴行的照片以彩信的方式发给了什一。 什一正躺在床上看书,她听到手机短信提示音时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她看到成谶发来的彩信开心地笑了起来。什一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窗户边,她拍了一张璃都市的雪景发给了成谶,两个傻子对着自己的手机笑了许久。 除夕这天下午,乐星辰突然打电话给什一,她问什一之前她说路霓风有女朋友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什一告诉她,她也不清楚,当初成谶的确跟她说路霓风有女朋友,但是谁也没见过路霓风的女朋友,所以那时路霓风到底是有女朋友还是吹牛瞎掰谁也不知道。虽然乐星辰嘴上跟什一说着没什么事她只是随便问问,但乐星辰心里却十分失落,整个寒假乐星辰都没怎么搭理路霓风。 母亲在厨房里忙活着年夜饭,打从元旦她和父亲旅行回来,两人的感情明显好很多,那些微妙的变化,什一看在眼里。父亲坐在客厅看着电影,时不时看向厨房,偶尔问什一的母亲需不需要帮忙,母亲总是温柔地笑着说不用帮忙。 什一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她正在看狄更斯的《双城记》,在故事的结尾,她看到自己喜欢的角色死了,什一情不自禁潸然泪下,眼泪顺着眼角流到耳蜗,又滚落在她的头发上。突然响起的鞭炮声让她意识到今天是除夕,悲伤一瞬间笼罩着她,她坐了起来,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往下落,落在书本上,落在手上。“往后,我再也听不到那偶尔拨弄贝斯的声音了。”她哭着心想。 晚饭过后,父亲和母亲坐在客厅聊天,其实他们是怕突然安静下来惹得彼此伤心,所以两人一直讨论着春晚的节目。这时外面放起了烟花,什一拿着一罐啤酒和一罐可乐走到阳台上,她将可乐放在阳台的护栏上,仰着脸看着外面炫彩夺目的烟花,一束彩光在上升到高空时瞬间绽放,旋即消失,留下孤独而又寂寞的夜空。 “不是说大城市都是禁止燃放烟花的吗?为什么今年都在燃放爆竹烟花?”想到这,什一不禁笑了笑,自己不开心没有理由让全世界都陪着她难过。她打开啤酒对着漆黑的天空小声地说道:“老哥,新年快乐,你二十一岁了……”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但是没有掉下来。她一口气喝掉一罐啤酒,打了个酒嗝。旋即什一又打开可乐喝了一口,抿了抿嘴,“老哥,祝你在那边的生活都是甜的……苦就都留给我吧……”她想。 成谶和成谚依旧是兄弟俩一起过春节,成谶不想听到自家事情被亲戚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也不想看到外公他们夹在中间为难。兄弟俩在下午三点多就吃完了年夜饭,因为成谚告诉成谶,他要去看什尔,早点吃完不耽误时间。成谶看着成谚拿了两罐啤酒出了门。成谶不知道,成谚先去给母亲扫墓,再去看什尔的。 天渐渐黑了下来,成谚仍然没有回来,于是成谶也出了家门,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那条他和什一走了很多年的路,后来一起上学的路,即便只有一年时间,但他却感觉他们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成谶路过那家文具店时,文具店没有放歌,屋内一家人正热闹地吃着饭看着春晚。他路过那家人生海海琴行,琴行紧闭着大门。成谶在琴行门前驻足良久转身又往回走,他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没有左拐而是过了马路。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到什一的家,成谶隔着围墙看见屋内灯火通明,他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他掏出手机反复按着,手机屏幕一会儿亮一会儿黑。成谶想给什一打通电话,犹豫再三他还是放弃了,转身离开了那里。 成谚在什尔的墓碑前坐了下来,他将两罐啤酒打开,碰了一下说:“二哥,新年快乐。”成谚将这半年来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向什尔讲述着,乐队的事情,阿眼的事情……每次成谚说完一件事情回头看着墓碑的时候,墓碑上的照片,什尔永远带着微笑,只是,他的话什尔永远不会有回应。成谚喝完自己那一罐啤酒后又喝掉了什尔的那一罐啤酒。“来年见。”成谚说完起身离开,只留下一个满是伤怀的背影。 第71章 不熟 春天来临时,冻结的时间也开始苏醒,逝去的人们在一方土里永远长眠,活着的人们会进入一种崭新的状态,他们开始学习,工作,忙碌着,呼吸着,努力生活下去。那些原本天天形影不离的人终究在分开后,在不同的地方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了新的朋友。 成谶坐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正在学习阿拉伯语,不过他的部分阿语学习资料多数是借来的,而能有这办法帮他借到资料书的就是他的室友向晟戈。向晟戈人缘好,认识的人也多,无论他走到哪儿,身边总会有女生花痴地看着他,窃窃私语。向晟戈依赖他的好皮囊认识很多其他院系的同学。当然,他总是被寝室另外两个人嫌弃,成谶倒是一副事不关己地一笑而过。 刚走进图书馆自习室的俞时像带了定位装置一样在人堆里一眼发现了成谶,他像做贼似的飘到成谶旁边,轻轻拉开凳子坐下来。俞时用一种十分狡黠的眼神看着成谶,但是成谶没有发现坐在一旁的人是俞时,他完全没在意,只是一门心思地认真看着书做着笔记。 过了许久,成谶恍然才意识到好像有人一直盯着他,他转头一看发现是俞时,成谶露出“一副你怎么也在这儿”的表情,俞时会意地举了举手中的书,然后又看了一眼成谶手里的阿语书,他已经不意外了,不过还是肃然起敬对着成谶竖起了大拇指。 快中午的时候,成谶和俞时一起走出图书馆,在俞时的撺掇下,两个人跑到学校外的火锅店涮起火锅。他们点了一堆肉狠狠地解了一顿馋。在快吃完时,成谶起身准备去买单,俞时一把拉住了成谶,嘴里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我来付!” “我付也一样。”成谶甩开俞时的手说道。俞时再次拉出成谶的胳膊站了起来,他吞下嘴里的食物说:“这次我,下次你,风水轮流转。”说完他小跑到收银台那儿付钱。成谶看着俞时的背影,轻轻笑了笑,他愈发觉得俞时的某些举动像极了呆子丁瑞恒。 回寝室的路上,俞时看着成谶手里的阿语书好奇地问:“你是打算转专业吗?” 成谶看了看手里的书,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说:“不打算转,反正时间多,打算修个双学位。” 俞时投来敬佩的眼光,他觉得眼前这个男生实在是让人佩服,他到底是有着怎样的伟大理想和远大抱负,以至于大好的大学时光,既不谈恋爱也不四处旅行!他不是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就是在图书馆里挥霍青春,俞时越想越觉得成谶简直不可思议。“你这是要登峰造极啊,话说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俞时脱口而出地说道。 成谶一脸疑惑地看着俞时,他没明白俞时的意思,俞时似乎意识到自己没有表达清楚,他恍然大悟道:“我问你的理想是什么?这才大一你就这么拼命!” 成谶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理想是什么,当时稀里糊涂转了文科,后来又稀里糊涂填了个外语大学,结果又莫名其妙地被录取了,一切全都是不巧地歪打正着。至于他自己为什么要学习阿拉伯语,更多的是出于自己比较清闲,或者自恋地说,成谶觉得自己很有语言天赋,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出发点。想到这儿,成谶突然想起什一,“她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也像高三那样努力地学习着什么,或者遇到一群新的朋友正在一起聊着天……”想着想着成谶把身边的俞时给忘了。 俞时见成谶在发呆,他拍了成谶一下,“兄弟,想什么呢?” 成谶惊了一下,他回过神笑了笑说:“没有什么理想,学这些都是出于无聊。” 俞时半信半疑地看着成谶,他愈发觉得成谶神秘不可测,一路上,俞时或扶额或托腮思考成谶的动机。两人走进宿舍后,俞时没有跟着成谶去他们寝室,两人各自回自己的寝室去。成谶刚一进门就听见卜屹的声音,他又在说泰戈尔。向晟戈看见成谶走进来,伸出胳膊一下子勒住成谶的脖子问道:“说,你高中谈了几个女朋友?”成谶歪着脑袋看了向晟戈一眼,又看了看卜屹和李鸣,一脸困惑不明所以。 李鸣看出成谶的疑惑,他抱着胳膊说:“我们在讨论前任的问题。” “我说我一直光棍你们信吗?”成谶回。 “你小子不会还是个处男吧?”向晟戈不怀好意地笑道。 “要不你给介绍一个?”成谶拿开向晟戈的胳膊理了理衣服说。 “没问题!这事儿包在哥身上!”向晟戈拍了拍胸脯一副下一秒变身媒婆的架势,说道。 卜屹摇摇头又推了推眼镜,“泰戈尔说,世界啊,当我死后,请在你的静谧中,为我留下‘我曾经爱过了’这句话。” “去去去,你爱过吗?”向晟戈一副嫌弃的表情回。 当然卜屹对于向晟戈这种花花公子的行为向来都是嗤之以鼻,全校各个院系都有他认识的人,准确说都有他认识的女生。如果把向晟戈比作花朵,那么他身边永远有许多花蝴蝶围着打转,也正是因为如此,寝室其他三个人不愿意和他走在一起,没什么,他们觉得十分丢人。向晟戈将他们这种行为以及心理称之为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春日里,首外的傍晚永远是最美的时刻,金色的阳光洒满校园的每个角落,微风拂面让人十分惬意。俞时和成谶以及向晟戈等几个人正在球场上打篮球,尽管是初春的季节,他们还是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满头大汗。 “向晟戈!”听到有人喊自己,向晟戈闻声看了过去,成谶也跟着向晟戈的目光望了过去。 “是你啊!”向晟戈用球衣擦了擦脸上的汗回道。 一位女生朝向晟戈走来。成谶有意无意地运着篮球,他看着迎面走过来的人,他觉得眼熟但又不敢确定是不是认识的人。不过说来也奇怪,这都过去一学期多了,他们这还是第一次在学校里遇到。 “成谶?”走过来的女生指着成谶一脸惊讶道。 “你们认识??”这次换向晟戈惊讶了,他狐疑地看着成谶又指了指那位女生问道。 “我们是高中校友啊!是吧,成谶。” 成谶笑了笑应了一声,他纵身一跃将篮球投进篮筐,跟着他又走过去捡球。这时俞时捡起篮球传给成谶,“原来你和钟墨是同一所高中的啊!”俞时讶异道。 钟墨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成谶,满脸的欢喜溢于言表,她像一个旗开得胜的战士一样,内心在宣誓着什么。从入学第一天起,钟墨就得知她和成谶考到了同一所大学,只是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是远远地看着他,如今她终于可以站在他身边,这距离里再没有任何阻碍夹在中间,因为有人不在这里。这一学期多,成谶要么一个人独来独往,要么跟眼前的这几位打篮球。钟墨自己之所以现在才过来打招呼,她无非是想从他身边的朋友开始,先认识他们最后拉近自己和成谶之间的距离。 向晟戈惊讶地看着俞时,又指了指钟墨说:“你俩怎么认识?” “我们一个班的啊!”俞时回道。 向晟戈瞪大眼睛,有些结巴地说:“这……这也太……太有缘了吧!就冲这点,今晚出去聚聚,我请客!”说着向晟戈喊成谶,叫他别打了,收拾收拾一起出去吃饭。成谶将篮球放进网兜里,俞时接过篮球将其背在肩膀上,四个人一起向校门外的饭店走去。 什一正坐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吃零食,她在脑海里努力描摹书中所描述的男主角到底拥有怎样的轮廓和容颜。突然手机突然响了,她将手里的薯片扔进袋子里,拿起手机看了看,看到屏幕上显示成谶两个字,她挑眉笑了笑,“反正不会像废物这样的!”按了接听键开着免提。 “在做什么啊?奇行种!”成谶的声音从电话那头飘进耳朵里。 什一目不转睛地看着借来的书本,下意识地回道:“呼吸。”常安凝听到这句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一看了常安凝一眼也笑了起来,她更正道:“正在看书,你呢?” “修仙。”成谶一本正经地说道。 “滚!说正事!”什一随手合上书本翻了个白眼回。 “我的歌词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戏……”什一将脚搭在栏杆上背靠着墙,一边吃薯片一边说。 成谶沉思了一会儿,他转移了话题,问道:“最近怎么样?都忙些什么啊?” “就那样呗,看看书,看看球赛。”她停了一下,“偶尔抽个空想想歌词。”说出这句话,什一完全没有因为违心而感到心虚,反而露出狡黠的笑容问道,“话说你们学校帅哥多吗?” “美女比较多,帅哥我们寝室就有,比如说……我。”成谶坏笑道。 什一十分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这时候向晟戈他们回来了,刚进寝室门他们就听见成谶正在不要脸地夸自己帅,向晟戈和李鸣一窝哄跑过来质问成谶,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和脸,两个人提着嗓子嚷嚷着要成谶把话说清楚。 “泰戈尔说,雾如爱情,在山峰的心上嬉戏,绽放出种种美丽的惊喜。”卜屹推了推眼镜又摸了下鼻子看着他们说,说完他径直走到自己的桌子前又开始学习了。作为寝室里的好学生,卜屹每天除了睡觉就是泰戈尔说,然后只剩下学习了。 “废物,你那边发生什么了?怎么那么吵?”什一好奇地问。 “没什么,室友回来了,在聊天!你在学校有没有遇到高中同学或者校友啊?”向晟戈跟李鸣两个人对成谶竖起中指,成谶没理他们继续问道。 “暂时还没有诶,怎么你遇到了?”什一想了一下回道。 “我也没有。”他回道。成谶原本是打算告诉什一自己在学校遇见了钟墨,但是转而一想,他和钟墨并不熟,什一和她似乎也不熟,都不是什么重要的朋友,他觉得没有必要特地告诉什一,更没有必要在电话里特地提起了。 什一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你没什么事,我继续看书了啊。”什一说。成谶嗯了一声,说完什一挂了电话。 站在一旁的向晟戈听到成谶刚刚的一席话,他憋不住了。向晟戈看着成谶不解地问道:“成谶,那个钟墨不是和你们一个学校的吗?你怎么说没遇到高中同学?” “我跟她不熟,没必要。”成谶看了看时间,将手机放进口袋里,他拿出阿语书翻看了起来。 向晟戈一脸懵,他仔细一想才发现成谶好像是和钟墨不是很熟的样子,尤其是今天碰见的时候,成谶压根儿没怎么说话。之后他们一起出去吃饭,也都是他自己和钟墨热火朝天地聊着,说到底不过是向晟戈自己以为成谶和钟墨关系不错。 不过相比较成谶和钟墨是否熟识,向晟戈更好奇成谶在给谁打电话。从入学以来,他很少见成谶主动给别人打电话,也很少见成谶接电话,每天他们除了一起打篮球,成谶倒像个风轻云淡的透明体一样四处飘荡,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给向晟戈的感觉就是成谶看上去和每个熟悉的人相处得都十分融洽却又相距甚远。 生命中的某一时刻,人们都想过重新开始,并且下定决心将所有关于过去的记忆全部尘封起来留在过去。然后轻装上阵带着崭新的自己再出发,只是在重新出发的时候,成谶并没有找到自己的方向在哪里。 第72章 没有感同身受 乐星辰从春节后便一直不怎么搭理路霓风,以至于路霓风以为乐星辰在学校遇到其他喜欢的人了,他想乐星辰是不是已经变心了,路霓风越想越苦恼。他想去看乐星辰,但是乐星辰死活不让路霓风去她的学校。五月份的时候,路霓风终于按捺不住了,他觉得如果再这样等下去乐星辰迟早会跟他分手,就这样路霓风偷偷买了一张去乐星辰所在城市的车票。 路霓风下了火车后打车去了乐星辰的学校,他站在学校大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陌生同学,一边往校内走一边给乐星辰打电话。乐星辰正躺在宿舍的床上吃着零食看着电视剧,一脸花痴,垂涎欲滴。当她看到路霓风的电话,脸色一下子变得阴郁起来。 “喂,在做什么?”路霓风语气温柔地问道。 “在看电视剧。”乐星辰漫不经心地回。 “我同学去你们学校看他女朋友,我让他帮我带点零食给你,他快到了,你到宿舍门口等他一下。”路霓风微笑着说道。 乐星辰淡淡地哦了一声,她心想,“你同学都来看他女朋友,你怎么不来?你让别人给你女朋友捎点零食,你自己怎么不亲自送来?让你别来,你就真的不来?那我要是说分手,你是不是也就当真然后跟我分手了啊?”想到“分手”两个字,乐星辰感觉心脏不禁一阵阵抽疼,令她难过不已。关于路霓风前女友的事情,她很想问但又不敢问,她怕被比下去,怕自己在路霓风心里的位置根本不及对方,所以她犹豫着又纠结着,小心翼翼。 乐星辰穿好衣服漫不经心地走出寝室,走出宿舍大门,她站在宿舍大门口像个傻子一样等着路霓风口中说的那位同学。这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一转身,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她惊讶地看着对方。 “你怎么来了?”她问,“你说的那位同学就是你自己??” 路霓风微笑着走过去一把将乐星辰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了许久。乐星辰仰着脸,眼睛咕噜咕噜转着,她觉得奇怪又觉得不可思议,欢喜又感动,眼泪瞬间涌进眼眶,她双手回抱着路霓风,眼泪就快要掉下来了。来来往往的同学纷纷扭头看着他们俩,有人看到这一幕微笑了,有人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 “我要是再不过来,你是不是就要跟我分手了?”路霓风没有放开乐星辰,他难过地问道。 “没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乐星辰的眼泪掉了下来,眼泪顺着脸颊一直滑落,最后在路霓风的脖子处停了下来。路霓风感觉到乐星辰在哭,于是他放开她,他看见她哭花的脸颊,他心疼又自责,他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说:“对不起。”乐星辰撅着小嘴望着路霓风,她完全忘记了她一直耿耿于怀的路霓风前女友的事情,更忘记了之前所有不满的情绪,她觉得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喜欢他啊。感性和理性之间反复对抗之后,理性屈服于感性,人们便会感情用事,等清醒过来时,又开始质疑自己。 乐星辰带路霓风去了学校的卡座包间吃饭,两人面对面坐着,时不时看彼此一眼。路霓风一边给乐星辰夹菜一边看着她吃得不亦乐乎。“为什么这几个月来一直不搭理我啊?路霓风轻声问道。 乐星辰愣了一下,她垂下眼睑转动着眼珠子,目光像是在寻找什么,“我是女生啊!如果我总是主动找你,我怕……你会觉得我……不矜持。而且,女生本来就是口是心非的动物,你又不是不知道……”乐星辰鼓着腮帮子有些不开心地继续说道,“可是我没想到我不让你来我学校时,你真的不来了!所以我越想越生气!当然就……” 路霓风听到乐星辰的话,不禁笑了起来,他停下筷子看着乐星辰举三个手指诚恳地保证道,“我路霓风以后一定会对乐星辰死缠烂打到底,即便乐星辰不让我来她的学校,我也一定会来看她;只要是乐星辰愿意的,我一定会照做!”路霓风停了一下,语气变得柔和,他继续说道,“即使有一天,乐星辰不再喜欢路霓风了,路霓风也会一直喜欢乐星辰。”路霓风一字一句地说着,当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乐星辰敏感的神经再也绷不住了,眼泪瞬间涌进眼眶。她抬起眼眸发现,路霓风抿嘴微笑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乐星辰凝视着眼前这个她喜欢了四年的人,她发现路霓风那双迷人的狐狸眼里尽是温柔和深情。“没关系,即使你没有那么喜欢我,我也还是会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我愿意做那片金色的麦田守候在你来时的路边,只愿因你而特别。”乐星辰心想。她霍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亲了一下路霓风的右脸,乐星辰第一次主动。 夏天回来了,只是有些孩子再也回不去了,但仍然有一群孩子前赴后继不遗余力地奋战在当初什一他们走过的路上,那便是高考。如果说一个人毕业之后还在关注高考,要么他身边有即将参加高考的人,要么他是在感怀青春。 什一穿着无袖t恤和一件运动热裤横躺在床上,她将一只腿放在床铺边的栏杆上试图能吹到正在转动的风扇。说来也奇怪,宿舍的风扇装在正中间,虽然是360度无死角转动着,但是躺在床上从未吹到过风。她浏览着网上许多调侃今年高考作文题目的留言,时不时地发出一阵笑声。 不知从何时起每年的高考作文题目都会被拿来调侃一番,什一倒是没有参与讨论中,但她却乐此不疲地看着别人讨论。“又是一年高考结束,今晚又有一群孩子以为自己解放了吧。”什一心想。转而她又想起他们毕业时的样子,很多人在撕书扔书,很多人在尖叫呐喊,很多人脱下校服抛向空中……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什一下意识地惊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是乐星辰打来的。 “星辰,你吓死姑奶奶了知道吗?”什一愤愤地鄙视道。 “什一,惊天大秘密啊!我觉得我得第一个跟你说才行!”乐星辰在电话那边一惊一乍地说道。乐星辰像个八卦传播器,她总是在第一时间知道其他同学的境况,这一切大概是由于她高中经常上网,因而和班上很多同学建立起联系。如果她打电话告诉什一什么秘密,多半是她们共同认识的人,什一就是这样知道了很多同学的事情。 “什么秘密?”什一一头雾水地问道。 “你知道吗?乔夏夏跟呆子在一起了!!!”乐星辰用极度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 “什么???不会吧?!!你怎么知道的?那班长呢?”什一像被高压电击了一下,从床上霍地坐了起来,此时她也感觉不到热了。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说劲不劲爆吧!!” “我靠!!!才一年就分了?!班长被甩了?”什一惊讶道。 “不过我之前听其他同学说,乔夏夏和丁瑞恒复读的时候在一个班,当时走的挺近,不知道是不是日久生情然后在一起了。”乐星辰半信半疑地说。 “也许吧……但是……”什一突然想起上高中的时候,她撞见班长边尉凡和乔夏夏在一起的画面以及毕业时班长表白的场景。突然,什一觉得这一切变得特别地讽刺。也许,喜欢原本就是悲壮的,这样想来也就不存在什么讽刺与否了。 乐星辰和什一聊了很多,乐星辰把她怎么知道边尉凡和乔夏夏分手的事情,以及春节前他们和边尉凡聚餐时他的种种异常行为全部跟什一分析了个遍。接着,乐星辰又把高中时的那些人那些事全部和什一念叨了一遍。两个人聊完过往聊当下,又聊到彼此的近况…… “不过一年而已,那些人和那些事已经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当初在全班同学面前高调表白乔夏夏的边尉凡竟然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就分手了。年少的爱情最为美好又更为脆弱,稍有不慎就散了。”什一心想。 什一和乐星辰挂了电话后,她打开好久不曾浏览的个人主页,往下翻了翻。她发现丁瑞恒和乔夏夏发的动态,看似是两条没什么关系的动态却像是在宣布着什么。等什一再次刷新的时候,她又发现了边尉凡的动态,简单的三个字,“结束了。” 戛然而止的一段感情,会不会难受,会不会觉得撕心裂肺地心痛,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旁人不过是无关疼痒地看着戏罢了。起码什一觉得她没有任何感觉,一如她的痛别人也不会有多大感触一样。感同身受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匮乏的东西,每个人都是冷眼旁观的看客,事物本身的局外人,只是因为熟悉,局外人在旁观时多了一丝温度夹杂其中。 什一看到乐星辰和朱漫洛在边尉凡动态下的留言,也看到很多以前的同学祝福丁瑞恒和乔夏夏的评论。有人失意,有人得意,对比鲜明,想着想着什一无意识地发起呆。每一个受伤的人,都在等待事过境迁的时刻。 第73章 被搁浅的梦想 高温突袭这座城市,太阳将自己炽热的目光洒落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不留余地。即便没有盛夏那般酷热难耐,但是在外面溜达一会儿足以让人胸闷心慌。胡小业和许陌阳两个人在什一眼里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勇士,因为这样的高温天气里,她们跑去逛街了。她们俩自从入学后开始,一起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满城市的海吃海喝外加海逛,两个人立志要用四年大学时光来看透这座城市。常安凝只要是放假便会带团出游,每个周末只要有活动,寝室里很难见不到她的身影。 寝室里的风扇摇着脑袋呼呼地转动着,什一坐在桌子前正在看湖人队与凯尔特人队总决赛的抢七大战,比赛已经进入第四节,她显得尤为紧张,手心里都是汗。当终场哨响,湖人队夺冠的那一刻,什一在寝室里开心地笑出声来。“耶!”她攥着拳头喊道。平复激动的心情之后,她却露出悲伤的表情,“老哥,科比他又夺冠了。”什一盯着电脑屏幕心想。这时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什一找了半天最后在被窝里摸出手机,一看是成谶打来的。 “湖人夺冠了!”成谶掩饰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平静地说。 “是啊,他又做到了!”什一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答道。她想起去年她和成谶在清和的体育馆打球时,他们猜今年谁会夺冠,当时两个人都十分自恋地认为一定是湖人队。当结局应了猜测,除了激动更觉得不可思议。一阵夹杂着悲伤的失落感将什一拉入谷底,她顿了顿继续说:“无论是去年还是今年,科比都做到了,而我……却只能以失败者的身份对过去耿耿于怀。” 成谶没有接话,片刻的沉默之后,他问道:“你当初为什么想考首传啊?” 什一起身走到窗户前,她看着窗外一片阳光明媚的校园,如果不走在阳光下,一定会觉得这样的天气阳光温暖而舒适,果然身处阴凉地的错觉这般好笑。想起当初想上首传的理由什一不禁莞尔,“你知道玛丽·科尔文吗?”什一十分认真地问成谶。 “嗯?”成谶疑问的口气显然表明他并不知道。 “她是一位战地记者……”什一顿了顿继续说,“她报道过科索沃战争、车臣战争、阿拉伯地区的动乱……从斯里兰卡到前南斯拉夫,从伊拉克到利比亚,在那些战场上,人们总是能看到她的身影……”什一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窗外,宽阔的水泥路上,一只麻雀驻足在那里,它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似的不停地走来走去,突然它飞过低矮的灌木丛落在香樟树上。 什一继续说着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事情,“科尔文曾说过‘我注重的是战争中的人性,它让处于和平环境的人们也不觉得遥远和陌生。’玛丽·科尔文觉得她的工作就是做一名战争证人……”什一将她藏于心底的梦想倾吐出来,那本剪报册里的某一页就贴着玛丽·科尔文的事迹,那一页更贴着她的梦想。 “所以你被她的事迹所影响了?想做一名战地记者是吗?”成谶认真听完后问,接着他又调侃道,“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想法和行为总是与人不一样,难怪我会在第一次见到你时没来由觉得你是奇行种。” “你才是奇行种!我是被科尔文的报道深深震撼与折服,你懂不懂啊……只是这不过是梦想,现在……”什一没有说完。尽管现在她嘴上说那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内心却依然有个声音一直在反驳着。当她和成谶说出这些心里话的时候,她还是无比失落,但又不得不无奈地笑了笑。 什一和成谶聊了很久,她说到很多关于玛丽·科尔文的事迹,描绘着曾经她那绚烂的梦想,以及她是如何为之付出努力的。什一告诉成谶她是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玛丽科尔文的事迹,而那本杂志是什尔买的,她起初做的所有的梦都或多或少跟什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后来梦醒了,什尔不在了。成谶很用心地听着什一所说的一切,他像一位聆听者又像一位采访者,他将她的话记在脑海里,记在心上。 突然什一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她问成谶:“你知道边尉凡和乔夏夏分手的事情吗?” “什么?”成谶一脸懵地问。 “你不知道啊?看班长的动态好像是他被甩了。”什一不确定地说道。 “被甩了??那那个乔夏夏又喜欢谁去了?”成谶皱着眉头问道。 这时一旁的卜屹断章取义地接过话,“泰戈尔说,当我们心里住进一个他(她)的时候,我们屡屡让另一颗收容我们的心饱受煎熬。”说完还不忘推了推他那圆片眼镜。成谶顺手捡起床边的阿拉伯语书扔了过去,卜屹接了个正着,满脸假笑并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跟你同桌在一起了!”什一轻飘飘地回道。 “呆子??那呆子一定会吃亏!”成谶不带半丝犹豫地说。 “谁知道呢,感情里的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什一扣着指甲回。 “那你是愿打的一方还是愿挨的一方?”成谶打趣地问。 “我是既不愿打也不愿挨!”什一趾高气扬地回答。 很快两个人又转移的话题,他们时而聊到篮球,时而谈起音乐,时而侃侃各自的近况。总之,他们从喜欢的歌手聊到摇滚乐队,从喜欢的球星聊到支持的球队,天花乱坠不着边际地聊着,一直聊到什一手机快没电了。时光悄无声息地流逝着,两个人的话题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多,那些微妙的小习惯潜移默化地互相影响着彼此。 到了晚上,成谶想起什一跟他说起的事情。他给边尉凡打了一通电话。当然,成谶并没有提起乔夏夏和呆子在一起的事情,想必边尉凡自己也知道。只是这通电话打的真不凑巧,因为边尉凡正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喝闷酒,十几个啤酒罐子杂乱无章地躺在草地上,漆黑的夜空孤独而寂寥,与边尉凡孤单的身影相得益彰。手机铃声响了很久,边尉凡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通电话,他听到是成谶的声音,边尉凡怅然若失地应了声。在他心里他以为乔夏夏还会回头,或者还会打一通电话过来,而不是仅仅只丢下一句“我们之间隔着星河”这么不负责任的分手理由。 成谶听到扳动拉环的声音以及啤酒发出的气泡声,他确定边尉凡是在喝酒,便开玩笑地说道:“什么时候来我这儿玩,我请你喝二锅头啊!” 听到这句话边尉凡倒是笑了起来,“好啊,那你来我这儿的时候,我请你喝长江入海口的混合水。” “没问题,到时候我带几只烤鸭过去!”成谶接着话茬打趣道。 边尉凡没有回话他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最后一罐啤酒,伸手擦了擦嘴角的泡沫,躺在草地上失落地说:“原来分手可以测出自己的酒量,我都喝了十几罐了,可是越喝越清醒。” “可能你喝的酒掺了长江的水。” “但是……”边尉凡起身捡起地上的啤酒罐仔细瞧了瞧,他看到啤酒是产自于北方城市,显然不大可能掺了长江的水,除非……突然,边尉凡意识到自己犯蠢,他气运丹田对成谶吼道:“滚!” “你这‘滚’字跟什一比起来差远了!”成谶不屑道。 “什一……她最近怎么样?”边尉凡旋即又躺在草地上问。 “她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能确定的是她每天不厌其烦地重复做着两件事!目的只有一个。” “什么事?”边尉凡一脸好奇地问。 “进食,呼吸,活下去。”成谶十分认真地回道。 边尉凡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你这贱兮兮的样子,什一要是在旁边分分钟上脚伺候了。”边尉凡笑着笑着眼泪便从眼角流了出来。“奇怪,怎么会哭呢,我一男的真是……”边尉凡擦了擦眼角,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之前因为夏……和她的事情,一直没怎么跟大家联系,现在发现我的格局太小了。人生第一次被甩!哈哈哈……”边尉凡干笑道。 “没事儿,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会遇到那支花。”成谶安慰道。 “也许吧,说不定事过境迁以后,我还能祝福他们,只是现在……我真的做不到。”边尉凡看着无尽黑暗的夜空说。 边尉凡和成谶东拉西扯聊了很久,他跟成谶说,他与乔夏夏分手的原因让他觉得特别离谱,因为乔夏夏认为他上的是重点大学,而自己复读了顶多也就考个普通本科,她感觉自己和他的距离隔着十万八千里。在乔夏夏看来,她永远都追不上边尉凡的脚步,所以她先选择放手。 边尉凡一再地向乔夏夏表示,他不在意学历更不在意这些莫须有的差距,况且在边尉凡看来这些都是可以跨越过去的鸿沟。尽管如此,乔夏夏还是在复读后没多久提出了分手,只是边尉凡依旧和乔夏夏保持联系,还是会跟乔夏夏说他不会变心并且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乔夏夏回心转意。可是讽刺的是,他等来的结果却是乔夏夏和呆子在一起的消息。丁瑞恒是边尉凡的发小,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这一次,他们的友情也因乔夏夏的缘故止步于此。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边尉凡的话开始多了起来,口若悬河喋喋不休没完没了地说着。后来他终于说累了,躺在草坪上睡着了。第二天,成谶的手机也华丽欠费停机。 一只蚂蚁正在努力地往草叶上攀爬,也不知道它打算做什么,草叶的高度不过几厘米,但是蚂蚁却像是在探索未知的世界一样,走走停停,时不时碰一碰触角,它是在告诉自己的同伴吗?突然蚂蚁从草叶上摔了下来,掉落在草丛里。没过一会儿,它又重新爬上那株草叶上,在草叶上来回逗留一圈后那只蚂蚁又爬到啤酒罐上。在草坪上睡了一宿的边尉凡看着这只蚂蚁发呆,心里不是滋味。 “我比蚂蚁知道的世界要更大,既然已经摔到谷底又何必再去重蹈覆辙?”边尉凡难过地心想,他突然坐了起来,一阵眩晕向他袭来,他左手撑地右手扶额敲了敲额头,他发现一地的啤酒罐子,边尉凡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将草坪上的空罐子收拾到袋子里,走下草坪将它们丢进垃圾桶里。 走了几步后边尉凡转身看着昨晚睡了一宿的地方,自言自语道:“就到这里吧,再见了。”这段感情也许真的结束了,受伤的人还需要一个愈合的过程。只是边尉凡不知道,打从一开始他就没看懂这位他喜欢的女生的感情。 高二下学期文理科正式分班,乔夏夏的父母托关系将她安插到重点班。开学那天,乔夏夏穿着一件粉色的t恤外面搭着校服,她背着书包走进教室时恰好边尉凡走出教室,两人不小心撞了一下,于是乔夏夏赶忙低头说着对不起,齐肩的长发跟着垂了下来,遮住了乔夏夏那张精致的小脸。边尉凡微笑地看着她,眼前的这个女生让他产生从未有过的心动。从那一刻起边尉凡的目光便再也没有从乔夏夏的身上移开过,他看着她瘦弱娇小而又楚楚可怜的样子总是忍不住想要去保护她。 终于在高三的时候,他鼓起勇气问乔夏夏有没有男朋友,乔夏夏告诉边尉凡她没有男朋友,于是边尉凡那颗提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最起码边尉凡觉得他自己是有机会的。那天早上,边尉凡去食堂吃早餐的时候,他遇见也去食堂吃早餐的乔夏夏,他买好早餐端着餐盘坐到乔夏夏的对面,乔夏夏看到是边尉凡后甜甜地笑了笑,一对大酒窝浮现于脸颊两边,边尉凡一时没克制住,冲动的将那句“我喜欢你”说了出来。 乔夏夏没有说话,她害羞地低下头。两人在出食堂门口的时候,边尉凡看四下没什么人,他便牵起乔夏夏的手,乔夏夏也任由边尉凡牵着,两人遮遮掩掩趔趔趄趄地走回教室。当时边尉凡并不知道,这一幕恰好被成谶和什一撞见。 毕业散伙饭上,边尉凡高调地向乔夏夏表白,并且宣布拥有主权,边尉凡认为他自己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和乔夏夏在一起了。只是好景不长,不到一年的时间,乔夏夏便跟他提出分手,分分合合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将近一年,无论边尉凡怎么妥协也无济于事,最后以这样的方式不欢而散。边尉凡和乔夏夏彻底断了联系,他失去了他小心翼翼呵护过的爱情和十几年来情同手足的友情。 在这一场初恋里,边尉凡曾将自己的自尊放在地上任由乔夏夏践踏,而且他心甘情愿被如此践踏,遗憾的是,并没有换取一个令人皆大欢喜的结局。 第74章 撕裂和拉扯 夏天的天气娇柔而造作,一会儿阴一会儿雨一会儿又艳阳高照,扰人心绪又坏人心情。自从边尉凡和乔夏夏分手后他便开启了疯狂学习的模式,每天穿梭在寝室与图书馆之间。自甘堕落地难舍难分不如鼓起勇气迎接未来,这才是大丈夫所为,边尉凡是这样告诉大家的。 高考分数出来那天,乐星辰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她告诉大家,乔夏夏和呆子还是上了专科,不过他们俩填了同一所学校。朱漫洛知道此事后倒是十分镇定,在她看来乔夏夏和边尉凡之间的确有着很大的差距,只是没想到乔夏夏会看的如此明白。如朱漫洛在毕业散伙饭上说的那样,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什一倒像个地地道道的旁观者,她看着身边的一群人分分合合,徒留乐星辰一个人在那儿惊掉了下巴。 上大学以来的第一个暑假悄然来临,乐星辰被母亲接了过去,她在母亲那里度过一个十分舒适且惬意的暑假,每天乐星辰吹着空调看着门前人来人往,饿了她就回到自家酒店大块朵颐,胡吃海塞一顿。困了开个标间睡上一觉,无聊了就找路霓风聊聊天,时不时跟路霓风撒个娇什么的,生活安逸到令人发指。路霓风放假后回到省城打起暑假工,路霓风和乐星辰两个人的恋爱模式从毕业开始一直处于异地恋。 朱漫洛与骆淮清的暑假生活倒是十足有趣且丰富,两个人有很多共同的追求。暑假开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回清和老家,而是留在学校开始做社会实践报告。每天白天忙活着各种调研报告,然后一起去吃饭,傍晚,两个人或一起去海边漫步,或一起在校园里四处溜达,偌大的校园,他们逛了无数遍,仍然不厌其烦,西铭大学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藏着朱漫洛和骆淮清的回忆。大概是爱对了人处处都是风景吧。社会实践结束后,朱漫洛和骆淮清又一起跑遍了这座南方旅游城市。 没人知道米霄去了哪里,她像从未来过这群人的世界一样。这个夏天,她们才真正明白她们与米霄在前一个夏天就走散了,往后与彼此来说,都将随时光一起逐渐遗忘在记忆中,米霄带着自己的秘密不辞而别。 什一在一家商务会所当服务员,她每天从家里步行到会所要二十分钟左右。起初父亲极力反对什一去打工,但是执拗不过女儿,最后他妥协的条件是什一只能在小区附近找一份暑假工玩玩,于是她便去了这家商务会所打工。什一的父亲反对她去打工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什尔,他一直自责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太过放养儿子才导致什尔出了意外,让他在这个年纪承受着丧子之痛。对于什尔的意外,什一的父亲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的错误。所以父亲对于什一的保护更加小心谨慎。 会所主要提供简餐、茶饮以及棋牌娱乐活动。刚来上班的头三天,什一在主管的带领下做事情。第四天开始,什一便一个人独挡一面上手干活了。除了端茶送水等琐碎事情,她还负责调节自动麻将桌,什一十分热衷帮客人调自动麻将桌。每次一堆客人进店来,什一领着他们上二楼包厢并豪爽地问上一句:“玩多少张的?”客人说完要求后,什一便三下五除二调好麻将桌并放好麻将。 在这里混迹了一个暑假后,什一不仅识遍全国的名茶,还成为一位麻将高手,什么“吃”、“碰”、“杠”、“听”、“胡”,什么“洗”、“码”、“开”、“理”、“行”全部都是小玩意儿。她精通全国各地的麻将玩法,当然这些都得益于那些客人不吝赐教。 最后一天上班的时候,主管特地嘱咐什一,以后每年寒暑假都欢迎她随时过来兼职打工,什一欣然接受一口答应下来。下班后,她把打工赚来的三千来块放进背包里,一路上不免有些紧张,手时不时地去摸一摸背包。“给老妈买个什么东西吧,买个什么东西好呢?”她一路寻思着,尽管母亲什么也不缺。 自从什尔去世之后,一家人便住到了省城。父亲在离什一学校不是很远的地方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二手房。但是前不久,什一又听父亲说,父亲以她的名字买了一套新房,只是交房时间还早。现在住的房子是在一处很老的小区内,只有六层楼,没有电梯,而且小区内的绿化带杂草丛生破败不堪,灰黄的泥土裸露在外。路两旁的香樟树倒是长成了参天大树,高大茂密的香樟为小区建起一条条林荫道,夏季走在下面十分阴凉舒适。 什一家靠近北门,一进门左转第一幢的三楼。她一路上兴高采烈地唱着歌。走进小区拐过弯,咚咚咚上了楼,她一步两个台阶一口气奔到三楼,就在她准备掏钥匙开门时,屋内传来一阵争吵声以及摔东西的声音。什一心里咯噔一下,她慌乱地打开门,眼前的一切让她难以置信,母亲蓬头垢面哭红着眼睛瘫坐在地上,父亲怒气冲冲地站在不远处,客厅里一片狼藉。他们看到什一回来时,谁都没有说话,这一次,他们没有像做错事的孩子那样掩饰自己的惊慌感。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什一十分不安地问,她惊慌地跑到母亲身边拉母亲起来,但是她没拉不动,反而清晰地看见挂在母亲脸上的泪水,她的心莫名地疼了起来。 “你爸不要这个家了。”母亲说着又哭了起来,哭声越来越大。 “你疯了!”父亲大声呵斥道。 两个人又开始大声争吵起来,争吵声越来越大,父亲的言语里夹杂着各种污秽不堪的辱骂词语。母亲突然甩开什一向父亲扑了过去,什一一个踉跄摔坐在地上。母亲死死地揪着父亲的衣服不放,她威胁着父亲说,“今天你要不打死我,你就不是男人!”父亲厉声怒喝命令母亲放手,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最后扭打在一起。 那一刻,什一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浑身颤抖,她感觉自己的毛孔和细胞都在嘶吼,连它们都在拒绝这样的争吵。眼前这两位她最爱的人,最亲的人,此刻像两个仇人一样相互对立着,从对方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至对方于死地的恶意,互不相让,到底是什么让原本和睦的家庭走到这一步,她想不明白也想不通!事实上,他们是一家人啊!亲密无间的一家人! 什一爬到父母亲身边,她拉着父亲的衣角跪在地上哭着央求道:“别吵了!我求求你们,不要再吵了,我哥已经没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们,我不想失去这个家……不是说好的吗?要一起好好生活下去的……”那些在什一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情绪突然释放出来,她越哭越凶,语无伦次,她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她一会儿拉着母亲的衣服求母亲,一会儿又拉着父亲的衣服求父亲,她跪在地上挪来挪去,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母亲心疼起什一来,母亲放开了父亲。她抱着什一张大嘴巴痛哭起来,那眼泪不再是因为刚刚的争吵,有的是对儿子的思念,对什一的满腔心疼。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释放却终生得不到解脱。 父亲走到什一身旁,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乖,不哭了,是爸爸错了。”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什一感觉眼泪似乎流干了一般,她再也哭不出来了,只是不停地抽泣着。只可惜眼泪是流不干的,在下一次噩耗来临之际,眼睛还是会有流不完的眼泪供人们发泄。父亲看什一没再哭了,他取下挂衣架上的手提包准备出门,什一像一只乖巧的狗一样爬到父亲身边,她抱着父亲的腿,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她的眼睛在说:“爸爸,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们。”父亲看见她这副样子心揪疼了一下,“爸爸还有工作要忙。”听到这句话,什一逐渐松开了手。 什一看着父亲走了出去,门在关上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也跟着安静了。“他是去工作了吗?”她想。什一起身走到母亲身边,她将母亲扶进房间坐在床上,由于哭得太久,母女俩不时地轻轻抽噎着。 每次哭完之后什一都有一种大脑缺氧的感觉,她想不起来要说什么,突然她看见自己身上背的包包,她揉了揉脸从包里取出钱,她挤出一个微笑哄着母亲说道:“老妈你看,我人生中的第一笔工资,想买什么?我给你买!” 母亲摇了摇头,疲倦地看着她,“妈妈什么都不缺,钱你自己存着。”母亲轻声细语道,她无力地靠在床头上闭着眼睛小声说:“什一,妈妈想睡会儿。”什一扶着母亲躺下,她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关上门。客厅里一地的碎玻璃,每一块碎晶莹剔透的玻璃散发着晶亮的光芒,像很久以前的幸福时光。什一拿起扫把将那些玻璃碴清扫干净倒进垃圾桶里。收拾完客厅后什一没有去自己的房间,她靠墙坐在母亲的房门口,抱着膝盖将头枕在胳膊上。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家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她突然想到以前的事情,想到父亲手机里的那些短信,想到什尔的日记,想到第一次看见父母吵架,她想了很多很多……在她内心深处,那道本来快要愈合的裂痕再次被撕开,放肆拉扯着,越来越大的伤口像黑洞一样开始吞噬自我。 第75章 失去着,拥有着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家再也没有了笑声,也许是从什尔去世开始,也许更早。什一突然有了逃避的念头,她想如果死的那个人是自己就好了。她感觉眼睛干涩而生疼,她闭着眼睛趴在膝盖上。“等开学了,我逃到学校就好了,可是又能逃多远呢……哥,你不在的时光原来如此煎熬……”什一难过地心想,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手足无措和孤立无助,像溺水者一样难受。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什一的思绪,她掏出手机看了看。 “奇行种,你猜我在哪儿?”成谶发来短信问。什一好像抓住一根可以让自己喘息的救命稻草一样,眼泪又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落在她的手背上,腿上,绽放出奇怪的花朵来。明明已经没有眼泪可流,为什么此时又泪如泉涌,什一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你在哪儿?”什一回。短信刚发过去,成谶就打来了电话,因为他发现那条短信背后的情绪,他知道以什一的脾气他发的那条短信,什一绝对会以破口大骂的架势回复他,但如此平静地回复只能说明她遇到什么事情了。他用和她一样敏感的神经感知到对方的微妙变化,只因在他的成长经历中也曾有一段战战兢兢的过往,如今,他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什一走进自己的房间,接通了电话,成谶问她怎么了,她强忍着泪水说没什么。但是她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成谶没有继续追问,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告诉什一,他刚从成谚那儿回来,现在人在火车站,他让她过去接他,请他吃饭替他接风!尽是不要脸的语气。 “可是……”什一犹豫了一下,她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现在不方便出来……” “什一,妈妈没事,你去吧。”母亲的声音从另外一件房间传来,传到电话那头,传到成谶的耳朵里,他十分确定她遇到什么事情了。什一推开房门,母亲半靠在床头躺着,什一进来的时候,她疲惫地抬了抬眼睛微笑着轻声说道:“什一,妈妈没事儿,以后……”母亲伸手握了握什一的手,“妈妈不会再跟爸爸吵架了……你去吧。”什一驼着个背微微点点头。成谶在电话那边安静地等着什一回话,他漫无目的地看着火车站广场上人来人往的陌生人,他不知道将目光落在何处是好。什一回复完成谶后挂了电话迅速飞奔出屋子,她像一个逃兵一样逃离那里,而她自己完全没有这种意识。 什一到达火车站时,成谶已经在广场上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她刚到,他一眼就看见了她。成谶偷偷走过去在什一的左肩上拍了下,她还是老样子转错了方向。她温柔地笑了笑,那个笑容像一张茧,裹挟着她。成谶的心咯噔一下,他从未见过什一这般微笑地看着他,他慌忙移开自己的视线,尽管他打心底希望可以一直看到那张笑脸,但他不希望是在她遇到事情掩饰情绪的时候,而是发自内心感到幸福的时刻。什一脸上的笑容消失后,她又变成平常他认识的模样,她看着他问:“说吧,又想怎么剥削我?” “随便吃一份土豆牛肉盖饭吧!”成谶捻了捻额前的头发不假思索地回。 “你又想一人独食两份牛肉?”什一嫌弃道。 “那当然!毕竟只有跟你在一起时,我才能吃到两人份儿的牛肉!”成谶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回。 什一满脸鄙视地撇撇嘴,两个人一起去了火车站附近的一家饭店,饭店坐落在巷子最里面,人也相对少些。服务员将两盘盖饭端上来的时候,成谶很自觉地将什一盘子里的牛肉悉数捡到自己的盘子里,并将自己盘子里的土豆全部丢到什一的盘子里,什一看他像打发要饭的似的,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什一问成谶,怎么在快开学的时候回来了,成谶告诉她,他回老家拿点东西,第二天就直接回学校。两个人聊到各自暑假都是如何度过的,成谶说,他暑假去了成谚所在的城市盛晖市,他在那儿打暑假工。什一告诉成谶,自己也在一家会所当服务员,他们不着边际地聊了许多事情,但谁都没提刚刚打电话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知道路霓风在干什么吗?”成谶问道,他在饭里又翻出一块土豆顺手夹起来放在什一的盘子里。 “在干什么?”什一将成谶夹过来的土豆夹起来丢到桌子上,成谶瞪着眼睛看着她,她假装看不见,一副我是不小心弄到桌子上的样子。 “他在为爱情赚路费。”成谶说着吃完最后一口饭顺手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嘴巴说。 “就是打工呗。”什一也放下筷子,成谶看她一口饭也没吃,土豆也没吃完。 “你晚上回去吗?”她问。 “嗯,蹭完这顿饭就去车站坐车回清和。”他回。 什一顿感失落,不过这失落只在心里漾起涟漪。付完账后,两个人从饭店走出来,什一将成谶送到回清和的车站,她在转身离开时,成谶叫住了她。什一回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成谶,那一刻她有一些不现实的期待,期待他会留下来,陪她聊聊天,说说话,或者安静地在一起待一会儿也好,虽然她不知道聊什么,但她还是私心想他留下来。 成谶放下行李箱大步向什一走去,他想抱抱她,但是又怕吓到她。他走到她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串东西,成谶拿起她的手,将那串东西放在她手心里,然后伸手在她脑袋上劈了一下说:“我走了!”他转身向车站内走去。什一看着手心里的东西,一个奇丑无比的挂坠,上面穿着三个塑料字牌:奇行种。她看到这三个字时差点将它丢了出去,但最后她还是将其装进了口袋里。 新学期刚开学不久,胡小业改头换面大变样,她的改变让寝室其他三位惊呼不已,三个人纷纷表示此小业非彼小业。胡小业从短马尾,格子衬衫和牛仔裤摇身一变成金色卷发和浅色系公主裙,全身散发着少女的甜美和轻熟女人味!与第一学期那个不修边幅的胡小业相比,简直大相径庭! 许陌阳带着独有的八卦精神,关切地问胡小业她是不是谈恋爱了,胡小业却矢口否认。可是没过多久,她又承认了。胡小业谈恋爱后,许陌阳倒成了孤家寡人,原先约定好的一起看透一座城市,如今却变成她一个人在寝室里开启追剧新人生。每逢周末休息的时候,胡小业就和她的男朋友到处吃喝玩乐看尽璃都市。许陌阳总是很鄙视地损上她几句,胡小业将许陌阳的话称之为“光棍的怒吼”!常安凝一边忙着旅游团的事情一边忙着班级的事务,她虽然忙碌却十分快乐。 除了身边人的变化,专业课程也随之增多,什一又认识了很多新的授课老师,她突然觉得这学期没有大一时那般轻松悠闲了。在新认识的老师里,什一倒是十分喜欢教他们社会学的叶老师,尽管胡小业总是在宿舍抱怨说社会学老师像个变态。主要还是因为叶老师总是冷不丁点个名,可能是上课前点名,可能是上课上到一半时点名,也可能是快下课时点名,总之,班上的同学没人能摸清楚他到底什么时候会点名,兴许心情好点一半名字,又或者压根儿不点名!叶老师的这种做法不仅害得胡小业一直不敢逃他的课,连班上的其他同学也不敢逃课。 什一却觉得叶老师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十分有趣。叶老师四十多岁,体型倒是和老金有几分相像,带着无框厚眼镜,浓眉大眼薄嘴唇,穿着儒雅得体。上课时总是面带微笑,不同于老金,叶老师的微笑让人一眼就能看明白。有一次,叶老师在点完名后微笑着说道:“社会学在社会中,研究社会学首先要走出去,如果你们逃课是为了去旅行和观察,我十分赞成!但是你们逃课是为了躲在宿舍打游戏和睡懒觉,那我建议你们还是来上课!”坐在下面的什一报以同样的微笑看着叶老师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说着,他的话像烙印一样烙在什一的心上。 后来,真的有同学将他这句话付诸实践,班上越来越多的同学逃课去旅行,浪迹在这大千世界里,探一探老师口中的社会学。而叶老师自然不会忽略这个绝佳的分享机会,每次只要逃课的学生回来了,他们必然会被叶老师点名,并且在课堂上分享他们的研究成果。 第76章 记忆里的他们 骆淮清发短信告诉朱漫洛,他在学校礼堂那儿等她一起去吃晚饭,朱漫洛看到短信内容时微微一笑,旋即她将手机放进口袋继续听课。虽然他们都在铭大,但是骆淮清在艺术学院设计系,而朱漫洛在管理学院会计系,课程不一样,节奏自然不一样,每次见面都要提前约定好时间才行,相比较之下,骆淮清更为悠闲,大多时候也都是骆淮清等朱漫洛。 下课铃声响起时,朱漫洛收拾好书本挥别室友往学校礼堂走去,室友都知道朱漫洛要去找谁。她一路小跑来到礼堂,老远处朱漫洛就看见了骆淮清,她兴高采烈地正准备喊骆淮清时,她看见骆淮清正在向一位陌生的女生展示他的肱二头肌,那位女生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崇拜地望着骆淮清,然后又用双手捏了捏骆淮清的肱二头肌,两个人说说笑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朱漫洛就这样远远地看了好几分钟,然后她清了清嗓子喊道:“胖子!”并向骆淮清挥挥手。骆淮清抬头发现朱漫洛来了,脸上立刻绽开笑容,他乐呵呵地应道:“媳妇儿来了!”骆淮清像一只见到主人的阿拉斯加一样向朱漫洛跑了过去,将刚刚那位女生丢在身后,他没有听见对方说的那句“你女朋友?”骆淮清跑到朱漫洛旁边,他开心地搂着她的肩膀往食堂走去。朱漫洛抱着书斜睨了骆淮清一眼假装若无其事地问:“刚刚那女生是谁啊?” “大一新生,我们系的小师妹。”骆淮清嘿嘿地笑着说,他没有发现朱漫洛不高兴的小表情。 “你能不能别跟其他女生走得太近啊?”朱漫洛停下脚步看着骆淮清说。 “我没跟其他女生走得太近啊!她只不过是问我一些关于学校的事情……”这时,骆淮清才发现朱漫洛吃醋了,他哈哈大笑起来,继续说道,“漫洛,你吃起醋的样子真的很好看。”说着他在朱漫洛脸上亲了一口。朱漫洛白了骆淮清一眼,她强忍着笑意。 就这样朱漫洛气消了。后来吃饭的时候,骆淮清答应朱漫洛,以后不会再去理会任何小师妹了,也不会给她们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他骆淮清永远是高中时期的那个胖子,喜欢朱漫洛的胖子,属于朱漫洛的胖子。 入秋后,太阳少了盛夏的炙热,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让人觉得舒服而惬意,什一躺在常来的小坡上,旁边放着一罐可乐和一罐啤酒。在太阳的作用下,只要闭上眼睛她就能看到血红的世界,血液在那个世界里翻腾着,似乎这是一个濒临灭绝的世界,鲜血喷涌得到处都是。什一开始天马行空地遐想,她尽情地欣赏着这闭上眼睛的奇幻世界,时不时还露出微笑。突然,她发现这血红色的世界变得漆黑一片,忽明忽暗不停地闪烁着!“难道是黑暗力量来临了吗?”什一正热血沸腾地想象着,她觉得不对劲,睁开眼睛一看,一双眼睛正看着她,吓得她尖叫了一声坐了起来,由于条件反射两个人的头咚得一声撞到了,什一捂着脑门抱怨道:“你有病吧?” 韩觐洲一脸懵地看着什一说:“不是,我以为你有病!一个人闭着眼笑得那么瘆人!” “滚!” 韩觐洲撇了撇嘴表示不屑,转而又露出邪魅地微笑,他举了举手中的塑料袋,示意什一里面有好东西。什一斜了他一眼问道:“什么?” “啤酒啊,我说过请你喝的!”说着韩觐洲从袋子里拿出两瓶啤酒,什一看见啤酒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酒瓶长得倒挺有意思,酱油瓶子套着个英文外衣,字体有点像哥特体。印象中她好像见过什尔和父亲他们喝过,她不确定地问道:“rochefort?” “哟呵,知道啊!” 听韩觐洲这么一说,什一确定就是rochefort了,她特神气地回道:“那当然!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韩觐洲又露出那标志性的邪魅微笑不屑道:“这地儿我刚入学就知道了!再说喊你打篮球你不来,那一准在这儿荒度青春了!”说着韩觐洲将其中一瓶递给什一。什一接过来看了看,绿色的瓶盖上写着数字8,她又看了看韩觐洲的那瓶,蓝色的瓶盖上面写着数字10,她不满地问道:“为什么你10我8?” “10你喝不了……”韩觐洲想了一下转而又继续说,“你可以尝尝。”他打开啤酒瓶盖,往瓶盖里倒了一点啤酒递给什一,什一尝了一口说:“够浓烈!我还是喝8吧!”韩觐洲笑了笑自己举着酒瓶喝了一口,并发出十分美味的声音,似乎他那瓶十分好喝似的。 韩觐洲伸过手正准备帮什一开瓶盖,只见什一用牙齿打开了瓶盖,他还没来得及阻拦她,一刹那,他看见瓶盖已经掉在了草地上。韩觐洲惊讶地看着什一问道:“你的……牙齿没事儿吧?” “没事儿啊!”说着什一咕嘟喝了一口,是比刚才的啤酒口感淡了一点,不过味道不错,苦中带甜刺激着味觉。 “我还是第一次见女生用牙齿开瓶盖!”韩觐洲不敢相信地说,他喝了一大口啤酒压压惊。 “这算什么,我小时候经常帮我爸开瓶盖儿,有次我用牙齿开瓶盖儿,我哥偏不让,争执之下,磕到嘴巴流了好多血,结果害我哥还被打了一顿,自那后我就不用嘴巴开瓶盖儿了,但是这个本领一直都在。”什一喝了一口又一口,还不住地称赞道。 “你哥?你还有一个哥哥啊!我一直以为你是独生子女!”韩觐洲先是愣了一下,他坐在草地上,一只手放在弯曲的膝盖上,一只手拿着酒瓶看着什一说。 什一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她在无意识中提到了她一直拼命隐藏的过往。原来只要拥有过,即使后来失去了,人们依然无法隐藏生命中有这么一个人的出现。纵使不断告诫自己往事只字不提,但还是会在某个不经意间提起。什一笑了笑嗯了一声,她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啤酒,以此来掩饰自己慌张的神情和波动的内心世界。 韩觐洲看了一眼放在什一旁边已经打开的一罐啤酒和一罐未开的可乐奇怪地问道:“你怎么每次都是一罐啤酒和一罐可乐啊?” 什一喝了一口啤酒后往地上一趟,她翘着二郎腿,打了个酒嗝回道:“都是喝二氧化碳,一个是甜的,一个是苦的,干完这罐苦的,接下来都是甜的了!”她以这种幽默的方式表达自己心中那奇怪的生活哲学。 “你这思维够新奇!你可以选择不喝啤酒只喝可乐啊!那会一直是甜的!”韩觐洲打趣道,说着他把酒瓶伸了过来,示意什一干杯,什一看了他一眼,伸出手碰了一下,说道:“为友谊干杯!”韩觐洲跟着说了一句,“为兄弟情干杯!” 听到韩觐洲的话,什一完全不在乎!当然,在韩觐洲眼里,什一也不过是个雌雄合体的怪胎。“如果生活可以选择一直甜着,谁会愿意选择辛苦啊……”什一心想。 “话说回来你能喝多少?看你喝酒好像不上脸啊!”韩觐洲看着什一问。 什一看着酒瓶子,她突然想起以前母亲说过的一句话,母亲说,什尔和什一都像爸爸,喝酒不上脸。她看了看韩觐洲喝了一口啤酒说:“至今没醉过!可以说是海量了!” “哟嚯!那毕业的时候不醉不归!”韩觐洲笑道。 什一十分鄙视地看着韩觐洲,啧啧道:“小酌怡情,大饮伤身不知道吗?俗!” “得嘞!”说完韩觐洲也躺在草地上,他学着什一翘着二郎腿。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秋风窃窃私语,偶尔吹过这里,树叶和小草也跟着一起摇动说着悄悄话。“如果岁月能一直这般静好下去该有多好,没有生死离别,也没有失恋的人。当然,这点自己虽然不懂,但还是希望那些相互喜欢的人都好好在一起吧,毕竟自己的心愿里不能尽是私人愿望。我得怀着一颗博爱的心,快乐你我他,我为什么这么伟大!”什一看着天空想着,不禁摇了摇悬在半空中的小腿。突然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着躺在不远处的韩觐洲问道:“贝勒,能问你一个感情问题?” “嚯,十爷遇到喜欢的人了?是上次那位大爷吗?”没等什一回话,韩觐洲坐了起来继续道,“说实话我很好奇,以后会是哪个心大的男生娶你!” 什一白了韩觐洲一眼,她没理他而岔开话题说:“我是想问你上次听《陌生人》为什么会哭?” 什一话一出,正在喝酒的韩觐洲差点被呛到,他猛咳了几声,十分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一点点头,喝了一口啤酒,她看见韩觐洲惊慌失措的表情,她感觉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事情。 韩觐洲将啤酒瓶里剩余的啤酒一口气喝干并随手将酒瓶丢到一边,他擦了擦嘴角看着远处说:“被谈了三年的前任甩了。” “果然不该问!”什一心想,“最怕空气突然安静。”阿信你当时是不是也遇到这种事情,所以有感而发写出这句歌词啊。 “其实也没事了,都过去一年多了,而且她也谈了新的对象。”韩觐洲顿了顿,“只是那些承诺都成了最讽刺的过往。” “最讽刺?乐星辰当初卑微地喜欢着路霓风,好在他们在一起了。骆淮清追了朱漫洛三年,毕业后朱漫洛答应了。边尉凡和乔夏夏当初十分高调地在一起,结果不到一年却分了。喜欢,不喜欢,不喜欢,喜欢,互相喜欢,不喜欢我知道,差不多就是讨厌的意思,那喜欢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分手后为什么会觉得讽刺?”什一寻思了很久,终于她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韩觐洲不敢相信地看着什一,“十爷,你不会是万年铁树还没开过花吧?”什一冷哼了两声,她不屑地瞪了韩觐洲一眼没有说话,她将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 “不是,我只是好奇。你要问我喜欢是什么,其实我也说不好。我自己感觉我看不到她的时候会特别想见她,看见她的时候,又怕自己哪些举止不得体!全世界除了她是女的,其他女生都跟我一个性别。”韩觐洲看着什一很认真地答道。 “哦……”什一若有所思地回着。 “不过,十爷,我很好奇啊,你就没遇见过喜欢的人?” “有啊……” “正经的!别说科比!”什一兴高采烈地正准备说出答案却被韩觐洲打住,她摇了摇头。 “我看你得受点什么刺激才会觉醒!铁树要开花得先生个锈或者受个伤!”韩觐洲说着把什一的可乐拿了过去,他打开可乐喝了起来。 “韩觐洲和边尉凡,一个有着帅气的外表,一个有着优异的成绩,可惜都摆脱不了被甩的命运!”想着想着什一像一位老母亲一样深深叹了口气。 “走了,别叹气了,再待下去食堂又要收摊了!”韩觐洲说着将啤酒瓶收拾到塑料袋里下了小坡后顺手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什一跟在他身后,她看着韩觐洲的背影,突然想起了成谶,虽然成谶不及韩觐洲长得好看,皮肤没有韩觐洲那般白皙,五官和脸型又不及韩觐洲那般精致!但是与韩觐洲的瓜子脸相比,什一更喜欢成谶棱角分明的小方脸。成谶的个子比韩觐洲高,直角肩线看起来比韩觐洲更加挺拔且更有型,成谶笑起来的样子也没有韩觐洲那般嚣张不羁,他的笑容是温暖的。有时候,什一想不起来成谶具体长什么样子,因为她从来没有真正仔细瞧过成谶,只对成谶那张侧脸记忆深刻…… “我想起他干什么?没事就跟我死磕!典型找踹的!”想到这里,什一不禁在心里嫌弃成谶来。 “阿嚏!”一阵冷风袭来成谶不禁打了个喷嚏,他跟着哆嗦了一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成谶和向晟戈一起正向礼堂走去。 “你丫的不会是感冒了吧!”走在成谶旁边的向晟戈看着他提醒道,“北方不像南方,入秋温差大,可别在这个时候倒下啊,院系的迎新晚会还有的忙活呢,你得助我一臂之力。” “嗯。”成谶摸了摸鼻子回道。 第77章 不确定的心意 安静的图书馆内座无虚席,偶尔传来其他学生翻书声和咳嗽声。成谶坐在角落的座位上,正翻着阿拉伯语书的学习资料,但是他的注意力有些不集中。他在想昨晚做的那个梦。他梦见小时候的自己牵着母亲的手正往家的方向走去。突然,他和母亲看见一位陌生的女子挽着父亲的胳膊,他仰脸看向母亲时发现母亲脸上痛苦的表情,接着母亲松开了他的手,任凭他怎么呼喊,母亲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刹那间,小时候的自己与长大后的自己重合,成谶来到自家小区门前,他走进小区,向自己家走去,这时,他看见他家那幢楼的楼下围着许多人,他好奇地走了过去,拨开人群,他惊恐地发现母亲躺在血泊之中,他突然惊醒了。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直响,成谶混乱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实,他走出图书馆接了电话。 “你在哪儿?打几个电话都没接!!”向晟戈火急火燎地在电话那头问道。 “我在图书馆。”成谶小声地回着。 “你还真有毅力啊!一天到晚不是图书馆就是篮球场,你是娶了图书馆为妻啊还是嫁给篮球场为妻啊?兄弟你人生能不能有点别的追求啊?!”向晟戈火冒三丈道。 “那不然跟你一样到处招蜂引蝶?”成谶不屑道。 “你大爷!赶紧给老子死过来!” “死哪儿去?” “礼堂这儿!” 成谶挂了向晟戈的电话后收拾收拾书本离开了图书馆。每个院系的迎新晚会都在学校的大礼堂举行,根据排表顺序本周五也就是明天刚好是外语学院的迎新晚会。向晟戈在上一届主席离任后顺利当上了学生会主席,院里的这些事自然由他带头来做,所以向晟戈才会十万火急地找成谶过去帮忙。大学的礼堂与高中的礼堂在内部结构上大同小异,阶梯式座椅,正前方便是大舞台。 成谶刚走进去就感受到礼堂里的活跃氛围,说实话,他还是觉得图书馆比较适合自己。 “嗨。” 成谶转头一看,发现是钟墨,他笑了笑没有说话径直朝舞台边走去。这时钟墨跟了上来继续说道,“你是过来帮忙的?” “嗯。” “我也是。”钟墨双手别在背后笑着说道。 “成大爷,你他丫的终于来了!”向晟戈站在舞台中间对着成谶大喊道。 成谶走过去问向晟戈,喊他来做什么,向晟戈指了指半挂在高处的彩带,示意成谶利用个子的优势全部挂起来,成谶对着向晟戈竖了个中指,随即他接过李鸣手里的彩带开始忙活起来。钟墨看到成谶对她不温不火的态度突然有些难过,她一个人站在一边发呆,这时向晟戈趁她不注意吓了她一下,受到惊吓的钟墨立马追着向晟戈在礼堂里打来打去嬉闹起来。 在一旁干活的李鸣看不下去了,他语气鄙夷地说:“肾哥,你丫的跟妹子打情骂俏让我们来干活??难怪卜屹不来!我不干了回宿舍打游戏去!”说着李鸣将彩带扔在地上。 “小鸟,你这话就不够义气了,平时谁带你混的最多?你摸着你的五脏六腑说!”向晟戈指着李鸣说道。 钟墨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彩带递给成谶。这次换李鸣跟向晟戈拌嘴了,两人在那儿什么事也不做理论半天也没理论出什么结果来。钟墨看着成谶的侧脸,心脏微微疼了一下,“难道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她心想,“即使我和他周围的朋友混得再熟,我和他之间还是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内心的不甘一瞬间涌上心头,钟墨再次鼓起勇气看着成谶说:“成谶,我喜欢你啊!”旁边正在争吵的向晟戈和李鸣听到钟墨的话后呆若木鸡,两个人瞬间安静下来,他们投来惊讶的目光看着成谶和钟墨。 成谶没有说话,他继续挂着彩带,钟墨又说了一遍,这次整个礼堂的人都听见了,部分同学纷纷小声议论着。成谶挂好彩带后转头看着钟墨十分严肃地说道:“我很抱歉,我不喜欢你,所以也不想耗着你,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我连跟你做普通朋友都需要考虑一下,以后这句话不要再说了!”说完成谶转身向礼堂的出口走去。钟墨不甘心地看着成谶远去的背影,她在他身后喊道:“为什么?” “我有喜欢的人了。”成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 “是什一吗?”钟墨继续追问道。成谶没有回钟墨的话,他大步走出礼堂,钟墨蹲下身,她蹲在地上难过地哭了起来。 “十一是谁?”李鸣和向晟戈面面相觑问道。向晟戈忽然发现钟墨在哭,他骂了一句“成谶这个混蛋!”便走到钟墨身边安慰她,钟墨低着头一直哭,礼堂的其他同学看着他们小声议论着,最后在向晟戈的一句“赶紧干活”中结束。后来向晟戈让李鸣帮忙看着礼堂的事情,他将钟墨送回宿舍。 回到宿舍的向晟戈和李鸣像两只雪橇犬一样伸着脑袋趴在成谶床边的栏杆上,向晟戈质问道:“快说,十一是谁?” 成谶半躺在床上专心地看着英语六级词汇书,他没理他们。向晟戈见状夺走成谶的书丢给坐在一边的卜屹,继续问道:“十一是谁?” “什么十一?”成谶抱着胳膊反问道,他向卜屹招了招手示意卜屹把书还给他,卜屹把书扔了回去,成谶翻开书本继续看书。 向晟戈准备再次夺走成谶的书,不过这次他没有得逞。向晟戈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这一天到晚除了日语、阿拉伯语就是英语,你学那么多语言你不累吗?” “研究人类的语言是探索秘密的开始,挑战极限!你们凡人不懂!”成谶一边做着笔记一边翻着书本说。 “咱先不说这个,你快招来十一到底是谁?”向晟戈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李鸣也跟在后面起哄,成谶不温不火地屏蔽他们两个人的话。 坐在一旁的卜屹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转过头扶了扶眼镜道:“泰戈尔说,你若无言,我必隐忍,以你的静默填塞胸臆。我必……” “你闭嘴!”向晟戈回头说道。卜屹透过那厚厚的圆镜片白了向晟戈一眼,他坐直了身子继续学习。李鸣在闹腾了一会儿之后便跑去打游戏了,只有向晟戈,他就这样跟成谶絮絮叨叨了一晚上,只是他依然不知道“十一”是谁。 “我喜欢什一吗?是挺喜欢什一的,但那仅限于朋友吧。当然……除了不希望她和别的男生玩得太近,其他也没什么……算了!别去想那么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没有的人,拿什么去保护拥有的东西……”成谶在床上辗转反侧,他一面承认一些事实,一面否认一些感受,矛盾着,他失眠了,他思绪混乱地想了很多事情,他害怕失去更害怕拥有,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让他无法喘息,他想到母亲的死,想到自己的弱小和无助,想到什一哥哥的死,他虽然与她感同身受,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痛苦就这样一直折磨着当事人,困扰着感同身受的局外人,逃离不掉。 一整夜,成谶做了很多个梦,他梦见自己坠入深渊,掉进深海,他又看到母亲躺在血泊中,他无力地站在旁边,脸色煞白地看着身体冰凉的母亲,他笑了,哭了,碎了。突然他听见什一喊他,他转身时看见什一那张极力掩饰内心不安的笑脸,他想去拥抱她,但是他抓不住她,他绝望地嘶吼着,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没有人回应他或者帮助他。等他再次转身看向母亲的时候,他发现躺在血泊中的人变成了什一,他惊恐万分,歇斯底里地喊着不!他向她跑去,可脚下有无数双手紧抓着他的脚不放,他动弹不得,突然脚下变成万丈深渊,他跌落了下去,“让生命在这一刻解脱吧!”他绝望地心想,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落在枕头上。 “小谶,别放弃。”昏昏沉沉中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呢喃,那是母亲的声音。 成谶的那句“我有 第78章 南辕北辙 第二天,迎新晚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钟墨悄悄地来了礼堂,站在礼堂舞台附近的向晟戈看见钟墨悄悄从旁边走过时十分惊讶。他原以为这段时间都不会再见到钟墨,没想到这才过去一天他又见着她了。他走到钟墨跟前拍了她一下,使了使眼色意思是你怎么来了。钟墨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我来检测你们院系的节目怎么样!”随即便溜到一边。她环顾礼堂四周没有发现成谶的身影,眼神里透着失望。向晟戈发现钟墨的失落,他走到礼堂外给成谶打电话。 “在哪儿修炼?”电话通了之后向晟戈问道。 “说重点。”成谶小声说。 “来看迎新晚会!” “我挂了!” “有要紧事需要你帮忙!” “自己解决!” “你不帮是吧,得,不是兄弟!”向晟戈说完挂了电话。 成谶看着手机皱了皱眉头,他合上书走出图书馆,向礼堂走去。从图书馆到礼堂大概有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等成谶到的时候晚会的节目已经进行到一大半了。成谶刚走进礼堂门口时,礼堂里传来朗诵的声音,他心想这节目都开始了还会有什么事儿,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向晟戈叫住了他,向晟戈看着成谶说:“你丫都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这节目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十成你是忽悠我了!”成谶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向哥,不好了!最后压轴的乐队吉他手吃火锅拉肚子上不了了!怎么办?”从礼堂里慌忙赶来的同学急声道。 “什么??他早不吃火锅晚不吃火锅为什么偏偏挑今晚吃火锅?”向晟戈怒气冲冲地说道,他开始来回踱步,心想这下完了,自己还大言不惭地夸下海口,我们院系的迎新晚会绝对史无前例,这次真的是史无前例了,请外援也就算了,还援助失败了。 准备离开的成谶听到后,他又走了回来,他用手中的书敲了一下向晟戈的脑袋,说:“去后台!”向晟戈一脸懵,他准备说“去后台也解决不了问题啊!”但是他看见成谶径直向后台走去,便追了上去。成谶走进后台,他看见有个人脸色惨白地坐在椅子上,手还捂着肚子,桌子上放着一杯热水,想必他就是吉他手了,成谶心想。成谶看向其他几位队员问道:“唱谁的歌?” “五月天的《孙悟空》。”主唱立马回答道。 听到是五月天的歌,成谶的嘴角微微上扬笑了笑,他转身对坐在椅子上的吉他手说:“让我试试吧。”顿时,大家脸上阴郁的表情稍稍缓和,谁也不能保证演出一定成功,但是起码能上台表演,不禁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释然的笑容。只有向晟戈还是一脸疑惑,“你……你原来还会……会这……这个?”他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完一句话,舞台前的主持人刚好介绍完毕,乐队上场。 “兵荒马乱五百年来没改变过 花果山下满天的烽火 人类累不累啊还在你争我夺 ……” 站在舞台不远处的钟墨第一次看见弹吉他的成谶,她很笃定自己真的很喜欢眼前这个人,但是他们注定没有可能,不仅仅是成谶不给她机会。舞台上的成谶给钟墨从来没有过的陌生感与距离感。礼堂里弥漫着欢快的气氛,台下的新生也跟唱了起来,整个礼堂的氛围被带动起来,没有人注意到钟墨苦涩的表情。 乐队演出结束后,台下掌声此起彼伏,坐在最前排受邀而来的老师也都笑得合不拢嘴,他们开心地交谈着,仿佛在说“年轻人想法多啊……”云云,看到这一幕向晟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一溜烟跑到后台看见成谶正在和乐队的队长聊天,他迅速位移过去。 “你以前玩过乐队吗?跟我们第一次合作就有这么高的默契。”队长称赞道。 “没有,第一次玩。”成谶笑了笑说。 “那你打算组乐队吗?要不要加入我们南辕北辙?”队长有打算邀请成谶加入乐队的意思,毕竟一个乐队可以有两名吉他手。 “谢谢,我还是比较喜欢研究人类的语言。”成谶笑了笑婉拒道,他摇了摇手中的阿语书。 对于成谶的回答队长表示有些遗憾,但他还是尊重成谶的选择。队长告诉成谶,如果哪天他想玩乐队一定要加入他们南辕北辙乐队。向晟戈看他们说完了,插话道:“你丫还会玩吉他啊?你说你还有什么技能没交代?” “吃喝拉撒睡还有呼吸!”成谶不假思索道。 “合影了!”舞台外的人喊道。 由于乐队的压轴表演十分精彩,引来很多师妹要和他们单独合影,所以在大合影之后准备离开的成谶硬是被向晟戈拦了下来,这可是他认识小师妹的大好机会,不能丧失! 钟墨缓缓地向成谶走过来,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她还是鼓起勇气问成谶:“我能单独和你合个影吗?” “不好意思。”成谶有些冷淡地回道。 站在一旁的向晟戈看不下去了,他在成谶的背上打一拳说:“懂不懂怜香惜玉?仗着人家喜欢你为所欲为?不就合个影吗?”说着便把他俩推到一起,向晟戈亲自帮他们拍照。向晟戈喊三二一准备拍的时候,钟墨挽起成谶的胳膊,成谶扭头一脸惊讶地看着钟墨,他立即抽出胳膊。向晟戈指手画脚抱怨道:“不行,不行,没拍好,看不到脸,重来!重来!快点……” 成谶紧皱眉头看了钟墨一眼,他什么话也没说径直朝礼堂外走去,钟墨惨淡地笑了笑。一旁的向晟戈也很尴尬,他将手机递给钟墨,木然地看着她。钟墨看着手机里的那些照片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她小声嘀咕道:“我决定放弃喜欢你了,你还要跟我保持距离吗?” 向晟戈回到宿舍后便开始对成谶开启狂轰乱炸劈头盖脸式大骂,一边是朋友一边是兄弟!他夹在中间成谶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但是成谶什么话也没说,随向晟戈一个人在那儿碎碎念念个不停。向晟戈越发觉得成谶像个迷,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向晟戈骂完成谶,转而又像只癞皮狗似的趴在成谶床边的栏杆上,他好奇地问成谶,他以后会不会玩乐队,成谶笑了笑,他想起自己曾问过什一会不会再玩贝斯,成谶淡淡地说了一句“谁知道呢。”之后两个人又开始了话题游击战,无论向晟戈怎么套成谶的话,总是掉进成谶设下的圈套里。 第79章 迷途 鸟儿的掠影划过青空,白云悠闲地随风浮动。深秋的草地总是带着几分萧条感,旁边的树木也学着花朵有模有样的凋零着,叶子一片一片漫无目的地落在树根周围。顺着坡道往下望去,路上来往的同学三五成行,时不时互相打闹。什一躺在草地上枕着胳膊凝视天空发呆。时间推着人们往前走,那些年少的孩子在不知不觉中长大,那些风华正茂的人们在不知不觉中老去,身在其中的人却浑然不知,这大概就是时间最可怕的地方吧。 回过神来,什一拿起那本放在草地上的书,高举在半空中看着。这时手机响了,她一只手拿着书继续阅读,一只手去摸手机接听电话,“我在看书,不来打球!”她没看来电显示以为是韩觐洲喊她去打球。 “怎么,又有人约你打球了?”成谶坏笑道。 “是你啊!我还以为……”什一坐起身来,她将书放在地上。 “以为是谁?”成谶好奇地问。 “没什么,找我做什么?”什一看着放在地上的书本问。 “联络感情啊!”成谶回道。 “是哦,好久没联系了!谁叫你的存在感太低了呢!”什一狡黠地笑道。 “哦,原来……我在你那儿没有存在感啊。”成谶假装十分失落地回。 什一没有听出来成谶假装失落的语气,她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开玩笑的!”听什一在电话那头解释,成谶不禁莞尔。 “我好像是不怎么主动联系他!”解释一通后,什一心想。她翻了个身趴在草地上顺手翻开刚才的那本书。草地与衣服发出的刺啦声传到成谶那边,“你在以身除草?”成谶好奇地问。 什一没有回答他,一阵沉默后,成谶在那边连着喊了几声奇行种,“健在,喊什么啊?!”什一闷闷地回道。 “你在干什么呢?”成谶问。 “看书呢,准备去吃饭了!”什一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回道。 “看什么书?” “泰戈尔的《流萤集》。”什一托着下巴认真地思考着泰戈尔眼里的世界。 成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什一问他笑什么,成谶告诉她,他们宿舍有一位室友特别喜欢泰戈尔,每次说话第一句必是泰戈尔说,他没想到她也在看泰戈尔的书。什一解释道,自己看这本书纯属打发时间,倒没有成谶室友那般痴迷。 成谶问什一关于他那首歌的歌词写好没有,什一以最近没灵感再次搪塞他。成谶就这件事不依不饶地数落着什一,他说,这都一年多了,还没写好!什一也借用他的话回他,这都一年多了也就写这么一首曲子。他们像往常一样聊到篮球,聊到音乐,这次他和她聊到五月天,她告诉他许多关于五月天的事情。 “下午没课吗?”什一随口问道,她捡起地上的书本走下坡道向食堂走去。 “两节专业课,你呢?” “下午有一场讲座,听说是首传来的教授,打算去看看。”什一仰头看了一眼天空说道,“不聊了,去吃饭!” 成谶笑了笑应了一声,他等什一挂断电话后将手机放在一边,继续学习他的阿拉伯语。此时,寝室的其他三位室友刚好走进宿舍,他们正热火朝天地聊着“3q大战”事件。向晟戈说,以后可能要在线裸奔了。李鸣回道,到时候弄个小马甲披着。卜屹看着他们俩摇摇头,“假如我的名字成了负累,就将它从这礼物上拭去吧,但请保留我的诗歌。” “我觉得这是泰戈尔说的。”李鸣看着卜屹回,卜屹推了下眼镜点点头。 “可惜,现在诗歌也不让留,3q打到这个地步都是光脚的!”向晟戈看着他们俩自以为一针见血地总结道。 小礼堂内座无虚席,就连入口处的地方也挤满了人,大家把整个礼堂堵得水泄不通。什一和宿舍的其他三人坐在礼堂的第二排座位上。礼堂内闹哄哄的,大家交头接耳小声地讨论着关于讲座的事情。在聊天中什一得知,此次来他们学校开讲座的教授是社会学老师的朋友,为人风趣幽默,语言尖锐犀利。 讲座开始,在主持人介绍完毕之后,一位有着典型的方脸,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走上讲台。他留着短而稀疏的胡须,弯眉大眼,嘴唇微厚,肤色偏黑,身着宽松的棉麻衣服,给人一种放浪形骸的不羁感。什一通过他的着装和外貌试图推测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时,对方说话了。 “同学们,下午好,首先谢谢你们能在百忙之中放弃其他社会活动来参加我的讲座!至于我是谁?这无关紧要,我更喜欢听你们自我介绍,如果你们对我之后所说的话满意,那我就留下自己的名字,你们觉得如何?”教授的一番话引来同学们的热烈掌声,并异口同声回答好。 教授的演讲主题围绕“社会学”展开,从基本的吃喝拉撒睡到对精神层面的追求,人们一直都有着不同的社会行为并追求着可能相似的社会目的。从一个阶段性的小目标到人生的梦想,教授慷慨激昂地演讲将同学们的情绪充分调动起来,礼堂内掌声不断,同学们纷纷叫好。没有人意识到时间飞快流逝。 “在演讲的最后时刻,我有一些话想送给大家。”教授眉飞色舞地说道,“这个世界上能作为一种驱动力督促你前进的是什么?”他停顿片刻四下望了望,“就是你的梦想,如果你放弃它,你的社会行为将变得了无生趣!当然,如果你不放弃,你能为你的梦想做什么?就是不放弃!社会行为往往会对另一个个体产生影响,但你不必想着影响谁更不用在意被谁影响,此时你的社会行为只需对你的梦想产生影响就是成功的第一步!”说完,教授起身准备离开。这时,坐在下面的同学高声喊教授做自我介绍。 “我姓孔,和孔子不熟,无他,只是在你们的生命中多说了几句话的人!”孔教授挑了挑他那有趣的弯眉笑着说道,转身离开了讲台。什一目送孔教授离开,她和礼堂的其他同学一样,心情激动不已,孔教授的演讲也在无形中唤醒了什一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和高考前夕百日誓师大会那天一样。她总是这样,在受到鼓舞后,坚定目标,固守本心。 窗外一阵疾风掠过草地,卷起了浮在草地上的枯草,扎根于土壤之中的小草轻摇了几下,它们无比坚定,仿佛是在向即将到来的冬季宣誓着什么。阳光温柔地散落在校园的每个角落,透过玻璃闯进教室里,形成一束光柱,漂浮在空气里的尘埃在光柱的作用下变得清晰可见。成谶右手扶着腮杵在桌子上盯着眼前的光柱发起呆来。 “在座的同学有人知道川端康成吗?”林老师笑着问道。教室里部分知道的同学点了点头。 “那有人知道夏目漱石吗?”林老师又问道。 “老师,我们对日本一无所知,您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李鸣的话脱口而出,全班同学哄堂大笑,林老师也跟着微笑起来,他没有批评李鸣,而是应了李鸣的话继续说下去。 “知道川端康成的同学读过他的《雪国》吗?你们读后有何感受?”林老师问道。教室里同学们窃窃私语,没人大声回答老师的问题。 “没人说,那老师自己说说,我觉得它是将悲哀与凄美表达得最为淋漓尽致的一本书,或者说是一个故事。无论是情还是景都透着一股哀愁和悲伤,小说的主人公直到最后也不清楚自己想要的爱情……也许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在上演一场虚无,所以衬托出情字的可贵,喜欢和爱都在一念之间,有人选择委婉地表达,有人永远寻寻觅觅……”林老师半倚在讲台旁,两手相互握着,温暖轻柔的声音让女同学听得入迷。 林老师教成谶他们日本历史,但是他骨子里却住着一位婉约派诗人,以至于他的课总是充满着浪漫主义色彩。平时在上课的过程中林老师总是 第80章 金色麦田和狐狸 女孩子一旦有了心事她可以在心里憋很长时间且久久不能释怀,尤其这心事跟自己喜欢的人有关。尽管乐星辰告诉自己不必去在意路霓风的前女友是谁,但她还是对路霓风之前说过的关于前女友的事情耿耿于怀,她怎么也想不通,在学校期间她的目光基本上就没从路霓风身上移开过,他是什么时候谈的恋爱。而这样的想法总是不自觉地在她脑海里浮现。大脑总是下意识地想起成谶和什一说过的话,她觉得成谶没有直说是为了维护兄弟,什一的话或许更可信。想来她和路霓风真正说上话的时候是高二,高一那空白的一年,黑白默剧的一年,她只是像透明人一样远远地看着他而已。 元旦放假的时候,路霓风打算来乐星辰的学校看她却被乐星辰拒绝了。乐星辰告诉路霓风,这次换她去他的城市。于是路霓风给乐星辰买了往返的火车票,乐星辰收拾好东西踏上了去往路霓风所在城市的火车。 乐星辰坐在火车上,她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发呆,荒凉的,凄美的,别致的,无论是哪种景色,她都没办法看清楚,看仔细,如过眼云烟随即消失。坐在对面的情侣小声聊着天,女生偶尔羞怯的表情像是在撒娇。男生搂着她的肩膀,两人依偎在一起。乐星辰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他们打算一起出去旅行。 “异地恋真辛苦啊!”乐星辰心想,她的喜怒哀乐路霓风都看不到,她的无助脆弱路霓风也看不到。同样,路霓风的一切她也不得而知。每次除了那遥远的声音通过电话听筒传到自己的耳朵里,什么也看不见。在她伤心的时候,路霓风永远无法伸手去拥抱她,她只能顾影自怜,直到重新振作起来。 乐星辰到站下车的时候,坐在对面的情侣依然开心地聊着天。她带上背包下了车出了车站。她刚到出站口就看见路霓风在出站口四处张望着寻找她的身影,乐星辰迈着轻盈的步子小跑了过去。路霓风看见她时脸上漾起微笑,他伸手接过乐星辰手里的东西,然后笑着说:“走,先去喂饱你!”乐星辰抱着他的胳膊仰着脸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路霓风带乐星辰去了他在这座城市经常去吃的一家餐厅,路霓风告诉乐星辰,在他第一次来这家餐厅的时候,他就想着如果乐星辰要来他的城市,他一定要带她来这里。在后来的大学时光里,乐星辰每次来路霓风的城市,他们都去这家餐厅吃饭。那家餐厅的名字叫“西畔楼”五花八门的小吃居多。路霓风强行将西畔楼理解为老板取名于诗句“画楼西畔桂堂东”!其实老板并不知道这句诗,倒是被路霓风这么一说点醒了,自此老板逢人就这样介绍他的餐厅。 “路霓风的学校跟自己的学校完全不一样,到处都有雕像,灌木丛也十分低矮,学校的地势更加平坦,他每天在这里生活着,跟我不认识的人讲话聊天说笑……”乐星辰仔细打量着这所陌生的大学心想,她突然发现这里跟她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路霓风看着乐星辰东瞅西瞅的模样不禁笑起来,“以前不是来过吗?怎么跟没见过似的。”他说。 “不一样,同一个地方带着不同的心情来就不一样了,而且会有不同的感受。”乐星辰回道,她看着不远处的篮球场,那里有许多人正在打篮球。 “那你这次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来的?”路霓风微笑着打趣道。 乐星辰看了路霓风一眼,旋即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没说话。“风哥,你女朋友啊?”声音从篮球场上传来,乐星辰闻声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位穿着t恤的男生挥着手问道。“在这种寒风凛冽的冬天,穿着一件t恤打球竟然玩出一身汗,男生的体质果然跟女生没法比。”乐星辰心想。路霓风神气地挑了挑眉向他们挥挥手。 “你还没回答我呢?”路霓风又问道。 两个人在走到岔路口的时候,乐星辰抬头看了看指示路牌,她轻轻抽出路霓风牵着的那只手,拐弯向通往学校操场的羊肠小径走去,路霓风惊讶地看着乐星辰快速跟了上去,他走在乐星辰的旁边。“她有心事了。”路霓风想。乐星辰是一个永远不会隐藏情绪的女生,大多时候她都活得没心没肺,尽管被琐碎的事情困扰,她还是能睡得着吃得香。 路霓风伸手拉住乐星辰的手,两个人都停了下来,“怎么了?”路霓风温柔地看着乐星辰问道。 一阵沉默,乐星辰转身看着路霓风,小心翼翼地问道:“路霓风,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前女友是谁?我……”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是她先喜欢路霓风,先表白的,她自卑自己的家庭,自卑自己不够优秀,她怕被比下去,怕知道路霓风尽管跟她在一起,心里也会有个角落是属于那位特别优秀的女孩。她做不到不闻不问,所以乐星辰就这样在心里翻江倒海地想着。 路霓风听到乐星辰的问题愣了一下,旋即路霓风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那笑容满是宠溺和温柔,他牵着乐星辰的手继续向操场走去。时不时斜睨一眼旁边的乐星辰,他觉得她的小心翼翼既让他心疼又让他开心。尤其是她不知所措的小表情,低垂的眼睑想要掩饰内心的情绪时,格外让他心动,让他忍不住想要呵护她一辈子。 “我告诉你,但是你别生气可以吗?”路霓风看到乐星辰点点头后继续说道,“我上高一的时候,周围的男生都在谈恋爱,于是大家也怂恿我去追班上的一位女生,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谈恋爱,就在大家的撺掇下我跑去追那位女生,直到文理分科后,她才答应我的……”路霓风顿了顿,他看了身边的乐星辰一眼,她认真地听着。“不过,分科后她家人托关系把她调到了重点班,她不让我去他们班找她,我也就没再去找她了,久而久之,我有女朋友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但身边的兄弟大多不知道我女朋友长什么样子,她在你们文七班。”路霓风停下脚步垂下眼眸看着眼前的乐星辰。 听到最后一句话,乐星辰猛地抬头满脸惊讶地望着路霓风,“她叫什么名字?”她难过地问。 “乔夏夏!但是,星辰,我跟乔夏夏真的什么都没有,如果用现在的角度去看过往,我倒觉得那时候的自己会追乔夏夏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虚荣心和从众心理,好像大家都在谈恋爱我也该找个女朋友一样,根本没有独立思考过这些行为背后的意义。你要觉得我混蛋我也不否认。”他看着乐星辰风轻云淡地说,“直到后来我遇见你,我才发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或者说,我明白了这行为的意义是为这种感觉而做出的反应。” 路霓风没有等乐星辰回话,他将她高高地抱了起来,这样她低着头他也能看见她的表情,以及从她眼里流露出来的心思。路霓风仰脸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着乐星辰,脸上满是“你在为这件事烦恼吗”的表情。乐星辰低着头,这次看的不再是自己的脚尖,也不再是灰白的水泥地面而是路霓风的脸,她喜欢的人的脸。乐星辰突然笑了起来,她打从心底里乐开了花,她开心得不是自己把乔夏夏比下去了,因为那没办法比,她开心的是路霓风说是因为她而明白什么是喜欢。她捧着路霓风的脸左右亲了亲。 “以后你都只属于我一个人,只能是我的狐狸,你的金色麦田只能在我这儿。”乐星辰揪着路霓风的两只耳朵撒娇道,她深情凝视着路霓风温暖的微笑,她笃定眼前这个单眼皮狐狸眼的男生是她这一生最爱的人。路霓风也知道,他爱的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彻底没事儿了,他安心地将她放了下来,他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弯下腰特别珍视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乐星辰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远处走在大路上经过小径路口的陌生同学偶尔侧目看到小路上的情侣,他们甜蜜的样子让人有些羡慕,又让人有些嫉妒。他们看到男生搂着女生的肩膀,步调一致向操场走去,最后消失在小径的尽头。一阵寒风极速吹过,在刚刚他们停留的地方打了一个圈,尘埃四起,旋即划过草地卷起片片落叶消失在空气中。 临近期末考试时,受冷空气影响全国范围迎来降雪天气,璃都市也迎来了一场大雪,白雪皑皑的校园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耀眼。气温变得也比平常更低,寝室里除了什一其他三位都去图书馆奋战期末考了。倒不是什一复习好了,一半是因为她怕冷不想出去,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抵不住诱惑,在第一遍复习完后她偷偷看起了课外书。她想现在复习跟考试前抱佛脚的效果相差无几,索性将现在的时间用来看课外书比较划算。什一津津有味地看着从校友那儿费了好大劲才借来的书!成谶的电话打了过来。 “在做什么啊?奇行种。”成谶笑着问。 “修仙……”什一一边看着书一边回道。 “是否得道了?” “尚未!”什一突然来劲了,她从被窝里爬出来坐直了身子,继续说道,“不过你放心,我得道了一定会带你升天的!” “那我谢谢您嘞!” “都是江湖朋友,不必客气!”什一有模有样地回道。她阴阳怪气的说话模样倒是惹得成谶突然笑了起来。“得了!你到底在干什么?”成谶问。 “正在研究心理学呢!你在干嘛?” “呼吸!”成谶学着什一的语气回。 “挂了!” “别啊!我打电话给你是……是想问你歌词写的怎么样了?”成谶忙阻止道。 “没灵感,没思绪,没方向,没空,忙着研究心理学!over!”什一看着书本上密密麻麻的注释回。 “什么心理学?”成谶好奇地问道。 “跟人类有关的心理学!” “你一个女生怎么尽喜欢研究这些啊?”成谶不解地说道,“当真是奇行种!”他心想。 “你们这些凡人是不懂其中的乐趣!”什一不屑地回道,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跟成谶讲述她选修课上老师说的那些有关心理学的事情,她告诉成谶教心理学的老师是个特别有趣的人,她建议成谶也可以去研究研究心理学,尤其是犯罪心理学,绝对会让他重新认识人类。成谶一脸微笑地听着什一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挂了电话之后,成谶真的跑去图书馆寻找什一说的那本书,但是他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什一说的那本书。 第81章 回应 大二放寒假时,什一的父亲特地开车来学校接她回家。虽然父亲提前告诉过什一,但是当她走出校园大门口看见父亲正坐在车内朝她挥手时,她还是又惊又喜。她微笑着跑了过去打开车门坐上车。 上大学以来,父亲经常冷不丁地来学校看看什一,偶尔也会带很多零食给她。以前她从未没发现自己的父亲也这般细心。在什一内心深处,她自认为父母的变化缘起于哥哥什尔的突然离世。事实上,她选择性地忽视一些事情,那些细小的变化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萌芽,如今疯狂生长。 什一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一只手托着腮支在车窗边,她看着窗外一路向后倒退的城市风景,耳机里阿信唱着“幸运的孩子,爬上了殿堂……”突然,什一发现父亲走的这条路并非回家的路,她摘下耳机转头看向父亲问道:“老爸,我们去哪儿?” 父亲笑了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前方说:“带你去看看未来的新家。” 什一立刻明白了父亲话里的意思,她问父亲什么时候可以拿到房,什么时候装修,什么时候一家人可以住进去。她将一连串的问题抛向父亲,父亲乐呵呵地笑着回她,如果没什么意外,后年就可以入驻了。什一开心得手舞足蹈,忘乎所以,但是片刻地欢呼雀跃后她心底突然一阵心酸。 沉默许久,什一望着父亲,他抿着嘴唇目光柔和地看向前方。“如果生活中那些苦难不曾发生,现在会是不一样的景象吧。一家人的归处还是清和城,还是那栋房子,还是那个熟悉的院子,那颗不结樱桃的樱花树……”什一心想,她发现眼前的父亲俨然老了许多,稀疏的白头发夹杂在黑发中间格外扎眼,只因跟这轮廓清晰的脸庞混在一起才没衬得那般苍老。 “老爸,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生活吧!不要再争吵了。”什一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说,脸上带着哀求的神情。 “嗯。”父亲只是简单地应了声,他没再说话。 父亲带什一特地绕路经过新家的小区,他指着靠近马路边的一幢楼告诉什一,他们的新家是靠近小区门口的那幢,在一楼而且有个院子。父亲告诉什一,以后她可以在院子里养狗养猫,她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收养流浪猫。之所以选择靠近小区大门口的这一幢,是为了以后什一工作出行更加方便,出门就是车站台,父亲知道什一懒,这样她便可以少跑一点路多睡一会儿觉。 什一望着近在眼前的高楼,“以后在院子里种棵树吧,可以结出樱桃的树。”她想。车子逐渐加速,什一凝视着窗外一片荒芜的景象,了无生气,小区门口外的那个禁止停车的标识孤独地伫立在那里,十分显眼,它与什一家的那幢楼隔着一堵围墙,望衡对宇。 除夕这天,乐星辰给什一打来电话,她问什一为什么高中毕业后每年都不回清和过春节。什一打趣道,因为她自己和一家会所牵了寒暑假协议,只要一放假就得过去打工,所以自然没办法回去过春节。乐星辰对着电话一通抱怨,她把什一数落了一遍,乐星辰说什一,从高中毕业到现在已经两个春节都没聚过了,是不是打算像米霄一样弃大家而去突然从一群人里消失,乐星辰提到米霄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 没心没肺的乐星辰很快就换了个话题,她问什一为什么自己家里不缺钱还要如此拼命打工!什一告诉乐星辰她是为去看五月天的演唱会做准备,听什一这么一说,乐星辰当即觉得什一说得很有道理,她扬言自己也要打工赚钱去看周杰伦的演唱会。 什一刚挂断乐星辰的电话,成谶就打了进来。什一打趣道,自己正准备给他打电话他就打电话过来了。成谶揶揄了她半天,他说,“你个铁公鸡会记得给我打电话?还是主动的?”什一趾高气扬地回,“要不你挂了,我打给你!多大点事儿啊!” 成谶笑了笑,他问了一个和乐星辰一样的问题,他们都问什一什么时候回清和,但是成谶在问出这个问题后他就后悔了。她不回来,原因成谶再清楚不过。但是让他稍稍安慰的是什一风轻云淡地说自己也不确定,她忙着打工赚钱。 有时候就是这样,咫尺之间,两个人怎么也不会相遇,不会重逢,咫尺之地,却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回去看一看。当成谶和什一聊到歌词的事情时,他看见成谚拿着两罐啤酒出了门,成谚对他打个手势,他知道成谚去看什尔了。至于歌词的事情,什一最后承诺大学毕业时一定写好给他。 挂了电话后,成谶走进卧室躺在床上,他看着天花板,目光又落在那张贴在墙上已经微微泛黄的座位表上。“不回来是因为怕伤心,毕竟这里长眠着一位最在乎的人,去看他还是不去看他,都让胸口抽疼不已。”他心想。他突然想到自己的母亲,他已经很久没去看她了,准确说自葬礼后再没去看过。每年清明节都是成谚去祭奠她,对于成谶不去看母亲的行为,成谚也从未说过什么,兄弟俩之间存在着无形的默契,互相理解又互相扶持。 什一给朱漫洛打电话时,她的手机一直处于通话中,她笑了笑挂了电话。“有骆淮清在,朱漫洛的电话很难打进去,尤其是这个时候。”她想。什一走出房间来到客厅,父亲坐在大沙发上看着小品,母亲在厨房里收拾餐具。客厅里十分安静只听见电视机里小品演员的声音。她走到冰箱那儿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一罐啤酒和一罐可乐。父亲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他继续看电视,脸上时不时浮现笑容。 什一走到阳台上,她将可乐放在栏杆上,顺手打开啤酒,啤酒发出碳酸气泡声,她大口喝了起来。什一将阳台上的窗门打开,凛冽的寒风吹过她的脸颊,吹进她的脖子里,她看到窗外万家灯火,每个小窗户都散着微弱的灯光,幸与不幸都不会透过那灯光折射出来,但是亮着的灯光证明那个家里有人,孤独与否只有自己知道。奇怪,今年璃都市没有爆竹声也没有人燃放烟花,漆黑的夜空落寞而寂寥。什一举着手里的啤酒对着夜空说道:“老哥,新年快乐,你二十一岁了……”说完她将剩余的啤酒全部喝干,然后她又打开可乐十分珍惜地小口喝了起来,她将那视为为数不多的微小幸福。 开学前夕,什一提前几天结束了会所里的兼职工作,她待在家里,无所事事。什一坐在自己房间里的沙发坐椅上正看着书,那是加缪的《局外人》。母亲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父亲早早投入到工作当中。窗外温暖的阳光洒在这片沉睡的大地上,照进她的房间里,落在她乌黑发亮的长发上,什一从来没有染过头发,她一直蓄着长长的黑发。 什尔曾经说过,什一的发质像妈妈,粗细均匀没有碎发,发量很多每次放下来的时候就像倾泻而下的黑色瀑布。他告诉什一,黑色的长发更好看。只是什尔没告诉她,蓄着长发的什一更像个温柔的女生。什一嘴上不同意什尔的说法,但是她从来没剪短过,直到高三那次。高考结束后她再也没有剪过,就这样一直留着,现在头发再次长到及腰的位置。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什一盘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她没注意到打进来的电话,因为她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就在她觉得脖子酸疼的时候猛然抬头发现了成谶打来的电话,等她去接时对方却挂了。什一拿起手机回拨了过去。 “怎么了?”她皱着眉头问。 “我在火车站,快过来尽地主之谊!”成谶回道。 “你在火车站做什么?”什一将盘在椅子上的腿放了下去,顺便捏了捏问。 “我明天一早的火车回学校啊!所以今晚在这儿留宿!璃都市能蹭上饭的也就只有你了!” 什一起身看了看窗外,阳光明媚,一阵微风拂过,香樟树的叶子轻轻摇动着,突然她灵机一动坏笑道,“行,我请你吃饭!” 挂断电话什一告诉母亲自己出去见同学,接着她又将饭店的地址以短信的方式发给成谶,她告诉成谶他们在吃饭的地方集合,成谶爽快地答应了。成谶将行李寄放在离火车站不远的酒店里,旋即打车去了什一说的地方。下车的时候,成谶才发现,什一说的吃饭的地方是一家火锅店!他双手插在黑色长大衣的口袋里,在路灯旁边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他在等她来。 第82章 浑然不知的喜欢 什一在打车还是坐地铁之间犹豫不决,最后她选择了乘坐地铁。当她走到店门前时,她看见站在路灯旁的成谶,她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成谶穿着一件黑色的过膝长大衣,扣子没扣。里面是一件宽松的浅灰色毛衣,黑色的裤子配着白色的板鞋,他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悠闲地来回踱步。莫名其妙地紧张感瞬间向什一袭来,那感觉就像她第一次看见成谶穿着白t恤和校服裤子向她走来时一样。他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她想不起来了。 此刻,她欢喜得像一只花蝴蝶,而她自己全然不知,她快乐地向他奔了过去,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成谶身后拍了拍他的左肩,她像往常一样恶作剧般地又跳到右边,但他一转身就发现了她。成谶看见什一披着乌黑的长发,穿着一件十分宽松的黑色短夹克羽绒服,里面是一件白色连帽卫衣,下身是一条紧身的小脚牛仔裤和白色板鞋。他感觉自己那颗浮在半空的心落了下来,那种感觉就像他第一次带什一去打篮球看她时一样。成谶皱了皱眉,他阻止自己继续回忆下去。成谶看着什一,“你怎么穿得跟个甲壳虫一样?”他笑道。 什一没理他而是拍了拍成谶的肩膀说道,“别得罪我!我现在可是掌握着你的生存权!走,本大人请你吃全城最养生的火锅!”说着两人一起走进店内。 他们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什一偷偷点了变态辣的锅底,然后她告诉成谶牛肉什么的随他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成谶一脸不安地看着她,他总觉得什一有什么天大的阴谋。但是,他又觉得自己是男生还怕她不成,他接过菜单也没注意锅底,尽情地点了一堆肉。 服务员将锅底端上来的时候,成谶傻眼了。通红的火锅汤让他有点晕。什一狡黠地笑道:“诶,废物,你说你晕血看到这个会不会晕啊?” “废话,我是觉得这……这会不会太辣了!”他盯着火锅汤料答道。什一倒是乐得笑弯了眉眼。 蔬菜和牛肉在锅里被翻腾的辣油熬煮着,热腾腾的气体缓缓上升,什一双手托腮看着成谶皱着个眉头拿着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里的食物,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别客气啊!随便吃,不够咱再加!我刚好打完寒假工身上有钱!”什一见状虚伪地提醒道。 成谶抬了抬眸子看了她一眼没理她,他在锅里夹了一块烫熟的牛肉放在盘子里,又继续在锅里寻觅着刚刚倒进去的牛肉。什一盯着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店里的灯光温柔得刚刚好,照在他的手上愈加显得白皙干净。她看看他的手,看看他的脸,又看看他的衣服,又看看周围的人,然后她也跟着吃了起来。 两个人吃到一半的时候,辣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什一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被辣的一片空白,成谶觉得自己被辣的要晕厥过去了。什一翻着白眼珠子,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一命呜呼了,成谶看到她这副蠢样不禁笑了起来,结果呛到了自己,这下换什一嘲笑他了。 两人被辣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由于店内空调开得太足,什一把羽绒服脱了继续吃,成谶也把大衣脱了。舌头已经被辣得麻木了。他们觉得这顿火锅吃得很过瘾,辣得很过瘾,虽然嘲笑彼此的丑态时倒霉的却是自己。其他桌的陌生人不时地投来目光看着他们俩,脸上不禁露出微笑,他们看见坐在窗边的两位年轻人辣得泪眼汪汪,嘲笑彼此时呛红了脸,偶尔还要像老战友一样干上一杯,他们猜测他们的关系是情侣。 一顿火锅两个人吃了六百多块钱,成谶抢着要买单时被什一阻止了。她说,这次她尽地主之谊,以后她北上去首都市,吃喝拉撒睡让他全包。成谶伸手在她脑袋上劈了一下说好。由于什一这单消费超过五百元,她可以参加新年抽奖活动。什一走到旁边的抽奖台准备抽奖的时候,成谶拿住她的手神气地说:“让我来!” 什一缩回手看着成谶嫌弃道:“你要是不给我中个大件,你就去把刚刚剩的火锅底汤喝了。”成谶挑挑眉,意思是没问题。他把手伸进抽奖箱在里面和了和,然后拿出一张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打开看了看,对方笑着告诉他们说:“这位先生的手气太好了,抽中二等奖!”她又看了看奖品区,“一辆自行车!” 什一拍着成谶的肩膀表扬道:“小子,不错嘛!” “那当然,优等生的直觉会错吗?”成谶抱着胳膊得意洋洋地看着什一说。 成谶推着自行车,两人走出火锅店,什一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肚子说:“我这撑得跟怀了孕似的!”她转身准备问成谶什么时候回酒店,成谶伸手劈在她脑袋上说:“女孩子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什一白了成谶一眼拍开他的手没理会他的话,“你不撑吗?” “撑!”成谶认真地答道。 什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闪开,她来推自行车。她前后检查了下自行车,车胎气足便顺势坐在自行车上,什一看着成谶坏笑道:“上车,我带你兜风!” 成谶看着那辆后座不是很高的自行车又看了看什一说:“你下来,我骑车载你!” “为什么?”什一不情愿地问。 “这后座这么矮,我怎么坐?你腿短你坐!” “我腿短?”什一指着自己确认道,她见成谶点点头,一脸不爽地继续说道,“你腿长是吧,那你用跑的,我腿短我骑车!”说着她骑着自行车跑了,成谶在后面追着。什一骑到前面回头看成谶落在很后面,她又停下来等成谶。成谶跑热了就把大衣脱了下来盖在什一的头上,什一抓下大衣往地上扔,成谶又接住衣服自己拿着。一路上打打闹闹边走边聊。什一告诉成谶自己在学校以看课外书和睡觉为己任,大二开始后她便很少参加篮球社的活动了。成谶告诉她,他在研究人类的语言,平时会跟寝室里的人一起去打篮球。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诉说着各自在学校里的琐碎小事,彼此从对方的对话内容里寻找着自己最为关心的信息,那些不好直接开口不知怎么开口的问题,他藏在心底,她没看明白。那后知后觉的心动,她没有意识到,他没有看清楚。两个人一个骑着自行车,一个走路,就这样从火锅店走到火车站。到了成谶入驻的酒店门外,什一骑着自行车笑着说:“够义气了吧,把你这尊大佛送到这儿了!” “你要是能把我送到学校我真觉得你不仅够义气还够虔诚!”成谶打趣道。什一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他看着她的表情又想起刚刚吃火锅时她被辣得翻白眼的样子,他笑了起来。 “回去了!”说着什一掉了个车头准备离开。 “奇行种……”成谶喊道。 “嗯?”什一回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悠着点骑,别摔成狗吃屎!”什一对着成谶竖起中指,旋即她踩着自行车飞快骑远。成谶看着她随风飘动的长发,直到那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奇行种,我真的挺 第83章 画里的她 骆淮清自从变成一个瘦子之后身边总是围着一群女生,有的时候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还有过肥胖的经历,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有个绰号叫胖子。海边城市的微风总是让人在不经意间嗅到海水的味道,就像有人的内心,不经意间有了芥蒂,于是醋意大发。 铭大校园内正在办画展,那些画全部来自艺术学院的学生之手。其中有一副素描是一位扎着高马尾麻花辫带着黑框眼镜的女生,她穿着高中校服坐在课桌前认真学习。黑白色调与线条勾勒出的轮廓惟妙惟肖,让前来观看的同学赞不绝口。 一群女生围在骆淮清身边,他们都在问画中的女生是谁,骆淮清一脸骄傲地打着哑谜,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画中的女生是谁,只是眯着眼微笑着。那些围在他身边的女生有很多跟他关系十分要好,不时地有女生做着十分亲密的打招呼方式。骆淮清像一尊雕像一样抱着胳膊无动于衷地欣赏着眼前的那幅画,偶尔同她们交谈着,笑意浓浓十分融洽。 朱漫洛路过画展展地的时候,她看到骆淮清周围围着许多小女生,各个花枝招展的簇拥在他身边,顿生醋意。她站在远处愠怒地喊道:“胖子!”骆淮清没有听见,或者他听见了但是没意识到那声“胖子”是在喊他,他继续跟旁边的女生快活地聊着天。朱漫洛又连续喊了几声,他才发现朱漫洛喊他。骆淮清笑意盈盈地从蝴蝶丛中走了出来,“画中女主角来了。”他对身后的一群女生说道,接着他一溜烟跑到朱漫洛的身边。那群女生看着朱漫洛,她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背带短裙,脚上穿着白色帆布鞋,披肩长发带着黑色全框眼镜,她们并没有觉得朱漫洛长得有多出众,让她们不理解的是骆淮清竟然这般喜欢她。 “你在干什么啊?”朱漫洛没好气地问。 “在看画展呢!你猜我这次展出的画是什么?”骆淮清嬉皮笑脸地问。 “我怎么知道?”朱漫洛板着一张脸说。 骆淮清发现了朱漫洛的异常,他伸手搭在朱漫洛的肩膀上假装看着天空说:“你中午吃醋了吗?怎么空气里弥漫着酸味啊?”朱漫洛没回骆淮清的话,她自顾自地小声嘟嚷着什么。 “好了,那群女生只是好奇我画的画而已,我跟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啦!”骆淮清双手扶着朱漫洛的肩膀,他弯着腰看着朱漫洛的脸认真地解释道。 “骆淮清,我发现我们上了大学后,很多事情都不再像高中那样简单了。原本我只是单纯地认为我们考进同一所大学距离会更近,可是……我却发现我们越来越远。”朱漫洛看着骆淮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失落的表情在骆淮清的脸上浮现,他不是因为朱漫洛误会了他而失落,而是朱漫洛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理性得像个局外人。他们之间的误会在上大学后变得越来越多,的确不再像高中那样,朱漫洛为了能和骆淮清上同一所大学偷偷地努力着,骆淮清不知道。骆淮清明目张胆地喜欢着朱漫洛,全班同学都知道。那时候,骆淮清永远只围着朱漫洛一个人转悠,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朱漫洛你会做我女朋友吗?”而朱漫洛的理性使得她一次又一次拒绝了骆淮清。 高中毕业后朱漫洛答应了骆淮清,骆淮清欣喜若狂。第一次朱漫洛因为其他女生而吃醋的时候,他乐开了花。而后那些不必要的误会让他开始烦恼,因为朱漫洛的态度越来越理性,她的理性让骆淮清觉得朱漫洛也许并没有多喜欢他。久而久之,骆淮清越来越不安。朱漫洛觉得骆淮清可能不再是当初那个让她感动又爱画画的胖男孩。他变得越来越完美,越来越受欢迎,他身边永远有数不尽的漂亮女生围着,原本没有必要的事情她还是会醋意四起,久而久之,朱漫洛越来越不安。两颗产生芥蒂的心越想靠近彼此却恰恰像同极磁铁一样相互排斥。 骆淮清有些僵硬地笑了笑,他牵着朱漫洛的手看着她说:“这辈子都不会放开这只手,那些无关紧要的人都是无关紧要的误会。”朱漫洛浅浅地笑了笑,那笑容却让人觉得意味深长。他们什么也没说,一起向食堂走去。 骆淮清和朱漫洛吃完饭后两人一起走出学校去海边散步。朱漫洛光着脚走在海滩上,骆淮清提着朱漫洛的鞋子跟在她身后,他看着朱漫洛随风飘起的头发和裙摆,看见她撩起自己的头发,顺手摘下眼镜的样子。她的一举一动尽收他的眼底。 “漫洛,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身上的那份理性,但是那理性却总是在不经意间伤害到我。”骆淮清看着朱漫洛,微风吹动着他头顶上留的稍长的头发,两边的板寸结着细密的汗水。 朱漫洛转身看着骆淮清说:“骆淮清,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身上的那份执着,但是现在那份执着似乎成了伤害我的利刃。”朱漫洛倒退地走着,海浪声很大,沙滩上有许多陌生人,他们有的在玩游戏,有的陪孩子,有的在聊天…… 骆淮清追上朱漫洛,他双手轻轻地扣拥在她的腰间,他坏笑道:“那我们余生就互相伤害吧。”朱漫洛没有说话,她紧紧地抱着骆淮清,将脑袋搭在他的肩上,朱漫洛看着浩瀚的大海,听着海浪拍打着沙滩。“如你所愿。”她说,这一刻,朱漫洛的理性荡然无存。 两个人从海边回来的时候,朱漫洛发现校园里的凤凰花开了,一簇簇火红的凤凰花开得热烈而蓬勃,她觉得那开满枝头的凤凰花特别像骆淮清对她的感情,炽烈而又张扬。朱漫洛低头浅笑,骆淮清见她突然笑了起来好奇地问道:“开心什么呢?” “你知道西铭大学的校花是什么吗?”朱漫洛看着骆淮清问。 “我怎么知道!我眼里只有你啊!”骆淮清答非所问地回道。 朱漫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看着不远处盛开的凤凰花说道:“西铭大学的校花是凤凰花!”说着朱漫洛指了指不远处的凤凰花,“铭大的凤凰花一年开两季,一季老生走,一季新生来,现在盛开的凤凰花是老生走的季节。”朱漫洛说完仰脸凝视着骆淮清。 骆淮清嘿嘿笑了笑,他这才明白朱漫洛说的校花不是他想的校花,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凤凰花,说道:“我们作为新生一起来,作为老生也要一起走!”他握了握牵着朱漫洛的那只手,朱漫洛明显感觉到骆淮清握紧她的手,她也握紧骆淮清的手,回应着他。 第84章 以为快乐会永久 暑假来临时什一像往年一样在她家附近的会所上班,每天混迹于茶水和麻将之间,研究着全国各地的麻将文化并乐此不疲。有的时候店里没有客人,她便站在门口充当迎宾担任开门的工作。由于什一个高脚大,穿不上工作裤和鞋子,主管让她穿自己的衣服,于是什一每天裹着黑色小脚裤和白色帆布鞋,上衣穿着店里提供的白衬衫和黑色马甲。 进入会所大门的正对面是吧台区,左右两边是卡座区,二楼是包厢。一般没什么人的时候服务人员都会站在门口,看见准备进来的顾客服务员需要给客户开门,并随之说上一句欢迎光临,平日里下午是店里最空闲的时间。什一环顾了一圈卡座区只有一桌有人,于是她溜到了厕所里偷偷玩手机,她开着震动模式正刷着八卦新闻时,手机突然嗡嗡震动响,吓得她差一点将手机弄掉进便池里! “在干什么?”没等什一先开口,成谶抢先道。 “入魔!”什一用两个字概括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说正经的!你在哪儿?”成谶认真地问道。 “我能在哪儿?我在地球上!有什么事快说,没事我要干活了!”什一催促道。 “把你上班的地址发给我,我过几天回来顺便去造访一下!” “我待会儿短信发给你,不来你就是废物!”什一指着手机说,然后她挂了电话把地址发给了成谶。 为了防止露馅,什一按了下水阀冲厕所,好像这冲厕所的水声能证明她真的上了个大号一样,欲盖弥彰的技能玩得出神入化。她将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走到店门口继续站岗。什一无聊地背着手,一会儿看看大厅里那唯一一桌客人,心想他们什么时候走,一会儿又看看坐在收银台前低头玩手机的收银员,目光又落在吧员身上,他正在整理茶叶罐。她就这样东瞅瞅西看看,打发着闲暇时光。 大概过去半小时,什一又看向店外,她看见远处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这边走来。由于近视又不爱戴眼镜,什一只能眯着眼睛极力地去看清那群人的样子,但她还是没能看清。“这么一大群人,看年纪都不大啊?会进店里吗?”她在心里猜测着。但是仔细看他们的运动曲线又是朝这边来,她摩拳擦掌准备开门。 “欢迎光临!”什一拉开门的那一刻瞬间石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群人。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是你们?!”她惊讶地问。 “对呀,就是我们。”乐星辰打趣地回道。 “你们……”什一挨个指了指他们,这时主管走了过来,她看见一下子进来好几位顾客忙说道:“什一,发什么呆,快引座啊!” “不是,不是……”什一磕磕巴巴没说完,乐星辰他们自己找了个卡座坐下。然后成谶有模有样地喊道:“服务员!” 主管敲了敲站在原地没动的什一,什一听到那声“服务员”条件反射地翻了个白眼,她慢吞吞地走了过去。什一瞪了一眼成谶,小声说道:“有屁快放,别墨迹!” “怎么做服务员的?”成谶歪着脑袋装模作样地说道,“你们这儿都有什么啊?”说着成谶翻着点单本。 “自己看!”什一抱着胳膊不屑地回。 “嘿!你这是什么服务态度!”成谶敲了敲点单本跟个大爷似地批评说。一旁的乐星辰、朱漫洛、路霓风和骆淮清他们笑得前仰后合。 最后几个人商量决定开个包厢比较合适,这样他们可以吹着空调喝着茶打着麻将,三不误!包厢八个小时只要一百多点,还包括茶水。似乎大家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宰什一一顿,几个人点了一堆套餐之外的吃的、喝的东西。让什一暗自庆幸的是主管在得知是她的同学后便给她八折结算。 傍晚下班后,什一换上自己的衣服偷溜进包厢里,她刚进包厢便看见成谶、路霓风、骆淮清以及乐星辰四个人正在打麻将,朱漫洛在一旁吃着零食看着电视剧,她看见什一进来时,便喊道,服务员怎么进来了。什一白了她一眼没理她,径直走到乐星辰旁边看他们打麻将。 乐星辰在连续输了四盘之后,什一看不下去了,她对乐星辰说:“你起开,让我试试!” “哟,你也会打麻将啊!”骆淮清打趣道。 “小菜鸟而已,各位都让着点啊!”什一做出抱拳状拜了拜桌旁的其他三位。路霓风问乐星辰要不要玩,要是她想玩自己这边让给她,乐星辰说她不玩了,自己观战就行。这时,骆淮清转头问朱漫洛要不要玩,朱漫洛摇摇头。 什一刚上坐不久,成谶就连和三盘。路霓风还不忘鄙视一番,而接下来发生的情况让他们大跌眼镜,什一连杠八盘,杠和四盘,平和四盘,欢腾的声音让一旁的朱漫洛也走过来围观。三个男生表示不服气,最后朱漫洛和乐星辰也加入进来,他们轮番上阵和什一打麻将。一直到天黑,什一给母亲发去短信,晚上和朱漫洛她们小聚,不回家。结果六个人在会所里打了一个通宵的麻将。 早晨,坐在桌前的四个人推了最后一盘麻将瘫坐在椅子上。骆淮清用余光看着旁边的什一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学会打麻将的?” “潜移默化中练成的!”什一一遍数着钱一遍回道。 “赢那么多钱!快去买早餐!”骆淮清打着哈欠说。 “行,你们在这等着。”什一爽快地答应了,她将钱装进口袋里准备出去买早餐。 “我跟你一起去。”成谶起身说。 “我要一杯豆浆!”乐星辰有气无力地提醒道。 “没问题。” 乐星辰躺在沙发上看着成谶和什一出了包厢门,她霍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跑去门口,在确定什一他们下了楼之后,乐星辰转身看着大家说:“你们说这成谶是不是喜欢什一啊?” “男人的直觉告诉我成谶喜欢什一!”骆淮清闭眼扶额回道。 “熬了一宿,你们不累吗?还有精力讨论这个……”朱漫洛躺在沙发上懒懒地回。 “星辰,你别凭空臆想了,感情的事情旁人以为都只是以为。”路霓风说着向乐星辰招招手,示意她去他身边坐。乐星辰嘟着小嘴不情愿地走了过去。关于成谶是否喜欢什一的话题就在路霓风的一句话里终结。 什一和成谶下了楼,成谶径直走到收银台边准备结账,什一拉着他的t恤将他往后拽,结果t恤拉的老长成谶人还在原地没动,于是她双手拽着成谶的胳膊将他拉到身后,说道:“我来!” “哪有让女生买单的道理!”成谶说着往前走了一步。 “我来!多说决裂!”执拗不过什一,成谶抱着胳膊站在什一身后看着她结完账,两个人一起走出会所。从空调房间里走出来,皮肤一下子被夏天的热浪包裹,毛孔也都复活了。夏日的清晨,微风吹在脸上什一觉得有一种醒脑的作用,大概是在屋子里闷得太久的缘故吧。两个人来到一家早餐店,大大小小买了一大包早餐拎了回去。六个人在包厢里边吃早餐边聊什一的牌技,最后一致表决送给什一一个“麻将神手”的称号。 吃完早餐,乐星辰他们一行人打车去了回清和的车站,什一目送他们的车走远后一转身发现成谶还在,她吓了一跳,“你怎么没上车?” “我不回去。”成谶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头说。 “那你怎么回来了?”什一不解地看着他问。 “他们临时起意说来整你,告诉我的时候我刚好在外面,然后直接买了张火车票就回来了啊。”成谶云淡风轻地回。 什一摇了摇头,她觉得难以置信。在她印象里一向穿戴整齐又十分爱干净的成谶竟然什么都不带就这么唐突地跑回来了。什一围着成谶打量了一圈,问:“那你现在准备做什么?” “打算买身衣服开个宾馆洗个澡来着。”说着成谶闻了闻自己的衣服,秉持不嫌弃自己的精神,他觉得还算过得去。 什一转了转眼珠子,灵机一动,“走!” “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 什一溜到店里背上包并和其他同事调了一天的班,她带着成谶去了步行街。由于两人来得太早,商家都没开门,什一走到花坛边坐了下来,成谶也跟着坐在她旁边,他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太阳出来后,温度逐渐升高,一宿没睡,什一坐在花坛上开始打瞌睡,脑袋东倒西歪点着不停。 成谶翘着二郎腿右手托着腮看着什一打瞌睡,不知道是不是熬夜的原因,皮肤有些煞白,长长的睫毛自然翘起,微微向下的嘴角偶尔无意识地抿了抿,嘴角跟着上扬。“安静的时候倒是像个女生。”他想。他发现她的头发又长了许多。他就这样凝视着她,看入了神,不禁频频莞尔。 大概是真的睡熟了,什一猛地一下点头突然惊醒了,她抬起头迷迷糊糊看了看周围问:“几点了。”然后揉了揉眼睛。 什一突然醒来吓了成谶一跳,他呆若木鸡地随口道:“好像不早了。” 这时花坛对面那家专卖店开门了,门口的销售员正在喊着男装两件五折,女装六折。什一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她拉着成谶就往店里走,成谶一脸懵地看着什一。什一走到男装区随手拿了两件白色t恤,经过一番仔细计算之后两件五折一百块不到!“可以买!”什一点着头心思着。 站在一旁的成谶嫌弃地笑出声来,什一白了他一眼,她摸了摸t恤前面的字母小印花,然后将两件t恤塞给成谶说:“去付款!”成谶拿着衣服向收银台走去,什一转身又去看了看其他的衣服。成谶付完钱之后走到她身边,说道:“我得找个地方洗个澡!” “这附近就有酒店,你可以开个钟点房洗澡。”什一研究着衣服的面料头也没抬地说道。 “那你呢?”成谶看着她问。 “我在这儿逛街,你忙完后我们在那边的奶茶店见!”什一指了指门外的奶茶店说道。虽然是上午,那家奶茶店的门口却排起了长队,那里永远有排不完的队。成谶向什一指的方向看去,他看见那家名为“旧日奶茶”的店铺,“那我去了!”成谶拍了拍她的头说。 什一把那条街从头逛到尾又从尾逛到头,来回逛了四遍成谶也没来。“他难不成洗个澡被淹死了?不然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快到中午的时候,太阳越来越大!什一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她买了一杯加冰奶茶站在阴凉地皱着眉头焦躁地等着! 成谶惬意地小跑过来,什一看成谶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她自己脏兮兮、臭烘烘地等到现在,他倒好!当成谶走到什一跟前时她直接踹了他两脚!他没躲闪,仿佛是送给她踹,灰白的脚印浅浅地印在裤子上。 “你怎么不躲了?!”什一有些生气地问。 “我不是故意让你等这么久……”成谶有些不好意思地回。 什一突然发现,他不仅换了t恤还换了裤子!“好家伙,想的挺周到啊!由内而外全部换了是吧!”她语气暴躁地怒道,“你是不是把衣服也洗了?” “没啊,我晚上回去洗,打算明天回学校。” “你没洗衣服你怎么整那么久??” “我洗澡洗睡着了……”听到成谶这句话,什一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没睡昏过去呢?”她说。成谶没理会她而是伸手将一个纸袋子递给她。什一一脸疑惑地问:“这是什么?”说着她翻开袋子看了一眼,是刚刚买的那件t恤,成谶穿了一件,还剩一件,“给我做什么?”什一皱着眉看着成谶。 “放你那儿存着,下次要是仓促回来还有衣服换!”成谶微笑着说道。 “我靠!占用场地费怎么算?” “你说得算!” “嗬!”刚刚的火气烟消云散,她坏笑道,“那利息就是你每年回来请我吃一次养生火锅!怎么样?”什一口中的养生火锅就是那家变态辣火锅。 成谶犹豫了一下,他摸了摸鼻子微微低头微笑道:“成交!现在就去把下半年的利息付了!”他看着她的脸,等着她的回答。 “不去,我这臭烘烘的一身,我要回家洗澡!”说着,什一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还好在空调里待着味道不是很大,她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没事,我不嫌弃你!”成谶笑着回。 “我谢谢您的不嫌弃,但是我自己嫌弃!”什一对成谶翻了白眼,她看到奶茶店的队伍已经排到烈日底下了。什一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用胳膊肘戳了戳成谶的胳膊,“诶,废物,你看到奶茶店的队伍没?走我们也去,你请客!”没等成谶反应过来,她已经走到太阳底下,将刚刚成谶给她的纸袋顶在头上遮阳。 成谶站在她的后面看着她这副样子顿生嫌弃,他又看了看前面的女生好奇地问什一,“你没有太阳伞吗?” “有,在包里,但是我懒得拿。”说着什一眯着眼睛看前面的队伍排到哪儿了。 正午的太阳热烈毒辣,晒得什一实在受不住了,她掏出太阳伞撑了起来。成谶接过她的太阳伞,自己撑着,“在我影子里待着,这样晒不到腿!”他眯着眼看着前面的队伍,心想马上就要进屋了。 “你也怕晒啊?”什一抱着胳膊站在成谶的影子里说道。 “废话,我也是人好吧!再说,晒中暑了你还扶不动!”成谶没好气地回。 “我可以报警啊!”什一神气地说,成谶没理她,他伸手在她脑袋上劈了一下。 什一也不知道排了多久,总之,他们终于买到了那杯旧日奶茶,两个人在太阳底下快活地喝了起来。什一看着成谶撑着自己的太阳伞,她嘲笑他像个姑娘似的。成谶看着什一在太阳底下晃悠,嘲笑她像个傻子! 到了地铁口时,什一转身对成谶挥了挥手,“你回去睡觉吧!” 成谶站在台阶上,他看着站在下行台阶上的什一,笑着回,“再见,奇行种!” 什一笑了笑挥挥手转身走进地铁站。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成谶奇行种奇行种的叫她,而成谶也习惯了她废物废物的喊他。不过什一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在烈日下等成谶那么久,不是什么洗澡洗睡着了,不过是成谶买了t恤和裤子忘记买内衣,他洗完澡后发现自己没有内裤换,于是他将换下的内裤洗干净对着空调愣是吹了半晌才吹干。当然,他不好意思告诉什一说自己是因为这个的原因才让她等那么久。 热烈的夏季,许多的城市陷入骄阳的炙烤中,热浪在大地上肆意侵袭,它们穿梭在人群里,游荡在城市间,最后扩散至整个天空。这个夏季,酷暑难耐却又让人感受到微妙的小幸福,只是那些心底里暗生的情愫终究没能像高温天气一样被彼此所感知,幸运的是,他们像四季一样,暂别彼此却没有走远。 第85章 一个秘密 感知季节的变化最明显的特征便是气温,它像是季节的情绪一样,让人们清楚知道四季在循环往复地轮回。因为年少,所以有足够的资本与岁月抗衡,任时光流逝,也不会在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当时光融进生活,岁月化成现实,人们才恍然发现,任谁都无法与岁月抗衡,每个人都是时间的手下败将。时间,流逝着,有人,成长着。一转眼,他们大三了。 冬日里晴朗的夜空,只能在遥远的天边才能看到有几朵云彩缓慢地飘动,它们仿佛也跟着住在地上的人们一起欣赏这别具一格的夜景。由于城市的灯光过于明亮,只有零零散散的星星在夜空里闪烁着,不过这并无大碍,毕竟今晚的主角不是星空,而是那一轮血红的明月。 “哇!好漂亮啊!”胡小业抱着许陌阳的胳膊站在一旁感叹道。周围很多同学都仰着脑袋望向天空,常安凝给辅导员送资料还没回来。 什一仰着脑袋凝望夜空,她心想自己才见证过日全食,现在又赶上了月全食,人生的经历真是丰富多彩!“我以后可以好好跟自己的子孙后代胡吹海侃一番了,我要告诉他们奶奶曾亲眼见过天狗食月。”什一满脸微笑陷入幻想中,并且得意忘形到忘记自我。她幻想着自己老了坐在藤椅上,旁边一堆孙子孙女围着她,要她讲天狗食月的故事,想到这里,她嘿嘿笑了起来。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她这份遐想,将她拉回现实。什一看了看屏幕,是成谶打来的电话,她转身回到走廊里,径直走到没有人的楼道窗户前,她抬头继续看着天空里那轮月亮,接通了电话。 “看见月食没?”成谶打趣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什一半倚着墙看着窗外的月亮回。 “聊天不都是从废话开始的吗?聊得越多废话就越多啊。”成谶沿着学校的水泥路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转进花园绿化区,慵懒地坐在一张长椅上,他仰脸凝望着夜空。 “那现在咱俩要开启废话模式了?”什一趴在窗户上看着天空问。 “不,我们这是友情会晤。”成谶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右手搭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空的月亮说。 “国际惯例,考考你在专业领地的造诣达到何种程度了!” “您请说。”成谶和什一两个人开始装腔作势地表演起来。 什一看着皎洁的月亮被吞噬殆尽,她灵机一动问道:“月亮用日语怎么说?” “tsuki!”什一的话音刚落,成谶便答了上来。 “不错嘛!”什一虚伪地称赞道,其实她也不知道月亮用日语怎么说,如果此时成谶糊弄什一,完全不是问题,只是她相信他,毕竟他优秀是事实。 “当然,这种小儿科的问题对我简直是一种侮辱!”成谶神气地答道,“换我了!”什一在电话这头不屑地撇了撇嘴。 “你说月亮里藏着什么秘密?”成谶得意地问道,他笃定她一定不知道,因为什一的大脑里装的向来别人无法理解的东西,当然,成谶知道答案也是在课堂上听林老师说的。 什一想都不想便自信地回道:“藏着嫦娥跟李刚的秘密啊!” 成谶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起来,什一第一次听见成谶这般没形象地大笑!“我要是没记错,那个应该叫吴刚吧……”成谶笑道,“吴刚伐桂……你这思维是怎么跳跃运转的啊?”最后俩人就在月亮里伐桂的人到底姓什么争论不休,最后成谶让什一自己上网搜搜,什一这才意识到她错得有多离谱。 褪去血红色的外衣,月亮逐渐变回它本来的模样,安静地挂在天空中。皎洁无暇的月亮散发着清冷的月光,照亮了广袤而寂寥的夜空。什一看着天空的月亮,她感觉月亮像经历了一场劫难一样,它在挣脱黑暗的那场斗争里,宛如一头困兽,只是世事如白云苍狗,一切又都回归到平淡中,它安然无恙地挂在夜空中,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云淡风轻。与那次她和成谶看的日全食不一样,太阳带着几分报复的心里,相较之下,月亮却显得像个局外人。 什一和成谶聊了很多废话,他们提到了那次日全食。天气渐渐转凉,忽而刮起的冷风让人不禁哆嗦,好在今夜格外清美,所以人们可以不计较这哗众取宠的冬日疾风。 路霓风和乐星辰将所有的秘密说开后,两个人的感情比以往更好,他们像众多异地恋情侣一样,每逢节日或者不是很忙的周末便会在两座城市间来回奔波。乐星辰偶尔也会跟路霓风撒娇,抱怨他不在自己身边,而每次乐星辰抱怨完之后的那个周末,她就会接到路霓风的电话,他说他又托人送零食给她了,然后乐星辰就会在宿舍门口看到路霓风。 骆淮清的身边依旧有很多人围着,她们看着他画画,她们也知道画里的女生是骆淮清追了一整个高中的女孩,她们艳羡着也嫉妒着。数不清的素描和水粉画,还有那些随处可见的速写,那里面永远只有一位女生,她是他青春里唯一的女主角。忽然间,朱漫洛意识到,自己的青春被骆淮清包围着,他活在她青春的每一个角落里,尤其是占据着她的心。 边尉凡自从与乔夏夏分手后,他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优等生,每天只闷头学习。仿佛他将自己的情感世界暂时关闭了一般,偶尔也会联系一下成谶和什一他们,只是再没和呆子丁瑞恒联系过。而他曾经的好兄弟丁瑞恒和乔夏夏倒是恩爱有加,他们在学校出双入对。当初成谶一句“呆子一定会吃亏”似乎并非如此,他们过得很幸福,至少从感情的角度出发是这样。 网吧里那排较为隐蔽的座位,躺在教室垃圾桶里的奶茶,草稿纸上的缩写字母,课桌上刻下的梦想,为某某写满一整张数学试卷的解题思路……都是年少时光最好的见证。很多年以后,那群长大成人的孩子依然怀念那段岁月。 第86章 顽固的人负伤前行 五月天出新专辑了。对什一来说这是今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她迫不及待地买了他们的新专辑,只是在两个版本里,她选择了末日版。当然最让她激动的不只是这些,还有五月天要开演唱会了,她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世界里。可是生活总会在人们欢喜的时刻给予他们一定的疼痛,仿佛是在告诉他们,别得意忘形,什一称之为“镇乐”,专门治疗太过快乐的人。 除夕这天,什一蜷缩在自己房间里的椅子上全神贯注看《苏轼词选集》。突然门外传来摔门的声音,什一被吓得心里一惊,她放下手里的书拉开门走了出去,只见母亲在厨房里忙着,父亲却不见踪影。她赶忙跑到厕所的窗户边探出脑袋向楼下望去,目光焦急地四下寻找,只见父亲从楼道间走出来,按了一下手中的车钥匙,什一突然明白父亲要离开,她慌忙追了下去,但是父亲已经驱车驶出小区,什一看着父亲远去的车子,那样决绝与冷漠。她孤单地伫立在那里许久,然后缓缓抬着步子上了楼。 她刚进家却发现母亲啜泣着在厨房里忙着年夜饭。从何时起,这个家里从四个人变成三个人,再从三个人变成两个人。什一强忍着眼泪,她走进厨房站在母亲身边,什么也没说什么没问,只是帮母亲的忙。母亲擦着眼泪,沉默不语。直到吃饭的时候,父亲也没有回来。什一和母亲两个人吃的年夜饭。这一年母亲做的菜,几乎没动,这一年的春晚,没人观看,电视机孤独的待在客厅里,黑着屏,母亲也早早上床休息了。 什一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和一罐可乐,她像往年一样走到阳台上,她打开所有的窗户,任凭冷风往自己身体里灌,拍打着她的脸。刺骨的寒冷让人难以忍受,她感觉连寒风也在嘲笑她。她打开一罐啤酒高高举起对着黑夜哽咽地说道,“老哥,新年快乐,你二十一岁了……”她噙着眼泪一口气喝完那罐啤酒,突如其来地恶心让她干呕起来,她蹲在地上吐了几分钟,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倒是把眼泪给恶心出来了。什一重新站了起来,她打开第二瓶啤酒,喝了一口,仰脸看着天空。“老哥,我很想你。”她心想。什一喝完第二罐啤酒后她捧着那罐可乐在阳台上站了很久,有多久她不知道,她只看到万家灯火的大楼逐渐沉没在黑暗里,只有零零散散的住户尚还点着照明灯。 吹了太久的寒风,什一的鼻子脸颊被冻得红彤彤的,什一关上阳台上的窗户,她将那罐可乐重新放回冰箱,又从里面拿出两提啤酒走进自己的房间。她在那个安放着自己珍惜的物品收纳箱里找出什尔的日记本。什一拉开座椅坐在书桌前,戴上耳机听着歌,耳机里阿信在唱“命运偷走如果,只留下结果,时间偷走初衷,只留下了苦衷……”她翻开什尔的日记本,拿起笔在日记本上写了起来。 “2009年,她最爱的哥哥,他永远地离开了她;2010年,很多人走散了,她以为家不会散;2011年她和母亲两个人过得春节,父亲不知去了哪里;2012年,世界会末日吗……”什一边写边哭,眼泪模糊了双眼,最后掉落在日记本上,晕花了那些字,她感觉心痛到无法呼吸,于是她将那一罐罐啤酒灌进自己的胃里,可酒精也没办法阻止这歇斯底里的心痛,眼泪如泉,爬满脸颊。“未来的未来,从没想过……从前的从前,从没变过……至少回忆会永久,像不变星空陪着我;最后只剩下星空像不变回忆,陪着我……”那一刻,她觉得只有耳机里的歌最懂她。 也许是怕母亲听见她的哭声,也许是怕自己的哭声惊扰了安静的黑夜,她躲到被窝里张大嘴巴狼狈不堪地失声痛哭,撕心裂肺的疼让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胸口,她祈求空气是否可以可怜她一下,不要断供她的氧气。什一这个蠢货,她忘记了被窝里哪有那么多空气。 受伤的人们总是将自己的伤口藏在阴暗处,他们觉得这样会显得体面一点。殊不知,那样做伤口只会溃烂得更厉害,疼痛反而会加倍。每一场苦难里能救赎自己的人向来都是自己,而真正的放下就是放过自己。带着伤口去拥抱阳光,拥有美好,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体面。 过往的记忆与现在的记忆重叠在大脑里,迅速流转着,从前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心痛,眼泪打湿了枕头,什一感觉头疼得厉害像要炸裂一般,“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那无声的责问,充满了孤立无助和绝望至极。她哭着,昏昏沉沉地睡去,醒来,又睡去,反反复复。 成谶靠着床头坐在床上,眼睛盯着拿在手里的前不久才买的五月天新专辑明日版。“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下,或者提前告诉她一声,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买末日版,打个电话试探下吧,如果她买了末日版,我就把明日版送给她,如果她都买了,我就自己留着,如果她也买了明日版,那我就去重新买……”成谶思忖着,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夜里两点多了,但是清和城到处都是鞭炮声与燃放烟花的声音。 “她睡了吗?打个电话试试吧!省城应该会更热闹……”成谶独嘀咕道。 什一昏昏沉沉地又睡醒了,她伸手去摸手机,想看看几点钟,黑夜里她摸到了手机,同时她也看到成谶打来的电话,她的眼泪再次涌进眼眶。黑夜将所有丑陋不堪的事实全部掩盖起来,却将那些藏于人们心底的伤疤层层剥开,那些坚强的人也脆弱得不堪一击。什一哭着接了成谶的电话。 乍起的鞭炮声并没有干扰到成谶,他清晰地听见什一在电话那头哭,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惊愕的表情,“怎么了?”他问。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她怎么了,但是除了这句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原本欢喜的心情在这一刻全部沉入深谷没有回音。 什一没有说话,她对着电话一直哭一直哭。他就这样安静地听着她哭,那些哭声却在无形中刺痛他的心,他再次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深深自责。“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连珍视的东西,珍惜的人都保护不了,那些伤害像影子一样不离不弃,旁观者却像看客一样……”成谶在内心挣扎着,他觉得此刻的自己丑陋无比,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他窥探了什一的秘密,但是他却帮不了什一,一如当初他帮不了母亲。 后来,电话挂断了,成谶再打过去的时候手机提示关机。他对着手机编辑着短信,他冲动地想告诉什一,他喜欢她,他想和她在一起,即使他现在依然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情,即使这份感情带着互相舔舐伤口聊以**的目的! 感同身受的人是无法相拥的,那么就一起痛着吧!撕裂所有的伤口,疼到麻木那一刻为止,年少的他们总会长大,总会老去,一切总有归零的那一刻。那时候,一切都会有所不同,一切终会尘埃落定。 第二天什一醒来的时候,她只觉得头疼欲裂,她根本想不起来昨晚成谶给她打过电话,她只记得自己在浑浑噩噩中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她起床将房间里的啤酒罐收拾干净,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直到中午她才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什一接上电源打开手机,她收到成谶发来的短信,“新年快乐,奇行种。”她笑了笑。母亲也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她忙着一日三顿,只是父亲再没回来过,她们母女俩像平常一样说说笑笑。 春节过后,璃都市突然下起大雪,其实早有预兆,除夕那夜的寒风就是先兆。茶几上摆放着果盘,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一边嗑瓜子一边观看回放的春晚节目。什一坐在卧室里看书,看到脖子酸的时候她仰头缓解一下,这才发现窗外下起了大雪。她激动地跑出房间,“老妈下雪了!”说着什一跑到阳台上。母亲看着什一笑了笑,“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母亲说道。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已经白茫茫一片,香樟树被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枝头,家家户户的私家车也套上了白色的车套,斑驳的地面也被积雪掩盖,一切都在雪花的装点下,显得格外简单而圣洁。有人说雪是最脏的东西,但是什一却觉得它和人类相差无几,都是擅于伪装的那一类,却也是世界上最美的期待。她望着窗外的雪景想起高中时她和成谶的恶作剧,想起全班一起打雪仗的情景,不禁微笑起来。 第87章 第二人生 这天,成谶比开学时间提前好几天出发,其实他是想去看看什一。到了璃都市之后,成谶将行李存放在酒店里,他一个人去了那家之前和什一一起去过的火锅店。成谶穿着宽大的黑色短款羽绒服和黑色连帽卫衣,下身是黑色束脚裤和白色板鞋。一身黑色的服饰和他那颀长的身形从远处看去显得格外形单影只。他站在路灯旁来回踱步,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响,他拨通了什一的电话。 “奇行种,限你十分钟之内到达那家火锅店!”成谶坏笑道。 “我靠!你在那儿?”什一好奇地问道。 “当然,十分钟之类你能到,我请客,到不了,你请客!”成谶话没说完,什一就挂了电话,她跟母亲说她出去见同学后便火速换完衣服一口气跑到路边。这一次她没有犹豫也没有纠结,她直接打车去了那家火锅店。不是因为谁请客的问题,是她想见他,没有理由。 成谶撑着伞站在路灯旁,他远远就看见什一撑着雨伞从大雪里向他走来,她和他一样除了白色鞋子一身黑色衣服,黑色的夹克羽绒服,黑色的连帽卫衣,黑色的裤子,他感觉她像个孤单的影子,在人海里踽踽独行。从高中毕业他们脱下清和一中的校服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穿上了相同颜色的衣服。 “嘿,你怎么突然来了?”什一看走成谶跟前时俏皮地笑着问道。 “我明天去学校啊,今天来交场地费的!”听成谶这么一说,什一想起来他寄存在她那儿的t恤。她笑了笑没回话,两人走进店内。她不想问成谶离开学还有好几天,明天去学校做什么。 他们还是点了变态辣的锅底,两人还是互相嘲笑对方,还是被辣得眼泪快要掉下来了,辣得天旋地转大脑一片空白。很久以后,这份回忆却成了某个人珍贵的记忆,以至于想起来眼泪就会情不自禁地掉下来。 成谶目不转睛地看着什一,她低垂着眼睑认真地吃着,长长的睫毛清晰可见。空调开得较足加上太辣的缘故,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嘴唇也被辣得红红的。成谶从口袋里掏出他买的那张专辑放在什一的旁边。 什一斜睨了一眼,瞪大眼睛看着他问:“做什么?” “送你的!”成谶回。 什一仔细打量了专辑一番说道:“明日版的,你怎么知道我会买末日版?” “天才的直觉!”成谶拿起筷子在汤里寻找着牛肉,他一脸神气地回道。什一撇撇嘴嘁了一声,她将那张专辑又放回到成谶旁边。 “你不要?”成谶看着她问。 “无功不受禄!而且我讲求礼尚往来!”什一边吃边回。 成谶打了个响指,他笑着说道:“明年的场地费!这样我就省了请你吃饭的钱!” 什一嚼着东西翻了翻白眼,“挺会算啊!”说着她将专辑拿了过来顺手放进包里,“秉持礼尚往来,我欠你一份人情!早点结算,我不喜欢欠别人的!”她说。 “那……五月天开演唱会,你陪我去呗!”成谶露出狡黠的笑容说。他曾听她说过,她要和男朋友一起去看五月天的演唱会,他在心里有计划地预谋着。 “你不是喜欢nightwish吗?怎么……”什一杵着下巴,用筷子指了指成谶问。 “这不冲突!你就说你愿不愿意舍命陪君子!” “行,那我就舍君子之命陪小人一遭!不过你买你的门票,我买我的门票!”什一想了想回。 “为什么?”成谶不解地问。 “你又不是五月天的歌迷,和你站一起我疯不起来!”什一不假思索地答道。随即她举杯示意成谶干杯,成谶不情愿地伸过杯子,“为革命友谊干杯!”她说。 “我从现在开始喜欢不行吗?”成谶小声嘟嚷着。两个人开始聊到去看演唱会的事情,什一问成谶他最想听五月天哪首歌的现场版,成谶告诉什一,他想听现场版的《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什一告诉他,新专辑的歌想听现场还是比较容易的,她很笃定地告诉成谶,这次演唱会肯定会唱很多新专辑里的歌。 当成谶问什一她想听五月天哪首现场版时,什一兴奋地答道,她想听所有歌的现场版。不过做完梦之后,她老实告诉成谶,她最想听听新专辑里的《第二人生》。成谶说这些他都没听过,什一告诉他,进阶歌迷第一步先去把这些歌听熟了。而后来,他真的将那些歌全部下载到手机里,并且在后来的时光里听了很久。 寒风呼呼吹着,瑞雪纷飞下,整座城市都在欣赏这雪景。俩人的鼻子、脸颊、嘴唇都被冻得红红的,他们互相丢雪球,什一一个大雪球丢了过去正好砸中了成谶的脑袋,她见状拔腿就跑,结果一个不小心摔倒在雪地上,成谶见状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什一抬头瞟了成谶一眼,她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成谶见什一一直没起来,他紧张地跑了过去,他看见什一睁着眼睛躺在雪地上正看着他,便问道:“怎么不起来?” “摔得爬不起来了!”什一假装摔得很疼地回道。成谶笑了笑弯下腰伸手准备去拉她,结果一个不注意,什一将成谶拉倒在雪地上。两个人躺在雪地里看着从天而降的鹅毛雪花,什一伸出左手去接那些飘落而下的雪花。成谶侧目看着什一,他看见她的手和脸都被冻得通红,他凝视着躺在雪地里的她,他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他伸手准备去牵什一的右手,但是他还是犹豫了一下最后收回手。 “什一……”成谶小声喊道。 “嗯?”什一扭头疑惑地看着成谶,“怎么喊我名字了?”她问。 “奇行种……”他打趣地喊道。 “废物……”她笑盈盈地回应。那个笑容他第二次见到,第一次是她去火车站接他的时候,那时她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那么这一次她是出于什么笑得如此开心呢?成谶觉得他的心继续下沉着,他已经无法阻止自己的这份心动。 “如果有人向你表白,你打算怎么办?”成谶脱口而出问道,他自己都怀疑这话不是不是出自他口。 “什么怎么办?当然拒绝啊!”什一不假思索地答道。 “为什么?你不听听对方的想法吗?”成谶霍地坐起来问。 “我又不喜欢对方,为什么要听?”什一理直气壮地回,她没有想那么多,更没有想到成谶说的那个他就是成谶自己。 “敲不响的木鱼!”成谶嘴上嫌弃道,可是心里却不是滋味,“不过有时候我倒觉得咱俩还挺像的。” “哪里像了?你是废物,我可不是,一点都不像好吧!”什一否认道,可是在她心里,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比自己优秀太多,自己才是那个接近废物的人。 成谶笑了笑,他伸手在什一的脑袋上劈了一下没说话。成谶重新躺下来,他凝望着天空,雪从未知的地方飘落而下,落在他的脸上,很凉很凉。“我觉得我们就像海上两座彼此独立的岛屿,我们听见的,看见的,遇见的,相同又不同。只是我越来越觉得你要从海平面上消失,落入我不知道的深海里了。”成谶心想,一阵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成谶转头看向什一,他伸手在地上抓了一把雪按在什一的头顶上。什一像个弹簧一样从雪地上弹了起来,她搓着雪球向成谶砸去,他们在公园里打雪仗。 这天,尽管大雪纷飞,什一和成谶还是去了那家奶茶店,他们又排了长长的队伍买到那杯旧日奶茶。这天,她带着他游走于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吃着各式各样的美食,穿梭在寒风四起的地铁站里……他们一起走过大半个城市。 第二天雪停了,天晴了,成谶坐在去首都市的火车上,手机里放着五月天的《第二人生》,他想知道为什么什一会想听这首歌的现场版。只是在歌词里,他听到的是“期待一种永恒,却怕伤痕,怕碎骨粉身,最后还是一个人,没有神,你孤独的生存……”可什一听到的是“期待一种永恒,即使伤痕,也奋不顾身,生命还没有黄昏,下一站,你的第二人生……” 最后,他去了他的城,她留在这座城。 第88章 初心不变 大三下学期开始的时候,每一位打算考研的同学都在忙着考研的事情。常安凝也很少带团出游了,她开始把大部分的时间留在学习上。胡小业说,她准备了两条路,考研没考上就去支教两年,考上了就继续读书。许陌阳虽然嘴上说会考研,但每天还是忍不住偷偷看电视剧,她沉浸在浪漫的爱情偶像剧里。 什一坐在电脑前查找资料,耳朵听着寝室另外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时不时自己也插上一句。突然,一条新闻从电脑的右下角弹出,玛丽·科尔文在叙利亚不幸中弹身亡。难以置信和震惊的神情在什一脸上浮现,眼眶也跟着湿润了,她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是伟大的,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无愧于心。”她心想。 成谶躺在宿舍里,他还是老样子天天研究着人类的语言。卜屹依旧研究着他的文学,不时地来一句泰戈尔说。李鸣坐在电脑前正热血沸腾地打着游戏。向晟戈从外面回来,他刚走进寝室便看到李鸣在打游戏,于是走过去摘了他的耳机。李鸣没搭理他又重新戴上耳机,对于向晟戈这样的恶作剧,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向晟戈看李鸣不理他,他手扶着自己床铺的栏杆,搔首弄姿地问:“你们考研吗?” “当然考!”李鸣打着游戏随口应道。向晟戈白了他一眼,对于李鸣的回答他嗤之以鼻。 “我打算跨专业考文学。”卜屹翻着书本推了下眼镜回。 “你呢?”向晟戈敲了敲成谶的床。 “还不清楚……”成谶心不在焉地说。其实在向晟戈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成谶就在思考自己是否考研的问题。 “那你清楚啥?”向晟戈歪着脑袋嫌弃地问道。 “我清楚你到处拈花惹草!”成谶坏笑道。 “嘿!”向晟戈二话不说,直接爬到成谶的床上,成谶一溜烟从床上直接跳了下来,他不想自己的床铺变成战场最后被向晟戈糟蹋了。但是还没等向晟戈反应过来,成谶已经破门而出离开寝室了。 “要考研吗?”他漫无目的地走在校园里思忖着这个问题,他掏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拨通了什一的电话,“也许在她那里会有答案。”他想。 “在干什么?”成谶问。 “得道的神仙需要做什么?”什一反问道。 “咱能正常点吗?” “在背单词!”什一翻着单词本回。 “考研单词吗?” “对啊,怎么了?”什一不解地问道。 “你……是打算考首传吗?”成谶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踢了踢路面上的小石子试探地问道。 “嗯,我不想轻易地放弃……”什一欲言又止,她没有将心里话说完,却又在期待着什么,期待着对方可以做出和自己一样的决定,那种模糊的意识让她理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但是内心深处另一个声音又在阻止自己那样做,“你呢?”什一犹豫片刻问道。 “当然和奇行种一样啊。”成谶微笑地打趣道。 “成谶,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吧。”什一十分认真地答道。 “知道了,奇行种……”成谶看了看远处的篮球场,俞时正在那儿打篮球,“是应该好好考虑一下了。”他想,转而又问,“你门票买了没?别爽约啊!” “废话,还要你来提醒吗?我早买好了!”什一回道。 尽管成谶想认认真真地就自己的未来深思熟虑一番,可每每在这种时候,茫然无措的无力感包裹着他,他似乎找不到目标也没有前进的动力。在成谶的世界里,他没有成谚坚强也没有成谚独立,母亲突然离世对他所造成的影响像噩梦一样挥之不去。突然变道的人生轨迹,让他再也找不到需要他的人,或者可以沉浸其中诸如梦想这类东西。人一旦不被需要地活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直到成谶遇见了什一,他带着好奇心去认识她,去看懂她的世界,试着去理解那些以往自己觉得荒唐可笑的事情。她成了他的憧憬,成为他的选择,成为另一个自己。只是,在他灰暗的世界里,什一带来了五彩斑斓的梦,终究没能带他从灰暗世界里走出来。 成谶走到篮球场旁边的长椅那儿坐了下来,他看着俞时无忧无虑地打篮球,挥洒汗水,年轻气盛的模样在他脸上淋漓尽致地显现出来。“在跟着她的步伐走上一段吧,或许下一次抉择到来时,我就知道自己该做怎么样的选择了。”他想。俞时看见坐在长椅上发呆的成谶,他向成谶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一起打球,成谶起身加入到他们当中。 一阵微风吹过,什一鬓角处的两绺头发随风飘了起来,挠在脸上痒痒的,她伸手将头发别在耳朵后面。大脑里回忆着刚刚背过的单词,想不起来的时候她又拿起身边的考研英语词汇书偷偷瞄上一眼。 “别人都在图书馆里学习,你在这里躺着背单词!”韩觐洲从后面走过来,在不远处的一株灌木丛坐了下来,那里是他经常躺的地方。 “图书馆的位置需要抢,我这人吧与世无争!所以这里比较适合我!”什一看着词汇书答道。 韩觐洲没有回答她,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远方,眼神里透着茫然。有的时候人总是这样,在别人有着清晰的奋斗目标时,自己反而更加迷茫。而当众人皆醉时,自己又有一种“我独醒”的觉悟,很奇怪。 什一看他一直没回话,看着他问道,“你不考研吗?” 韩觐洲沉默了片刻,又露出他那标志性的笑容看着什一回道,“不考……”旋即又将目光收回看向未知的远方,“我打算早点出来工作,分担家里的负担,而且家里马上要拿房了,生活由不得我啊!”韩觐洲老气横秋地感叹道。 韩觐洲的这声感叹让什一有些意外,她感觉眼前的这个韩觐洲并非她所认识的韩觐洲。在她的印象里,韩觐洲是个玩世不恭的男生,她以为韩觐洲是生在那种十分富裕的家庭里,从小娇生惯养!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却是一个愿意为了减轻父母负担而放弃学业的人,“你爸妈怎么说呢?”什一看着他问。 他紧锁眉头目不转睛地看向远方,仿佛是在搜寻着什么,“我没告诉他们,全是个人的打算。”韩觐洲说。 什一发现了韩觐洲的表情变化,她在那神情里读到很多内心深处的情绪,尽管韩觐洲以为他隐藏得很好。什一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她看着词汇书,书本挡住了她的脸。“反正我们都成年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做主嘛,只要不后悔就行。”她说。 “只要不后悔。”什一的这句话在韩觐洲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嘴角上扬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无奈也有不甘。然而很多抉择都必须掺杂着现实,无能为力却又想抗争的现实,有些人最后失败了,带着一身伤继续前行,有些人在抉择的那一刻便缴械投降,什一是前一种人,韩觐洲是后一种人。但谁又能确定被迫选择就一定是失败的呢? 韩觐洲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身上的草叶,他又恢复往常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走了,十爷!好好学习!”说着他从什一身边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一扭头看着韩觐洲走下小坡,踏进水泥小径,最后消失在视野里。 第89章 看不到的拥抱叫微风 临近五月天演唱会,什一兴奋得像一只百灵鸟。在她看来,那些她看了好多年的图片中的人物,这一次她要亲眼见到了。那些在耳机里萦绕多年的声音,这一次她要亲临现场听一听了。她用铅笔在床铺边的那堵墙上写下一行小小的字:“第一站叫天真,第二站叫青春,下一站的名字,我来确认啦!”那句话的旁边还画了一个笑脸。 什一躺在床上开心得手舞足蹈,她开始幻想演唱会上的点点滴滴,她想着要带些什么,要买些什么,要准备些什么。“到时候吃喝住全部靠成谶,毕竟他回来的时候我尽地主之谊了,这次去他那儿,轮到他尽地主之谊……”她快活地任由思绪飘远。 “什一,你电话!”许陌阳喊道,但是什一没听见,她沉醉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许陌阳走到她床边,敲了敲什一的床,“你电话响了。”许陌阳再次提醒道。 什一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一看,是朱漫洛打来的。好心情总是忍不住在言语间流露出来,她兴奋地接了电话,她想马上跟朱漫洛分享一下自己的好心情。 “漫洛呀,近来可好呀!”什一装模作样地笑着问道。 “为师刚出关,今儿个找你来聊聊人生。”朱漫洛有板有眼配合着回。 “你在闭关?你闭关你的骆淮清怎么办?他也允许?”什一调侃道。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什一觉得有些奇怪,她喊了朱漫洛两声,可朱漫洛一直没有回应。突然,什一听到朱漫洛的声音变了,她吓了一跳。一直以来,朱漫洛都是一个语出惊人处事从容的女生,她很理性也很少为一些事情烦扰,而且目标清晰向来不会犹豫,她不像乐星辰那样没心没肺,也不像什一那样顽固倔强。发现朱漫洛的声音变得有些奇怪,什一顿时手足无措,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后面那个问题,什一将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我们分手了。”朱漫洛转着眼珠子她不想让眼泪掉下来,然而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分手了?!”什一惊讶地重复了一遍,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正在看电视剧的许陌阳吓了一跳,她抬头看了一眼什一,她看见什一脸色大变,也就没在说她,自己继续看着电视剧。“到底怎么回事?”什一爬下床走到无人的楼道间问道。 朱漫洛没有回答什一的问题,她只是一直在电话那头哭着,什一第一次听到朱漫洛哭得如此伤心,这样的情况往往无法继续对话。什一只能沉默不语安静地听着朱漫洛哭。窗外,微风轻起,阳光也跟着晃动,小草投射在地面的影子像一条荆棘之路,什一望着窗外,目无焦点,眼前一片模糊。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朱漫洛擦了擦眼泪对什一说:“你什么时候过来玩儿啊?”听到这句话,什一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她原本打算继续问她怎么回事,但是朱漫洛这么一说,她似乎明白朱漫洛是故意岔开话题。她半开着玩笑说道:“你包吃包喝包住,我现在就来!”朱漫洛爽快地答应了,她让什一赶紧过去,趁她还有时间,到了下半年进入大四大家都要忙考研也就没时间一起玩了。朱漫洛对什一说,现在去她那儿正是一起挥霍青春的好时机。 什一和朱漫洛通完电话后,她望着日历发呆,失落感油然而生,其实她想告诉朱漫洛,她准备去看五月天的演唱会,而演唱会那天跟她们约定的时间冲突了。可最后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她要是道出事实,朱漫洛一定会让她去看演唱会。什一太了解朱漫洛了,朱漫洛会给她打电话证明她真的受伤了。什一站在那儿难过了半天,最后她决定放弃去看五月天的演唱会,去西铭市与朱漫洛一起挥霍青春。 什一给成谶打了一通电话,她告诉他,自己去不了首都市陪他看五月天的演唱会了。成谶惊讶又不解地问她为什么,她只说了朱漫洛有事找她,她得去一趟西铭市。什一没有告诉成谶朱漫洛和骆淮清分手的事情。听到什一不能来的消息成谶特别失望,他们原本有约在先,结果什一却食言了。成谶掩饰着自己不快的情绪,他告诉什一,“没事儿,你尽管去看朱漫洛吧,我自己去看演唱会。”听成谶这么一说,什一的内疚感稍稍减少些。两个人感叹着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很多事情总是在冥冥之中乱了最初的频率。 挂了成谶的电话,什一看着那张已经到手的演唱会门票,她心疼地地摸了摸,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对不起。”她在心里对五月天说着,对自己说着,也对成谶说着。后来什一将她的演唱会门票转让给了别人。 什一以家里有事向辅导员请了两天假,星期五这天,她起了个早拖着行李箱赶到机场,坐上飞机去了朱漫洛那儿。出机场的时候,她看见朱漫洛站在出口等她,她穿着一条深色碎花裙,套着一件薄款外套,背着单肩包,平底小皮鞋。她没戴眼镜,消瘦的脸颊,披肩长发随意的搭在肩上。“她瘦了好多。”什一心疼地看着朱漫洛心想,转而莫名恼火。 朱漫洛微笑着走到什一跟前,两人相视一笑互相拥抱了一下。“走吧。”朱漫洛轻声道。她没有带什一去她的宿舍,而是直接去了一家民宿客栈,什一也没问她为什么不去宿舍,这个时候,朱漫洛做什么她都不会问,只跟着就好。 收拾好东西后,朱漫洛问什一中午吃什么,什一毫不犹豫也毫不客气地说:“把你们学校最好吃的最有特色的面呈上来。”于是朱漫洛带着她去了学校的餐厅,什一倒是真的不客气,连吃两碗沙茶面,然后又七七八八吃了很多其他东西,酒足饭饱之后她靠坐在椅子上重复着“好饱,好撑!”四个字。 朱漫洛见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恶狠狠地损道:“古时候皇帝是微服出巡体察民情,你怎么整得跟一贪官似的搜刮民脂民膏啊?!” 什一白了她一眼以示回应,转而问:“你没课吗?接下来干什么?” “没课,接下来带你去文艺隧道。”朱漫洛看着什一说,什一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什一和朱漫洛慢悠悠地走进隧道,很多人正在和第一副涂鸦合影,什一好奇地走近看了看,密密麻麻的留言,使得她不禁撇撇嘴自顾自地感叹起来,“写这些留言很影响美观啊!”朱漫洛站在一旁看着什一没有接话,她心里一阵酸楚,理性使然,她只是在心里难过了一下。没多久两人便走完了整条隧道,转而又溜达回来去了学校的操场。什一站在台阶上,放眼望去,隔着椰子林和马路,那边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咸咸的海风拂过面颊让人十分舒服惬意。 走了一小会儿两个人坐在操场的台阶上,什一看见操场上有很多穿着情侣装的人正在拍照,还有一群穿着相同衣服的阿姨带着孩子在拍照,她们大声地说笑着,什一听她们的对话内容得知对方是回母校参加同学聚会。什一看了看坐在旁边的朱漫洛,试探性地问:“胖子呢?” “不知道。”朱漫洛回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朱漫洛抱着胳膊趴在自己的腿上,眼睛看着脚尖,眼泪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掉了下来,什一抱着胳膊趴在腿上默默地看着朱漫洛,时不时给她递去一张纸巾,两个人就这样在操场上坐了一下午,吹了一下午的风。 晚上什一和朱漫洛背对背地躺在床上,两个人默默无言,房间里一片寂静,黢黑的夜空裹挟着这座城市的四周。朱漫洛翻了个身,她转过来看着什一的后背轻声喊道,“什一,睡了吗?” “没呢。”什一轻声回。 “我啊……是觉得自己和骆淮清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朱漫洛悲伤地说。听到这句话,什一更加茫然和意外。从高中毕业后她从来没听朱漫洛提起她与骆淮清的事情,也没见朱漫洛发过什么牢骚。去年暑假大家一起打麻将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她还夸赞骆淮清越来越像个男生了!越来越有型了!当时朱漫洛还说,这一切都是她的功劳,为什么转眼间一切都变了!什一转过身看着朱漫洛,压着内心地疑惑说:“怎么会……” 什一从她呼出的气息里感受到朱漫洛惨淡地笑了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骆淮清的身边围着数不清的女生,而我总是莫名其妙地吃醋,总是对他发脾气。可是我又好没立场,每次他哄我的时候,我又原谅了他。其实谈不上原谅,因为他跟那些女生本来就没什么。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为难着朱漫洛折磨着骆淮清,我发现我……比想象中更加喜欢他……”朱漫洛哽咽地述说着这一切。 什一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将电视机旁边的抽纸拿到床头,她抽了几张递给朱漫洛。朱漫洛擤了鼻涕后继续说道,“前不久,我和室友去ktv唱歌,无意间在ktv里撞见骆淮清和他同学,一群人玩真心话大冒险,他们一直在旁边起哄,然后一位女生突然坐到骆淮清的大腿上,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像一只落荒而逃的狗一样跑开了,骆淮清看见我时追了过来,他跟我解释,但我根本听不进去,我打他一巴掌夹着尾巴逃走了……”朱漫洛哭着向什一说出整个事情经过。 什一听完朱漫洛的话霍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骂道:“我靠!胖子这是想死吗?当初高中三年是怎么追你的?现在觉得自己化蝶成精开始到处拈花惹草了是吧?!明天带我去见他!我他妈非赐他一记飞踹不可!他大爷的!!”一顿火之后,什一发现朱漫洛还在啜泣,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慰道:“这种人甩了也罢!” “可是……”朱漫洛抽了一张纸擦了擦眼泪说,“我喜欢他,我以前没觉得我有多喜欢他,可现在我真的很难过……” “那明天我们一起去见他把事情说清楚!” “算了吧。我原以为上大学后在一起会朝着一个方向努力,其实是我自己错了,就到这里吧。”朱漫洛带着很重的鼻音心伤道。 “就这样便宜他了?”什一看着朱漫洛问。 “不,是放过我自己。”说完朱漫洛起身将纸丢进垃圾桶里。 “放的过吗?”什一在心里想着。这一夜两个女生睡在一起聊了很多心事,朱漫洛把这三年来她和骆淮清遇到的大小事情都向什一娓娓道来。间歇性地闹矛盾,冷战,要么骆淮清回头来哄朱漫洛,两人又和好,要么两人自然而然地妥协。这种烂俗的戏码在两人身上上演了无数次。“难道骆淮清是个多巴胺过剩的禽兽吗?为什么那么招女生待见?”什一愤愤然地想。 第二天,朱漫洛和什一在城市边的一座岛上浪迹了一天,她发现岛上有很多游客都在盖小印章,朱漫洛问什一要不要玩,什一打趣道,她自己就是章,盖在了这座岛上。两个人漫步于纵横交错的坡道上,说说笑笑,仿佛每一个转角都有惊喜。什一不禁想起社会学老师说的那句话,“研究社会学首先要走出去”。什一环顾四周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她发现岛上的树长得十分奇特,她站在长满胡须的大树下问朱漫洛,“那是什么树?” “那是榕树。”朱漫洛回道。 “那个呢?”什一又指着不远处的树问。 “那是凤凰树!”朱漫洛苦涩地笑了笑,她想起之前和骆淮清说到凤凰树的事情,“你来早了,要是六月份过来,火红的凤凰花会开满枝头特别好看。” 什一恍然大悟地应声,“这个城市的榕树和凤凰树真多啊!老态龙钟的榕树像极了老人,就和清和一中的老香樟一样。至于这凤凰树嘛,听你这么一说倒像年轻人一般富有生命力!”朱漫洛被什一的话逗笑了,她感觉什一总能就一件普通的事情联想很多千奇百怪的画面来。 离开小岛她们又去了铁路公园,走到人生轨迹标牌那儿,什一感慨说,这辈子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留下的轨迹时刻提醒着人们,那是曾经的自己做出的选择。朱漫洛笑什一越来越像一位文艺青年了。朱漫洛心里明白,自己现在和骆淮清分手,留下的轨迹都在往后提醒着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逛完铁路公园,朱漫洛租了一辆双人自行车,两个人沿着滨海公路骑行,什一在前面,朱漫洛在后面,两个人奋力猛踩脚踏车,将很多男生甩在身后。骑到大字牌的地方,什一发现沙滩上没人,于是她们将自行车停在路边。什一望着大字牌的标语倒着向海边走去,呼啸的海浪声不绝于耳,微凉的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什一站在海边,海浪拍打着海岸,海水没过双脚,她朝大海喊道:“麻烦你们一辈子只爱一个人行吗!!”朱漫洛跟在什一后面,她噙着眼泪笑了笑。 第90章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什一来看朱漫洛其实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归根到底,心结的关键还是在骆淮清那儿。只是,作为好朋友,什一能为朱漫洛做的,她一定不会选择袖手旁观。从西铭市回学校的这天,朱漫洛将什一送到车站,两人照旧拥抱了一下。什一打趣道,“离开胖子,接下来的人生你朱漫洛有数以万计的对象可以选择。” 朱漫洛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笑着说:“快进去吧。”什一挥了挥手转身走进车站。 无论当初有多喜欢,后来还是会走散。什一坐在火车上凝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耳机里单曲循环五月天的《如烟》,她在想朱漫洛和骆淮清的事情。什一开始有些担心乐星辰,她没有朱漫洛那般坚强和理性,有的时候她的喜欢带着几分卑微。 到了学校之后,什一给乐星辰打了通电话,假装不经意间问起她和路霓风怎么样了,乐星辰一脸幸福地讲述着她和路霓风的事情,他们除了是异地恋,两个人如胶似漆,好得人神共愤。路霓风会经常去看她,她也会去看路霓风,乐星辰的言语里是溢于言表的幸福,什一发现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面带微笑安静地听乐星辰诉说她的幸福。后来,乐星辰告诉什一,她打算和路霓风一起去她的学校看她。什一有些意外,乐星辰要来倒是意料之中,只是突然带上路霓风一起是为什么。乐星辰倒是很直接地解答了什一的困惑,因为她不认识路,她带上路霓风当引路人,弄得什一哭笑不得。 从朱漫洛那儿回来的当天晚上,什一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宿舍院子里的草地上,她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夜空,一轮弯月孤独地高悬在天上。盯着一样东西太久,目光随之四散开来,眼前的一切变得十分模糊。什一感觉月亮仿佛有眼睛,而且正跟自己四目相对。一阵春风吹得树叶窸窣作响,温柔而又治愈的微风让人心情突然愉悦起来。 “阿信现在在唱什么歌呢?”什一心想,她就这样看着夜空,仿佛在那里能看到演唱会的现场,看到五月天一样。她在院子里一直坐到宿管阿姨喊她进来,什一起身拍了拍屁股向寝室走去。 这时,手机响了,她看着屏幕笑了笑接了电话。嘈杂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成谶大喊道:“不要挂电话!”但是什一没有听清,声音从那边断断续续地传来,她没说话,因为她知道,即使说了对方也不一定听见。 阿信站在舞台上唱着《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成谶周围的人全部站了起来跟着一起合唱着。他坐在椅子上盯着手机屏幕犹豫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说道:“奇行种,我们在一起吧,我会一辈子陪着你。”成谶握着手机,演唱会上人声鼎沸,音乐声震耳欲聋,可他却听见自己因紧张而怦怦直跳的心跳声。他被演唱会的气氛所感染,第一次直面自己的真实心情。 站在成谶旁边的女生看见身旁这位男生安静地坐在那儿对着屏幕说着什么,她看到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奇行种”三个字,于是在成谶的耳边大声喊道:“你说大点声,太小了她听不见!”陌生人的一句话似乎给成谶带来巨大的勇气和鼓舞,他对着手机大声吼道:“什一,我们在一起吧!”越来越清晰的大合唱湮没了成谶的声音,而什一自始至终都没有听清那边到底在唱什么,成谶说了什么,电话在信号中断后挂断。即便如此,她却感动得哭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掉了下来,“奇怪,我为什么会哭啊。”什一喃喃自语。 演唱会结束后,成谶又打来电话,他在电话那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刚刚演唱会的时候你听到我跟你说的话没?” “太吵了没听见,你说什么话了?”什一坐在床上一脸疑惑地问。 “没什么……”为了掩饰自己失落的情绪成谶又趾高气扬道:“明天记得给我充值花费!给你打电话都打欠费了!” “没问题。”什一笑着回,她完全不在意成谶口中搪塞她的“没什么”这句话,因为成谶带给她的感动大过其他。一路上成谶和什一讲述着演唱会上的事情他告诉她,阿信没有唱《第二人生》,不然他一定会给她打电话;他告诉她,现场真的很酷很嗨,她听着十分心动,他告诉她,他决定一直做五月天的铁杆歌迷,就这样两个人一直聊到成谶回宿舍。 成谶并没发现走在他身后的钟墨,她苦涩地笑了笑,彻底放弃的念头第一次在她脑海里清晰出现。后来,钟墨还是会在图书馆遇见成谶,令她难过的是,成谶每次都未曾发现她,在他眼里,她是路人甲的角色。钟墨决定考研,不过这次,她不打算留在这座城市了,她决意远离这里,告别这里。 五月,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香樟树花香,味道香甜像极了初恋的味道。校园里到处可见相依偎的情侣。但是总有一个人,他的周围围绕着许多女生,那个人就是向晟戈。他和几位女生边走边聊,谈笑风生,一路上好不快活。快到分别的时候,向晟戈给那几位女生一人发了一张票。他笑着向那群女生挥了挥手转身朝自己的宿舍楼走去。 向晟戈走进寝室,他看了看寝室里的其他三位,径直走到镜子前一边捋头发一边说道:“我这里有免费的摄影展门票你们谁要去?” “什么摄影展?”李鸣摘下耳机挂在脖子上看着向晟戈问。 “新闻摄影展!去不去?”向晟戈从口袋里掏出门票摇了摇挑了挑眉神气地问。 “不去!”卜屹和李鸣异口同声道。 “嘁!”向晟戈转眼看成谶,成谶正在学习英语。向晟戈迅速位移到成谶跟前,眉飞色舞地问道:“你去不去?”说着向晟戈将门票丢在成谶的书本上。 成谶看了一眼门票,抬头看着向晟戈,“哪儿来的?” “你甭管哪儿来的!你就说去不去!” 成谶犹豫了一下,他拿出两张门票摇了摇说:“帮你代销两张吧!”向晟戈白了成谶一眼捡起剩下的门票嘀咕道:“白瞎了我的好心,活该你们单身!我送妹子去!”这话一出,倒是把正在打游戏的李鸣刺激到了,他退出游戏就和向晟戈厮打在一起。卜屹推了推眼镜和成谶互相看了看彼此,无奈又嫌弃地笑了笑。 五月下旬,乐星辰真的和路霓风一起跑来什一的学校看她。什一带着他们俩到处晃悠,时不时自我调侃,“我是宇宙电灯泡!高瓦数不爆炸!”晚上,路霓风让乐星辰和什一一起回睡宿舍休息,他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下。而什一坚持要送他们去酒店,她说,她开两个房间,乐星辰和路霓风一人一间!僵持下,乐星辰提议去网吧上网,最后三个人跑到网吧通宵打游戏,那是既高考之后再次一起玩游戏的时光。 第91章 这一次携手并进 盛夏时节,城市街道在茂密的梧桐树叶的掩护下,形成一条条阴凉的林荫道,众多知了一起鸣叫的声音宛如大自然的交响乐,有人觉得动听,因为那是夏天才有的声音,有人被吵得心烦意乱,恨不得砍光所有的梧桐树。当然人类的这些心情知了全然不知,它们齐声高歌,快活地唱着。 这是大学时光里最后一个暑假,乐星辰不打算考研,她如往年一样去了母亲那里,并在母亲那儿度过最后一个暑假。路霓风也跟了过去,他在附近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如此一来与乐星辰见面也方便。朱漫洛这个暑假一直蜗居在清和老家,每天除了学习偶尔会帮小朋友补补课。骆淮清去了他父母的城市。成谶留在首都市,他一边打工一边为考试做准备。 窗外的知了“吱吱吱”地叫着,什一光着个脚丫子踩在地板上,头发胡乱地扎着,她几乎每天都是这个形象,然后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做题看书背单词,偶尔母亲会送一些水果进来。 父亲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令什一意外的是母亲像个没事人一样只字不提,如此什一也闭口不问。两个人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每天照常生活着,看不见的情绪被妥当收藏起来,收藏起来的情绪在两个人的心里放肆生长着,只是被压抑的情绪在没有到达最高阈值时,母女俩完全没有意识到。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什一终于将自己安排的学习计划全部完成。她伸着懒腰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又看了看窗外,虽临近傍晚,但太阳还是那般炽热,大地被烤得奄奄一息。人在顺利完成自己的计划时,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与成就感相伴而来的是幸福感,让人喜上眉梢。 “无论如何,这次我都要去首传!”什一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成谶的名字突然跳跃在手机屏幕上。她会心一笑,没有多想直接接通了电话。 “太巧了吧,我刚忙完你就打电话来了。”什一笑着说道。 “那当然,我掐指一算得出你忙完了!”成谶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姿态答道。 “说重点!”什一不屑地哼了哼回。 “老地方,快点!”说完成谶就挂了电话。什一迅速过滤了一遍刚刚成谶说的话,“我靠!说回来就回来!他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她自言自语道,转而迅速换好衣服奔向那家他们每年必去的火锅店。 成谶站在路灯旁,他穿着白色印花t恤,宽松的浅色水洗牛仔裤,卷着裤脚口,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成谶双手插在口袋里脚尖在地面上有节奏地点着,似乎在踩着什么东西玩。什一到了之后远远就看见了成谶,她又偷偷溜到他身后,这次她拍了拍他的右肩,没有跳到左边,成谶没有转身而是低着头说道:“知道是你,出来吧!”什一撇着嘴从他的右边走出来。 她抱着胳膊打量了成谶一番,她发现成谶穿的那件t恤就是之前她陪他去买的那件,他们都穿着白t恤,水洗牛仔裤和白色帆布鞋,简简单单。什一不禁笑了起来,“咱两要是亲兄弟,衣服可以换着穿了!”这句话一说出口,什一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僵硬,她突然想起了什尔,什尔和成谶差不多高,以前什一看上什尔买的新款t恤,她便厚颜无耻地将其据为己有,而什尔每次都只是笑笑就将衣服给了她。 “不是亲兄弟也可以换着穿啊!说吧,你看上我哪件衣服了!”成谶将一只胳膊搭在什一的肩膀上调侃道。 “你要是能把你这真皮大衣给我就好了!”说着,什一拧了一下成谶胳膊肘处的皮。拧这里的皮一般没有什么痛感,所以成谶也就任由她拧着,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一起走进店内。还是原来靠窗的位置,还是和原来一样点了变态辣。两个人吃到一半的时候被辣得头晕目眩,细密的汗珠浸湿了t恤,露出点点汗渍。 “考研准备得怎么样了?”成谶一边吃一边问。 “准备着呢,怎么样得等到考试之后才知道!”什一一边吃一边回,两个人跟抢似的头也不抬地聊着。 “一起考首传?”成谶若无其事地继续问道。 “你考首传做什么啊?”什一停下手中的筷子看着成谶不解地问。 “我励志做体育记者啊!以后就可以去现场看科比打球了!”成谶一本正经地回。听到这句话,什一眼睛放出惊奇的光芒,她觉得成谶说得十分有道理,猛点头表示成谶定的目标好,这个目标她无条件支持他!并在精神上给予他最大的鼓励!成谶看到她那副样子笑了笑看着她问:“你呢?考首传的目的是?”他心里有答案,但还是情不自禁想确认一下。 什一愣了愣神,“继续我未完成的梦想。”她笑了笑说,“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这遥远的梦想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是我会坚持下去,即使最后我没能实现它,我也通过自己的努力离它更近些!”她用一种十分坚定的目光看着成谶答道。 “首传见。”成谶微笑着伸出左手,什一伸出左手轻轻拍了一下,就像当年成谶答应教什一数学时一样,什一伸出左手,成谶轻轻拍了一下。 “首传见。”她笑着回。 人生在为一个目标而努力的时候,变得异常光彩夺目,热血不已。 “对了!你对影展有兴趣吗?” “什么影展?”什一好奇地问。 “国际新闻摄影展,在盛晖市,听说会有很多获得国际大奖的新闻摄影作品在展会上展出。”成谶看着什一,目光如炬,旋即微笑道,“我有门票,去不去?” “去!”什一目不转睛地看着成谶,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成谶从什一漆黑的眼眸里感受到她那炽热的目光,那目光投向他,落在他的心间。他们约好了,一起去盛晖市看新闻摄影展。 吃完饭后,两人从店里走了出来,什一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成谶慢悠悠地走在她后面,他微笑地看着什一,什一发现成谶落后她许多便停下来等他。等成谶走到她面前,她看着成谶问:“现在去哪儿?” “我对这里不熟悉!听你的!”成谶看着什一说。什一抱着胳膊歪着脑袋想了想,她意外看见公交车的车身广告,她哼哼笑了起来。成谶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她。“走,我带你去玩好玩儿的!”话音刚落她看见公交车驶进站台,什一拔腿就往站台处跑,“快点!快点!”她回头对成谶喊道。成谶一个疾步跑到她前面并迅速上了公交车。成谶坐在最后排的座位上,他看着什一气喘吁吁地上了公交车,刷完卡径直向他走来。 “你是不是在学校偷偷跑步了?丫的跑得比哈奇士还快!”什一扒拉开成谶坐到靠窗的位置上。成谶得意地笑了笑,“我一直跑得比你快!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他心想。什一一只手扶着脑袋撑在窗户边上,她歪头看着成谶微微上扬嘴角笑起来的样子,好看的下颚骨线条,让人心动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好像失聪了,周围的世界陷入无声的模式。成谶发现什一正盯着他看,他转头看着她,两人对视了几秒。 “你看我干什么?”什一瞪着眼睛小声问成谶。 “你看我干什么?”成谶用唇语回道。什一撇撇嘴白了他一眼扭头看向窗外。一群学生穿着夏季校服背着书包走在马路边,他们好像是刚从哪里上补习班回来,那画面让她想起自己的高中生活,她想得入神。这一次换成谶看着什一的侧脸,她注视着窗外的风景,而她却成了他眼里移不开视线的风景。 什一带成谶去的地方是璃都市电竞游戏真人基地,基地由室内和室外构成。什一他们刚到的时候恰逢一群陌生人也来玩,在老板的建议下,他们组成了两队。起先,成谶打算和什一进同一个队伍,但是什一却坚持,他俩分开玩,不要在一个队伍里。成谶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想杀你啊!”什一脱口而出。这句话倒是惹得旁边的其他队友哄堂大笑。成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比赛开始没多久,什一没有像其他队友一样伺机消灭敌人,也没有寻思着去找成谶。她找了个十分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周围许多灌木丛一般人也发现不了她。沿着坡道下去大概几百米的地方是许多木质集装箱,杂乱无章地堆放在一起,什一就这样蜷缩在灌木丛中,从缝隙中看着队友和敌人互相“厮杀”,她笑得乐不可支! “耗到比赛结束,敌方全部阵亡,我方只要我没死我们不就胜利了嘛!”她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她全然不知成谶此时就躲在她身后。成谶看着什一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实在是按捺不住了,他用手里的道具枪敲了敲什一的头盔,头盔被敲得咣咣直响。 什一吓得大叫一声猛地站了起来,一个没站稳整个人栽倒在灌木丛,压瘫一片灌木丛后翻个跟头滚了下去。一旁的成谶被吓得不轻,他赶忙跑了过去。这时广播里播着什一的号牌,她在游戏里死了。什一一脸懵地坐在草地上,头上还挂着几片叶子,胳膊和腿多处擦破了皮。前一刻成谶还被什一吓得半死,这一刻他看见她这副模样又觉得十分好笑。他蹲下来看着什一忍着笑问:“你还好吧?” “你丫的害我死了!!”什一愤愤然地回道,她准备起身踹成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摔得不轻。成谶见她站不起来,担心地问道:“怎么了?伤到哪儿了?” “拜你所赐全身都是伤!”什一说道,“还不快点扶我一把!”成谶刚扶什一站起来时,广播里播着成谶的号牌,他在游戏里死了!什一快活地单腿跳了起来! “哈哈哈!感谢队友替我复仇!”什一神气地说道,她立着一只脚,样子十分滑稽。成谶无奈地摇摇头,“先看看你的脚怎么样了!再开心也不迟!”说着成谶扶着她走出游戏基地。 什一坐在凳子上,她脱掉袜子看了看自己的脚,“还好,伤得不算厉害!歇会儿应该还能走!”什一自我安慰地说道。成谶看着她的脚,跟当初他打篮球被卫楚垫脚相比的确小巫见大巫!“本来开开心心来玩,结果却给自己找了个罪受。”什一心想,她深深叹了口气,穿上袜子和帆布鞋,然后扶着凳子站了起来。 “回去吧!我这个样子也没办法继续玩了!”什一遗憾地说道,成谶望着她点点头。她一跛一跛地向公交站台走去。从游戏基地到公交站台步行需要十几分钟,但是什一跛着脚走路的速度堪比蜗牛。 “我背你吧!你这样子跛回家估计会肿得更加厉害!”成谶拉住了什一,他微皱眉头看着她的脚心疼道。 “我没那么弱好吧!”什一甩开成谶的手说,她继续朝站台处走去。 成谶走上前再次拉住什一,他半蹲在什一面前双手杵在膝盖上,假装十分嫌弃地说道:“要不是我吓到你,指不定现在咱俩还在愉快地厮杀中!于情于理,我都得担起这个责任!快点!”什一看着他的后背发着愣! “发什么愣啊?赶紧的!”成谶扭头看着什一说,“放心!我没把你当女生!” 听到“我没把你当女生”这句话,什一在成谶后背上狠狠地捶了一拳,“你站这么直我怎么上去?” 成谶啧了声,他往下蹲了蹲双手一把将什一揽到背上旋即站了起来!一个惯性作用她差点后仰翻了下去,她本能地勒住成谶的脖子。成谶见她这个动作,嘴角上扬偷笑起来。等什一回过神,她双手拽着成谶的耳朵,恶狠狠地说道:“你是不是故意整我?我发现遇见你之后,我的世界就没太平过!” “说得跟我的世界太平过一样!”成谶回道。 “你放我下来!” “怎么?还想踹我?我看你还是省省吧!” 两个人一路上吵吵闹闹,到了市区,成谶执意要送什一回家,但是什一无论如何就是不让成谶送她回家!成谶执拗不过什一,只能帮什一打了一辆出租车,他将她扶上车,看着她乘坐的出租车走远才回去。 后来,什一问成谶为什么在暑假快结束的时候突然回来了,成谶告诉什一,他回来拿东西,所以路过这里就过来交一下场地费,什一深信不疑。她不知道,大学这几年,成谶每次所谓的回来拿东西,早点回学校,不过是为了跟她见上一面而编造出来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第92章 消毒水和香水 入秋后的天气,微风带着阵阵凉意,尤其是早晚时分,而中午却又十分燥热。省城到底跟地方小城不一样,由于污染较为严重每年入秋后,天气显得格外沉闷。周围弥漫着干燥的空气与浑浊的灰尘,让人十分不舒服。什一坐在图书馆里学习,也不知道是天气在作祟还是怎么了,整个上午她显得焦躁不安。 快中午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由于是静音模式她并没有发现来电。在看到图书馆的同学陆续走出图书馆的时候,什一这才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她发现母亲打过电话,她起不安地身走出图书馆回拨了回去。 “老妈,打电话有什么事吗?”什一拨通电话后问。 “什一,妈妈胃疼得厉害……打你爸爸电话打不通……”母亲语气急促断断续续地说着,疼痛难忍话也没有说完。听到母亲的声音不对,什一一下子慌了神,她急忙回道:“我现在回来。”说着什一挂断了电话向学校大门口跑去。 她一口气跑到校园大门外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下车后一路奔进小区,两步并作一步匆匆忙忙上了楼,在她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她看见母亲半跪在客厅的地上,一只手扶着沙发,一只手捂着肚子,脸色煞白。“妈!”什一大叫道,她惊慌地跑去扶母亲,“走,我们去医院。”来不及问怎么了,她急切地说道。 “不行,我疼得站不起来。”母亲大口喘着气说。什一慌了神,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镇定,冷静,不要慌,但还是慌慌张张拨打了120。母亲被抬上了救护车,什一坐在母亲旁边,她看着母亲疼痛难忍而满头大汗,“不要有事,一定不要有事。”什一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她像个贪婪的伪信徒,在心里默默祷告。到了医院,母亲被确诊为是胆囊和胆管结石,结石已经撑破胆囊需要立刻做切除手术。 当医生拿出《同意书》让家属签字时,什一退却了,她看着《同意书》上的文字,再次惊慌失措,从小到大自己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事情,而此时需要自己在这上面签字,她的手不由地颤抖起来,医生似乎发现她的异样,便问道:“你是病人的……” “我是她女儿。”什一抬起头望着医生答道,眼神里透着不安。她想问医生这一纸文书上面写的风险会不会出现,内心的恐惧让她开始犹豫,但是脑海里闪现出母亲痛苦的表情,她纠结万分,最后她在签字栏那里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医生接过《同意书》之后开始了手术。 什一站在手术室外,她看见手术室门外的红灯亮起。她掏出手机开始一遍又一遍给父亲打电话,但电话那头响起的一直是毫无感情而又冰冷的提示语“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什一无助地蹲坐在墙角边,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那味道让她难受不已,她想起很久以前,也是在医院,相同的味道,她没能见到他……她不敢多想,只希望母亲的手术一切顺利。 一个小时不到母亲的手术就结束了,而对于什一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般久远,那种前所未有的无助感再一次向她来袭来,刻骨铭心到足以让她这辈子也忘不了。她看着母亲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什一紧跟在后面,转移到病房后医生叮嘱什一每隔一小段时间喊一喊她的母亲,因为麻醉的作用还没有完全过去。 什一搬来一张凳子坐在母亲的病床边,她环顾四周,病房里有三个床位,最里面的一张床铺是空着的,隔壁的床铺睡着一位与母亲年纪相仿的女性,旁边坐着一位中年男人,他们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什一。“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位中年男人应该是那位阿姨的丈夫吧!”什一心想。她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脸上少了之前因疼痛而出现的扭曲感多了些许平和。什一用手掖了掖被角,轻声喊了一声妈妈,母亲没有回答。 什一像一座雕像一样坐在床边身子一动不动,她低着头开始一遍又一遍的给父亲发短信,她告诉父亲母亲生病在医院,希望他看到短信快点回个电话,然而那些短信却像石沉大海般没有任何回音。她抬头看着点滴瓶,突然特别想哭,但内心深处那个倔强的自己一直不断重复地告诫自己,“你要哭你就是废物。” 到了晚上,麻醉药开始失效,伤口的疼痛感逐渐明显,母亲时不时发出微弱的呻吟声。什一握着母亲的手试图以这种方式减少她的疼痛,或者说如果可以转移疼痛她希望能代替母亲承受这些。 这一晚,母亲不能吃东西,什一也没有吃东西,她等母亲安稳的睡下后,轻轻地趴在床边,眼泪轻盈地划过眼角落在被子上,她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大声地嘲笑着她,“你真的是个废物啊!”真的痛总是悄无声息地从身后拥抱住你,让你无法呼吸。也许是哭得累了,也许是真得乏了,什一两眼噙着眼泪进入梦乡,她梦见哥哥和爸爸一起来了,哥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我们家什一越来越像大人了。”她笑着看向父亲,可是父亲的脸却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她在梦里歇斯底里地悲泣,以至于梦境外也啜泣起来,母亲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 夜深人静时,什一迷迷糊糊听到隔壁床阿姨因为疼痛发出的懊恼声,她稍稍抬头半眯着眼睛看了看,那位叔叔一直在给那位阿姨按摩着后背试图来缓解她的疼痛。什一换了个姿势继续趴在床边,困意再度袭来,她在半睡半醒中想着刚刚看到的一幕,她不由得羡慕起那位阿姨,但她却希望母亲不要看见这些。这个世界上每一种身份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在无法替代的时候,安慰都是苍白的。她能做好的就只是女儿的角色,代替不了丈夫的角色。 第二天上午,什一给常安凝发了一条短信,她让常安凝帮自己请一个礼拜的假,常安凝没有从电话里听出什一的异样,但她还是问什一出了什么事,什一笑了笑说没事。挂了常安凝的电话后什一又给父亲打了一通电话,依然是无法接通,她的内心由不安逐渐转变成愤怒。她转身回到病房,看见母亲正吃力地挪动身体,她赶忙跑过去扶住母亲,帮她弄好枕头让她舒适地靠在床头上。母亲看了看什一挤出一个微笑说道:“我想吃点东西,有点饿了。” 什一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说:“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想喝点粥,再来个馒头吧。”母亲说完又问道,“你吃了吗?” “我吃了,你等着我出去给你买。”什一笑着说。她撒谎了,但是她的确不饿,说着什一转身走出病房。 什一来到医院的食堂,她发现早餐已经结束了,于是她又辗转去了医院外面,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粥铺,买了一碗粥和几个小馒头,虽然她跑得满头大汗却莫名觉得很是开心。也许是母亲自己主动说想吃东西,一路上什一的心情突然愉悦起来,那些因父亲而起的愤怒逐渐消失了,她迈着轻盈的步伐回到医院。当她刚走到病房门口便听到母亲激动的声音。 “你是谁?” “我是谁不并重要!”陌生女子漫不经心又十分傲慢地说道。什一走进门,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体态丰腴、妆容艳丽的陌生女子,她站在母亲病床的床尾。修身的服饰将身材衬托得凹凸有致,那风姿绰约的体态下散发着隐藏不住的风韵,只是陌生女子的整个装束与这病房格格不入。 隔壁床的夫妻看着什一走进病房,什一看了一眼那位陌生女子没有说话,她径直朝着母亲的床头走去,她将粥和馒头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笑了笑说:“老妈,医院食堂没粥了,我跑了很远才买到的,咱趁热吃吧。”这时,什一才发现母亲哭了,她坐到床边握着母亲的手,一只手帮母亲擦了擦眼泪。那位陌生女子又说话了,她傲慢地冷笑道:“有人照顾嘛!” 什一帮母亲擦完眼泪站了起来,转身看着对方,带着充满敌意而又愠怒的口气问道:“请问您是谁?” 那位陌生女子高傲地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病床上,手指在碰到被套的那一刻,什一看到了她涂满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白色的被套与她那红色的指甲油形成鲜明的对比,像热牛奶里掺进了鲜血,两种腥味交织在一起让人头晕目眩,一阵恶心涌上心头。放下名片后,陌生女子看着什一冷冷地哼笑一声转身离开了病房。 什一走过去拾起名片看了看,突然她感觉大脑嗡的一声,好像某种东西在脑袋里炸了一般,粉碎了所有的记忆壁垒。那些在岁月里被尘封的过往,如决堤的洪水,像猛兽一样向什一扑了过来,一幕幕曾一度遗忘的场景都在此刻清晰起来,四年前过生日那天,父亲手机里的那些短信!陆!陆!陆影! 什一像木桩一样站在原地,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香水的味道,让她头昏脑涨,他感觉胃里翻江倒海难受极了。紧攥的拳头使得手指的关节处全部发白,指甲掐在自己的手心里留下深深浅浅的月牙印。内心的愤怒全部化作指尖上的力量,只是还没发泄就被阻止了。什一强烈而骄傲的自尊心在陌生人的围观中被击得粉碎,从未有过的耻辱让什一怒不可遏,沉睡在内心深处的恶魔正一步步被唤醒。 “什一,什一……”母亲轻声呼唤着。 什一这才反应过来,她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应道:“老妈,我在呢。”说着她走到床边,她打开餐盒盖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递到母亲面前,挤出一个微笑说道:“老妈快吃吧,不然凉了。”母亲接过粥碗慢吞吞地吃了起来。什一起身走出病房,她又开始给父亲打电话发短信。母亲看着什一走出病房,那坚决而又倔强的背影让她十分心疼自己的女儿,她喝了几口粥便又重新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母亲住院的第四天,什一终于打通了父亲的电话,她整理下情绪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告诉父亲母亲生病住院了,她问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父亲以工程正在赶进度为由说自己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不过这一次,父亲没有骗什一,他的确因为工程进度赶不回来。什一挂了电话没再多说,无论如何,她选择再相信父亲一次,最后一次。 母亲在住院五天后,医生检查完后告诉什一,母亲恢复得不错,可以出院了。什一帮母亲办理了出院手续。令什一十分失望的是直到母亲出院,父亲都没有出现。母亲在家静养的那段时间,什一在常安凝的帮助和掩护下开始了家与学校两边跑的日子,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回家看书学习,这样她便可以照顾到母亲,她明白,母亲需要她的陪伴。 几天后什一的父亲回来了,他刚进家门时,什一正在陪母亲聊天。她看到父亲走进家门,笑着喊了一声爸爸,父亲轻声应道,语气里似乎带着几分愧疚。什一走过去挽着父亲的胳膊走到母亲身边,她让父亲坐在母亲旁边,自己走到一边坐下,然后她笑着说:“老爸,你看我把老妈照顾的怎么样?” 父亲看了看什一的母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闺女照顾得真好。”母亲面无表情也没有说话,她起身说道:“我去做晚饭。” “我帮你。”说完什一跟着起身和母亲一同走进厨房。父亲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他脱下西装外套,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抖了抖香烟盒拿出一支烟开始抽了起来,烟雾缭绕中,内疚堆满了整个脸庞。人在犯错的时候,只有内疚却没有悔意只会跌进万丈深渊。 第93章 刻意的回避 秋天的阳光不像春季那般和煦,不像夏季那般炙热,不像冬季那般慵懒,它是温暖的,是悠扬的,是自在的,它温柔地洒在树梢上,地面上,人们的身上……甚至明目张胆地溜进别人的家里。微风拂面,秋高气爽。一位背着书包的男生站在梧桐树下,斑驳的树荫落在他的身上,随微风晃来晃去,他正在打电话。 “奇行种你到哪儿了?”成谶在电话那头焦急地问道,他在摄影展大门口外的梧桐树下等什一。 “快到了,快到了!刚刚跑错路了!”什一朝影展入口边跑边说。 “我都说了我去接你,你偏不让,现在好了吧……”成谶振振有词地数落着什一,什一刚跑到影展大门口处一眼认出成谶来,她向成谶跑了过去拍了拍成谶的左肩,“数落够了吗?”她打断他的话说道。他转身挂了电话笑了笑,拎起她的衣服往入口处走,“快点,待会儿人越来越多了!”什一甩开成谶的手踹了他一脚,他又机智地躲开了。 新闻摄影展共分两个展区,一般新闻类展区和突发新闻类展区。展厅设计成半圆形,分上下两层楼,楼上是突发新闻展区,楼下是一般新闻展区。所有的摄影作品陈列在展厅内,白色的墙体上悬挂着装裱好的摄影作品,在灯光的照射下静谧而又震撼。什一和成谶从正门入口走进展厅,从右边开始观看摄影作品。陌生人走走停停,或驻足欣赏,或低声细语,每一幅作品都让观展者为之震撼。 陌生人从什一和成谶身边路过,他们看见女生穿着黑色的卫衣,黑色的小脚牛仔裤,白色的板鞋,背着双肩书包。男生穿着黑色的卫衣开衫,白色的t恤,黑色的裤子和白色的板鞋,那模样一眼就能看出是学生,两个人站在一幅影像作品前发呆。陌生人也被勾起好奇心纷纷走了过去,照片里,一位灰头土脸的小男孩抱着一个足球茫然无措地站在废墟中,干净的眼眸里却看不出任何情绪,周围尽是东逃西窜的人群,由于是突发新闻,部分被抓拍的人模糊不清。 原本一小时就能看完的摄影展,什一和成谶花了两小时,看完展两个人走出摄影展厅,什一两只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漫无目的地走着。成谶走在旁边,他斜睨着什一没有说话。“也许我就是那些在社会底层苟且偷生四处逃窜的人吧!”什一看着自己脚尖突然说道。 成谶怔怔地看了什一一眼,“在社会底层苟且逃窜也是别人眼里的风景。”成谶双手交叉扶着后脑勺望向远处,他明白什一话里的意思,但是他不认同,在他眼里,她是他可望不可即的美景。 “奇行种,你说是让边尉凡请我们吃饭还是我们自己解决温饱问题?”说着成谶伸手在什一的脑袋上劈了一下。 什一淡然一笑没有说话,两人并肩继续往前走。马路两旁的梧桐树叶被秋风吹得窸窣作响,温热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钻了出来洒在行人的身上。成谶看了一眼什一,他微微低头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有时候,成谶觉得,他和什一像海上的孤岛,听着相同的海浪声,有着不言而喻的默契。可是有的时候,他又觉得,什一像是沉入深海海底的孤岛,永远消失在海平面上,他无法感知她的想法和心思。 “打电话给班长,让他请我们吃饭!”什一转身看着成谶狡猾地笑道。成谶愣了一下旋即会意地掏出手机给边尉凡打电话。边尉凡接到成谶的电话后麻溜地从学校跑了出来。三个人在事先约定好的地方见面。 “班长,这家店可以喝到长江水吗?”成谶抬眼看了一眼店名一本正经地问道。什一满脸疑惑地盯着成谶,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边尉凡听罢会心一笑,“别担心,全盛晖市都有,只要你喝我就给你点,行不?”边尉凡坏笑道。 “味道纯正?” “如假包换!” “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一忍不住问道。 “我们在说盛晖市的特产!待会儿挑贵的点!”成谶提醒什一笑道。 没等什一回话,成谶拎着什一衣服上的帽子往店内走旋即迅速松开手,什一抬脚踹了过去,再次被成谶避开。尽管成谶和什一两个人一致认为要挑贵的点,但是等到点餐时,他们并没有贯彻这一原则。三个人一边涮着火锅一边聊天。 “打算考研吗?”边尉凡一边吃一边问道,语气自然,云淡风轻。 “考啊!”什一应声道,成谶跟着点点头。 “你呢?”什一赶忙问道,她有意岔开话题,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抢在边尉凡前面岔开话题,边尉凡一定会问她和成谶考哪所大学,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些心虚。 边尉凡笑了笑,他将盘子里的牛肉倒进锅里,“当然,考本校!”边尉凡说道,“话说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 “我们来看新闻摄影展的……” “主要是来看看你,顺便请我们吃上一顿!”成谶打断什一的话说道。 “得嘞,你成谶什么时候有这么纯粹的目的,那就世界和平了!”边尉凡挤兑道,“吃完我带你们逛逛盛晖市。” “不了,我下午的火车票,回学校。”什一涮着蔬菜答道。她心里清楚,他们三个人当中,只有她需要非常努力才及成谶和边尉凡的千分之一,他们志在必得的东西,她往往遥不可及。 “我怎么不知道你下午的返程票?”成谶停下筷子一脸惊讶地看着什一,等她回答。 “你又没问我啊!”什一满脸无辜的表情地回。 “诶?你们俩没商量过?”边尉凡一头雾水地问。 “没有。” “有。”什一和成谶面面相觑,她在质疑什么时候商量过,他在强调明明约定好了。最后边尉凡建议,他们吃完饭先送什一去车站,接着他和成谶两个人去玩。三个人吃完饭,成谶和边尉凡将什一送到车站,什一挥别他们俩转身走进检票口。成谶站在那儿失落地看着什一远去的背影。边尉凡没发现成谶的失落,什一更没发现成谶的失落。 什一坐在靠窗的位置,她侧脸看向窗外漫无目的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火车微微向后退了一下,这一微小变化提醒什一,火车要启动了。随着火车速度越来越快,窗外的树木快速地向后移动,它们站成一排,像啦啦队又像欢送队,手舞足蹈,欢呼雀跃。忽然,火车突然钻进隧道里,顿时眼前一片漆黑,什一注视着映射在窗户玻璃上的自己的脸,或明或暗,若隐若现。 火车驶出隧道,眼前一片明亮。“如果那是你发自内心的选择,我希望我不要落后于你太多。”什一看着窗外的风景心想。什一心里明白,成谶自始至终都比她聪明,比她优秀,他的人生有更多的可能,但是他却做出和自己一样的选择,她不想自己落后太多,尤其这个人是成谶。 什一不在,成谶也没什么兴致继续玩下去,于是边尉凡带着成谶在自己的学校里转悠了一下午。边尉凡清晰地规划了自己的未来,他告诉成谶,自己将报考本校的研究生,以后会留在盛晖市发展,边尉凡说得津津有味,成谶听得聚精会神。他不时地看一眼边尉凡,转而又将视线转移到路边的梧桐树上,随风摇曳的梧桐树叶,毫无方向地落下,孤寂地躺在地上,他路过它们,有时候他会踩上一脚,有时候他又故意绕开。 边尉凡继续说着他的梦想,成谶在边尉凡的话里思考着自己的未来。当边尉凡问成谶的打算时,成谶却犹疑了片刻,他只是笑了笑说走一步看一步,他没有告诉边尉凡他打算考首传的研究生。 第94章 赌博 初冬的气温,只有在中午才会有一丝温暖的感觉。早晚的冷风迎面吹来,让人们不自觉缩起脖子。学校的路灯全部开启,樱花园的地灯也全部亮了起来,远远看去像冬日里的萤火虫。白光与黄光在平行的空间里散发着清冷的光芒。什一坐在山坡上,她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发呆。过了一会儿,她拿起放在草地上的啤酒拉开拉环喝了一口,然后她将啤酒高高地举着,对着天空悲伤地说道:“老哥,过了今天我也二十一岁了,生日快乐。” 小时候,由于什一和什尔的生日只间隔一天,所以两个人经常一起过生日。这是因为,每次什尔过生日,什一都要闹脾气,她总是不高兴地说,为什么哥哥的蜡烛比自己多。后来父母为了安抚什一的情绪,兄妹俩便一起过生日,共同分享一块蛋糕,只插两根蜡烛。随着什一逐渐懂事,什一和什尔才分开过生日,不过习惯和她一起过生日的什尔在没上大学前依然会跟什一一起过生日,两个人分享一块蛋糕。而这一次,如果什一还过生日,插在生日蛋糕上的蜡烛,终于和什尔一样了。 研究生考试这天,什一早早起床收拾好东西。她准备出发时,收到了成谶发来的短信,“加油,奇行种!”她笑了笑将手机丢在家里。母亲将她送出门外,微笑着说,“加油。”什一拥抱了下母亲,“我出发了!”说完什一转身向楼下走去。 像三年前的高考考场一样,这天的考场内仍然有空着的座位。教室里只听见写字的声音,监考老师偶尔走动的脚步声,什一认真地答着题。成谶坐在教室最后一个座位上,他从容地写着答案。一起参加这次考试的还有朱漫洛,骆淮清,路霓风,边尉凡,钟墨等。 研究生考试结束后,大家像是大功告成似的进入短暂的休息状态,什一拎着一罐啤酒和一罐可乐来到她有些时日没来的那个小坡,一路上不停地哼着五月天的《倔强》,她像以前一样找了个树木最高的地方躺在草坪上,拉开啤酒罐的拉环喝了一口,冬天的风肆无忌惮地吹过,她就这么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云朵在蓝天里自由浮动,无拘无束。“真羡慕你啊!拥有一整片蓝天。”什一看着天空中的云朵心想。忽然,她的手机响了,什一伸手拿起手机看也没看接了电话。 “在哪儿?我在你们学校大门口!”成谶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我靠!”什一猛地坐起来,啤酒也撒了一地,“你这时候回来做什么?”她惊讶地问。 “我想念那家火锅了!所以回来找你请客!”成谶一本正经地回道。 “不要脸!”什一鄙视道,她环顾四周突然灵机一动坏笑道,“你要是能在学校找到我!我就请客!”话音刚落,成谶就挂了电话。“怎么?这就放弃了?”什一嘀咕道,她喝了一口啤酒又继续躺下闭着眼睛哼着歌,得意洋洋。 过了一会儿,一件衣服突然从上面掉了下来,盖在什一的脸上,她吓得尖叫一声坐了起来,掀开衣服看见了成谶!他穿着一件灰色大圆领毛衣,锁骨清晰可见,黑色的裤子和白色板鞋。他喘着气拿起什一放在地上的那罐未开封的可乐,打开喝了一口。什一看成谶这副样子大致猜到他是一口气跑过来的!什一从草地上爬了起来,她将成谶的衣服挽在胳膊上,笑意盈盈地朝成谶走了过去。成谶喝着可乐目光随什一移动,他又失算了,他没想到什一又踹了他一脚,像高中时一样。 成谶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伸手去接他的外套,什一一个箭步跑开,成谶眼见形势不妙,“诶……”他正准备阻止,可是已经晚了,什一将他的外套扔得远远的。成谶一口气喝完可乐,将罐子随手丢在什一的帽子里,然后颠颠地跑去捡自己的衣服。什一在后面撵他,两个人在小坡上打打闹闹一直到学校的大路上。 什一准备往学校大门口那儿走的时候,成谶停下了脚步,什一转身看着他疑惑地问:“走啊!停下干什么?” “我突然不想吃火锅了,想吃你们学校那家土豆牛肉盖饭!”成谶杵在那儿答道。 “啧啧啧,出息!吃学校的可以,你请!”什一说着朝学校食堂走去。 “行!”成谶爽快地答应了。 “哟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我一直都很大方啊!” “不要脸!”说着她又准备踹他,这次他躲开了,他们一起去了学校的食堂,她的牛肉是他的,他的土豆是她的。成谶没有问什一考试考得怎么样,什一也没有问成谶考得如何,两人心照不宣,聊了很多与考试不相关的事情。 吃完饭,什一和成谶又往小坡那儿走去,什一念叨着“好饱好饱……”成谶双手交叉扶在后脑勺上一脸微笑看着她。突然,她一个转身走到成谶旁边,成谶下意识地惊了一下。她看着他那张令人心动的侧脸,问道:“你们学校都有什么好吃的?我还没去过呢!” “我们学校啊!那好吃的可就多了!”成谶说着斜睨了什一一眼,他看到她正一脸期待地等着他说出那些美食的名字。这时什一的手机突然响了,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低着头看了看,是陌生人打来的电话。她抬头看了看成谶,成谶示意她先接电话,她困惑不安地接通了电话。 “知道我是谁吗?”电话里传来陌生女子的声音。 “你谁啊?”什一没好气地回。 “敢不敢跟我打赌,你爸爸是在乎你还是在乎我。”对方用一种十分傲慢又挑衅的语气说道。 一股无名火瞬间涌了上来,什一阴沉着脸。长这么大还从未遇见过敢如此明目张胆挑衅她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什一冷哼了两声抑制住内心的怒火,她不想让成谶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波澜不惊地回道:“呵!不瞒您说,什誉成这辈子最宝贝的就是他女儿了!” 遗憾的是,什一的话并没有给对方造成什么压力,对方轻笑道:“你敢不敢赌?” “赌就赌!”什一说完挂了电话。她惊恐地看了成谶一眼,旋即收回目光看着地面。 “不要问我怎么了!”她抢先说道,她怕他问,她不想回答。 听到这句话成谶露出惊讶的神情,片刻又消失了。他微笑着将胳膊自然地搭在什一的肩膀上,不让她感觉到那是一种安慰,而是像平常兄弟之间那样勾肩搭背的动作,他说道:“晚上我请你去吃那家火锅,补足了能量还要忙论文,要是考上了还有复试,正式毕业前都没喘气的机会哦……”他见什一没有回应,于是用胳膊的力量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什一看着地面木然地点点头。她在想那通电话,想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己需要面对的会是什么。她没有去看成谶的脸,自然不会意识到成谶难过的表情,也没注意到他搭在她肩上的手,想将她拥进怀里却又没有勇气犹犹豫豫的手。 洁白如絮的云彩变换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在蔚蓝的天空中闲情漫步。它很幸运也很幸福,因为它拥有一整个蔚蓝的天空。 朱漫洛在研究生考试结束后,开始忙碌其他事情,她似乎已经把骆淮清遗忘在旧时光的角落里。她每天一个人吃饭学习睡觉,生活一成不变,平静如水,再也没有胆战心惊。这天,朱漫洛像往常一样在食堂里挑着吃的,取好餐后她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后吃了起来。一个身影从她的旁边划过,坐在她隔壁的餐桌前。朱漫洛没有抬头去看,她继续吃着东西。吃完饭后,她又像往常一样将餐盒带到收残处,转身走出食堂走进楼道间。 “漫洛……”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朱漫洛知道是谁,但是她没有转身,继续下楼梯。在楼道拐弯处,她感觉有人拉住了她,她停下脚步,平静的心又开始抽疼起来,那种快要忘记的痛楚又开始发作了。 骆淮清从后面拥抱住朱漫洛,哀求地说道:“漫洛,不要离开我……”朱漫洛试图挣脱开骆淮清的手,但是怎么也挣脱不开。上楼去食堂的同学惊讶地看着他们俩。 “你要这样,只会更快地失去我。”朱漫洛有些哽咽地回道。 “可是我放开手就再也抓不住你了。”听到这句话,朱漫洛的眼泪涌进眼眶,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却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 突然,骆淮清抓住朱漫洛的手,他拉着她,跑出食堂,路过一排排椰子树,跑出校园,穿梭在街道间,来到当初他们约定的那个沙滩,两个人弯着腰大口喘着气。过了一会儿,骆淮清直了直身子,他十分珍惜地将朱漫洛拥入怀里,他一只手扶在朱漫洛的后脑勺上,语气哽咽着说道:“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去做那些幼稚的事情,再也不会为了试探你的真心做那些卑鄙的事情,让你吃醋,让你难过。”朱漫洛没有说话,她在骆淮清的怀里泣不成声。 这一刻,朱漫洛将所有的理性全都丢之脑后,她只想像所有小女生那样,在喜欢的人面前撒娇、哭泣,她不想再理性下去,她哭着点了点头。骆淮清再次开心得像个孩子,他将朱漫洛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一个不小心松开了手,她就像水一样,被大海卷走。 什一不知道,那位女士跟她打赌到底赌的是什么。只是这一年春节,父亲没有回来,她打电话给父亲问他为什么没有回来过春节,父亲以工作为由欺骗了她。第一次,什一觉得羞耻和愤恨竟如此刻骨,一种扭曲的恨意开始侵蚀她的内心。 第95章 生命也曾绚烂过 向晟戈最后报考了本校的研究生,复试通过之后他便像个江湖浪子一样四处晃悠,刚刚结束与其他同学的聚餐,他直奔回家了。向晟戈刚走进家门,他看见父亲转身走进书房,他也跟着走了进去。“老爸,在忙什么呢?” “整理资料。”父亲没抬头表情严肃地回道。向晟戈没在意父亲脸上的表情,他走到书桌前看了看,是跟招聘有关的资料,向晟戈好奇地问道:“您公司要招新?” “跟你这个没出息的没有任何关系!”向晟戈的父亲有些愠怒地答道。他在责备向晟戈没有报考更好的大学而有些生气。 向晟戈嬉皮笑脸地看着他父亲,他和父亲的关系就是这样,父亲生气的时候他不生气,他生气的时候,父亲倒像个没事人似的,久而久之,这种模式倒成了父子俩对话的常见状态了。“我知道跟我没关系,但是你们要是招阿拉伯语翻译的话,我有更好的人选可以推荐给您老!”向晟戈笑意盈盈地答道。 父亲向下拨了拨眼镜,他抬眼看着向晟戈问:“就这浪子德行会交到什么像样的朋友?” “爸,您别这么说嘛,我还真就交到了像样的兄弟!只要您答应给我一个机会,我就带他来见您!”向晟戈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交叉着手信心满满地说。 “按常规程序来,先投简历再面试!最后到我这儿见我!”父亲瞪着个大眼睛看着向晟戈说道。 向晟戈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狡黠地看着父亲笑了笑,比了个ok的手势迅速离开了他父亲的书房。父亲看着向晟戈消失在门外的身影,无奈地摇摇头露出慈父般的笑容。他疼这个儿子,只是惯在心里,一般事情他都随他,只要在大是大非上不要走歪了就好。 春天带着复苏一切的准备来到这片土地上,它唤醒了花花草草,唤醒了沉睡的树叶,唤醒了慵懒的人们,他们脱去厚重的冬季服饰,换上轻盈的春装,温暖的阳光洒在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人们仰起脸接受阳光的洗礼。 校园里,学生们行色匆匆,忙着考研复试,忙着毕业论文,忙着实习,忙着找工作……但是依然有人忙着在最后的时光里享受大学生活。俞时就是,他背着篮球又去了成谶他们宿舍。 “谶哥,走!一起去打球!”俞时背着兜在网兜里的篮球像个思考者一样扶额站在成谶的宿舍门口。 “最近都没时间,你自己去吧。”成谶指了指自己桌子上的书回道。 “这都已经大四了,你丫的不打算再玩玩吗?”说着俞时走了进来,他伸手翻了翻成谶的书本。 “我这不是正在研究人类智慧的结晶嘛!”成谶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就不能给别人留点活路?”俞时一只胳膊锁着成谶的脖子说。 “独孤求败的感觉挺好的,不打算留。”成谶神气道。 “行,你继续做你的东方不败吧!别忘了自宫!我去打球了!”俞时倒退着走出宿舍还不忘竖个中指。成谶也礼貌性地回了一个。 “还是去图书馆吧!”成谶心思着。于是他收拾收拾书本走出宿舍。他在准备首传的复试,他和什一都考上了,接下来只要过了复试,他们就可以实现一起去首传的约定了。“等一起过了复试,我再亲口告诉什一,我想和她在一起……”成谶边走边思忖着,不禁笑了起来。 在去图书馆的路上,成谶路过篮球场,他看到俞时正在和一群人激烈地打着篮球,俞时一个转身发现了成谶,他向成谶挥了挥手,成谶拿着书本举在半空中摇了摇。走在后面的钟墨看到了成谶,她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嗨。”钟墨用书敲了下成谶的肩膀招呼道。 成谶回头看见是她,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钟墨抢先道:“放心,我已经放弃了,现在纯粹就是以朋……普通朋友的身份打个招呼而已。”成谶没回话,他继续走着。 “你喜欢什一吗?”钟墨看着成谶认真地问道,钟墨看见成谶露出犹豫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她又继续说道,“我觉得你是喜欢她的,只有你自己没有意识到!”钟墨无奈地笑道。 “也许吧。”成谶看着地面终于回了一句。 “哈哈哈,成谶,你那么坦诚地拒绝我,却不能坦诚地面对自己的真心。我只是想提醒你,别错过了你真正喜欢的人。”说着钟墨逐渐放慢了脚步,她看着成谶走远的背影,喃喃自语:“虽然我知道那个人永远不可能是我。” 钟墨的一席话无形中在成谶心里留下了痕迹,如果真的正视这些问题,他需要很大的勇气。对于什一的感情很复杂,成谶自己也说不好。在成谶心里,她像另一个他,他想更清晰地看清楚这份感情,而不是出于对另一个自己的同情,所以迟疑不定。“我们在一起吧!”这句话到底是因为同病相怜还是因为“我喜欢你”?他并不确定。年少的时候,因为自己的无知行为伤害了母亲,让她在人生最后一刻孤独地离去,他不想再犯,也不想再失去,所以他格外小心翼翼。 成谶到了图书馆后才发现钟墨没有跟上来,他很幸运地找到了座位,并在图书馆里待了一整天。时间就在他认真学习中流逝,等他再看手表的时候,他发现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春天的气温逐渐回暖,走出图书馆能明显感受到温暖的微风,成谶用胳膊夹着一本书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回去的路上他看见俞时还在打篮球,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汗湿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成谶正准备喊他的时候被路边的一个小坑绊了一个踉跄,他缓过神回头看了看才发现是地面上的坑,他又看了看自己的白色帆布鞋被磕了一块泥巴印,鞋带也散了。成谶蹲下身准备系鞋带。 “俞时,你不玩了吗?”一位同学朝坐在球场边长椅上的俞时喊道。 “我歇会儿,我头有点晕……”俞时话没说完就倒在椅子上又从椅子上跌倒在地上。篮球场上顿时一阵骚动,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去,成谶系好鞋带顺便用手擦了擦鞋子上的泥巴印,他抬头向篮球场望去时,在人群的缝隙里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俞时。 那一瞬间成谶感觉自己失聪了,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忽然,嘈杂的声音又全部传进他的耳朵里,他听见有人大喊快去叫老师,有人大喊快送他去医务室……篮球场上一片混乱。成谶呆立在那里,他感觉双脚被什么抓住了一般怎么也挪不动,他想走过去看看俞时怎么了,可是他整个人像中了邪一样无法移动,这种感觉跟他多年前亲眼看见躺在血泊里的母亲时一模一样,成谶睁大的眼睛里充满恐惧和不安。来回跑动的同学撞到了他,他踉跄了一下,腿似乎可以动了!他跌跌撞撞跑到俞时旁边,他跪在地上小声喊着“俞时!俞时!俞时!你醒醒!” 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仿佛置于凸透镜中,奇异又畸形。救护车刺耳的声音划破天际,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直渗入成谶的内心深处,无助感像野兽一样猛然扑向他。“救护车来了!快让开!”旁边的陌生同学连忙喊道。 俞时被抬到急救担架车上,又被医生抬上救护车。成谶感觉大脑一直嗡嗡响,他再次感觉自己好像失聪了一样听不见声音,他的行为完全不受大脑的控制,他像傻子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两眼无神地望着不停闪烁的救护车警报器,离他越来越远,视线随即变得模糊不清。篮球场上聚集的同学逐渐散了去,只有那颗孤独的篮球还躺在一边,过了许久,成谶走过去捡起篮球,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宿舍。 当年轻而鲜活的生命在不经意间突然消逝时,人们总会自省说,我们要把握当下,并与那些离开自己的人好好道别。残忍的是,有些时刻人们根本无法掌握,诀别就在当下发生着,措手不及的意外让那些依然活着的人根本来不及好好告别。 经医生诊断俞时因脑血管畸形导致蛛网膜下腔出血,他终究没有给医生抢救的机会。生命绚烂如烟花,也脆弱如烟花。俞时的同班同学自发组织去参加他的葬礼,成谶宿舍的四个人也一起去了。这一路,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表情。 坐在车子上,成谶回忆着过往,上大学的第一天,第一个跟他说话的同学就是俞时,那个开学第一天就打碎了自己热水瓶的同学叫俞时,那个追在他身后问东问西像个教导主任似的同学叫俞时,那个有事没事就来宿舍找他去打球的同学叫俞时,那个总是搔首弄姿站在宿舍门口,说着“空白挖”的同学叫俞时。那个突然昏倒躺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的同学叫俞时,那个冒冒失失总是缺根筋的同学,他的好兄弟俞时,成谶如何也没想到会在这毕业季以这样的方式分别,有生之年不再见。 中午的太阳晒得让人焦躁不安,成谶觉得那种感觉似乎在很久以前就一直缠绕着自己,在母亲的葬礼上,在什一哥哥的葬礼上,如今在俞时的葬礼上。祭拜结束后,俞时的父亲声泪俱下地感谢那些来参加俞时葬礼的同学,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年轻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但是老父亲颤颤巍巍用哽咽的声音说着谢谢时,女生哭了,男生也哭了。 后来俞时的父母来宿舍收拾他的东西,很多俞时平日里玩的好的朋友都过来了,他们围在宿舍门口沉默不语,俞时的父母看着屋子内与儿子有关的东西,再次失声痛哭。他望了望挤满了一间寝室的孩子们,老父亲摆摆手悲伤地说:“我儿子的东西……你们愿意做个纪念的就拿去吧……” 向晟戈推了推睡在床上的成谶,他告诉成谶,俞时的父母来取俞时剩下的东西,向晟戈问成谶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而成谶像个患失语症的病人一样一声不吭。最后向晟戈和李鸣以及卜屹三人跑过去帮忙,有人帮俞时父母收拾东西,有人帮忙将东西搬出宿舍,也有人拿了俞时的东西,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单纯地作为一个纪念,纪念曾经有个兄弟来过他们的世界。 俞时突然离世给成谶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他在床上睡了三天三夜,没有看书也不吃不喝。尽管寝室的另外三个人每次回寝室都会喊他,他依然一声不吭。第四天,向晟戈趴在成谶的床边,他看着成谶蜷缩在被窝里,巨大的身躯一动不动,无名火像火山岩浆一样喷涌而出,他用力掀开成谶的被子,大吼道:“你他妈到底在做什么?你这样算什么啊?!算什么……”向晟戈没说完他撇着嘴哭了起来。 四个大男生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在一起住了四年,第一次四个男生因为同一件事抱头痛哭起来,起因于那个被他们称为“空哥”的男生,往后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宿舍门口,他们的生命里。成谶的鼻涕眼泪全部交织在一起,三天没吃没喝导致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微微抽动的身体似乎在提示着别人他还活着。 不知过去多久,成谶感觉全身虚弱而乏力,他慢腾腾地从床上支起身来,看着坐在下面凳子上的三个人,有气无力地挤出一句话:“有吃的……喝的吗?”由于好几天没说话也没吃东西,成谶刚张口说话时一度失声,他条件反射地咳了咳。 三个人愣了一下,卜屹立马反应过来忙答道:“有有有!” 卜屹拿出一桶方便面,李鸣忙着倒水,两个人又忙着泡面,成谶看着他们虚弱地说:“能帮我泡两桶吗?不然吃不饱……” 卜屹一脸呆滞机械地转身看着成谶,他扶了扶眼镜不好意思地说:“只剩最后一桶了……” “我去买!”向晟戈赶忙说道,他走到水池边洗了一把脸,火速跑出宿舍去买泡面。后来向晟戈买了一箱方便面,外加十袋火腿肠,罐装啤酒和可乐。那一天四个人在宿舍里吃了半箱泡面。聚散离合,生离死别,随时随地都在上演着,无论人们如何小心翼翼,最后都会失去,这是俞时的离去带给成谶最深刻的感受。 第96章 一个拥抱 没过多久,成谶迎来首传的复试,什一坐上去首都市的火车,按事先约定的成谶去火车站接她。成谶见到什一的那一刻,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好像溺水的人突然被救了起来一样。什一环顾四周看见了成谶,她微笑着向他挥了挥手,成谶走了过去,他一把将什一拥进怀里,头耷拉在她的肩膀上,什一一脸错愕地看着他,双手撑在他的胸前准备推开他,“就一会儿。”他用十分低沉且悲伤的语气说道。 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时不时看向他们,有的皱着眉头,有的微微浅笑。什一渐渐垂下准备推开成谶的双手,她转着眼珠子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突然莫名地紧张起来。成谶闭着眼睛轻轻拥抱着什一,他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味道,衣服上洗衣粉的味道,他的脸挨着她的发,他感觉她柔软的头发令人心安。 成谶直起身子放开了什一,脸上露出惨白的笑容,看着什一说:“对不起,失态了。” “你他丫的还知道失态啊!吓死我了知道吗?!”说着,什一踹了他一脚,她发现他脸色很差,只是她有意选择不问,知道太多的秘密守着会很辛苦。他让她踹,只有这样打打闹闹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是真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被男生这样抱着,真丢人!”什一小声嘟嚷着。 虽然她的声音很小,但成谶还是听见了,他伸直了手掌在她脑袋上劈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我也是第一次这样拥抱同性……” “同性????”这句话里什一只听清这两个字,她伸脚便去踹他,这次他逃了,她紧跟其后撵他。 成谶在首传附近的酒店订了两间房,只是他没告诉什一是两间。他知道她胆子小,所以他住在她的隔壁,而什一却以为成谶回宿舍了。以至于第二天成谶站在她的房门外喊她的时候,什一惊讶地隔着房门问他是人是鬼,怎么这么快就来酒店了。在这之后的几天里,每天如此,什一也从来没有怀疑过。 最后面试这天,成谶早早跑来敲什一的房门,紧张到一宿没睡的她被吓了一跳,什一霍地从床上爬起来,定定地看着房门。 “是我。”成谶说道。 “你丫的吓死我了!”什一回过神后大声怒道。 等什一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打开房门的时候,她看见成谶提着早餐站在门外,“能进去了?”他问。 “当然!”听到什一肯定的答复,成谶走了进去,什一将房门敞开着,接着跟随成谶回到房内。成谶将早餐放在桌子上,使了使眼色示意什一吃早餐。她看见桌子上放着一瓶瓷罐装的酸奶,蓝色印花纸密封,瓶颈处绑着麻绳。什一毫不客气地将它拆开来喝,“这个好喝!这个好喝!”她连连称赞道。 “你怎么跟个土拨鼠进城堡似的?”成谶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什一没理他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吃完早餐两个人坐车去了首传,站在首传的大门口,成谶看着什一问:“紧张吗?” “嗯,特别紧张。”什一看着学校里来来往往的陌生同学回道,她终于有机会站在这里,这所她梦寐以求的大学,承载着她梦想的大学,接下来她希望这里是她梦想开始的地方,将梦变成可能的地方。所以她当然紧张,紧张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成谶看着什一十分紧张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什一白了成谶一眼,她继续看着远方的教学楼,远方的景,远方的陌生人。他牵起她的手,握了握,“给你优等生的力量!”什一惊了一下抽出手,她发现成谶真的是一点也不紧张,好像待会儿要参加面试的人没有他一样。 什一面试结束走出教室那一刻,回想整个面试过程,什一不知道导师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仿佛有谁将脑海里的那段记忆做了删除处理,大脑一片空白,她感觉她像做了一场梦,然后梦醒了,面试就结束了。 结果出来时,什一有种心碎的感觉,没走几步她便坐在路肩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成谶面试结束后拨通她的电话,手机一直响,什一却没接,他不安地挂断电话找了过去,他看见她形单影只地坐在路边。成谶走到什一面前蹲下身,他难过地伸手握了握什一的手。 “我又失败了。”什一抬起头红着眼眶看着成谶说。 “不要放弃。”他语气坚定地安慰道。 “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再紧张了。”什一揉了揉眼睛说,她不想在成谶面前掉眼泪。 “嗯。” “我下午回去了。”什一强打精神说道。 “我送你。” 两个人缓步走出校园向地铁站走去,在下楼梯时,什一踩空了一个台阶差点摔了下去,幸好成谶及时拉住了她。成谶看什一这副样子心疼不已,他牵起她的手说:“我拉着你,免得摔着。”什一像丢了魂似的没有任何回应。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考试落榜的事情,无暇顾及其他,她就这么任由成谶牵着。上地铁的时候,什一被别人撞来撞去,搁以往她一定会对着陌生人翻白眼,但是今天她已经无所谓了。 地铁上的乘客越来越多,最后什一被挤到角落里。成谶和什一面对面站着,他看见她垂头丧气地站在角落里发呆像没有灵魂的木偶。成谶伸手轻轻拍了拍什一的肩膀,什一抬头看了成谶一眼,她看见他眼底的温柔和悲伤,她内心绷着的那根弦瞬间断裂。什一不顾形象也不顾旁人的眼光,至于那骄傲的自尊也被弃之脑后。她双手抓住成谶的外套,将脸藏进他的外套里无声地哭了起来。他感觉到她的眼泪落在了他的衣衫上。成谶犹豫了一下,最后他还是没有抬手去拥抱什一,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的心一阵一阵地抽疼着,她落榜了,他和她一样难过。 地铁到站后,他们最后下的车。从地铁去往火车站的那一段路,成谶一直牵着什一的手没有放开。成谶将什一送到进站口才松开她的手,什一木然地笑了笑转身准备进站时,成谶拉住了她,这次他毫不犹豫地主动将她拥入怀中,不同于她刚来时的那个拥抱,他带着寻求安慰和索取的目的,这次的拥抱他带着一颗真心且小心翼翼而又十分珍惜。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加油,我在首传等你。”什一仰着脸眼含泪水点点头,“好,绝不食言。”他们约定好了,来年的这个时候,他在这里等她的好消息。 成谶将什一送到火车站后,自己一个人回到学校。什一坐在火车上,她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眼泪不自觉地又涌进眼眶。“成谶,我们之间果然有着巨大的差距,我倾其所有的努力却只能站在看见你背影的地方,而你只要很努力就可以将我远远地甩在身后。”什一心想。天赋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的。 除了什一考研失败,骆淮清也考研失败了,他打电话给朱漫洛并告诉她这个坏消息。朱漫洛沉默了片刻,她问他在哪儿,骆淮清笑了笑回:“我在你宿舍楼下。”朱漫洛迅速从凳子上站起身跑到阳台上,她透过窗户看见骆淮清正深情地看着她,她挂了电话跑了下去。 朱漫洛跑到骆淮清面前时停下了脚步,她走过去主动拥抱了骆淮清。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骆淮清,我喜欢你。”朱漫洛抱着骆淮清说。 “我爱你,漫洛。”骆淮清紧紧拥抱着朱漫洛回,朱漫洛感觉骆淮清似乎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一样紧紧拥着她,虽然她有点难受,但她却不愿意骆淮清松手。 “所以即使是异地,我们也不会分手,对吧?”这一次是朱漫洛主动问这种问题。听到这句话骆淮清露出惊讶的神情,转而他微笑起来,“当然。” 朱漫洛考上了首都市重点大学的研究生,她将北上继续自己的学业。骆淮清打算跟着朱漫洛的脚步去首都市参加工作,他没有告诉朱漫洛,如果他考研失败就得随父亲南下经商。高考时,朱漫洛和骆淮清携手考上同一所大学,如今,他们第一次站在人生的岔路口时,两人毅然选择并肩同行。这一刻,朱漫洛比任何时候都坚定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她的主动让骆淮清更加坚定彼此的感情。只是,朱漫洛不知道,骆淮清之所以会落榜,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第一次在互相伤害中开始相惜。 第97章 写给过去的歌词 又是一年毕业季,什一怎么也没想到四年竟会如此之快,快到她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尝一下食堂的饭菜,好好在篮球场上打一次篮球,好好在图书馆里读一本书,好好在寝室里陪那张床睡上一整天……太多的来不及,她就这样毕业了。 校园里的每个角落都有同学在拍毕业照,喜极而泣的她们,笑逐颜开的他们,那一张张脸孔将在不久的未来戴上不同的面具,扮演起不同的社会角色。庆幸的是,此时此刻那笑容是干净的,单纯的,不带任何秘密。 “什一,你的电话响了。”许陌阳整理着自己的学士服喊道。 什一从人堆里钻了出来,她走到放着一堆衣物的地方,找到自己的外套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把你的学士服拍给我看看。”没等什一问话,成谶先开口了。 “学士服不都大同小异吗?你要看看你自己的不就行了!”什一没好气地回。 “是大同小异没错,但是我没见过穿在奇行种身上的学士服!”成谶打趣道。 “什一,过来拍合影了。”常安凝在不远处喊道。 “没空理你!”说着什一挂了电话。 帽子在被抛向高空的那一刻,什一想起了高中那年他们一起扔校服的场景。定格的那一瞬间大家都明白,未来他们将与这里不再有任何瓜葛。再回来时,它是母校,自己是路过的旧人。拍完合影后,什一让常安凝帮她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她做一个调皮的表情,什一将那张照片发给了成谶。 临近毕业,李鸣仍然窝在宿舍打游戏,他说,这是他最后在大学宿舍里玩游戏了,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绝佳机会,所以他要好好把握住。卜屹虽然考上了研究生,但他还在学习,他和李鸣形成鲜明的对比。成谶看着什一发过来的照片入神,脸上不禁漾起微笑。 “毕业后一起去旅行吧,怎么样?”成谶犹犹豫豫、反反复复打着这几个字,最后小心翼翼地发送出去。他一脸傻笑望着手里的手机等什一的回复。 “傻笑什么呢?”不知何时向晟戈走了进来,他环抱着胳膊靠在桌子边看着成谶问道,李鸣和卜屹纷纷转头看向成谶。 “有情况!”李鸣打完一局游戏后摘下耳机像只青蛙一样蹦了过来。卜屹推了推眼镜直直地观望,静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成谶见状立马将手机装进口袋里。向晟戈一个机灵伸手去抢,结果三个人打成一团。 “话说你们毕业后的去处都决定好了吗?”打闹结束后,向晟戈拿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问。 “我换个地方打游戏!去社会上打游戏。”李鸣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他放弃了考研。 “我继续读研究生,众所周知。”卜屹翻着书本应道。 “你呢?”向晟戈看着成谶问。听到这句话,卜屹也转身看着成谶。 “我去首传啊,你们不都知道吗?”成谶说。 “我这里有一个绝佳的机会,你要不要试试?”向晟戈露出狡猾的笑容看着成谶说道。 “不去。”成谶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向晟戈。 “又不影响你读研究生,你为什么不试试?再说你不是独孤求败吗?怎么这就成软蛋了?”向晟戈使用激将法说道。 “我有了去处就不需要独孤求败了!”成谶交叉着胳膊十分神气地看着向晟戈回。 “什么绝佳机会,不说明白鬼才去!”李鸣又带上耳机继续玩他的游戏,他在争分夺秒。 “阿拉伯语翻译啊!你不是修了双学位吗?”向晟戈坏笑道。 “生活里总有一些事情会重新赋予一个人新生。”卜屹翻着书本回道。 “这是泰戈尔说的?”李鸣转头插话道。他的英雄死了,正在复活中。 “不,是我说的!”卜屹推了推眼镜看着他回。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还是没能说动成谶去试试向晟戈所说的那个绝佳机会。最后向晟戈告诉成谶,他在他父亲面前夸下海口,自己认识了几个像样的朋友,为了证明给父亲看,他怂恿成谶去参加他父亲所在公司的招聘。但成谶还是无动于衷,他说向晟戈,自己吹得牛搂不住的时候就等着雷来劈!最后向晟戈跟成谶打赌,只要成谶能顺利通过层层面试最后见到他父亲,成谶读研的所有伙食费他全包了。当然,成谶爽快地答应了。 “叮咚”,成谶的手机响了一下,屏幕上浮现一个字,“好。” 有些喜欢,没有太多的蓄谋已久,只是时光和命运的作用,将他们推向相同的轨迹。 在这个忙碌而感伤的毕业季,打算二战考研的什一,一刻也没有闲着,不是坐在图书馆做着熟悉的题目就是忙着一堆与毕业有关的琐碎事物。这一天,她正在图书馆里查阅资料,期间乐星辰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但手机静音,她完全没听见。快中午的时候,她走出图书馆掏出手机才看见乐星辰的消息以及未接电话。 “什么事情?这么火急火燎的?”什一心想。她打开信息,乐星辰发来很多张照片,什一点开看了看,心里咯噔一下,她感觉心脏似乎暂停了一秒。她放大图又仔细看了一遍,映入眼帘的是成谶和钟墨的合影,成谶看着钟墨,钟墨挽着成谶的胳膊! 一股莫名的嫉妒感突然涌上心头!“不对,他们俩在一个学校?为什么从来没听成谶提起过?他们俩在一起了?为什么成谶没有告诉过我?”什一在心里反复追问自己,她看见乐星辰发来的问题,成谶什么时候和钟墨在一起了。 什一没有回复乐星辰,她感觉自己大脑里一片混乱甚至有点眩晕,转而她又特别想哭,眼泪瞬间涌进眼眶。但是内心另一个声音在说:“这些跟你又没关系啊,他没必要事无巨细地都跟你说啊!你们只是同学而已,朋友而已……” 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就这样一路哭着回到宿舍。在推开寝室门的那一刻,她擦了擦眼泪,微笑着走了进去。但是寝室里没人,她又再次痛哭起来。什一坐在那里边哭边回想她和成谶在一起的所有回忆,她在记忆里搜寻着曾经被她遗漏的信息,他暗示她他已经有女朋友的关键信息。什一怎么也想不起来成谶曾说过他有女朋友的事情,她倒是在恍然间想起来成谶拜托她写歌词的事情。 什一打开电脑登上成谶给她的账号,她点开音乐边听边哭。这时,常安凝回来了,她看见什一哭得伤心不已,她问什一怎么了,什一笑着说:“这首歌太伤感了,不知不觉就听哭了。”常安凝假装嘲笑她说:“什一,你太感性啦!” 曲子在耳机里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着,许陌阳和胡小业也回来了,她们和常安凝一样,又嘲笑了她一遍。什一目光呆滞地盯着练习本上的平行线条,渐渐地,线条变得模糊最后交错起来,眼泪簌簌地落在练习本上,她感觉胸口像堵住了般抽疼。她看不清自己写了什么,总之那一行行字爬满了整张纸。 晚上,窗外的夏风悠悠地吹着,偶尔穿过窗户轻抚什一的脸庞,微风太温柔,总让人忍不住想哭。什一站在当初她和成谶一边打电话一边看月食的窗前,她深吸了一口气像个没事人一样拨通了成谶的电话。 “嗨。”成谶在那边笑着打招呼。 “嗨个鬼啊!”什一没好气地回道,“歌词我写好了,发你邮箱了。” “终于等到歌词了!四年啊!”成谶感叹道。 “才四年而已!”什一故作调侃说,她沉默了一会儿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废物,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突如其来地发问让成谶瞬间慌了神,“难道演唱会说的话她听到了,可是……”成谶在脑海里搜索着与之相关的信息,他突然想起上次首传复试结束后他送什一去车站时的那个拥抱以及他们之间的对话,可那并不能说明她答应做他女朋友,他不明白什一为何这样问他。 心虚的最大表现就是将两件原本无关的事情强行联系起来。一个人越想隐藏某件事情,就越容易在这件事情上自乱阵脚。 成谶的片刻沉默却意外地刺痛了什一的心,“看来是真的。”她想。 “还没有女朋友,但……有喜欢的人。”成谶定了定神莞尔说道,“我本来……打算考上研究生后再告诉你的,可是……”成谶顿了顿,因为什一考研失败了,“所以我打算一起去旅……” “我认识的?”什一迫不及待地打断成谶的话问道,她深吸了一口气后屏住呼吸,就像当年她等成谶说出他的高考成绩一样。 “嗯。” “名字是两个字?” “嗯。”听到成谶肯定的回答,什一的眼泪瞬间又掉了下来。成谶微微笑了笑,“你不好奇她叫什么吗……” “好了!好了!我知道她叫什么!你快去看歌词吧!我要去论文答辩了!”说着什一挂了电话,她蹲在角落里顾影自怜,哽咽地痛哭起来。成谶却像傻子一样看着手机笑了起来,成谶以为什一知道他说的人是谁,也以为什一用这种再平常不过的语气与他说话不过是掩饰她害羞的心情。只是成谶不知道,什一说的是另有其人,她努力掩饰的是自己悲伤的情绪。 这一刻,什一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乐星辰口中的喜欢,她喜欢的人就在她身边,而那个人就是成谶。他以为他得到了,她以为她失去了!成谶挂了电话急不可耐地打开电脑登上邮箱。他点开文档的瞬间,歌词显示在电脑屏幕上。 食言 一个人一段过往 一群人一段时光 躲不掉的过往,竭尽全力地隐藏 弄巧成拙,欲盖而彰 留不住的时光,历历在目的迹象 耿耿于怀,无时或忘 遇见时,未曾想过纠缠很久 最多是,擦肩而过从此别过 谈不上认真付出的从前 那记忆深藏心底不能翻篇 是否要,卸下盔甲,丢掉尊严 是否要,放弃立场,撇下执念 是否就可以,私自占有那莫名的温暖 喜欢是痛的开始,也是幸福的起点 当未来开始写入故事的新篇 从前终成过往云烟 分别不够得体,不够体面 之后的他们会不会再见 都说还是朋友的距离更长久 没有陌路仍是老友 白衣苍狗,当初的他们全都食言 在青春里留下最痛的遗憾 时间拖着他们走向成年 人海茫茫那个人的身影再没出现 朋友的距离不亏不欠 他们不再是彼此的牵绊 当初说过不辜负遇见,终究食言 一群人一段过往 一个人一生时光 词入曲,曲如词,写满了心酸和悲伤以及物是人非。成谶看完歌词后给什一发了条短信,他问她是如何写出来的,因为他在歌词里读出了告别的味道,他莫名地心慌。什一骗他说,她是从五月天的歌词里抄来的,每首歌里找来一句拼凑而成,至于是哪首歌,她让成谶自己去听就知道了。尽管成谶半信半疑,但他还是一首一首的将五月天的歌听了个遍。自此,一听好多年。 第98章 溃不成军 夏天,到处都是分别的景象,到处弥漫着伤感的味道。夏风或疾或徐,阳光或暖或烈。走在街道上的陌生人,有的撑着太阳伞,有的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风起时,路两旁的梧桐树摇动着翠绿的叶子,绿荫蔽日,舒服又惬意。 “怎么样?”成谶刚从大厦里走出来向晟戈便迎了上来问道。 “不知道,胡吹乱侃一通,如果过了可能要外派,随缘!”成谶挑挑眉无所谓地回道。 向晟戈在他的背上拍了一巴掌,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让自己的父亲见识到自己所交的像样的朋友。此刻,他最想找个地方大吃大喝一顿。他看到成谶准备给谁打电话,于是他抢过成谶的手机说:“晚点再打电话,忙了这么些天,走,我们去庆祝下!”说完向晟戈将手机还给了成谶,勾着成谶的肩向车站走去。成谶看了一眼向晟戈笑了笑,这段时间大家一直绷紧神经忙毕业的事情,想来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兄弟几个是应该吃个散伙饭。“晚点再打吧!”他想,顺手将手机装进口袋里。 这天,成谶他们寝室的四个人在饭店的包厢里推杯换盏、杯酒言欢,却又在喝至尽兴的时刻又突然想起了俞时,想起这位永远带着一张笑脸的男生,永远无忧无虑的模样,没事就在他们寝室门口凹着奇怪的姿势喊他们去打球。想到这些四个人情不自禁难过起来,最后四个人喝得酩酊大醉,这是成谶第一次喝醉。 什一耷拉着脑袋发呆,常安凝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便走了过去说道:“什一有空吗?待会儿陪我去面试呗!” “你不是考上研究生了吗?面试什么?”什一看着常安凝不解地问道。 “又不影响,到时候可以择优选择嘛!”常安凝解释道。 什一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她伸了个懒腰说:“陪你去!” 到了面试的公司,什一坐在一楼大厅等了常安凝三个多小时,常安凝才从上面下来。常安凝歉疚地笑了笑,什一用一种询问的目光看着常安凝,“等通知。”常安凝回。什一笑了笑作为回应。两个人走出写字楼,向公交车站台走去。 公交车按部就班向站台驶来,常安凝上了公交车,就在什一准备上车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身旁划过,什一迟疑了一下,她隔着窗户对常安凝说:“阿凝你先回去,我有些急事要处理下!”司机关上车门,常安凝一脸疑惑地看着什一,公交车逐渐走远,什一最后消失在常安凝看不见的地方。 什一打了一辆出租车跟在另一辆车的后面,这一路的风景她感觉似曾相识却又说不上来。眼见对方的车驶进小区内,什一赶忙下车跟了过去,她准备进小区的时候被保安拦下了,保安询问她去哪里,她向保安说明去向后走进小区径直朝一个地方走去。与此同时,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刚好从另一边出小区,他看见什一走进去的时候又折了回来。 什一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她的所猜所想,她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可当她站在铁门外,看着眼前的一切时,大脑停止了思考,她焦急不安地反复按着门铃,出来开门的人印证了她的猜测,木已成舟的事实将她最后的幻想彻底粉碎。全身的血液全部涌进大脑里,许久以来堆积在心里的怨气让什一喘不过气。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大脑控制,渐渐地,思维也不受控制了。 “是你啊!”对方惊讶之余带着意味深长地笑容说道。 “怎么?不敢开门让我进去坐坐?”什一嘴上挑衅地回道,整个人却十分僵硬。 对方冷笑了一声顺手打开院子里的铁门,什一走了进来。她发现院子里的植物才种下不久,地面上还残留着浇过水的痕迹,左边种着一颗跟什一差不多高的樱桃树,围着樱桃树周围种满了绣球花,大概是天气太热的原因,叶子奄奄一息像刚腌制不久的泡菜一样。右边是一片的草地,屋子的正门旁放着一把小铁锹。 “看好了?是不是觉得很熟悉?”对方语气平静却满是寻衅之味。 什一没有理她,她感觉眼前的一切像是一个梦,还是她十分厌恶的梦,她突然有一种想毁掉这一切的冲动。这时,耳边又响起对方的声音,她讨厌的声音。“我跟你打过赌,你爸肯定更在乎我!”什一依旧没有理对方,她径直走向那颗小树,她用尽全力去拔那棵树,但是没能拔出来。 “你……你要做什么?”对方慌了,她语无伦次地喊道。 由于太过用力什一的左手瞬间被划出一道血口子,她看着左手心的伤口苦笑起来,最后她将所有的情绪宣泄在那颗种好的小树和周围的花卉上。她折断了那颗树,毁掉了奄奄一息的绣球花。看到这一幕,对方赶忙上前阻止什一,什一用力将对方推开,眼神充满愤怒和怨恨。她像一头失控的恶狼一样扑向对方,她将对方按在地上打。 一记巴掌狠狠地落在对方的脸上,瞬间留下了火辣的手掌印,“这一巴掌是替我妈打的,让你在医院乱咬人!”说着什一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是教你做人!”对方胡乱挥舞着手撕扯什一的衣服,哀嚎地叫道:“我和你爸是真心相爱的,我们是因为爱情……救命啊……救命……”她语无伦次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呵呵呵呵……你和我爸是爱情?你跟我谈爱情?……”什一冷笑道,她骂着极其难听的脏话,一巴掌又一巴掌抽着对方的脸,她彻底失控了,歇斯底里地发泄着。 刚走到门口的韩觐洲被这一幕吓得呆住了,他从来没看见过这般模样的什一,就在他发愣的时候,屋里走出一个六岁左右的小男孩,他看见自己的母亲被按在地上打,哀嚎声把他吓到了,或许是出于动物的本能,小男孩呆愣片刻后拿起门前的铁锹向什一跑去,猛地敲在什一的后背上。一阵剧烈的疼痛向她袭来,什一条件反射性地用手捂着后背忍痛站了起来,她转身看见那个小男孩,她没有一丝犹豫,抬起一只脚踹了过去,将小男孩踹倒在地上,小男孩哇哇大哭起来,铁锹滑稽地落在地上转着圈。 这回,那个女人倒像疯子一样捡起地上的铁锹向什一扑过去,就在铁锹将要落在什一的头上时,韩觐洲疾步走了过去用手挡住了,他夺过铁锹扔到地上然后拉着什一往门外走。院子门口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他们看见那位中年女性被那位女孩打得鼻青脸肿,鼻血糊了一脸。 什一甩开韩觐洲的手,瞪大眼睛怒吼道:“滚!”说着她捡起那把铁锹,“我要杀了她!是她毁了我的家!” 韩觐洲眼明手快迅速夺过什一手里的铁锹扔在地上,他抱住什一转身往小区门外跑,一路上什一骂骂咧咧大声嘶吼,无论什一怎么挣扎韩觐洲就是不松手,就在他们离开小区时,一群保安跑了过去。 韩觐洲赶忙打了一辆出租车,他将什一推进车里,一路上韩觐洲紧握什一的手腕,什一扭头望着窗户,她像一具裹满绷带的木乃伊靠坐在那里,看不见表情也没有表情。坐在一旁的韩觐洲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车子驶过一段距离后,韩觐洲逐渐松开手,什一的手腕处留下红彤彤的印记。到了学校,什一打开车门下了车,她头也不回地向宿舍走去。韩觐洲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什一倔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第99章 残酷的真相 什一快到宿舍时停下了脚步,她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的样子丑陋而难堪。她转身去了曾经常去的小山坡。什一坐在草地上,满眼悲伤地看着远处的天空,大脑里不断地回忆着过往。她现在特别怀念高三以前的日子,在清和一中的那段时光,她把天边的一朵云想象成清和一中,在目之所及之地飘着,云上面尽是陌生的同学。她努力在那群陌生人里寻找着熟悉的面孔。她一直看到眼睛生疼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从未有过的疲乏向她席卷而来。手机响了,“爸爸”两个字在忽明忽暗的屏幕上闪烁着,她接了电话。 什一走下山坡的时候,韩觐洲刚好从另一边上山坡,他看见什一走下山坡时遂又跟了过去。什一来到学校大门口,父亲的车停在马路边,她向那边走了过去。父亲让她进车里坐,什一冷漠地拒绝了。父亲下了车站在什一的对面,他感觉自己的女儿好像瘦了,又好像变得陌生了,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开了口,“毕业后打算做什么?” “那个孩子是谁的?”什一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她极力克制自己愤怒的情绪问道。 父亲愣了一下却没有回答,他继续问道:“工作找好了吗?” “那个女人是谁?”什一看着父亲的脸质问道,语气咄咄逼人。 “什一,你为什么要去那里闹事?”父亲终于说出了来找她的目的。她愤恨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句地回道:“因为她贱!” “什一!”父亲怒喝道。 “怎么?难道不是吗?因为她贱!她下三滥!……” 一记耳光落在什一的脸上,她顿时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像火烧起来了一样,耳朵也在嗡嗡作响,什一的恶语相向却意外惹怒了父亲。他伸手打了什一。长这么大,父亲第一次打了她,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韩觐洲站在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切。 什一缓缓转过脸,她没有哭而是大声冷笑起来,眼睛里充满了恨,她直直地看着父亲说:“你也贱!你们都贱!”又一记耳光落在什一的脸上。纵使韩觐洲已经跑了过去,还是没有阻止什一挨的第二巴掌,韩觐洲打抱不平地说:“喂!你怎么打人啊?”说着他转身看着什一准备拉走她,但什一却像没看见他一样。 正午的骄阳像拷刑架上的炭火盆,赤红的光是另一种绝望。盛夏的气温却与隆冬的极寒无异,伤人的凉意刺进骨头里,渗入内心深处的每一个角落。细细密密的汗珠自作主张从毛孔里钻出来。滑过肌肤表层,粘腻感顿生。 这个家早在出现裂痕时就已经走向七零八散的边缘,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当时的什一不懂这个道理,她固执己见地认为她自己可以挽救它。于是她开始假装看不见,假装听不见,假装麻痹自己,她不想让这个家,她依靠的这个家就这么散了,她要替什尔守住这个家,她觉得那是什尔守着秘密的意义所在。但是,这一刻,父亲的那两巴掌打醒了她!她的幻想彻彻底底地破灭了。 “爸,我恨你!”说着什一转身离开,她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她背对着父亲说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她头也不回地向学校走去给父亲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韩觐洲急忙追了上去,他远远地跟在什一的身后,他不敢离得太近又怕跟丢,一路上韩觐洲走走停停。什一走到山坡脚下的那个湖边时停了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发出疼痛的嘶嘶声,不远处的韩觐洲看着眼前这个被亲生父亲打成这样还没哭的女生,他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什一的手机又响了,熟悉的陌生号码,她是来向什一炫耀的,炫耀这场赌博她赢了,而她什一输得狼狈不堪,败得惨不忍睹。什一气得浑身颤抖,就在她准备将手机扔进湖里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手机是什尔买的,她拆开手机电池抽出电话卡使出全身力气将它扔进了湖里。 世界,安静了。 眼泪汩汩从眼眶涌出,什一一边擦眼泪一边向山坡那儿走去,她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肩膀忽上忽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感觉身边的空气好像被全部抽走一样,以至于快要窒息死掉,肺部似乎快要炸裂一般,什一无声地哭着,面部表情逐渐扭曲。 韩觐洲站在什一身后错愕地看着她,惊讶不已。他觉得这一刻,眼前的这位女生像一头困兽,她在突围,所以前一刻她对自己的伤口视若无睹,然而最后她突围失败了。那个在韩觐洲眼里活泼乐观又爱损人的什一仿佛是他做梦遇见的一样,又或者是那根本就是假象。 时间无声地流逝着,像极了她的哭声。什一歇斯底里地大哭过后开始小声啜泣着,韩觐洲走了过去坐在她的旁边。什一红着眼睛看了韩觐洲一眼,在她那哭红的双眼里韩觐洲看见了惊恐的神情,好像是她的秘密被他发现了一样。韩觐洲意识到了什一的不安,他低着头用手拔着地上没有生命迹象的小草,“每个人都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没什么丢人的。”韩觐洲说。什一没有看他,她抱着胳膊将脑袋搭在上面,眼睛凝望着远方的天空。 “我高考完的那年暑假,爷爷突发心肌梗昏迷在医院,我爸当时在外地出差,他得知后着急赶回来,应酬刚结束他便驱车往回赶,他喝了很多酒,心急如焚,结果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韩觐洲停了一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远方继续说道,“他没能见到爷爷最后一面,自己被判了五年,丢了工作,巨额赔偿让我家一落千丈……” 什一没有说话,她安静地听着韩觐洲讲述这一切,无动于衷得像个局外人,她本来就是局外人。“后来我才知道,我爸撞死的是一位大学生,才二十一岁……”韩觐洲无奈地笑了笑,“我觉得这个世界总是为难活着的人,时刻提醒着我们不要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刚得知你名字那会儿,我总是不经意间想起那个因为我爸而死去的大学生,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像一个枷锁戴在韩觐洲的脖子上,一边是亲情,一边是正义,他时常为父亲难过,却又在心里自责,无论如何这起交通事故,那个逝去的年轻生命是没有任何过错的。韩觐洲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低头看着地上的死草,手不停地拨弄着,他觉得那一小簇死草在这个季节格外扎眼,他想全部拔光它们。 什一瞪大眼睛一脸惊愕地看着韩觐洲,神经紧绷,她在脑海里反复过滤韩觐洲所说的话。韩觐洲抬头看见什一的表情,他被她吓到了,“你爸撞的人叫什么?”什一惶恐不安地问道。 韩觐洲困惑地看着什一,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像叫什……什尔……”韩觐洲支吾着说道,他努力在记忆里搜索着他曾看过的那些资料。 什一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辽阔的天空中回荡,让人不寒而栗。前所未有的心酸和难受让什一觉得她离死亡似乎很近。韩觐洲惊恐地看着她,他看见她笑得眼泪又掉了下来。什一哽咽着告诉韩觐洲,“你知道吗?你爸撞死的那个人就是我哥。” 听这句话,韩觐洲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错愕地看着她。所有的酸楚在这一刻包裹着什一的心,她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转身离开的时候,韩觐洲叫住了她,他苦涩地问道:“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不知道!”什一冷冷地回,她转身离开了那里,留下韩觐洲落寞的身影独自伫立在那儿。 这天晚上,什一用常安凝的手机给母亲打了一通电话,她告诉母亲,自己的手机坏了电话暂时打不通,她让母亲不要担心。毕业后,胡小业最终选择去支教,她说,她哥出国去了最动乱的国家当摄影师,她就去最需要老师的地方支教,把知识带给那些渴望学习的孩子。常安凝关于那家公司的面试最终失败了,最后她决定去读研究生。许陌阳参加工作,什一在继续考研与工作中来回奔波,疲惫不堪。 第100章 青春的选择 成谶在那次聚餐宿醉之后的第二天傍晚才想起来要给什一打电话的事情,然而什一的电话却突然打不通,在那之后的几天里,成谶试图用各种方法联系什一,最后都失败了。他不知道什一在他喝醉那天,遇到了她有生以来最大的灾难。只是这一场灾难没有将她彻底打倒,反而将她推向更远的、一意孤行的道路上。 成谶落寞地坐在宿舍的凳子上看着手机发呆,他的手机响了,他以为是什一打来的电话,他慌忙接了电话,不料那是一通被公司录用的通知电话,那家公司就是向晟戈父亲所在的公司。这个消息让成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继续读研还是选择工作,这是毕业时成谶所面临的第一个选择。 他和什一有约在先,他向她承诺过,他会在首传等她,而如今他却联系不上她。在混乱的记忆里成谶又想起什一那句“赌就赌”。“她在跟谁赌,赌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联系不上了?”成谶反复地思考着这句话。向晟戈和李鸣一起走进宿舍,他们看见成谶无精打采地坐在那儿发呆,向晟戈悄悄地走过去吓他,成谶被吓了一跳。 “想什么呢?”向晟戈好奇地问。 “想女朋友了吧?”李鸣拖了一张凳子坐下开玩笑地说。 “我联系不上她了。”成谶垂着眼睑回,语带悲伤和失落。 “联系不上谁了?”向晟戈坐在凳子上又挪到成谶跟前问道,“不会是你喜欢的女生吧?”成谶没有回话,只是微微点点头。 “不是,那你赶紧打电话给她啊!发什么愣?!打不通电话就上她家找她!”向晟戈一副比成谶还着急的样子说道。 最后,成谶听取了向晟戈的建议,第二天他买了一张回璃都市的火车票。成谶下了火车后又拨了一遍什一的电话,依然是关机。他没有犹豫直接转车回到清和。老旧的楼梯和扶杆爬满了岁月的痕迹,成谶心事重重地走到家门口,打开家门进了屋。屋内与很久以前无异,空无一人,家具上积满灰尘,他放下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后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过了一会儿,成谶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贴在墙上的座位表旋即出了家门。成谶沿着那条当年和什一上学时一起走过的街道慢慢踱步。夏风拂过脸颊,让他有一种错觉,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高中毕业时的那段时光。成谶走到人生海海琴行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站在琴行门前看了许久,店里的老板见成谶一直没有离开便走了出来问他有什么需要,成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自己只是随便看看,老板也笑了笑回,随便参观。 一路上成谶微低着头,他在想什一的手机为什么打不通,为什么她突然删除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不知不觉走到了清和一中。他发现清和一中大门口的雪松已经被移除了,什一曾站在那颗雪松下面等他帮她买早餐。移除了那两颗雪松后,学校大门口变得空旷起来,没有了当年的老气横秋感。学校的移动门紧闭着,门卫亭的门前放着一张长板凳,但是却没有人。校园里偶尔传来学生的喧闹声,上课铃声突然响起,还是周杰伦的《安静》。 成谶转身又往回走,他带着所有的疑问向什一家走去。记忆里的那条巷子不算宽,两车交汇的时候需要一辆车停下来才能让另一辆车顺利过去。成谶穿过十字路口,他想起有一次什一骗他说,她因为胆子小所以不敢上晚自习,他信以为真便假装在她身后撵她,实际上他是想送她回家。成谶拐弯走进巷子,熟悉的风景映入眼帘,家家户户的院墙上依然爬满了爬山虎和蔷薇藤,院子里的果树将枝干伸出围墙外,一阵疾风吹过枝头跟着摇摆,它们仿佛是在招呼他这位旧人。 成谶快走到什一家时,他看见什一家对面的那户,有一位阿姨坐在大门口的黄包车拉杆上正吃着苹果。他记得那位阿姨,他第一次跟什一打招呼吓到她时,什一就是坐她的黄包车逃走的!成谶停在什一家大门口,大铁门敞开,白色的墙面,红色的琉璃瓦,别墅门前的樱花树……一切都未曾改变,好像这里每年都有人打理照料,即便什一一家不回来过春节。成谶站了好久也没看见有人出来,就在他准备进院子时,一位老奶奶从成谶旁边路过径直向院子里走去。 成谶连忙恭敬地问道:“请问您是什一的奶奶吗?” 老奶奶杵着拐杖缓缓转过身有些愠怒地说:“什么十一的奶奶?我是八十一岁的老奶奶!”说着老人家还用拐杖杵了杵地面,她嘟哝着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没大没小。成谶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对方解释。 坐在黄包车拉杆上的阿姨听到成谶是在找什一,她将吃完的苹果核丢在自家门口的大垃圾桶里对成谶喊道:“小伙子,你是找什一那丫头吧?”成谶闻声连忙点点头,他朝那位阿姨走了过去,“阿姨您知道吗?”成谶问。 “他们四年前就搬走了,这里的房子早就卖了。” 得知这个消息成谶十分震惊,这四年来他从来没有听什一说过老家这里的房子已经卖掉了。成谶在大脑里一遍又一遍搜索着那些可能导致他和什一失去联系的原因,思来想去大脑里一直盘旋着“赌就赌”三个字,但是什一在跟谁赌,赌了什么,成谶不得而知,他明白那些事情一定和什一的父母有关,然而他却联系不上她。 成谶在暮色降临的清和四处晃荡,他去了当初他和什一一起翻墙出去打篮球的地方,又去了毕业后他带什一去打篮球的体育馆,他在清和一中旁边的小河边坐了很久,那些与什一有关的地方,他都去看了看,只是那里只有他们的回忆再也没有她。成谶在回来的路上,路过那家文具店,店里正在放五月天的歌,阿信唱“拥抱过的美丽都再也不破碎,让险峻岁月不能在脸上撒野,让生离和死别都遥远……” 成谶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没有开灯,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他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凝视着墙上发黄的座位表,看着那个坐在他后面的女生的名字发呆。奔波了将近两天,浓浓的困意向他袭来,他闭上眼睛睡着了。 一整夜成谶都在做梦,他梦见母亲回来了。母亲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发现他站在客厅里,母亲惊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小谶回来啦!”成谶疾步走了过去,他拥抱着母亲,他害怕一松开手,母亲就消失了。母亲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说道:“小谶,母亲不能陪你一辈子,所以,往后的生活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知道吗?”他噙着泪点点头。 在梦里,成谶又去了清和一中,他在学校操场上看见什一正和一群人开心地聊着天,她向他挥了挥手,他快步跑了过去,他将她拥入怀中语气悲伤又带着责备的口吻说道:“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你去哪儿了?”他发现什一没有回话,他松开手温柔地看着她的脸继续说,“我面试上了一家公司,读研和工作我有些犹豫了,我原本坚定继续读研的,可我找不到你了,我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成谶,人生有很多事情需要我们独自一人去面对,从别人那里得到心安是没有支撑点的,它很快就会崩塌!你有犹豫那就自己做选择!”什一面无表情地回道。她冷漠地转身离开,成谶在后面追她着跑,可是他怎么也追不上她,明明她在走,他在跑,但是他却追不上她。上学时,只有他想让着她的时候,他才跑不过她,这次却出了意外。 “谶哥,来打球啊!”成谶听见俞时在身后喊他,他转身看见俞时站在阳光明媚的篮球场上,他微笑着看着自己,成谶走过去正准备说,“兄弟,你这些天都去了哪儿?”俞时倒在了篮球场上,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去,梦境像现实一样,现实犹如梦境一般,成谶开始分不清,放大的瞳孔里只有惊恐和慌乱,他开始奋力逃跑,但是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别逃避,去面对”,他不停地跑,跑出清和一中,跑过那条常走的街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家,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他打开灯试图终止这令人窒息的黑暗,灯坏了,他不停地按着开关……焦躁,愤怒,无助…… “你要是想寻找自己未来到底该做什么,你就得为自己做一次负责任的选择!”“每个人的人生有很多种可能,前提是你敢为自己做一次选择!”什一的声音萦绕在成谶的耳边……他醒了,天亮了,梦结束了。 成谶醒来后猛地坐了起来,他发现自己的衣服全被汗湿,窗外炽烈的晨阳透过窗户洒在他的房间里。他起身慌张地跑到浴室打开水龙头,冷水从花洒里喷泄而出,淋在他的头发上,他的衣服。“你太懦弱了!”成谶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忽然心脏一阵阵抽疼,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似的全身乏力,瘫坐在浴室里。成谶紧闭着双眼仰脸任由花洒里的冷水拍打在自己的脸上,水珠连成线沿着他那轮廓清晰的脸颊直流而下,在下颚骨的地方形成水帘。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不是孤独的个体,他们为家人而活,为朋友而活,为爱人而活,为很多重要的人而活,不仅仅为自己。每个人又都是孤独的个体,因为除了自己可以支配,可以左右,其他人都存在着不确定性。成谶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完整的家,在与什一失去联系之后,他俨然失去了这唯一可支配的自我。 “你要是想寻找自己未来到底该做什么,你就得为自己做一次负责任的选择!”“每个人的人生有很多种可能,前提是你敢为自己做一次选择!”什一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成谶耳边响起。他惨淡地笑了笑,“一直以来,我都在祈求机会,祈求上帝给我选择的机会,给我重来的机会。我无数次告诉自己,如果可以,我一定不会做那些让母亲失望的事情,我会选择好好陪着她。而现在我又开始祈求上帝给我找到什一的机会,我一定不会放开她……事实上,曾经有很多次机会可以避免今天的结果,我到底不过是在祈求得到机会来宽恕自己,却并未在事情来临之前做过一次认真的选择!真自私啊!成谶。”他心想。 成谶就这样坐在浴室的地上淋了两个多小时的冷水,他想了很久。他站起来冲了一个凉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出门去了趟公安局。从公安局回来的路上,他给向晟戈的父亲打了一通电话,他告诉向晟戈的父亲,他答应来公司工作,等护照办理好就去公司报道。向晟戈的父亲很中意成谶,并且十分欣赏他,也因为他,他对儿子的交友水平有了改观。成谶答应去工作,他当然欢迎。 这天下午,成谶在家里收拾着东西,他在抽屉里发现什一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拿着那个装有吉他弦的小盒子端详了许久,不禁笑了笑,“才发现,一直以来我都将自己的迷茫间接转给了你,试图在你那儿找到答案,而事实上你早就将答案告诉了我。”他看着吉他弦自言自语道,旋即成谶将那盒吉他弦放进行李箱。收拾完东西之后,成谶坐在床尾凝望着桌腿旁的篮球,那是俞时的篮球,他起身将桌子底下自己的篮球放进纸箱里,然后用胶带封好放在橱柜里,又将俞时的篮球放在桌子底下。 成谶拖着行李箱走出家门,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一进家门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客厅,客厅通向阳台,他和成谚的房间隔着一堵墙,父母的房间和成谚的房间门对门,隔壁是卫浴间,所有的陈设都没变,但这里的一切又都变了。成谶关上家门转身下楼,他坐车去了省城璃都市,并订了第二天去首都市的火车票。 这天傍晚成谶安排好住宿酒店后,他去了他和什一以前经常去的那家火锅店,在他们原来经常坐的临窗位置一个人吃了一顿变态辣火锅。他去了那家旧日奶茶店,陌生人看见一位大男生站在人群中排着队买奶茶,他们以为他是给女朋友买的。他去了他们曾一起打雪仗的那个城市公园。只是这个季节,回忆很淡,思念却很浓。 他去了什一的学校,在她的学校转悠了许久,他看见篮球场上有几个人在打篮球,他去了学校的超市买了一罐啤酒和一罐可乐,他在那个山坡上躺下,他喝完了啤酒和可乐,但是他没有等到她。他走过当时他们走过的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他在期待着,他们会在地铁站不期而遇,会在某个街边偶然重逢。只是,这些都是他的期待。 成谶漫无目的地走在灯火辉煌的街道上,双手插在口袋里,他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去想,他像幽灵一样四下游荡。他看不见周围的陌生人,听不见这座城市其他的声音。今夜,这座城市所有的孤独因她而起。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周围的沉寂,起初成谶又以为是什一打来的,但是他掏出手一看才发现是成谚。 “确定好去那边了?”成谚有些担心地问,他怕弟弟是因为冲动而做出的决定。 “嗯。” “危险也无所谓?” “我想认真地为自己做一次选择。”成谶笑了笑淡淡地说。 听到成谶这样的回答,成谚也跟着笑了笑,“行,哥支持你,不过,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成谚叮嘱道。 “谢谢哥。”说完成谶挂了电话。他继续游荡在城市的街道里,他遇见无数陌生人,唯独遇不到他想见的人。 第101章 面目全非 什一刚从一家房地产公司面试回来,她一只手扶着肩上的单肩包带,无所事事地走在热闹的步行街道上。“工作什么时候才能落实啊,没钱总不能一直让母亲养着吧!”她心想。 什一抬头看了看天空,湛蓝的天空几朵白云悠闲地飘来飘去,永远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你们真舒服啊,不用为钱发愁,时不时还可以黑着脸吓唬一下地球上的人类。”什一看着天空自顾自地感叹道,她深深叹了口气。就在她收回目光的瞬间,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父亲! 什一看见父亲和那位跟自己打过赌的女人走在一起,旁边还有那个让她厌恶至极的小男孩,小男孩突然拽着父亲的衣角好像在央求他抱。父亲侧身抱起那个小男孩的时候,什一吓得慌乱间用包挡住自己的脸,这种下意识的行为让她哭笑不得,她苦笑着放下背包。什一看着不远处的一切,“真是讽刺啊!你的儿子躺在坟墓里不是眼前站着的这个!” 突然,一阵恶心涌了上来,什一连忙跑到墙角边干呕起来,她感觉肠胃里的东西不停地翻腾着似乎要全部呕吐出来,可是她什么也没吐出来,一阵阵恶心让她干呕了好久,最后她吐了一地的黄疸水,眼泪也模糊了视线,脸涨得通红,头晕目眩,大脑一片空白。 什一蹲在地上,她缓慢地从包里掏出纸巾擦了擦眼泪和嘴角。她突然特别想哭,不知道为什么,想歇斯底里地哭出来。来来往往的路人向她投来怪异的目光,他们不知道她怎么了,只看见她上下抽动的肩膀。 回到家,什一将调整了一下情绪,她打开家门走进家,她发现母亲不在家。什一没有多想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地上,她看着天花板发呆,想着刚刚碰见的事情,她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 一位陌生的中年女子与什一的父亲拉拉扯扯,另一位年轻的女子使劲推搡她,对方试图让她放手,那表情狰狞而凶狠。坐在后车座的小男孩不安地看着车窗外的一切。后来,什一的父亲挣脱开她的纠缠率先上了车,那位年轻的女子立刻坐到副驾驶,车子启动,那位中年女子双手趴在车窗上不放手,随着车子的移动,她的双手被甩开了,她又追着车子跑,她追了很长一段距离还是没有追上,最后跌坐在地上。路上的行人全部投来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 韩觐洲站在小区门前,他看着这一幕,有些担心。韩觐洲认识什一的父亲,他有些在意那位中年女子会不会是什一的母亲,他就这样远远地注视着她,当她从地上站起来转过身时,韩觐洲确定她就是什一的母亲,她们太像了。 韩觐洲匆忙跑了过去,他跑到什一的母亲身边,“阿姨,我送你回家吧。” 什一的母亲闻声抬了抬疲惫的双眼看了看韩觐洲,眼神里充满着悲伤和惊讶。韩觐洲从她的眼神里忽然明白了她的困惑,他解释道:“我是什一的大学同学,但是今天的事情我一定对她保密。” 听到韩觐洲的保证,什一的母亲稍稍安心些。韩觐洲打了一辆出租车,他扶着什一的母亲上了车将她送了回去。下了车之后,什一的母亲轻柔地说了声谢谢,她颤颤巍巍地走进小区。韩觐洲站在小区门口,他不放心于是偷偷跟在什一的母亲身后,韩觐洲看着她上了楼,他站在楼下沉思良久,“明天再过来看看吧,但愿不要出什么事。”他自言自语道。 晚上,什一听见母亲在房间里的啜泣声,她轻轻地推开房门,母亲正翻着那本厚厚的相册,脸上爬满泪水。什一走进去的时候,母亲没有抬头看她。什一走到母亲身边,她用手帮母亲擦了擦眼泪。她看见相册里是自己和什尔的照片,她大致猜到母亲伤心的原因了。什一蹲在母亲面前看着相册,她和什尔合照的旁边是一张全家福,那定格的幸福画面与现在形成强烈的对比,讽刺而又可笑。 “我跟你爸……离婚了。”母亲哭着说。 “嗯。”什一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简单的应了一声,母亲也没再说什么。 “妈,我们搬走吧,不住这里了。”什一目不转睛地看着相册说。母亲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什一起床后打开房门走出卧室,她看见餐桌上母亲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她站在过道上环视着整个屋子,一进门右边是厨房和餐厅,左边是客厅直通阳台,她的房间和母亲的房间门对门相望,过道的尽头是卫浴间,白墙白砖,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在这里住了快四年了,什一第一次仔细打量着这个没有回忆没有温度的家。 母亲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什一站在那儿发愣便提醒她赶紧洗漱准备吃早餐。什一这才反应过来,她迅速走进卫生间洗漱完。母女俩像往常一样对面而坐边吃边聊天。 “什一,如果毕业后参加工作,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总是吃外面那些不干净的食物,有时间自己在家做饭,不要总是熬夜,能早点休息就早点休息,要是碰到应酬了女孩子要少喝酒,一日三顿要按时吃……” “老妈你咋啦?”什一打断母亲的话,她不解地看着母亲。 母亲愣了一下笑着说:“没什么,我这不是担心你要是去了其他城市工作……或者考研考到别的城市了,所以……” “老妈,你放心吧,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要是我考研考到别的城市,我就带着你一起去!”什一边吃早餐边说,母亲看着什一温柔地笑了笑没再说话。吃完早餐什一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老妈,我去面试了。”什一走到玄关处一边换鞋一边朝厨房喊道,母亲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什一向母亲伸出胳膊,母亲走过去抱了抱什一,“等我回来。”什一欢快地说,转身她出了家门。 听到什一那句“等我回来”母亲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对不起,什一……”母亲哭着说。 什一走到楼下,她抬头看了看自家的窗户,她定了定神鼓励自己要振作,转身坚定朝地铁站走去。从家里步行到地铁站大概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每次什一进地铁站时,她都有一种下地狱的感觉,因为所有的台阶都是向地下延伸。过了安检到达最底层,什一站在等候区等地铁,她看着电子屏上显示地铁还有两分钟即将到站,里面放着无声的广告。什一特别讨厌这种无声的广告,莫名地让人烦躁,这时她的大脑里突然闪过成谶说的那句,“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妈妈,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妈妈,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妈妈……” 什一下意识地心里一惊,她感觉今天早上母亲的行为有些奇怪!她转身发疯似的往家里跑,车到站了,它带着刺眼的光从黑洞里钻了出来,像戛然而止的生命停在那里,它将车上的乘客一个个吐了出来,又一个个吞了进去,然后重新复活向下一站驶去。被吐出来的乘客急匆匆地乘着扶梯,他们看见有一个女生像疯子一样三个台阶三个台阶地往上跑,跌跌撞撞的样子十分难看,乌黑的长发在空气中舞动着,像失败者的旗帜。他们又看见她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们都在心里犯起疑惑,“她怎么了?” 什一跑出了地铁站,她穿过车辆川流不息的马路,司机按着喇叭发出刺耳的鸣笛声,她跑过长长的街道,跑进熟悉的小区,她逆着人潮艰难地向家跑去,她从陌生人身边跑过,陌生人全部扭头看向她,她从熟悉的人身边跑过,她没在意熟人是谁。他们的表情表明,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疑问,“她怎么了?” 她终于跑到了家门口,她手抖个不停,她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不让手抖,她打开家门,打开房门,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她呼唤着母亲,但是无人应答!最后,她打开卫生间的门,她看见了母亲,她躺在血泊中,她第一次亲眼看见什么是血流成河,她乱了,彻底地乱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挨个楼层喊人,她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大声喊着“救命”…… 邻居家的人都出来了,小区的人都围了过来,保安也来了……人越聚越多,有人打了120,有人实施急救措施,有人安抚她。韩觐洲惊愕地站在原地再次目睹了这一切,他看见有人把昨天那位他见过的女人抬进了120急救车,他看见什一手足无措地哭着一起上了车,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他的幻觉,他立刻打了辆出租车跟在救护车后面一起去了医院。 什一哭着看着母亲被推进手术室,这是她第二次看着母亲被推进手术室。但是那种无底洞般的绝望她却是第一次体会到,无助,恐惧,惊慌……那种渺小而无能为力的感觉紧紧地裹挟着她,她蹲在角落里张大嘴巴毫无形象地嚎啕痛哭,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流到她的嘴巴里,落在她的衣服上,地上…… 韩觐洲赶到医院时,他找了一圈才找到什一,他看见什一抱着双膝怯弱地蜷缩在角落里,疲惫无力地低垂眼睑,两眼无神地看着脚尖,像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落魄至极。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偶尔会投来好奇的目光。韩觐洲走了过去,他坐在什一旁边,什么话也没说。 第102章 那些很冒险的梦 乐星辰将成谶和钟墨合影的照片发给什一后,她便一直没有收到什一的回复,当时她特别担心什一会难过,可路霓风让她不要去打扰什一,他坚持认为感情的事情需要当事人自己去处理,乐星辰因此不得不做个局外人等着什一的答复。但毕业后,乐星辰打电话给什一时却发现她的手机关机了,在那之后乐星辰又连续打过几次电话,只是手机从关机变成了停机。乐星辰开始着急了,她给路霓风打电话,“路霓风,我找不到什一了,怎么办?”乐星辰在电话那头哭着说。 “星辰,你先别哭,怎么会找不到她了?”路霓风安慰道。 “真的,不骗你,我已经打了好久……打了好多次……她的电话,从最开始关机……到现在停机……”乐星辰越哭越厉害,她哽咽着语无伦次地说道。 “你别哭,你别哭,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我相信什一她一定会没事的……”路霓风继续安慰她。 “我要去她的学校找她。”乐星辰执拗地说。 “那我陪你。” 当天,路霓风和乐星辰就来到什一的学校,他们找了整整一下午也没有消息。第二天,乐星辰和路霓风分开找,乐星辰让路霓风守在校门口问人,她怕什一会和她走岔。乐星辰站在什一的宿舍门口问人,她看见拖着行李箱离开的同学就问她们认不认识什一。 烈日当空,晒得人头昏脑涨皮肤生疼。乐星辰一口水也没喝,她见一个人就问“你认识一个叫什一的女生吗?个子很高,传播学专业的……”但是大家纷纷摇头。路霓风在学校门口逢人就问“你认识一个叫什一的女生吗?个子很高,传播学专业的……”汗水从每一个毛孔里钻出来,渗透到头发里,浸湿了衣服。 “你是在找什一吗?”常安凝看见乐星辰追问别人的人影不确定地问。乐星辰转身看见了常安凝,她记得常安凝,以前乐星辰来什一学校看什一,她们有过一面之缘。乐星辰像遇到了救星一样抓住常安凝的手,她激动地说:“是是是!你知道她在哪儿吗?她怎么了?她的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 “我不知道她在哪儿?她离校有一段时间了……”常安凝歉疚地回道,她认出了乐星辰。其实,她们早就离校了,只是常安凝有些东西没拿完,这次回来全部取走,恰巧碰上了乐星辰。 “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对不对,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拜托了!拜托了!……”乐星辰一直向常安凝鞠躬,她像一位虔诚的信徒做着标准的叩拜,拜托着常安凝。 “她从手机坏了之后就一直没有给我们新的联系方式……”常安凝的回答让乐星辰彻底绝望了,她哭了起来,眼泪从被晒得通红的脸颊上滑过,脸很疼,心更疼。 “哦,对了,什一以前用我的手机给她母亲打过电话!我当时存了。”说着,常安凝掏出手机翻找着通讯记录,她找到了什一母亲的手机号码。乐星辰喜出望外又喜极而泣,她又哭了起来,她不停地向常安凝道谢。 常安凝把什一母亲的手机号码给了乐星辰,她告诉乐星辰,什一前段时间的确看起来很憔悴,但无论她们怎么问她,她只是一直说没事。乐星辰拿到手机号码后第一时间拨了过去,可是一直没人接听。她再次哭了,瘫坐在地上伤心地哭了起来,夏日的太阳毫不留情地晒着她。 路霓风来找她的时候,他看见乐星辰坐在地上哭得伤心。他急忙跑了过去将她扶了起来,可是无论他如何安慰乐星辰,她还是一直哭一直哭。路霓风开始在心里埋怨什一,他责怪什一,责怪她让乐星辰如此难过。 成谶和其他一起同行的人办理好行李托运后坐在机场的椅子上,他盯着手里的吉他弦发呆。他掏出手机再次给什一打了一通电话,电话提示停机。他无奈地笑了笑,继续看着手里的吉他弦发呆。一阵苦涩让他露出悲伤的表情。“不要出事!”他心想。 成谶在排队过安检的时候,他回头向入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全部都是陌生人。他站在那儿伸开胳膊,安检人员拿着探测仪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探测仪突然响了起来,成谶从口袋里掏出吉他弦。安检人员在一番检查后发现尚未拆封于是又交还给他。 “相似的经历让我总觉得对你的那份感情带着感同身受的共鸣和同病相怜的慰藉,我同情你、心疼你就像同情我自己一样,我带着很多利己的目的站在你身边,我不敢承认也不敢说明,害怕拥有更害怕失去,我怕不明确的感情只会给你带来更多的伤害,而自己也将万劫不复……” 成谶看着手里的吉他弦一边走一边想,身边来来往往的陌生人,他们或侧目盯着这位高大的男生看,或投来羡慕的眼光,他们觉得这位男生的侧脸真的太好看了。“可是,在找不到你的这段时间,我才恍然明白,我想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没有惺惺作态的同情,没有聊以**的目的。我喜欢你,想成为你的终身伴侣,想与你并肩走过余生,没有背叛,没有伤害。你一直说希望我为自己的人生做打算,这样才不枉认识你一场,这一次我认真地为自己做了选择。如果这辈子不再相见,我希望你平安、快乐、幸福,即使那之后都与我无关,谢谢你,什一……” 这时,成谶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向晟戈打来的。 “你丫的还真去了啊!!”向晟戈在电话那头咆哮道。 “我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嘛!”成谶打趣道,他找到了登机口,坐在附近的椅子上。 “你最好给我快点回来!”韩觐洲十分暴躁地说道,成谶笑了笑没回话。 “找到她了吗?”韩觐洲一改之前的强硬口气温和地问道。 “没有……”成谶失落地回。 “别担心,你们会重逢的。” “也许吧。”成谶望了一眼远处的入口,他没有期待。一阵沉默,机场广播开始提醒乘客登机,成谶站起身跟着人潮走向登机口,“要登机了,拜。” “一路顺风。” 这一天,什一坐在医院手术室门外绝望而无助;这一天,乐星辰在什一的学校里焦急地寻找着她;这一天,朱漫洛并不知道这一切,她像往常一样忙着学习的事情;这一天,骆淮清为了能和朱漫洛在同一座城市做着巨大的努力;这一天,成谶无所畏惧的一个转身,带着他的遗憾离开了……这个夏天,像四年前一样不安分,它让一群人走散了。 第103章 挥之不去的记忆 黢黑的夜一眼望不到尽头,迷雾缭绕,万籁俱寂。什一可以清楚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艰难地走在一条泥泞的小路上,小路两边荒草丛生,她看不清楚远方到底有什么。突然,天空下起了雨,什一抬头看了一眼深邃的天空,雨丝从中而降,落在她的脸上,她感觉雨水冰凉刺骨。 渐渐地,眼睛适应了这黑夜,目之所及之处忽然清晰起来。在雾色朦胧的不远处,什一看见一条小河,黑色的河水不疾不徐地流淌着,自小路的左边流过奔向不知名的远方。河岸两边生长着什一叫上名字的树木,茂密成林,阴森恐怖,小河的中央有一只振翅戏水的白天鹅。 突然,那只白天鹅开始分裂、变形,白天鹅幻化成一个人躺在河面上,随着水流的方向向什一缓缓流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惊讶地发现,躺在河面上的人正是自己的母亲!刹那间,黑色的河水全部变成血红色向什一奔流而来,水淹没了她的下半身,小河变成汪洋大海,奇怪地是她没有沉下去。什一竭尽全力向母亲扑腾过去,她伸手试图去抓住母亲。可是,她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靠近母亲,巨大的血红浪头向她涌去将她卷入到深海里。 什一在水里拼了命地挣扎,恐惧和死亡挟持着她。什一望着母亲苍白的脸,手腕处的伤口流血不止,她竭力地呼喊,但她喊不出声来。她感觉胸口窒闷,呼吸不畅,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她卷至更深处。 一束白光照了进来,在水里形成一道光柱,血红色的海水散发着晶莹剔透的红色气泡,什一透过光柱看见有人走了过来,是成谶,他走到岸边纵身跳进海里;又来了一个人,是什尔,他也跟着跳了下去,接着,漫洛、星辰……越来越多的她在乎的人跳进这血红色的大海里,他们被血红色的海水包裹着,翻腾着,全部死去…… 什一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声嘶力竭,她想阻止他们,但是她却发不出声音,她痛苦地挣扎也于事无补,隐形的束缚像枷锁一样紧紧地铐着她,一点点往下沉去,令她窒息,不让她死去,却让她看着重要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 什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的睡衣全部汗湿,她根本顾不上这些,急匆匆地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慌慌张张地推开母亲卧室的房门,她发现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那儿,母亲不在卧室!她拿起手机害怕得手不停地发抖,无论她如何克制,恐惧的心理只增不减。她拨通母亲的电话,那边传来机械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她挂了再打,就这样一直打,一直打…… “喂,什一,怎……”那边终于传来母亲的声音。 “你去哪儿了?电话为什么一直不接?”什一急切地问道,语气里充满怒意,她快要急哭了。 “我起早出来买菜了啊。”母亲有些不明所以地解释道。 “大清早你买什么菜啊!快点回来!”什一说完挂断了电话,她瘫坐在母亲的床边,紧绷的神经稍稍平静下来,她紧握着手里的手机发呆,快速的心跳声依然不能平复。 母亲摇摇头,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使得女儿大清早就对她发脾气。这三年来,什一总是间歇性地莫名其妙发脾气,时不时突然打来电话,问她在哪儿,总是冷不丁地说她一顿。她心性不定的样子有的时候让母亲很担心。母亲心里明白,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什一回过神后又赶紧给朱漫洛和乐星辰她们打去电话。朱漫洛已经在上班的路上了。还在睡觉的乐星辰用十分慵懒地声音问什一有什么事,什一回她没什么事,星辰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对着什一一顿数落。她问什一是不是自己没有懒觉睡也不让别人睡懒觉,什一在电话这头笑了笑回,“是的!” 三年前,母亲自杀未遂,后被抢救回来。当母亲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瘦弱的什一抱着虚弱的母亲痛哭起来,什一哭着对母亲说,不要再抛弃她了,母亲内疚自责,她懊悔地点点头。为了彻底断绝与过去的联系,什一带着母亲搬离了那个家,在韩觐洲的帮助下她重新租了一间公寓住下来,在那之后,韩觐洲一直通过各种方式帮助什一,尽管她一再拒绝。其实,在什一心里她很感激韩觐洲,只是那句“谢谢”她一直没能说出口。 什一安顿好母亲后,她再三考虑下,最终为了自己能早日经济独立而放弃了考研选择工作。后来什一顺利进入现在的房地产公司,三年来她一直做着项目策划与运营推广方面的工作。这份工作只有两个特点,工资很高,玩命加班。她曾跟朱漫洛开玩笑说,如果科比问她有没有见过凌晨四点钟的洛杉矶,她一定会回答科比,“不,我见过凌晨三点钟的路灯。”因为经常加班至凌晨两三点回家。 “我去上班了。”吃完早餐后,什一对着正在厨房里收拾餐具的母亲说道。 “好,路上注意安全。”母亲微笑着回。人在经历一些事情后,心性会变。母亲经历了三年前那场人为的意外后,她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比以前更爱笑了,也更加开朗了,很多事情她也不会一个人闷在心里,她会和什一商量,会向什一倾诉。 反倒是什一,像个沉默的大人,很多事情深埋心里。这三年来什一一直没日没夜的加班工作,以至于每个神经都处于高度紧绷状态,她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严重透支。跟学生时代比,现在的体重降到了两位数。高强度的工作致使什一经常出现头晕眼花的状况,她去医院体检时医生说她严重贫血,让她注意饮食和休息。 什一站在站台边等地铁,她从玻璃门里看见自己的鞋带散了,她蹲下身系好鞋带,由于起身时太快她感觉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她怕自己会跌倒,于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是大脑却在天旋地转。她想起医生说过的话。“只要一直在这家公司工作,这辈子都别想好好休息。”她心想。 什一刚到办公室,昨天晚上一起加班的同事就告诉她,今晚还得加班,而且项目数据必须在明天上班之前提交上去。什一一阵苦笑,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她打量着自己所在的办公室,数不过来的格子间,千万张脸,来了又走,换了又换,自己却在这样高压的工作环境下做了三年。 “走,去现场!”什一的直属上司老高,高总监拿着卷起来的文件敲了一下什一的脑袋说道。 什一拖着疲惫的身躯站了起来,她重新背上包一只手拿着外套紧跟老高身后出了办公室的大门,他们一起走进电梯。老高去负一楼开车,什一选择在写字大楼门前等他,她想晒晒太阳。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小西服上,黑色裤子上,白色板鞋上,雪白的衬衫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白净。她感觉后背有些温热,眼睛被太阳光刺得睁不开,她眯着眼睛看向太阳发起呆来。璃都市的天气十分调皮,有的时候明明是初春,它却冷不丁蹦出个三十度高温,变化无常让人捉摸不透。 “发什么呆呀?上车。”老高喊道,他已经从地下车库将车子开到了地面上。什一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老高轻车熟路地向工地现场驶去。 施工现场被挖得坑坑洼洼,即使什一穿的是平底鞋也依然会不小心崴到脚,鞋子边上沾上了泥土,刺鼻的泥腥味让什一突然犯起恶心,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翻腾的胃。随处可见的钢筋水泥冰冷地躺在地上,绿色的建筑防护网在太阳的照耀下仿佛是由无数只变色龙手牵手针织而成。老高正跟别人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一跟在身后。突然她觉得一阵眩晕,她顾不得那么多赶紧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搅拌机歇了歇。 “这次的工程可能会延期结束……” “你们这样会耽误到我们后期运营……” 什一断断续续地听着他们聊天的内容,她也不知道老高叫她来做什么,但是这三年来每次遇到这种商谈的事情,老高总是把她捎上,她也习以为常。她看见被挖得乱七八糟的大地上,右边有一个巨大的深坑,那是正准备开发的地皮,或红或黑的泥土块东倒西歪给人一种满目疮痍的即视感,地面上的白色垃圾,没有方向的蚂蚁,挣扎的小蚯蚓……都在这样的地盘上思忖着自己的一生。什一站在搅拌机旁边观察着这一切,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落后一大截,她抬头正准备寻找老高走到哪儿了,然而一个熟悉的背影进入了她的视野。 那是父亲,还有那位女士,什一看见那位女士正挽着父亲的胳膊,他们走在建筑附近有说有笑地聊着。看到这一幕,什一突然感觉周围开始天旋地转,压制在心头的恶心感一阵阵上涌,胃里翻江倒海不受控制。她蹲在地上开始干呕起来,几分钟之后,就在她起身站起来时,眼前一黑,她感觉右手心一阵刺痛,但是她的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远处飘来女人惨烈的尖叫声,有人开始大喊:“有人摔倒了!”“有人被砸到了!”“有人受伤了!” …… “发生了什么?是说我吗?啊,不管了……终于可以休息了……”她开心地心想,逐渐失去了意识。 第104章 你还好吗? 什一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她睁开眼睛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突然感觉手背一阵刺痛,她这才发现自己左手背上打着吊针,右手被纱布包裹着,旁边的护士正在检查着什么。什一左右看了看,她看着护士好奇地问:“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在这儿?” 护士抬了抬眼睑看见她醒了,一边检查一边回道:“你严重贫血晕倒了,不记得了吗?” “我有那么脆弱吗?区区一个贫血就给我整晕倒了?还躺在医院?不会吧?”什一小声嘀咕着。她左摸摸右翻翻,“手机哪儿去了?”由于幅度较大,她弄疼右手上的伤口。她不自觉地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什金刚,你醒了啊!”老高走进病房看着什一说,顺便把她的手机还给她。什一接过手机立刻给母亲打了一通电话,她试探性地问母亲在哪里,母亲说话的语气让她明白,她不知道自己晕倒的事情,于是打马虎眼说自己随便问问便挂断了电话。 “没打电话给你家人,放心吧。”老高笑了笑将手里的水果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继续说道,“你这一晕倒,接下来的事情可就麻烦了。” 什一有些不好意思,她歉疚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她看着老高认真地问道:“我们这次的项目是跟哪家建筑公司合作的?” “你不知道吗?”老高抬眼奇怪地看着什一反问道。他拿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老高发现什一还是毫无头绪的样子摇了摇头又说道,“说来也巧,对方和你一个姓,我还以为是你亲戚呢!”说着他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什一。听到老高的话,什一愣了一下,她恍然明白一些事情。老高碰了碰什一的胳膊示意她吃苹果,什一这才反应过来,她望着老高递过来的苹果,摇摇手说:“我吃苹果不削皮,你自己吃吧。” 两个人没聊一会儿,老高就回去了,临行前老高提醒什一记得打电话到公司请假,他抽不开身帮她申请批假,公司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今晚他们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什一吊完水之后跟公司请好假准备回家休息。当她走出电梯时,她看见父亲慌忙地走进另一座电梯,她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她看着自己被裹成猪蹄一样的右手苦笑起来,“终究还是遇上了,终于让自己负伤了,这华丽的熊掌真是悲壮而可笑。”她心想。 没过多久,什一递交了辞呈,她决定辞职以后再也不会涉足房地产行业的工作,目的只有一个,她不想再遇见她不想看到的人,仅此而已。虽然老高一再挽留,但什一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现在的公司。 最后一天什一交接完工作之后,她如释重负般走出写字楼,这是她第一次遇到下班后天还没黑的情况。下了地铁后,什一慢悠悠地向家走去,走进公寓的时候,什一与一位提着众多包裹的老奶奶一起等电梯,电梯打开的那一刻,老奶奶慌慌张张地提着东西往电梯里走,什一见状忙走过去帮忙,老奶奶仰头眯着眼睛左一声谢谢右一声谢谢,老人家又是夸什一好看又是夸她懂事,弄得什一十分不好意思,老人家就是这样,心地耿直。 电梯到了7楼时,那位老人下了电梯,什一站在电梯里看着楼层数心想,原来这栋公寓还住着老人。想来之前她的工作都是早出晚归,没日没夜的加班,她根本没在意这栋楼都住着怎样的人。难得的清闲,让她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活环境原来是这样。 34层独栋公寓每层有12户,什一住在11楼12号。出了电梯什一径直走到门前拿出钥匙开门,进屋后她在玄关处换好鞋子,走进客厅将背包扔在沙发上,她自己也跟着躺在沙发上。此时,她只想放空自己,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用管。但麻烦事还是会找上门来,她的手机响了,什一拿起手机看了看,是陌生号码,她犹疑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什一,是我,姑姑。” 什一有些惊讶,因为打从父亲和母亲离婚后,这三年里,她没有跟父亲那边的亲戚有过任何联系,自己的电话号码也只有几个人知道,姑姑是从哪里得知她的手机号码的?正在什一犯疑惑的时候,对方又说话了。 “怎么突然离职了?不是工作得好好的吗?”什一的姑姑在电话那头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太累了,想休息休息。”什一转身朝窗外望去,一朵云在天空中闲散地浮游着。 “这么好的工作辞职可惜了,现在工作不好找啊,你要考虑好。”姑姑劝道。 “姑姑不必劝,辞职的事情我想了很久。”什一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中的那朵云,她在观察它接下来会变成什么形状。 “什一,那个孩子其实不是你爸爸的……” “姑姑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什一打断她的话回道。 “什一……”对方停了一下,“不打算原谅他吗?” “不打算!”什一语气十分坚定地说道,她依然盯着那朵白云,她看见它变成一头巨兽的模样。 当年,母亲自杀躺在医院昏迷不醒的时候,只有小姨妈来看过母亲,母亲出院后去外婆家住了一段时间,舅妈趁大家不在家时当着母亲的面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待几天可以,待一辈子绝对不可能!自那以后,母亲只在节日或者特殊的日子里才会回去看看外婆。 父亲这边的亲戚要么置若罔闻,要么冷嘲热讽,要么将她家的悲剧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像饥肠辘辘的伪天使,虎视眈眈伺机猎食她家的新变故,那些人情冷暖她在那一刻尝尽。如今,她不在是一只只会伤人伤己的刺猬,她已经不需要用刺去刺痛别人弄伤自己,她要做的是变得更加强大,去保护她要保护的人。 挂了电话后,什一将手机关机,现在她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会儿。她从沙发上滚落到地上,就这样躺在地毯上,眼睛看着天花板上若隐若现的纹理,其实纯白色的天花板并没有任何纹理,但眼前她却看见了无数条纹理,形状像极了化学分子,她的思绪开始飘远,想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总之,什一就这样躺在地上,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 梦里什一来到一家她以前从未来过的琴行,她在琴行里漫无目的地闲逛,欣赏各式各样的乐器。在出门的那一刻,她看见成谶站在马路对面,他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什一喊了他一声,她连忙向他跑了过去,可是成谶的脸却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不见,她在梦里一直寻找着,无论她怎么呼唤他,成谶也没有给予回应。 后来她又梦见自己回到了清和一中,她在一中门口看见了成谶,他穿着清和一中的校服背着书包向校内走去,她赶忙追了上去,在他的左肩上拍了拍,她没有像以前一样跳到右边,而是等他回头,但是成谶没有回头,他像看不见她一样径直地往前走。她去了学校的操场,在梧桐林荫道上看见了成谶,在篮球场上看见了成谶,在他们以前经常翻的院墙边看见了成谶,在清和一中的每个角落,她看见了他。 恍然间,什一又来到7班的教室,她坐在以前的座位上,她看见成谶微笑着向她走来,走到她的面前,他像以前一样,双手插在口袋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成谶靠着她的桌子,她看到成谶递来一张纸条,她接过纸条,上面写着,“奇行种,你还好吗?”简单的几个字,看得什一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她一直哭一直哭,直到自己从睡梦中醒来。什一睁开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扭头看着窗外心想,“我很好,那么你呢?” 黄昏下逐渐暗下来的天空,有一种强烈的与世隔绝的孤独感包裹着她,情绪在那一刹那不受控。三年来,什一经常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关于母亲的,关于成谶的,在梦里上演各种各样的生离死别。她起身坐了起来,极力阻止自己再去想关于成谶的事情,那个在梦里丧失理智的自己在梦醒后荡然无存,她又恢复到往常那般平静。“母亲应该快下班了吧!”她喃喃自语。 自从三年前搬离原来的住处,她和母亲重新开始生活。母亲在离婚后便开始找工作,以前在家里做全职太太的时候,母亲学习过很多西点方面的知识,再后来,她顺利应聘上了西式面点师,并且越做越好,理所当然地她也越来越忙。什一觉得母亲工作虽然辛苦点,但是她总算是做着自己 第105章 食言 窗外的天空完全黑了下来,城市的灯火透过窗户玻璃照进屋内,什一没有开灯,她又躺在地上,眼睛看着玻璃窗上覆盖的一层朦胧的水汽发呆,她又开始不自觉地想起刚刚做的那个梦。 也不知过去多久,母亲一直没有回来,什一准备打一通电话问一问母亲什么时候回来,当她摸到手机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关机了。什一刚开机几十条消息一起轰炸过来,把她吓了一跳,全是乐星辰和朱漫洛发来的。什一挨个回了过去,她看见母亲发来的消息,母亲告诉什一,她今晚加班需要晚点回家。什一正准备回复母亲的消息时,手机突然响了,是朱漫洛的视频电话。 “你他丫的又想跟三年前一样突然玩失踪是吧?!”没等什一说话,朱漫洛在那边骂道! “不是,我下班回来睡了一觉就将手机关机了,醒来后忘记开机了!”什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释道。 “真的?” “真的!” “算了,这次就原谅你了,不过什一,你真的不能再像三年前那样了啊!你不知道我们当时有多担心你!再害我们担心就跟你友尽!”朱漫洛愤愤然地说道。 三年前,母亲在住院期间,什一曾回到那个支离破碎的家,她将母亲的手机充上电准备开机后给亲戚打电话,但是开机后她收到了几百条短信,全部是乐星辰和朱漫洛发来的,她一个人蹲在地上放声痛哭。她回了一条短信过去,乐星辰立刻就打了过来,电话接通了,两个人在电话里哭成泪人,她们总算联系上了。后来什一告诉朱漫洛和乐星辰,她自己的手机坏了,对于家里的事情也只是只言片语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 “好啦!好啦!再也不会了,往后都会好好生活。”什一安慰说,对于三年前的事情,她总觉得十分对不起朱漫洛和乐星辰。 “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一个人藏在心里,知道吗?!”朱漫洛不放心地叮嘱道。 “是!是!是!”什一忙连声回。 “阿姨最近怎么样?她身体还好吧!” “她好的很!每天除了工作就是例行公事批评我,偶尔妖魔化催我找对象!你呢?和骆淮清还好吧?”什一问。 “我们就那样呗,偶尔小打小闹,这么些年都习惯彼此了!你呢?到底怎么样?” “我辞职了!”什一转移话题答道,她知道朱漫洛问的是什么,但是她总是避而不谈。 “你辞职了???这么巧,我也辞职了!”朱漫洛笑着继续说,“真是心有灵犀啊,辞职都赶一起了,为了这缘分,怎么着也得一起出去玩一圈。”最后,在两人详细讨论一番之后,她们一致认为出去旅行的计划可以择日实施。朱漫洛让什一去首都市出发,什一让朱漫洛来璃都市出发,并夸下海口,只要朱漫洛这次回璃都市,她什一请司机代驾开车去接朱漫洛。 朱漫洛惊讶地问道:“你什么时候买的车?多少钱?” “不贵,也就是几百万的……公交车而已。”什一调侃道。 “得嘞,下次回来记得开车来接我!” “一定,顺便带上热心群众一起去欢迎你!” 两个人被彼此逗得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朱漫洛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她突然安静下来。“你和成谶还有联系吗?”朱漫洛小心翼翼却又直截了当地问什一,这是三年来朱漫洛一直想问的问题,只是三年里什一一直忙于工作,朱漫洛也一直没有机会。 什一顿时愣了一下,她笑了笑说:“没有。” 如果说当年什一和成谶断了联系,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什一得知成谶和钟墨在一起使得她心生嫉妒的话,一定会被大家取笑。而事实的确有这一部分原因,至少在当时什一看见那张照片并确认成谶喜欢钟墨后,她一气之下删除了和成谶所有的联系方式。生性倔强的人,总是会做出一些十分激烈的行为。 什一也一直以为成谶没有再联系过她。只是她不知道,她将那张电话卡丢进水里才是他们彻底断开联系的开始。她更不知道的是,成谶曾去过她的老家找过她。当时,家里的事情让什一心力交瘁,她没有想那么多也管不了那么多,只是单方面认为成谶喜欢的人不是她。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恍然发现那个在她心上停留过的人从没离开过。 这个世界真有意思,在如今wifi无处不在,人们迎来了互联网时代,层出不穷的交流工具简化了也方便了人们的日常联系。但是不想联系一个人却又那么轻而易举,想去联系一个人却又那么举步维艰。 朱漫洛看见视频那头什一垂下眼睑陷入沉默,朱漫洛提着嗓子喊了什一几声,朱漫洛的声音打断了什一的思绪并将她拉回现实,什一看着朱漫洛笑了笑说:“有一个人应该和他有联系吧!” “谁?” “钟墨。”什一停了一下又继续说,“他们临近毕业的时候应该在一起了吧。” “不会吧!!我一直以为成谶喜欢的人是你啊!怎么会……你是不是弄错了?成谶亲口说的?”朱漫洛惊讶地瞪大着眼睛。 “嗯。”什一假装风轻云淡地答道。 尽管什一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但是朱漫洛还是不相信。她从什一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犹疑和失落,所以朱漫洛岔开了因她而起的话题。两人聊了很多从前的事情,从高中到大学,尤其是暑假里一群人一起通宵打麻将的那次,两个人感慨好久没有一起好好打过麻将了。她们开始感慨流年似水,光阴似箭,时光荏苒……宛像两个老人隔着网线聊着过往,就差脸上爬满皱纹,声音在低沉一点,或者在老气横秋一点,那就更足了。有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其实有的时候两个女人就可以演完一台戏。结束了和朱漫洛的视频电话,乐星辰又开了视频过来,她在确保什一不是突然玩失踪后放心地挂了视频。 一切又都恢复到以往的宁静,什一起身打开屋内的照明灯,她忽然想起自己那本没多少同学写的同学录,于是她翻箱倒柜找那本同学录。什一把一个三年来从未打开过的收纳箱搬到客厅中央,她打开收纳箱的盖子,最上面是一件白色t恤。“这里怎么会有一件t恤呢?我什么时候把t恤塞在这里面?”什一心生疑惑,她将叠好的t恤抖开一看,那个熟悉的小印花让所有的记忆瞬间泛滥,那是成谶寄存在她那儿的t恤。她看着t恤沉默了片刻又重新将它叠好放在一边。 什一继续在箱子里翻找着,里面装着什尔送她的五月天的专辑,什尔的日记本,乐星辰送的专辑以及成谶送的专辑……翻到箱底的时候,她看见朱漫洛送她的小广播,广播旁边躺着一个小挂坠,什一好奇地捡起那串挂坠,她看见“奇行种”三个字不禁莞尔。她将箱子里的东西全部翻了出来,终于找到那本同学录,什一随意翻了翻那本同学录,她在里面发现一张半折的纸条,她打开一看,“什一你大爷我叫成谶,一语成谶的成谶……”什一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一语成谶,这个成语一点都不好,为什么你总是像座右铭一样挂在嘴边呢?”什一将纸条又放了回去,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本同学录,其实她当初也想写一本厚厚的同学录,只是后来,时间来不及了。 什一坐在地上翻着寥寥几人写的同学录,一个人笑得前仰后合。什一翻到成谶所写的那一页时表情突然发生微妙的变化,她在想成谶在她同学录写的那个朋友会是谁。其实成谶在什一同学录里写的那个朋友就是他自己,只是他为了不让什一察觉便将自己说成是一位数学不好的朋友。 年少的时候,他们因家庭变故带来的巨大伤害,开始不断做出很多令如今的自己都嗤之以鼻的事情来,作为受害者也变相的成为了施害者。在那段特殊的经历里,成谶和什一相遇了,他们人生的轨迹或多或少受到彼此积极的影响。长大后的他们,虽说不上从伤痛里完全走出来,起码他们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人生中的挫折。只是当初那个陪伴过彼此的人,终究还是走散了。什一拿着同学录躺在地上,她逆着灯光看着同学录陷入沉思。 三年前,什一自己留在璃都市工作,朱漫洛去了首都市读研究生,骆淮清最终随朱漫洛一起去了首都市,他在首都市工作。乐星辰毕业后来到璃都市工作,后来由于外公外婆特别想念她,乐星辰在去年年底辞去工作回到清和决定参加公务员考试。路霓风读完研究生之后在高中当体育老师,只是他被分到了乡镇的高中,路霓风打算尽快考进清和一中结束和乐星辰的异地恋。什一只知道边尉凡研究生毕业后去了外企工作,其他具体情况她一概不知。丁瑞恒十分低调,什一从来没有看到他在网上晒过什么,他们都有彼此的联系方式,却很少联系。关于米霄就像是九霄云外的世界,谁也不知道。 什一重新将翻出来的东西悉数装进收纳箱里,她将所有与成谶有关的东西全部放在箱底,最后将那件班服放在最上面。什一望着t恤上那句“不负当下,不念当时”,她有些失落地笑了笑,她对自己都食言了,她曾辜负了当下,也在当下思念着当时。 第106章 流浪的猫 什一的右手一直没有好利索,母亲也曾问过什一,她的手是怎么弄伤的,她告诉母亲她自己大意在工地绊了一跤不小心摔伤了,没什么大碍。但每次她看见自己手心里那已经愈合的疤就会想起那天的事情,她在心里隐隐难受,而这个疤会一直跟着她。 工作久了突然闲下来人们就会胡思乱想,什一在家休息几天后便又开始更新自己的简历,她打算等和朱漫洛出去旅行回来后就重新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可什一刚更新完简历,她就陆续接到好几家房地产公司打来的邀约面试电话,不过都被她一一婉拒了。母亲见什一一直闷在家里,不免有些担心,她便劝什一出去走走,别总一个人待在家里,什一思来想去觉得也对。 第二天早上,什一和母亲一起起床,整理好一切之后母女俩一起出了门。母亲去上班,什一出去玩。电梯到达7楼的时候,走进一位老奶奶,那位奶奶看见什一立马微笑起来,她们之前见过面,什一帮她提过东西。老奶奶和蔼地问什一的母亲,什一是不是她女儿,母亲微笑着点点头说是的。母亲这么一说,老奶奶可来劲儿了,她在什一母亲面前将什一夸了个遍,说她懂事,说她有礼貌,又说她长得好看,说有这样的女儿真是好福气……最后夸得什一母亲着实不好意思。 三个人在出公寓楼后,笑着挥别彼此。什一看着青空下的璃都市,心情突然莫名地愉快起来,于是她决定一个人去看场电影。她在去电影院的路上买了一杯加冰可乐带到电影院。离电影开始还有十几分钟,什一站在角落里看着电影宣传海报发呆,引得来来往往的陌生人侧目。 电影开始时,她跟着人潮一起走进影厅,她的座位在第三排第四座,买这个位置没有其他意思,因为她不想戴眼镜,而坐在这个位置上她可以清晰地看清银幕上的字幕。入座之后什一发现,她的左边隔着一个座位坐着一对情侣,右边隔着一个座位坐着一位男生。第四排只有他们四个人,全是陌生人。 观影的过程中,影院里的人们时而发出笑声,时而发出嘘声,却在电影在结尾的时候,很多人哭了。左边的女生哭了,她的男朋友搂着她安慰着;右边的男生也在偷偷擦着眼泪;什一用余光目睹这一切,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全程她都是以局外人的角度去看电影,她将所有的情绪收了起来。那是一部爱情电影,最后女主角死了,男主角一个人孤独终老。 电影给她的感觉就只是电影,甚至有些无聊和无趣,思考再三,她一个人又跑去吃火锅,那家火锅店她以前和成谶每年必去吃,只是这三年来她工作太忙便再没去过。什一走进火锅店,她坐在以前她和成谶坐的那个位置,点了变态辣的火锅底。什一吃到一半的时候,她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流,似乎是要把看电影时没有掉下来的眼泪都要在这顿火锅里悉数补上。 旁边的陌生人看见她一边吃一边哭,他们纷纷小声讨论着,“你看那个女生,她好像被辣哭了。” “是哦,她是不能吃辣吗?那为什么还要点那么辣的锅底?” “她是不是失恋了?” “我看像,你看她一个人来吃火锅,肯定是失恋了……” 他们说什么,她听不见,她只觉得嗓子呛得难受,脸也被呛得通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伸手倒了一杯冰果汁喝了下去。旁边的人依然看着她议论纷纷,但是她旁若无人地继续吃着,她把点的菜全部吃完,买单走人。 什一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时间尚早,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索性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晃悠,她感觉胃里火辣辣的,烧得难受。她去了那家旧日奶茶店,店门前依然排着长长的队伍。她走过当初她和成谶一起走过的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她一个人在城市的地铁里游荡,地铁里的风很疾,吹乱了她的发。三年来,她第一次如此闲散地看一看这座城市。“你没在这座城市生活过,可这里处处有你的影子。”什一看着蔚蓝的天空心想。 什一去了当初她和成谶打雪仗的城市公园,公园里路两边的绿化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天空在一瞬间暗了下来,一朵云将太阳藏了起来。公园里有许多老人在下棋、打牌和跳舞;也有一群年轻人在遛宠物,他们愉快地聊着天;一群少年交流着怎么玩滑板;还有不同年龄段的人们在公园里散步;他们都是无关疼痒的陌生人。 公园边的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他们焦急地等着红绿灯,公交车司机烦躁地按着喇叭,喇叭声让整个城市都躁动起来。什一垂着眼睑看着自己的脚尖在公园里晃悠,余光里都是陌生人,偶尔听见鸣笛声,只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 “喵喵喵……”什一突然听到猫的叫声,她停下脚步凝神听着,努力确定声音传来的方向,小猫一直叫着。终于她在绿化带的草丛里发现了它,一只纯黑色的小奶猫。什一不知道那只小猫遇到过什么,它全身湿漉漉的,脏兮兮的。小奶猫见到什一的时候,坐在那儿声嘶力竭地惨叫着,声音很微弱像快要断气似的。“很久没吃东西了吧!”什一心想,她走到小奶猫的跟前蹲在地上看着它,小奶猫依然叫着,什一伸手去摸它,小奶猫没有躲。 什一起身走到三米外的地方蹲下来,她向小奶猫招了招手,小奶猫迈着不稳的步子向她跑了过来,在她脚边蹭了蹭,什一看着它自言自语道:“既然咱俩投缘,以后就请互相关照吧!” 她捡起那只小奶猫放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将它带到了宠物医院。一位身材纤瘦带着口罩的男生帮什一开的门,男生望着什一打量了一番,她穿着黑色连帽卫衣和黑色小脚裤,白色板鞋,外面套着一件黑色风衣,两手插在口袋里疾步走了进来,他没见着宠物,男生面带疑惑准备开口的时候,什一从口袋里掏出小奶猫。对方微微一笑,亲切地问什一小猫怎么了,什一放下小奶猫告诉对方,她在公园里捡到了这只猫,带过来给医生看看。 什一望着那位年轻医生特别温柔地给小奶猫做体检,她一会儿看看猫一会儿又看看医生,她惊奇地发现那位医生的眼睛特别漂亮,浓密修长的睫毛下明眸善睐像女孩子的眼睛,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握着小奶猫,给它抽血,量体温…… “它很健康,你很幸运。”那位年轻医生温柔地说道,他摸了摸小奶猫的头语气温和地继续道,“小家伙,你也很幸运。”小奶猫舔了舔他的手,跟他玩了起来,他转身拿了一包猫粮拆开倒了一些在桌子上,小奶猫嗷嗷地吃了起来。 “它叫什么?”医生问。 “它叫什么?”什一疑惑地反问道,年轻医生看她一脸不解的表情便解释道:“我这边需要给每一只来看病的小动物建档案,以后打疫苗做检查方便查询。” “七饼!它叫七饼!”什一不假思索地说。 “七饼?”医生愣了愣,旋即笑了笑,他走到电脑前登记小奶猫的资料。 什一带着小奶猫做完所有检查后又将它放在口袋里,买了一袋猫粮领着七饼回家了。到家之后,什一将所有的事情抛诸脑后,她着手给七饼准备饭碗、厕所和睡觉的窝,忙完这些她又和七饼玩了起来,她拍了许多照片发给朱漫洛她们。什一快活地和朱漫洛她们聊着天,炫耀着她的猫,她坐在那儿笑得屋顶似乎都在颤抖,突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舔自己的脚,粗糙的质感割的皮肤微疼,她挪开手机发现是七饼在舔她的脚背。然后又颤颤巍巍地跑开了,什一朝它喊道:“七饼”,小家伙似乎明白自己就叫七饼似的,只要什一喊七饼,它就喵喵叫着跑了过来躺在地上打滚翻肚皮。 手机叮咚响了一下,朱漫洛发来的消息,她问什一为什么小猫叫七饼,怎么不叫二饼、三饼、四饼……什一看着手机笑了笑,“是啊,为什么叫七饼呢?因为对七这个数字有特别的感情吗?还是说有特别的意义?”什一看着窗外想入了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叫七饼了。七饼又过来舔她的脚背,她回过神摸了摸七饼。她的潜意识里一直有个自己替她记着过往的一些事情,关于他的球衣号,他的生日,只是她自己全然不知罢了。所以在医生问她小奶猫叫什么时,她条件反射地随口说出了七饼这个名字。 “七饼,你在外面流浪多久了?”她将小奶猫拎到自己的腿上,小奶猫看着她叫了一声。 “我离开清和那个家七年了。”她说,小奶猫又叫了一声,那软绵绵的叫声似乎是在安慰它的小主人,它仿佛是在告诉她,“我陪着你啊,绝不食言。” 第107章 三个人的旅行 太阳漫不经心地在灰蓝色天空中以不为人们所察觉到的速度缓慢挪动,阳光跌落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初来乍到的春风像个生性顽劣的孩子,四处淘气。这个温度忽高忽低的季节,人们可以在一天之内经历四季。 “‘糟了’老哥,你是想说明什么事情呢?”什一心想。自从上一次整理以前的东西,什一恰巧将什尔的日记本一并翻了出来,日记本在收纳箱里躺了三年。日记本里最后一次记录是她四年前写的,“2012年,世界会末日吗……”看到这句,什一笑了笑,那一年世界没有末日,那一年一切都照旧,时间流逝着,人们聚散离合着。 什一拿起笔,在后面写道,“2012年,她没有去看五月天的演唱会,世界也没有末日;2013年,他们走散了;2014年,她在人海里艰难地前行着;2015年,生活并没有因为遭遇的苦难而改变多少……”写完日记后,什一趴在桌子上翻看什尔以前写的日记。 窗外的阳光温暖而柔和,随风轻颤的枝丫在小区里招摇过市,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屋内,七饼慵懒地躺在地毯上睡觉,忽而飞过的小鸟惹得它不时地抬头张望。这时,一阵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 “什一你和漫洛是不是要去锦都市玩儿啊?”乐星辰盘问道。 “是有这个打算,刚好我们都失业了嘛。”什一听后答。 “那我也去!”乐星辰回。 什一和乐星辰在电话里商量了大半天,最后一致决定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说走就走。乐星辰挂电话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什一,出行的具体时间等她请好假再做安排,绝对不能先溜。在得到什一的保证之后,乐星辰放心地挂了电话。 什一看着手机笑着摇摇头,她一直觉得乐星辰和路霓风有着迷之缘分,他们在高考后的那天确定了情侣关系,但是从大学开始一直到现在,两个人一直处于异地恋,厉害的是他们竟然从来没有红过脸。乐星辰有时候会在什一和朱漫洛面前自嘲,自己有男友却胜似单身狗。 这天晚上,乐星辰打来电话说已经请好假了,三个人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出发这天,璃都市的气温温煦而舒适,阳光洒在人的身上总让人有些倦意,慵懒的风轻抚人们的脸庞,给人暖洋洋的感觉。什一和乐星辰两人站在路边打车准备去机场。朱漫洛从首都市出发,她们约定在锦都市集合。什一和乐星辰上了车之后,乐星辰便在群里发了一条出发去机场的消息,朱漫洛迅速回复乐星辰三个字“知道了”。 几个小时之后,什一和乐星辰先到达提前预定好的酒店,两个人都没吃饭,乐星辰将随身带的零食从行李箱里拿了出来,她和什一趴在床上吃起零食来。乐星辰打开电视机,体育频道正在回放湖人队与火箭队的常规赛,什一嚼着饼干向乐星辰挥挥手,示意她别调台。空调在制冷的时候发出呼呼的声音。 什一目不转睛的看着比赛,乐星辰坐在什一旁边拿着手机刷各大社交圈,突然她啊的一声叫了起来吓了什一一跳。 “咋啦?”什一瞪大眼睛看着乐星辰问。 “他们分手了!!” “谁分手了?”什一停下正在嚼动的嘴巴追问道。 乐星辰在床上一个翻滚滚到什一旁边,她把手机拿给什一看,什一接过手机,她看见丁瑞恒发的动态。“不会吧!”什一把手机还给乐星辰,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又仔细看了看,最后确定,丁瑞恒真的分手了。 “呆子和乔夏夏去年不是订婚了吗?怎么突然分手了?”什一看着手机不解地问。 “不知道,我也奇怪,看到这条吓我一跳!” 这时电视机里的声音突然变大。什一闻声抬起头看了看,电视机里的画面已经切换到慢放镜头了。窗外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半空中,树叶在风中轻轻摇动着,空调吹得什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起身关掉空调,站在窗边看着窗外这座陌生的城市。来来往往的行人少了匆忙的身影,他们的脸上写满安逸。乐星辰在群里问朱漫洛什么时候到,两个人在群里开始斗图。 什一突然想起以前成谶说的那句话,“呆子一定会吃亏”!但是,感情里哪有吃亏这一说,都曾真心付出,都曾毫无保留,爱的多的那一方受伤最深,可这谁都无能为力。躺在床上的乐星辰不时地发出哈哈大笑的声音,什一转身盘坐在床上点开聊天框,她发现她们已经聊了上百条的聊天记录,什一在群里问朱漫洛,要不要点份外卖等她来一起吃,朱漫洛十分得意地发了一句“正合我意”。 什一叫了三份担担面,并在群里扬言,“如果外卖到了,你朱漫洛没到,我就和星辰两个人把你的那份担担面勉为其难地吃掉。”房间里传来两个人大笑的声音,路过她们房间的房客都会不自觉地侧目。突然她们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什一从床上跳了下来,还不忘和乐星辰嘀咕一句外卖到了。她在猫眼里看了一眼外面,她没见着人,什一迟疑了片刻,好奇地打开房门,朱漫洛突然窜了出来! “我靠!你不是说你还有半小时才到吗?”什一惊讶地看着朱漫洛问。 “诓你向来不用打草稿啊!”说着朱漫洛拖着行李箱走进房间。 什一走出房间站在门口,她左看看右看看,“外卖怎么还没来呢?”她嘟囔着。朱漫洛和乐星辰在里面聊得甚是欢乐。这时,什一看见外卖小哥提着餐向她走来,她在确认外卖员手里的外卖餐是自己的之后,乐呵呵地迎了上去接过外卖餐。三个人坐在房间里吹着空调暖风吃着快糊掉的担担面,还不忘挤兑什一,要不是她点外卖也就不会把美食变成猪食了。 旅行似乎具有麻痹神经的作用,因为有的人永远不知道累,即使饥肠辘辘也能走上几公里,要是吃上一顿饭又立刻满血复活继续暴走!傍晚的时候,什一她们三个人穿梭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寻觅着各种各样的美食,当然来这里必吃的便是火锅,她们一样也没有放过。 三个人从傍晚六点多一直吃到晚上九点多,乐星辰还不忘打包一大份冒菜带回酒店。什一问乐星辰是不是没吃饱,乐星辰说,她是为夜宵做准备,万一半夜饿了或者想吃,随时都有。什一和朱漫洛则表示,自己已经吃成一头猪了,夜宵她们真的不需要。 深夜,房间里到处弥漫着冒菜的香味,让人睡意全无。乐星辰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她由于晚上吃得太多到现在胃还撑着睡不着觉,她翻了个身看着什一的后背,又抬起脑袋看看隔壁床的朱漫洛,小声说道:“你们睡着了吗?” 朱漫洛翻了个身看着乐星辰说:“没有,冒菜太香了,睡不着。” “那我们起床把它吃了再睡吧!”乐星辰乐呵呵地回。 “好!”说着什一一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房间里的灯,朱漫洛和乐星辰也跟着爬起来。虽然乐星辰很撑,但是她觉得她带回来的美食一定不能怠慢,再撑也要吃。可当乐星辰走到冒菜旁,一个饱嗝让她放弃继续吃了。什一和朱漫洛一边拆着一次性筷子一边揭开盖子,两个人愉快地吃了起来。 乐星辰在旁边看着她们俩吃,她不甘心地哀怨着,没想到自己带回来的夜宵成了她们的口中食!苦于自己撑得慌根本吃不了,但是香味真的无法抵抗。于是她拿出手机刷着社交圈,她又看见呆子发的动态。“呆子要去骑318了!”乐星辰看着手机说。 “你怎么知道的?”什一伸着脖子吃着东西问,她尽量避免辣油溅到衣服上。 “他发动态了,会不会和乔夏夏分手有关啊?”乐星辰嘀咕道。 “什么??他们分手了?不是订过婚了吗?”朱漫洛夹着一颗丸子惊讶地静止在那里。 “你不知道吗?呆子今天发动态说分手了,刚刚又发了一条自行车和318的路线地图的动态,我看下面共同好友的评论,他说他要去骑318。”乐星辰说完翻到之前她和什一看到的那条动态给朱漫洛看。 “最后我还是失去了你。”下面配着一张呆子自己和乔夏夏的合影。下面是共同好友堆垒成山的评论,呆子的回复肯定了大家的猜想,她们是真的分手了。 “怎么会分手呢?他们感情不是一直很稳定吗?”朱漫洛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巴问。 “谁知道呢,感情的事情说不好谁对谁错,指不定后面就复合了。”什一边吃边说。 朱漫洛放下筷子跑去拿自己的手机,她想再次确认一下呆子的事情。什一看朱漫洛不吃了,于是她把大碗端起来坐在椅子上快活地吃了起来,时不时翻着眼睛看着朱漫洛和乐星辰聊天。冒菜太辣,辣的她大口吸气,舌头已经没有知觉了,更不用说去接她们俩的话茬了。乐星辰和朱漫洛嘲笑什一,不能吃辣还那么贪吃!什一除了大口吸气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喝了一大瓶矿泉水,缓了好久才好点。她突然在心里想起了成谶,不过只是一瞬间而已。 吃完所有冒菜,什一坐在旁边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总结道:“星辰的喜欢是热烈冲动的,漫洛的喜欢是隐忍克制的。”房间里有那么一秒陷入真空无声状态,接着乐星辰和朱漫洛两个人突然向什一围了过去,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什一神气地笑了笑,她站了起来,“星辰在见到路霓风第一眼就知道自己喜欢他,那种当知当觉的喜欢带着热烈地冲动,并且在最后她主动表白了……”什一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有模有样的像个教书先生一样继续说道,“漫洛则不一样了,她的喜欢是在不知不觉中产生的,起先骆淮清追漫洛的时候,她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且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在不知不觉中,她就喜欢上骆淮清了,可是漫洛并没有立即告诉骆淮清,一直到高考结束才说明自己的心意,你说她的喜欢不是理性隐忍是什么?”什一说着还用食指指了指朱漫洛和乐星辰。 “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人把别人的爱情分析得头头是道!那你自己呢?”乐星辰拖着下巴看着什一问道。 什一愣了一下,“我?我没有喜欢的人啊!”她若无其事地回。 “不是,不是,成谶呢?”乐星辰坐在床边好奇地问什一,她终于借着话题问出了她很想问的事情。朱漫洛赞同地点着头看着什一,什一看着她们俩没有回答。 “上大学的时候我就感觉成谶喜欢你,尤其是我们一起通宵打麻将那次。”朱漫洛的话打破了房内的沉默。 什一有些局促地摸摸头,她抿了抿嘴唇,“你们都弄错了,他喜欢的人不是我。而且我和他也没有联系了。” “那他喜欢的人是谁?”乐星辰不解地问。 什一坐到床边,她抬头看了看她们俩又低下头说:“钟墨。而且他们大学毕业后应该在一起了,之后怎么样我就不清楚了。”说出这句话时,什一莫名其妙地心抽疼了一下,她讨厌这种感觉,好像心脏被别人掌握着,不随自己的意识转移。 “我一直很奇怪,快毕业的时候,我在钟墨的相册里发现成谶和钟墨的合影,当时也以为他们在一起了。”星辰说道,“但是后来我看见钟墨晒男朋友,那人根本不是成谶!”乐星辰话音刚落大家齐刷刷地看着她,她们等着乐星辰接下来的回答。 “我说真的,我有她好友,不过晒得是背影照片,成谶那么高,一看就知道不是了。”乐星辰打算翻出那张照片,但是时间太久已经找不到了。 “这并不能说明成谶没和钟墨谈过啊。”朱漫洛也犯起疑惑,“什一,你喜欢成谶吗?心里话。”朱漫洛看着什一问。 又是一阵沉默,空气里弥漫着冒菜的味道,“如果再来一份我还能吃得下。”什一心想着,“什一?”乐星辰喊了她一声。 “我当初看到星辰发给我的照片后,我打电话跟成谶确认过,他说是他有喜欢的人了。反正当时……我真的很难过,也很生气……”什一低着头没说完,她向后倒下仰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天花板,脑海里浮现出照片的画面。 “成谶亲口说他喜欢的人是钟墨了吗?”朱漫洛追问道。 什一想了一下,她好像是没问成谶对方的名字,“没有,我好像问他女朋友的名字是不是两个字,他说是……”什一努力回想着那通电话的聊天内容,模糊的记忆断断续续地在脑海里播放着。 “天呐,你这样的确认太不负责了吧!你自己的名字也是两个字啊!我当初问路霓风前女友的名字可是直接问的!”乐星辰惊讶地回道。这回换朱漫洛和什一惊讶了,她俩瞪圆眼睛看着乐星辰异口同声地问道:“路霓风的前女友是谁?” “乔夏夏啊!”乐星辰风轻云淡地答道。 “我靠!他们怎么会在一起?”朱漫洛目瞪口呆地看着乐星辰说,什一看着乐星辰拼命点头,这回换她们等乐星辰回答了。 “说来话长,总之他们迷迷糊糊就谈了,然后清清白白地分了,就这样。”乐星辰简单地概括了路霓风和乔夏夏的恋爱史。 “这么说来,乔夏夏和路霓风分手后和班长在一起了,一年后又与班长分手和丁瑞恒在一起了……”什一从床上坐了起来若有所思道。 “现在她和呆子也分手了。”朱漫洛接道。 “不说她了,继续说什一的事情。”乐星辰岔开了话题。 “说我什么?” “什一,你知道吗?你刚刚说我们的时候,我有一句话一直在脑海里盘旋着。”朱漫洛看着什一叹了口气继续说,“你的喜欢太后知后觉了,甚至连自己都浑然不知,你明明喜欢成谶可是连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整日兄弟长兄弟短,终于你在看到他和别的女生的合影照时,心里开始难过了。” “话说回来,成谶后来到底去了哪儿呢?连路霓风都不知道他的踪迹!”乐星辰趴在床上翘着双腿问。 “他应该去首传读研究生了吧……”什一小声地回道,她在想他研究生毕业后可能会去哪儿里。 事实上,当初那群人里谁都不知道成谶去了哪里,包括他的好兄弟路霓风也不知道成谶的去向。好像成谶从一开始就没有去过七班,没有和这群人有过交集。什一记忆里那些随着时间逐渐模糊的过往越来越证明这一点的可信性。 虽然第二天她们还要出去玩,但是三个人仍然聊到凌晨三点多才睡下。什一一个人侧卧在床边,她能清晰地听见乐星辰有规律的呼吸声。有些不算误会的误会没有解释清楚俨然已经不重要了,时过境迁,无关疼痒。回忆就这样在什一的脑海里漫无目的地回放着,她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冬天成谶告诉他家里的事情,她有些担心他,“别出事就好。”什一心想。迷迷糊糊中,她进入睡梦中。 第108章 微妙的关系 第二天三个人在商量之后将第一站选在人民公园。外出旅行除了看从未看过的风景,还有就是体验风土人情。三个人刚走进人民公园,什一就被这安逸的氛围所感染。天空作美,没有下雨也没有艳阳,不冷不热的气温让人十分舒适惬意。公园里形形色色的人们,有悠闲喝茶的,有锻炼身体的,当然还有打麻将的。什一看见有人在打麻将,于是她如雕像一般杵在那儿走不动路了。她站在不远处看着四位老人激情高昂地打着麻将。 过了十分钟,乐星辰喊什一,该去别的地方了,什一愣是没有挪步。她转身告诉乐星辰和朱漫洛,她要在这里看别人打麻将,她让朱漫洛和乐星辰两人自己去公园转转,看完之后来这里跟她汇合,然后再一起去下一个景点。朱漫洛对乐星辰摇摇头,她让乐星辰别去劝什一,让她在这儿看别人打麻将。 石拱桥悠闲地躺在小河上,倾听着游人的对话,用它独有的方式记录着每一位行人来过的印记;花花草草在这样的天气总是显得格外有精神,各个都挺直着腰杆抢着供观光者欣赏,偶尔也有几株不走寻常路的植物,要么长得歪歪扭扭,要么探出枝头伸向路中央。总之,它们使出浑身解数为自己博得更多的关注。 什一抱着胳膊一直站在那儿凝神望着,一会左腿支撑身体站着,累了之后,又换成右腿支撑身体站着。她不敢靠得太近,怕别人说她。她心里一直琢磨着,“了解麻将文化这么久,还从来没在各自的发源地玩过,真叫人心痒痒啊!”这时,坐在离什一最近的一位老人手机突然响了,他接完电话便对他的牌友说,家里突然有点事得回去一趟,今天玩不成了。 另外三位老人有些失落,纷纷表示遗憾,转而又将目光转向周围其他围观的人,仿佛能在这围观群众里找到一位替补牌友。大家面面相觑,都没有要当替补的意思,接着也都散开了,什一左右看看,然后乐呵呵地指了指自己,其中一位老人看着什一笑着说:“小丫头,要不你来?” “我可以吗?”什一惊喜地问。 “为什么不可以?”另一位老人挑了挑眉毛说。于是什一毫不客气地坐了过去,搓起麻将来。 乐星辰和朱漫洛她们逛完人民公园回来找什一的时候,竟然发现她正在打麻将,还玩得十分欢乐。朱漫洛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什一,你打算在这里战斗到晚上吗?” “你们继续下一个地点,我在这玩儿,完了以后酒店碰头去吃火锅。”什一忙着出牌,头也没回地说。 “什一,你真的不去玩啊?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乐星辰忙问道。 “体验风土人情也是玩的一种,风景你们就代我看看吧。”什一出完一张牌回头看着她们俩笑嘻嘻地回。 “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吗?”其中一位老人问。 “爷爷,我是来旅行的,不过主要来体验地道的麻将文化。”什一笑着说。 “行,那我们就陪你打他个几天麻将。”听到这句话,一群人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天,什一真的在人民公园里打了一天的麻将,朱漫洛和乐星辰去了先前规划好的景点游玩,她们买了许多东西。晚上,三个人一起去吃火锅,无肉不欢的乐星辰和朱漫洛在点菜方面达成统一目标,她们点了许多肉,而什一特别心机地点了一堆菜。 以前她们三个人一起去吃火锅的时候,每次到最后吃不完时,她们就会秉持谁点谁吃的无赖原则,而乐星辰的盘子里每次都堆满了各种肉类,像一座小山丘,什一每次都会嘲笑乐星辰丢了食肉动物的脸。 一起聚餐时,谁开始吃得最凶,那个人往往最先结束战斗,乐星辰就是如此。她现在已经放下筷子,两眼盯着堆得如山丘般的牛肉发呆,什一提醒她快吃不要停,她回,自己要歇会儿再吃。说着乐星辰瘫在椅子上,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准备发布一条吃火锅的动态,证明她来锦都市了。 “啊!”乐星辰突然一声尖叫引来周围陌生人的侧目。 “傻了吗?”什一和朱漫洛异口同声道。 “不是!是班长!” “班长怎么了?”朱漫洛漫不经心地问。 “他要结婚了!新娘竟然是……竟然是钟墨!” “不会吧!昨晚才聊到她,今天就结婚了?”朱漫洛放下筷子立马拿起手机确认消息的真实性,婚纱照证明一切!“这保密工作做的够严实啊!都快赶上情报局了!”朱漫洛感叹着。 “什一,你怎么看?”乐星辰看着什一问,朱漫洛也将目光落在什一身上。 “我觉得太奇妙了!我们可能都会结婚,但都不确定和谁结婚,原来我们以为的只是我们以为,说不定兜了个大圈子,最后和自己结婚的那个人近在咫尺……呆子会娶乔夏夏吗?……不得而知。”什一吃了一颗青菜,停了一下继续说,“原来一群人的关系清澈透明,突然就十分微妙了。” 朱漫洛用筷子在火锅汤里心不在焉地搅动着,一只手拖着腮,“好像真的是这样……不知不觉都变了,甚至回不去了。” 朱漫洛扭头看着乐星辰突然问:“你会和路霓风结婚吗?你们也谈了好久了。” 受气氛影响,乐星辰有些疑惑,她转了转眼珠子,看着墙壁上的涂鸦,有些难过地说:“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嫁的人是他。” “你呢?你和胖子……”乐星辰歪着脑袋问朱漫洛。 “我们啊,谁知道呢!”朱漫洛翻到一块牛肉,她夹到自己碗里吃了起来。 两个人又同时将目光移向什一,什一正一边吃着一边看她们俩聊天,她看见朱漫洛和乐星辰同时看向自己,吓得被呛了一下,什一赶忙喝干一杯水缓过劲后问:“你们俩看着我干什么?” “你这个母胎单身的人,看你什么时候铁树开花啊?”朱漫洛笑道。 “寡人开花之日就是你们生娃之时!莫急莫急!”什一打趣道。 “什一……”乐星辰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什一看她的样子,爽快地说:“你有话直接说嘛,拐弯抹角犹犹豫豫不像你。” “你是在等他吗?”朱漫洛似乎明白乐星辰的意思,转头看着什一,她代替乐星辰问道。 “他是谁?” “成谶啊!”乐星辰解释道。 “我等他干什么?要等我也是等姓暴名富的人。”什一皱着眉毛不屑地说,她将火锅里她爱吃的东西全部捞到盘子里继续说道,“再说,我没空想那些情啊爱啊的事情,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忙着赚钱努力活下去还来不及。”事实上,这三年来,什一的确因为生活和工作忙得苦不堪言,焦头烂额,她也的确无暇思考情感之事。 毕业时,什一看清了自己对成谶的感情,但是如今她却依然没有看清楚成谶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她不知道成谶在她心里早已经顽固到无人能替代了。时过境迁,什一将那份感情不动声色地藏于心底,久而久之,她以为那些会让她哭的故事和歌曲,不过是她自己太过感性。事实上,是那份感情在作祟,她认识他之前她不懂什么是喜欢,如今她懂了,却再也不会喜欢其他人了。 朱漫洛看什一矢口否认,她对乐星辰摇摇头,她让乐星辰不要再继续问下去了。火锅店里座无虚席,每张桌子上的火锅热气腾腾,人们说着各种各样的方言聊着天。三个人吃完火锅结完账回到了酒店。 什一洗好澡躺在床上,乐星辰躺在隔壁一张床上,朱漫洛正在洗澡。安静的房间里能清晰听见浴室里水流的声音,窗外偶尔的鸣笛声,以及人们搭话的声音……许多种声音汇聚在一起,仿佛只为诉说一个有关于时光的故事。 这个时候,三个人的手机同时响了。什一和乐星辰面面相觑,她们从彼此的表情里明白,她们收到了同一条消息——班长边尉凡发来的结婚请帖。 “你收到了?”乐星辰面露微笑问什一。 “你收到了?”什一重复着乐星辰的话。 “去吗?”乐星辰又问。 “去吗?”什一再次重复道,两人的表情出奇地一致。 “去啊!”朱漫洛从浴室里走出来答道。 “你都知道了?”两人同时看向朱漫洛同时发问。 朱漫洛没有立马回答,她慢悠悠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看完消息后坏笑着说:“为什么不去!” 最后三个人商量一番决定一起参加班长的婚礼。同学一场,既然邀请了没有不去的理由,虽然这些年和班长的联系全靠网络社交工具。最主要的是边尉凡举办婚礼的日期是在国庆节期间,更没有不去的理由。 夜深人静,这座城市跟着人类一起闭上眼睛休息了,城市里可爱的人们也都关上了灯游离在梦中。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它都不是真实的,这让人又失落又惊喜。“奇行种!”一个声音从什一的背后传来,她转身一眼就看见喊她的人,成谶正微笑着望着她,他向她走来。 “好久不见。”成谶微笑着说,“我要结婚了。” 什一心里咯噔一下,那种瞬间的恍惚差点让她跌倒。不过只是片刻间,她调整了下情绪,摆出一副十分洒脱的样子,仰起脸笑着回:“祝福你呀。” 梦里,她看见他牵着陌生女生的手,天空很蓝,阳光很懒,那袭白色婚纱很美,与穿西服的他站在一起很般配。眼泪从眼角划过,也许是真的难过,也许是遗憾,但一定有满满当当的祝福。 第三天,什一又溜到公园里跟几位老爷爷打麻将。乐星辰和朱漫洛两个人继续游山玩水,到点了就通知什一回来吃火锅。四天的旅行,什一不是在公园里打麻将就是在公园里看别人打麻将,她没赢多少钱,倒是把锦都的麻将文化了解透了。 朱漫洛和乐星辰说什一是她们本世纪见过的究极奇葩,没有之一。而什一对于乐星辰和朱漫洛的说辞表示不屑,她觉得自己彻底体验了一把锦都市人民最热爱的生活方式,此乃旅行,而她们两个则把锦都人民看腻的风景领略一遍,只能算是游玩。 从锦都市回来之后,什一开始着手找工作。这天,什一早早起床,吃完早饭后,母亲去上班,她坐在电脑前更新完简历,随意浏览着招聘公司的信息,七饼在客厅里玩着网球。过了一会儿,她关掉招聘网站,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比赛快开始了。”她心想。 打从毕业参加工作之后,密集的加班使得她很少看球赛。在湖人队很少光顾季后赛开始,她要么看看马刺队的比赛,要么关注一下湖人的老对手凯尔特人队,不过总决赛倒是会密切关注。但是今天她看的比赛既不是马刺队也不是凯尔特人队,而是科比的退役战。 记忆里,什尔一直喜欢看球赛,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跟着什尔一起看比赛,想来自己喜欢篮球喜欢科比,有一大半原因来自于什尔的影响。科比从8号球衣到24号球衣,一次次成长,一次次蜕变,一次次突破,如今他都要退役了。二十年的坚持,十几年的憧憬,终于在斯台普斯中心落幕了。 “科比给球迷最好的回应大概就是那接二连三的三分球吧,小飞侠倔强的身影一直都在,黑曼巴精神一直都在,只是这比赛结束之后,那个地方再也没有小飞侠的身影,只剩下黑曼巴精神。时光飞逝人们再也回不去了。”什一心想,一种说不出来的心酸涌上心头,她感觉自己很平静,却又在那一刻,情绪浓到影响了眼睛。那两位在自己生命中真实出现,与自己有着牵绊和相同爱好的人,一个远在天堂,一个不知所踪。 什一望着电脑屏幕,任眼泪在脸上肆意滑落,落在身上,地板上,晶莹剔透的眼泪像没有颜色的青春,干净而纯洁,那时光是一段不愿想起的记忆,也是一段抹不去的记忆。“老哥,你最爱的科比退役了,你看到了吗?”什一哽咽着,声音在内心深处回荡。 “藏起来的球衣,落了灰的篮球,还有带着青春永远长眠的你,再见了。”什一发了一条没有配图的动态。有一个人看懂了,他给她点了一个赞。她看到那个人点的赞,淡淡地笑了笑。 给什一那条动态点赞的人是韩觐洲。 第109章 久别重逢 四季是轮回的,所以和煦的春风,温暖的阳光,总会给人带来似曾相识的错觉,仿佛时光不曾流逝。香樟树一季又一季地换叶开花,梧桐树茂密成荫,璃都市和清和都栽种着一样的树木,以及各种各样的花儿,却唯独没有栀子花。如果这时记忆产生交错,很容易勾起人们有关过往的点点滴滴。也许他们怀念的不是那时候的景,而是那时的人。总之,一切在温柔的五月苏醒,准备迎接初夏的到来。 七饼在客厅里一会儿玩着网球,一会儿玩着小公仔,一会儿又在什一脚边蹭蹭,玩累了便躺在什一的脚边睡觉。在家休息了一个月,此时什一正坐在电脑前目不转睛地浏览着招聘公司的信息,耳机里正放着五月天的歌。什一正打算投递简历时,手机叮咚一声响了,屏幕闪出一条信息,是乐星辰发来的。什一在向几家公司投完简历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乐星辰又发来一条信息,“看文章末尾的作者。” 什一看了一眼标题大致猜到文章是说科比退役的事情,但是看到乐星辰发的第二条信息后,她也就没看文章直接拉到最底部,在作者那一栏赫然写着她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成谶。什一惊讶之余淡然地笑了笑,也许只是巧合,这个世界上同名的人那么多。可她还是带着好奇心看完了全文。 “他说,他曾和一位女生逃掉晚自习去打篮球,在篮球场上,他们一个上篮,一个远投,后来他赢了,那位女生答应他做他的小粉丝和他一起去参加篮球部的聚餐;他说,日全食那天,他约她去打篮球,他们一起坐在体育馆外看日全食,天黑了,他却觉得世界是明亮的;他说,他曾不远万里来到她的学校,目的只为陪她打篮球,因为他不想她和别的男生一起打篮球,他会嫉妒;他说,他和这位女生永远有聊不完的话题,他说,这位女生每次脾气上来的时候就会踹他……” 如果同名是巧合,那陌生的文字与她自己的记忆产生重合又该怎么解释呢?耳机里阿信唱着“最怕回忆突然翻滚绞痛着不平息,最怕突然听到你的消息,最怕此生已经决心自己过没有你,却又突然听到你的消息……”眼泪不自觉地夺眶而出,就连什一自己也不清楚她自己为何会哭。 乐星辰又发来一条信息“是他写的吗?” 什一盯了屏幕许久,她回了三个字,“可能吧”,正当什一陷入沉思中,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拉回现实。她看了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打来的,什一取下耳机接了电话。 “您好,请问是什小姐吗?” “是的。”她用手擦了擦眼泪回道。 “我们这边是如烟集团人事部,刚刚看到您给我司投递的简历……” 那是一通邀请什一参加公司面试的电话。挂了电话之后,对方又将公司地址发送到什一的手机上。什一点开短信看了看,“如烟集团?五月天的《如烟》吗?”她托着腮思忖着。旋即什一又在网上查了查从家里前往公司的路线。并详细规划好在哪一站下车,换乘时如何寻找换乘站台,她像做旅行攻略一样面面俱到。以前乐星辰总说什一是头号路痴,丢在外面她只能凭感觉走,但是现在有了导航之后她依旧凭感觉找目的地,因为她可以利用导航将自己带到护城河里。 五月的微风温柔地轻抚着每个人的脸庞,最舒服的时节大概就是五月了。这天早上,什一早早起床,她穿了一件宽松的纯黑色休闲西装,内搭一件条纹衬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的九分修身牛仔裤,一双白色板鞋,她给自己化了个淡妆,背着一款黑色小方包出门去面试。在出门前,什一回头问母亲:“老妈,你觉得我今天好看吗?” 母亲看了她一眼又抱着胳膊端详了一会儿说:“我觉得你今天像个人。” 什一白了母亲一眼,“我出发了。”她说。 “路上注意安全。” “嗯。” 面试的公司离自己的住处较远,什一需要换乘一次,她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又回忆了一遍昨天查询的路线,又打开手机备忘录再次确认一遍。什一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临窗的座位,她托着腮向车窗外看去,阳光透过车窗玻璃照射进来洒在她的身上,落在车厢内,歪歪斜斜的影子在行进的车厢内不时地晃动着。车水马龙,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有人把心事写在脸上,有人把岁月藏在心里。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什一没有找到对应的入口,她绕着写字楼转了一圈仍然没有找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路边看着什一,什一没有发现他,他没认出什一来。什一开始在心里承认自己是真的太蠢,当然她也承认这公司也实属难找。她走到保安处问保安,在保安的指引下她终于找到了进公司的电梯。原来在她绕上一圈时已经完美错过它一次。 什一走进电梯按了楼层数,没过一会儿,电梯叮的一声开了,她走出电梯迎面就是公司的正大门,前台的墙上用喷绘字体写着“如烟”二字,没有集团,简洁明了。前台工作人员看见什一走进来便起身询问,得知什一是过来参加面试的人员,对方便引她到会议室并拿了一份简历表给她,对方让什一填写完后在会议室稍等片刻。 什一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她开始填写简历,虽然她表明自己带了简历,但是对方还是要求她填写一份。填写完简历之后,她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会议室的面积大概在五十平米,极简的黑白装修风格,大概能容纳几十人。会议室的顶棚保留了原始面貌,神秘的黑色更显几分工业风,深灰色的实木门就像是化了烟熏妆的美女,不羁而又叛逆,什一开始想象这家公司的老板是不是和她一样十分偏爱冷淡风。 门吱呀一声响打断了什一的思绪,先进来的是一位男生,表情十分严肃,但是穿衣风格却跟开玩笑一样,特别的嘻哈随意,年龄大概在三十来岁,紧跟其后的是一位女生,浓密的黑色大波浪自然散落在肩上和背后,立体的五官与欧式眉形与她的红唇相得益彰,整体给人特别舒服的感觉,宽松的格纹西装套装搭配一双黑色高跟单鞋,气场十足强大。她的出现让什一眼前一亮,或者说惊艳四座,虽然坐在会议室的只有她自己,那就姑且惊艳一座吧。 对方对什一进行了简单的例行询问之后,什一与他们侃侃而谈起来,胡吹一个小时之久,什一才得知眼前的两位正是自己的老板,公司成立有六年了。就在什一嗓子快要冒烟的时候,那位女士说,如果什一决定没什么问题可以在三天后的礼拜一过来上班,什一当场就答应了。她没有多考虑,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和眼前的这位女生投缘,她欣赏她,当然她也喜欢她。在什一准备回去时,对方又将什一送到电梯口,两人愉快地互相道别。 什一出了电梯之后抑制不住地兴奋,她在出了写字楼后忘乎所以的握紧拳头做了一个胜利的姿势。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师姐?”什一心思着那应该不是喊自己,毕竟在这里她没有认识的熟人,于是她没有理会径直往前走。 “什一师姐?” “什一?”什一心想,全天下还有跟我重名的?于是她转身回头一看,并没有看见熟悉的面孔,她在心里嘀咕道,“难道是幻听了?”一个人影闪现在眼前。 “是我啊!什一师姐!你不认识我了吗?”对方笑嘻嘻地迎上来说道。 “你是……?”什一一下子没有想起来,她一脸困惑地看着眼前这位陌生人。 对方似乎从什一的表情里明白了她的疑惑,他实在忍不住继续打哑谜或者等什一猜出来,对方乐呵呵地说:“是我啊!卫楚!卫生纸的卫,楚国的楚!” “啊!!!是你!!!”什一惊讶地叫道,她看着卫楚上下打量一番,“你怎么在这儿?”她好奇地问道。 “我在这边开了一家健身会所。”卫楚嘿嘿地解释道,“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我过来面试,好巧啊!”什一感叹道。 “那面试结束了吗?结束了,来我这儿坐坐,中午一起吃个饭。”卫楚笑着邀请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什一着实没有反应过来,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什一和卫楚一边走一边聊,卫楚领着什一一前一后走进健身房。健身房很大,总共有三层,最先进入视野的是一面logo墙,上面写着“处置健身”,“怎么起这么个名字?”什一心想,绕过logo墙里面便是健身区域,黑白工业风的装修风格扑面而来,这是什一今天第二次看见这种装修风格的地方,右边的落地窗户前摆着一排排跑步机,再过去一点,有几位健身教练正在一对一的指导学员健身,周围摆放着各种什一说不上名字的健身器材,往里走是男女浴室,对面是一间瑜伽房和舞蹈室,二楼则是大型室内游泳池和小型办公区,三楼有个露天泳池和聊吧,泳池边摆放着众多躺椅,很多人都在三楼泳池游泳。卫楚带着什一一边参观会所一边介绍。什一发现虽然是中午,健身房里仍然有许多人在健身。 “不错呀,卫楚!现在都是当老板的人了!”什一打趣道。 “哪有,也就是自己摸索着做的!”卫楚笑着说,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笑了笑,“还有一个人,说不定你也认识!”说着卫楚朝正在上私教课的人群里喊道:“段哥。”并向那边挥了挥手,什一朝卫楚挥手的地方看去,一位穿着紧身t恤和大裤衩的男生看向他们这边,他笑了笑朝什一他们这边走来,对方看见什一的时候,礼貌地点头微笑。 “师姐,你们同届的!”卫楚指着对方向什一介绍道,“谶哥的女……同学!”卫楚发现自己口误立马改口跟那位男生介绍说,“还有印象吗?一起吃过散伙饭!” 对方恍然大悟的表情表明他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你是七班的。”他笑了说道,旋即伸出右手对什一说,“你好,段帜文。”什一微笑着和他握了握手。这一下偶遇两位故人什一有些不习惯,最尴尬的是眼前这位她想不起来了,不过她的表情却没有出卖她。 “师姐来这边面试,我第一次看见她时我还不确定,后来她从写字楼出来,我便喊了她一声,结果真的是她。”卫楚一边解释一边感叹这奇妙的重逢。段帜文和什一他们简单聊了几句,他表示那边的客户还在等他,便又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 卫楚引什一上了二楼休息室坐坐,他给什一倒了一杯水,他打算和她多聊一会儿,什一刚坐下,将包放在腿上,卫楚的问题就来了,“师姐,谶哥现在在做什么?奇怪,他毕业那年突然就和我们失去联系了,后来怎么也联系不上。” 什一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毕业后,我和他也……失去了联系……不清楚他在做什么。”什一支支吾吾地答道。 “不会吧!难道谶哥遇到什么事了?”卫楚一个人咕哝着。 什一拿过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轻声说:“应该不会吧。”“应该不会吧”说出这句话其实什一心里也没底,她自己根本不清楚成谶到底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 那天中午,什一终究没有逃脱卫楚的热情邀请,她被卫楚硬拉去一起吃了饭,席间他们聊了很多。卫楚告诉什一,他毕业后就和段帜文一起开健身房,目前在璃都市有上百家连锁店。他说其实段帜文不怎么管店内的事情,他有自己的工作,只是偶尔过来这边看看情况。他们还聊到当年在清和一中上学的事情,那些记忆深处就要被遗忘的事情再次被清晰地翻了出来,刻苦铭心的,悸动不安的,还有那些在当时没被读懂的种种。 第110章 时过境迁 “什一师姐,谶哥喜欢你,你知道吗?”坐在回来的公交车上,什一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卫楚的这句话。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但是身体内的每个器官都在想这件事,它们不受制于她,越想越扰人心绪。什一突然有点后悔来面试了,她在心里翻江倒海地想着,如果不去吃饭她也就不会知道这些过了时效性的信息。 卫楚告诉什一,他在认识成谶的时候,他要么在网吧打游戏,要么在球场上打篮球,他从来没见过成谶认真学习过,尽管成谶是精英班的学生。可是自从他调了班级以后他像变了一个人,大家威逼利诱问成谶是不是遇见喜欢的人了,他淡淡地笑了笑,终于在大家的围攻下,成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遇见一个有趣的人了。”成谶答应他们散伙饭的时候将那位有趣的人带给大家看看。而后来一起吃饭的时候,成谶带去两位女生,在聚餐上发生的表白事件里,他们统一得出,成谶说的那位女生就是什一了。 什一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靠窗座位上,她望着窗外想入了神,公交车路过一所中学,她看见几个学生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笑逐颜开地聊着天,大概是聊到意见不一样的地方,一位女生追着另一位男生打闹,周围其他同学开怀大笑,每一张笑脸干净而又稚嫩,那也曾是他们的样子,只是岁月流转,他们都收起了最初的模样。什一想起以前她和成谶一起上学的事情,她总是肆无忌惮地一脚将成谶干净的校服裤踢脏,一个浅灰色的胶印印在裤子上十分碍眼,成谶总是一边拍着裤子上的灰尘一边说她…… “终点站到了。” 什一猛然从飘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坐过站了,她急急忙忙下了车。什一转身看了公交车一眼,她无奈地笑了笑,“我已经蠢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吗?”她心想。什一步行到马路对面的站台坐车原路返回,她站在站台边四下看了看,她感觉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不真实,这时公交车向站台驶来,什一慌慌忙忙地寻找自己的公交卡,但是她将背包、口袋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最后她眼睁睁看着公交车驶出公交车站。她想起来刚刚下车的时候过于匆忙,一定是起身的那一瞬间丢了公交卡,因为上车时她没有将卡放进包里。 “算了,走回家吧!再乘车指不定又会丢什么东西!”什一心想,她背着包慢悠悠地走回家。什一走了三个多小时才走到家,她没有径直回家而是坐在附近公园里的长椅上,看着不算清澈的河水,随风飘舞的垂柳,络绎不绝的路人。 这一天真是有趣,工作找到了,遇见老熟人了,公交卡丢了。什一拿出手机和朱漫洛聊了起来,她告诉朱漫洛自己丢了公交卡然后一路走回家,现在正坐在河边接受大自然的洗礼。朱漫洛嘲笑什一说,这是上帝赐予她的试炼,不然像她这样的奇行种怎么在地球上生活下去。什一则表示,她是智慧的化身,所以自然承受着与人类生命不相匹配的劫数。在聊天过程中,什一告诉朱漫洛她的工作落实好了,朱漫洛也告诉什一,她也即将开启新征程。 只是朱漫洛不知道,什一丢东西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她听到了关于成谶的消息。虽然什一不停地催眠自己,那些消息早就不重要了,但是她还是情不自禁地去想,去忆。 转眼,什一投入到了新工作中,上班的第一天,她一身正装,只是还是踩着白色平底鞋。在办理完入职手续之后,什一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深吸一口气。她在心里暗下决心,她要从这里重新开始。这时,她听见有个声音从左边传来,什一扭头一看是坐在旁边的女生。 “嗨,我叫宣颐,你是新来的同事吧?”对方装神弄鬼地用气语说道。 “你好,我叫什一。”什一微笑着回。她看到对方一脸疑惑,她已经习惯了别人在听到她的名字后露出这样的表情。于是什一将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展示给对方看,她发现她用左手写字,眼睛直直地看着什一。 “你是左手写字啊!”惊讶之余继续说道,“以后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我。”宣颐笑眯眯地看着什一,弯弯的眼睛在长睫毛的映衬下好看又可爱,她的样子让什一想到了乐星辰,听到她的话什一点点头。 这一天,什一以熟悉公司的规章制度以及公司环境为主,至于工作内容并没其他事情可做。等正式上岗之后,她主要负责公司的活动策划以及场地出租的对接洽谈。旁边的宣颐倒是十分自来熟,她和什一说了一堆有关公司的小道信息以及各种同事八卦。 中午吃饭的时候,宣颐带着什一去了公司的餐厅,两个人排队取餐,然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宣颐一边吃一边和什一聊着八卦。她问什一以前是做什么的,什一告诉她,以前是在房地产做项目运营策划,由于自己经常加班可支配的时间太少,于是就辞职了。 什一坐的方向背对着餐厅大门,她边吃边打量着餐厅,黑白风格没有情绪却又有许多无法言说的情绪。餐厅里的人也越来越多,人们闹哄哄地聊着天,每个人的脸上都神采奕奕。这时,宣颐看见老板他们走了进来,她突然说:“老板来了。”什一没听清,“啊”了一声,宣颐又说了一遍。“他们也来餐厅吃饭吗?”什一心想。 “什一,你知道吗?我们老板有许多怪癖。”宣颐猫着个脑袋小声说道。 “真的??”什一一脸惊讶地看着宣颐确认道。 “骗你干嘛!他们不是本地人!我听说,老板为了追喜欢的人才来这座城市的,然后把总公司也设在这里。”宣颐举着个筷子凑近什一的耳边说。 什一不自觉地看向正在窗口取餐的那一男一女发呆,他们是面试自己的两位老板,说来也奇怪,他们经常走在一起,形影不离一般,但却不会让人误以为他们是情侣。就在什一发呆的间隙,对方恰好转身,他们看见了什一,于是对方笑着走了过来,走到桌子旁时,对方笑着问道:“这边有人吗?” “没有,蓝总。”宣颐抢先答道。 蓝总放下餐盒坐在什一的旁边,那位男生在她对面坐下,蓝总看了看宣颐,笑着说:“你们都互相认识了?” “是的。”宣颐笑着回,什一跟着点点头。 “工作熟悉得怎么样?”她吃着饭看着什一笑着问道,虽然笑容很亲和,但是她孤傲的气场总是给人无形的距离感,宛若无法企及的天后一般高高在上。什一感觉自己周边有一股无形的气压环绕着,气氛异常怪异。 “还不错。”什一答道。 坐在蓝总对面的那位男生一言不发,他的样子与什一初次见到时一样,着装休闲街头,这次扎了个脏辫子,像极了一位摇滚乐手。 换了工作后,朝九晚五的作息时间让什一觉得下班还能看见太阳简直幸福得无以言表。宣颐和她打完招呼便急急忙忙打完卡离开了公司。什一收拾完东西将椅子推进桌底下,她拿起自己的背包向电梯走去。刚到电梯门口,蓝总也走了过来。 “嗨。”她先打的招呼。 “嗨。”什一微笑着回。 “叮”电梯门开了,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什一按了一楼,她按了负一楼,两个人并排站着,由于对方穿着高跟鞋,所以她比什一高一点。这个点下班的公司比较少加上他们是独立电梯,所以电梯的乘客并不多。 “什一。”她念道,什一扭头看着她,“你的姓氏很少见。”她笑着说。 “你的也是啊,我除了在历史书上见过,还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中遇到有这个姓氏的人。”什一笑着回。 “哦?你说的是明朝开国将领蓝玉吗?”她转头眯着眼睛微笑地看着什一等她的回答,什一回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她又继续说道,“不过,跟你相比,我的姓氏还是比较常见的。” “那咱俩都是稀有物种了。”什一说完就后悔了,她忘了她是老板。 她莞尔一笑,那笑容让什一惊了一下,她发现对方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漂亮脸孔和那个笑容判若两人。对方发现什一正盯着她看,什一再次觉得自己失态,十分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尴尬地笑了笑,她发觉了什一的尴尬,便笑着说:“你说的对,咱俩都是稀有物种了。”电梯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开心地笑了起来,什一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爽快地问道:“那可否告知阁下大名啊?” 她愣了一下,微笑着看着什一回:“蓝田日暖玉生烟,全名蓝烟。” “诗意啊!好听!”什一夸赞道,“难怪公司名字会叫如烟,原来如此。”什一心想。 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你到了。”蓝烟说。什一挥挥手说了声再见后走出电梯。“这世界真奇妙,有趣的人总是在冥冥之中遇见。”什一心想,她迈着轻快地步子走向公交站台。 第111章 空白格 没过多久,朱漫洛开始和什一吐槽她的新工作,朱漫洛说她在新公司遇见了一位十分讨厌的同事,说讨厌倒也不是实际意义上的讨厌,只是有时候她感觉对方像只绿头苍蝇一样嗡嗡嗡地飞来飞去,让人十分烦躁。什一则打趣道,“那说明你是绿头苍蝇的女神啊,不然也不会围着你转嘛。”每次什一这么回,朱漫洛只能无奈地摊摊手。 太阳像一位闲得发慌的老人,它卖力地散发着全身的光和热,捉弄着地球上的一切。滚烫的柏油马路冒着热腾腾的气流,走在上面的人类像是一个个小笼包,城市里的绿化倒是容光焕发,尤其是在被小笼包浇过水之后,各个都闪着亮光。时间就这样迈着焦急的步伐来到了盛夏。 骆淮清的母亲以奶奶生病住院为由让骆淮清回清和看望她老人家,其实骆淮清知道这是母亲有意而为之骗他回去的伎俩,但是他从小由奶奶带大,这个理由他没有办法置之不理。最终骆淮清决定回清和一趟,他觉得有些事情是时候说清楚了。这天,朱漫洛送骆淮清去的火车站,在骆淮清准备安检进车站的时候,他又掉头回来了,他走到朱漫洛跟前抱了抱她,声音低沉而又温柔地说:“等我回来。”朱漫洛点点头。 骆淮清到了清和老家时,一切果然不出他所料,母亲正在和一群阿姨打麻将,奶奶并没有生病。看母亲的样子好像是赢了钱,心情大好。父亲也不知道到哪儿吹牛去了。的确他有资本吹牛,毕竟他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骆淮清没去打扰他母亲,他径直走进家上了二楼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顺手关上房门。 骆淮清环视着自己的旧卧室,他有好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看过它了。大学毕业后常年生活在首都市,每年春节他们一家又都去了南方城市过春节,那边是他的新家,但是他并不想去。这次父母一起回来看望奶奶,母亲以奶奶生病为由将他骗了回来。骆淮清坐在木床旁边的椅子上,他看着墙上贴的那些关于朱漫洛的素描和速写画像,以前母亲问过他画里的女孩是谁,他骗母亲说,那是他们画室的天才老师兼模特。他的目光在那些铅笔画之间来回游走着,最后落在贴在床头上方的那张小纸条上,纸条上的内容是朱漫洛写的那句“考不上是绝对没机会的”。骆淮清笑了笑走到床头边从墙上撕下那张纸条端详了很久,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 朱漫洛送走骆淮清后便回到住处悠闲地整理着衣物等东西,手机开着超大的声音放着歌。时不时地她还跟着哼上几句,唱到兴奋时还要扭扭腰摆上几个妖娆的pose。突然歌曲戛然而止,手机铃声代替了它,朱漫洛拿起手机,她看到是骆淮清打来的,一脸幸福地接了电话。 “到家了吗?”她笑着问。 “嗯,到家了,在忙什么呢?”骆淮清看着手里的小纸条说。 “在整理衣服杂物,简单地收拾一下。”朱漫洛看着床上的衣服回道。两个人甜腻地聊着天。 “我跟你说,刚刚你要出四万我还真就杠和了,你没看到对门翻的那张牌吗?就是我要的牌……”楼下骆淮清母亲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好像结束打麻将的活动正跟谁往家里走。骆淮清听到母亲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感觉母亲好像要上二楼了,他准备跟朱漫洛说回聊,但是母亲打开了他的房门。 母亲看到儿子那一霎那愣了一下,“儿子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在房间里躲着干嘛?”骆淮清的母亲好奇地问,她看见儿子正在跟谁打电话,继续问道,“你在跟谁打电话呢?”她见骆淮清目光闪烁,遮遮掩掩的样子,愠怒道:“是不是姓朱的那个丫头?” “妈,你出去,我待会儿跟您解释!” “我告诉你,你和谁在一起都可以就她不行!当年害你没考上研究生你忘记了?啊!你还和她有联系?你说你是不是还没跟她分手……”骆淮清的母亲喋喋不休咄咄逼人地大声质问道。骆淮清将她推出房间,锁上房门。手机又响了,骆淮清疲惫地望着手机屏幕,屏幕忽明忽暗,朱漫洛的名字也跟着忽隐忽现,他知道母亲说的那些话朱漫洛可能全都听见了。 “喂,漫洛。”骆淮清小心翼翼地喊道。 “怎么回事?”朱漫洛惊讶地问道,骆淮清知道她要问什么,她想问为什么骆淮清的母亲会发火?为什么不让骆淮清与自己通电话,她想问的问题太多了,隐隐不安心有力地跳动着。 “漫洛……” “你说啊!”朱漫洛打断了骆淮清的话。 “我没考上研究生和你没关系,当年是因为我们分手后我自己自暴自弃造成的,我妈是迁怒于你……我没跟她说你的事情,是因为……” “是因为她反对我们在一起是吗?”朱漫洛哽咽着问道。 “嗯……”骆淮清沉默许久才轻声应道。 朱漫洛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三年来骆淮清总是疲惫不堪,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乐呵呵地在她身边转悠,他变得沉默,变得稳重,变得更有担当。每次朱漫洛问他为什么会如此疲惫,他告诉朱漫洛是工作的原因。其实并不是这样,他在周旋,在朱漫洛和母亲之间周旋,骆淮清在寻找一个平衡点。 很长时间的沉默,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电话这头骆淮清露出了这三年来经常出现的疲惫表情,电话那头朱漫洛咬着嘴唇无声地哭着。 “我们分手吧。”她哭着说。 “漫洛!!!”他愤怒地喊道。 “这样对我们都好!我们都不用太累,也都会被祝福。”骆淮清没有回话,他在电话这头哭了,他坐在地上,低着头弓着背像个落魄的流浪者一样,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朱漫洛在电话这头痛哭,他们谁也没说话,电话被挂断了。朱漫洛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手机从朱漫洛的手心里滑落到地上,手机里的歌曲突然又重新播放起来。 “分开或许是选择,但它也可能是我们的缘分……”手机里蔡健雅用她那独特而慵懒的声音深情地唱着。朱漫洛坐在地上,她将脸埋在胳膊里嚎啕大哭。 骆淮清瘫坐在地上,他捡起刚刚由于与母亲争执而掉落在地上的小纸条,他深情而又感伤地望着小纸条,眼泪汩汩流淌,落在了纸条上,纸条上的字瞬间被晕开,模糊了,就像他和朱漫洛的过往一样。 骆淮清的母亲还在不远处大吼大叫,骆淮清为自己的无力痛苦不已。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个女孩让骆淮清这般伤心落泪了。他无力地从地上站起身,将墙上贴的那些画一幅一幅撕了下来,然后又将床底下、桌子底下他为朱漫洛画的那些画全部翻了出来,满满的一大摞快有他人高了。他将那些画用绳子捆好,提着两大摞画走出房间。 母亲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她看着骆淮清走出家门。在出家门的那一刻,骆淮清停下脚步,转身悲伤地看着他的母亲说道,“我们分手了,这下你满意了吧!”骆淮清的母亲愣了下神,她从未看见儿子如此伤心过,他眼里透出来的目光让她震惊,有那么一瞬间她被骆淮清的眼神吓了一跳,旋即她又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骆淮清拎着那两摞纸在烈日底下魂不守舍地走着,他去了他奶奶家,奶奶看见孙子晒得满头大汗心疼地将他拉进屋里,骆淮清坐在那儿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奶奶搬来风扇对着他吹,老人家就这样一直看着自己的孙子。 “奶奶,我把这些放在你的阁楼里,不要丢了它,不要当破烂买了它。”骆淮清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奶奶说道。 奶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两摞纸,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说道:“我那阁楼打小就是你的地盘,你放什么我都不会丢的。” 骆淮清哭了,他靠在奶奶怀里像个孩子一样痛哭流涕。奶奶心疼地摸着他的头,安慰道:“孩子,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啊是我们普通人都没办法的……” 骆淮清和朱漫洛的感情在高考之后的那个夏天开始,在这个夏天结束了。 第112章 无巧不成书 办公室里空调呼呼地吹着风,什一坐在办公桌前正忙着新方案的问题。九月份有一支乐队要来这座城市巡演,场地就选在他们公司旗下的live house。听公司其他同事说,这支乐队在其他城市的巡演也是选了他们家的场地。由于她是这次巡演的直接负责人,所以需要将完整的演出方案递交给蓝烟。 什一第一时间拿到资料时看了一眼乐队的名字,“南辕北辙乐队,有意思!”她心想。蓝烟告诉什一在今天下班之前要交出完整方案,如果完成不了她得加班。当然这种压力完全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因为时隔五年,五月天又出新专辑了。 耳机里阿信唱着“鼻青脸肿的哭过,若无其事的忘记……”什一莫名兴奋不已,血液也在沸腾。她顺利地在下班前将方案全部做完。出于赶时间,她带着打印好的资料以及u盘直奔蓝烟的办公室。到了蓝烟办公室门口时,什一见办公室门是半掩着的,她抬手敲了敲门,发现没人应答,于是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什一发现蓝烟不在办公室,她原地转了一圈四下看了看。偌大的办公室,进门的斜对方放着黑色沙发和茶几,右边摆着一张纯黑色的办公桌和一张纯黑色真皮转椅,桌子上垒放着几个黑色文件夹,还有一个摆台,不过摆台有照片的那一面是盖放在桌子上。椅背后面的墙上是一只乐队的大幅挂画,长约四米宽在两米左右。什一盯着挂画发呆。这时推开门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边,她转身一看,目光正好迎上蓝烟的目光,“我来送方案。”什一看见她举举手中的资料立马解释道。 “好的,放在我桌子上吧。”她径直朝办公桌边走去,什一走到桌子跟前将文件夹以及u盘放在桌子上。她看见桌子上的那个摆台原来是深灰色的木纹相框,摆台的支架没有打平而是悬在半空中。“大概也有立起来的时候吧!”什一心想。 “还有事吗?”蓝烟看她站在那里没动便问道。 “哦,没有了。”什一回过神,她转身走出蓝烟的办公室。 下班回家的路上,什一拿着手机浏览着社交圈里大家发的动态,丁瑞恒还在向西骑行,他似乎将自己融进了那条骑行线上。“不止步……”加一张苍老而颓废的自拍照,那是呆子发的动态。照片里原本瘦弱的丁瑞恒突然沧桑了许多,原本不算白皙的皮肤更加黝黑,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呆子眯着个眼睛格外显得老成。卷起的衣袖与蓝色牛仔裤配上那杂乱的头发,总有一种流浪者的风范。胳膊上的肌肉线条也更加清晰可见。什一给他点了个赞,并在下面评论道,“潇洒。”刚评论完,她的手机就响了一声,退回一看是丁瑞恒发来的消息。 “最近怎么样?”丁瑞恒问。 “就那样呗,不咸不淡,你倒是潇洒啊,四处旅行。”什一回道不忘附个笑脸。 “现在有多潇洒,就有多努力忘记。”丁瑞恒的这句话让什一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明白呆子的意思,可是作为局外人任何安慰都显得无力而又多余。何况,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尤其是这种跟爱情有关的问题。 “文艺青年啊!什么时候回来聚聚。”什一有意岔开话题。 “好啊,等回来后大家聚聚,好久没跟大家联系了。” “坐等你凯旋,跟我们讲讲关于骑行中的趣闻。”什一回道。丁瑞恒发了一个ok的表情。 什一微微露出释然的表情,她将手机放进包里,托着腮看着窗外的风景,树木面无表情地回望着她。来璃都市已经七年了,七年里什一从来没有回过清和,七年里,她除了经常和朱漫洛与乐星辰见见面,其他同学都没见过。聚散离合,喜怒哀乐都是一个人的事情,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忙忙碌碌,工作、感情、家事等等。似乎当初只关心成绩的他们一下子就长大了,他们要花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处理作为成年人会遇到的问题,至于那些成长中的烦恼悉数被忽略。 九月份,要来巡演的乐队顺利入驻酒店,当天什一作为负责人需要去现场,蓝烟刚好也去看看,于是她开车载着什一一起过去。从入职以来已经过去好几个月,虽然工作上大家偶尔会有分歧,总的来说,默契大于其他。什一一直觉得蓝烟是属于那种完美型的女生,长得漂亮,身材又好,事业有成,如果自己是男生一定会忍不住去追求她。坐在副驾驶的什一入神地注视着蓝烟。蓝烟察觉到什一的目光,她转头看了什一一眼,笑着说:“怎么?暗恋我?” “哈哈哈,暗恋你,奈何我是个女儿身。”什一大笑着答道。 “那你家有没有什么哥哥弟弟的,我可以嫁过去,这样你就可以天天看我了。”蓝烟开玩笑说。 什一迟疑了一下,笑着打趣道:“可是我家就我一个,所以这辈子只能遗憾了。” 什一看着她专心开车,试探性地问道:“你应该有许多追求者吧?”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蓝烟观察着路况开着车问道。 “各个方面啊,美貌与身材,事业与学历,你都有。”什一掰着手指计算道。 “但是啊,这里住着一个人还没搬家。”蓝烟挑了挑秀眉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她毫不掩饰地说道。此时恰逢红灯,什一看着蓝烟,对于她的坦率与直白什一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坐正了身子笑了笑旋即扭头看向窗外没回话。 “你呢?”蓝烟看了一眼什一继续说道,“看你也不小了吧?” “啊?我啊?从娘胎出来至今单身诶。”什一自嘲地说道。蓝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车子开始起步,她没有看什一的脸,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也许我们一样。” 到达现场的时候,蓝烟就消失在人群里,不知所踪,什一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什一认真检查着各个方面的细节工作。歌迷有序进场,演出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切都很顺利。演出正式开始时,什一在后台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了下来,她打开播放器听起歌来。 “那一天,那一刻,那个场景,你出现在我生命,从此后,从人生,重新定义,从我故事里苏醒……” “是啊,如果我们不曾相遇,于彼此的记忆里,都不会有一个你我存在,而这段记忆将会被抹去,那时候又会遇见谁呢?可是,遇见就是遇见了,木已成舟的事实。”什一听着歌思绪随意飘远。外面的乐器声震耳欲聋,有的时候盖过了自己播放的音乐的声音,但是她依然能在嘈杂的声音里听清歌词。 手机屏幕弹出一个信息提示框,什一点开一看是乐星辰发来的。她问什一在干什么,什一回了一句,她在认真地呼吸。乐星辰给什一发了一个白眼的表情,她问什一是否方便接视频,什一告诉她,自己还在工作。原本以为乐星辰就此打住不再骚扰她。结果她却发来一条让什一十分震惊和意外的消息。 “你知道乔夏夏要结婚了吗?”乐星辰带来的消息总是带着猝不及防的惊讶之感。什一盯着屏幕愣了好一会儿,回道:“和谁?” “不认识的男生,我看到有同学分享了她的结婚请帖,还附上一堆祝福语。” “婚期跟班长是同一天!!!”乐星辰连发两条。什一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诙谐,它总是安排着各种各样的巧合,但是这些巧合成全的却是一个个遗憾堆垒而成的过往。乔夏夏没有和班长在一起也没有跟呆子在一起,最后她嫁给了他们谁都不认识的人。 乐星辰看什一一直没回复消息,所幸她直接发语音过来。什一点开语音:“你知道吗?乔夏夏结婚的婚房是呆子买的,当初呆子买房的时候只写了乔夏夏一个人的名字,后来他俩取消婚约后,房子也归乔夏夏了。据说乔夏夏好像把钱给呆子了,不过是按璃都市四年前的房价给的。” “你怎么知道的?”什一好奇地问。 “同学说的。” “呆子知道乔夏夏要结婚了吗?”什一问。 “不清楚呆子知不知道,按道理说应该知道的吧。” 这个消息着实让人震惊,原本觉得班长和钟墨结婚已经够让人意外的了,没想到乔夏夏和呆子分手还隐藏着如此多的细枝末节。感情的事情不能用赔本或者赚到来衡量,但是这段感情里,呆子的付出永沉海底没有回旋的余地,也不会有任何回音了。乐星辰总是带来很多关于其他同学的境况,这些事情让什一觉得这个世界无巧不成书。 “走了,什一。”门口传来蓝烟的声音。 两个人聊完后,什一坐在那儿感慨万千,听到蓝烟喊她,她才缓过神来,朝门口应道:“来啦。”不知不觉演出已经结束了,外面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她无从知晓。什一收拾好东西起身朝门口走去,她走到蓝烟跟前笑了笑说:“你去哪儿了?” “去见一位老朋友。”蓝烟眉飞色舞地继续说,“他是今晚乐队的成员之一。” “天呐。”什一一脸惊讶,“这世界真是太小了。” “圈子就那么大,冷不丁就会相遇,不过我们是有预谋的,而且这些年也一直有联系。”蓝烟解释道。 “原来如此。”什一用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嘀咕道:“我越来越相信“无巧不成书”这句话了。” “怎么,遇到什么巧合了?”蓝烟笑着问。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不太可能的两个人突然就要结婚了。”什一跟在蓝烟后面进了电梯,她顺手按了下负二层。live house的停车场都是地下停车库,她们乘电梯一起下去。 “这还真的很难说,说不定我哪天就跟身边的人结婚了。”蓝烟仰头看了一眼跳动的电梯楼层数说道。电梯下行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心脏也在往下沉的感觉。 什一看着她冷艳而大气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到时候那位住在心里的人要搬家吗?” “不会,他会永远住在那里。” “那……后来遇见你的人会不会很难过?”什一小声地问道。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蓝烟走出电梯径直朝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她在开车门的时候,一只手拉着车门把手一只手搭在车门上,看着什一说:“有些人会随记忆永远留在心里,先来后到的顺序,没办法彻底磨灭,那些不能接受的人无非是跟自己过不去。”说完蓝烟坐了进去,发动车。 什一坐在副驾驶,她歪着脑袋凝望窗外,光怪陆离的霓虹灯装饰着整座城市,黑夜还是趁虚而入,尽可能拥抱这座城市,从天空流泻而下的黑夜给人一种无尽的孤独感。她在回想刚刚蓝烟说过的那句话。 车内的广播里面正放着五月天的《第二人生》,“第一站叫天真,第二站叫青春,下一站的名字叫什么呢?”什一咕哝道,大脑里飞速转过学生时代的点滴回忆,她想起她和成谶曾说好一起去看五月天演唱会的约定,只是后来她食言了。 “你喜欢五月天?”蓝烟按了一下喇叭示意前面的车辆可以走了,转头看向什一问。 “嗯。”什一轻声应道。 蓝烟微微笑了笑,那笑容里似乎有幸福的味道,就像炽烈的夏季,口干舌燥的舌头触碰到一杯加冰可乐的感觉一样。蓝烟将什一送到家后,自己又赶了回去,她要和老朋友聚聚叙叙,再而喝上几杯,算下来他们已经有六年没一起聚过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怀念、去铭记那些逝去的青春,然后带着遗憾努力生活下去。 第113章 不亏不欠 “下一站终点站,火车南站。”地铁广播里报站员用不温不火的语调报着站台名字。什一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里面是一件白色t恤和黑色破洞牛仔短裤,一双白色板鞋,她坐在凳子上正在思考报站的人会是谁的声音。她去火车站接朱漫洛。原本她要先去接乐星辰,再与乐星辰一起去接朱漫洛,但是乐星辰告诉她,自己要晚一点过来,让她直接去接朱漫洛。她们第二天一起去参加班长边尉凡的婚礼。 地铁门打开了,什一从最后一节车厢的车门走了出来,在她右转准备朝出口走去的时候,她猛然看见一位男生上了扶梯,那个背影她太熟悉了,他是成谶!她下意识地转身背了过去。可是当她再次转身看向他时,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甚至小跑起来,但是上扶梯的人太多,她还是没能缩短她与他之间的距离,眼看着他要下扶梯了,自己却被团团围在电梯底部,她想喊他一声,但是她没有勇气,她焦急的眼神一直落在他的背影上。终于什一下了扶梯,她在原地转了一圈发现他在另一处扶梯上,什一赶忙跟了过去。 事实就是当一个人焦急地追赶另一个人的步伐时,追的那个人往往总是落后几步,那几步会带来的或许是意外的惊喜或许是再也不见的永别。 终于什一赶上了他,她紧张得连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怎么去打招呼,她跟在他的后面,内心演绎着各种各样与他重逢时打招呼的方式,但是都被她一一否决了。此时如果有一位熟人看见这一幕,他一定会告诉什一,“你变得不像你!”她一边在脑海里搜索着跟他打招呼的方式一边注意着与他的距离,不能太近,那样会被他看见,不能太远,不然会跟丢。 就这样,什一跟了他一路,一直到两人走出地铁站,他左右看了看,最后确定往右走。而什一也松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可笑。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便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内心刚被激起的涟漪再次回归平静,只因她认错了人。 时间真残忍,记忆里的人已经开始在回忆里模糊起来了,快要被遗忘了。 到了火车站之后什一守在出站口,从首都市出发来璃都市的那趟动车也刚好到站,出口处人潮涌动,什一目不转睛地盯着出口寻找朱漫洛,这时候有人从背后拍了她一下,她一个转身看见朱漫洛在她身后,“诶……”什一发出长长的声音后立马收住,因为朱漫洛正在打电话。 “剩下的事情你看着处理吧,你参加不了朋友的婚礼关我什么事?谁让你自己作!”朱漫洛没好气地对着手机那头说道。 “你管是谁的声音,跟你关系大吗?怎么那么事儿?挂了!”说完朱漫洛将电话挂断放进包里。什一猜想对方一定是在好奇刚刚是谁发出的声音,她看朱漫洛挂了电话好奇地问道:“我一直盯着出口,你怎么从我后面出现了?” “我会闪现啊!”朱漫洛开玩笑地答道。 “你会闪现我还会隐身呢,说正经的!” “谁让你那么大一个儿杵在那儿,跟一地标建筑似的。”朱漫洛用食指推了一下什一的脑袋说。 两个人一路打打闹闹向地铁站走去,坐上地铁的时候,什一猛然发现刚刚认错的那位男生也是来接人的,因为她看到他和另一外一位男生就坐在她的斜对面,两个人似乎正在讨论游戏的事情。 “班长举行婚礼的酒店你知道在哪儿吗?”朱漫洛看着什一问。 “当然,路线早研究好了。”说着什一拿出手机把做好的记录拿给朱漫洛看。 “啧啧啧,你这技能我委实佩服,生活了这么些年的城市依然这么陌生。”朱漫洛取笑道。 “没办法,我对地球上的东南西北一向分不清,但是我十分清楚外太空中的东南西北。”什一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说。 “真想把你丢到外太空检验一下你到底是在胡说还是确有其事。” “求女侠丢我去外太空。” 不知何时坐在对面的两位男生看了她们这边一眼,他们似乎听到了她们俩的对话,偷偷笑了起来。什一和朱漫洛完全没有发现对面两个人看向她们,在她们看来,对方看似是对着手机屏幕研究着什么笑了起来,而实际上是听到她们两人的对话后不禁莞尔。 乐星辰到什一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什一兴高采烈地拿出三套睡衣,黑色的t恤和黑色的五分裤,乐星辰走出浴室看着t恤上印着的汉字好奇地问什一,“为什么我的是单纯少女,漫洛的是理性少女,而你的是顽固少女啊?” 什一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回道:“别急,过几年你的就是单纯少妇了。”朱漫洛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乐星辰白了她们俩一眼,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会儿看看朱漫洛一会儿看看什一,“想来还挺形象的。”乐星辰自顾自地咕哝道。 朱漫洛站在书架旁翻着什一书架上的书本,她听到乐星辰的话笑了起来。七饼坐在角落里看着什一的母亲整理被子,朱漫洛看见什一的母亲抱着被子走出卧室,她放下手里的书走过去帮忙。由于什一现在住的地方是公寓,地方较小,所以什一的母亲打了两个地铺,但是三个人却抢着睡地铺,最后她们将两张地铺合并在一起,三个人挤在一个大地铺上。 秋后的夜晚渐长,一阵微风吹过,可以嗅到桂花的香味。外面时而传来蛐蛐的叫声,它们像是在跟无尽的黑夜说着悄悄话。屋内的三个姑娘窝在一起,她们也像蛐蛐一样有说不完的话。 朱漫洛告诉什一和乐星辰,她和骆淮清分手了,这次分手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朱漫洛说,从高中毕业到现在,在最美的年少时光里,他追着她追了三年,在青葱岁月里他们也互相伤害着彼此,在错位的成长过程中,他们相互依偎,可惜还是没能走到最后,这是命,她没有办法。 朱漫洛翻了个身平躺在地上,眼睛望着由霓虹灯照亮的天花板,她说:“我们没有辜负遇见,却辜负了成长,辜负了最初的那颗心。” 什一右腿架在左腿上,枕着胳膊躺在朱漫洛和乐星辰中间,乐星辰侧卧在一边,眼睛看着朱漫洛,大家都在想着什么,安静的夜晚偶尔会传来汽车极速飞驰的声音,但更多的是宁静。 “那你们还有和好的可能吗?”乐星辰问。 “没有了,已然这样不想在拖着彼此了。”朱漫洛停了一下又继续说,“我们应该不会再遇见了。”朱漫洛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她在说的事情与她无关一样,又或者说故事里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自己。的确她提出分手后,骆淮清便再没回首都市,他去了哪里朱漫洛大底能猜得到,他和父母一起去了南方的城市,比他们上学的那座城市还要靠近南方。 “我在上高中的时候不知道星辰为什么每本书上都要写‘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这句诗,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你们还记得胖子写在班服t恤上的那句话吗?他是从我这里听到的,现在想来这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中注定的,也许真的是命吧。”什一看着天花板说道。 乐星辰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那句话,她好奇地看着朱漫洛。“入淮清洛渐漫漫。”朱漫洛风轻云淡地脱口而出。 “淮水和洛涧互不相见,苏轼只是由眼前的淮水联想到上游清碧的洛涧,当它汇入浊淮以后,就变得浑浑沌沌一片浩茫了。就像漫洛和胖子的感情,互相伤害着,又互相喜欢着,最后终究两不相见……”什一打住话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一阵沉默,乐星辰和什一没再说话,朱漫洛倒是安慰起大家来了。“没事儿,自己放下了也就什么都无所谓了,眼下就努力工作赚钱吧!赶快暴富起来!”朱漫洛打趣道。 “那你赶紧暴富带我们环游世界!带着我们买买买!”什一应声说。 “对对对!快点暴富,你在首都市工作暴富的概率高点。”乐星辰附和道。 三个人一阵胡侃之后,朱漫洛的一句话打破了这久违的欢快氛围,“什一,你和成谶联系上了吗?你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未拉上的窗帘让窗外的灯光有机可乘,它们将微光倾倒在天花板上,像是偷听者一样匍匐在那里。朱漫洛起身拉上窗帘,她觉得那微光十分碍眼,让人心烦意乱。七饼抬起头看了一眼朱漫洛,旋即又缩回脑袋继续懒洋洋地躺着。 “我真的不知道。”什一语气柔和地说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她心想。有人说不要在深夜里表白,因为醒来后人们会后悔,黑夜到底是能看透一个人的内心还是有使人冲动的某些因素不得而知。总之,什一说出了她这几年来一直不敢说的藏于心底的秘密。 “奇怪,那他会去哪儿呢?”乐星辰咕哝道。 “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最后让他不辞而别了!”朱漫洛提醒说。 什一眨着眼睛,往事如电影般在大脑里回转。她把最后一次和成谶对话的大致内容又复述了一遍。她将自己给成谶写歌词的事情告诉了朱漫洛和乐星辰,也将她与大家失去联系的真正原因说了出来,她告诉她们,当初根本不是什么手机坏了,是因为她父亲在学校门口打了她两记耳光之后那位破坏她父母婚姻的女人打电话向她炫耀自己的胜利,她一气之下将手机卡丢进了学校的湖里,自此才与所有人失去了联系。这一切里她做的最任性的也是最不理智的事情是将成谶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删除,她以为眼不见为净。 什一很平淡地讲述着这一切,朱漫洛和乐星辰侧躺着看着什一,她们突然很心疼她,两人一人一边握着她的手。什一却笑了笑说:“早都过去了,那时候太年少,很多事情处理的方式太过偏激,以为那样做就能维护自己的自尊心。如果换做现在的我,一定不会那样做。” 什一的波澜不惊倒是让朱漫洛惊了一下,她握了握什一的手。乐星辰咕溜溜转着眼珠看着什一,“那歌词写的是什么呢?”乐星辰问。什一翻了个身趴在地铺上,她翻出一篇仅自己可见的网络日记,三个人挤着脑袋看向屏幕,手机屏幕发出的微亮的光与无尽的黑夜像两股对抗的力量,执着孤独而又倔强温暖。 看完歌词后,朱漫洛看向窗帘上影影绰绰的光影,“好想听听配上音乐是什么感受,可以看出来歌词是你当时所有的心情。”朱漫洛说。“也是我现在的心情。”这句话朱漫洛没有说出口,而是静悄悄地在心里说了出来,尤其是那句“朋友的距离不亏不欠”。 “也不全是因为他吧,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我哥,加上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曲的话我找不到了,那个账号我已经忘记了。而且……歌词给成谶后我就再没跟他联系过,后来的事情你们大致都清楚。”什一带着些许悲伤的口吻说。 乐星辰擦了擦眼角,她看哭了,虽然歌词与她并无太大关系,但是她却哭得梨花带雨。什一和朱漫洛同时看向她,她啜泣着说:“什一,你喜欢成谶吗?我觉得他喜欢你,只是在该跟你说的时候被你误会了。”她站起来抽了一张纸擤了擤鼻涕,将纸丢进垃圾桶里揉了揉鼻子又躺进被窝里,继续说,“暗恋一个人,那种小心翼翼的心情我比谁都清楚,所以我敢笃定成谶喜欢你,只是年少的心太敏感,我们都在患得患失,有的人选择退居朋友的位置,因为那样永远不会有失去这一说,而有的人宁愿顶着失去的风险也要赌上一把,我就是后者。” “你太后知后觉了什一。”朱漫洛接着乐星辰的话说。 什一没有辩驳更没有否认,“可能……我发现的太晚了,后知后觉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不可能回头了……”什一心想。“现在说这些都晚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企图用这句话来中断这个话题。 “对了,班长怎么跟钟墨在一起了?这也太奇妙了吧?”乐星辰惊讶道,她的心情就像高瓦电吹风,冷热风自由切换。 “明天不就知道了。”朱漫洛答道。 “米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高中毕业后她仿佛从我们的世界里销声匿迹了。”乐星辰拉了拉被子感叹着。秋后的深夜有些微凉,安静的夜晚窗外蛐蛐的叫声听得更加清晰。 “成年后的世界总是带着许多身不由己,理解万岁吧。”什一看着窗帘上斑驳的光影说道。 什一问乐星辰她和路霓风什么时候结婚,乐星辰说他们打算明年结婚,具体时间还没确定下来,等春节的时候双方父母见面再谈。在说到见父母的时候,乐星辰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她知道,什一和朱漫洛也知道,乐星辰的母亲会回来,只有母亲会回来。 她们又提到班长、呆子和乔夏夏三个人的微妙关系,乔夏夏和班长没有走到一起,却在同一天结婚!至于呆子,他还在西行的路上,也许他知道乔夏夏结婚的事情,也许他根本不知道。 这一晚,三个女生躺在地铺上聊了很久,她们聊到自己,也聊到别人。直到什一的母亲被她们的咕哝声吵醒,母亲打开房门带着满是睡意的声音说道:“你们还不睡啊?明天不是还要参加同学的婚礼吗?”这才终止了她们的对话。 窗外,蛐蛐的声音也逐渐变小了,也许它们跟夜的悄悄话也说完了,所有的一切都在黑夜里安静下来,并被它拥抱着进入另一个梦的世界。 第114章 班长的选择 由于前一天晚上聊得太晚,早上三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铺上起不来。什一的母亲正在厨房里做早餐,什一闭着眼睛将左腿架在乐星辰的身上,右臂放在朱漫洛的身上,偶尔听见厨房发出餐具碰撞的声音,但她就是不想睁开眼睛。朱漫洛趴在地铺上半闭着眼睛观察着今天的天气,从洒在窗帘上的阳光来猜测,今天应该是晴朗的一天,她心想。乐星辰背对着什一侧躺着,她低声反复咕哝着一句:“把你的腿子移开。”但是什一装作听不见。 突然,乐星辰一咕噜坐了起来,双手抱起什一的腿狠狠地丢到旁边,然后顺势倒在什一身上,什一嗷叫了一声滚到朱漫洛旁边,紧挨着她,由于什一的动作幅度过大彻底把地铺弄乱了。最后三个人打闹起来,谁也不让谁继续睡觉。 小公寓只有一个洗漱台和卫生间,所以做什么三个人都要排队。但是刷牙的时候,朱漫洛弓着背站在洗漱台旁刷牙,乐星辰伸着脑袋对着马桶刷牙,什一蹲在浴室里的下水道洞口旁刷牙。三个人不时地还要支支吾吾聊上一两句。 这时从小客厅里传来什一母亲的声音,母亲告诉她们可以吃早餐了。原本漫不经心刷着牙的三个人立马加快速度。放好洗漱品一溜烟跑到小客厅,桌子上摆放着热腾腾的蒸饺、双面煎蛋、烤面包、现磨豆浆,还有醋和调料酱。 朱漫洛看着这一切感叹,她自己在首都市每天早晨只能喝一杯兑水豆浆,随便买上两个丑陋的包子垫垫肚子,什一却在这里过着奢侈糜烂的生活,这贫富差距越拉越大了。乐星辰一边哀怨一边嘟囔着,自己要搬到这里和什一住在一起,这样她就可以天天吃什一母亲做的早餐了,逗得什一母亲开怀大笑。一旁的什一看着这一幕顿生久违的幸福感,她觉得母亲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了。 吃完早餐后,什一的母亲收拾完餐具便去上班了。三个人从吃完早餐后开始忙着整理东西,收拾自己,化完妆换好衣服都快十一点了。她们不得不打车去酒店,而先前什一做的路线攻略,朱漫洛让她自己私藏着,说不定以后她自己结婚可以用上。 三个人到达酒店后,宴会厅基本上满席了,她们找了一个还没坐满的座位坐了下来,三个人低着头小声聊着天。婚礼现场乱哄哄一片,时而有几个小孩互相追逐打闹,时而听见幼儿的哭闹声。t型台的两边由粉色和浅紫色的塑料花装饰着,一直延伸到厅门口,铺在地上的红地毯在灯光的照耀下愈加鲜艳。什一抬头环顾四周,她发现除了她们还有其他高中同学也来了,但是丁瑞恒没有来。 这时,主持人拿着话筒在舞台上提醒道:“婚礼即将开始,请来宾全部落座。”坐在其他桌的高中同学突然不约而同地走到什一她们这一桌,与原先的来宾交换了位置。原本混合而坐的这一桌瞬间变成同学桌。大家开始互相寒暄,时而两人交头接耳,时而集体侃侃而谈。谈话中多了形式与客套。 与众多普通婚礼一样,司仪在上面宣读着提前准备好的誓词,走完必要的仪式之后便进入游戏环节,最活跃的还数边尉凡的大学同学,每次司仪问举手送祝福的来宾对于新人有什么祝福时,现场举手回答的人似乎心照不宣,他们将“早生贵子”说上三遍,不由得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走完仪式新郎和新娘按顺序开始一桌一桌敬酒。不一会儿,什一看到穿着红色旗袍的钟墨与穿着深色西装的边尉凡朝他们这最后一桌走来。那一刻什一觉得边尉凡和钟墨如此般配。大家全部站了起来,每个人说着祝福的同时也开着善意的玩笑。 钟墨看到什一的时候,两人互相微微一笑。班长跟每一位来参加婚礼的同学握了握手,最后边尉凡走到乐星辰跟前,他笑着对乐星辰说:“乐星辰,我选择了友情并重新拥有爱情,你觉得我这最后一道题可以得多少分?”钟墨微笑着站在一旁,她知道边尉凡说得什么意思。什一疑惑地看着边尉凡和乐星辰,一旁的朱漫洛这时候当起了解说员。 乐星辰愣了一下,她突然明白边尉凡话中的意思。高中毕业后的一次聚会上,边尉凡曾问过乐星辰,友情和爱情选择哪个,乐星辰告诉边尉凡,那不是单选题而是解答题。“零分。”乐星辰笑着说,“因为这道题考试时间是一辈子,你才刚开始答题而已。”听到乐星辰给了零分,每个人都笑了起来,边尉凡看着身旁的钟墨,他牵起她的手,两人也跟着微笑起来。 发完伴手礼来宾陆续散席走出宴会厅,钟墨和边尉凡正在大厅门口送客。什一见状小声地问乐星辰和朱漫洛是不是可以回去了,三人达成一致意见后和其他同学道了别也向门口走去。在门口见到钟墨和边尉凡时,什一她们再次祝福他们。转身离开的时候,钟墨叫住了什一。 “能单独聊聊吗?”钟墨微笑着问。 什一看了看乐星辰和朱漫洛,示意自己去去就来,让她们在酒店门口等她。什一和钟墨走到宴会厅不远处的过道边停了下来。从这里可以看见宴会厅大门口来来往往的客人。 “祝福你啊,说真的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和班长在一起。”什一笑嘻嘻地说。 “谢谢,有些人即使在很早以前就认识,可依然要绕上一大圈才能走到对方身边,最后相守到老。”钟墨看着什一笑意盈盈地继续说道,“我当初考研恰好考上了他所在的大学,之后的事情刚好水到渠成。”钟墨简单地描述着她和边尉凡是如何相遇相知,相爱相惜。“你呢?还是单身吗?”她看着什一问道。 “是啊,单身到发光了。”什一打趣道。 钟墨笑了笑,她走到窗户边一只手扶着窗台,长时间穿着高跟鞋脚有些疼。钟墨看着什一说:“当年真的很感谢他的坦诚,我才会遇见边尉凡。而且……”钟墨顿了顿,“他真的很喜欢你。”什一发现钟墨在说这句话时,她的神情那么坚定且笃定,似乎她知道什么事情一样。 听到钟墨的话,什一欲言又止,她知道钟墨说的人是谁,她很想问钟墨成谶现在怎么样。如今,她已经不在乎其他只希望他过得好。遗憾的是,钟墨也不知道成谶去了哪儿,她只是在毕业时听向晟戈说过成谶在找什一,之后她再没问过成谶的事情,向晟戈也再未向钟墨提过成谶。这一次向晟戈因为工作的原因未能参加钟墨的婚礼。 “钟墨。”边尉凡在大厅门口招着手喊道,那边有什么事情需要她过去。 “谢谢你今天能来。”钟墨说完拍了拍什一的胳膊后转身向边尉凡走去。什一看着钟墨向边尉凡走去的背影,她感觉那是一种久别重逢的幸福,让她羡慕不已。 “什一,我曾把你当成自己的假想情敌,但后来才发现,感情的事是强求不来的,喜欢和爱都与相遇的或早或晚无关,而是那颗坦白的心。感恩,地球的是圆的,所以无论走了多久多长的弯路,相爱的人注定会相遇。”钟墨满脸幸福微笑着向边尉凡走去,她将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在心里默默地独白着。 另一边,乔夏夏也结婚了,新郎是谁共同的朋友圈里没人认识也无人知晓。可以肯定的是她很幸福。因为表情骗不了人。 什一走出酒店的时候,朱漫洛和乐星辰默契地什么也没问。乐星辰说,难得她们三个人聚在一起,她提议一起去ktv唱歌,于是三个人欢乐地去了ktv。她们开了一间小包厢,这样三个人可以唱上一下午。乐星辰站在点歌机旁边,她给自己点了一堆周杰伦的歌曲,点完自己的歌她扭头问什一和朱漫洛:“你们点什么歌?” “我自己来。”说着朱漫洛起身向点歌机走去。 乐星辰看着朱漫洛指了指旁边的什一,朱漫洛起身时戳了戳正在玩手机的什一,什一抬头看了看她们俩,大手一挥兴致勃勃地说:“给我点一首飞儿乐队的《亚特兰蒂斯》!我要好好地展现一下我的歌喉!” “求你放过我们的耳朵!”朱漫洛翻找着自己要唱的歌回道。 “你不点五月天的吗?”乐星辰好奇地问。 “别急啊!压轴好歌都在后面呢!”说着什一起身向点歌机走了过去。 朱漫洛点完歌旋即又重新坐在沙发上吃着水果。乐星辰翻了半天没找着什一说的歌曲,“没找到,你自己找吧!”说着乐星辰切好歌拿起话筒开始唱她自己点好的第一首歌,《七里香》。什一为了治疗乐星辰麦霸的病,她将朱漫洛的歌切到了下一首。一曲结束,乐星辰发现音乐不对,她一溜烟跑到什一跟前和她打了起来。但是朱漫洛的歌声让她们俩瞬间安静下来。两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听朱漫洛深情地唱着,“我们都曾经失去爱情,从你的身上我认识刻骨铭心,错过的花季……” 每次来ktv唱歌,只有朱漫洛认认真真地唱歌,乐星辰最喜欢切歌,她每首歌只唱几句然后换到下一首。什一说乐星辰是多变切歌手!什一她自己每次只点欢快的歌曲,在ktv包厢里像个咆哮的狮子一样歇斯底里地嘶吼,每次朱漫洛和乐星辰都会在歌曲高潮部分数着123一起堵上耳朵。走廊上,偶尔传来她们三个人的歌声,偶尔也会听见其他包厢里传来的歌声,工作人员可以通过每个包厢里传出来的歌声大致区分他们是哪个年代出生的人。 三个人在ktv唱了一下午,傍晚时,朱漫洛和乐星辰一起回了清和。朱漫洛没等假期结束就回到首都市拼命加班工作。假期结束后,乐星辰依旧留在老家悠闲地上着班。什一也回归到自己的工作中,生活一切如常,如四季轮回般那样有规律。那些被过往激起的涟漪终究被现实生活抚平,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 第115章 她的青空 什一刚到蓝烟的办公室门口,她发现自己少拿了一份文件,于是她又不得不跑回去取文件。什一走进办公室就听见宣颐对着电脑发出的痴笑声。什一走到座位旁翻找着文件,她看了宣颐一眼说:“在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哎呀,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宣颐拍着胸口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看着什一说。 “我刚进来的啊,你看得太投入了。”什一扭头看了一眼宣颐的电脑,满屏的动漫人物,她顺便瞟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快要下班了,她要赶紧将文件送过去。 “你这嗜好不错。”说完什一转身朝门口走去。 “哈哈哈,算你识货。” “对了,什一,明天放假不上班。”宣颐朝门口喊道。 “为什么?”刚走出门口,什一又折回来问。 “老板说因为双十一大家熬夜血拼挺累的,所以老板规定12号休息一天。” 听到宣颐的话什一笑了笑,她重新走出办公室,“没想到公司还挺人性的嘛!要是今天也放假岂不是更好?!毕竟昨晚才是熬夜血拼的关键时刻!”她心想。 什一走到蓝烟办公室门前伸手敲了敲门,听到蓝烟的应允声,她推开门径直朝蓝烟走去并将文件递给她。蓝烟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忙活着,她伸手接过什一递过来的文件,打开看了看,指着一个地方对什一说:“这里你需要签个字。” 什一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慌忙拿起桌子上的一支笔在文件上签下名字。蓝烟看到这一幕笑了笑,“原来你是左手拿笔啊。”什一“嗯”了一声嘿嘿笑了笑。对于别人这样惊奇的目光,她习以为常了。 “我以前啊……”蓝烟突然停了下来,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嗯?”什一疑惑地看着蓝烟,她在等蓝烟继续往下说。 “也没什么,快下班了,早点回去吧。”蓝烟一边整理着文件一边说。正当什一转身准备离开时,她突然想起来母亲今天回清和了,虽然名义上她告诉什一是回去看外婆,但是实际上她是去看什尔。这三年来,每年的清明节和什一生日这一天,母亲都会回去看看,什一也从来不问她回去做什么。久而久之,这一习惯成了母女俩心照不宣的秘密。有些伤疤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就好,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蓝烟看什一还没走,奇怪地问道:“怎么?还有事情吗?” “单身的狂欢,今晚有空一起喝一杯呗?”什一转身看着她笑着说。 “好啊,正瞅着今晚没人陪呢。”蓝烟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让什一坐那儿等她一会儿。什一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桌子上的摆台那里,她端详了那个摆台许久。“蓝烟姐,你桌子上的摆台为什么不立起来放啊?”什一好奇地问。 蓝烟愣了一下,她好像有什么心事被戳中了似的,她停下手上的工作,伸手扶起相框,温柔地看着里面的照片,不知道是不是室内灯光的作用,什一觉得她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星光。“因为这里面放着一位故人。”蓝烟悲伤地说道。 “哦。”什一轻声应着,语气里充满了歉意,她有些后悔,后悔刚刚口无遮拦问了这个问题。 蓝烟忙完工作后她带着什一去了一家清吧,什一下车后走到清吧门口,她抬眼看了看门楼上的名字,不禁露出奇怪的表情。旋即她与蓝烟一起走了进去。清吧里放着nightwish的歌,两个人弓着背坐在吧台前,蓝烟点了一杯加冰爱尔兰威士忌,调酒师是一位帅气的女生,什一从调酒师的态度上看出,蓝烟经常来这里。她自己点了一杯加冰的啤酒。初冬季节,早晚较冷,但是在空调里喝着加冰的啤酒什一觉得十分过瘾。不过此时,她更加佩服蓝烟点的加冰威士忌。 “你经常喝烈性酒吗?”什一喝了一大口啤酒看着蓝烟问。玻璃杯壁上的小气泡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十分好看。 “只在单身这一夜。”蓝烟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说道,姣好的身材配上那张笑脸,美得不可方物,让人心动不已。 “你经常喝酒吗?”蓝烟向后捋了捋那一头浓密的黑色波浪卷发,看着什一问。 “也没有,但是至今没有喝醉过。”什一挑了挑眉得意地说,其实她醉过,只是她忘记了。 “那今晚不醉不归。”蓝烟一副挑衅的表情看着什一。 时钟从七点多走到十一点多,她们从工作聊到学生时代,又从学生时代聊到儿时,再从小时候聊到现如今,各种糗事全部当做喝酒的额外菜品,并互相开着玩笑。有回忆真好,这样无论是过往还是现在,人们总能在记忆里自由穿梭,任性地回到任意时刻。 “你喜欢写日记吗?”蓝烟突然问道。 什一愣了片刻,她望着蓝烟摇摇头。 “我喜欢写日记……”蓝烟喝了一口酒继续道,“因为总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用文字来记忆,不然我怕会被时间侵蚀,最后遗忘。” 什一颔首浅笑,她点点头表示赞同,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喜欢写日记,在她看来幸福和悲伤是辩证统一的,人们无法去割裂它们的关系,与其这样不如勇往直前,不念当时。 由于烈性酒的作用,蓝烟有些醉了,她一只手握着酒杯,一只手半搭在吧台上,翘着二郎腿面对着什一说:“我啊,在大学时期玩过乐队……”她喝了一口威士忌又继续说下去,“只是……只是……”蓝烟有些哽咽,“只是后来他出车祸了……自那之后,我的日记写满了思念……”她小声啜泣起来,坐在一旁的什一听到蓝烟说的话完全不知所措,一时间她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蓝烟将杯子倒过来摇了摇,她发现杯子里没有酒了,于是她又让调酒师送一杯过来。什一有些心疼她,她拍了拍蓝烟的后背,她让调酒师把蓝烟的威士忌换成饮料。调酒师使了使眼色,对方的意思是让什一别担心,她已经偷偷稀释过那杯酒。 “你知道吗?”蓝烟左手撑着脸,她从激动的情绪中平静下来,目光呆滞地看着远处的灯光,右手转动着酒杯说:“明天是他生日……”蓝烟扭头看着什一继续说道,“他也姓什,所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莫名觉得特别亲切,甚至觉得你们有点相像……”蓝烟说完喝了一大口稀释过的威士忌,她眉头紧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心里蔓延开来的痛停止下来。 什一错愕地看着蓝烟,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大脑里突然浮现什尔日记本扉页上的那句话,这又让她不得不相信。她忍不住想去确认,她脱口而出问道:“他叫……什尔……对吗?” 听到什一说的话,蓝烟愣了一下,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停滞了一秒,旋即蓝烟又笑了起来,她悲伤地说:“喜欢五月天,左手写字,你是他的亲妹妹,我早就该想到……” 什一仰着脸看着天花板上散发着暖黄色灯光的满天星水晶吊灯,清晰的灯光瞬间变成多角芒星,每一个芒星里都有什尔温柔的笑脸,她眨一下眼睛,它们就跟着闪烁一次,梦幻得像幸福的泡沫,只是眼泪在滑落的那一刻,全部化为泡影。清吧里放着nightwish的《sleeping sun》,主唱用她那独特的声音,将死亡的悲伤和深重的痛苦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 “i wish for this night-time to last for a lifetime,the darkness around me……how i wish to go down with the sun……sleeping,weeping,with you……”什一听见蓝烟跟着旋律唱了起来,她的声音和主唱的声音并不像,但是她却唱出了自己的悲哀。 “my sun……我的太阳,他在我21岁那年永远地……沉睡了……我的太阳,他在他21岁那年永远离开了我……”蓝烟流着泪喃喃自语。坐在一旁的什一安静地听她哭诉,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nightwish的主唱已经不再是tarja了,你们喜欢的nightwish在tarja离开那一刻早就物是人非了,但是你们还是执着地地喜欢着nightwish,一如你执着地喜欢着他,遗憾地是此生你们终究在茫茫人海中不再相见。”什一悲伤地想着这一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有的时候,不长不短的时间最容易忘记一些事情,甚至忘记一种感觉。对于蓝烟来说,什尔的离去也许永远不会有时过境迁这一说,因为无论过去多久在她心里都会激起涟漪。但是在习惯了他的离开之后,所有的一切可以笑着提起,也会痛着回忆。 蓝烟告诉什一,因为什尔的离开,乐队也跟着解散了。自己在听到什尔车祸的消息后大病一场,当时她发疯似的要来参加什尔的葬礼,被狙击阻止了,那个暑假她一直住在医院。她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送什尔最后一程,她无法原谅自己。她告诉什一她前些天刚见过的老朋友就是阿铠,他去了南辕北辙乐队,阿铠说,他会继续弹下去,这样什尔有一天回来时能找到他们在哪里。她恨成谚,却没有理由去恨,所以她选择不见成谚。 这一晚,什一和蓝烟说着什尔小时候的事情,蓝烟和什一说着什尔大学时候的事情,她们像两个互换记忆的旅人,彼此用回忆的碎片共同拼接着一个人,怀念着一个人,一直聊到凌晨清吧关门。调酒师开着蓝烟的车轻车熟路地将蓝烟和什一送到蓝烟的家,调酒师扶着蓝烟,她让什一拿钥匙开门,什一刚打开门看见一头狮子坐在门口吓得她大叫一声。 “别怕,那是一只猫!”调酒师赶忙解释道,她将蓝烟扶进房间,扶到床上盖好被子走了出来。她看见什一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和那只猫对视。不禁笑了笑。她走到什一旁边蹲下来摸了摸那只猫说道:“别怕,这是缅因猫,体型较大却十分温柔。”听到对方的话什一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青空,今晚是我们俩一起送阿眼回来的。”她抬头看着什一说道,“你摸摸它。”什一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摸了摸那只猫的下巴,什一惊奇地发现那只猫特别温柔地蹭着她的手心,什一顿生欢喜,她赶忙蹲下身蹂躏了一番。 “今晚你陪在这儿吧,阿眼很少和别人聊心事,你却例外。”对方抬头看着什一说,什一点点头。调酒师出门前,什一叫住了她,她问她叫什么名字,调酒师淡然一笑,“名字只是个代号,叫我礁石吧。” “什一。”什一微笑着伸出手。礁石握了握她的手,笑了笑转身离开。 什一坐在房间的地板上,那只名叫青空的大猫也走了进来坐在她的旁边,什一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将它抱在怀里,那只一身灰白斑纹的大猫却没有排斥什一,它安静地躺在什一的怀里。“青空,青空,她居青空里,他隐黄埃中。蓝烟姐,这是你给它起名的初衷吗?”想到这,什一看了蓝烟一眼,蓝烟安静地睡在床上。“哥,生日快乐,这么些年我都没回去看过你,你一定很生气吧,我要是你我就会很生气,但是你却不会,因为你是全天下最温柔的人啊。”什一凝望着窗外心想,“他们是相爱的,只是命运拆散了他们。” 后来,什一才知道,礁石是狙击的恋人,和阿眼是大学同学,和什尔他们是大学校友。礁石和狙击在毕业后就领证结婚了,只是他们一直没有举办婚礼,他们支持丁克。礁石和狙击从未主动提过自己的真名,什一也未曾问过。 第116章 生活的主角 这个国家常年遭受战火摧残,持续不断的战争使得这座世界瞩目的文明城市满目疮痍,古迹变成废墟,房屋变成砖砾,有趣的是这并没有影响人们继续生活和娱乐。刚到这里时,成谶一直疑惑不解,他甚至觉得不可思议。直到后来成谶结识一位当地的朋友,在与对方的交往中,他才稍微理解了一点。 成谶坐在电脑前正忙着翻译工作,办公室里只听见同事敲键盘的声音。翻译完最后一篇稿件之后,成谶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他凝视着电脑屏幕陷入沉思中,那是一条关于战争的新闻。这时,电脑右下角突然弹出一个新闻消息框,成谶将目光移到那个消息框上,他十指交叉将胳膊放在桌子上,望着消息框里的新闻标题发呆。物是人非莫过于此吧,那个球场上永远不缺明星球员,但是与他青春有关的人却越来越少,他喜欢的球星退役了,而那位有趣的彩装先生也永远地离开了那里。 成谶伸手移动了下鼠标点开那篇新闻,人们除了缅怀更多的是感叹,时光飞逝,留下来的终究会在某个时刻消逝不见。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吉他弦,不禁一声轻叹。来不及他多感慨,其他的同事又拿来一堆工作资料递到他面前,他关掉网页继续投身于工作中。 持续近半个月的高压工作,终于在元旦这天迎来短暂的清闲,成谶在办公室忙完手头上急需处理的工作后打算出去走走,透透气。刚走出办公室,一阵冷风像着了魔似的钻进成谶的脖子里。成谶理了理衣领裹紧衣服。 成谶刚走出去没多远,那位当地朋友坐在一家小酒馆门外的椅子上,正挥着手笑着喊成谶。这位当地朋友叫巴希尔,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成谶刚来这边,巴希尔作为本地向导成谶经常在工作上与他打交道。时间久了,他们自然而然成为了朋友。平日里,巴希尔经常为一些自由行的游客当导游。 成谶挥挥手回应,笑着向他走了过去。他原本打算请成谶小酌一杯,但是成谶说,他待会儿回去还有工作,于是两人就这样坐在椅子上聊了一会儿。如往常一样,两个人聊得十分投机,当对方再次问到成谶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时,成谶笑了笑,他依然没有作答,这个问题对方问了三年,但成谶从未回答过。 “你怎么看待战争?尤其是它给人们的生活带来毁灭性的灾难时……”成谶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弓着背看着对方询问道,这个问题他寻找了三年也没有找到答案。 “怎么说呢……”巴希尔用阿拉伯语说道,“谁都不喜欢战争,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当然能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那是一种运气,如果没有这种运气,生活还是要继续。”成谶看着眼前这位异国朋友,巴希尔因为战争失去了家园和两个孩子,他的年纪只比成谶大几岁,但是,眼窝凹陷,皮肤黝黑干燥,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许多皱纹,那些皱纹里堆满了灰尘,像一位风尘仆仆赶生活的老人。 巴希尔见成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他有些不好意思,他挑挑眉摊了摊手继续用阿拉伯语说道:“你知道我的大多数同胞一直在逃亡却一直不被很多人所接纳。我们无奈无助却不能哭泣,因为人最没价值的武器就是当战争来临时只能以泪洗面。但我们可以选择勇敢地活下去,坚强的人是不需要同情的,只有那些被生活打倒的手下败将才需要。” 巴希尔的一席话让成谶突然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儿,成谶起身站了起来,巴希尔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去喝一杯?”他用阿拉伯语说道。 成谶摇摇手,“还有工作。”他用阿拉伯语回。成谶拥抱了这位异国友人,“我因为一些生活中的小挫折所以来到了这里,但现在想来也许我能为这里做些什么。”成谶说完又用中文说了句谢谢。巴希尔笑了笑,他拍了拍成谶的后背,也用中文说了一句谢谢。“眼泪是最没价值的武器,所以坚强的人是不需要同情的,只有那些被生活打倒的手下败将才需要。”回办公室的路上,成谶的脑海里一直萦绕着他朋友说的这句话。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起初是因为自己的懦弱,但那之后却是我自己的选择。”成谶心想,“什一,你大概就是那种可以坚强到不需要同情的人吧!你是生活的胜利者。”成谶一边往回走一边回忆这几年来的点点滴滴。自己因为母亲突然去世,家庭破碎而变得患得患失,面对生活中的种种更是逃避之,面对人生中的每一次重大抉择,总是犹犹豫豫。 “生离死别不过是生活里最为常见的挫折罢了,我却被这样的挫折打败了,有些事情不能相提并论,也无法拿来作比较,但生活的主角终究是活着的人啊……”想到这些,成谶不禁笑了笑轻轻摇头,“战争的根源不在这些普通人身上,但是却要他们来承担战争带来的后果,这惨烈的现实和苦难并没有将这群人压垮,他们仍然坚强并努力地生活着。” 几个小孩正在街道边踢着足球,足球刚好滚到成谶的脚边,成谶捡起足球递给其中一个小男孩,男孩露出牙齿微笑着用阿拉伯语说了声谢谢,小男孩的微笑干净得像油画里的小天使。成谶认识他,也认识这周边的每一个孩子,他们都曾出现在成谶的镜头里,文字里。成谶也用阿拉伯语回了一句不用谢,他走回办公室继续工作。 冬日里的暖阳永远斗不过寒风。元旦放假这天,外面虽然艳阳高照,什一宁愿宅在家里数头发也不愿出去。但是总有人有办法把她请出去,这个人就是乐星辰。元旦放假前,乐星辰打电话过来说,她元旦来省城购置一些东西,没办法,什一得陪她一起去。 今天还算暖和,妖风没有像往常一样肆虐着整座城市,偶尔轻拂而过的微风让人有种春天提前到来的感觉,什一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大衣,内里搭着一件宽松的低领黑色毛衣,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的黑色长裤,不过长裤被她穿出九分裤的效果,于是她穿了一双黑色的高筒袜,一双浅口白色板鞋。 什一扎着高马尾戴着一副黑色口罩,她将脖子缩在黑色大围巾里,站在太阳下等乐星辰,偶尔来回走动几步,白色的鞋子踩在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明媚的阳光洒在她黑色的衣服上,秀美的长发上,熠熠生辉。突然有人轻拍了一下她的左肩,她笑了笑没有转身,“出来吧,等你很久了。” 乐星辰穿着黑色的短筒雪地靴,一条紧身的烟灰色小脚牛仔裤,上身穿着一件宽松的短款茧型棉服,斜挎着个小方包,干净利落的短发跟她这一身有着恰到好处的和谐。她总是喜欢上身宽松下身修身的着装,不过在什一看来这样的乐星辰特别可爱。乐星辰的恶作剧被什一猜到,她笑嘻嘻地从后面蹦了出来。 “你今天主要买什么呀?”什一搞怪地看着她问。 “我想看看跟结婚有关的东西。”乐星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你要结婚了???”什一瞪大了眼睛,差点眼珠子都给瞪掉了下来。 “还不确定,过几天才知道。”她挽着什一的胳膊边走边说,“因为霓风的爷爷突然生病了,挺严重的,他爷爷的心愿是能亲眼看见孙子成家,如果这次爷爷能康复出院,我们应该会定在明年结婚。”什一看到乐星辰脸上的哀伤,她抽出乐星辰搂着的胳膊,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那就结婚吧,我等你消息。” “别的倒没什么,就是时间上比较赶。春节前结婚的话,刚好春运,也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来。”乐星辰无奈地说。 什一看到乐星辰有些失落,于是转移了话题,“不想这些,我们先去看结婚要买的东西。” 上午什一陪乐星辰先去看糖果和糖果盒,转而又陪着她去买了几件衣服,下午陪她去婚纱店试婚纱。原本这些应该是由路霓风陪她去的,但是婚房正在装修,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所以乐星辰便让什一陪她去,她理解路霓风。 第117章 自欺欺人 太阳在湛蓝的天空中闲游,它像个恶作剧高手一样把玩着地面上的影子。路上行人的影子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听从太阳的指挥。太阳让高楼大厦的影子吃掉人的影子,接着又连人带影抛了出来。 橱柜里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婚纱,暖白的灯光照在洁白的婚纱上,编织出许多流光溢彩的幸福泡影,在裙裾间,衣领旁,蕾丝边上闪烁着。乐星辰属于小个子女生,身材娇小,虽然个子不高腿却生得十分好看,考虑可能会在冬天结婚,最后什一帮乐星辰选择了无拖尾婚纱和长拖尾小裙摆婚纱两款。如果冬天结婚就选无拖尾婚纱既可以保暖又不会累赘,如果选择来年天气转暖后结婚可以考虑另一款,刚好可以露出乐星辰的美腿。乐星辰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正在试衣间试穿婚纱,什一在试衣间外面耐心地等待着,她时而环顾四周打量着西式婚纱,时而盯着凤冠霞帔上的刺绣发呆。 “好了。”乐星辰从试衣间走了出来说道。什一扭头看着她,纤细的胳膊从荷叶肩带里自然垂下,盈盈一握的纤腰在裙摆的衬托下,少女感十足,雪白的婚纱将乐星辰白皙的皮肤衬托得愈加白净,也许是空调的作用,乐星辰的脸颊泛起红晕,楚楚动人。 不知道怎么了,什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她突然想哭,但又觉得这样的自己特别愚蠢,于是她眨了眨眼睛将眼泪憋在眼眶里,努力控制激动地情绪夸赞道:“真好看。” 乐星辰笑嘻嘻地看着什一,她迈着小步子走到全身镜前,前前后后照了照,在她提起裙摆的时候,什一发现她穿着自己的鞋子。 “你这鞋子到时候怎么解决?”什一左手拖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 “我是绝对不穿高跟鞋的!”乐星辰十分笃定地说。 “那不行就去买双红色帆布鞋吧!”什一建议道。 乐星辰是个单纯的女生,她和什一最相像的地方就是永远穿着平底鞋,尽管她的身高不足一米六。曾经就是否穿高跟鞋这事儿,她们和朱漫洛三个人经过激烈地辩论,乐星辰一再表示自己绝对不会穿高跟鞋。当然了,大家对于她结婚穿高跟鞋的事情报以很高的期待。然而,这一次,她采取了什一的建议,真的跑去买了一双红色帆布鞋,而什一给她选的那件长拖尾婚纱自然而然地被乐星辰淘汰了,她决定就买她试的那件。 傍晚时分,逛了一天的两个人累得四肢酸疼,她们准备找一家餐厅舒舒服服地吃上一顿,呆子意外地打来了电话。他看到乐星辰发的动态了,他问她们在哪儿,乐星辰把地址告诉了丁瑞恒。没过一会儿,呆子开了辆车来了,他将车子停在步行街的地下车库。与他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位男生。 简单聊了几句之后,他们走进一家中式特色餐厅,在点菜期间,丁瑞恒摆出一副东道主的样子跟另外一位男生介绍道:“这是我高中同学,跟她是好朋友。” “她是谁?”乐星辰翻着大眼睛张口就问。什一也一脸懵地看着呆子,她的眼神在问呆子,她是谁。 “她啊,夏夏啊。”丁瑞恒笑着解释道。 “你跟你朋友介绍我们是你前女友的好朋友干什么?我们和她的关系不怎么样啊。”乐星辰心直口快直接否定道。 但是这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丁瑞恒的心情,他依然在等上菜的间隙侃侃而谈。除了跟那位男生聊她的前女友,顺便捎上乐星辰和什一外,也会跟大家讲述他在骑行中遇到的有意思的事情。 “你不知道,我们谈恋爱的时候,她对我可好了……”丁瑞恒跟那位男生讲述着乔夏夏的好,仿佛自己并没有和乔夏夏分手一样,他像一个沉溺于幸福之中无法自拔的人,此刻正在炫耀自己的幸福。越说越兴奋,喋喋不休。 “那她为什么还带走你的房子?”似乎那位男生也听不下去了,质问道。 这句话让他从谵妄的梦里清醒过来,什一和乐星辰看着丁瑞恒,她们原本以为他会清醒地认识到这段感情已经结束了,可惜她们错了。“没有啊,她给我钱了,我的车就是用她给的钱买的。”什一突然想起刚刚丁瑞恒来时开的那辆车,无奈地笑了笑。乐星辰问她笑什么,什一摇了摇手回,没什么。 “而且,剩下的一部分钱,我拿去投资了。”丁瑞恒又开始夸夸而谈,在聊天中什一得知呆子所谓的拿去投资,其实无非就是投进那些叫不出名字的互联网风投公司。其中的路数理性的投资人都会管中窥豹,略知一二。 乐星辰实在看不下去丁瑞恒这般执迷不悟,在吃饭期间她直接蹦出一句,“你的夏夏那么好,但是她已经跟别人结婚了,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赶紧考虑考虑你自己吧。”说完乐星辰旁若无人地哧溜哧溜吃着粉条,她的这句话完美冻住了周围的人,空气突然凝结起来,像南下的冷空气一股脑钻进屋内一样。 什一用手偷偷推了乐星辰一下,乐星辰抬起头看着什一嘟囔道:“我说的是事实啊!”在她转头看向丁瑞恒时,乐星辰发现丁瑞恒黝黑的脸上泛起一阵白,表情错愕不已。乐星辰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伤害到了呆子,于是她低下头默默吃着东西。 “不会的,夏夏不会的,我们只是很平常的吵了架,然后很平常的分了手,一定会复合,她不会跟别人结婚的……”丁瑞恒自言自语地说道。 “对,夏夏那么好一定在等你,我觉得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她。”乐星辰附和道。 什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除了安静地聆听或者默默地吃东西,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大家年纪相仿,什一却在丁瑞恒的脸上提前看到了什么是沧桑,她在内心深深叹了口气。 虽然话题有的时候会引起呆子的不适,又或者乐星辰的一句话制造大量冰冷空气,但是却没有影响到这次聚餐的欢乐氛围。总的来说,几个人还是挺开心的。在买单的时候,什一提出大家aa制,可无论如何,丁瑞恒都要自己来付,执拗不过,索性成全了他。 隆冬季节,昼短夜长,太阳也早早下班回家休息了,被霓虹灯照亮的城市散发着慵懒的气息。点燃的香烟在黑夜里闪着忽明忽暗的弱光。丁瑞恒蹲在小区一处的绿化灌木丛边,新建的小区,绿化做得最好,一年四季都给人一种春意盎然的感觉。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抽了一口烟将烟雾吐了出来,余烟袅袅与呼出来的气体融合、升腾,最后消失。半截香烟随意地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他的另一只手伸向口袋掏出手机。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照亮了他的脸。他点开短信看了一眼,是水电费信息通知。看完信息他又重新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就这样,地上的烟头从一根到两根…… “今晚吃什么?”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是女生的声音,温柔而甜美。丁瑞恒不用看就知道是谁走过来了。 “听你的。”男生宠溺地回道。 丁瑞恒从灌木丛的缝隙里看见,女生十分依赖地抱着男生的胳膊,头微靠在男生的肩上,就像曾经她靠着他一样。男生手里还牵着一只贵宾犬,两人步履一致向楼道里走去,聊天的声音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楼道间。 丁瑞恒在小区的灌木丛边坐了一宿,脚边全是烟蒂。天亮的时候,他抽完两盒香烟里的最后一根香烟,掐灭烟蒂后坐在那儿看着楼道发呆,高耸的颧骨,消瘦的脸颊加上黑眼圈,使得他看上去像一位营养不良的枯槁老人。这一刻,他接受了一个事实,她结婚了,再也不属于他。 离春节放假还有一个星期,这天周末,什一正在和七饼玩耍,突然一个陌生电话打破了这份宁静,什一看着屏幕上闪烁的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 “喂,是什一吗?”对方小心翼翼地问道。在什一迟疑了片刻后,她听出来那声音是谁。理智瞬间荡然无存,她皱起眉头,没有说话,一股冲动驱使她准备挂断电话。 “先别挂,我就说几句,几句就好。”什一的父亲似乎猜到她的女儿接下来要做什么立刻阻拦道。 “什一,爸爸对不起你。”他的语气,有些悲伤,有些颤抖,又充满着无奈,像一位忏悔者在做赎罪祷告一般,可这并没有让什一放下戒备的心理,她的态度依然十分冷漠。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人是我妈!”什一用极其冷漠的语气说完这句话之后迅速将电话挂断丢在一边。她看着自己右手心里那个形似胜利手势的伤疤,什么也没想继续陪七饼玩耍。 “叮咚”手机响了一下。 什一瞟了一眼突然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信息提示框显示乐星辰发来的消息,“我要结婚了,定在明年六月。”什一微微一笑,她明白那同时代表着路霓风的爷爷康复了。第二天,什一果断地换了新的手机号码,她将换好的手机号码第一时间发给了为数不多的那几个重要的人。 第118章 幸福太吵,平淡就好 除夕这天,母亲在厨房里忙着包饺子,什一坐在飘窗上看书。做了绝育手术之后的七饼俨然已经长成一只肥猫,它盘踞在飘窗台的垫子上睡觉,太阳透过玻璃洒在它的身上,显得它身上的毛发格外油亮。什一总是情不自禁地伸脚去弄醒它,七饼总是一脸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四下巡视,寻找刚刚弄醒它的凶手,大圆脸上那两颗翠绿色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可爱极了。 没过一会儿老妈从厨房里走出来,她跟什一说,她送一盘饺子给七楼的奶奶。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和那位奶奶竟然这般熟络了。什一挪开书本看着母亲点点头又继续看书。突然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放下手里的书拿起手机研究着。 前些天房东告诉她这间公寓在合同期满后将会出售,到时候就不能出租了。于是她有个新的打算,她想将这间住了近四年的公寓买下来。租房合同到期的时间是来年九月。她算了下时间,差不多够用。 这间公寓的面积不大,六十多平,厨房的门正对着玄关门,玄关处的左侧靠墙放着鞋柜,旁边放着全身镜。从狭长的厨房走出去便是一个小阳台,橱柜等用具是传统的木纹色,虽然有些陈旧却被母亲收拾得十分干净。出了玄关便是会客厅,客厅不算大,靠近窗户摆放着一张桌子和两张沙发椅,平常用来吃饭用,左边墙角处放着什一的电脑,电脑的正上方是壁挂式书架,右边放着一张可以两用的长沙发。客厅与卧室之间的小房间是卫浴室,从玄关进来后左拐走到尽头便是卧室,整间屋子只有卧室是木地板,靠墙的地方打了衣柜,床边放着一张床头柜。其实卧室母亲睡得居多,因为以前什一经常加班,所以她经常睡在客厅的长沙发上。 什一环顾这早已熟悉的一切,思忖着,如果买下来的话她想将这里重新装修一下,到时候她们会住得更舒服一些,她在脑海里构思着装修的颜色、细节以及风格。七饼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圆脑袋随着飞来飞去的鸟儿左右转来转去,阳光洒在它的身上,从背后看去宛若一只小天使。 仔细算下来,什一发现自己已有的存款离支付首付还差一些,她无奈地躺在沙发上,将拿着纸的那只手高高地举在半空中,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的数字。“差的那些怎么才能凑齐呢?”她心想。 “我回来了。”母亲开门的时候说道。什一闻声赶忙将纸收了起来。 “什一,楼下的奶奶问你有没有男朋友。”母亲一边换鞋一边笑着说道。 “你怎么说的?”什一看着母亲问。 “我说你有一位高大帅气的男朋友!”母亲打趣道。 “干得漂亮!是我亲妈!”什一也打趣地回。 “但是你不能一直让我这样说谎啊!你不想相亲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你得给我找一个真女婿回来。”母亲俏皮地笑道。 “那要不你给我婆婆打通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发货?”什一歪着脑袋看着她母亲说。 “你把她的手机号码给我,我现在就来打电话问问。”母亲煞有其事地说,“什一,妈妈是认真的……” “老妈,婚姻太脆弱,我打算孤独终老!”什一拿起书又坐到飘窗上继续看书,她抬脚戳了戳七饼,七饼抱着她的脚一顿挠。 “什一,你不能因为我跟你爸爸离婚就有这样的想法,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老妈,我饿了,快点做饭吧!”什一看着母亲打断了她的话,她的目光落在母亲手腕处所戴的玉镯上,那是她给母亲买的,目的是为了挡住手腕处的疤,丑陋却又蕴含众多痛的过往的疤痕。 什一的父亲和姑姑是由他们的小姨养大的,打小什一就没见过爷爷奶奶。母亲有一个弟弟和妹妹,什一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外公去世,外婆一直跟舅舅生活在一起,小姨妈离婚后再嫁生了一个男孩。 什一的母亲和父亲算是自由恋爱,年轻的父亲整天游手好闲,那时候清和城没有像现在这样有模有样,它很破旧却充满着人情味儿。父亲总是在菜市场旁边的一家台球室打台球,母亲经常去菜市场买菜。父亲看到母亲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她。后来父亲的小姨告诉他,经常来买菜的那位姑娘目前闺中待嫁,于是父亲开始疯狂追求母亲,他看见母亲来菜市场买菜,他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帮她提着篮子。他剪了一个和当时的全民偶像费翔一样的发型,对着母亲唱《冬天里的一把火》。吹口琴给母亲听,他在母亲面前像只玩杂技的猴子一样,使出浑身解数就为了博心上人一笑。 后来他们结婚了,虽然他们没有拍婚纱照也没有举办隆重的婚礼,但是他们却很幸福。不久后什尔出生了,父亲开始努力工作,他越来越努力,生活也越来越好,接着什一出生了,他开心地在院子里种上一株樱桃树,虽然那棵树是樱花树。他做生意赚了钱于是将那间瓦房拆了,在原来的土地上盖了一幢别墅,他的生意越来越好,他买了车,一家人就这样幸福地生活了很多年。再后来他经常出差,什尔去世,这个家走向支离破碎…… 想到这里,什一还是难过起来。“如果生活一直充满苦难,人大概会麻木吧,好在大多数时刻,充斥生活的是平淡。”什一心想。她也曾幸福过,只是那幸福经常会惊扰到如今的生活,余生,她希望可以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 吃过晚饭,母亲在房间里看春晚,时不时发出笑声传到客厅里,什一听到母亲的笑声偶尔被感染到,她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起来,她拿着啤酒坐在飘窗上,七饼睡在她的腿上。什一打开窗户,举了举手里拿着的啤酒,向夜空说道:“老哥,新年快乐,你二十一岁了,而我,二十六岁了……” 晚上母亲睡下后,什一拿出那本日记本,她写道,“2016年,她遇见了她哥哥的恋人,她叫阿眼,很漂亮。” 全世界只要有华人的地方就能感受到春节的氛围,这一天是团圆的日子,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和家人团圆。成谶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看着异国的天空又看看手里的吉他弦。“新年快乐,什一。”他掏出手机给成谚打电话。 “叔叔,新年快乐。”一个奶声奶气的孩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新年快乐。”成谶温柔地回道。 “来,给爸爸接。”小男孩将手机递给了成谚。 “什么时候回来啊?一家人好久没一起过春节了。”成谚感叹道。 “还不知道。”成谶笑了笑说。 “行,老哥尊重你的决定,但是累了家永远在这儿。” “嗯。”成谶轻声应道。 “成谶,进来吃饺子了。”他的同事在屋内喊。 “我去吃饭了,新年快乐,哥。”说完成谶挂断了电话起身走进屋。电视机里正放着春晚,主持人热情洋溢地念着串词,一切喜气洋洋,好不幸福。成谶端着一盘饺子坐在椅子上一口一个吃着。 “给。”他的同事拿来一罐啤酒和一罐可乐给成谶,成谶接过去说了声谢谢。吃完年夜饭,其他同事聚集在一起看春晚。成谶独自走出屋子,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望着异国他乡的夜空喝起啤酒来。这个习惯他三年来从未变过,只是每次他只喝完啤酒留下可乐。 手机里放着五月天的歌。“天空和我的中间,只剩倾盆的思念……在失去你的风景里面,你却占据了整个世界……一步步完成当时心愿,一步步完成最美残缺……”五月天还是那个五月天,至于其他,一切都变了。 这一年春节,朱漫洛回到清和过年,她的父母不知道她分手的事情,偶尔还是会问起她和骆淮清怎么样了,朱漫洛的父母其实挺喜欢骆淮清的,她的父母倒是挺希望他们可以修成正果。朱漫洛随便敷衍他们说,一切都挺好的。她知道,如果她说分手了,接下来就是没完没了的相亲。 这一年春节,路霓风家的父母登门拜访了乐星辰家的外公外婆和母亲。两家人十分聊得来,路霓风的父母并没有因为乐星辰父亲的缺席而轻视她,相反他们把乐星辰当亲生闺女一样看待,乐星辰天生招人喜欢,她是那种一眼望去忍不住想去保护的女生。 最后两家人商量着结婚的具体日子,长辈觉得可以选一个好日子,但路霓风和乐星辰想在6月9日那天结婚,大人们看小两口有自己的坚持也就同意了。选择这一天是因为路霓风在曾这一天向乐星辰表白,他让她做他的女朋友,所以他想选择在这一天让她成为他的妻子。 第119章 稳稳的幸福 这个季节,很多鸟儿已经悉数飞了回来,但是由于外面在下雨,一只鸟也没见着。什一和七饼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他们两都在努力寻找小鸟的踪影。什一侧目看见七饼坐在旁边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搜索着什么,她伸手在它的小脑袋轻拍了一下,七饼转过脸,看着她叫了一声。接着什一又用脚去戳它的肚皮,这下七饼彻底惹毛了,它抱着什一的脚就是一顿狂挠。厚厚的袜子上全是它的毛。挠完之后,它瞪着个绿眼睛看着什一,惹得什一哈哈大笑。 最后什一愣是把七饼从飘窗上弄了下去,七饼伸了个懒腰跑到自己的碗旁吃了起来。什一从飘窗上起身走到桌子前拿起手机。“好香啊!”她心想。母亲正在烧土豆牛肉。她闻着香味溜到了厨房,在路过七饼的时候又用脚捞了一下它的肚子。 “老妈可以吃了吗?”什一看着锅里的牛肉土豆,口水都要流下来了。难得母亲可以在周末调休,“有口福了。”她心思着。 “别急,我得出去买瓶老酒,你看着点啊!”母亲叮嘱道,旋即拿上几块钱出了门。 什一站在厨房里,她一边看着牛肉土豆一边玩着手机,她正在和朱漫洛聊天,手机响了,是开视频的声音。 “你打算买房?”朱漫洛问。 “是的,钱不够……所以……”什一吞吞吐吐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我借给你,我有多少就借你多少!”朱漫洛爽快地回道。 “我明年五月份还给你。”什一急忙补充道。 朱漫洛没有直接回答她,她沉默了一下说:“什一,以后有什么事尽管依靠我们吧,别一个人扛着。” 什一抿了抿嘴唇,看着小火慢炖的土豆牛肉,微笑了起来,“谢谢你。漫洛。”她说。 母亲拎着一瓶老酒一脸惊讶地站在门外,她原本不想偷听,但是无意间就这样听到了,她没有办法装作不知道。母亲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什一听到开门的声音立刻挂了视频,她跟朱漫洛说,借钱的事情她不想被母亲知道。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经济压力徒增母亲的烦恼,朱漫洛答应替什一保密。 听到母亲开门的声音,七饼也伸直了脖子走到玄关处看看,迎接母亲。什一笑着走出厨房,“报告老大,牛肉土豆一切正常并无异样!”她打趣道。 “真棒!”母亲配合着什一夸赞道。 什一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书,她看见七饼伸了个懒腰,又将背部弓得高高的,接着又继续吃了起来,先是站着吃,然后坐在那儿吃,最后直接俯身趴在那儿吃,吃饱之后又以极其妖娆的姿势开始梳理自己的毛发。什一笑了笑,“难怪这么肥!”她嘀咕道,继续看书。不知什么时候七饼跑到什一的身后开始玩她的头发,时而弹开,时而躺着,不停地挠弄着什一的头发。什一全神贯注于课本的情节没理会七饼,大概是玩累了,它又走到自己的猫碗旁吃了起来。 路霓风和乐星辰在双方家长见过面之后,两个人更加笃定对方就是陪伴自己一生的人。但是路霓风仍在乡镇当体育老师,他还没有考到清和一中。所以他总是冷不丁突然回清和城看乐星辰。这天带完体育生的课后,他偷偷溜了回来。路霓风回到家中在家里翻箱倒柜找东西,他的母亲问他找什么,他说,找高中的校服。路霓风的母亲笑了笑说:“在这儿。”路霓风回头发现母亲手上的校服。 “你现在要穿?”母亲好奇地问。 “我要穿着校服混进一中。”路霓风坏笑道。他母亲白了他一眼走出他的房间。路霓风换上校服之后,他给乐星辰打了一通电话,他让乐星辰穿上清和一中的校服在一中门口等她。乐星辰问他做什么,他说,一起去找回忆。 乐星辰换上清和一中的校服站在一中门口等路霓风,她的短发配着那套校服,依然如年少时一样。路霓风从远处看到乐星辰的时候,心动不已,内心不免有些激动。他走过去牵起乐星辰的手,乐星辰看到他也穿着校服,坏笑道,“你有预谋!”路霓风笑笑没有回答。 他们手牵手走到一中门口,门卫打量着他们俩半晌,问道:“哪个班的?” “7班的” “1班的” 两人异口同声道。问他们哪个班的这个门卫就是当年死活不让成谶穿拖鞋进校园的那位。这时,从保安亭里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厚厚地镜片将他的眼珠子压得更加突出了。他转动着眼珠子,脖子一伸,“乐星辰?!”他喊道。 “老金?!”乐星辰指着金老师惊讶道,她惊讶得忘记了喊金老师,脱口而出喊成了老金,还好没有喊成大脸猫。旋即乐星辰甩开了路霓风的手。路霓风又重新牵了回来,他拉着乐星辰走到老金面前笑着说道:“金老师,你的学生乐星辰是我女朋友,我们要结婚了,想去学校里看看。” 金老师咧着个嘴大笑道:“那好啊,快!快!赶紧进去!”这时,门卫也没说什么,他也跟着老金一起龇牙咧嘴地笑着看着他们。老金还不忘跟门卫介绍道:“我以前带的学生。” “金老师,到时候记得来喝一杯啊!”路霓风回头喊道,乐星辰拼命地将他往前拽。 “没问题!”金老师将背在身后的胳膊举了起来乐呵呵地挥手答道。 路霓风牵着乐星辰穿过香樟树林荫道,又穿过主教学楼,走过梧桐树林荫道,来到操场上。那个篮球场比以前旧了许多,校园里的每个地方都变老了。他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在塑胶跑道上,一圈又一圈。 “星辰,谢谢你带我去见你的外公和外婆。”路霓风看着她说。路霓风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乐星辰从小是外公和外婆带大的,她曾对路霓风说过,她会带着她爱的那个男生去见她的外公和外婆。乐星辰听见这句话笑了笑,她知道他的意思。 “星辰,你知道‘麦迪时刻’吗?”路霓风停下脚步,他看着乐星辰认真地问。 “我知道啊!”乐星辰骄傲地答道,“2004年12月9日,在休斯顿丰田中心球场,特雷西·麦克格雷迪在比赛最后的35秒里得到13分,在火箭队的主场上,他带领球队逆转马刺!赢得比赛!”乐星辰当然知道,打从她知道路霓风喜欢麦迪的时候,她就开始拼命收集关于麦迪的一切,她为了了解路霓风的喜好和什一一起看篮球比赛,尽管她看不懂。 听完乐星辰的回答,路霓风不禁笑了起来,“麦迪用35秒为自己的球队赢得胜利,那么我就用1秒来决定照顾你一生。”说着,路霓风单膝下跪,他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求婚戒指高高地举在乐星辰面前,“嫁给我吧,星辰!”路霓风深情地说。乐星辰呆住了,她捂着嘴巴看着路霓风,眼泪瞬间掉了下来。13是个神奇的数字,它可以音译为“一生”。她哭着答应了,他一脸幸福地将戒指戴在她的手上。 后来他们一起去了学校食堂,在食堂的小卖部买了一桶泡面,他们坐在最后一排,前面是一群学生,两个人一边吃着泡面一边看着比赛。乐星辰看着眼前的泡面,“你知道我吃过最好吃的面是什么面吗?”她笑嘻嘻地看着路霓风问。路霓风疑惑地望着乐星辰。 “是什一做的一碗糊掉的面,头一天我刚鼓起勇气和你表白,第二天早晨什一为了安慰我起很早给我煮面……”乐星辰看着眼前的泡面将久远的往事讲给路霓风听。路霓风伸出胳膊将乐星辰拥在怀里。偶尔回头的男生看向他们旋即又收回目光继续看比赛。 这一天,麦克格雷迪正式入选2017年奈·史密斯篮球名人纪念堂。 路霓风和乐星辰的婚纱照最后选择在清和一中拍摄,他们总共拍了四套衣服,一套是清和一中的校服,一套是篮球服,一套是情侣装,一套是西装和婚纱。路霓风说,校服是初心,篮球服是见证,情侣装是约定,西装和婚纱是承诺。乐星辰将婚纱照发给什一和朱漫洛的时候,她们俩竟然感动得哭了。 朱漫洛打从换了一份工作后便步上了什一的后尘,她没日没夜地忙工作。首都市的夜晚到处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在这里人们仿佛能听到马蹄声也能听到汽笛声,时空是交错的又是平行的,路上的行人说着不同的语言,时而交头接耳,时而开怀大笑。朱漫洛环顾四周又仰头看了看夜空,无论灯火如何通明也掩盖不掉圆月的清辉。从早上打完卡离开办公室后到现在,朱漫洛终于把事情谈妥了,其实这事情原本是另外一位同事去做的,鬼知道他死到哪个角落里偷懒,朱漫洛迈着有些疲惫的步子朝着附近的地铁站走去。 细高跟踩在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微风拂面,让人舒适自在,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远方似流星般的霓虹灯光,往事如洪水般袭来,却又模糊不清,自从和骆淮清分手之后,自己的世界变得简单明朗起来,以前很多复杂的事情全部迎刃而解了。不知不觉她走到了附近的医院,穿过天桥后便是地铁站入口。当朱漫洛走到天桥上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她猜到是谁,她划开屏幕看了看。 “我要结婚了,骆淮清。”看到短信朱漫洛笑了笑。两个人的感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都有责任也都没有责任。如果年少的时候没那么任性也许也就不会留下那么多遗憾。想到这里,眼泪突然涌进眼眶,微风刹那间变成疾风,呼啸而过,像极了他们的青春,像极了年少时的爱情,更像是回不去的曾经。 夜很黑,天空很安静,吵闹的是城市,是人们的内心,但此时朱漫洛什么也听不见,隐隐作痛的胸口让她有活着的感觉。她扶着天桥的栏杆,无声地啜泣,肩膀忽上忽下地颤动,她低着头擦了擦眼泪,看着手机屏幕发自内心地打了三个字:“祝福你。”一滴眼泪滴落在屏幕上瞬间变成不规则的透明的花朵。 他们闹过分手,每次朱漫洛都会说上一句“祝福你”,唯有这次她的祝福是发自内心的。祝福那个往后岁月都与她无关的他,永远幸福。朱漫洛拭去眼角的泪水,穿过天桥,在她走进地铁站时,一位陌生的男孩落寞地坐在地铁站入口,他的手机里正放着蔡健雅的《陌生人》,“我不难过了,甚至真心希望你能幸福,当我了解你只活在记忆里头……” “我已是陌生人了。”朱漫洛喃喃自语道,她轻轻笑了笑,笑容里有苦涩的味道,也有释然的味道。 第120章 缺席 这一天,又有一群孩子像当年什一他们一样,他们在短暂的解放时刻里尽情享受着这份自由,单纯美好。这个季节,清和一中的栀子花已经开成白色花海,主教学楼背后的梧桐树依然在跟前面的香樟树较量着,它们比谁更魁梧,比谁更健美。 这一天也是路霓风和乐星辰举行婚礼的日子。 因为工作的原因,朱漫洛最终没能成功请假,乐星辰的婚礼她华丽缺席。乐星辰婚礼这天,朱漫洛打来电话,她千叮咛万嘱咐什一无论如何都要给她现场直播,什一使出浑身解数要挟朱漫洛说,直播可以得有条件,接着她一会儿以请客海吃相要挟,一会儿又以发个红包威胁朱漫洛。朱漫洛点头哈腰委曲求全悉数照办。 “朱漫洛,开会了。”什一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男生的声音。 “什一,我先不跟你聊了,开会了,记得直播啊!”朱漫洛叮嘱完什一,不屑地白了一眼过来喊她的男生,然后挂了电话。 路霓风和乐星辰的婚礼是在省城璃都市举办的,因为清和城最好的酒店全部满席,最后两家人商量后决定在省城办酒席。这对什一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她不用坐车两头颠簸了!什一坐在宴会厅里,她来得较早,她看着互相熟悉的人们低声而热情的交谈着,谈话声在粉色的宴会厅里回荡。老金没来,因为他要坚守阵地。路霓风说,等他回去了单独约老金吃饭,尽管他不是老金的学生。卫楚和段帜文也来了,当年校篮球队的成员都来了;丁瑞恒来了,边尉凡因为出差来不了,他和钟墨结婚后便定居在盛晖市,很多熟悉的老同学都来了,杳无音信的缺席只有成谶。卫楚倒是毫不客气地坐到什一旁边,问东问西时不时还要聊一下健身房的趣事。 司仪嘹亮而高亢的声音打断了来宾的对话。什一看见乐星辰穿着之前她陪她试的那件婚纱,耳朵边的两绺头发烫成微卷状,上半部分的头发轻轻挽起,白色的头纱自然散落在肩上,从侧面看去清秀而唯美。 乐星辰挽着她外公的胳膊静等在婚礼现场的一端。什一看到了乐星辰的母亲,她年轻漂亮有气质,个子跟乐星辰一样娇小。路霓风一身正装打着领带手里拿着玫瑰与满天星搭配而成的捧花站在司仪身旁,在司仪说完台词之后,路霓风缓缓地向乐星辰走去。 路霓风走到乐星辰跟前,他单膝跪地将捧花举到星辰的面前,深情地说:“星辰,谢谢你选择喜欢我,我想用余生来证明你做的这道人生单选题没有错,你愿意嫁给我吗?”乐星辰哭着点点头连声说愿意。外公将乐星辰的手交到路霓风的手里,满头白发的老人双手拥着他们俩,三个人头挨着头,老人家似乎在对新人叮嘱着什么,没人听见,只看见路霓风红着眼眶以及他帮星辰擦眼泪的动作。 婚礼现场的大屏幕突然响起音乐,朱漫洛出现在荧屏上,她笑着说:“我的宝贝星辰,你要嫁给你最爱的路霓风了,以后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就告诉我们,我们不帮你削他,因为你会心疼,我们帮你骂他……”因为朱漫洛的这句话,乐星辰破涕而笑,惹得大家也哈哈大笑,路霓风小心翼翼地帮她擦着眼泪,他怕弄花了她的妆。这个视频是什一和朱漫洛两个人预谋干的,因为朱漫洛回不来。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从校服到婚纱,她嫁了,嫁的人是他,他娶了,娶的人是她。“虽然‘一定要幸福’这五个字又虚又空又俗,但我还是想报以最虔诚的心将这祝福送给你,星辰。”什一强忍着眼泪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当司仪宣布新娘开始丢捧花的时候,什一才从飘远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她看见乐星辰接过司仪的话筒,带着哭腔说道:“我想把捧花送给一个人。”说完她提着婚纱朝什一走去,乐星辰伸手将捧花递给了什一,“什一,愿你早点等到对的人。”乐星辰微笑着说。什一泪眼汪汪地看着眼前这位哭花了妆还那么漂亮的新娘,她拥抱了她。并在乐星辰的耳边轻语道,“你个大傻瓜。” 婚礼结束之后,什一走出宴会厅,在走出大门的时候她被路霓风叫住了。乐星辰跟在路霓风身后,什一转身看着他们俩,笑着对路霓风说:“新婚快乐。” “谢谢。”什一见路霓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们还要忙,我就先撤了啦。”什一抢先打住了他们要说的话。 “什一……” “你们选的什么婚宴难吃炸天了。”什一赶忙打住路霓风的话头,“我要去给自己开小灶了。” “那我晚上去找你!”乐星辰接道。 “新婚燕尔,你要让我背上拐走新娘的罪名吗?”什一打趣道。气氛一下变得轻松许多,三个人开怀大笑起来,简短的聊了几句后什一和他们道了别。她一个人去了那家火锅店,点了变态辣的火锅,不过这次她吃得很得意,也并没有被辣哭。 朱漫洛刚走进会议室大门时,她看见喊她的男生一脸坏笑地看着她。朱漫洛走到他身边在他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他低哼了一声,以至于先到会议室的人纷纷闻声转头看向这边,但是他们只看见男生痛苦的表情。朱漫洛一脸无辜地看着大家,表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朱漫洛,你也太狠了吧,不批你假的人又不是我。”男生一只手捂着背部皱着眉头说。 “向晟戈,要不是你把事情办砸了惹领导生气,我会请不了假吗?”她说完瞪了他一眼。 参加会议的人陆续走进会议室,朱漫洛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心里早就飞了回去。 “你请假回家相亲吗?”向晟戈在朱漫洛耳边小声地问。 朱漫洛看也没看他一眼,继续翻着文件,一字一句地强调说:“我好朋友结婚。” 听到这句话,向晟戈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上次因为自己的错误没能参加钟墨的婚礼,这次害得朱漫洛也没能参加好朋友的婚礼。他突然觉得朱漫洛说的话没错,自己真的是猪一般的队友,连累自己不说还连累大家。受好奇心驱使,向晟戈伸着脑袋问朱漫洛:“是上次在电话里说话的那位?” 朱漫洛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她感觉向晟戈比乐星辰还喜欢八卦,而且还是喜欢八卦的男生,“你问这么多干嘛?” “没,就随便问问。”向晟戈若无其事地挠挠头说。 “没你什么事儿。”朱漫洛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将脑袋移开。 向晟戈也做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作为回应。这时与会领导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朱漫洛开启了漫长而无聊的会议模式,而且一开就是一整天。 一天的会议结束后,朱漫洛捶着肩膀走进公司的电梯,就在电梯门快要关闭时,向晟戈钻了进来,动作灵敏得像一只哈士奇。朱漫洛假装没看见他。向晟戈拉了拉领带然后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站在电梯里,仿佛刚才扒电梯门的人不是他。 电梯门开了,朱漫洛第一个走出电梯,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向晟戈追了上来煞有介事地打招呼,“难得啊,今晚不加班。” “谁说不加班!回家加班画图!”朱漫洛一边说着一边径直朝大门走去。 “你要画什么图?”向晟戈好奇地问。 “画诅咒你的图,诅咒你这辈子都做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 这句话惹得旁边的人偷笑。向晟戈气得站在原地直翻白眼,他原本打算就请假的事情道歉,请朱漫洛吃饭,但是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灰。朱漫洛出了大门在拐弯的时候看了向晟戈一眼,傲慢地挥了挥手示意再见。 “嘿!还来劲儿了!”向晟戈在原地气得跳脚。刚好手机响了,他一看是一串乱七八糟的数字号码,心想准是推销电话,这下逮到一个发泄的机会了,他大声对着手机吼道:“我他妈的已经死了,你还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那阴间接电话需要漫游吗?” “我靠!!!!”向晟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看了看手机确认是乱七八糟的号码,“你他丫的在哪儿?”向晟戈立马转变了语气问。 “在通往你那儿的路上。”成谶开玩笑地说道。 “滚,快说在哪儿!” “没回国,听说小鸟要结婚了,麻烦你帮我捎上份子钱。”成谶在电话那头说道。 “等你回国自己负荆请罪去吧!”说着向晟戈挂断了电话。成谶看着手机摇摇头。“看来又被哪位妹子惹急了。”他心想。 第121章 挫折和勇气 从五月天演唱会回来之后,什一开始拼命工作,虽然每天加班,她却乐在其中,她喜欢这份工作,更喜欢现在的同事,他们像志同道合的伙伴一样。九月份初,什一顺利地买下了这间公寓。只是她没有告诉母亲,她打算等到把朱漫洛的钱还上了再告诉母亲。 “叮咚。”手机响了一下,她瞄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信息提示框。 “我怀孕啦!”看到这条消息,什一麻溜地拿起手机。她在心里乐开了花,并发出嘹亮的笑声,吓得宣颐拍了她一下。她大笑的原因不是因为乐星辰公布怀孕的消息,而是她接下来发的消息。 “请让你家宝宝叫我姐姐,谢谢。”这一句刚发出去,乐星辰便和什一互损了起来,朱漫洛一直没有说话,什一她们以为朱漫洛忙于工作没有看到消息。 傍晚下班的时候,什一和蓝烟一起走进电梯,两人相视一笑,自从去年在什尔生日前一天聊开了之后,两人的关系反而更像朋友,时不时就约着一起去喝一杯,还是那家清吧,那家名叫“罢了”的清吧。罢了,罢了,无奈又心酸,因为那是“尔”的另一个意思,那是蓝烟用来怀念什尔而开的清吧。 什一在出电梯时,手机响了,她刚接通电话就听到朱漫洛的语气很奇怪,“什一,我想回来。”朱漫洛强忍着眼泪说道。 “怎么回事,你怎么了?”什一惊讶地问。朱漫洛在那边突然崩溃大哭起来,她语无伦次地说她想回来,她不敢和父母说,她让什一收留她,她想回来,反反复复重复着这一句。自从骆淮清离开后,朱漫洛将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里,只身一人在偌大的首都市打拼,时间越久,她积压的情绪越深厚,一个人逞强了太久,终于最后一根弦断了,内心的防线崩塌了。 “你别哭,别哭,想回来就回来,我接你,住我这,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我全包了。”什一没再继续追问而是顺着朱漫洛的意思答应了她。再后来,什一没有说话,朱漫洛也没有说话,什一在电话这头安静地听朱漫洛哭,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什一唯一能确定的是下班时高挂天空的太阳现在不见了。 “我收拾东西,明天回来。”朱漫洛抽噎着说。 “好,几点的火车,我去接你。”听到朱漫洛的回答后,什一等她挂了电话才垂下手,由于胳膊长时间举在半空中在垂下来的一瞬间一阵酸痛。什一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儿了,她仰着脸看着快要暗下来的灰蓝色天空,世界很混乱,身边的朋友为什么都不平安,她带着些许怒意质问着遥远的蓝天。 “朱漫洛,你这好几天不来上班,结果一出现就是辞职?”向晟戈在电话那头大声说道。朱漫洛没有搭理他,只是一个劲儿的沉默不语。无奈之下,向晟戈缓和了下语气说:“在哪儿,几点的车,我送你总行吧!好歹也认识了这么久。”朱漫洛将住址告诉了他,没过多久向晟戈就到了朱漫洛住的小区门口,他帮朱漫洛把行李搬到后备箱,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朱漫洛径直坐到后排座位上。向晟戈见朱漫洛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也不好出言不逊,他关上车门坐进驾驶室驱车向车站开去。 向晟戈从车内的后车镜看到朱漫洛茫然无助的表情,眼睛一直望着窗外,他明白朱漫洛一定是遇上什么事情了,他想找点话题打破这冷却的气氛,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来的时候,向晟戈假装没看朱漫洛,自顾自地说:“都会过去的。”朱漫洛似乎没有听见一样,她继续看着窗外发呆没有应声。 向晟戈按奈不住了,他有些急躁地说:“你们一个个都怎么了?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一个个都……”他从后视镜发现朱漫洛正看着他,他突然停了下来,他从她的眼神里明白,她在问‘你们’还有谁,那眼神像是在寻找同类似的寻求着答案。 “我一兄弟,因为与喜欢的那个女孩突然断了联系,跑到西亚去了,到现在都不打算回来。”向晟戈平淡地描述着这一切,语气里却充满无奈和歉疚。绿灯亮了,向晟戈继续向车站开去,他看着前方继续说,“生活给了我们挫折也会给我坚持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朱漫洛见向晟戈以这种笨拙的方式安慰她,眼睛突然湿润了,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路直到火车站。向晟戈将朱漫洛的行李卸下车,送她到入站口,朱漫洛接过行李哑着嗓子说:“谢谢你。”向晟戈突然就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朱漫洛的胳膊说:“会再见的,等我兄弟回来的时候。”朱漫洛微微点点头,她没去关心向晟戈嘴里说的兄弟是谁,要是以往她兴许会好奇地问一问,当下她没有那个心情,她转身消失在人海里。 什一接到朱漫洛已经是下午了,见到她的时候,她看到朱漫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什一很担心,她跟公司请了两天假,并申请在家办公。她将朱漫洛接回自己的住处。晚上,什一的母亲做了很多美食为朱漫洛接风,但是什一看得出来朱漫洛是在强颜欢笑。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七饼也跟着快活起来,它一会儿在朱漫洛的脚边绕来绕去一会儿又跑到什一的脚边绕来绕去。朱漫洛摸了摸七饼笑着说:“七饼长得比你好看!” “随你怎么说,我不怪你,毕竟人嘛!都有审美疲劳的时候!”什一神气地回道,“再说,你和乐星辰不都见过七饼嘛!怎么今天觉得七饼比我好看了?!” 朱漫洛没说话,她蹲在地上看着七饼吃东西。什一坐在旁边看着朱漫洛和七饼。 晚上,母亲睡房间,朱漫洛和什一睡在客厅里的两用沙发。黑夜像母亲一样伸开她那柔软的怀抱拥抱着地球上的一切,它哄着地球上的生物进入睡梦中,但是总有些不听话的生物在午夜到处游荡,比如七饼。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救命……救命啊啊啊啊……”朱漫洛在噩梦中发出的惊叫声吓醒了什一,什一抬头惊恐地看着朱漫洛并将她摇醒。醒来后的朱漫洛紧挨着什一小声啜泣。什一知道她做噩梦了,她伸出手轻轻拍着朱漫洛的后背,平复她的情绪。 黑夜里什一感觉到朱漫洛抬手擦了擦眼泪,“我做噩梦了,梦见有人进来了,吓死了。”她语气慌张而急促地说道。 什一翻了个身面对着朱漫洛安慰道:“不会的,那是梦。” “可是,我在首都市的时候,房间里突然冒出一个陌生人……”朱漫洛没有说完,什一却被她的这句话吓得霍地坐了起来。面露惧色地问:“怎么回事?” 朱漫洛带着很重的鼻音继续说,“我那天加班忙工作忙到很晚才回去,我明明记得房门锁了,可半夜里,突然有个陌生男的出现在我房间里,他伸手摸我的时候,我突然惊醒了,吓得大叫起来……” “你有没有受伤?”什一打断朱漫洛的话急切地问道。 朱漫洛摇摇头说:“没有,因为我大叫一声把所有人都吵醒了,他迅速夺门而出消失不见了。” “没受伤就好,没受伤就好……”什一反复地重复这一句,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她说,自己不是忠实的信徒,但自己每一次的祈祷都是带着虔诚的心,她感谢上帝,她希望上帝可以庇佑她的好朋友,不要再发生任何不幸了。 “其实,是我自己不小心,你都提醒过我门闩的事情,我还是粗心地忽略了。那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一直战战兢兢,晚上不敢睡白天又不敢上班,精神恍惚到了极点,我跟公司提出辞职,可我还需要交接工作,就这样一直拖了好久……我不敢跟别人说,也不敢跟爸妈说,我怕他们担心,怕他们让我回去。”说着朱漫洛又哭了起来。什一明白朱漫洛的想法,她是不想那么早早地进入父母安排的生活,所以遇到这样的事情后她一个人独自压抑地承受着,所以才在那次电话里哭得歇斯底里。 黑夜里,什一紧握着朱漫洛的手,她说:“你就在璃都市找工作,住我这就行,以后我喝汤你吃肉,谁叫你是我的大债主呢!”什一的这句话倒是把朱漫洛给逗笑了,“大债主?”朱漫洛想了一下,她双手握着什一的手,向什一这边移了一下枕头,这样离什一更近点,朱漫洛小声地在什一耳边说:“什一,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不要生气。” “你说,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你欠我的钱阿姨已经还我了,她让我不要告诉你,但是我觉得你迟早会知道,所以……” “什么时候?”什一惊讶地问。 “就在你借钱后的第二天。”朱漫洛感觉到什一紧握她的手突然松开了,她继续说道,“什一,不要总是一副身披铠甲无所不及的样子,阿姨她想成为你前行的力量而不是包袱。”什一松开的手又重新握了握朱漫洛的手。她知道母亲是没有那么多钱的,她和父亲离婚是净身出户,如果说有钱那只有一种可能,那笔钱是什尔的赔偿款,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朱漫洛在什一这里休息了几天后,什一担心她一直闷在家里会胡思乱想,于是她便把朱漫洛带到卫楚的健身会所那儿健身,刚好大家都是清和一中的校友,很快大家便熟络起来,久而久之,朱漫洛成了卫楚健身房的会员。 国庆放假期间,朱漫洛回了一趟清和,她向父母坦白了一切,坦白她和骆淮清已经分手了,坦白她打算回来工作。对于她回来工作,朱漫洛的父母自然十分乐意,但是她和骆淮清分手的事情,让她的父母惊讶不已,意外万分。自那之后,朱漫洛的父母便开始张罗起相亲的事情。虽然朱漫洛当时选择溜之大吉,但似乎并没有太大作用。再次回到璃都市,朱漫洛住在什一这里,她开始寻找新的工作。 第122章 好好 什一生日这天,蓝烟打电话约她出来喝酒,她们一起去了罢了清吧,两个人像去年一样,点了各自喜欢的酒,还是礁石给她们亲自端来酒水。两个人时而举杯畅饮,时而拉闲散闷。蓝烟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扶着杯子,凝神望着什一玩手机,什一看着手机屏幕微微笑了笑。 “笑什么呢?”蓝烟喝了一口酒问。 “一位老朋友,”什一按了下锁屏键说道,“好像从上一段感情里走出来了。”她举杯与蓝烟碰了一杯,接着喝上一大口,她用这种方式对刚才看到的好消息表示庆祝。她口中的那位老朋友就是呆子,她看到丁瑞恒发的动态,发的是他和他的女朋友,边尉凡在下面点了赞。 “那真的要恭喜他!”蓝烟微笑着说。蓝烟看着什一,又看了看她放在吧台上的手机,突然提议道:“我们来一张合影吧。” 说着蓝烟拿起自己的手机一把将什一拽了过来,没等什一反应过来,画面迅速定格。什一嚷嚷着蓝烟拍得太快太丑,她要用自己的手机重新拍,说着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和蓝烟玩起了自拍,两个人摆拍了半个小时,搞怪的、认真的、可爱的……最后两个人看着对方的自拍表情笑得前仰后合。 “什一,你最喜欢的地方是哪儿呢?”蓝烟歪着脑袋看着什一问。 “我啊……嗯……”什一若有所思,“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地方,有机会都可以去看看。”她看着蓝烟回。 蓝烟眼含笑意望着什一,“我喜欢北欧,喜欢可以看见极光的城市。”她喝了一口酒,蓝烟在说这句话时,痛苦的表情从她脸上一闪而过,她赶忙又喝了一口酒,想用这种方式掩饰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啊?”什一好奇地问。 “因为那边适合孤独终老的人居住啊。”蓝烟开玩笑道,继而又吞了一大口酒下去。她继续说道,“什一……我打算移民北欧,以后可能都不会回来了。” “什么?”什一正欣赏着自拍照片,听到蓝烟的话,她猛地扭头讶异地望着蓝烟。 蓝烟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她看着吧台前正在调酒的礁石,“你听过一个传说吗?爱斯基摩人认为极光是鬼神引导死者灵魂上天堂的火炬。所以,如果相爱的两个人突然有一天分开了,在极光出现时他们会再次重逢。”蓝烟复述着当初什尔跟她说的那个传说。 “这是谁编的啊?”什一语气愤懑道。 “什尔说的。”蓝烟眼含泪水,却依然面露微笑地回。什一错愕地看着蓝烟。 安静的清吧里正放着一首英文歌,蓝烟跟着旋律唱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什一觉得那歌声就是蓝烟唱的,或者说她们的声音太像了。她分不清谁是原唱谁是翻唱。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们都唱出了那种无奈的心酸和无声的呼唤。 “you gave me a good start, you gave me your heart, i’ll never lose that part. i think you hear me, i think you’re right here. that’s why i have no fear, i wish you could see that i’m okay……that i moving on, can you see me, can you see me……”蓝烟一直唱着,直到这首歌结束,她依然重复着那句“ i wish you could see that i’m okay, can you see me……”这一刻,什一心疼不已,她希望蓝烟可以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但是她却走进了死角。 “所以你就信以为真了?”什一悲伤而无力地问道。 “我信,且深信不疑。”她摇了摇杯子里的酒,冰块碰撞到杯壁时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全国各地开live house吗?因为那是什尔的梦想,所以我必须帮他完成……我和狙击一起创建公司,是我执意要把公司总部设在这座离什尔不远不近的城市,我希望他能看到我帮他实现了梦想。”蓝烟说着说着哽咽起来。什一满眼悲伤地望着她,昏黄的灯光洒在蓝烟的脸上,眼泪变得轻盈透亮。 “什一,现实里我们每个人很难有主动选择的机会,大多时候都是被迫选择。不过我发现,以往被迫所做的选择在如今突然都有了意义。它们赐予我一次主动选择的机会,我决定终身不婚。我要去实现当初的约定,我希望他可以兑现他的承诺……” “可是我哥他希望你幸福。”什一打断蓝烟的话,她不知道是该替什尔开心还是该难过,她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抓住一般,难受得快要窒息了。 “那就等来生吧,我再遇见他,他娶我……”什一从蓝烟坚定不移的语气里明白,她自己无法改变蓝烟的想法。 “那青空呢?”什一想起那只猫。 “我已经给它办理好出国手续了,我会带上它……”蓝烟微笑着说道,“你知道它为什么叫青空吗?因为我居青空里,而我的他隐于黄埃中……” 什一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一阵阵抽疼,她第一次听礁石说那只猫叫青空时,她就猜到了,可她不愿意以此揣测别人的用意。只是这一刻,蓝烟验证了她的想法。 “什么时候的飞机,我送你。”什一哽咽着问道,眼泪跟着夺眶而出。 “什一我有两件事情想拜托你。”蓝烟再次没有回答什一的问题。 “无论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你。”什一回,没有片刻犹豫。“只要能减轻你的痛苦。”她心想。 “你会答应我吧?”蓝烟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又问了一遍。 什一走到蓝烟跟前,她拥抱着蓝烟,十分笃定地说道:“我答应。” “明年的这个时候你能替我去看看什尔吗?帮我买束玫瑰花送给他,代我向他道歉,请他原谅我,你帮我求求他,求他来我梦里看看我,我知道这个请求很残忍……” “我答应你。”什一满口答应。 蓝烟推开什一,她看着什一的脸幸福地笑了起来,“谢谢你。”她说。她喝了一口酒,泪眼模糊地看着什一,“我把公司的事情交给狙击来处理,把父母丢给我弟弟,但是还有一件事,这家清吧,它不盈利,但我舍不得关闭它,你能替我照顾它吗?”蓝烟用恳求的目光看着什一,她希望什一可以答应她,什一难过地看着她微微点点头。 “你可以改个名字,别再叫罢了……”蓝烟带着醉意喃喃自语道。 “那就叫‘好好’。”什一说,“我们都要把自己照顾好,好到遗憾无法打扰,好好地生活,好好地变老……”“好好假装我们已经把他忘掉。”最后一句话什一没有说出口,却是她最大的期盼,她突然觉得五月天的这首歌是那么的应景,以至于她的心快要碎裂开来。 蓝烟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她手搭在什一的肩上看着她的脸,微笑着说:“什一,我真的很爱很爱什尔,我再没遇见过比他更好的人了……”蓝烟哭了,什一哭了,一旁的礁石也跟着落下眼泪。 泪如泉涌,汩汩直流,流过逝去的青春,划伤了深爱着的心,停留在唇角,好咸好咸。 清吧里的歌曲又循环到nightwish的那首《sleeping sun》…… 第123章 及时行乐 什尔生日这天,什一、礁石和狙击三个人将蓝烟送到机场,蓝烟的家人没有来,蓝烟没有告诉家人,因为父亲一直反对她的决定,母亲舍不得她离开,蓝烟深知她要告诉母亲,母亲一定会哭哭啼啼埋怨她,她已然决定自私地生活下去,那就先离开这里再告诉他们。 这一天,蓝烟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看到这一幕什一的心却莫名抽疼了一下。她满眼都是抑制不住的心疼目光,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蓝烟身上,仿佛这样就能让蓝烟改变决定似的。 “记得我们的约定。”蓝烟露出温暖而俏皮的笑容说道。 “一定不会忘记。”什一微笑着回,她抱了抱蓝烟,她这才发现原来蓝烟那么瘦,好像稍微用点力就会被折断一样。眼泪不禁掉了下来,什一擦了擦眼泪看着蓝烟叮嘱道:“无论如何,照顾好自己和青空。” “嗯。”蓝烟快乐地答应道。什一看着蓝烟转身走进安检入口,留下的背影是那样毅然决然。礁石和狙击目送蓝烟走远,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莫名的释然,好像在说这是最好的安排似的。他们知道这是蓝烟自己的选择,亦是对她最好的安慰方式,而他们会替她打理好公司和清吧的一切。 在蓝烟离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什一一直不敢独自去清吧,她怕自己像一位执着的考古家一样,将过往从记忆里刨出来,摆在眼前细细研究,或心酸不已,或泪流满面,那些牵动情绪的碎片,总能轻而易举穿透她的盔甲刺痛她。什一这种逃避的心态一直持续到春节后。 这年冬天,整个祖国都被冻住了,多地罕见出现零下十几度的现象。春节放假的第一天,什一难得睡到自然醒,她躺在床上伸着懒腰。门外传来细碎的说话声,她感觉像有人在争吵着什么,但是又不像,声音从封闭的盒子里传来,忽远忽近。她起身走到门口准备拉门的时候,母亲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耳边。 “小尔车祸的赔偿金我是一分不会动的,这几年我们母女俩再苦再累也熬过来了,房子卖不卖也跟我们没关系。”一阵沉默后,声音又传了进来。 “她被砸成植物人也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佟淑瑛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报应不报应自有老天来定夺。”什一像树桩一样钉在门后面,手僵在门把上,她思绪混乱地在母亲的只言片语里搜索着信息。这时房门被推开,母亲下意识地惊了一下,脸上随之布满惊恐的表情,什一笑了笑伸了个懒腰语带睡意道:“老妈,早餐吃什么呀?” “都是你喜欢吃的东西,快去刷牙洗脸。”母亲回过神笑着催促道。 什一打着哈欠像卫生间走去。“谁打的电话?父亲?还是那边的亲戚?谁被砸成植物人?要我哥的赔偿款?做什么?给植物人看病吗?不给就卖房?卖什么房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般不要脸……”什一一边刷牙一边思忖着,不禁露出鄙夷不屑的表情。她的内心突然萌生一个邪恶的想法,“希望那位植物人永远不要醒来,也永远不要死去,就这么耗一辈子才好。”她洗完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傲慢的微笑。 后来这样莫名其妙的电话什一陆续听过好几次,她也在这些电话里弄清楚一个事实,那位破坏她家庭的女士在陪父亲去工地勘察工作的时候,不幸被突然坠落下来的重物砸中,经抢救之后,医生无奈宣布成为植物人。自那之后,什一的父亲为了支付她的医药费,将自己名下的一套房子售出,留下了那套当初原本打算以什一的名字来买,最后以什一母亲的名字买下的房子。 除夕这天,什一的母亲正在厨房里准备着晚餐,偶尔飘进客厅的菜香让什一忍不住隔着墙大声问母亲在烧什么好吃的。什一裹着厚厚的棉服窝在沙发上,七饼蜷着身子睡在一边。什一翻阅着大家发在网上的新年祝福,那些简单而平淡的幸福却让她觉得十分温暖。翻着翻着,什一看到了阿眼发的动态,她点开那张图,无尽的夜空被黄色的幕状极光照亮,光彩夺目。阿眼和青空坐在地上,在逆光拍摄下形成黑色的剪影,像是从地平线上长出来似的,那副景象给人一种温馨感。图片的下面阿眼配文说:“can you see me.” 什一放下手机凝视着窗外,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世间还有执迷不悟而又坚定不移的爱情,只是她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七饼在旁边安静地睡着,什一将脚丫子塞进七饼的肚皮下面取暖,七饼条件反射性地抬头望了望周围,发现周围并无异常它伸了个懒腰又继续睡。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落在了她的头发上,落在了七饼的身上,她和她的猫贪婪地享受着太阳带来的温暖。 晚上吃饭的时候,母亲特地拿出来一瓶红酒,她拿来两个高脚杯放在桌子上。什一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庆祝我们终于在自己家里过春节。”母亲一本正经地说道。听到母亲说的这句话,什一淡淡地笑了笑。晚饭过后春晚开始了,母亲似乎心情不错,她拿着一只高脚杯在卧室里边品红酒边看春晚。 什一坐在飘窗上看着窗外,七饼坐在什一的身边,那本日记本放在中间。什一像往常一样看着夜空,她打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口,然后伸向天空说道:“老哥,新年快乐,你二十一岁了,我二十七岁了。”喝完啤酒,什一翻开那本日记本写道,“2017年,她走过的时光里最为平淡的一年,她遇见了很多人,很多人又在时光里走散,但,无论如何,感谢当时的你们,旖旎那些年的时光。” 这一年春节,朱漫洛家里的亲戚给朱漫洛安排了三场相亲,朱漫洛硬着头皮去跟人家见面,两人面面相觑尴尬地吃完一顿饭,尴尬地聊了两小时。为了逃掉另外两场相亲,朱漫洛以公司提前上班为理由逃到了什一这里躲避风头。 这一年,路霓风将乐星辰的外公和外婆接到自己家过春节,路霓风的母亲烧了一桌子菜,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地在一起过春节,他们都在期待来年另一个小生命的到来。 春节过后,什一将清吧的名字改名为好好,她只换了大门楼上的牌子,至于清吧内部的装修风格什一原封不动,保留原样。依旧是黑色,依旧充满怀念的味道,整体给人一种颓废工业风的即视感。 走进清吧,logo墙上用书法体写着“好好”两个大字。左侧是黑色的长吧台和黑色的高脚凳,大厅的正前方有一个小舞台,那里起初是用来给其他歌手驻唱的,但是蓝烟从来没让别人在那儿唱过。 周末没事时,什一就会过来看看,顺便跟礁石后面学习调酒。每次她乱兑乱调的时候,礁石都会开玩笑地数落她一顿。这天,她又在乱调乱兑。她将啤酒和可乐兑在一起,调好之后倒在精致的小酒杯里,她一个人抱着胳膊欣赏起来。 “你这在调什么?”礁石看着什一好奇地问。 “carpe diem!”什一笑着说道。礁石看着什一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礁石大致猜到什一为什么要称自己调制的酒为carpe diem,什尔他们以前的乐队就叫carpe diem。后来什一将她乱调的酒上了主菜单,标价为1元。carpe diem,及时行乐。 第124章 久违 “还有两分钟,还有一分钟……”什一眼睛盯着远处的黑洞,从那个黑洞里探出白色的灯光就代表它来了,她一边幻想着地铁科幻式进站的样子,一边在心里默默倒数着地铁开进站的时间。终于伴随着一束强光的到来,地铁进站了,它像个凯旋的战士一样刚刚从一场战役中奔赴而来;又像是城市里最后一趟列车,弥留于每一站只为载着最后的人类。想到这儿,什一莫名兴奋起来。她有些感动地走进车厢,拥挤的人群让她明白,这不过是每天无比寻常的普通列车罢了。她找了一个不是很拥挤的落脚点站在那儿。她发现车厢内的乘客要么低着头看手机,要么睡得昏天暗地。自己是那位十分无聊目睹这一切的路人。 地铁到了另一站之后,旁边坐着的陌生人下了车,什一环顾四周后发现都是年轻人便毫不谦让地坐了下来,她拿出手机浏览今天的新闻。最先推送的是国际新闻,热门新闻那一栏,首条是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投放导弹的新闻,紧跟着是一则关于国外某海岛游船倾覆事件。“到处都在上演生离死别。”什一心想。对于这种新闻她往往只阅读标题来获取新闻信息并不会点开来看。自从什尔车祸去世之后,什一害怕看到那些天灾人祸发生在任何一个家庭里。本着打发时间的目的,她浏览着娱乐新闻。 到了办公室之后,什一听见大家都在讨论早上她看到的那两条国际新闻,从他们的谈话中她了解事件的进展情况。宣颐又探出她的小脑袋一脸认真地问什一,“你知道月色真美是什么意思吗?” 什一的耳朵依然不自觉地听着那边同事讨论新闻的事情,她根本没在意宣颐在说什么,于是心不在焉地反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喜欢你的意思呀!” “什么喜欢你的意思?”什一回过神看着宣颐不解地问道。 “我刚刚问你的问题你听到了吗?就是月色真美是什么意思?”宣颐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月色真美……”什一疑惑地看着宣颐,她显然不知道宣颐到底要问什么。 “就是喜欢你的意思!”宣颐见什一半天没回答个所以然来,她迫不及待地又强调了一遍答案。 “谁说的?” “有人说是夏目漱石说的,可是我把夏目漱石的书看了个遍也没找到原话。”她发光的眼睛突然暗了下来,带着失望的口吻说。 “这有什么根据吗?还是变异的心灵鸡汤?”什一好奇地问。 “不过有人解释说,日语里的喜欢叫‘suki’,而月亮叫‘tsuki’,所以大家就说月亮里面藏着喜欢。” 什一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她觉得这种像言情剧里的表达方式真是幼稚,“喜欢就直说啊,还整这些有的没的。”什一心想,她转过身面对着宣颐带着十分自信地表情一本正经地说道:“月亮里面怎么会藏着喜欢呢!月亮里明明藏着嫦娥和吴刚!他……”说到这儿,什一愣了一下,她想起很久以前她和成谶一起看月食的时候,成谶也问过她月亮里面藏着什么,她恍然明白了什么,转而什一又微微笑了笑,往事既已成过去,又何必去多想。 “他在砍桂树,这我知道!”宣颐补充道,“但是你想想看……” “大家注意了啊,新项目即将启动,这几天需要大家集体加班,各人负责的部分已经发送到各位的邮箱里了。”突然走进来的狙击拍着手掌说,他打断了宣颐的话,终止了正在聊天的其他同事,大家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融入到接下来忙碌的工作中。 时光不疾不徐,像个漫不经心的刺客,在人们的身上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那些痕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人们,时光曾到此一游。朱漫洛走后,向晟戈的日子显然没有以前那么好过了,因为再没人帮他收拾烂摊子了。然而他还是一副悠闲自得不受工作影响的样子,似乎能让他跳脚的就只有暴脾气的女人。下班后向晟戈去地下一层取他的爱车。刚坐进驾驶室,他的手机就响了,这次不是乱七八糟的数字,而是国内的号码。由于他心情大好,他打算调戏一下对方,不管是男是女。 没等对方说话,向晟戈煞有其事地说道:“我手头上现在有一个亿的存款,你们有什么好的理财投资方案都说来我听听!” “几年不见,你上哪儿坑蒙拐骗偷攒下这么多赃款?” “我靠!!!”向晟戈对着电话咆哮道,“你一个在国外的人有什么资格知道我怎么赚钱的?!” “别啊,我回国了。”成谶笑了笑说。 “骗我你就是我儿子!”向晟戈骂道,“坐标!” “医院!”向晟戈听到医院两个字顿时急了,“要么就不回来,回来就在医院!”向晟戈愤愤然地抱怨道,成谶将医院的名字告诉向晟戈之后,向晟戈一个油门十万火急地开着他的坐骑向那家医院驶去。 向晟戈走进单人病房时,他看见成谶裹得跟个大白兔一样躺在病床上。他先是一顿嘲笑接着又是一顿臭骂!然后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这情绪里有窝火的、担心的、更有见到老朋友的激动和喜悦。 “你变黑了,没我白了。”向晟戈开玩笑说。 “所以我回来了,利用祖国的水土把自己养白。” “你怎么弄成这副德行回来了?”向晟戈将旁边的座椅移到床边坐下问。 “说来话长。”成谶躺在床上,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风轻云淡地回道。 “你这……裹成这样……”说着向晟戈站了起来拨弄了一下成谶头上的纱布继续说,“是不是很严重啊?”他露出忧虑的神色。 成谶似乎看出了向晟戈的心思,他打趣道:“活着都是需要一定代价的,这不,我付出了一点点代价然后找到了活着的意义,两全其美。” “我呸!我告诉你啊!现在回来了就别想再去了,我他妈现在特后悔当时怂恿你去面试!”说到这儿向晟戈的语气突然缓和下来,他垂下眼睑一脸歉疚。 “人总要经历些什么才能找到未来的方向嘛,说实话,我得谢谢你。”成谶动了动身体,看着向晟戈笑着说。 谈及这些话题总觉得气氛有些凝重,向晟戈不知道成谶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总是对生命报之以怀疑的态度,毕业那年一个机缘巧合他成了成谶去西亚的始作俑者,如今却负伤归来,向晟戈觉得他自己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家里人知道吗?”向晟戈问。 成谶愣了片刻,苍白的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你是第一个,不想让他们担心。”他说。 “不说这个了,我们换个话题。”向晟戈不想再看到成谶故作坚强的样子,他看着难受,心里更难受。 向晟戈告诉成谶,在他出国之后的那几年,卜屹考上了博士,比起以前卜屹不再张口就是泰戈尔说了,成谶问,那他改口什么说了。向晟戈告诉成谶,卜屹现在张口就是古人有云,因为他现在研究中国古文学。 李鸣回到老家子承父业,在家里开始养殖小龙虾,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全国各地跑,偶尔来帝都一趟,他们也会小聚一下喝上几杯,想来也是一位老板了。向晟戈告诉成谶,给李鸣结婚的份子钱他带到了。在提到女方名字的时候,向晟戈一瞬间忘得一干二净,为了想起女方名字向晟戈用手指一直戳自己的脑门,这个动作滑稽又好笑,成谶躺在床上笑得伤口疼。最后他还是没想起那位女生的名字叫什么。向晟戈把身边一群人的境况都和成谶说了一遍之后,他突然又想起来还有一位。 “你还记得钟墨吗?大学那会儿喜欢过你。”向晟戈看着成谶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嗯?”成谶淡淡地吱了一声。向晟戈原本还想看一看成谶露出后悔的表情,没想到他比他预想的还要平静。 “没什么,她也结婚了,新郎不是你。”向晟戈开玩笑说。 “废话。”成谶白了向晟戈一眼,竖起中指鄙视他。 其实这几年向晟戈和成谶断断续续地保持着联系,每次也都是成谶打电话给他,但是每次对话不过三言两语,而这些消息也似乎永远插不进这三言两语的对话中,以至于再次重逢兄弟两人有说不完的话。他们聊完境况又一起回忆过去,两个人用这种方式将大学四年重新走了一遍。同时,他们想起一位共同的兄弟——俞时。向晟戈告诉成谶,他每年都会去看望俞时的父母,也会去给俞时扫墓。 俞时,俞时,余生时光,我们替你好好活着。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向晟戈弓着腰双手交叉抬眼看着成谶问。 “再说吧,先养好伤。”成谶示意向晟戈让他把床摇低一点。 向晟戈走到床尾将床铺摇低后,半蹲在那儿双手搭在栏杆上,他看着成谶说:“等你好利索了,找个时间告诉我在那边发生的所有事情,不然……”他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成谶明白他那表情里的言下之意,便做了个ok的手势。 没什么,死缠烂打的把戏,向晟戈做得比谁都优秀,而成谶最怕他这一点。 第125章 不负当下,不念当时 这座城市说来也奇怪,没有像样的春季,它会在确定冬眠那一刻开始一直沉睡到五月。也许是五月的风太温柔,也许是风里弥漫着香樟树的花香,也许是阳光明媚一切正好,也许仅仅是因为五月天,刚好的五月天。总之,什一很喜欢这个初夏的季节。她也在这个季节做了个勇敢的决定,那决定她在心里搁浅了五年。 “真的要辞职吗?”狙击看着什一问,他还是那样穿着嘻哈束脚裤,扎着小脏辫,现在开始续上小胡须了。 “嗯,我想过了,以前因为外界原因不得已而放弃,现在我有能力立足于这个世界,我想找回它。”什一很认真地说道。 “行,我支持你,等你完成它之后,随时回如烟都可以。”狙击拍了拍什一的肩膀说道。什一一脸感激的表情点点头。 收拾完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她转身看了一眼如烟,在这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太多让她感动的事情,如果以后这里需要她,她当然义不容辞。什一刚到楼下时,宣颐跑了下来,她难过地抱着什一,她舍不得她。什一安慰她,以后想她了可以去清吧玩,宣颐不舍地松开手,她泪眼汪汪地挥挥手和什一道别。 “不负当下,不念当时!在这结束的起点,一切重新开始吧!”什一最后看了公司大门一眼,她心想。 就在大家以为乐星辰的宝宝要到六月才出生的时候,五月最后一天这个小天使带着一声啼哭来到了这个世界。路霓风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时,每个人万分感慨地叹了口气,宝宝的到来意味着,他们这一群人正朝着青春的末尾走去。 由于婴儿脐带绕颈所以星辰不得不选择剖腹产,路霓风为了能让乐星辰好好休息在办理住院时选择了单人间。周日这天,什一和朱漫洛起了个大早赶回清和看望乐星辰。回清和的路上,什一看到新闻,玛莎升级做爸爸了,龙凤胎。那些与己无关的幸福却让什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两个人一路颠簸赶到医院门口,什一抬眼看了看医院的大楼,“大多数生命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结束,这里有笑声也有哭声。”她心想。 “嗨!”路霓风站在住院部门口喊道。什一和朱漫洛转身看到路霓风,两个人挥挥手笑着一起走了过去。 “星辰怎么样?”什一问。 “都挺好的,她在等你们呢。”三个人边走边聊走进医院进了电梯。 “星辰,恭喜你升级啦。”什一微笑着说,朱漫洛走过去将一束百合花和水果放在床边的柜子上。乐星辰躺在床上伸着胳膊示意抱抱,什一和朱漫洛轻轻地抱了抱她。 “我去洗点水果。”路霓风说着拿着水果走出病房。 “原来刚出生的宝宝这么小一只啊。”朱漫洛蹲在婴儿床旁边,她母性大发凝望着睡在摇篮里的小婴儿感叹生命的奇妙。什一坐在床边,一脸微笑看着朱漫洛和小婴儿。 “什一,你知道吗,我觉得缘分真的很奇妙。”什一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乐星辰,朱漫洛也看了过来。乐星辰继续说道,“在剖腹分娩的时候,由于麻醉的作用我浑浑噩噩地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们回到了学生时代,我看见霓风骑着自行车飞快地从我身边驰过,我看见他穿着篮球衣在球场上打篮球,汗水浸湿了球衣,他拎起衣领擦拭脸上的汗水。我看见他来我们班门口找成谶,后来我梦见我们毕业了……”乐星辰停了一下,她看了看什一和朱漫洛又继续说,“你们背着书包向学校门口走去,你笑着喊我‘星辰快点’我向你们跑了过去,但是我却发现路霓风不见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他……”乐星辰握住什一的手,她眼睛里含着泪水,“当我醒来时,这个陌生的小家伙就躺在我身……” “不会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路霓风端着一盘水果走进房间,他打断了乐星辰的话。路霓风平静地走到床边的柜子前,将洗好的苹果放在柜子上,然后在床边坐下来,路霓风伸手帮乐星辰擦去脸上的眼泪。 “产妇是不可以哭的。”路霓风温柔地说。 什一从床沿边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她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她抽出一张面纸擦了擦手上的水说:“我今天是来看小可爱的,你们尽给我投放狗粮!” “就是就是!”朱漫洛附和道。 说着两个人从各自的包里掏出一个红包放在摇篮旁边,什一蹲在摇篮边想了想问道:“宝宝叫什么?” “麦子。” “路灵犀,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灵犀。”路霓风和乐星辰同时说道,乐星辰说的是小名,路霓风说的是大名。小名叫麦子什一和朱漫洛早就知道,因为早在路霓风和乐星辰没结婚之前,乐星辰就说过,她的孩子小名一定叫麦子,因为路霓风喜欢麦迪,而她是他的金色麦田。路霓风的这句话让乐星辰也露出惊讶的神情,显然乐星辰也不知道。 “为什么叫路灵犀啊?”朱漫洛不解地问。 “学生时代,星辰永远只记得‘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这一句,往后余生我和儿子去铭记另外一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路霓风深情地看着乐星辰说道。这一番话惹得乐星辰又要哭了,路霓风坐在一旁安抚着她。 什一看着摇篮里的宝宝语重心长而又不失温柔地说道:“路灵犀,你慢点长大,这样我们就可以慢点老去。”什一的一句话弄得乐星辰又笑了起来。朱漫洛一边轻轻捏着宝宝的小手一边挤兑什一,房间里的氛围一下子轻松起来。 尽管,什一和朱漫洛来看乐星辰被路霓风喂了一吨的口粮,但是她们看到乐星辰幸福,比谁都开心。毕竟,爱情最好的回应就是相知相守。 两个人看完乐星辰和宝宝之后,什一和朱漫洛一起去了清和一中。清和一中还是那样,逮到一个机会就会让学生补课。这不,她们刚走到校门口便听到了读书声。想必是在上语文课,什一心想。正当她们准备进去的时候,那位曾经不让成谶穿拖鞋进校园的保安从保安亭里走了出来,,什一发现他头发花白,脸上躺着一道道皱纹。他有些严肃地问道:“你们干什么的?” “我们想进去看看。”朱漫洛抢先回道。 门卫上下打量着朱漫洛,见她穿着高跟鞋,一身偏成熟的着装断定她不是学生,然后他又扫视了一眼什一。严肃地说:“不是学生不能进去。” 被拒之门外的她们不免有些失落,可事实胜于雄辩,他们不是学生了,也不再属于清和一中,如果非要说与清和一中有什么关系,那就是在这里耗过三年时光,仅此而已。至于回忆,它和青春一起被时光掩埋在过往。 什一和朱漫洛在清和一中门口晃悠了很久也没找到机会进去,无奈之下两个人去了清和一中旁边的一家小吃店。高一和高二那会儿,什一经常不回家吃晚饭,她和乐星辰、朱漫洛便在这家小吃店吃东西,三个人点三份凉皮一大份炸串,吃得不亦乐乎。后来高三课程紧张,母亲不让什一在外面吃,她们自然去得少了。 走进店里,什一发现小吃店的老板还是原来那对夫妻,丈夫永远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站在台前炸串,妻子永远笑意盈盈地忙着拌凉皮。店铺还是老样子,墙面、桌子都有些破败,一切都没有变,只是老板不认识她们了。什一和朱漫洛点了两份凉皮和两大盘炸串,她们像学生时代一样欢快地吃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什一感觉时光仿佛回到了08年那个夏天之前,她没有遇见成谶,每天无忧无虑地生活着,一门心思地忙着学习,忙着和朱漫洛她们到处吃吃喝喝,幸福又快乐。 回璃都市的路上,朱漫洛看着什一正在用手机背单词,她托着腮盯着什一看,“真的打算考研吗?”她问道。 “当然了,虽然我不是什么二八少女了,但是梦想还是可以有的……”什一打趣道,“而且,如今也没什么牵绊,那就没有理由对它置之不理嘛。” 朱漫洛拍了拍什一的肩膀,什一抬了抬眼看着朱漫洛诚恳地说道:“无关利益只是一个纯粹的梦想,我想努力离它更近点。”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朱漫洛搭着什一的肩膀回道。她知道,什一是一个纯粹而执着的人,她不追求那些浮华的东西,打从她认识什一那一天开始,她一直抱着一个梦想不放手,正是因为什一的这份执着也让朱漫洛自己变得更加努力。这也是朱漫洛为什么会在什一的同学录上写下backlighting的原因,朱漫洛认为什一是她的逆光,背后的光,也是逆境中的光。 第126章 当年,谢谢你 盛夏来临时,什一打算将家里的房子重新装修,大大小小一堆事情随之而来,她和母亲暂时住在朱漫洛那儿,七饼寄养在宠物医院。每天,她晚上要看书,白天要跑家具市场,接着再去宠物医院看望七饼,完了之后又得去清吧转转。礁石倒是让什一可以考完试再过来打理清吧的事情,在这之前,她会替什一照顾好清吧。只是什一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但凡有空她还是会去看看。朱漫洛说什一把自己弄得跟个陀螺似的。 这天,朱漫洛开着她刚买的新车回来了,她正坐在驾驶室内给什一打电话。“赶紧收拾收拾自己下来,我带你去潇洒!”朱漫洛对着车内的后视镜涂着口红说。 “去哪儿?我待会儿要去家具市场。”什一拿着笔定定地看着书本回道。她在为接下来的考试做准备。 “那我送你去,赶紧的!”朱漫洛催促道,旋即挂了电话。 什一收拾完自己下了楼,刚走出楼道,映入什一眼帘的是一位穿着紧身连衣短裙的性感女人,网纱灯笼袖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纤细的胳膊,带着大黑超靠在一辆宝蓝色的轿车旁边,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看得什一都有点不好意思。她立即收回目光,在心里指责自己,这样盯着别人看太不礼貌了,但是当她走进一看时,眼珠子差点瞪掉出来。 “我靠,朱漫洛你是不是暴富了?”什一围着那台车转了一圈,盯着那个锐角车标,敲了敲引擎盖惊讶地问道。 “没有暴富,就是把这几年工作攒下的积蓄全部用来买这台车了……”说着,朱漫洛将黑超往下拨了拨看着什一,她看见什一穿着一件黑色短款无袖t恤,下身是一款黑色高腰破洞牛仔热裤,白色平底鞋,外面套着一件宽松的条纹衬衫,黑色瀑布般的长发梳成一个高马尾,“大热天的你套个衬衫?还有,你就不能穿得女人一点吗?”朱漫洛嫌弃道。 什一扬起下巴斜视着朱漫洛,她将一边的衬衣扒了下来露出肩膀,摆出一副十分妖娆的姿态傲慢地说:“本来就是女人,为什么要穿得女人一点?” 朱漫洛没理什一,她捋了捋什一说不上来颜色的披肩长发,姿态娇艳妩媚,好不做作地回道:“这才叫女人!”接着她戴好墨镜说了句“上车”。 这时,什一才发现朱漫洛穿着一双恨天高,她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朱漫洛,一副“你不会穿这鞋子开车吧?”的表情,朱漫洛看穿了什一的心思,她从车里拿出一双平底皮鞋换上,什一这才放心地上了车。 在去家具市场的路上,什一开玩笑说,以后可以聘请朱漫洛当私人司机了,人美车靓倍儿体面!朱漫洛神气地回,当木鱼的司机太辛苦了,她让什一另请高人!后来,朱漫洛催什一赶紧找对象结婚,这样她才放心,什一催朱漫洛赶紧结婚生子,这样她就可以安心地忙考试。两个人互相调侃,笑声在车内肆无忌惮地游荡。 “可是缘分没到啊!总是遇不到……”朱漫洛开着车感慨道。 “那要不咱俩去国外注册结婚吧,余生就这么搭伙过算了!”什一打趣道。 “跟你比起来,我还是喜欢小鲜肉。”朱漫洛嫌弃地说。 “嘁,美得你!”什一不屑道。 什一和朱漫洛到达家具市场后,什一先进去,朱漫洛找地方停车。刚走进家具市场,什一就被那些五花八门的家具弄得晕头转向。什一随意地逛了一圈后朱漫洛还没来,她便站在一家店门前等朱漫洛,眼睛漫无目的地扫来扫去,最后目光落在一件不规则的黑色壁柜上,她看得出神。 “需要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店内传来,什一闻声抬头一看。 “是你!”两人异口同声道,转而两人又都笑了起来。 “爸爸。”一个小女孩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疑惑地看着什一,小手握着父亲的大手,看了看她的父亲,她的眼神在问她的爸爸,对方是谁。 “来,叫阿姨。”韩觐洲蹲下身抱起小女孩指了指什一说。小女孩刚开始有些胆怯,犹豫了一下还是甜甜地喊了一声,然后又回到屋内很听话地坐在那儿玩玩具。 “你怎么……”两人又异口同声道。“你先说……” “我先说吧!”什一笑着说道,“我打算重新装修一下房子,所以过来看看家具……” “我今天休息,过来帮父母看一下店铺……” 韩觐洲站在店内,什一站在店外,两人隔着一米远的距离无关疼痒地寒暄着。什一发现,韩觐洲脸上那桀骜不驯的模样消失不见,眉眼间平添柔和,他笑起来更像一位自持稳重的大人。他更像一位父亲了,一位有责任有担当的父亲,撑起一个家的父亲。 韩觐洲在大学毕业后选择了与专业无关的销售工作,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韩觐洲在工作上十分拼命。一年后,他认识了现在的妻子,父亲也刑满释放。在亲戚的帮助下,韩觐洲的父母做起了家具生意,家里的生活日渐好起来。他与妻子谈了两年随即结婚,如今女儿也两岁多了。 朱漫洛走进商场,她看见什一后,喊了她一声并向什一挥了挥手。什一笑了笑跟韩觐洲道了别,她转身离开时回头对韩觐洲郑重地说道:“当年,谢谢你。” “什一,有些遗憾我们无法弥补,但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韩觐洲认真地说道。什一听到韩觐洲的话微微笑了笑,她微微点点头转身离开。韩觐洲看着什一离开的背影,挠挠头向屋内走去。 逛完家具市场,朱漫洛又开着她的靓车载着什一去了一趟宠物医院,她们看看七饼在那儿过得如何。果然不出什一所料,它在那儿潇洒得六亲不认了。看完七饼朱漫洛又开车和什一去了清吧。 临下车的时候,什一坐在副驾驶感叹说:“朱漫洛,你这靓车真好使!” “那当然!”朱漫洛神气地回道。两个人双双下了车。 什一和朱漫洛刚走进店里,只见一位陌生的年轻女孩急火火地冲了进来。 其中一位问调酒师礁石,“这里原来是罢了对吗?”礁石一边擦着杯子点点头。只见那女生回头对另外一位女生说:“阿言,这里真的是罢了,它只是改名了。” “我就说嘛,上次怎么没找到呢。”那位女生也走了进来,她们看见菜单上出现了新品,于是当即点了那杯一元酒水,carpe diem。 第127章 时光吹散的人 医院的住院部楼层总是给人一种压抑感,低矮的天花板,仿佛伸手就能够着,像极了生命的尽头,一眼就能望见。来来往往的陌生人总是行色匆匆,脸上挂着不同程度的焦虑神情。向晟戈正在和成谶的主治医生讨论成谶的病情状况,远远望去他的举止动作好像是在拜托医生什么。 病房里,床铺上的被子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床头柜上放着一堆书籍,都是一些跟战争有关的书籍,每一本书的书角处都留下了被翻过的痕迹。水果盘子里几个青桔孤单地挤在一起,整个房间里十分冷清。 成谶抱着胳膊靠在门边一脸微笑地远远看着向晟戈和医生说着什么。向晟戈跟医生说完话之后,他微低着头朝成谶走来,表情十分失落。成谶看向晟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向晟戈惊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想什么呢?”成谶问。 “没想什么,快回去躺着。”向晟戈微皱眉头看着成谶愠怒地说道。 成谶转身漫不经心地走回病房,向晟戈紧跟其后。成谶弓着背耷拉着脑袋坐在床边,双手扶在床沿边上,一副无所畏惧地样子看着向晟戈像个小老头似的在他面前踱来踱去。 “怎么就不行呢!怎么就治不好呢!……”向晟戈懊恼地小声嘟嚷着。 成谶见状扑哧一声笑出来,向晟戈停下脚步站在那儿瞪着成谶生气道:“你丫的还笑得出来?!” “我跟你说过,办法要是有早就用了,但就目前来看,人类能力有限,你再有钱也无济于事啊!”成谶看着向晟戈微笑着说。 “不行,我觉得一定还有什么办法没想到,你得再等等。”向晟戈抱着胳膊自顾自地说着,眼神里透着坚定与执着。 “行吧,那我就继续在这里白吃白住,记得付医药费啊!”说着成谶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书本躺在床上看了起来,那是一本关于战争的心理学书籍,之前他特地让向晟戈帮他带过来的。向晟戈白了成谶一眼,他继续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盛夏一声不响地悄然离去,但高温却没有打算离开,它带着最后一丝眷念裹挟着城市的一切。偶尔的雷雨天气也不会带来片刻凉爽,天气沉闷着,阴郁着,等天空闹完脾气之后,烈日再次爬上来,炽烈的阳光仿佛在跟人们宣战似的,它将大地烤得热气腾腾,走在林荫下一阵热浪袭来,每个毛孔都滋生出细汗。走在太阳底下时,从毛孔里钻出来的汗珠就像烤肉架上培根冒出来的油,每个毛孔都在叫嚣怒吼,汗如雨下。 朝阳渐起的早晨,乐星辰小心翼翼地抱着麦子耐心哄着他,满头是汗。可能是医院的人较多,孩子一直哼哼唧唧地闹腾。路霓风心疼乐星辰,说让他抱会儿,可乐星辰偏不肯。路霓风没办法,他只能拿着蒲扇站在一旁不停地给乐星辰扇风。他们今天带麦子来医院打疫苗,其实乐星辰特别担心,因为最近疫苗总是出状况。 乐星辰哄着麦子时不时抬头看看排队打疫苗的人群,终于排到乐星辰他们了。乐星辰抱着麦子走了进去,医生逗着麦子来分散他的注意力,结果针扎进去的时候,麦子竟然没哭。几秒钟之后,小家伙后知后觉地大哭起来,仿佛整个医院都能听见他的声音。打完疫苗路霓风接过麦子抱着往门外走,乐星辰跟在他后面,两个人刚走到医院门口,乐星辰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她加快步伐跟了过去。 “米霄?”乐星辰在身后叫道。走在他们前面的一对夫妇闻声转身一看。 “星辰?”米霄惊讶道。 “真的是你啊!”乐星辰惊呼,她看了看旁边抱孩子的男人又看了看米霄。米霄笑了笑,她快步走到乐星辰跟前,握着她的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米霄跟她的丈夫介绍乐星辰是她的高中同学,路霓风是高中校友,也是乐星辰的丈夫,大家礼貌性地笑着点点头。 “难得你们遇见了,要是想好好聊聊就去吧!”路霓风抱着麦子微笑着说道。 “那麦子就交给你了!”乐星辰看着路霓风说。 “放心吧!”路霓风抱着麦子笑着回。米霄看了一眼她老公,老公微微点头示意她放心去。 乐星辰和米霄来到一家茶馆,两个人点了一壶水果茶,她们坐在靠窗的座位聊了很久。乐星辰问米霄,为什么高中毕业后像消失了一样突然就不联系大家了。米霄说,那时候的自己太过自卑,一群人里只有她没考上本科,她觉得大家会瞧不起她,所以她断了和大家的联系重新开始。只是后来她才发现,当初的自己真的很幼稚。 米霄告诉乐星辰,当年老金知道她家里出事后给了她五千块钱,因为她自卑不想被别人知道,老金便替她保守这个秘密也没有组织捐款,专升本毕业后,米霄选择了教师这个职业,她想成为老金那样的教师,教书育人的同时用心呵护每一个孩子的内心。 乐星辰听了米霄的话,她喝了一口茶,抿了抿嘴笑着说:“活在这个世界上,体面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是无论做到何种程度,我们还是要呼吸着相同的空气,并没有因为多有钱多体面就呼吸着更高贵的空气。” 这话从乐星辰嘴里说出来倒是让米霄有点意外,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后来呢?”乐星辰问。 “后来我专升本考上了我喜欢的那个人所在的学校……”米霄释然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可是我发现他有女朋友了。” “喜欢的人??谁呀?” “就是课桌上那个nr字母缩写的秘密,你还记得当时什一问你们是什么意思么?”米霄提醒道。 乐星辰努力地回忆着,“啊!那个天然橡胶!”乐星辰恍然大悟道。听到这句,米霄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叫倪燃……不过如今都不重要了,那些心情早就不复存在。”米霄坐在乐星辰对面,她恬静而端庄,披肩长发别在耳后,微胖的身材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独有的魅力。当年米霄发现她喜欢的人有女朋友之后便没再打扰对方,她的喜欢就像她的性格一样,带着自卑和胆怯,最终沉入岁月的长河中,悄无声息地销声匿迹。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米霄和乐星辰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她们看见一群穿着清和一中校服的孩子,他们有说有笑朝学校的方向走去,像极了当时的他们。 “那现在这位是……”乐星辰转过头看着米霄继续问道。 “相亲认识的,年龄比我大点,相处一段时间也挺聊得来就结婚了。哦,对了,他以前在我们清和一中旁边开过一家琴行,好像就在去什一家的那条路上,不过一年前转了,现在跟他父亲忙厂里的事情。”米霄微笑着将她这几年的经历娓娓道来,风轻云淡的过往,平淡幸福的如今。 乐星辰面带微笑听米霄讲述她这些年的事情,乐星辰笑起来眉眼弯弯特别好看,让人总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她们聊了很多事情,聊到彼此也聊到朱漫洛和什一,聊到老金也聊到很多老同学,聊到高中的那群人……乐星辰看得出来,米霄现在过得很好。 “我们都长大了。”乐星辰感叹道。 “开始走向衰老。”米霄回。 不知怎的,两个人突然相视一笑,眼里闪烁着泪花,那笑容平静而又淡然。 “要幸福。”乐星辰说。 “你也是。”米霄回。 天快黑的时候,两个人挥别彼此回到各自的家庭中。她们忙着照顾孩子,照顾家人,从年少不谙世事的少女到如今无所不能的母亲,她们多了一重身份,并一直在努力做好当下要做的事情,生活平淡却也幸福。 第128章 活在当下 九月末的一个清晨,什一坐在书桌前看书,突然她的手机跳出一个信息提示框,是常安凝发来的消息。大学毕业那年,因为乐星辰的原因,常安凝有些担心什一,于是她便存下什一母亲的手机号码。虽然后来什一与常安凝以及胡小业和许陌阳重新联系上,但是什一从未和她们提及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久而久之,她们也就不再追问。平日里大家虽然聚少离多,却并不影响四个成年人之间的友情,胡小业结婚时她没让什一她们去,后来胡小业和她的对象约什一她们一起回璃都学院吃饭,胡小业在那里宴请了她的大学室友,胡小业说,她想以这样的方式让她每个年龄段所遇见的人来见证她的幸福。 常安凝发信息过来时由于手机静音什一没听见。直到什一起身倒水时才发现常安凝发来的信息,什一拿起手机点开了信息,看见消息的那一刻,她惊恐地瞪大着眼睛,霍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什一,许陌阳和她男朋友海岛游出事了。” “就是前段时间游船倾覆事件,不过好在他们俩都没事。”看到常安凝后面发的这一句,什一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明天和意外谁会先到呢?幸福和死神都在马不停蹄地赶路,它们悄然无声而又小心翼翼地赛跑着,都想触摸活着的人。生命太过仓促,它们终究会在未知的时刻戛然而止,人生有太多坎坷,它们终究会迎来康庄大道。死亡也许于一个人来说是尘埃落定,于身边人来说是苦难的开始。失去最爱的人是怎样的心痛呢?应该和自己失去哥哥一样痛到没有眼泪吧!痛到这么些年我从不敢回去看他。”什一凝望着窗外心想,脚边的七饼突然动了一下,什一低头看了七饼一眼,“好在许陌阳他们都没事。” 后来,什一听许陌阳说,她和她的男朋友因为这场意外而变得更加珍惜彼此,他们一起走完彼此曾经独立生活过的地方,第一站是他的大学,最后一站是许陌阳的小学。原先许陌阳和常安凝一样,她们和自己的恋人约定三十岁结婚,但是这件事情之后,许陌阳回来就和男朋友领了结婚证,婚礼定在春节后举办。 向晟戈乘电梯下到地下二层,开着他的坐骑向医院驶去。这半年多来,他一直奔走在医院与公司两地,原因是那家医院躺着他的好兄弟成谶。向晟戈到了医院后,他停好车,三五步就钻进电梯直奔成谶的病房。向晟戈刚走进病房,他发现成谶正在换衣服,已经脱下的病服疲倦地躺在病床上,像是服役很久的旧武器。 “你怎么换衣服了?医生说可以出院了?”向晟戈急切地问道。 成谶扣着衣扣转过身看着向晟戈紧张的表情笑道:“无所谓啊,反正还有一边能用。”说着成谶指了指左边的耳朵。 “你他丫的最好给我乖乖躺着,再躺个半年,说不定就可以治好了。”向晟戈说着把成谶按坐在床沿边。 “肾哥,给我看耳朵的医生都是国内顶尖的医生,如果能治好早就好了,我们就别自欺欺人了。”没完全扣好的衣扣可以清晰地看见成谶的锁骨,他的喉结一上一下地蠕动着,两手支撑在床边,眼睛坚定地望着向晟戈,他似乎在努力让向晟戈接受一个事实。 向晟戈一言不发,他松开按着成谶的手,转头看向窗外不去看成谶的脸,成谶看向晟戈这副模样不禁莞尔,他站起来拍了拍向晟戈的胳膊说:“好了,你怎么跟个小怨妇似的!” “滚!你他丫的才像小怨妇呢!当初要不是老子多嘴你也不至于成这样……”向晟戈话没说完,他愠怒地站在一边,他一直把成谶受伤的责任归咎于自己,归咎于自己当初的怂恿,他想努力为成谶做些什么,即使希望很渺茫。 成谶看向晟戈固执地坚持着这一错误的立场,终于他向向晟戈和盘托出,“向晟戈,这一切真的不怪你,有些事情是我这辈子注定要经历的……”成谶顿了顿,笑着继续说道,“我在上高二的时候母亲因为抑郁症跳楼自杀,给我带来巨大的打击,在未来一片迷茫时,我遇见了一个朋友,在她身上我看到了我没有的东西。说来可笑,自那以后我一直注视着她,她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她说她喜欢五月天,我开始关注五月天,她说她想成为一名战地记者,于是我偷偷记下了,她就像我心中的一座岛屿,我驻足在那里不肯离开……”成谶话没说完,他双眼没有焦点地望向窗外,好像在那虚幻的景象里有谁在一样。 听到这些向晟戈惊愕地瞪大着眼睛盯着成谶,他和成谶认识这么久,但是他却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就像大学时,他不知道原来成谶会弹吉他一样。一时间向晟戈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到向晟戈的表情,成谶淡淡地笑了笑,“你不用安慰我,我已经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十几岁少年了。”成谶云淡风轻地说道,“母亲的死,有我爸的错,也有我的错,我不再恨他,但也没办法原谅他。在国外的这五年,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生命的可贵只有活着的人知道。”成谶突然想起他在国外认识的那位友人,他顿了顿,伸手在盘子里拿起一个青桔,剥皮分瓣,他看着桔子,“青桔较酸,可乐很甜,啤酒微苦,我们更爱辛辣的火锅,这些都不过是片刻的味觉感受。生活终究还是要回归最平淡无奇的味道。”他将两瓣桔子同时放在嘴里,享受着酸甜的味道平静地吃了下去,“未来的生活里无论遇到什么苦难,都要学会面对和珍惜,一味地逃避只会失去更多。”成谶十指交叉,剩余的桔子蜷缩在手心里,胳膊支撑在腿上,他弓着背坐在床边,面带微笑看着向晟戈,语气平缓地说道,“毕竟……苦难不是生活的常态,平淡才是……所以……我想谢谢你。” 向晟戈走到床前在成谶的左边坐了下来,他一只手搭在成谶的肩膀上,又使劲地拍了拍成谶的后背,抿了抿嘴说:“好好生活比什么都强。” 成谶微微一笑,继续说:“我原本打算年底回国,但是却因为意外受伤提前回来了,而我之所以受伤……” 这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和古老文明的国家,坐落于西亚,受亚热带地中海气候的影响,冬季湿润,夏季少雨。这天,成谶在办公室忙着整理文件,他看到外面阳光明媚便想出去走走,于是他收拾完东西之后带着架相机出了门。 在这里生活的这几年来,成谶发现这里的人民既贫穷又富裕,既勇敢又极端,他们在灾难面前不屈不挠,无论是枪林弹雨还是炮火纷飞,他们每天生活照常,娱乐与睡眠从来不会少,因为这些寻常的烟火气息给这座城市来带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生动景象。 成谶走到一片废墟旁边,他看见几个孩子正在废墟堆里翻着什么,他用相机记录下这一幕后自然地走了过去。孩子们看见成谶走了过来,笑着迎了过去,这里面大多数孩子都认识成谶,因为成谶经常给他们拍照,偶尔陪他们踢足球。这时,其中一个小男孩跳出来指了指放在碎石板上的那把破吉他,他告诉成谶他们发现了一个“宝物”,但是它出了点故障,他问成谶能不能帮忙修好它。 成谶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把满是灰尘的吉他,仔细检查后他发现除了断了一根弦,其他都是好的,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那群孩子,那群孩子的脸上顿时漾起了笑容。成谶看着他们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告诉孩子们,自己可以帮他们修好这把吉他,但是他需要回去取吉他弦,让他们在这里等他,听到这个消息这群孩子开心地又蹦又跳。 成谶回到办公室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吉他弦,他看了吉他弦一眼旋即迅速走了出去。他的同事喊了他一声,但是成谶没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于是他回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便不见踪影。这时不远处传来爆炸声,也许是听惯了这样的爆炸声,成谶并没有在意。等成谶到了的时候,那群孩子依然在等他,他笑了笑拿起那把吉他将坏掉的琴弦拆了下来换上新的琴弦。成谶调试完吉他抬头看向那群孩子时,那群孩子投来期待的目光,他们希望他能弹奏一曲,成谶犹豫了一下,莞尔一笑,他弹了那首他自己写的歌。 突然,一声巨响天空飞来许多碎石,原本神态悠闲还在娱乐的人群突然四下逃窜,慌不择路,尖叫声与爆炸声震耳欲聋。慌乱之中成谶顺手护住了离他最近的那个小男孩,他们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又是一声巨响,原本就是废墟的地方变得更加面目全非,碎石片像雨点一样砸在成谶的背上,卷起的尘土像湖泊上的浓雾,让人看不清远方。成谶感觉耳朵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声音离他越来越远,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他咬牙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最后映入他脑海里的画面是怀里的那个小男孩惊恐地看着他的眼神。 “你要是不那么多管闲事也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向晟戈低着头看着地面略带抱怨口气说道,“但是你做不到。”他又补充道。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拥有很多个身份,但总有一个身份我们疏忽职守。作为儿子,我是失职的,作为朋友,我也是失职的,我不希望我一直失职下去。”成谶笑着打趣道。 向晟戈没有说话,他定定地看了成谶一眼,向晟戈突然发现眼前的成谶跟五年前刚毕业时的他完全不一样,他觉得成谶变了,不再像以前那般胆小懦弱,畏首畏尾,他变得从容不迫,无所畏惧,向晟戈伸手拍了拍成谶的肩膀。成谶起身伸了个懒腰,他微笑着看着向晟戈说道:“我想回去看看我妈,顺便……去寻找我的亚特兰蒂斯!” 听到成谶最后那句话,向晟戈发出哼笑声。向晟戈明白成谶话里的意思,他是在告诉向晟戈,他打算去找她,那个五年前他因为自己的懦弱而错过的人!“但是它已经沉入深海无迹可寻了。”向晟戈双手扶着床沿看着成谶说。 “没关系,我可以回结束的起点等它重现。”成谶微笑着回道。向晟戈没有回话,他看着成谶,两人相视一笑。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我送你。”成谶笑了笑轻锤了一下向晟戈的胳膊,表示感谢。 第二天成谶乘坐最早的那趟火车回家,向晟戈开着他的坐骑将成谶送到火车站。“到家了给个信儿。”向晟戈看着成谶嘱咐道。 “是短信还是手写信还是……” “滚你大爷!”向晟戈打断成谶的话骂道。 “那首都大爷,我先滚了。”成谶转身一个箭步飞跑进车站,他转身对向晟戈挥了挥手。向晟戈抬起腿腾空踹了一脚,唇语重复了“滚”这个字。向晟戈看着成谶的背影消失在茫茫人海里,他欣慰地笑了笑心想,“总算是回来了,兄弟你我兴许都是个失职的朋友,余生不要再在其他身份上失职了,祝你找到你的亚特兰蒂斯!”转身向晟戈向自己的坐骑走去,他开车绝尘而去,这一次,他终于可以放心地去找属于他的幸福。 第129章 岁月辗转,梦回当年 成谶回到清和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拖着行李箱去了清和一中。他刚走进学校大门便被门卫拦了下来,但是那位门卫大爷旋即认出成谶来!当年天天穿着拖鞋进出校园的小子,当年死活不让他进的大爷,他们看着彼此快活地笑了起来。“成谶,你怎么回来了?你这几年在外面怎么样?”老人家惊讶之余又慈祥地看着成谶,一只手拍了拍成谶的背部,让他到保安亭里坐坐。 成谶跟门卫大爷寒暄几句,他告诉大爷自己回来给母亲扫墓,顺便来学校看看。大爷嘘寒问暖问长问短,在他问到成谶是否成家的问题时,成谶淡淡地笑了笑,他给大爷拿了一只香烟,说:“这种事随缘。”成谶被门卫大爷拖着聊了一个多小时,他才进了学校。 成谶一个人走进清和一中,粗壮的香樟树形成的林荫道还是那般神秘,他慢慢走着,穿过主教学楼,主教学楼背后的梧桐树已经开始落叶了,阳光肆无忌惮地穿过树枝缝隙照射在地上。成谶发现操场和他刚进清和一中时相比又旧了许多,他在操场上坐了一会儿后又去了食堂,成谶在食堂里坐了一会儿,电视机没有开,也没有球赛。“果然只有在饭点的时刻,食堂才是最热闹的。”成谶心想。出了食堂他绕到食堂背后的围墙那儿,他发现实体围墙已经被拆了,全部换成铁栅栏围墙,栅栏上锈迹斑斑,墙柱上的石灰被日晒雨淋,侵蚀得斑斑驳驳,可想而知已经换了很久。 成谶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围墙边看了看,旁边的小河两岸也不同往昔。成谶伸手晃了晃栅栏围墙,又推了推墙柱,他像当年一样单手翻过围墙来到小河边。小河边的那条小路被重新规划了一下,整齐的绿植、树木,像一条公园小道,再也没有当年的野蛮劲儿。他突然想起当年他从校外翻墙进来的时候吓到了什一,突然想起什一坐在小河边哭,突然想起带着什一从这里翻墙出去打球,只是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成谶沿着小河边走了一段,旋即又走回清和一中校门口,他从门卫那里取走行李,他沿着当年那条回家的路向家走去。 成谶迈着轻快地步子上了楼,在他准备敲门时,成谚刚好开门,他看见成谶的那一刻,眼泪突然涌了上来,成谚发现,他的弟弟成熟了许多,消瘦了许多。两兄弟拥抱在一起。成谚拍着成谶的后背,不停地说着“回来就好”。 小男孩从家里探出脑袋喊着“叔叔好”,一位扎着低马尾的女子微笑着站在餐桌前摆着餐具,一绺头发从耳后面垂落下来。女子眉目清秀,鼻梁微塌,她不算漂亮却温婉恬静,纤弱的身子穿着一件碎花连衣裙,她含着眼泪笑着看着两兄弟说:“快进屋吃饭吧。”久违的家的感觉,让成谶突然有点想哭,他微微笑了笑走进家叫了那位女子一声“嫂子”,成谚将成谶的行李提了进去。 吃过饭后,成谶推开房门走进自己的房间,他发现房间里的一切都没变,但是却一尘不染。他看着墙上贴的那张陈旧的泛黄的座位表,四边已经全部翘起。成谶走了过去,他用手按了按四角,不禁笑了笑。 成谶打开行李箱将衣物一一放进柜子里,他准备拿衣架挂衬衫时看见衣橱里挂着一件黑色的t恤,成谶以为是成谚的t恤,他取下那件t恤看见t恤上的印花时突然笑了起来,他想起当年什一问他那是什么意思,只是当时他没有告诉任何人。33,农历三月初三,其实是成谶母亲的生日。成谶将t恤折叠好放进柜子里。 成谶收拾着行李箱的东西,小男孩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举着手机问成谶,“叔叔,这个人是谁?”成谶准备起身接过手机时,成谚端着水杯走了过来,他接过小男孩手里的手机看了看,那是一张像素很差的照片,照片里的女生穿着学士服,表情搞怪,成谚笑了笑说:“宝贝,这是姑姑。”听到成谚的话,成谶也跟着笑了起来。 收拾完衣物,成谶将箱子里剩下的吉他弦拿了出来,他走到书桌前准备坐下来时脚碰到了桌子底下的篮球,成谶看了一眼篮球,不禁莞尔,那是他好兄弟俞时的篮球。“不念当时,不负当下。”成谶看着手里的吉他弦和地上的篮球心想,他顺手拉开抽屉将吉他弦放了进去,旋即弯腰捡起桌子底下的篮球走出房间,“要一起吗?”成谶看着成谚问。成谚回头看着成谶笑了笑,小男孩伸着胳膊接过成谶手里的篮球。兄弟俩带着小男孩一起走出家门。他们一起去母亲的墓地看望了母亲,成谶站在母亲的坟墓前,那句“妈,我来看你了”终于从成谶嘴里说了出来。“我很好。”他在心里无声地诉说着,那心声随微风飘到未知的远方,到达他母亲耳边。 后来他们又一起去了当年成谶带什一去打篮球的那个篮球场。秋日里,片片落叶随徐徐微风缓缓落下,空气里偶尔飘来一阵淡淡的桂花香,夕阳的余晖慵懒地落在篮球场上,洒在他们的身上,温暖而柔和,那个少年又回来了。 “你都拒绝好几次了,这次无论如何你都得回来跟人家见个面。”朱漫洛的母亲在电话那头吼道。 “可是我没时间啊!”朱漫洛无奈地回。 “国庆不是放假吗?你别想溜出去玩,回来跟人家见见面,地点我们都约好了,就这么定了,我挂了。”说着朱漫洛的母亲挂了电话,她担心再多说几句又要掰了。 朱漫洛露出无奈的表情,她四下看了看,健身房里有很多人在锻炼,她在接电话时余光瞟到有几个人转头看着她。朱漫洛走到跑步机前调好速度开始跑步,大脑里还在想着刚刚母亲说的话。 “hi!”段帜文打着招呼向朱漫洛走来。 “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又被相亲了?”段帜文打趣地问。 “别说了,这次直接下最后通牒!”朱漫洛边跑边说。 段帜文一只胳膊搭在跑步机旁边的扶手上,一只手叉着腰笑了笑说:“同病相怜,既然如此我们就做个勇士面对这惨淡的人生吧。”朱漫洛伸出一只手,段帜文与她击了个掌,他们成了相亲队伍里的临时战友。 国庆节当天,朱漫洛在父母狂轰乱炸的电话催促下于第二天回去了。国庆放假第三天,朱漫洛穿着一件裸粉色风衣,内搭一件白色短款连衣裙,踩着一双高跟单鞋,背着链条小方包开着她的靓车朝约定的地点驶去。到达目的地后,朱漫洛停好车漫不经心地走进咖啡店,在询问完服务人员座位号的位置后朱漫洛径直走了过去。首先进入朱漫洛视野的是对方的黑色皮鞋、黑色袜子,套装西服,朱漫洛慢慢抬起眼睑,他们从对方的脸上看到自己惊讶地表情。 “是你!”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怎么会是你?!”两个人再次异口同声道。 接着他们看着彼此都笑了起来,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段帜文伸出右手十分绅士地说:“你好,段帜文。” “你好,朱漫洛。”朱漫洛笑了笑礼貌地握了握对方的手。 “既然如此,了解一下如何?”段帜文微笑着说。 “有何不可。”朱漫洛也笑着回道。 安静的咖啡厅里只听见悠扬的轻音乐,人们远远望去坐在落地窗边沙发上的两位年轻人欢快地聊着什么,他们聊得十分投机,像久违的朋友,又像一对情侣。走进来的陌生人都会情不自禁地侧目看向那边,在他们心里,那边的两位似乎就是情侣。 第130章 终于结束的起点 微风扫过落叶,枯叶跟着风的节奏翩翩起舞,好不快活。璃都市像往年一样,略过多情而伤感的秋季直接从夏季迈入冬季。什一站在镜子前整理衣服,她穿了一件过膝的纯黑色大衣,内搭一件黑白条纹衬衫,下身穿着一条黑色九分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干净的浅口白色板鞋。她特地化了一个精致的淡妆,束着高高的马尾。今天是周末,也是她的生日,她打算回一趟清和。 在临出门的时候,什一回头问母亲:“我今天漂亮吗?” 母亲慈祥地看着什一说:“我女儿今天很漂亮。” 什一走到母亲跟前抱了抱她,轻声说:“今天我回去看哥哥。”母亲愣了愣神,她眼含泪水点了点头,她明白了什一的意思。 什一坐在回清和的汽车上,她看着手机里的新闻,打从决定考研后她几乎和网络断了联系,而再次上网时,满屏的物是人非。很多当年她看着他们的书和节目长大的人,他们终究消匿在时光中。她突然一阵伤感,这个偌大的世界,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生离死别。她将手机放进大衣口袋里,看着窗外发呆。这个充满不确定的世界,永远没有答案的未来,什一愈发觉得努力活在当下才是对自己人生最好的馈赠,而她已经决定好了下一站去向哪里。 汽车到了清和,什一下了车出了车站,初冬的太阳虽然明媚温暖却还是透着几分寒意,清和也在不久前经历一场雨水的洗礼,地面上还残留着深深浅浅的积水,梧桐树叶子落了一地,枯叶和绿叶混着雨水紧紧地匍匐在地上,像是在给大地之母做礼拜。落在一起的树叶倒像一群报团取暖的小精灵,一阵微风吹过,晃动着小脑袋窃窃私语。失去叶子的梧桐树也变得落寞起来,两边的灌木丛在雨水蒸发后残留着水渍。这景象像极了一副油画。 什一一边走一边看,周围的变化很大,但是她却说不上来。什一慢悠悠地向前走着,这时,她看见走在她前面的那个人和她穿着一样的鞋子,鞋子干净得看起来像是刚买的一样,再往上看去,什一发现对方和她一样也穿着黑色的过膝大衣。他牵着一位小男孩,小孩抓着他的胳膊吊在半空中不好好走路,大人时而侧目微笑与小男孩说着什么。“他们应该是父子吧。”什一心不在焉地想。 什一路过一家花店,她收回目光转身走进花店,她挑了一束红色玫瑰,总共21朵。她抱着一束玫瑰花去了墓地。九年没有回来看过什尔,什一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什尔的墓碑。她发现什尔的周围都是老人的墓碑,只有什尔墓碑上的年纪最小。什一走到什尔的墓前,她发现了一束百合花,那是成谚放的,他上午刚来看过什尔,很久以前什尔跟成谚说过,他经常和他的妹妹一起过生日。什一看着那束百合花轻轻笑了笑,她将那束红色玫瑰花放在百合旁边,靠着什尔的墓碑坐了下来。 “哥,好久不见,九年了,爸妈他们最终还是离婚了,当初我们拼命想要守住的东西最后还是失败了……现在想来我都不知道当初的自己为什么要做没有意义的坚持……”什一低头浅笑了下,“哦,对了,你喜欢的那位女生她被你骗去北欧了,记得常去人家的梦里!食言就算了,要是还决绝那你真的有点过分了。”说到这儿什一想起阿眼说什尔从未去过她的梦里,她突然发现什尔也从未来过她的梦里。 “也许你是不想让我们太难过吧……哥,我知道每年老妈都会回来看你,其实没有回来看你的只有我而已。”什一将头靠在什尔的墓碑上,她侧目看着什尔的照片继续说,“老妈把你的赔偿金用来帮我买房了,我觉得很对不起你……”一阵秋风吹过,什一耳边的细发跟着飘动着。她泪眼模糊地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什尔永远微笑着,那脸庞俊秀而干净。什一在什尔的墓前把这九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全部娓娓道来说给什尔听。 看完什尔,什一沿着以前上学时经常走的那条街道漫无目的地晃悠着。往昔的清和像一幅画一样停留在什一的记忆里,只是那幅画模糊得像一幅印象派油画,影影绰绰。她发现,原来自己老家的那片房子全部拆除重新建成小区房,以前随处可见的黄包车也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黄色出租车。童年的记忆零星留在时光深处,再也无迹可寻,而那段年少时光也开始逐渐淡去。什一穿过十字路口,她看了一眼以前成谶拐弯回家的那条路,不禁笑了笑。旋即她又继续向前走着,红色的房子,欧式的路灯,那些饭店全部不见了,那家七里香饭店改成了电脑城。很多门店让什一觉得十分陌生。 走着走着,什一走到一家文具店门前,让她意外的是,那家文具店还是老样子,店主仍然放着五月天的歌,阿信欢快地唱道:“青春是手牵手坐上了永不回头的火车,总有一天我们都老了,不会遗憾就ok了……”什一在心里跟着节奏唱了起来,一路走到旁边的琴行,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她发现琴行改名了。“不过尔尔·琴行”什一念了出来,这条街道一切都变了,但仿佛一切又都是昨日模样,谈不上面目全非却也不是物是人非,一切都给人一种陌生感和疏离感。突然,琴行橱窗里的贝斯琴吸引了什一的目光,她看着那把贝斯琴发呆。 “阿姨,那把贝斯不卖的哦。”一个奶声奶气的孩子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边。什一扭头看见一位小男孩,干净的短发,漂亮的大眼睛,小孩子独有的白皙皮肤让什一稍稍嫉妒了一下,小男孩穿着白色长袖衫,黑色长裤和鞋子,外面还套着24号湖人队球衣。小男孩怀里抱着篮球正盯着什一看。 “阿姨?”这两个刺眼的字眼在什一脑海里盘旋,她翻了个白眼笑着走到小男孩面前蹲下身说:“小朋友,从年纪上来看,你应该叫我姐姐,知道吗?” 小男孩盯着什一的脸瞅了半天,突然他瞪圆了眼睛尖声叫道:“姑姑?你是姑姑!” “嘿,你还想攀亲戚了是吧?”什一心想。 “什一?”这时小男孩的父亲从琴行里走了出来,他看见什一惊讶地喊道。 什一抬头一看,“成谚哥?” “你怎么回来了?快!快进来坐坐。”什一站起身,她跟在成谚身后一起走进琴行,成谚赶忙拉开椅子,让什一坐下又给什一倒了杯水。 “原来这家店的主人是你啊。”什一接过水杯四下看了看说。 成谚笑了笑点点头,什一恍然明白为什么琴行叫“不过尔尔”了。她走到橱窗前凝神注视着那把贝斯琴。 “那是二哥的,一直放在那儿。”成谚说道。什一没有回话,她看着贝斯琴沉默了一会儿。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一转身看着成谚问。 “一年前,回来的时候刚好这家店要转让,我就盘下来了。” “姑姑。”小男孩又扑到什一的身上,什一吓得慌忙张开双臂,她有些手足无措不明所以地看着小男孩,她不明白小男孩为什么叫她姑姑。 “小尔,去玩去。”成谚温柔地笑着说道,小男孩有些不情愿地走了出去,站在门前拍着他的篮球。 “他叫……” “成尔,尔来四万八千岁的尔。”成谚笑了笑说,什一也笑了笑。其实后面那句是成谶告诉小尔的,成谚后来也就接受了这种说法。 太阳朝西边慢慢挪去,时光向未来缓缓流逝。什一和成谚聊了很多无关疼痒的闲话。她没有问成谚关于成谶的事情,她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道在得知不是自己所期待的答案后该如何面对。况且,她觉得事过境迁以后,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互不打扰也许是最好的祝福。 太阳收回洒在大地上的最后一抹余晖后便不知所踪。什一眼看时间不早了,她起身准备离开。这时成谚叫住了她,成谚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什一说道:“这张卡是当年二哥落在我这儿的,这几年我每年都往卡里存些钱,以后还会继续存,现在,我把卡交给你。” 什一看着成谚,她笑了笑说:“成谚哥,当年我哥的事情,我们一家人都不怪你,你好好开始自己的生活吧,这钱就当是我哥给你的份子钱。记得幸福,我哥是个温暖的人,见不得别人不幸。”小男孩看见什一要走立刻跑了进来,他抱着成谚的腿看着什一走出琴行。 什一转身没走几步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左肩,“成谚哥还真是不依不饶啊!”她心想。什一转身一看,愣在原地。微风轻起,雨过天晴后空气带着沁人心脾的馨香扑鼻而来,微风划过她的脸庞时,她的头发和衣角随风轻轻摇动,时光在那一瞬间仿佛暂停了一般。他没变,只是愈加明显的轮廓里逐渐有了岁月的痕迹,早已不见的青涩被成熟取而代之。那张熟悉的脸,记忆里模糊的脸,时光吹散的人,就在眼前。 成谶双手插在黑色大衣口袋里,他穿了一件黑白条纹衬衫,黑色的长裤,和什一相同的鞋子。微风从他身边划过,吹起的衣角像是在跟老朋友打招呼。成谶凝望着什一,他发现她比以前更瘦了,岁月留下的痕迹让他觉得她比以前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不知道现在会不会三句话一说上脚就踹人了。”成谶心想。即便如此,那张熟悉的脸,那张不曾忘记的脸,岁月让他重逢的人,就在眼前。 成谶微微低了低头,望着什一莞尔笑道:“嗨。” 什一拨了拨肩膀上的包带,嫣然一笑,“嗨。” “好久不见。”他说。 “好久不见。”她回。 “站在这起点 其实没有走远 其实不愿告别 其实我心中 依然想念 拥抱着遗憾 岁岁年年 ……” 旁边的那家文具店正放着五月天的歌,几个穿着清和一中校服的学生从店内走了出来,他们欢快地聊着天,从成谶和什一旁边路过。其中一位女生说:“快点,老师正等着我们补课呢!” 只见其中一位男生二话不说拎着那位女生的书包快速往前走,女生挣脱开他的手抬脚去踹那位男生,男生见状一溜烟跑了,女生追着男生跑,她边跑边喊道:“你这只草履虫!有本事你别跑啊!” 写在最后的话: 生活的常态到底是什么呢?似乎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答案。 愿你尝尽人生百味后,生活可以回归平淡。 愿你回归平淡后,依然可以热烈地活。 完。 《炽烈青空》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