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小萌妻》 第一章 被“女鬼”强抱 初秋,雷电交加,暴雨倾盆。 悍马在盘旋的山路上迂回,从军区下山,一路开进市区的时候也已是深夜, “都入秋了,怎么还有这么大的暴风雨?”开车的佟文在抱怨。 悍马的雨刮器频繁地来来回回,车窗玻璃外的世界已是朦胧模糊不清。 好在这条路上车不多,人烟更是稀少。 佟文佟武是一对兄弟。佟武坐在副驾位置,转过身来轻唤一声,“少爷。” “嗯。” “这次还和往日一样,休整三天吗?” 盛凯锋闭目假寐,双手抱肩,懒懒说道:“三个月。” “三个月?”佟文诧异地看了眼车内的后视镜,“司令把长假批给了少爷?” “嗯。”盛凯锋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情绪,平静得几乎被窗外的暴雨声吞咽。 佟武寻思片刻,试探着开了口,“今天老爷原本给少爷打过电话,但是少爷当时正在军区作报告,所以老爷只说有要紧的事情要少爷尽快回家。有少爷之前的吩咐,我暂时敷衍下了。但眼下司令批准少爷休假三个月,若被老爷知晓,只怕少爷还是躲不过。毕竟,少爷也有三年没进过主宅的门了。” “哼。”盛凯锋嘴角轻勾,邪魅的冷笑让车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他所谓的要紧事,无非是给我安排相亲。他的电话,照旧一概不用汇报。” “可是这一次少爷足足有三个月的假期,我担心老爷会知道。” “他已经知道。” 佟武低垂眼睑,恍然大悟,“少爷的意思是,这是老爷从中特意安排?” 盛凯锋未置可否,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突然,开车的佟文猛地急刹车,吱嘎,一声刺耳的巨响,像是撞在了一堵无形的钢筋水泥墙上。 盛凯锋睁开双眸,目光如炬,一手撑着前排的椅背,挽起衣袖的小麦色手臂上能清晰看见根根鼓起的青筋,他依旧在车里坐得稳稳当当。 “怎么回事?”佟武被安全带勒的够呛。 佟文瞠目结舌,盯着前方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和诧异,“刚才……刚才,我……好像见鬼了!我看见一个一身白衣的女人,整个人像是透明的……披着湿淋淋的长发,看不见她的脸,好像这个女人根本没有脸,然后……然后她就突然从天而降,刚刚一道闪电,她……她就突然不见了……” “别胡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佟武虽然嘴硬,但也吓得不轻。 盛凯锋敏锐犀利地看出去,前方没有车,更没有人。 只有雨刮器左左右右刮刷着玻璃窗上的雨,车顶上沿着车身轮廓流下来的雨水像是小溪似地流淌在玻璃上。四周一片死寂,只能听见雨刮器和暴风雨的声音。 盛凯锋微微挑眉,神色冷酷无情,“我去看看。” 他推开车门,迈着笔直修长的腿走了下来。 枯黄的叶尖上扬起的秋风正好拂过他的眉眼,吹落几枚豆大的雨珠沿着他高挺的鼻梁缓缓滑落。街灯下,一对浓眉英气逼人,那双冷眸似已洞察一切。 他撑开伞长身玉立在风雨中,清高孤傲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突然一只手从悍马车底伸出猛地抓住他脚踝。盛凯峰轻轻蹙眉,俯首看去,这才发现一个女人蜷缩在他们的车头下,几乎钻了进去。 她全身颤抖着,唇瓣也在发抖,浅褐色的瞳孔里是惊恐又是害怕,双手合十地哀求着,“嘘!不要出声……求求你,就让我这样躲一躲,躲一躲就好!” 这时,寂静的夜晚突然被一阵嘈杂打破。一群人凶狠的吼声传来。 “找到没有?” “没有。” “没有找到。” “头儿,雨太大了,实在什么都看不清啊!” “一群饭桶!连个女人都找不到,还不赶紧去找!回头老爷骂起来我定要揭了你们的皮!” 躲在悍马车下的女人听见他们的声音,吓得浑身僵硬,越发拼命地缩紧身子。 盛凯锋斜睨了她一眼。 这时佟武也已下了车,垂首立在盛凯锋身边,“少爷,这趟闲事我们要管吗?” “你都说是闲事了。” 盛凯锋瞥了眼远处,转身离开,女人却忽然探头出来眼巴巴望着盛凯锋脱口而出,“不要走!求求你,他们是坏人,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求求你……帮帮我!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盛凯锋脚步停下,低眉看向这个女人。 她浑身狼狈,湿透的长发黏在脸颊上淌着水,双眸通红微肿,扑闪着走投无路的楚楚可怜的泪光,竟也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双唇发乌抽搐,望着盛凯锋低声细语的哀求似乎充满了绝望。不知道是畏惧还是寒冷,她瘦削的肩头止不住瑟瑟发抖。 “这边有辆车!” 有人注意到了这里,正踩着雨坑飞奔而来。 女人吓得身子一震,忽然从车底窜了出来,不假思索一头扎进盛凯锋的怀里! 第二章 求求你带我去开.房 女人扑上来的这一刻,冷静自持的佟武竟也呆滞木讷,车里的佟文更是瞠目结舌,张大的嘴巴足以塞下他自己的拳头。 盛凯锋浑身僵硬,整个人像是被通电似的愣在那里。 一手握伞柄,一手垂在身边死死地握成拳头。 素来面无表情的他,此刻眼眸里闪烁着大惊失措和拼命压抑的复杂不清的神色。 低头,盛凯锋看了眼陷在自己怀里的女人,娇小玲珑的身段上笼着一袭绣有粉色花瓣暗纹的雪白长裙,沾了泥水,更似被秋雨打落的一朵白色铃兰小花。 鼻尖,若有若无的萦绕着女人身上清浅淡雅的丁香花香。 没来由的,盛凯锋发现自己并不排斥她。 而众所周知,盛凯锋是天生的异性勿近。 哪怕是刚出生的女宝宝,他也绝对不会碰一下,更何况是眼下这般的场景。 “少爷,他们都追来了。” 佟武低语着,盛凯锋的余光瞥了眼身后,路灯下一群乌压压的人冒雨冲来。 怀里的女人也听见了动静,小手绞着盛凯锋胸前的衣服,越发将脸埋了起来,缩着身子。 “要拦吗?”佟武在请示。 盛凯锋只漫不经心一笑,眸中冷冽讥讽如刀似剑,远胜寒冬腊月的冰风。 是个明眼人都会知道,这个男人,不好惹。 佟武撑伞转身看向车后追来的那群人,一副随时开战蓄势待发的模样。 “等等!”那群人中冲在最前面的带头的家伙,忽然命所有人停下。 一个跟班不解地问道:“老大怎么了?这里只有这辆车,她肯定躲在这里!” “你知道这辆车,是谁的吗?” “管他是谁?我们是替老爷做事,难道还不敢搜这辆车?” “哼。任凭是谁的车,都随便我们搜,可唯独这辆车,天底下绝对没有一个人敢搜!” “什么人有这么大来头?还有我们搜不得的?” 老大自嘲着一声冷哼,瞪着路灯下那抹高大笔挺的背影,一字一顿,虽不情愿却又不得不承认,“盛——凯——锋!” 话音落地,一阵潮湿阴冷的风吹来,竟然寒透了心里。 这群人个个倒抽了一口冷气,面如死灰,谁都不敢动。 安市的人,没人不知道盛凯锋的大名! “走!如果她落在盛凯锋手中,也怪她自己倒霉,倒也省了我们不少事!“ 佟武一直注视着他们,这时才又低语道:“少爷,他们走了。” “他们都走了吗?” 盛凯锋挑了挑眉,怀里的女人听见佟武的话忽然探头探脑。 “他们真的走了!” 她欢悦得几乎跳起来,眨巴着泪光未消的水灵灵大眼睛,终于松开了盛凯锋。 “救人救到底,你送我离开这里吧!” 女人一掌拍在盛凯锋的肩头,好似旧相识,一阵风的速度已经钻进了悍马车里。 终于,终于,如释重负。 “你……” 佟武要追,盛凯锋却挥手一拦。 风骤然间强势地刮来,盛凯锋虽然未曾淋雨,但胸前的衣服已湿了大片。 他还能感觉到她衣服上的冰冷,和她身上淡淡的体温。 “喂,你们怎么还不上车?要开车了!”她又探出头来。 佟文瞥了她一眼,极度不满,“这位姑娘,这好像不是你的车吧!” “我知道啊!” 女人一本正经又满不在乎地说着,一面努力拧着自己裙角的雨水。 佟文满头黑线,她先是装鬼吓他们,现在又这么理直气壮的回答,反倒让佟文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盛凯锋和佟武正好这个时候上车,见盛凯峰似乎默认,佟文只好踩下油门开车。 后排的盛凯锋始终不曾言语,只安静地打量着身旁这个女人。 也许是被人盯着看得久了,她不安地缓缓抬起头,同样好奇地打量着盛凯锋。 “我不认识你。”娇嫩的嗓音带着令人舒服的真诚,毫不做作。 盛凯锋微微扬起唇角,打趣地笑道:“真巧,我也不认识你。” “不认识人的车你也敢随便上?还真是随便的人!“佟文叽里咕噜地呢喃着。 后排的人没听见,佟武却干咳了一声。 “我叫叶梓允,今天谢谢你救了我!” 叶梓允松开自己拧成麻花的裙角,朝盛凯锋伸出手来。 小巧的手,和她的身材一样。 这一刻盛凯锋才真正看清叶梓允的容貌,清纯可人,目光深处是不带丝毫杂质的纯粹,清澈见底,就像是一潭清幽碧蓝的湖水。唇瓣粉嫩水灵得好像荷花池里沾着露水的尖尖角,一抹浅浅又不失温暖的微笑,稚嫩又纯真。 “叶梓允。”盛凯锋呢喃着她的名字,却并未和她握手,“叶氏财团的小姐?” 叶梓允身子微微前倾,收回自己的手靠在坐垫上,并未觉得丝毫的尴尬,反而笑得灿烂,“你认识我?” “叶氏财团名下有十七家大公司,二十三家子公司,涉足领域包括房产、互联网、建筑设计,是安市第三大财团,想要不认识叶小姐,应该会很难。” 听见别人如此夸赞,叶梓允心里是相当的满足,小脸蛋忍不住隐隐泛红。 “那你呢?我还不认识你呢。” 盛凯锋似有似无地笑道:“叶小姐,是要回家吗?” “不要不要!”叶梓允忽然脸色一变,连连摆手,“千万不要送我回家!” “为什么?”盛凯锋眉梢微挑,来了兴趣。 叶梓允并不解释,着急地握住了盛凯锋的手,眼巴巴地渴求着,“带我去酒店吧……去开.房!” 什么?! 话音刚落地,佟文一时震惊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再度急刹,轮胎摩擦的声音刺破夜晚的寂静,溅起零星的火花。 这一次,盛凯锋坐不稳,怀里还多了个女人。 叶梓允死死地抱着他,湿透的裙衫紧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足以让人一览无余,盛凯锋的身前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婀娜多姿的曲线轮廓,莫名地,让他浑身发烫…… 第三章 叶小姐,别得寸进尺 “少爷!” 佟家兄弟两人同时回头看向后排,眼见叶梓允小鸟依人粘在盛凯锋怀里,佟文瞬间目瞪口呆,佟武虽镇定自若但眼神已经将他跌宕起伏的内心出卖。 佟家兄弟心照不宣,赶紧收回目光,只木讷地直视窗外,又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 车内寂静得异样,让人没来由的坐立不安。 “舒服吗?”盛凯锋的声音天生自带疏远感,让人不敢亲近。 叶梓允急忙坐端身子,咬紧毫无血色的双唇,胡乱捋着黏在脸颊上的发丝,目光无处安放。 盛凯锋神色淡漠,掸着被压皱的外套,两人沉默无言,一时间尴尬凝固了时间。 须臾,却像是漫长的半个世纪。 “如果我刚才没有听错,你是说要我带你去开.房?” 叶梓允点了点头,“嗯!我怕他们会找着我,所以开.房用你的信息登记,我会付钱的。” 盛凯锋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可他眼眸里却连一丝一毫的笑意都没有。 甚至,很冷。 虽然他面带笑容,却更冷若冰霜。 “现在的女孩子都是走这种套路?” “啊?” 叶梓允不懂,但盛凯锋却是对前排的佟家兄弟问的。 “女孩的心思,总是复杂又麻烦,我们也不懂。”佟武阴阳怪气地浅笑,“但女孩主动投怀送抱的目的,往往却简单又单一得很。” “这么随便的样子。我看,所谓的被坏人盯上躲到陌生男人的车下,是你们串通好故意设计的吧?”佟文在后视镜里盯着叶梓允,耻笑不已。 盛凯锋沉默着看着叶梓允,现在细细想来,这场邂逅相逢从一开始便透露出古怪。 叶氏财团的大小姐,怎么会在暴风雨的晚上孤身一人流荡在外,还被坏人缠上? 怎样的坏人才敢明目张胆地对她下手?目的、动机,还有他们的身份,都是谜。 并且,叶梓允一晚上和他身体亲密接触两次,还开口要求他一起开.房,当坏人离开后她还堂而皇之地上了自己的车,这一切根本不符合逻辑。她的目的从一开始好像都是他盛凯锋。 盛凯锋微眯着犀利敏锐的鹰眼,再度打量着叶梓允,这一次的目光里没有了暖意。 或许,叶梓允说她不认识自己,就是谎言的一部分。 盛凯锋若有所思,佟家兄弟也在心中琢磨着,唯有叶梓允不解释更不辩驳。 “你们说了这么多,到底帮不帮我?”叶梓允急躁地瞪着眼睛,已经耐不住了。 “我们凭什么要帮你?”佟文挖苦着试探。 “我……” 叶梓允脸色潮红,支支吾吾扭捏了半天,根本不知道说什么,一颗心急得扑通扑通乱跳,像是只热锅上走投无路的蚂蚁。 “开车,去附近最近的酒店。” 盛凯锋一声令下,叶梓允错愕得差点没跳起来,身子按捺不住地抖得愈发厉害。 佟文不乐意,但悍马车还是调头,飞梭在瀑布似的暴风雨里。 十分钟不到,悍马已经远远停在路边,街对面是一家灯火辉煌的五星级大酒店。 “谢谢你!”叶梓允推开车门,却发现盛凯锋没有想要下车的意思,“喂,你不下车吗?” “我不方便出现在那里。” “为什么?那我怎么办?”叶梓允嘟着嘴很不开心,“刚才不是说好要帮我去开.房的吗?” “我答应送你来酒店,却没答应要帮你开.房。” “你……你明明……” 叶梓允涨红了小脸,如果盛凯锋不跟她去,她可不就失败了吗? 盛凯锋有意无意轻勾着嘴角,右手的胳膊肘搭在车窗框上,玩味似的目光看向对面金碧辉煌的五星级大酒店,懒懒地说道:“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叶小姐有家不敢回,偏偏要去酒店开.房?还要,一个陌生男人帮你。” “我……我说不出口……” “为什么?有人威胁你?” “……我……” 叶梓允几度欲言又止,怅惘不知所措。 抬头哀求盛凯锋的时候,目光忽然瞥见酒店大门外乌压压地站着一群人,还有好几辆黑色的商务车。叶梓允认得出来,猛吸一口冷气,立刻关上车门,一把抓住盛凯锋的胳膊。 又来? 盛凯锋皱眉低眸瞪着她,叶梓允已经似一只小奶猫紧紧地黏在他的身上。 “是他们!快走,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现我了!快走!” “叶小姐自己说的要来酒店,怎么刚来就要走?” 盛凯锋语气生硬冷冽,全然看好戏的模样。 “酒店外也是他的人,我不能被他们发现!” 叶梓允偷偷探出头来,想要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然后又赶紧躲在盛凯锋的身后。 “快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这里不安全!最好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叶小姐。”前排的佟武回过头来,“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帮你不是少爷理所应当的义务,事到如今,也是我们仁至义尽。叶小姐,难道不觉得是自己得寸进尺吗?” 佟武的一席话,叫叶梓允苍白的脸慢慢羞得绯红,泪水悄无声息地荡漾在眼眶里。 “我只是害怕他们……而且这是我逃走的唯一机会,我没有想过为难任何人,或者给你们带来麻烦……我并不是得寸进尺,只是太着急!真的,没有你们,我刚才已经被他们抓了!我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会……你……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叶梓允胆战心惊地偷偷望着盛凯锋,眼角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 刚遇上他的目光,叶梓允便立刻垂下眼眸。 说不清心里五味杂陈的感觉,好像她再多看一眼,只一眼,叶梓允就会灰飞烟灭。 良久的沉默,好像车里也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 “佟文,开车。” “少爷要去哪里?” “槐桐路。” 第四章 直接拎回家 悍马再度调头,碾压过的积水飞溅起一米开外的水花,终于又驶向了槐桐路。 叶梓允刚才着急得泪光点点,如今更是潸然泪下,拼命用手背擦拭自己脸上的泪痕。 “谢谢你!” 泪眼婆娑的叶梓允,勉强对着盛凯锋挤出笑脸。 盛凯锋透过雨水看着窗外街灯星星点点的光斑,徐徐收回目光,闭目养神,呢喃道:“到了那个地方,你还敢住下来的话,再说谢也不迟。” 叶梓允哽咽着还想问,可盛凯锋双手抱肩养精蓄锐,她也知趣地没开口。 只意味深长地仰望着他,心口难开的千言万语似乎都汇聚在她的眸底深处。 二十分钟后,悍马渐渐驶出大道,开进了偏僻的小路,路边竟然连一盏路灯都没有。 叶梓允看着窗外,暴雨汇聚的小溪潺潺流淌在车窗上,漆黑似墨,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她也辨别不出方向,不知道这里是一环市中心,还是三四环外了。 叶梓允心里惴惴不安,余光时不时瞥向盛凯锋,他却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他的五官立挺得竟然像是雕塑艺术品,比例堪称完美,看得越久越能看出他与众不同的帅气英姿来。 可是,叶梓允并不敢多看他,只能这样偷偷的打量。 哪怕他只是小憩,浑身上下却依旧透着天生的不可一世的王者霸气。 这个男人,只怕会让世间所有女人在醒着的时候、睡着的时候,都对他充满幻想。 于是,在光怪陆离的幻想中,叶梓允睡着了。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悍马已经稳稳当当停在了一栋别墅宅院前。 “已经到了?”她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 佟文回头冷笑,“叶小姐,我们已经到了足足半个小时。” “啊?那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叶梓允慌张地看向盛凯锋,盛凯锋一句话都没说,神色淡漠,推开车门大步走了下去。 客厅里,深灰色大瓷砖地面没有多余的装饰,在原木茶几下铺着灰色的地毯。 四周的装潢、摆设都是清一色的黑灰色,辅以原木色。 天花板和墙壁都是深灰色略带磨砂质感的墙纸,接缝是欧式雕花。白色圆片围绕而成的多边形几何吊灯时尚又简约,两组深湖水绿的长沙发角落里是落地金铜色的花瓶,里面插着叫不出名字的黄色小花。 沙发上是黄色和同色系的圆形靠垫。还有一把藤椅,藤椅上是棕灰色的毛毯。一柄墨绿色的老人椅沙发,软软的,看上去就想陷进去。 叶梓允忍不住感慨,小步上前拿起茶几上的日用品。虽然只是水壶之类的东西,但做工细致精巧,外观借鉴了古希腊盛水器皿的造型,复古优雅。 客厅里还有一面雕花的壁炉,白色,壁炉上同样是古色古香、高低不一的古希腊式装饰物,还有一副抽象派的画作。叶梓允瞪大眼睛看了好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得不说,这里很有格调和质感,看得出主人沉稳内敛又享受生活的性子。 一步入这里,几乎让人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绪。 盛凯锋擦过她的后背径直在沙发上坐下,交叠修长的双腿,手里接过佟武递来的黑咖啡。 “这里是我们少爷的宅院,如果你害怕,趁早现在你还有走的机会。”佟文这时走了来。 叶梓允闻言,欢喜和激动荡然无存。 她倒也不是惊奇,盛凯锋的确适合住在这个地方。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盛凯锋会直接带她回家! 毕竟,她还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有着最普通的自我保护的心理底线。 “叶小姐想要喝点什么?”盛凯锋呷了口咖啡,放下。 叶梓允哭笑不得,摆了摆手,“不用客气,我坐一坐就走。” “叶小姐自己要来的,怎么说走就走?”佟文笑得轻蔑,“这个地方,那群人绝对不敢来,更没人能带走你。害你的人,救你的人,没我们少爷吩咐,任凭是谁,都不敢进来!” 叶梓允诧异地看向盛凯锋,后者依旧在沙发上惬意闲适,好像佟文说的人与他无关。 “你……”叶梓允舔了舔唇瓣,“到底是谁?” “叶小姐,刚才你不能说,现在,还不肯说吗?” 盛凯锋抬眸望着叶梓允,她与他隔着一张茶几,却能分明地感受到他眼神中的寒意。 “我……有家不回,是因为我不能回去。”叶梓允寻思片刻,无奈,只得开了口。 盛凯锋微微拧眉,是思忖又是玩味的意思。 “我爸逼着我结婚,和一个我根本不爱,甚至见也没见过的人。虽然我知道我的身份必须如此,是命中注定,但是……但是……”叶梓允微顿,咬着指尖不自然地绷紧身子,起伏的胸膛像是慢慢胀满气的气球,突然间——“但是我绝对绝对不会嫁给他那种人!要我嫁给他,我宁可出家当尼姑!”——她低吼着爆发而出,斩钉截铁,像是气球瞬间爆炸。 “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哥,逼得你需要‘慷慨就义’。”佟文讽刺着。 叶梓允咬紧牙关,一口气愤慨地暴跳如雷,“盛世集团!” 什么?! 佟家兄弟两人都错愕地看向盛凯锋,盛凯锋刚刚端起咖啡杯,手便在空中一抖,难以置信地望着叶梓允。难道他爸爸今天催他回家的要紧事,就是这桩?! 盛凯锋啼笑皆非,面如死灰,哪怕上阵杀敌他也从未露出这般神色。 “我爸逼我和盛世集团联姻,但那种人我怎么会嫁给他?”说到这里,叶梓允动了气,越发不顾一切,恼怒地发泄着,“他平日里拈花惹草早已经是臭名昭著!安市有多少好姑娘被他给毁了,他却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人,我死也不会嫁!” “咳咳咳咳。”盛凯锋端着咖啡杯一阵干咳,整个人脸都黑了。 叶梓允并未发觉,数落自己未婚夫越发起劲。 盛凯锋的脸却越来越臭,手里握着咖啡杯骨节都在咯吱咯吱的响。 她完完全全没有注意到,盛凯锋那两道足以将她蒸煎烧炸、生吞活剥的眼神。 佟家兄弟都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喉结,用无比同情怜悯的目光叹息地注视着滔滔不绝的叶梓允。安市的人都知道,盛世集团只有一个未谈婚论嫁的少爷,那人正是盛凯锋。如果叶氏财团和盛世集团商业联姻,那么肯定就是叶梓允和盛凯锋。 可,现在叶梓允居然逃婚,还被自己的未婚夫“救”了,她还当着自己未婚夫的面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自己未婚夫的不是。这……这不是没事找事儿吗? 佟文尴尬地看向佟武,那眼神好像在说:“哥,赌多少?少爷十分钟之内肯定把她扔出去!” 佟武摇了摇头,看着佟文无声感慨着,“不……我赌三分钟……” 第五章 传说中的未婚夫 “叶小姐,见过你的未婚夫吗” 盛凯锋努力紧绷着脸上的神经,冷笑的嘴角却在一阵一阵地抽搐。 “见过!不过我才不会去记那张猥琐丑陋的嘴脸!” “咳——” 盛凯锋一声长咳,佟家兄弟都不由得同情地看向他。 要知道,他们自小跟着盛凯锋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还从未见过盛凯锋招架不住的时候。 可是现在,盛凯锋完完全全一副备受内伤,五脏六腑都气得炸裂的惨样。 而对方,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 盛凯锋为了掩饰只得匆匆喝了口黑咖啡。 苦! 这是盛凯锋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黑咖啡苦。 他眉头一紧,随手将咖啡杯重重地放在原木茶几上,杯中一滴咖啡落在他的手背上,盛凯锋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瞪着叶梓允走来走去的身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毕竟,他还要掂量,叶梓允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既然你这么厌恶,为什么不让你的爸爸退婚?” 叶梓允顿下脚步,垂头丧气地看向盛凯锋,“如果可行的话,我也不用逃婚了。我爸爸说,我们需要盛世集团的资金链和品牌声誉开发某个新领域的重大项目。爸爸的意思,因为我们从未涉及这块领域,而盛世集团已经是这块领域的佼佼者,所以……” “那盛世集团为什么要答应和你们联姻?” 叶梓允想了一会儿,徒劳地摇着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盛凯锋看了眼佟家兄弟,三人皆是纳闷。 毕竟盛世集团作为安市最大的集团,叶氏财团距离他们还差了很大一截。 无论是什么新项目,盛世集团在盛凯锋的带领下,只要是他们想要,没有要不到的,所以不会是这个原因。而盛世集团肯屈尊联姻,他们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反正,像他这种人,我绝对不会嫁!” “你都没有和你的未婚夫相处过,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你说的那种人?” “大家都这样说他!如果是个正派的人又怎么会这样?而且,他这根本是老牛吃嫩草啊!年纪都可以当我的爸爸,还要我嫁给他,这不正好坐实了吗?” 叶梓允冷哼一声,气得满脸通红在单人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佟家兄弟大眼瞪小眼,他们好像一不留神听见了什么不该听见的重要信息—— 老牛吃嫩草? 虽然叶梓允看上去二十出头,盛凯锋却也不过二十八岁,也没到老牛吃嫩草的地步啊! 照这样说来,和叶梓允联姻的又是盛世集团的人,还单身,难道是…… 怎么会…… 竟然会…… 盛凯锋也木讷地震住,虽依旧面无表情,却端着咖啡杯在嘴边硬生生僵硬。 话到这里,他的确想起来有一次在舞会上,盛罡指着一个女孩问他觉得如何。盛凯锋只当是盛罡又想替自己相亲,于是随口敷衍了过去。现在想起来,那个女孩正是叶梓允。 时隔多年……无论如何谁也想不到,竟然是盛罡这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看上了别人。 盛罡,可是他的父亲啊! 佟家兄弟看出了盛凯锋内心的翻江倒海,两人各自一声轻咳。 “那个……” 佟文幽幽地开了口,打断了此刻尴尬地沉默。 叶梓允和佟武同时看着他,佟文反倒接不下自己的话了。 他挠了挠后脑勺,局促不安地东张西望,双目一亮,忽然说道:“刚开车的时候悍马引擎好像有点问题,我……我马上去处理一下……” 刚说完,佟文一溜烟似的散作风跑掉了。 “你!” 佟武眼见自己被弟弟抛下,心急如焚地脱口而出,忽然意识到身后的叶梓允和盛凯锋,他只得努力绷着一张冷峻严肃的脸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盛凯锋手里的咖啡杯。 叶梓允也好奇地看过去,没等盛凯锋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佟武突然大步上前抢过盛凯锋手中的咖啡杯,笑道:“少爷的黑咖啡已经凉了,我立刻帮少爷换一杯。” 说完,佟武一骨碌地也跑了。 叶梓允呆若木鸡地望着他们,看着佟武手里的咖啡杯明明还有热烟,怎么就冷了? 客厅里只剩下盛凯锋和叶梓允两个人,气氛迥异,不过,叶梓允浑然不觉。 “所以,你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盛凯锋斩钉截铁地追问。 叶梓允叹了口气,只觉得说出他的名字都是晦气,“盛罡。” 虽然已经早知道这个答案,盛凯锋却依旧忍不住心头一颤。 果然是他! “你说的,都是真的?”盛凯锋神色阴沉地瞪着叶梓允。 叶梓允对上他的目光,竟然像是整个人都被盛凯锋擒住,动弹不得。 她只得直视着盛凯锋的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 试问,在这样眼神的盯迫下,又有谁敢对他撒谎呢? “当然!我以叶氏财团的名誉发誓,我没有骗你。这些都是我爸爸三天前告诉我的,我为了逃婚,一直等到今天才有机会!否则,我骗你的话,我又有什么好处?” 盛凯锋沉默,双手枕在大腿上,目光似有层层阴郁在凝聚,他整个人都陷入沉思中。 “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说的都是实话。” 叶梓允嘟着嘴嘀嘀咕咕,伸手从茶几上颇有设计感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擦着自己裙裳上的水。盛凯锋的思路被她的动作打断,抬目看去,透过她几缕湿哒哒的长发缝隙能看出她眉宇间的情绪低落,握着纸巾的手很用力地擦拭着裙身,落下了纸巾的碎屑。 盛凯锋这才意识到,她依旧穿着湿透冰冷的连衣裙。 在军营里和男人待惯了,如何照顾女人他一无所知,只得看着叶梓允将气全撒在纸巾上。 他倏尔站了起来,一袭黑影如墨色的卷云笼罩在叶梓允的身上。 她疑惑地正想抬头,一件不薄不厚的黑色风衣忽然落在她的怀里,随风飘来的是衣服上男性清爽的气息。叶梓允微微一怔,再抬眸的时候,映入她星眸深处的只是盛凯锋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这是什么意思? 第六章 未接来电 窗外,哗啦啦的暴风雨还在咆哮。 叶梓允披着盛凯锋的外套站在客厅门口东张西望,不知所措。 “搞什么啊?这么久还不回来?”叶梓允撇着嘴打量着四周的房间,站在楼梯口,楼上似乎才是卧室,“是随便我住哪里都可以吗?” 叶梓允回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身后,踮着脚尖正要上楼,忽然一个人冷不丁地唤了一声“叶小姐”,她差点没吓得瘫痪在地上。 扑通扑通地狂跳着一颗心,“佟文?你吓死我了。” “抱歉。”佟文微微颔首,一反常态,“少爷吩咐,已为叶小姐安排下了房间。” “那他人呢?” “少爷还有事情要处理,请叶小姐先休息,这边走。” 佟文上了楼,在前面领路。 叶梓允小步跟在他身后,好奇地问道:“搞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家少爷是谁呢?” “该知道的时候,叶小姐自然会知道。” “可是……” “叶小姐。” 佟文语气一重,顿下脚步,头顶的廊灯没来由地突然间闪烁不定,在暴风雨的夜晚给人浓浓的不祥的灵异感,“少爷从不带外人回槐桐路,你是例外。但,什么问题该问,什么问题不该问,叶小姐心里最好有数。我们都希望,您能活着离开这里。” “我……知……道……了……” 叶梓允吞咽着硬物,声音在颤抖。 “还有,叶小姐,我奉劝你一句,除了为您安排的客房外,整栋屋子里的其他房间,您最好不要去。包括您房间里的东西也千万不要随便移动。” 佟文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几乎一字一顿,粗糙得完全不是人的声音! 她吓得下意识后退一大步,怎么看不见佟文的眼睛啊! 咔擦——嘣! 一声干裂的炸雷突然在窗口爆炸,廊灯彻底熄灭。 “啊!”叶梓允一声尖叫,挥手推开佟文后闭着眼埋头狂奔。 佟文强忍没笑出声,却怎么都忍不住,“哈哈哈!看我们谁吓谁!” “啊!” 佟文的笑声还没落地,叶梓允又是一声惨叫,她的腰上竟然多了一双手臂的力量。 揽着她,好紧。 是……是人还是鬼啊! 怎么会这么冰冷? 叶梓允下意识推开那人,后退着还没站稳,左臂的胳膊肘又多了一道力托着她,竟拉着她跌入眼前人的怀里。 “鬼叫什么?”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脾气。 闪电的亮光下,叶梓允只能看清盛凯锋的轮廓,如山崖峭壁般的轮廓。 反倒叫她安心。 “我……鬼……刚刚……” “这是你的房间。” 盛凯锋没时间听她语无伦次,扬手直接将她推进了客房。 门关上,闪电照亮了客房,叶梓允呆若木鸡地杵在门前,还没回过神。 门外,盛凯锋转身,鞋尖踢了踢窗下破碎的玻璃渣。 风太大,打碎了走廊尽头的玻璃窗。 跌下去,可真的成鬼了。 结果这一夜,叶梓允根本睡不踏实。 越琢磨,越觉得这栋房子和这里的男人都透漏着说不出的古怪。 等她迷迷糊糊感觉到天亮的时候,暴风雨终于停了。 叶梓允呼哧呼哧跑下楼,看见盛凯锋在前院里吃早餐,一股烟的蹿了过来。 “早啊!”喘气不定的声音。 盛凯锋品着黑咖啡,慵懒地抬了抬眼睑。 初升的秋日正好从叶梓允的身后照来,勾勒出她娇小伊人的轮廓,蓬松的长发闪烁着波光粼粼般的斑驳阳光,纯美得如同摇曳在树枝尖儿上的那片被阳光晕染成金色的树叶。 叶梓允见他不理自己,索性拉过对面的椅子坐下来,“我会付房钱的。” “叶小姐以为我们少爷的宅院是酒店吗?” 佟文端来叶梓允的早餐,不耐烦地放在她面前。 叶梓允打了个冷颤,向盛凯锋摇手,“我只是不想亏欠太多。” “佟文。”盛凯锋合上报纸,径直打断叶梓允的话,“准备动身去日能项目的谈判会。” “是,少爷。” 叶梓允眼巴巴地望着盛凯锋,他走了,那她干什么呢? 还没来及开口,盛凯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嗡嗡作响。 盛凯锋不闻不顾,只喝了口黑咖啡,似乎知道是谁打来的。 等铃声断了之后,盛凯锋扣着西装外套的纽扣站了起来,叶梓允赶紧随着他起身。 “那个,我……” 又是铃声打断了叶梓允,手机还在茶几上,他依旧不接也不看一眼。 佟武捧着黑色的风衣外套走来,替盛凯锋穿上,短暂的时间里,他的手机又响了好几次。 “你不接电话吗?” 叶梓允实在难捺不住,想要看一眼的时候,盛凯锋却忽然拿起手机往自己衣兜里揣。 可就在他的余光瞥了眼锁屏界面后,盛凯锋的脸色忽然变得不一样。 屏幕上清一色都是盛罡打来的电话,早在盛凯锋的意料之中,可是,在盛罡的名字下面却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不该出现却偏偏出现的名字。 关键,还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她只打了一通,却又传了封简讯。 盛凯锋目不转睛地盯着短信的内容,眼底的阴霾越来越浓,像是凝聚着滚滚乌云。 刹那之间,他的目光如寒冰,连空气都咯吱咯吱凝固。 佟家兄弟瞥了眼锁屏界面后,两人的神色也是极度不安。 “这栋房子……真的闹鬼吧?” 叶梓允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周边忽然好冷,忍不住瑟瑟发抖。 “佟文,取消日能项目谈判会。佟武,备车。” “是,少爷。” 佟家兄弟异口同声,各自擦过一脸浑浑噩噩的叶梓允的肩头,忙去。 “那个……” 叶梓允刚开口,面前便扫过一阵冷风,盛凯锋严肃冷酷地大步走过她身边。 她瞪大眼睛望着他,可盛凯锋却是压根儿不觉得这里还有人。 叶梓允一直目送着他走远,试图想要读懂他复杂多变的眼神,总归只是徒劳。 这个男人,好像根本没人能读懂。 他似乎拒绝别人读懂他的机会。 叶梓允怔怔地望着他上车,这次,是他自己开车出去,佟家兄弟都没有跟着。 她忽然很好奇,他要去见的人,是谁? 虽然叶梓允不认识这个男人,但她能感觉的到,这个男人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 所以,是谁,足够有影响力能打乱他事前安排好的行程? 第七章 美人冰肌玉骨 一路驰骋,悍马停在市区某酒店的露天停车场里。 盛凯锋逆着阳光一路走向面前全是落地玻璃的大门,窗边的几张咖啡桌已经坐满了人。 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盛凯锋却一眼认出了她。 一头齐耳的波浪卷发染成了栗红色,浓厚如云地垂在脸颊两侧,配上一副大大黑框墨镜,显得她原本娇小的脸庞更加玲珑。 阳光正好照在她对面空位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杯上,她却坐在阴影里。 红唇间含着一枚透明的吸管,吸管里鲜榨的橙色果汁饮料正缓缓流淌在她唇舌间。 不等她咽下这一口,盛凯锋已经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站在她的面前。 阮湄摘下墨镜,媚眼里全是见到他的兴奋与激动,迫不及待地起身,唇畔带着幸福又甜蜜的笑意扑上去,紧紧地搂住盛凯锋的腰身。 窗外的阳光静谧地拉长了他们依偎的身影,阮湄细细聆听着他的心跳,好久违的感觉。 好怀念,好满足。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阮湄依偎在盛凯锋的胸膛,温婉多情地耳语。 盛凯锋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一堵墙,双手抓着阮湄的胳膊,将她双臂扳开,推离。 阮湄不气不恼,示意盛凯锋坐下,“我已经点好了你爱喝的黑咖啡,尝尝吧。” 盛凯锋本不愿和阮湄过多纠缠,但依旧勉强喝了一口,根本什么味道都喝不出来。 阮湄伸手握住他,浅笑,“好喝吗?” “你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妻,难道还不注意形象?”盛凯锋眉头紧蹙,抽回自己的手,寒冷的语气里满是毫不在乎的讥讽与嘲弄。 “你不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这样我的心很痛啊!” 盛凯锋瞥了她一眼,双唇紧抿成缝,眸仁深处却是并不掩饰的恼怒,“你也知道什么是痛?抛下我离开的时候,想过我会痛吗?” “我从来没有离开你,更没有抛下你啊!”阮湄心急火燎地解释,“我一直都爱你!我和他结婚,只是为了将来能继承他的钱和企业。到时候,我们双宿双飞,难道不好吗?” 盛凯锋轻勾唇角冷笑,看着眼前的阮湄只觉得好陌生,他怎么会以为她能改过自新? “分手那天我已经说得足够清楚,请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话音落地,盛凯锋起身大步流星离开。 “这是你的心里话,为什么你今天还要来?” 盛凯锋脚步顿住,阮湄咬着唇瓣立刻追上来将他环抱,泪水早已泛滥成灾。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的……戚风,你不要走……我也是别无他法啊!我爱你,可是……可是爱情不能过一辈子的,我们要生活,我们都要现实点啊!你只是盛世集团的小员工,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等我和这个人结婚,我有钱了,我们可以偷偷见面,绝对不会被任何人发现!难道不是更好吗?” 盛凯锋转身,紧迫又失望的眼神死死盯着她。 除了苦笑,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女人的爱情,只有钱! 盛凯锋强行压抑着胸口翻江倒海说不出的滋味,不顾阮湄的哽咽抽泣,头也不回地离开。 阮湄唤着一声声“戚风”,他却越发走得坚定不移。 她看了眼冷落在桌上的黑咖啡,目光一沉,立刻踩着高跟鞋追出酒店大门。 盛凯锋在盛怒之下正好上了酒店门口的出租车,告诉司机随便开。 出租车里的盛凯锋满脸怒火,他最气的人还是他自己。 明明已经结束,他还来做什么? 来看他自己的笑话? 提醒自己他人生中最大的失败? 再给这个女人伤害他的机会? 赫赫有名的盛凯锋,异性勿近,怎么会被一个女人耍了? 说出去,鬼都不信。 盛凯锋咬牙切齿一拳砸在窗框上,吓得司机赶忙看着他,“先生,你还好吗?” “开你的车少废话!” 盛凯锋蛮横地扯掉自己的领带,解开领口,只觉得浑身发热,呼吸变得急促又困难。车里闷热的气息愈发让他烦躁不适,逼着司机在路边一条冷清的背街小巷里停车。 盛凯锋下车后发现自己竟然热得浑身滚烫,全身上下充满了力气无处发泄,像是充了太多气的气球随时要爆炸。 “戚风……戚风!你怎么了?” 盛凯锋觉得耳边有女人的说话声,却听不清说的什么。 眼前迷离地闪过重重叠叠的人影,也是个女人。 阮湄扶着他钻进她的跑车里,触手的温柔像是块冰玉正好降低他身上的热度,让盛凯锋忽然好依赖这种感觉。 “戚风……啊!” 不容反抗,盛凯锋就像是藤蔓似的大口喘着粗气野蛮地缠上了她的身子。 他恍若失去意识的野兽正在享用自己的猎物,强势粗鲁又霸道。 阮湄娇羞轻唤,纤纤玉手拍在热气弥漫的车窗上,烙印下难以磨灭的一道印记。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傍晚,秋风萧瑟地卷起满地的落叶,悉悉率率又是一场冰凉的秋雨。 此时已到饭点,叶梓允饿得肚子咕咕叫,可眼前的佟家兄弟谁都不理她。 “我饿了,你们都不饿吗?喂!” 叶梓允在佟文眼前晃了晃手,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上的地图,手里还用对讲机低吼。 叶梓允低头看过去,地图上一粒小红点闪烁不停,好像是市中心的什么位置。 一旁的佟武始终讲着电话,叶梓允更不敢去烦他了,索性自己进了厨房做吃的。 好在冰箱里什么菜都有,叶梓允随手刚做好几盘家常小炒,就听见佟家兄弟的对话。 “……gps显示少爷一直在酒店根本没有移动过,兄弟们也去了,只有少爷开出去的车,并不见少爷。酒店的监控也拍到少爷坐出租车离开,现在怎么办?哥!” 佟武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冷锐地盯着地图,“调动人员,用市区的天网去查少爷坐这辆车到什么地方下的车,说不定少爷还在附近。” “可是……”佟文有所犹豫地压低声音,“少爷对外一直隐藏真实身份,如果不公开,我们是没有权限调用公安系统的天网。而且这件事闹到军区,势必又是天翻地覆的大乱。” “我说,你们的少爷不过出门半天没和你们联系,你们至于跟人口失踪了一样吗?” 叶梓允坐在餐厅里吃着饭,嘴里包了满嘴的菜,说话嘟嘟哝哝。 “成人至少要失联24个小时才是失踪。他这么大的人了,你们至于这么担心吗?现在看来你们更像绑匪,他倒像从你们手中逃跑的人质。” “你知道什么?想要暗杀少爷的人,你知道有多少吗?” “佟文!”佟武一声厉吼拦住了佟文,“胡说八道什么?” 暗……杀? 叶梓允夹菜的筷子蓦地悬在盘子上空,整个人都错愕震惊。 第八章 你永远都欠我一条命 “佟文!找到少爷了!” 叶梓允正在厨房里洗碗,听见客厅里两人的声音,她来不及擦干手也小跑过来。 “在哪里?你们的少爷找到了?” “我现在没空搭理你!” 佟文想要一把推开挡住他路的叶梓允,谁知道她就势抓着他的手死活不松开。 “不行!你们必须带我去!” “佟文,罗嗦什么?走了!” 院子里的佟武不耐烦地喊着,伴着一声引擎发动的长啸。 佟文不想再和叶梓允耗下去,只得带着她一同上了车。 争分夺秒,佟武也不愿花时间和叶梓允计较,车子快速地飞跃在马路上。 叶梓允只得死死抓紧扶手觉得比过山车还要惊险刺激,胸腔里一股股烦闷的酸气随时都要破体而出。 等车子急刹在路边,叶梓允面如死灰,煞白得毫无血色。 佟家兄弟如离弦之箭冲下车去,叶梓允却连开车门的力气都没有,双腿发软。 她捂着嘴一声干呕,险些没吐在车里。 佟家兄弟早已经冲进一条偏僻的小巷,秋风卷起地上的塑料袋在空中打了一个圈,正好被佟武踩在脚下。巷子两旁是待拆迁的旧楼房,空荡荡的,已经无人居住。荒废的巷子中央停在一辆紫红色的跑车,十分刺眼。 佟文不假思索地跑去,佟武却眉头一皱抓住了他。 “哥?” 佟文不明白什么意思,佟武只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辆车。 没几秒,车门开了。 一双黝黑的皮鞋迈步而出,风撩起他凌乱的碎发,不整的衣裳隐约露出了他坚实雄厚的胸肌,令人浮想联翩。 “不要走……” 一双纤细精美的玉手拉住了他,白皙胜雪。 盛凯锋低眉,看着车里一丝不挂用外套蔽体的女人,他冷漠得面无表情,“我和你,什么都没有发生。” “戚风,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整个人都是你的!刚才的事情,我是心甘情愿的……”阮湄羞涩地颔首略顿,捂紧遮住前胸的衬衣,旋即又泪光点点地望着他,“我只是希望以后你不要躲着我,你看上哪里的房子我买给你,作为我们的爱巢,好吗?” “阮小姐恐怕有所误会。”盛凯锋径直打断她的话,抬眸望向远处,神色缥缈又坚定,“我对你已毫无情意,更别说做你的婚外情人。也请阮小姐以后不要再和我联系,也不要再用当年你救我的恩情作见面的理由。” “……” 盛凯锋踩着阮湄还来不及脱口的话大步离去,冰冷地抽出自己的手,任由阮湄的手无力下坠。她原本握紧了他的心,可如今她连握紧他手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再有了。 阮湄渴望又急迫地望着他的眼眸,却只看得出厌恶和痛恨的目光,如刀子扎进她的心里。 “戚风,你永远都欠我一条命!永远!” 阮湄撕心裂肺地哭嚎着,眼泪止不住沿着脸庞跌碎在手背上,恰似碎掉的心。 盛凯锋没有回头,大步流星,佟家兄弟站得笔直赶紧跟上。 路边,叶梓允双手扒着护栏,还在不住地干呕,却听见车门被人拉动的声音。 她艰难地探头望过来,看见盛凯锋,她的眼睛瞬间比太阳还要亮。 手背抹了抹嘴角,二话不说也钻进车里。 “你跑这里来做什么?为什么衣衫不整的?”叶梓允没心没肺脱口而出。 盛凯锋咬牙切齿地瞪着她,“这话,该我问你!” “少爷,回槐桐路?”佟文请示。 盛凯锋抓过肩头的外套摔在脚底,“安奈商场。” “啊?不去不去……我不去!”叶梓允赶紧抓着佟文的椅背。 安奈商场是安市的地标性建筑,也是盛世集团旗下的购物百货中心。 她疯了才去! 遇上叶家的人麻烦,遇上那头老牛岂不是更麻烦啊! 盛凯锋单手撑在窗框上一扬,佟文一脚油门下去差点没把叶梓允甩飞。 结果,她还是被逼无奈地站在了安奈商场的露天停车场里。 “那个……”叶梓允扭扭捏捏地下了车。 “要去卫生间就去。” 盛凯锋给她一个台阶甚至没看她一眼就走了,叶梓允喜上眉梢,正是求之不得啊! 三个男人进了商场,候在直升电梯外。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里面却已经赫然站着乌压压一群人。 佟家兄弟两人欠身问安,盛凯锋瞪着人群簇拥的那人,无动于衷。 一群人款款走出,各自也向盛凯锋问好,唯唯诺诺。 唯独站在中央一身西装富态的中年男人,对盛凯锋面无表情。 “打你电话不解,你每天有多忙?”男人底气浑厚的声音让周围的人不敢再言语。 佟武微微颔首回道:“少爷熬夜处理公事,直到刚刚才醒来。” “我看还没睡醒!”盛罡打量着盛凯锋衣衫不整的模样,“既然被我撞见,你也没处可躲,跟我过来!” 盛罡的语气肃冷苍凉,逼得盛凯锋只得和他在商场里最近的古色古香的茶水店坐下。 “给你三个月假期,为什么不回家?”盛罡呷了口老鹰茶,开门见山。 盛凯锋坐得笔直,一动不动,“我的家在槐桐路。” “你小子,让你回家怎么这么难?”盛罡恼怒地把茶碗砸在茶托上,瓷器清脆的一声裂响,“找个时间回来吃饭,你李叔的女儿刚好回国,你们小时候关系不错,长大了也要多联系联系。” “我不需要相亲。” 盛凯锋表情阴沉,目空一切地看向盛罡的身后,声音冰冷得像是初冬的一场雪。 “别用这种态度和你父亲说话!”盛罡气得脸红脖子粗,“那天,不止安排你和李小姐,还有叶氏集团的叶小姐,我准备下个月迎娶她过门。” 盛凯锋眉头一拧,放在膝上的双手冷不丁地握成双拳,叶梓允说的果然是真的。 可是,盛罡难道忘了,自己为什么这么痛恨他吗? 握成双拳的手咯吱咯吱响,盛罡却还在以说教的姿态滔滔不绝,每一个字都激起盛凯锋的回忆像是藤蔓的触手交织挤压着他的心! “够了!” 砰! 盛凯锋拍案而起。 眸底盘旋的阴暗终于忍无可忍暴发成了灾难。 “在我需要父爱的时候你根本不在乎我,现在更没这个必要!我不会去相亲!绝对,不会!” 稀里哗啦,盛凯锋扬手打翻一地的茶具。 滚热的浅绿色的茶水沿着茶几缓缓滴落,晕染了盛罡新定制的西装。 可盛罡,只是漫不经心地瞪着他。 “阿啾……” 叶梓允刚进商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拉了拉包裹自己整张脸的纱巾,揉着鼻尖,躲在广告牌后面贼眉鼠眼。 虽然她不想进商场,但是刚刚差点被一个世交的王叔叔发现。 叶梓允意识到停车场更危险,趁别人往后备箱里装东西的时候,她顺手牵了条纱巾。 可现在,又该去哪里找盛凯锋呢? 要是他们抛下她,自己回去,她又能躲哪里去? “还不如躲在停车场,守着他们的车子呢!” 视线在范围内扫来扫去,刚刚好像看见了什么…… 叶梓允的目光退回去,果然,远远看见了盛凯锋! 简直没有任何时刻可以和现在比啊! 她满心欢喜奔上去,跑了没几步,瞬间,紧急紧急紧急、十万火急急刹车! 脸色一沉,心像是被灌了铁水般沉重。 第九章 只要,她的一个选择 不容多想,叶梓允顿下脚步转身往商场大门入口落荒而逃。 没想到自己真的这么倒霉,会遇上盛罡啊! 入口人多,叶梓允心思不宁埋头乱跑,竟然撞倒了好几个人,连带她自己都摔在硬邦邦的地面上,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骚乱,周围的人都好奇地围了一圈又一圈。 此时,盛凯锋怒气冲冲走来,面色很不好。 “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 盛罡还在气头上咆哮,但很快被围观看骚乱的人群声淹没。 盛凯锋越走越快,绕过混乱的入口出了商场,任何人都追不上。 “好痛……” 叶梓允双手撑在地上踉踉跄跄站了起来,手肘却压着纱巾滑落,露出了她本来的模样。 惨了! 她心下慌张,双臂挡着自己的脸,胡乱推搡着人群引来一片骂声。 人群的另一头,叶梓允避开一次的王叔叔,却没能避开第二次。 她浑然不知,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东张西望,奋力钻出商场。 刚抬头,盛凯锋的背影映入她的眼帘,佟家兄弟都不在。 叶梓允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追着盛凯锋的步伐从后面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谁料,等叶梓允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竟然反被盛凯锋抵在一辆比亚迪商务车的车门上。 落入深海般的窒息感强势席卷而来,叶梓允恍恍惚惚,脑袋里完完全全一片空白。 他抓着她的手腕,整个人都被笼罩在盛凯锋厚重又深邃的身影里。 只有一抹昏黄的街灯从他的身后照来,像是一条金线勾勒出盛凯锋高大硬朗的线条。 就连灯光,也变得森冷。 叶梓允彻底傻了眼,目瞪口呆。 眼前是他皱皱的白衬衣的胸口,只歪歪扭扭扣着几枚纽扣,胸膛几乎敞了出来。坚挺又厚实的胸肌若隐若现,竟也叫叶梓允羞红了脸,仿佛骤然停止的心跳此刻又狂跳得如同小鹿乱撞,摸不着东南西北。 有种紧张、害怕又恐慌的不安心绪。 好像暴晒在夏日里毒辣辣的太阳下好几个小时。 盛凯锋居高临下,唇间呼出的男性强势又霸道的气息呼哧在她的头顶,让她每一根发丝到脚底,都在颤栗发抖。他抓着叶梓允的手腕很紧,很紧很紧,完完全全没有想要松开的意思。 叶梓允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现在,她疼得受不了了。 “你……你弄疼我了……” 盛凯锋闪烁着深邃如墨的眼眸,恢复了几分神思,立刻松手。看着面前这个娇柔的女孩侧身捂着被他施压过的手腕,盛凯锋自嘲的一声冷笑,直直地后退了两步。 “告诉你,下次别在我的背后动手动脚。” 叶梓允满腹委屈地瞪着盛凯锋,明明是自己被他欺负了,怎么他还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我……” 刚要开口,揣在叶梓允衣兜里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 叶梓允掏出手机一看,整个人瞬间木讷。 一手捂着嘴,只露出焦躁不安的大眼睛惝恍不知所措地瞪着手机屏幕。 盛凯锋默不作声,却能看见她身上所有的恐慌在这一刻无法克制的倾泻而出。 而那一份无法逃脱身世背景的悲哀,渴望挣脱束缚与操控的倔强,莫名的让他看出了自己的影子。柔弱又可怜的眼神,像是枷锁似的牢牢束缚住了他。 于是,盛凯锋俯身,气息扫过叶梓允僵硬的面颊,抢过手机,滑开,径直接通。 “叶老先生,您好。您可能不认识我,但很快我们就会见面。令爱已经嫁给了我,所以叶老先生不用费心再另寻他婿。再见。” 盛凯锋言简意赅,根本没有给电话那头的人任何说话的机会。 叶梓允神思恍惚地瞪圆眼睛望着盛凯锋,浅褐色的眸子里已是难以置信的轩然大波。 可盛凯锋只漫不经心地将她的手机随手扔进身旁的垃圾桶里,干脆利落。 咚的一声,叶梓允的身心都在震动! “我会让佟武再给你买一部。” “……”叶梓允满头黑线,嘴角似有似无地在抽搐。 “通讯录里你只需要存我一个人的号码,其余人的都不需要,所以没什么可惋惜。” 叶梓允还是木愣愣的一丁点反应都没有,唯有垂在身侧的手悄无声息地握成了拳。 “现在你的麻烦事都解决了,我们可以去民政局办结婚证。” “结婚证?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了?” 叶梓允终于脱口而出一声低吼,莫名的感到心脏不停地在收缩,胸口烦闷又气短。 天晓得这个男人是谁?凭什么又有什么资格对她指手画脚,用如此高高在上的态度来踩踏碾压她的人生!她最讨厌受人摆布,好不容易逃婚出来怎么又会遇上这么疯狂的男人? “是,我毫无计划、一腔热血逃婚出来后走投无路,我需要你的帮助,但是,这并不表示我们要结婚啊!我连你是谁,做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之间甚至还是陌生人,连朋友都算不上,我就要嫁给你?我遇见你才24小时都没到!我……” “就算我们相遇才17个小时,这和结婚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叶梓允急得耸着双肩,“我们不了解啊,我们……” “结婚后如果你愿意可以慢慢了解我,不过我没有了解你的兴趣。” “你!”叶梓允被盛凯锋漫不经心的态度再度激怒,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和他讲道理根本是对牛弹琴,“就你这个态度,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嫁给你!我叶梓允难道还嫁不出去?我可是逃婚出来的!逃婚!我要是嫁给你,我就是小狗!” 叶梓允恼羞成怒,哼哼唧唧地推开盛凯锋想要去捞自己的手机。 垃圾桶固定在地面上,虽然里面没有任何垃圾,但是叶梓允伸长了胳膊还是捞不着。 盛凯锋看着她趴在垃圾桶上焦急难耐的样子,反而十分满意,双手抱肩,悠悠闲闲的像是自言自语,“盛罡是盛世集团董事会主席,在安市乃至全球的影响力,我不说你也很清楚。你自认为真的能逃出盛罡的掌心?哪怕你逃到美国、非洲,以盛世集团的势力,找到你也是轻而易举。” 叶梓允抓着垃圾桶的手一紧,只恨不得将垃圾桶和这个男人都捏得稀巴烂! “想要不嫁给盛罡,你只有立马嫁给别人。你的父亲自然不会替你安排,而你如果随随便便嫁给一个没有能力保护你的人,也是枉然。放眼安市,除了我,没人能接下你这枚烫手的山芋。” 叶梓允眉梢一挑,讥讽着冷笑,“你?有保护我、抗衡叶家和盛世集团的能力?” “你可以质疑,但你会后悔。” 盛凯锋唇畔轻勾,笑得信心满满,可落在叶梓允的眼里,这个人极度欠揍! 嗡—— 扔进垃圾桶里的手机开始铃声大作,被铁质的垃圾桶无限放大,如魔音似的令人抓狂。 “如果你不信我,你还是趁早让你的父亲把你接回去。” 叶梓允轻蔑地扫了眼盛凯锋,他走过来,捞起手机平放在手心递到叶梓允的面前。 只要,她的一个选择。 第十章 你的态度很讨人厌 叶梓允看着自己闪烁的手机屏幕,毫无表情的脸上像是结了层霜。 从未感觉自己的手如此之重,不过抬起落下,却如同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盛凯锋淡定从容地凝视着她朝自己走来的步伐,纤细白嫩的手指掠过他手心的时候,还残留了她指尖的冰冷,和细细蒙蒙汗水的油腻。 叶梓允紧握着手机,黛眉微蹙,良久,铃声戛然而止。 她深吸了口气,右手食指指尖还落在挂断的红色圆圈上,索性,关机。 “口说无凭。”叶梓允抬头望着盛凯锋,“我怎么相信你说的真假?” “我不想多费唇舌在这么无聊的问题上,这是你的问题。” 盛凯锋双手插在裤兜里,表情依然很平静。 叶梓允暗压下胸口隐隐的不快,冷笑,“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这样的态度令人讨厌!” “很抱歉,没有。” “那现在有了!”叶梓允毫不客气地讽刺,脸上的霜冷之意愈发浓厚,“既然是合作关系,我当然有必要确定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更何况,我有我的目的,你有你的目的。你开了口,肯定也对你有好处。而我如果拒绝,对你必定也有损失。” 盛凯锋扬眉,长这么大,敢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话的人,这个女人还是头一个。 “你并不是不可替代。” “那你去找别人吧!” 一声喑哑的低吼从叶梓允的双唇间脱口而出,她心头颤动,说不清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能激怒她。转身毅然决然的离开,这本就是她的事,本就该她自己面对和解决,她怎么会那么傻,去相信依赖一个认识不到24小时的陌生男人! 结婚?真是笑话,她好不容易从一个监牢里逃出来,又要跳进别人的陷阱吗? 叶梓允气得脚步错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什么方向走。 倏尔,她的胳膊上突然多了一道强势霸道的力气,不允许她丝毫的反抗,身边已不知何时多了一抹高大阴沉的挺拔身影。叶梓允整个人被强迫着拽着小跑起来,否则,她根本跟不上盛凯锋的步伐。 “你……你想……啊!” 叶梓允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塞棉花似的塞进了正好开来的一辆车里。 她奋力挣扎着坐好,一头长发凌乱地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发丝黏在她的唇瓣上难受死了。 “你想要做什么啊?” 瞪着刚上车的盛凯锋,叶梓允差点没挥着拳头砸上去。 他完全不理会叶梓允,随口报了个地名,佟家兄弟迟疑的以为自己听错了,从盛凯锋的嘴里是万万说不出这个地址的!如果不是失忆中邪,那他们的少爷肯定是被外星人调包才会神志不清地说出这个地址啊! “愣着做什么?开车!” 盛凯锋一声催促,佟文这才踩下油门,心里却还泛着嘀咕。 叶梓允勉强理好了自己的头发,凶神恶煞地瞪着盛凯锋,“你要把我带哪儿去?” “反正你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又何必管我带你去哪里?” “难道你把我卖了,我还要帮你数钱吗?” 叶梓允一脚踹向盛凯锋的小腿,却被某人敏捷灵活的避开。 “放心。就你这模样身材,卖不了几个钱,是亏本生意。” “你……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叶梓允不安分地挣扎着,盛凯锋却根本不愿多理她,闭上双眼倒惬意地养精蓄锐起来。 佟家兄弟也不管,任由叶梓允胡闹,车子依旧安安稳稳行驶在宽敞的大马路上。 叶梓允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辙,倒也累了,喘着气渐渐冷静下来,眼底漠然又不甘心。 “我不管你们想要做什么,敢伤害我,我绝对……” “到了,少爷。”佟文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叶梓允的话。 她扭头看向窗外,黑漆漆的,还没看清,她整个人又被盛凯锋拽下了车。 叶梓允站在一栋老别墅前。别墅灯火通明,层层叠叠,像是三四排建筑簇拥而成似的。 泥红色的屋顶,米白色的外墙,高耸的烟囱。 阁楼开着拱形的方窗,正中间的阁楼则是如太阳般浑圆的窗户,四周雕花最为精美。 别墅大门左右两边是对称的弧形楼梯,雕花的铁质护栏一路延伸相接。 站在远处望去,整幢别墅很有西欧宫殿般的感觉。 “这是……什么地方?” 叶梓允很疑惑,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地皮最贵的地方拥有这么大一幢华美的别墅,周围还是大面积的山水园林,就连他们叶家也很难办到。身边这个家伙,究竟带她来见谁? 盛凯锋使了个眼色,叶梓允扭头正好看见佟武站在屋檐下摁响了门铃。 “找哪位?”没人来应门,声音却是从门口的视频对话器里传出来的。 叶梓允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盛凯锋,看样子,这里不会是他的家。 门开了,盛凯锋一行人径直走了进去。 大厅,纯中式的古典装修,好像一下子把人的思绪拉回了曾经逝去的历史。仿佛,时光特别偏爱这里,也私心地偷偷放慢了脚步。浓郁的古典情怀,立刻在叶梓允的心底荡漾发酵。 盛凯锋随性在沙发上坐下,如同回自己家般的惬意。 叶梓允正要开口,身后的楼梯上断断续续传来时强时弱的脚步声将她打断。 循声望过去,叶梓允瞬间脸色煞白,瞪圆的眼珠子里扑闪着惊慌失措的不可思议! 盛凯锋却只慵懒地抬了抬眼睑,看着楼上走来的人,冷冷一笑,十足的耀武扬威。 “怎么……怎么会……” 叶梓允嘴里呢喃,膝下一软,整个人站不住倒去。 不知几时盛凯锋已起身立在她的身后,叶梓允一倒,正好温柔地靠在盛凯锋的怀里。 盛罡站在楼梯中央,刚刚偏巧看见盛凯锋扶着叶梓允的胳膊,搂着她,眸中立刻燃烧滚滚烈火,大步走来厉声喝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叶梓允一惊,浑身都在发颤,胳膊上的力道却又加深了些许。 她扬眸望着身边搂着她的这个男人,不知为何,竟有种他是唯一依靠的感觉。 他,是故意带自己来的。 他,真的能在盛罡的势力之下给她一席求生之地? 叶梓允更加迷茫了。 第十一章 通知,她是我的 “你还不给我放手在干什么!” 叶梓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大脑一片麻木,浑浑噩噩地看见盛罡朝自己大步走来,然后她的手腕上突然多了道同样强势的力气,想要把她从盛凯锋的怀里拽走。 不要!她才不要跟着盛罡走,不要! 叶梓允心里焦躁的破口大喊,可嗓子里却一丁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心里慌张的发憷,她本能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往盛凯锋的怀里越缩越紧。 “叶小姐,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盛罡抓着叶梓允的手腕猛力一拉,眼见着叶梓允要完全被拽走了,盛凯锋唇角一勾,左手摁住盛罡的手背,右手搂着叶梓允的肩头从未松开。力量较量,对盛凯锋轻而易举,而盛罡根本占不了任何好处。 “难道你看不出来她为什么害怕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盛罡唇角抽搐,冷冷发作,“难道她是在害怕我吗?” 盛凯锋笑而不答,低眉看向怀里的叶梓允,双手扶着她的肩头,将她从盛罡手下完全拯救出来。叶梓允抿着双唇紧紧抱着盛凯锋,根本不敢多看盛罡一眼。 “这是你想要的证明,好好看着。” 盛凯锋搂着她的肩头轻轻爱抚,嘴角在她的发间低声细语,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 “放开她!现在,她可是我的未婚妻!”盛罡暴跳如雷。 盛凯锋却只淡定从容一笑,依然冷漠又平静的波澜不惊,但他的语气里却是十足的骄傲与得意,像是某种炫耀,“抱歉,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 “妻……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在说什么?” 盛罡又是错愕又是恼怒,胸口剧烈起伏着,险些站不稳。 就连佟家兄弟也是大眼瞪小眼,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是专程来通知你,以后……”盛凯锋略顿,将叶梓允护在自己身后,盛气凌人地逼近盛罡,眼底堆积着几分绝情的阴冷,“我不许你再碰她一根毫毛!不许,再接近她的身边,更不许你在她身上动什么坏心思!更不许,你去为难叶家。 “她已经是我的人,你最好,记清楚。” “你……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盛罡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盛凯锋淡漠而笑,听不出他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一如平常的模样。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反而你,并不清楚。” “……怎么……你怎么可以……”盛罡气恼得已经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盛凯锋却根本不在乎,转身低眉,搂着叶梓允的模样万般柔情。 宽大厚实的手掌包裹着她冰冷娇小的手,十指错落张开,交织缠绵。 暖心的温度似乎这才让叶梓允恢复了神思,缓缓抬起头,正好遇上了他温柔的眼神。 恍惚间,叶梓允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哪里不舒服吗?” 柔情似水的嗓音,确定是在和她说话吗? “……嗯……有点头痛……” 盛凯锋宠溺一笑,手掌护着她的头往自己怀里靠,愈发握紧她的手,坦然低语,“我们回家。” “……嗯。” 叶梓允迟钝地点了点头,依旧不确定,这是盛凯锋对她的态度,叫她无所适从。 还来不及看一眼盛罡铁青惨白的脸色,她已经任由盛凯锋牵着走出了大厅。 佟家兄弟向盛罡颔首之后,小跑着跟了出去。 初秋夜晚的风已经有了十足的寒意,迎面撩起叶梓允长发的时候,她忍不住蜷缩着身子往盛凯锋的身边靠了靠。男人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同上了车。 佟文发动了车子,佟武在副驾,两人都知趣地保持沉默。 叶梓允抽出自己的手降下车窗,夜风嗖嗖吹来,倒是让她逐渐清醒了些。 想起刚才盛罡怒发冲冠的模样,她还是有点后怕。 可又想起身边这个男人一直护着她的样子,叶梓允的心不由得加速狂跳。 温柔起来的他,似乎,还不赖。 收回视线,叶梓允忍不住再度认认真真打量着盛凯锋。 这个男人,到底蕴藏着怎样的力量,竟让人如此捉摸不透。 “你不怕盛罡刚才为难你吗?他想要除掉一个人,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碰巧,我的命比蚂蚁长寿些。” 盛凯锋睁开假寐的双眼,叶梓允听不出他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抱歉,因为我让你惹上这些麻烦。”她的态度和婉了许多。 盛凯锋斜睨了她一眼,“各取所需。” “现在可以告诉我,和我结婚,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可以。”盛凯锋拒绝总是十分干脆。 “但我至少应该知道,你会不会伤害我们叶家人,伤害我们叶家的产业。” 叶梓允小心谨慎,盛凯锋却沉默片刻,注视着她清澈透亮如琥珀般的双眸。 “我不屑。” 叶梓允笑得尴尬,“我应该能把这句话当做你的保证吧?” “佟武。” 一声令下,佟武不知几时已经准备好一份文件和一支钢笔,盛凯锋复又闭上眼沉默了。 “这是……” 车里的光线太暗,叶梓允看得并不十分清楚。 佟武解释,“只要叶小姐签署了这份文件,从此后便是我们少爷名义上的妻子。也就是说,如有意外发生,叶小姐没有资格分割我们少爷的财产。合同里也有对叶小姐权益的保护,叶小姐可以细细看一看。” 叶梓允咬着唇瓣,似乎还在斟酌应该问些什么,但到头来,却一句话都没问出口。 签了这份文件,她可以永永远远不和盛罡牵扯上任何关系。 可同时,她也失去了爱情和婚姻的自由。 她将一直和身边的这个男人捆绑在一起,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叶梓允握着钢笔的手在犹豫,这是场赌注,没人知道将来的故事会怎样展开。 有得必有失,似乎她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叶梓允问。 盛凯锋闭着双眸,淡淡的“嗯”了一声,似有似无。 “你是谁?” 叶梓允的声音像是随风翻飞的白色蝴蝶落入盛凯锋的心里。 他睁开眼,叶梓允的目光牢牢地钉在他的身上,盛凯锋无处可躲。 “你想知道,我是谁?” “嗯。”叶梓允回答得斩钉截铁,不给他丝毫可掩饰的机会。 第十二章 我们是夫妻 夜晚的凉风总是给人一种错觉,就好像,叶梓允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主导自己人生走向的时候,上天却硬生生把另一个男人塞进了她的生活里。 一个,她看不透,也无法掌控的男人。 “想知道答案,签了这份文件,你自然会知道。” 盛凯锋慵懒的嗓音夹杂着蛊惑的喑哑,久久回荡在叶梓允的耳边。 她握着笔,黏糊糊的冷汗,却迟迟没能签下自己的名字。 “告诉我你是谁,我自然会签这份文件。”她并不笨。 盛凯锋轻挑眉梢,微微俯身凑近叶梓允,意味深长。 鼻息缠绕,太近的距离让她被窒息烦闷的热浪所吞没。 叶梓允缩着脖子往后躲,眼神闪烁,一不小心撞上他的目光就会在深邃浩瀚的深渊里越陷越深。可,明明,她刚刚还如此理直气壮啊! “现在,你的面前只有两条路。”盛凯锋全然一副毫无情绪起伏的模样,吐出的字却又极尽刀刃般的锋利,“签字,或者,我通知盛罡和叶家的人来接你。” 一股刺骨的冰冷忽然如刀锥在叶梓允的心头,激起她浑身的鸡皮疙瘩。 车外的街灯如断断续续的星海,时而照亮她的脸,纠结又不知所措;时而将他的轮廓隐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尖锐又锋利。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捅破谁掩饰不住的秘密。 车子开进了下穿隧道,两侧刺眼的灯光叫叶梓允无法适应。 她微眯着眼,一咬牙,笔尖落在雪白的文件纸上,连续的沙沙声,在纸上留下了一道刚劲有力的痕迹,“我已经签好字了,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 “叶小姐……啊,少奶奶。”佟武收回了文件,检查着叶梓允的签名,“我会负责相关的手续流程,估计最快一个星期内能办下证来。” 叶梓允皱眉,什么意思,不用本人带证件去民政局吗? 佟武没有再解释,叶梓允却是满头雾水。 “你到底是谁?好像有通天的本领一样。”叶梓允实在忍不住,太好奇了。 盛凯锋嘴角勾笑,似有似无,闭着眼,抬手摁在叶梓允的头上,呢喃着,“安静点。” “我……” “你觉得我会回答你这些问题吗?” “嗯,不会。”叶梓允回答得很坦诚。 盛凯锋的笑意便也更浓了,“所以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又迟早会知道答案的问题上。你想知道我是谁,你可以慢慢去挖掘。” “……” 叶梓允无话可说,这个男人似乎天生就是一个谜,高高在上。 天生的,让人不敢接近。 回到槐桐路,已是夜凉如水。 叶梓允下车站在屋檐下,外裳竟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寒意,触手冰凉。 “少爷、少奶奶,您回来了。” 刚进玄关,门后已不知何时候着一个女人。 颔首,恭敬地接过盛凯锋和叶梓允的外套,室内已弥漫着暖人的热气。 叶梓允有点诧异,昨晚还不曾见过这里有别的女人,可她是谁? 看样子,和自己差不多大。 “消息还传的真快……”叶梓允嘟嘟哝哝地自言自语着。 少奶奶,她连自己是哪门子人家的少奶奶都还不知道呢! 盛凯锋随性在沙发上坐下,解开身上那件皱巴巴的白衬衣的纽扣,漫不经心,“兰蕙,以后专门负责照顾你。” “我?” “少奶奶,按照少爷的吩咐,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妥当。” 叶梓允还没跟上盛凯锋的节奏,兰蕙已将房间的布置一一道来,连珠带炮的语速像是在说绕口令。什么化妆品、日用品,全部都是当下口碑最好的品牌。就连服装、鞋靴和首饰,也都是全球最火热的奢侈品品牌,款式型号都是限量级别。 叶梓允听得整个人的头都大了,这…… 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有自己喜欢的,可以叫兰蕙重新为你添置。” 叶梓允难以置信地看向盛凯锋,瞠目结舌的模样像是下巴脱臼了似的。 这个男人,该不会是双重人格吧? 一会儿强势霸道,一会儿温柔多情,切换的速度之快,让叶梓允完全摸不着轨迹。 迷迷糊糊中,叶梓允的神思被手机铃声打断。 盛凯锋依旧没有接电话,但客厅里的佟家兄弟和兰蕙也不知道何时离开了。 “他们人呢?” “回家了。” “他们……不住在这里?”叶梓允诧异。 盛凯锋起身,“后面一栋单独的房子,才是他们住的地方。我喜欢安静。” “所……所以……”叶梓允咽了咽吼中硬物,她忽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盛凯锋拧眉,饶有意味地瞥向叶梓允,上下打量着她,似乎在品味着什么。 叶梓允心里咯噔一跳,很是不安,这个男人审视的目光就好像她根本没穿衣服似的。 “我……我上楼了……” 叶梓允快步走过盛凯锋的身边,很是不安。 手腕上却突然被人一抓,强势的力量将她整个人都压在了沙发上。叶梓允震惊得心越跳越快,像是有人在打鼓。没等她反应过来要反抗,盛凯锋已经欺身而上,牢牢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神色复杂又朦胧。 “……你……你想做什么?”叶梓允都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盛凯锋笑了,笑得高深莫测,“我们现在是夫妻。” “结婚证……结婚证不是还没办下来吗?” “原来,你这么着急?” “我……”叶梓允绯红了一脸,没来由的浑身发烫。 “看来,我更不能让你等得太久了。” 盛凯锋满意地欣赏着叶梓允眼底的羞涩与惶恐,抬手,勾起她的下颌,都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像是飘零在风雨中的那朵白色丁香,惹人怜爱。盛凯锋俯身靠近,叶梓允心如小鹿乱撞,呼吸急促得不由得微启粉唇。 水嫩饱满的唇瓣充满了水灵灵的诱惑力,让人无法抗拒。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处在危险的边缘。 盛凯锋食指的指腹落在叶梓允丰润的唇瓣上,摩挲,爱抚。 触手的温柔,却在盛凯锋的心底,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十三章 老公,请把持住! “手感不错。” 稍稍用力按压着叶梓允的唇瓣,弹性的回感让盛凯锋心满意足。 如此亲密的举动,叫她羞赧的呼吸急促,抬不起头来。 叶梓允试着用双手挡着盛凯锋,却也无力挣脱。 “你……你不要这样……” “哪样?” “……就是……就是这样啦!” 叶梓允又是羞涩又是着急,软糯糯的嗓音听上去更像是撒娇。 “那你想要这样?” 身上的黑影退去,叶梓允以为盛凯锋终于肯放过她的时候,她却突然被拦腰一抱,抱在了盛凯锋的大腿上!叶梓允瞠目结舌的差点失声大叫,一股脑地窜起来立马跳开,可盛凯锋的速度比她更快,手一捞,叶梓允已经撞进了他坚硬的怀里。 越是挣扎,他抱得越紧。 扑通扑通的心狂跳,叶梓允倒在盛凯锋的胸膛上,耳边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这么乱。 急促紊乱的呼吸,在沉默中,平添意乱情迷的味道。 好在,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此刻暧昧的画面,叶梓允乘机扭捏着挪着身子,稍稍远离了他。盛凯锋瞥了眼茶几上的来电显示,拢眉,却难得的接通了电话。 看样子,应该不是一直打电话来却让他厌烦的那人。 “……日能项目有什么问题?” 浑厚的嗓音没了刚才的蛊惑,回到平常冷静自持的淡漠,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叶梓允双手捂着脸,手心烫的厉害,惊得她的心扑扑乱跳。 如果不趁这个时候溜掉,只怕今晚凶多吉少了。 她小心翼翼地挪着自己的屁股,一直盯着盛凯锋的侧脸,还好,他并没有注意自己。 于是,叶梓允渐渐大着胆子,试着起身,蹑手蹑脚的模样像个刚出道的小偷。 只要不引起盛凯锋的注意,只要她平安回到房间锁上门,就好了。 她满心期待,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唯恐自己的心跳声会惊动盛凯锋。 叶梓允弓着身子勉强站起来,迈出的第一步轻轻踏在地毯上,稍等,身后的男人似乎还在讲电话。她欢喜地勾起唇角一笑,正要踏出第二步,厚重的阴影忽如铺天盖地的架势席卷而来,吓得叶梓允整个人都保持着偷偷摸摸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她整个人,泥塑似的,都懵了。 “想去哪里?” 盛凯锋的声音响在她的身后,呼出的热气轻扫过叶梓允的颈窝,又痒又麻,后背立刻悉悉率率爬满了鸡皮疙瘩。她只觉得,好冷! 叶梓允双腿发软,只得跌回沙发里。 她似乎听见了盛凯锋的笑声,不真切,他怎么能笑得出来? 叶梓允壮着胆子瞪着他,刚回头,鼻尖正好擦过盛凯锋的鼻尖,距离如此之近! 她猛吸了口气,看着盛凯锋居高临下俯视她的俊脸,她竟然有种沦陷其中,不争气的感觉,“我……我只是……” 叶梓允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对上盛凯锋深邃似海的目光,她便觉得自己中了魔法,大脑一片麻木。他的眼睛,有着海面的平静,也有着海面的深不可测。像是块磁铁,将她的一切都吸走,包括她这个人。 “……vincent?vincent,您还在听吗?” 被盛凯锋握在左手手心的手机已经发烫,电话那头的人还在说个不停。 他却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好像根本没有听见电话里的声音,只这样看着她。带着几分判断,又带着几分玩味,唇畔勾起的笑意更是令人捉摸不透。叶梓允心如小鹿乱撞,却努力摆出最自然的模样用来掩饰。 盛凯锋目光深邃地从她的眉眼间缓缓落在她的双唇上,又徐徐下滑。 那轻柔又多情的眼神,像是一层一层掀起了叶梓允的衣裳,让她浑身不自在。 见盛凯锋的目光似有不纯,叶梓允咬着自己的唇瓣,挣扎后脱口而出,“少爷,请把持住!” “……” 盛凯锋的动作僵硬在她面前,叶梓允偷偷看着他,他的唇角夹杂着几分意味深长的浅笑,似有似无。她抿了抿双唇,双手捂在胸前,这种不祥的危险感绝对不只是她想多了而已! “你在叫谁少爷?”盛凯锋的声音十分平淡,听不出他是不是在生气。 叶梓允颤抖着睫毛,躲闪着盛凯锋直白又火热的视线,“我又不知道你是谁,只能这样叫你。” “如果没记错,你可以用另一种关系的称呼。”盛凯锋狡黠一笑,凑得更近,“而且,只有你能这样称呼我。” 叶梓允汗了一脸,双手揪着裙裳都是黏糊糊的冷汗。 她还没适应自己已经和他结婚的事实,又怎么能叫他老公呢? 完全叫不出口啊! 叶梓允想要叹气却又不敢,胸口憋着实在难受,“你……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 她的声音,一点底气都没有。 盛凯锋挑眉,“什么样子?” “就是……就是这副样子啊!”叶梓允急了,像是狼在打量小绵羊的样子。 盛凯锋却仍然无所谓,甚至笑得越发邪魅,明知故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这个样子,实在太具有杀伤力了!” 叶梓允脱口而出,这句话反而让盛凯锋愣住了。 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盛凯锋才确定这是叶梓允的真心话。 盛凯锋竟然更开心,笑得也更魅惑,叶梓允的小脸红得几乎能滴下血来。 “我也不允许你这样看着我。” “……什么……什么样子?” “很了解我的样子。” “……”叶梓允差点没一个白眼翻死过去。 盛凯锋又俯身逼近她,叶梓允拼命地缩紧自己的身子,闭上眼睛后反而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木香调的气息,底蕴深沉又淡雅,像是檀香的味道,若有若无。 “你先是要和我开.房,后要我带你回家,现在都结婚了,怎么,难不成你还要欲擒故纵?” 叶梓允脑袋嗡的一声响,猛地睁开眼睛,视野被盛凯锋的右肩遮住大半。 他的声音响在叶梓允的右耳,像是一条小虫子钻进了她的心里。 “你……你知道我是为了逃婚才会那样做的。” “可你现在已经结婚了。”盛凯锋的语速不急不慢,恰到好处的惹人心里难耐,“难道,不该履行夫妻义务?” 叶梓允更急了,“如果我说不愿意呢?你想怎么样?” “你确定,不愿意吗?” 叶梓允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一阵寒意直直窜进了她的心窝里。 她,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第十四章 你好像,很期待 “你想做什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叶梓允大惊失色地挥着胳膊蹬着腿,盛凯锋牢牢把她禁锢在怀里,一路往楼上走去。 “你不要乱来……如果你敢做什么,我马上……马上……” “马上什么?” 盛凯锋淡漠地抱着叶梓允转过弯,好像怀里扭来扭曲的女人对他丝毫影响都没有。 “我马上报警!” “你觉得警察敢来?” “……我……马上告诉我爸爸!” “我不介意。” “你……” 盛凯锋镇定自若地踢开卧室的门,叶梓允脸色煞白,急忙抓住门框,“就算你不怕警察,不怕我爸爸,难道……难道你就不怕我报复你吗?” 盛凯锋勾起唇角淡漠一笑,沉默不语,抱着她的双臂微微使劲,竟然畅通无阻地走进了卧室。叶梓允分明抓着门框的手心都红了,却对他而言如此轻而易举。叶梓允被他强势野蛮的态度吓住,心脏猛地一缩,心下愈发慌张不安。 “你这个流氓!变态!你故意的……” 叶梓允嘴里嚷嚷着咒骂,挥着胳膊想要推开盛凯锋,抓着他的头发,抓着他的脸,盛凯锋居然都忍了。那双纤细的腿蹬翻了卧室里的摆设,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可盛凯锋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抱着她双臂一挥,将叶梓允整个人都甩在了床上。 身下柔软的床垫凹了一大块,复又弹回,叶梓允焦躁地想要撑着自己坐起来,盛凯锋却丝毫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纵身压下,她身边的床垫顿时又陷了进去。 一双强势有力的胳膊将她牢牢禁锢在盛凯锋的胸膛下,叶梓允挥着拳头砸着他的胸口,被盛凯锋抓着手腕硬生生扳开压在床上。她大口的呼吸着,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试着想要挣脱双手,却发现盛凯锋虽然抓得并不紧,但异常的牢固,她根本动弹不得。 “放开我!否则……我咬你!” 说话间,叶梓允拼命挺着胸脯,侧脸过去想要去咬盛凯锋的手,谁料盛凯锋不躲不闪,竟忽然压下身来,一股热流扑在叶梓允的劲窝,她浑身一个激灵,盛凯锋的双唇已经落在她的侧脸上,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只是唇峰轻轻一扫,已让叶梓允完全僵硬。 “你真的很吵。”他撇过头来凝视着叶梓允的侧脸,唇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贴在她的脸颊上,“如果你不能安静,我只能把你的嘴巴封起来。用什么方法,你尽可以大胆的来试一试。” 咕隆。叶梓允像是听见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很好。”盛凯锋微微抬起身子,打量着叶梓允起伏的胸口,“拒绝我的女人,你还是第一个。” “既然……既然如此,你可以……可以去找别的女人……” 叶梓允的声音在颤抖,好像已经变得不像是她的声音了。 盛凯锋没有说话,只忽然埋头霸王硬上弓,吓得叶梓允闭上眼睛咬紧了牙。 可,好半天,盛凯锋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于是,莫名其妙的沉默叫叶梓允心里更加不安。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异常得让人对未知感到恐慌。 忽然间,她似乎听见盛凯锋在笑,他笑了?为什么笑?是在嘲笑自己吗? 叶梓允忽然意识到自己所犯的一个大错误,气闷地瞪圆眼睛,手腕上被人强迫施压的力量却渐渐散去,她扑闪着睫毛,终于扭头看过来,身边的床垫抖了抖,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已经后退着站在了床尾。 她不知道盛凯锋又在玩什么玩意,赶紧翻身下床躲在角落里,一手抓着桌上某样摆设对着他,一手捂在胸前,全副武装警惕地瞪着盛凯锋,像是受惊的小鹿。 他挑眉,看着叶梓允颤抖的手臂,盛凯锋嘴角的笑意更浓。 “今晚玩够了,睡吧。” 叶梓允诧异地瞪着盛凯锋开灯的侧影,不相信他这么肯善罢甘休,“……就这样?” 啪嗒,卧室里的灯全亮了。 盛凯锋徐徐转身看向叶梓允,灯光下的她,还带着惊吓的神韵反而愈发光彩照人,“否则呢?你好像……有点失望。是不是,你一直在期待,发生些什么?” 刷的一下,叶梓允的脸红透了,是羞,是气,更是恼!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谁失望了?谁期待了?你以为你是谁?一副高高在上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你根本是故意羞辱我!踩踏我的自尊!”叶梓允胸口发闷,长这么大虽然也经历了一些事情,但从来还没有这么耻辱过! 这个男人,存心不让她好过。 “你故意接近,故意对我温柔,只是想要我放松戒备,让你趁虚而入!你引导我一步一步步入你事前设好的陷阱,然后等着我出丑,然后羞辱我!你就是想要证明你的能耐,想要我难堪!” 盛凯锋脸上笑意更浓,复杂的神色不是叶梓允能看懂的。 “你觉得我羞辱了你,只能说明你对我有所期待。” “……胡说八道!”叶梓允的心咚咚狂跳,好像小秘密不慎被人看穿一样,“出去!滚出去!” 盛凯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做停留,离开了卧室。 叶梓允听见他关上门,怕他反悔,立刻冲上去将门反锁,忐忑不安的心渐渐平复。 她贴在门上,扔掉了手里的防御物,卸掉警惕和烦躁,顺着门框滑坐在地上。 卧室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一盏灯能照进她的心里。 蜷缩着双膝,双手捂着脸,这样的日子还只是刚开始,将来,又该怎么办?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夹杂着丝丝的潮湿味,不知几时开始,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雨滴拍打在玻璃窗上,叶梓允才缓缓抬头望了眼窗外的夜色,耳边,竟莫名的浮现盛凯锋临走前的那句话。 叶梓允诧异地瞪圆了眼睛,拼命地甩着头,“不能想!不能想!我怎么会有期待?我怎么会对他有期待?我疯了才会对他有期待!” 叶梓允从地上站起来,关了灯,也没心思洗漱,一头扎进被窝里。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她总觉得床上还有盛凯锋的气息,淡淡的檀香木香调。 于是,翻来覆去,想着刚才的事情,叶梓允怎么都睡不着。 结果,她看着窗外摇曳的树枝,听着抑扬顿挫的雨声,满腹心事,一整夜便耗过去了。 第十五章 少爷,出事了! 醒来,天已经亮透。 天边蒙蒙亮时,叶梓允才好不容易睡下,却依旧睡得并不踏实。 冗长的噩梦像是现实生活般的真实,与其说睡醒,不如说被惊醒。 她迷迷糊糊在床上伸了个懒腰,雪白的胳膊在金辉的阳光下,美如白玉。 “啊……好痛……” 捂着自己的手腕,她轻蹙眉头收回了手。 身上莫名的酸痛,像是经历了一整夜的蹂躏摧残。 而偏偏,昨晚发生的事情,她想忘也忘不了! 现在想起来,她都觉得口渴,嗓子里像是火烧似的难受! 辗转着,叶梓允半坐起身,床头柜上竟然不知道何时已有人准备好了早餐。 一杯牛奶,温度刚刚好,还有一份煎蛋三明治。 小玻璃花瓶里插了一朵黄色小花,金灿灿的,很美,像是阳光闪耀在她的眼前。 叶梓允还在纳闷的时候,卧室的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推门而入的,是兰蕙。 可她明明记得,昨晚盛凯锋离开的时候,她立刻反锁了门的呀! “少奶奶,少爷特意吩咐为您准备的早餐,还和口味吗?” “嗯,还行。” 叶梓允随口敷衍,她根本没有尝一口,听见是盛凯锋命人准备的,她更加没了胃口。 “你们的少爷呢?” 兰蕙垂手回道:“少爷在书房,和公司的人开了一上午的会议。” 叶梓允立马来了精神,循循善诱地问道:“你们的少爷还上班?” “是的,少奶奶。家里的开销,都是少爷来维持。” “哦,这么厉害?那他在哪里上班?是家族企业吗?哪一家企业呢?” “少爷的事情,我并不清楚。” “那……你至少知道你们家少爷叫什么名字吧?”叶梓允往前凑着身子,瞪大眼睛。 反正盛凯锋说过,想要知道他是谁,叶梓允可以自己挖掘。 可是兰蕙却三缄其口,无论叶梓允怎么打听盛凯锋的事情,她都不再做出任何回答。 “好,我也不为难你,你至少可以告诉我,少爷有哪些家人吧?” 叶梓允绕着兰蕙踱来踱去,想要撬开兰蕙的嘴。 兰蕙依旧双手垂在小腹前,微微颔首,一句话都不说。 叶梓允挠了挠头发,十分无奈,“我真是服了你们!果然是奇葩少爷一手调教出来的,一副德行!”顿了顿,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那这里是少爷的家,对吗?” “是的,少奶奶。”兰蕙这一次至少回答了。 叶梓允满意的点了点头,扬手命兰蕙退下。 得意的嘴脸像是中了乐透彩的大奖,眼睛雪亮雪亮得像是闪过一阵刀光。 “只要这里是你的家就好办,我还不信,挖地三尺挖不出你的秘密来。” 叶梓允磨拳霍霍,跃跃欲试的样子只差不飞到天上去。 初秋午后的阳光并未退去夏日的炎热,叶梓允不停地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折腾完这间,又去翻找另一间,已是热得够呛。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竟然传来叶梓允自言自语的嘀咕声。 好一会儿,才又听见床底有什么动静。 片刻,她终于从床底钻了出来,累得脸上大汗淋漓,痒的难受,只得用手背随便摸了两把,脸上一条白一条灰。屋子里乱糟糟的一团,搞不明白的人还以为她是拆迁队来拆屋子呢。 “怪了。”叶梓允累得在床上坐下,托腮思索,“没有相册、没有奖状,任何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都没有。可这里明明是他的家啊!不可能找不到的。” 叶梓允在大脑里梳理着头绪,她就不信,她抓不到那个男人的把柄! 噔噔噔,她脚步匆忙地奔向地下室。兰蕙告诉她,这里是堆放杂物的地方。 说不定,能在七零八碎的杂物里发现一些线索呢。 叶梓允满怀期待,不曾遗漏,翻找着每一个纸箱,须臾的功夫,她就被淹没在了纸箱中。 书房里,盛凯锋烦躁地摁了摁太阳穴,对于视频里争执不下的几个海外总监,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倏尔站起身,直接扣下电脑盖,叽里呱啦的英语戛然而止。 “告诉他们,如果以后开会再是这种状态,统统给我换人!” “是。”佟武在记事本上沙沙地写着什么。 佟文正好敲门进来,脸色不太好,“少爷,她已经醒了。只不过,她一直在翻找任何可以证明少爷身份的东西。留她在这里,安全吗?如果一不小心曝光了少爷的真实身份,我担心……” “她吃午饭了吗?”盛凯锋似乎根本没听佟文说话。 佟文更急了,大步走上去,“少爷!像她这种人就不该带回槐桐路!现在为了和老爷怄气,您还和她结婚……” “她现在在哪里?” “啊?”佟文一怔,竟然没回过神来,“在……在地下室……” 盛凯锋大步走过佟文身边,只留下一阵凉风,人已经出了书房。 佟文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佟武,张大着嘴巴十分诧异,“哥,少爷这是怎么了?” 佟武合上手里的记事本,起身,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佟文的肩头,似有千万语偏又只摇头,说:“你实在太吵了”。 佟文哪里听得明白,追着佟武出了书房,缠着不放。 盛凯锋站在地下室门口,诧异的挑眉,环顾四周,全是纸箱和杂物,竟无处下脚。 一眼看过去,哪里还能看见人? 角落里悉悉率率的声音,更像是一只老鼠在刨土。 “哎呀……累死人了!” 叶梓允双手扶腰,像老太太一样,颤颤巍巍地站直了身子。 “你是猫吗?这么喜欢纸箱子。” 熟悉又极度冷漠的声音,惊得叶梓允立刻挺直了身板,像是被煎炸过的带鱼,硬邦邦地转过身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很明显,这是我家。” 盛凯锋斜着身子,右肩靠在门框上,右脚蜷着交叉在左脚前,脚尖轻点地面,十分慵懒。 叶梓允不屑地撇着嘴,“我还是这家的女主人呢!” “嗯,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自觉。” “……”叶梓允咬着唇角,只恨不得吞掉自己的舌头! 盛凯锋得意的欣赏着她脸上的恼羞成怒,忽听一声疾唤—— “少爷!出事了!” 第十六章 得了蓝耳病的猪 盛凯锋笑意一敛,转身寻声而去。 叶梓允站在角落里,心里好奇要跟上去,刚抬脚就被一杂物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她撇着嘴踹了脚脚旁的东西,再抬头,门口已经毫无动静。 等她一无所获从别楼的地下室里出来,已经接近傍晚的尾声。 天边残留着淡淡的一抹晚霞,像是地平线下伸出的一双温柔的大手。橘红色的光芒将丝带般飘逸的白云染成了桃粉色。叶梓允漫步在茵茵草地上,整个人也被披上了一层绯红的薄纱。她站在大树下望着夕阳的方向,出神地站了好久。 没来由的,脑海里又是昨晚的画面。 盛凯锋居高临下欺压着她,指腹摩挲在她的唇瓣上,眼神,竟是那样温柔。 温柔的感觉,就好像此刻天边的晚霞。 仿佛,风中都夹杂着不易令人察觉的檀香味。 “少奶奶。”兰蕙的声音冷不丁吓着了叶梓允,“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叶梓允平稳下惊吓后,点头跟随兰蕙回了餐厅。 被打断的思绪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她心上,唯有脸颊有点红润。 “你们的少爷呢?” 叶梓允在餐桌旁坐下,满桌子的美味,却只有她一个人。 兰蕙揭开汤锅的锅盖,一勺一勺为她盛着汤,“少爷有事在忙。” 叶梓允端过兰蕙递来的汤碗,“是因为下午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吗?” “我并不清楚,少奶奶。”兰蕙复又用筷子往叶梓允的碟子里夹菜。 “那佟家兄弟呢?” “下午和少爷出门后,还没回来。” “哦……” 绵长的尾音,似乎蕴藏着复杂的情思。 叶梓允看着汤碗里几块晶莹的白玉大萝卜和肉质娇嫩的排骨,又看了眼兰蕙为她准备的晚餐,她忽然发现,每一道菜都是她爱吃的。 兰蕙,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叶梓允并不记得自己和这栋屋子里的人说过自己的喜好。 “少奶奶,这是少爷临走前吩咐要转交您的。” “什么东西?” 叶梓允正在喝汤,闻言迫不及待地放下汤碗,将兰蕙递来的盒子捧在面前。 着急着打开,盒子里是苹果最新型号的手机。 翻开通讯录,里面没有一个号码—— “通讯录里你只需要存我一个人的号码,其余人的都不需要。” 叶梓允还记得一字不落,可为什么,通讯录里并没有他的号码呢? 她习惯性地翻动着屏幕,心里却有股莫名的、说不出的一环套着一环的不开心。 通讯录、短信、通话记录……叶梓允一个一个点进去,结果都是空白。 等等等等! 她又点进了通话记录,里面居然有一通今早的电话。 这个新手机绝对没人知道号码,除了盛凯锋以外。 叶梓允没有意识到自己咧开嘴角莞尔一笑,修长纤细的手指点击着屏幕,存下了这个号码。可是联系人的名字,却让叶梓允犯难了。她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更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晚餐后,叶梓允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高举着手机,还在纠结取什么名字好。 须臾,她笑得意味深长,诡异得像是什么坏心思得逞了。 “得了……蓝耳病的……猪。” 保存。通讯录里,唯一的一个号码。 反正,这已经是她的手机了,盛凯锋又不会知道。 叶梓允盯着这个名字,想着盛凯锋一本正经的模样,忽然哈哈大笑,在床上滚来滚去。 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儿。 “干脆打个电话给他好了。” 叶梓允自言自语着坐了起来,电话刚拨出去,她双眼一瞪,立刻挂断。 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像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叶梓允啊叶梓允,你傻啊!莫名其妙给他打什么电话?” 握成小拳头的手砸在她自己的头上,仿佛在敲西瓜。 “电话打过去了,说什么好?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问他在做什么?”叶梓允撇着嘴,瞪着屏幕恼怒着自己,“你用什么资格去过问啊?别人说不定还以为你又有什么期待呢?傻瓜!” 叶梓允叹了一口气,将手机随手扔在床上。 几秒钟,夜晚的静谧无形放大了窗外树叶的沙沙声,似乎也在等待。 她偷瞥了手机几眼,抿着嘴,迷蒙的眼眸中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意识大战。 “啊啊啊……不管了!” 叶梓允滚进被窝里,努力想要自己睡着。 昨晚失眠到天亮,又折腾了一下午,今天一定要好好睡一觉。 可,事实的结果是,她又整夜没睡着,反反复复把弄着手机。 天亮,手机没电关机,叶梓允才好不容易睡下去,却又被噩梦惊醒。 无精打采的起床下楼后,兰蕙却告诉她,盛凯锋和佟家兄弟一整夜没回来。 “哦。”对于这个消息,叶梓允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点无趣,有点无聊,又有点……失落。 看着正在充电的手机,通讯录里唯一的一个号码,叶梓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退出了界面。下了微信软件,登录,立刻收到了几十条闺蜜罗柔柔发来的信息。 自从逃婚那晚后,她没有再和罗柔柔联系过。而罗柔柔和她一起商量出的逃婚计划,自然十分担心叶梓允现在的近况。于是,联系上罗柔柔后,叶梓允将自己和盛凯锋的事情,一股脑的全告诉了罗柔柔。 信息量实在太多,罗柔柔索性打来电话问个清楚,闺蜜两人话匣子一打开,根本停不下来。各自揣测盛凯锋的身份,罗柔柔还出谋划策帮叶梓允去挖掘他的真相。 能有人可以和她聊一聊盛凯锋,叶梓允发现自己好像没那么失落了。 但是,到晚上,叶梓允还是失眠了。 她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望着远方的路,黑漆漆的。 一旦有车灯亮过来,叶梓允都会伸长脖子想要看得仔细,但是车灯摇曳穿梭在树影间,看似朝她的方向而来,最终都会在不同的方向转弯。 她眨了眨睫毛,又只得垂下眼睑。 亮起时,是希望。 渐远时,是烦闷。 叶梓允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丝绸睡裙,一直站在窗前,身上一片冰凉。 天色愈来愈晚,终于,她什么也看不见。 浑浑噩噩一夜过去,依旧被噩梦惊醒,叶梓允趿着拖鞋咚咚咚跑下楼去。 兰蕙还没回过神来,她已经喘着粗气,瞪圆了眼睛问道:“……回、回来了吗?少……我是说,他们……他们都回来了吗?” 第十七章 不速之客的来访 “他们还没回来。”兰蕙关掉了吸尘器运转的按钮。 叶梓允瞪圆眼睛,踉跄着后退了小半步,右手撑着身后的沙发背才勉强站稳。 脑子里,忽然蹿出了当日佟文的话—— “想要暗杀少爷的人,你知道有多少吗?” 暗杀。 会不会……那天嚷嚷着出事,就是有人来暗杀? 会不会,他出门处理事情的时候中了埋伏,被人暗杀了? 一阵冰凉激起了叶梓允浑身发颤,兰蕙正要过来搀扶她的时候,叶梓允忽然掉头往楼上跑去。冲进自己的卧室,胡乱抓起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一桌子七零八碎的东西掉了一地,叶梓允根本来不及多看一眼。 这一次,她不假思索地拨通了盛凯锋的电话。 嘟……嘟……嘟。 长久的电子音,彻底搅乱了叶梓允的心神。 时间拖得越久,她越是胡思乱想,在电视剧里看过的各种危险惊悚画面全部闪现在叶梓允的脑袋里。好像,这些都会发生在盛凯锋的身上,或许,已经发生了也说不定。 “接电话啊!” 叶梓允着急地啃着手指甲,在卧室里来来回回踱着步,电话却迟迟没人接听。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 不等电子音说完,叶梓允果断地挂了电话,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难道……他真的遭遇了不测? 她忐忑不安地在床尾坐下,忽然双眼一亮,立刻打开了卧室的电视,调到新闻台。又用手机打开网页和朋友圈,如果安市发生谋杀案的话,肯定会有报道或者朋友圈会有爆料才对。 于是,叶梓允皱紧眉头搜索着,聚精会神的时候,却又被兰蕙打断。 “是少爷回来了吗?”叶梓允慌张地站了起来。 兰蕙摇头,只说“有客人来访”。 叶梓允愣了片刻,还是跟着兰蕙下了楼。 站在楼梯上,远远地一眼就能看见坐在会客厅沙发里,穿着黄色七分袖连衣裙的女人。 叶梓允顿下脚步,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又有气质的女人。 好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女子。 哪怕只是等待的动作,也能看出她的优雅和教养。 叶梓允忍不住感慨,跟着兰蕙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叶梓允才发现,她竟然还如此年轻。 “戚风不在吗?”阮湄开口的第一句,就让叶梓允更懵了。 戚风?戚风是谁? 阮湄望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叶梓允迅速在脑海里分析着这栋屋子里的人,只有处于失联状态下的“少爷”,她不知道名字。 “原来,他叫戚风啊……”叶梓允自言自语地呢喃着,有点得意。 枉费她那么多时间和心思挖掘,结果答案得来这么容易。 “你说什么?”阮湄拧眉。 叶梓允回过神来,笑道:“你是想要咖啡还是茶?或者果汁?” 阮湄不屑地翻着白眼,居高临下的态度更像这里的女主人,“我在问你,戚风在哪里?” “兰蕙,倒杯纯净水。” 兰蕙离开,叶梓允才在阮湄的对面坐下,“不好意思,他现在不在。如果方便的话,可以留下你的姓名和联系方式,等他回来后,我可以告诉他你来过。” “你是谁?”阮湄上下打量着叶梓允,眼神里是明显的鄙夷和不厌烦,好像她和叶梓允说话是很丢面子的事情,让她十分不乐意,“你也是这家人管家的亲戚?” “……啊?”叶梓允完全一头雾水。 “我听戚风说过,他是这家人管家的儿子,所以我才找来。我有要紧事找他,所以麻烦你帮我告诉他,不要再躲着我了。这几天的冷战我已经熬不下去了,我想他已经想到了骨子里!叫他现在立刻出来见我!” 阮湄语气强势冷冽,见叶梓允木讷地杵在这里,怒火更胜! “喂!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叫戚风马上出来!” 阮湄已近乎失态,卸掉了刚才优雅又有教养的伪装,怒火中烧地瞪着叶梓允。 “请用。” 兰蕙端来了两杯纯净水,这才惊醒叶梓允的神思。 难道,这个女人是来抢男人的? 阮湄始终瞪着她,后者只从兰蕙手里抢来水杯,双手捧着咕隆咕隆喝了好几口。 “不……不好意思……”叶梓允放下空了的水杯,嘴角颤抖,“我……我其实没太明白你的意思。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叫戚风出来!”阮湄腾地一下,踩着高跟鞋站了起来,“有什么话我会亲口告诉他!” “可是……可是他真的不在啊!”叶梓允十分无奈,也随之起身。 阮湄冷笑,抓着鳄鱼皮的手拿包都吱吱的响,环顾四周,拼命地强忍着什么。 叶梓允想要让她冷静一点,话还未开口,阮湄忽然冲着四周大喊:“戚风!你这么胆小吗?你能有办法一直躲着我吗?出来啊!我都到这里了,你为什么还不肯见我?” “那个,小姐……他确实不在……” “戚风!我们如此深爱,你舍得看我伤心难过吗?我从未停止过爱你,如果你能知道我心里有多么难熬,你就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我不爱你,我对你的心意是假的,我又怎么会痛苦?又怎么会三番两次来找你?你一点都不能理解吗?” 叶梓允目瞪口呆地看着阮湄,竟一句话都插不上。 “我们共同经历了那么多,我忘不掉的,你也忘不掉!我爱你,是因为你对我刻骨铭心!我欣赏你的一切,我爱慕你的一切。我们有很多共同的地方,你就是我的全部啊!所以,上次的事情我原谅你,我收回那些难听的话。戚风,你出来吧!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的位置,如同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一样,无人能取代。我们又何必互相折磨?戚风……我已经很克制我自己了,我并不是无理取闹的女人,你了解我。但是我现在快撑不下去了,我爱你,已经爱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啊!戚风!” 阮湄哀嚎着,双膝一软,软绵绵跌坐在沙发里,双手捂脸,肩头不住地耸动。 叶梓允吸了口冷气,绕过茶几急忙挨着阮湄坐下,“小姐,我没有骗你,他的确不在!” 阮湄只是低泣,完全不理会叶梓允。 第十八章 揭开你虚伪的面具 “戚风……戚风……” 阮湄掩面而泣,泪不成声,低声不住地呢喃着爱人的名字,显得她愈发的楚楚可怜。 叶梓允同情地一声叹息,也是无可奈何。 眼下的局面,叫她如何应付? 一个是前女友,一个是现任妻子。 这关系如果让这个女人知道了,叶梓允怀疑她只怕杀了自己都有可能。 叶梓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试探着伸手揽过阮湄的肩头,想要安慰她。 结果,没等叶梓允开口,阮湄忽然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她。 叶梓允顿时傻了眼,目不转睛对上她的目光,气氛骤然间凝固。 “你做什么?”阮湄质问,语气里是浓浓的嫌弃。 叶梓允看着她精致小巧的脸蛋,居然一点泪痕都没有,眼睛也不红,根本不像哭过的样子。原来,这个女人一直都在演戏? 阮湄见她不说话,肩头一抖,打开了叶梓允的胳膊,像是叶梓允侵犯了她似的。 “戚风为什么还不出来?”阮湄还不甘心。 “……我说过了,他现在不在。” 叶梓允的耐性也被渐渐磨尽,对阮湄一开始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 “真的?”阮湄垂下眼睑,片刻,旋即一笑,“也是,如果他在的话,肯定不愿意看见我伤心落泪。他没出现,肯定是他不在。” 叶梓允轻咳一声,强忍着没翻白眼,端起阮湄面前的水杯,想要转移话题,“喝点水吧。” “难道戚风没有教过你,身为佣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吗?” 阮湄提高了音量,十分刺耳,叶梓允能听出她对自己极度的不耐烦。 而叶梓允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这个女人了? “佣人?” 叶梓允嘴里嘀嘀咕咕尽是不满的情绪,眼前忽然多了张纸条和一叠小费。 “你交给戚风。”阮湄顿了顿,“如果你能成功地让他来,我可以给你更多。” 叶梓允冷眼斜眸瞥向阮湄,这女人趾高气扬的态度,和叫“戚风”的家伙还真如出一辙。 难怪两人能走到一块儿去,还爱得要死要活。 叶梓允已经礼节性的忍够了,低眉,额前的碎发在她眼底撒下一片厚重的阴影。 起身,扯过阮湄递给她的东西,冷笑,“你要我转交的东西我会转交,但是,这点连打发叫花子也不够的钱,请你去别处施舍。” 话音落地,叶梓允单独抽出那几张零钞塞回阮湄的手里。 阮湄眉头一皱,扬手扔开,一阵凉风扫过叶梓允的侧脸,那叠钱正好打在她的额头,落在叶梓允的脚边。叶梓允完完全全一副惊呆的表情,难以置信。 “我劝你最好收下这笔钱,否则,以你这态度随时都会被炒鱿鱼,到时候你还可以用这些打发叫花子都不够的钱去熬日子。”阮湄逼近,眉眼含笑,却是笑得阴冷,“因为,到时候你的日子只会比叫花子都不如!” “我说你这人说话……” 叶梓允的话还在舌尖,阮湄已经高高在上踩着尖细的高跟鞋踏过满地的零钱离开。 “我……哈!怎么会有这种人?奇葩中的奇葩啊!” 叶梓允瞪圆了眼睛,只能冲阮湄消失的方向发泄,耳边却是院子里跑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莫名其妙!真的是莫名其妙!” 叶梓允被气得一肚子的火,捏着拳头的时候才意识到她的手心里还捏着阮湄留下的纸条。 她气恼地展开,娟秀的黑色钢笔字迹只简单的写着一句话—— “明天中午十二点,塞维亚公园,我的婚礼,需要你的祝福。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叶梓允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只当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是理解错了。 婚礼?她明天就要结婚了? 可是,她刚才不是还口口声声说着“爱着戚风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吗? 怎么会,明天就要和别人结婚? 叶梓允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她的脑子里终于有了一种合理的解释。 这个女人想要一脚踏两船! “简直是笑话!”叶梓允双手叉腰,冷笑着盯着端给阮湄的水杯,想着刚才她嚣张跋扈的样子,叶梓允就来气,“天底下竟然还有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婚前就想着婚后出轨,谁娶了你,谁倒霉!” “少爷,您回来了。” 玄关传来兰蕙的声音,叶梓允一愣,循声望过去,盛凯锋正好走进会客厅。 “你终于回来啦!”叶梓允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心里也能松口气了。 “有事?”盛凯锋松开领带,随意地坐在沙发上,像是劳累了许久。 “我以为你遇见什么意外呢。” 佟文端着咖啡杯走来,不屑地耻笑着叶梓允,“这世界上有谁能伤害我们的少爷?” 叶梓允嘟着嘴瞪着他,喃喃自语,“上回担心被暗杀的人,不是你吗?” “放心,不会让你守活寡。” 盛凯锋呷了口咖啡,叶梓允的脸刷的一下红透,恼羞成怒,“你不就是这里管家的儿子吗?逞什么能耐?” “咳咳咳咳……”盛凯锋被她的话硬生生呛出了内伤。 叶梓允又瞪向佟家兄弟,“还有你们,别再帮着装腔作势,还口口声声什么少爷?我看根本就是这里的老爷一家人外出旅游,你们留下来看房子,然后故作姿态摆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 “我……我说,你脑子进水了吧?” 佟文冷哼着要反驳,被素来理智的佟武拦下。 盛凯锋一语不发地盯着叶梓允,神色严肃冷峻,叶梓允扭头看向他的时候,不由得心颤。 “干嘛用这种吃人的目光看着我?被我发现了你们的秘密,你就想要杀人灭口吗?”叶梓允挺着胸脯,倒也不怕,“我已经知道你叫戚风,知道你是这里管家的儿子。想来,盛罡认识你的主人,他不为难你,只不过是给这家主人的面子。你还说你有什么保护我的能耐,哼!都是吹牛!” “你活得不耐烦啦!”佟文被佟武拉着,扯着嗓子面红耳赤。 盛凯锋却依旧面不改色,冷静淡漠的模样好像只是在看叶梓允一个人的表演。 良久,他才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问道:“今天,谁来过?” 第十九章 你有了我 叶梓允顺着盛凯锋的目光看过去,茶几上的两个水杯还没来及收拾。 一杯已经空了,另一杯还是满的。 还有地上零散的钞票,都太能说明问题了。 “谁来过?”盛凯锋眼神冷淡地看向叶梓允,看不出有丝毫的波澜。 叶梓允捏紧了手心里的纸条,她还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是个女人?”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看样子,盛凯锋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嗯。”叶梓允虽不情愿,只能妥协,“一个女人,气焰嚣张。她提出的要求太过分,所以……所以我才想要不要根本不理她。” “但是?” “但是,我心里气不过!”叶梓允想起刚才阮湄的态度,胸中便有不快,如同被人狠狠踹上了好几脚,“她说她爱你爱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却还……还留下一张纸条,说她明天结婚,要你去参加她的婚礼……” 叶梓允的尾音越来越小,偷偷打量着盛凯锋收到纸条后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有所担心。 “她的确是个不可救药的人。” 叶梓允看着盛凯锋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满水的那杯水杯里。 纸团浸湿,缓缓下沉,却又像是块石头压在她的心坎上。 说不出原因,叶梓允只觉得心里不舒服,沉甸甸的。 可盛凯锋似乎完全不在意,起身,从佟武手里接过文件,三人一同往楼上走去。 “让他们跟进日能项目,别再给我出和这几天一样的状况。” 佟武正要应声,叶梓允却小跑上来撞到他的肩头,然后展开双臂拦住了他们的路。 “就这样算了吗?”气得红彤彤的小脸蛋上满是认真。 盛凯锋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复杂,“否则?” “你应该反击啊!给她点颜色瞧瞧!别以为你是好欺负的,这才对啊!”叶梓允愤愤不平,“她都要结婚了还想抓着你不放,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她的老公都很不公平!凭什么要被她玩弄?凭什么她能操纵掌控你们?” 盛凯锋双手抱肩,饶有趣味地挑着眉。 叶梓允义愤填膺,慷概陈词,她倒更像是受了委屈的人。 “……她既然邀请你,你就该风风光光的出现。让她知道,管家的儿子也是有尊严有人格!不是她挥之即来呼之即去!你们是平等的,平等的享有拥有幸福的权利。她不能剥夺!而且,除了她之外,你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她没有嚣张跋扈的资本!” 佟文用胳膊肘碰了碰佟武,压低声音,“阮湄到底把她怎么了?” 佟武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更何况,现在你有我了,明天我们去灭灭她的风头!” 盛凯锋的双眼一亮,在千言万语中,捕捉到了一句最令他新鲜的话。 “我……有你了?” 叶梓允点头,上前握住了盛凯锋的手,“我们结婚了,不是吗?就该让她知道,你没有她,仍然很幸福!更何况我是安市第三财团叶氏家族的小姐,这个身份足够甩她几十条街了!” 佟家兄弟在笑,叶梓允瞪着他们,可盛凯锋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那样的眼神似乎正翻涌着惊涛骇浪却被他隐忍压下。 抽回自己的手,叶梓允正迫不及待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怎么样?明天我们一起去吧!” 叶梓允扑闪着灵动的大眼睛,盛凯锋收回视线,侧身擦过她的肩头,淡漠地朝楼上走去。 叶梓允诧异地瞪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他竟然这么就走了? 那个女人分明那样令人讨厌,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那样自私,他竟不在乎吗? 难道,他依旧爱着她?舍不得去大闹她的婚礼,舍不得伤透她的心吗? 既然那么爱她,又何必再和自己结婚?干干脆脆把她抢回来啊! 叶梓允越想越难受,双唇紧抿成缝,狠狠一跺脚。 心里顿生一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烦闷感,好心好意帮他,他根本不领情! 莫名其妙消失了这么几天,害她寝食难安,回来还一句交代都没有! 叶梓允,他不过是你的契约丈夫,你这么巴心巴肝的干什么? 她的心里抓狂似的咆哮,恼羞着正要转身离开,盛凯锋站在楼梯转弯处又忽然停下,没有回头,只淡淡地问了一句,“明天中午多少点?” 叶梓允的背影一愣,僵硬的嘴角微微上扬,转身,“十二点,我会一大早收拾打扮好的。” 没有任何回答,盛凯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转角。 叶梓允兴奋地又蹦又跳,心里开满了漫山遍野似的姹紫嫣红。 “……他答应了!他最后还是答应了!你说,我明天穿什么好呢?” 卧室,她站在衣帽间的穿衣镜前,手机放在一旁开着视频通话,左右手都拎着礼服正不住地往自己身上比划着。目光还在脚下堆满衣裳的地毯和衣柜里扫来扫去,各式各样的礼服比姹紫嫣红还要五彩缤纷。 罗柔柔淡淡一笑,“我说椰子啊,他答应了,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啊?” “我……我看不惯那个女的啊,你不知道她那眼神有多嫌弃我!” 叶梓允找了个再正当不过的理由,可电话那头的罗柔柔却笑了。 “所以,你想要在她的婚礼上出尽风头?” “那是自然,你知不知道她叫我什么啊?佣人啊!” “真的是这么简单的原因?”罗柔柔话外有话。 叶梓允内心一颤,“当然!否则还能有什么?难道……难道你觉得我是为了表现我对戚风的占有吗?” 罗柔柔笑得更开心了,“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叶梓允的脸红得愈发厉害,只得用匆忙来掩饰她加速狂跳的内心,“不和你说了……” 草草结束了通话,叶梓允一直站在镜前盯着自己发呆。 她只是和阮湄赌了一口气,对,仅此而已,没有别的原因。 叶梓允自我说服,随手又挑了几件礼服试来试去。 没几秒,她越试越烦。 脑子里倏尔是阮湄,倏尔是罗柔柔,倏尔又是盛凯锋,搅得叶梓允心烦意乱。 “啊……” 她整个人应声倒在衣帽间的沙发上,蹬着腿,挥着胳膊,只觉心里好烦。 第二十章 我开始了解你了 次日早餐,盛凯锋已经在餐厅坐下,佟家兄弟和兰蕙正张罗着。 满桌的中式餐点热气腾腾,却已来来回回热了两三次了。 “没时间观念的人就和没底线的人一样可怕!”佟文抱怨。 兰蕙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少爷,我去请少奶奶吧?” 盛凯锋翻着报纸,神色如常,沉默不语,其余三人都知趣地闭上了嘴。 没多久,楼上终于传来了噔噔噔着急的脚步声。 不用说不用看,他们都知道,是叶梓允来了。 佟文得意地压低声音,耳语,“哥,你说少爷会不会直接把她扔出去?” “我们已经输过一次了。” 脸色一沉,佟文撇着嘴极不耐烦地回眸望向叶梓允的方向,那一瞬间,他怔住了。 盛凯锋抖了抖手里的报纸,合上,缓缓抬起眼睑,叶梓允已经拎着裙摆站在了他的面前。 今天的她,扎了个温婉淑女的花式低马尾,发尾是慵懒的微卷。简单的树枝形状的发饰正好突出她质朴森林系的纯美。清淡简素的裸妆恰到好处,一身清浅空灵的湖水绿长裙礼服,层层叠叠渐变,肩头是透明的镶钻,低调中带着奢华,又柔和飘逸。 像是赤足踏在平静的湖面上,款款而来的森林仙子,只一眼便令人心旷神怡。 遇上叶梓允如小鹿般精灵的目光,盛凯锋深邃如海的眼眸深处如同升起了旭日。 “不好意思,我来得太晚了。”叶梓允拉开椅子坐下,咕隆喝了一大口的新鲜豆浆。 盛凯锋颤抖着睫毛,须臾恢复了神思,不言一语用起早餐,却又总是看向叶梓允的方向。 佟文却还一脸瞠目结舌,在佟武的轻咳声中才急忙遮掩了自己的失常。 槐桐路和塞维亚公园在安市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即便不堵车,路上消耗的时间也总是令人抓狂。所以早餐结束后,他们必须立刻动身才赶得上参加婚礼的时间。 “佟武,去书房把我的文件带上。” “是。” 叶梓允站在玄关门口看见佟武走向书房的背影,不由得伸手拽了拽盛凯锋的袖子。 他低眉看向她,这样的感觉,似乎两人已经十分亲密了。 “喂,你们这么堂而皇之出入你们老爷的书房,就不害怕他以后发现吗?” 盛凯锋面无表情,没理她,径直上了车。 叶梓允抿了抿唇瓣,自言自语,“现在管家儿子都这么拽?” 初升的秋日下,穿梭在风中的悍马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红色。 车上,盛凯锋翻着佟武带来的文件,严肃又冷峻。 深褐色的薄呢子外套上披着红日洒下的暖暖霞光,勾勒出他立挺精致的侧脸轮廓倒也温柔了许多。 叶梓允按耐不住好奇凑上去,阳光下泛着金色的秀发如丝绸般覆盖在盛凯锋的眼前,遮住了他的视线。盛凯锋不得不转移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几缕不听话的发丝俏皮地扫在他的脸颊上,就像此刻她抬起水灵灵的大眼睛,俏皮地望着盛凯锋一样。 “你看得懂意大利语?看来你家老爷真的很器重你啊!” 啪的一声,盛凯锋合上文件。 “你好像,不怕我了?” 叶梓允的脸一红,扬手挥了挥,笑道:“说什么怕不怕的,既然你是管家的儿子,不是什么黑帮老大啊,超能力的变种人啊,我就放心了。至少,你并不危险。” “你瞧不起这样出身的人?” 叶梓允能感觉到盛凯锋话里骤然寒透的冷意,但她却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我为什么要瞧不起?”她反问得坦诚,眼神里满是不解,“一个人的出身是天定,不能改变。你可以一出生是小草,也可以是太阳。但未来,小草也可以是无人能替代的风景。只要脚踏实地坚持奋斗,就算太阳的光芒再耀眼,也不能遮挡一颗璞玉雕琢后如星辰的闪烁。未来的不确定,不正是我们活着的乐趣吗?” 盛凯锋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复杂地注视着叶梓允灵动的双眸。 “出身只是路的开头,这条路怎么走,关键还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如果你总是因为别人的眼光、别人的瞧不起而耿耿于怀,还不如用这股力量奋发向上,为自己争一口气,让那些曾经瞧不起自己的人好好看看现在你的成功!” 叶梓允挺着胸脯,信心满满。 “就好像你前女友的婚礼一样,你必须去,而且要风风光光的去!” 盛凯锋挑眉,冷笑,“这是一个很现实的社会。” “正因为现实,我们才要更加对得起自己啊!”叶梓允理所当然似的说道,“毕竟,没人能替你过你的人生。冷暖自知,你想要的也只能靠自己争取。” 话音落地,叶梓允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盛凯锋的肩头,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盛凯锋也并不解释,只是若有若无的一笑,被前排的佟家兄弟看得真切。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叶梓允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悍马车刚好停在塞维亚公园的露天停车场。 “这么快……”叶梓允还没睡醒。 她打了个哈欠,正要开车门的时候,一双大手忽然覆在她的手背上拦住她。 “怎么?”叶梓允不明白地回头望着盛凯锋。 “现在你还有反悔的余地。外面的嘉宾里,说不定有认识你的人。” 叶梓允顺势看了眼车窗外,挽着胳膊的男男女女,看得出非富即贵。 认识她的人,肯定会有,保不准还不少呢! 盛凯锋收回手,坐得笔直,“你确定,为了我这个管家的儿子,你要冒险吗?” 叶梓允咬着唇瓣收回目光,长叹一口气,“你以为我没有想到这一点吗?走吧。” 推开车门,叶梓允没有丝毫的犹豫。 盛凯锋反而诧异,他以为自己一开始已经看穿眼前这个女孩。 可如今,他才发现,叶梓允并不像表面上看起的软弱。 下车。 叶梓允挽过他的胳膊,面露春风般的微笑,像极了童话故事里坚韧不屈的小公主。 最后下车的佟文见佟武望着他们的背影发笑,忍不住问道:“哥,你傻了?” “我只是忽然意识到,上天为什么让他们相遇。” 佟文挠了挠后脑勺,直白问道:“为什么?” 佟武故弄玄虚一笑,“因为……” 第二十一章 既然来了,何必再躲? “说啊,因为什么?”佟文急躁的脾气催促着。 佟武笑得愈发深沉,愈发是佟文看不懂的,“想知道?我还不想告诉你。” “喂!哥!你怎么能这样啊?哥!” 佟文的胃口被吊了起来,难受的要命,佟武偏与己不相关的模样扬长而去。 佟文牙齿一咬,扑上去,胳膊揽过佟武的脖子,武力威胁又软硬皆施,一路扭打地进了塞维亚公园。 塞维亚公园是安市最大的公园之一,纯欧式风格。虽初秋萧瑟,但公园里依旧是绿油油的一片,仿佛人工染就。枝头上还有精心栽培的五颜六色小花,花团锦簇,为秋日平添了几分温情与舒馨。 今天,整个塞维亚公园都被新人包了下来。 林荫小道上,曲水流觞旁,来来往往都是前来参见婚礼的嘉宾。 “来了好多人啊!阮姐姐的老公好有影响力,感觉整个安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东南角一幢爬满藤生植物的英伦风小洋楼里,趴在窗户上向外眺望的伴娘收回了视线。 站在她身后的另一位伴娘则手捧白纱走向坐在梳妆镜前的新娘,笑道:“阮姐姐最有挑男人的眼光。世间上还有几个男人能有这样的能耐?关键的是,这个男人对阮姐姐爱到骨子里了。最有本事的,我看还是我们的阮姐姐。” “那是当然了!这么优秀的男人也能被阮姐姐驯化家养,可不是其他女人能办到的。那些不入流的女人啊,只能望尘莫及!想要和阮姐姐抢,她们可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姿色!” 伴娘团的三姐妹,你一言我一语,个个脸上都是羡慕的神色。 阮湄的纤纤玉手正在首饰盒里挑选着耳环,笑得眼角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骄傲。 “好了,你们再这样说下去,我的脸都要烧起来了。”她故作羞涩,却笑得合不拢嘴。 手捧白纱在阮湄的盘发间比划的伴娘,瞅了眼阮湄挑出的耳环,“我记得阮姐姐的老公不是给阮姐姐买了一套上百万的钻石首饰吗?怎么这回儿,却挑普通的钻石耳环呢?” 阮湄将钻石流苏耳环穿过耳洞,在镜子里左左右右欣赏着,“那套是配正式婚纱礼服,举行仪式的。现在婚礼还没开始,只是迎接宾客,这对耳环也足够了。” “这对耳环虽不及那一套首饰,但是成色已是近乎完美了,不是旁人能比的。” 阮湄微微扬起下颌,满意得欣赏着镜中的女人,笑而不语。 “喂,你们来看看,有帅哥啊!” 趴在窗户上的伴娘冲屋里的人挥着胳膊,另外两个伴娘都赶紧挤了过去。 阮湄提着裙摆起身,踩着高跟鞋同样好奇地走来,“是哪两个帅哥?想要认识的话,我可以出面帮你们介绍。” “真的可以吗?阮姐姐,就是他们。” 阮湄顺着她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湛蓝清透的蓝天下,复古传统的红砖楼前,两个身形挺拔的男人各自穿着浅驼色和浅灰色的休闲西装,金色的阳光愈发拉长了他们的身形,显得更加修长。他们互相打闹玩笑,脸上是比阳光还要灿烂的活力。 阮湄笑了,眸中流转着旁人看不懂的深意。 “他们的确很帅,但是我认识另外一个男人,在他的面前,这两个人平凡得你们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阮湄收回了身子,转身,木质的地板咯吱咯吱的响。 三个伴娘都来了兴趣,顺着阮湄的背影一同离开了窗台,“阮姐姐,你说的人是谁?” “能介绍我们认识吗?” “他也绝对不会多看你们一眼。”阮湄站在穿衣镜前仔细审视着自己的完美无瑕,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高冷与轻蔑,“走吧,我们该去迎接我们的客人了。” “可是,时间还没到,现在有些早。新郎说待会来接阮姐姐,你们共同亮相……” “我说到了,就到了。” 阮湄的手拧在门把上,没等身后的伴娘跟上来,她已经扶着扶手款款朝楼下走去。 一颗心,狂喜的扑通扑通,只恨不得快一点飞下楼。 “哥,你说我们穿的这么帅,为什么没有人找我们搭讪啊?” 红砖楼前,佟文理了理自己的领带,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美女,他忽然有点悲哀。 佟武无奈地拍着他的肩头,笑道:“这是你的问题,别问我。” “我还想多一个嫂子呢!”佟文瞪着佟武,一副自己被佟武耽误的模样。 佟武没理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四下环顾的时候,正好一眼看见阮湄朝他们走来。 一袭前短后长齐地的白色抹胸婚纱,裙摆层层叠叠,设计成了参差不齐的感觉,像是堆积着羽毛。正好侧托出阮湄盈盈一握的纤腰,和那双修长白皙的美腿。脚上一双银色镶钻的高跟鞋,像是水晶做的,比太阳还要夺人眼目。 她踏着阳光远远走来,仿佛是一只气质清高的白天鹅。 “哥?”佟文也注意到了阮湄,拿不定主意看向佟武。 佟武神色自若,眼神示意佟文后,阮湄的声音已经娇媚地响在了他们的耳旁。 “你们的好哥们儿戚风呢?”阮湄搜寻着他们的身边,但并没有她想要找的人,“你们都来了,他肯定也来了。他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佟武耸了耸肩,“我们也正在找他,电话不接,找了小半圈也没有找到人。” “找不到?”阮湄蹙眉,看向四周,“既然来了,何必再躲着我?你们……” 阮湄扭头看向佟家兄弟,一句话还没说完,眼前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没人了。 她惊讶地环顾,好像自己一直在对着一堵墙说话似的。 “阮姐姐!”三个伴娘这时才匆匆忙忙赶来,“时间差不多了,该亮相迎宾敬酒了。” 阮湄目光一沉,脸上倏尔阴冷得毫无暖意,阳光落在她的身上都是一片冰冷。 “阮姐姐,你去哪里啊?阮姐姐……方向错了!” 阮湄根本没理会身后的三个伴娘,沿着小道一路向左。 他肯来,就说明他爱着自己,愿意和她婚后继续交往下去。 所以,阮湄不信,她找不到戚风! 第二十二章 似乎,她闯祸了 秋日清浅的阳光穿透斑驳的树叶儿,在碎石子铺成的小路上洒下零星的斑驳。 盛凯锋和叶梓允两人漫步在林荫下,阳光的光点时不时落在他们的身上,随着他们的步伐而跳动。 踩着高跟鞋在这样的路上并不好走,所以叶梓允一直挽着他的胳膊,而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走得也很慢。 周围还有不少的人在说说笑笑,走过他们身边时,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们几眼。 “他们两个好般配啊!走在一起,比画上的人儿还要漂亮!” 路人的耳语,并未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叶梓允见他们总是时不时投来目光,心里担心,不由得拽了拽盛凯锋的衣袖。 低眉对上她的目光,阳光照在叶梓允的脸上,愈发显得她的皮肤水润光亮,琥珀般的双眸透亮得清澈见底。盛凯锋的眸子不自觉地频频闪烁,耳边却是她小心翼翼的声音。 “你不要在意他们总是盯着你看,估计他们认出了我,所以才会对你这么好奇。” 盛凯锋抬头看向周边的人,又被叶梓允局促的一拉,她又是羞又是急,拧眉,“别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别人看啊!” 许是两人的举动十分亲密,周围的人都掩嘴而笑。 “总之,因为我的身份,你待在我的身边就要习惯被人注视,虽然这种感觉有时并不好。” 盛凯锋挑眉,唇角挂着玩味的笑意,任由叶梓允说什么,他只是默默地点着头。 二人继续朝前散着步,不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远远地隔着湖望过去,能看见布置好的婚礼现场。素白淡青的色调几乎和公园融为一体,给人一种平静祥和的感觉。随处可见的复古蕾丝、象征新人爱情的玫瑰花纹,都洋溢着欢悦的喜庆和幸福。 叶梓允偷偷用余光看向盛凯锋,前女友如此盛大的婚礼,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 会很难受吧?她妄自猜度着。 “你想说什么?” 盛凯锋忽然直白地开了口,叶梓允心如小鹿乱撞,抬眸,正好映入他的眼里。 叶梓允一怔,抿着唇瓣,还是讲出了心里话,“你和那个女人,是怎么认识的?” 盛凯锋原想不理不睬,却在遇上她目光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了口,“她救过我。” “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嗯。” 叶梓允原本以为自己能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故事,结果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段。 “那你很喜欢她吗?” 盛凯锋挑眉看向远处,阳光正好从他的侧脸刺来,叶梓允只得眯着眼睛,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曾经。” 叶梓允松了口气,可心却又隐隐闷得慌,她并不知道为什么。 “你们怎么分开的?” 盛凯锋冷笑,吹来的风中骤然也多了几分寒意,“我的身份,不被她认可。” 叶梓允仰望着他侧脸尖锐的弧度,心口一揪,正欲说些什么,被迎面擦肩而过的一对情侣的说笑声打断。叶梓允伴在盛凯锋的身边,盯着脚尖前跳跃的阳光斑点,再想要安慰他现在也显得不合时宜。 “那是她的损失。” 叶梓允的声音很低很细,像是春夏时节一场飘在山雾里朦朦胧胧的缠绵细雨。 即便如此,落在盛凯锋的心上却无形放大,海面狂风乍起,早已惊涛骇浪。 他的眉头微微一颤,脸色却一如往昔,波澜不惊。 “啊……” 叶梓允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失去平衡摇晃,胳膊上立刻多了一双大手将她牢牢抓住。 “怎么了?” 盛凯锋俯下身,扶着她胳膊的手没松。 听得出,他声音里的紧张。 叶梓允吓得心里狂跳,弓着身子,借着他的力道才勉强站稳。 “不小心……崴了一下……” 叶梓允试着动了动,结果身体再度失去平衡,好在盛凯锋眼疾手快,伸手抱住了她。 刷的一下,她羞赧得面红耳赤,身上似乎都被属于盛凯锋的气息包裹。 “你右脚的鞋跟断了,最好不要乱动。” “可是我们的计划……” “这个时候该担心这些吗?” 叶梓允恍惚地望着盛凯锋,不知道是不是她感觉错了,总觉得他的语气虽然严厉但又不失温柔。阳光刺眼的晃动,晃得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心神不宁。 然后下一秒,叶梓允感受到自己肩胛骨忽然多了道力量,双膝一弯,她已被盛凯锋牢牢抱起。叶梓允猛吸了口气,下意识双臂环住他的脖颈,红唇微启呼哧着热气,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盛凯锋的眼眸。 静静的对视,谁也没有说话,时间如同凝滞一般。 叶梓允似乎连呼吸都忘了,听不见自己的心跳,更听不见自己的心声。 可盛凯锋抱着她缓慢行走在风中,沙沙的树响、湖面泛着的涟漪,又变得那样醒耳。 仿佛,她嘈闹不堪、起起沉沉的那颗心。 穿过林荫小道的尽头,走过扎满白玫瑰的木桥,盛凯锋在婚礼现场的角落里找了条长椅。 “坐在这里等我。”厚重低沉的嗓音,给人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叶梓允的双臂从盛凯锋的肩头收回,指尖隐隐似乎还有他身上的温度。 盛凯锋叮嘱她不要乱动后,起身沿着来时的路走去。 她伸长脖子望着他的背影,丝丝缕缕的金色阳光下,他的身形愈发潇洒劲挺。甚至那份冷冽、淡漠,渐渐的,也变得朦胧又柔和,吸引了周围不知道多少女孩子热诚的目光。 直到他彻彻底底走出了叶梓允的视野,她才默默收回视线。 叶梓允低头,脚上还穿着坏掉的那双高跟鞋,倏尔又抬头看向盛凯锋离开的方向。 层层叠叠的白绿相间,都是陌生攒动的人影。 “还没回来啊……”叶梓允不知道无聊的感慨了多少次。 她随手摘了一朵手旁的野花,嗅了嗅,又嘀嘀咕咕的一片一片数着花瓣。 “抱歉,可以帮我们拍一张吗?” 一双黑色皮鞋映入叶梓允的眼帘,抬头,是一对和她差不多大的年轻情侣。 “好啊。” 她满口应下,接过男生递来的手机,一手扶着长椅的扶手歪歪倒倒地站了起来。 花了几秒钟找角度,叶梓允觉得背景人太多,于是小心挪着步子调整。 咔嚓。 “好了,你们看看。” “谢谢你。”情侣们异口同声,低头翻看刚才的合照。 叶梓允笑着,准备挪回去,结果刚转身,还没来及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已经一头撞了上去。 腹部传来疼痛,不平衡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摔在硬邦邦的地上,骨头疼得几乎炸裂!周围的人在惨叫,还有银器哐啷哐啷打翻在地上的声音,软绵绵又黏糊糊的东西落了她一身。 整个世界仿佛在瞬间静止。 叶梓允知道,她似乎,闯祸了。 第二十三章 一场八字不合的婚礼 接近正午的阳光渐渐刺眼起来,明晃晃的闪烁在一群人的人头上,叫叶梓允有点眩晕。 她倒在地上,脸上和礼服裙上都沾满了婚礼蛋糕上的奶油,黏黏的、腻腻的。发丝被奶油黏成一束一束地贴在脸颊两侧,浓郁的奶香味反倒刺鼻得叫人反胃。 现在的叶梓允,真真是狼狈到了极致。 她身旁的不远处,正是她转身撞上去的蛋糕车。 整整十层高的结婚蛋糕,如今在车上只剩下最下面的三层,却也几乎都变了样。 其余的,要么落在地上,要么碎在她的身上,没有完好的一块。 众人围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声音叫叶梓允的头更疼了。 “让开!让开!” “我的天啊!” “怎么回事?” 三个伴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个个吓得脸色煞白如雪。 叶梓允试着撑着自己起身,这一动,她才发现自己浑身疼得厉害,不知道摔伤了哪里。 手臂和手心也都因摔倒时摩擦地面,被割出一条条浅浅的伤口,微微渗透出殷红的血丝。 即便如此,却根本没人出手帮她一把。 他们都知道,今日举办婚礼的新郎,可是不好招惹的人。 即便有人知道叶梓允的身份,却也不敢轻易出头。 于是,当三个伴娘围住叶梓允的时候,依旧没人敢啃声。 “你是谁?”伴娘趾高气扬,鄙视着蜷缩在地上的叶梓允,“砸了结婚蛋糕,你有什么企图?” 另一个伴娘双手抱肩,冷哼,“好好的一场婚礼就被你给毁了!怎么?难不成你是冲着新郎来的?想要和我们的阮姐姐抢男人吗?不要脸!” “这世上,敢和我们阮姐姐抢人的女人,只怕还没出生呢!就凭你?照照镜子吧!” 三个伴娘不依不挠,连番轰炸,浑身难受的叶梓允试着站起来,却是根本动弹不得。 其中一个伴娘轻碰了碰身边的同伴,压低声音,“你赶紧通知阮姐姐,这里有好戏了。” 那人点了点头,嘴角轻扬笑得狡黠,好似她已经看见了叶梓允生命的尽头似的。 公园浓郁的树荫下,阮湄依旧自顾自的在人群里搜寻着自己的目标。 但,一无所获。如同佟家兄弟所说,找了小半圈下来,根本找不到盛凯锋。 “哟,新娘子啊!来来来,敬我们今天最美的新娘子一杯!” 阮湄正想要绕过花圃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了她,手里端着五分满的香槟。 阮湄立刻嫣然而笑,用自助餐桌旁酒保递来的酒杯草草碰杯,简单的呷了一口。 “张董,今天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担待!我现在还要去照顾其他宾客,不能多陪您了。稍后有时间,定会再多敬张董几杯。” 阮湄说得客气,聊表诚意,又自饮了一杯做赔罪。 不等张董挽留,她已经踩着高跟鞋飞快地穿过花圃里的小径,正想敬酒的其他宾客只得纳闷着面面相视。 溜溜达达绕着塞维亚公园转了不知道多远,眼见时间越发紧张。婚礼正式仪式开始前,她必须回到小洋楼换主婚纱,发型、妆容和首饰都需要调整。然而,阮湄好像把这些事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连三个伴娘都跟丢了她都不知道。 握在手里的手机隐隐发烫,一路上她不停地打着他的电话,可根本没人接听。 阮湄不知道自己还要找多久,可能这个男人已经离开了也说不定。 但是她就是不甘心,很不甘心,十分不甘心。 手机听筒里一直嘟嘟作响,阮湄早已习惯,正要岔路左转时,忽听一阵熟悉的铃声。 阮湄一顿,竖着耳朵寻着铃声走去,她不会听错的,铃声是从这个方向传来,所以—— 她要找的人,肯定就在这里! 疾步在林荫小道上,岔路右转后阮湄在人群里搜索着,果然,她双眼一亮,熠熠生辉,几乎第一眼就看见了她想要找的男人——盛凯锋,正大步翩跹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戚风……” 阮湄满心欢喜,激动得热泪盈眶,脚下匆忙地迎上去。 望着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她的心早已经飞在了他的身上。 盛凯锋在很远的地方已经看见了阮湄,她的的确确是一个不易被人忽视的女人,尤其在今日的盛装打扮之下。眼见着二人只有两三步的距离,盛凯锋自始至终没正眼看她一眼,此时更是径直从她身边大步擦肩而过。 似乎,眼前什么人都没有。 “戚……” 风字还未出口,当真是化作了一阵风消散而去。 阮湄原是心如澎湃的浪头,转瞬却又悬空凝固,像是被人掏空了。 如此陌生的感觉,竟然连路人都不如? 阮湄瞠目结舌地凝望着他的脸,难以相信他对自己的视而不见! 他不是来参见自己的婚礼吗?他不是来答应自己做她的婚外情人吗? 为什么……为什么…… 瑟瑟凉风紧随盛凯锋的身后扑在阮湄的脸上,寒彻入骨的凄凉,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在结冰的声音。握拳,转身望着盛凯锋的背影,她大喊一声,他没有停下,更没有回头。 阮湄的眼底渐渐爬上一层苦意浓厚的冷笑,周围的人好奇地打量着她,她竟然完全不在乎。手里的电话响了很久,阮湄才回过神来。暗淡的眼底又恢复了几许激动的欢喜,她急忙接通,双手都在颤抖。 说不定,是他打来的。 因为这里外人太多,他为她的身份考虑要避嫌,所以才对自己如此冷漠。 他一定是道歉,一定是安慰她,才立马打来了电话。 “戚风!”满怀这样的期待,阮湄竟然脱口而出。 “……阮姐姐,是我啊!” 听见伴娘声音的那一刻,她的心再度跌入谷底。 心口的苦涩全部融化在了阮湄又恨又痴的眼神中。 “阮姐姐,你听见了吗?现在婚礼现场出事了,你赶紧过来看看啊!” 阮湄咽了咽吼中的硬物,婚礼,今天可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她费尽心思,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能扭转人生局面,她绝对容不得丝毫意外! 阮湄挂断电话,最后望了眼盛凯锋消失的方向,只得急急忙忙拎着裙摆小跑向另一条路。 第二十四章 彻底失控的四个女人 站在木桥上,阮湄远远地已经看见婚礼现场被堵的水泄不通。 她脚步匆乱,踏过人群悉悉率率的碎语声,推搡着,终于挤到了最前面,触目一片凌乱。 “……蛋糕!我的蛋糕!” 阮湄根本不在乎地上倒着的叶梓允,径直奔向蛋糕车,双手抓着蛋糕车的推手,震惊的模样好像看见自己上百万的钻石首饰被人当众指出是赝品。十层高的婚礼蛋糕,是她祈求的十全十美,可现在却…… 阮湄脚下不稳,一个伴娘急忙扶住她,安慰,“阮姐姐,只是一个蛋糕,没事的。” 只是一个蛋糕?阮湄冷笑,在外人看来,只是一个蛋糕。 可是在她心里,这是她未来至高无上的生活象征啊! 阮湄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狠狠地瞪着地上的“肇事者”。 三个伴娘看出了阮湄的愤怒,各自面目狰狞,露出了阴狠奸诈的冷笑。 “你不肯说自己是谁,看来只不过是街头一只流浪野猫窜进来混吃混喝,好大的胆子!” 伴娘讥笑,踢了踢叶梓允高跟鞋跟坏掉的那只脚,疼得叶梓允蜷着腿,皱紧了眉头。 “一身名牌,却又一身破破烂烂,这些都是你们这些低等生物爱买的地摊山寨货吧?没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好好的一个等级划分严明的社会,就被你们这种蝼蚁蚕食得混乱不堪!想要做有钱人,你重新投胎去吧!” 三个女人一台戏,眼下这三个伴娘联手,连珠带炮,逼得叶梓允无法下台。 她满脸通红,缓缓坐起身。脑子胀疼的厉害,差点没被唾沫星子压死。耳边嗡嗡嗡作响,渐渐的,倒也听不清她们的责骂声了。叶梓允一手扶着额头,满心烦躁,却也丝毫得不到任何喘气的机会。 阮湄袖手旁观,没有阻拦自己的伴娘,更没有出手搭救叶梓允。 于是,其中一个伴娘不知道说了什么,忽然扬手一巴掌打在叶梓允的脸上,众人惊愕。 阮湄只是冷眼鄙夷,任由伴娘团继续奚落嘲弄。 叶梓允的脸上火辣辣的烫,刘海遮住的双眼恼怒地瞪着眼前沆瀣一气的三个伴娘。 此时的叶梓允,忽然让阮湄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她嘴角得意张狂的笑意越来越浓,某种狂喜和自命不凡的优越感,在她心中膨胀发酵。 阮湄走上去,半蹲在叶梓允的面前,三个伴娘立马知趣地闭上了嘴。 伸手勾起叶梓允的下颌,冷笑,“原来是你。” 叶梓允别过头,嫌弃不堪地瞪着阮湄,阮湄却只是笑,笑得洋洋得意。 “我说过,像你这种人,迟早都会连叫花子都不如!”话音略顿,旋即又笑,“所以,你是专门来我这里讨饭吃的吗?后厨可能还有准备喂猪的饲料,你想要吗?” 叶梓允不卑不亢,眼底的目光也没有丝毫的畏惧,却是一望不尽的淡漠。 “就算是乞丐,他们也有尊严。像你这种,才连人都不配!” 斩钉截铁的一字一顿,在场的人都听得真切。 阮湄嘴角抽搐,笑容渐渐挂不住,微微起身,却又以耳语在她身边喃喃说道:“这个世界上,尊严的价值是和一个人拥有的金钱、地位、名声和权势成正比。一个人都吃不饱肚子,还要尊严做什么?” 一阵冷风扫过叶梓允的脖颈,连她的手指头都是一片冰凉。 “阮姐姐!你的耳环呢?你的耳环少了一枚啊!” 伴娘的惊呼声下,阮湄才着急地摸了摸自己两边的耳环,果然少了一个。 没等叶梓允反应过来,伴娘已经齐声指向她,“是你!你这个穷要饭的,偷了我们阮姐姐的耳环!” “我……我没有……”叶梓允徒劳又苍白地解释。 “是你!就是你!除了你,还有谁?” “你知道这耳环有多贵吗?再不交出来,我们立刻报警!” “今天是阮姐姐的婚礼,叫警察来做什么?”一个伴娘压低了声音,倏尔又居高临下鄙视着叶梓允,笑得扭曲,“还不如直接搜身来的容易!” 其他两个伴娘心领神会的一笑,没来由叫叶梓允觉得恶心。 “不错,我们扒光她的衣服,不信她还能藏得住!” “说不定藏在头发里,连头发都要给她扯光!” 三个伴娘跃跃欲试,不过是在等阮湄最后下令。 叶梓允惊恐万分地瞪着她们,缩着身子,脚下乱蹬,频频摇着头,“我没有偷!我根本没有碰她一下!” “你说的我们就要相信吗?我们还说你是小偷,你怎么不相信?” “不……我不是……我没有……” 被冤枉委屈的感觉涌上心口,连带多年前的一段痛苦不堪的回忆,逼得叶梓允气短难喘。 她拼命否认解释,额头上渗出冷汗,如同夜夜纠缠着她的那场噩梦。 阮湄高傲的使了个眼色,三个伴娘相视一眼,如饿狼似的立刻扑向叶梓允。 叶梓允忍着浑身的疼极力反抗,完全和三个伴娘扭打在一起。 摔在地上的蛋糕,连同伴娘的衣裳一块儿黏上了奶油,三人夹着一人在地上滚来滚去。阮湄依旧不动声色,慵懒恣意地站在不远处,似乎只是安静地欣赏着自己新作的美甲。 围观的人避让都来不及,谁都不敢吭声,谁都不敢出头,只是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四人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扯了谁的耳环,疼得有人嗷嗷直叫;也不知道是谁的小肚子被谁踹了一脚,滚在地上蜷缩着又咬着牙扑上来。有人摁着叶梓允的手,有人压着她的腿,任凭她挣扎,剩下那人一把抓住她的领口,哗啦一撕,冷风直直灌入叶梓允的胸口。 她猛抽一口冷气,一把抓住最近的一个伴娘的头发,疼得那人立刻松了手。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婚礼闹成这样还能继续下去吗?” 议论声传入了阮湄的耳朵里,她内心一震,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住手!你们四个……统统给我住手!” 此时谁还听她的话?阮湄急得跺脚,可她已经无计可施,这个混乱的现场已经彻底失控。 叶梓允的体力渐渐不支,嘈杂的人声愈发惹得她心烦意乱。 她挥着双臂想要把眼前这个伴娘推开,却没有留意身旁另一个伴娘在地上捡起了切蛋糕的刀,刀锋虽不利却依旧能伤人,伴娘紧紧握在手里,面目扭曲地朝叶梓允劈来。 等叶梓允的余光瞥见的时候已经迟了,已近在眼角! 天啊! 千钧一发,一只大手忽然稳稳地抓住伴娘握刀的手腕。 几乎同一秒,另外两个伴娘都被人拎着肩头狠狠地甩了出去。 咚的一声,全场瞬间哑然。 第二十五章 他的女人,她的男人 时间,似乎在悄无声息地放慢步子。 叶梓允倒在地上,筋疲力竭,双臂勉强撑着自己的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喘着的每一口粗气,都沉重又缓慢,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惧与慌乱。 一切发生的太快,像是突如其来。 “叶梓允。” 一声熟悉的轻唤,干脆利落,她的肩膀上应声多了一双大手。 叶梓允的身子一颤,徐徐回头,一脸懵懂疑惑地撞进了盛凯锋浩瀚又深沉的眼眸深处。 刹那间,她整个人都震住了。 正午的阳光穿透乌压压的人群洒下丝丝缕缕的金线,轻轻浅浅地勾勒出他刀刻般的侧脸轮廓。素日里这张冷若冰霜的脸竟然变得如此柔和唯美,永远没有丝毫情感起伏的眉宇间竟然也会有着急、担忧和错愕。 叶梓允茫然不知所措,仿佛整颗心都炸裂了。 她看不见别人,只能看见盛凯锋。 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听见盛凯锋呼出的每一丝气息。 她什么都感受不到,身上不再痛疼,也不再害怕,只能感受到他手心踏实的温度。 是她感觉错了吗? 是她,一厢情愿地想得太多了吗?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要你乖乖等我,这么难吗?” 盛凯锋拧着眉头,抬手徐徐替叶梓允理着额前凌乱又油腻的发丝。 阮湄木讷得像是见了鬼! 僵硬的双手握拳,死死地盯着盛凯锋。 她怎么也不相信,他居然会对这个女人如此温柔?! 一个……一个身份地位根本无法和她比的女人! 就连叶梓允自己,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明明比做梦还要梦幻,好吗? 盛凯锋的指腹轻轻抚过她冰凉的脸颊,叶梓允一抖,立刻缩着身子躲开。 她不敢看向盛凯锋,她现在浑身狼狈得就像桥洞下被人欺凌的流浪猫! 叶梓允忽然意识到,自己每一次呈现在他面前的,都是最糟糕、最无助、最狼狈的自己。 为什么?偏偏就要在自己最见不得人的时候遇见他? 为什么,偏偏每一次都要是他? 叶梓允咬着唇瓣,心口噎着块大石堵得慌,拼命想要掩饰自己焦躁不安的内心。 可是盛凯锋抓着她双臂的手又是那样紧,虽不会弄疼她,却也让叶梓允根本无处可躲。 “能站好吗?”询问的声音依旧柔和得像是梦里的人。 叶梓允抿着双唇点了点头,但盛凯锋还是只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依旧搂着她。然后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又细心地替她扣好了纽扣,才终于抿嘴而笑,“风大,不要着凉了。” 她除了傻傻地点头,大脑竟然完完全全一片空白。 于是,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盛凯锋旁若无人,拦腰搂她,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叶梓允捂着自己的心口,狂跳的心怎么都平稳不下来。 “那个……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家伙?” 手里握着蛋糕刀的伴娘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来,怯怯的开了口,语气却强势得毫不退让。 温柔缠绵的盛凯锋忽然脸色一沉,一如往常般的严肃冷峻,眼神冷凌如刀地只瞪了一眼,便是无数飞镖从他瞳孔中飞射而出似的,吓得那个伴娘连连后退躲在阮湄身后,手里的蛋糕刀什么时候落在地上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阮湄对上了盛凯锋的目光,脚下沉重的向他走去,每走一步,她的心痛得越深。 “她……她是谁?”阮湄的声音颤抖着,嗓子里像是卡了鱼刺般的难受,“你们……什么关系?” 盛凯锋无动于衷,根本没有回答阮湄的问题。 她苦涩的冷笑着看向依偎在他怀里的叶梓允,嘲讽的意味越来越浓。 “难怪……难怪她总是处处与我作对!这样一个女人……低贱的女人……能和我比吗?”阮湄心有不甘地瞪着盛凯锋,加快步伐冲到盛凯锋的面前死死地揪着他的衣领,压低声音,从牙缝里艰难地重复着那句话,“能和我比吗?” 盛凯锋挑眉,嘴角似有似无地笑着,慢条斯理却又理所应当地向众人宣布,“和她作对的人,就是和我作对。” 话音落地,阮湄脸色铁青如死灰,踉跄着,双手无力耸搭在身侧。 围观的人更是个个猛抽了一口冷气,吓得敛气屏声,动都不敢动。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阮湄极力克制,用着旁人听不见的声音,气恼得牙关打在一起都是咯咯的响,“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身份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你不过就是一个区区管家的儿子!只要我想,我可以立马让你们父子无处可去!没有人会再聘请你们!” 叶梓允一抖,想要维护他,反被盛凯锋抱得更紧。 “你为了她,和我作对,这就是你的下场!”阮湄冷笑着扬起下颌,抬手轻轻扶了扶自己的盘发,双手抱肩,装出一副自己大人有大量不愿计较的样子,笑得含蓄,“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刚才说的话,离开这个女人,我也会让你们父子的日子好过些。” 盛凯锋面无表情,淡漠地回道:“如果我不呢?” “如果你不肯……” 阮湄脸色大变,五官扭曲得近乎病态,如同平日里优雅高贵的波斯猫忽然弓着背咧出了嘴里两枚尖利的长牙!周围的气流也因她而变得滚烫混乱,旁人看上去都觉得心惊肉跳,可盛凯锋偏偏无所谓的模样淡漠不屑到了极致。 他这般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刺激着阮湄突然扬手一巴掌,对准叶梓允狠狠打下去! 面前一道冷风扫过,叶梓允闭上眼睛本能的要躲,却发现,阮湄这一掌根本没能打下来。 叶梓允贴在盛凯锋的胸口,担心地望着他,阮湄的手腕正被他死死拽在手心里。 “放手!我命令你,放手!” 阮湄恼羞成怒,挣扎着,可盛凯锋似乎根本没有想要松手的意思。 叶梓允担心以他的身份和阮湄的身份抗衡,根本占不到任何好处。 尤其是阮湄这样强势霸道的个性,说得出做得到,如果盛凯锋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叶梓允眉头一紧,已是心如刀绞,忽然直起身子横在阮湄和盛凯锋之间,护着身后的男人,理直气壮地低吼道:“有我在,我绝对不允许你伤害他分毫!” 第二十六章 管家儿子这么厉害 “什么?”阮湄诧异地一声耻笑,神色复杂地瞪着叶梓允,像是在看一场笑话,“你又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你有什么能耐保护他?现在狂妄自大的人竟然这么多吗?” 盛凯锋低眉看向面前狼狈的叶梓允,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她竟然还会站出来替他说话。 阮湄抽回自己的手,转身死死地盯着叶梓允,冷笑的模样俨然已是人生赢家。 她压低声音,呼出的热气扫过叶梓允的侧脸,自命不凡地炫耀又显示着自己的权力,“我告诉你,这个世上能护他的人,只有我!而你,只不过是爬在土里微不足道的一条小虫子,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多么可悲的生命!你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活下去,如果是我,早疯了!” “我现在看你的确和疯了差不多,整个人利益熏心,走火入魔!”叶梓允的气势丝毫不输给阮湄,“你想知道我是谁,有没有能耐,我想这里很多人应该都认识我,都比你更清楚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能耐!” 阮湄蹙眉,质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叶梓允,“想要和我耍手段,你还嫩了点。” “你可以质疑我,但你会后悔。” 叶梓允以盛凯锋当日和她说的话回敬阮湄,意味深长地扭头看向身后的盛凯锋,挑眉,二人四目相对,含笑脉脉是心照不宣。可落在阮湄的眼里,倒像是他们故意秀恩爱刺激她,心头如针扎般的疼! “好啊!说说看你到底是什么来历,我洗耳恭听。”阮湄把玩着自己胸口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闪烁的美甲上也是一粒粒真钻,笑得邪魅,“我倒要看看,你是玉皇大帝还是王母娘娘,能把我吓成什么样子?” “我……” “这里在干吗?在干吗?干吗啊?” 人群里忽然冲出来一个喝醉的中年男人,正是阮湄在花圃遇见的张董。 他的手里还摇摇晃晃地举着大半瓶的德国进口黑啤,跌跌撞撞,浑身刺鼻的酒气,语无伦次地打断了叶梓允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而注视在他的身上。 “……这么多人……”张董醉眼迷离地扫视着四周,忽然抬高音量瞎吼,“婚礼结束了吗?怎么没人来向我敬酒啊?没人理我啊!” 阮湄蹙眉,食指横在鼻尖前遮住酒气,抿着唇瓣赶紧迎上去。 碍于她老公事业上的来往,她不得不陪着笑脸,“张董,婚礼仪式还没开始呢。我叫人扶您去休息一下吧!” “休……息?我不要休息!” 张董胡乱地挥着胳膊险些打在阮湄的身上,好在她站得并不近。 “我、我还要喝!” 嚷嚷着,张董脚步踉跄地走去,正好走向盛凯锋和叶梓允的方向。 盛凯锋立刻揽着叶梓允的腰,护在自己的怀里。 张董迷迷糊糊看着盛凯锋,忽然双眼一瞪,扔下酒瓶溅得满地的啤酒,发疯似的直奔向盛凯锋,唯唯诺诺地点头哈腰,“哎呀,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啊?您最近可好啊?我一直想要去拜访您,但怕打扰您休息……” 他的酒好像瞬间完全醒了,又好像醉得更凶了。 叶梓允纳闷地仰望着盛凯锋,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对他如此谦卑? 难道,现在管家儿子的权力真的已经这么大了? 叶梓允疑惑不解,就连阮湄也是出乎意料,一脸不明白。 张董是他们的大客户,就连阮湄和她老公都不得不对他放下身段。 他却会抽疯似的巴结一个管家的儿子? “我们也多次想要拜访您啊……” “听说您喜静不爱人多,所以我们才迟迟不敢擅自打扰。” 眨眼之间,原本只是围观看热闹的人现在竟然全部都涌向盛凯锋。 阮湄目瞪口呆的手足无措,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冷落,她一点法子都没有。 甚至,她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啊! 佟家兄弟及时出现护在盛凯锋和叶梓允的身边,两人展开双臂以免来人拥挤上来。 盛凯锋则双臂抱着怀里娇小的女子,护着她的头,向佟家兄弟以眼神示意。 “大家的心意,我家少爷清楚,多谢各位的美意。” “今天是阮小姐大婚的日子,还请诸位行个方便,婚礼仪式很快就要开始了。” 人群不减反加,围得水泄不通,你一言我一句,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有些人认识他,有些人不认识却被他的美色迷倒。 不少未婚女子只是想要吸引盛凯锋的注意,推推搡搡,如浪潮似的,比安市上下班高峰期的地铁还要人挤人,整个现场好像随时都会崩溃爆炸。 叶梓允根本不明白事态怎么会突然发展到这种地步,就像是某位韩流大明星的见面会。 她脚上还穿着坏掉的高跟鞋,根本站不稳,整个人不得不全部都依靠在盛凯锋的怀里。 他极力护着她,见着佟家兄弟也要拦不住那些人,盛凯锋忽然蹲下身子猛地将叶梓允横抱而起,惊得她吸了口气瞪圆眼睛望着盛凯锋,身边的那些人不得不后退着让出一些空间来。 阮湄不知道人群里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他们频频后退,只得踮着脚伸长了脖子。 没一会儿,盛凯锋抱着叶梓允走了出来,佟家兄弟化身保镖替他们开路。 阮湄气得怒火中烧,正欲为难时,盛凯锋却抱着叶梓允径直在她身后的长椅上坐下。 其余人再度围了上来,焦点全部聚集在叶梓允的身上。 阮湄左顾右看,根本没人在意她,要知道她才是今天的主角啊! 她不允许自己被人忽视,也最讨厌被人无视! “你们……” “这里到底怎么回事?” 洪亮浑厚的一声低吼,人浪里忽然让出一条路来。 阮湄欣喜地回头,泪光点点的一头扎进来人的怀里,娇柔的模样瞬间又变成了高贵优雅的波斯猫,柔情蜜意的嗓音足以软进人的心坎儿里,“老公……没事的,我正在处理。只是蛋糕被人撞坏了,恐怕……” “什么?你最重视的蛋糕居然……谁,谁做的?” 新郎抱着怀里哽咽的新娘,环顾四周追问,鬓间花白的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脸上隐隐的皱纹虽然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藏不住人到中年的沧桑。 他的年龄,已经完完全全足够做阮湄的父亲了。 “老公,别生气,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阮湄以目光示意盛凯锋和叶梓允的方向,有老公做靠山,她心里暗暗得意的狰狞。 第二十七章 原来是叶家小姐 众人注视之下,树荫笼罩下的长椅仿佛是一个独立的小天地。 湛蓝的天,透亮的白光。 阵阵凉爽的秋风轻拂过层层叠叠的绿叶,满园新鲜的白玫瑰弥漫着淡雅的清香。 叶梓允觉得自己永远无法忘记今天,如同隐藏在她心头多年的那些碎片般的往事。 只不过,这一次铭记的,终于是一段美好的记忆了。 盛凯锋抱着她轻轻放在树下暖暖的长椅上,佟家兄弟站在距离他们还有四五步远的地方,知趣地没有再跟上来。现场拥挤的人潮也全部站得远远的,此时的盛凯锋身上散发出的疏远与冷漠,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他不喜欢有人上前打扰。 “戚风,他们……是不是把你认错别人了?” 叶梓允俯身,压低了嗓音,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些人,脑子里完全是一堆浆糊。 想着刚才他们一拥而上的画面,也只有这种解释才能勉强说得通。 可一个人认错,一群人又怎么会全都认错呢? 盛凯锋未曾解释,众目睽睽下,徐徐单腿屈膝跪在叶梓允的面前,人群里爆发一片喧哗。 “你……” 叶梓允慌了,落在他屈膝腿上的眼神游离着闪烁,浓郁的树荫也无法掩饰她绯红的脸蛋。 盛凯锋照旧不言一语,只是轻手托起叶梓允早先崴了脚的那只小腿,脱下鞋跟坏掉的高跟鞋,让她的脚掌踏在自己的腿上。再从佟武递给他的一个精致的纸盒里抽出一只更舒适的平底单鞋为叶梓允换上。 “幸好没有伤到骨头。” 盛凯锋埋着头替叶梓允换另一只脚的鞋,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另一段时空般的梦幻,叶梓允只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直到盛凯锋忽然抬起头来,火热直白的眼神将她疑惑又受宠若惊的目光牢牢抓住,直直探进她的心里惊得她为之一震,叶梓允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以后叫你等,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站在一个地方等,不要叫我担心。” 干脆利落的陈述句,斩钉截铁的已经打上了叶梓允不得违背的烙印。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满脑子只有那句“不要叫我担心”。 原来,他会为了她担心啊! 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就连叶梓允自己都不知道。 “梓允?”一个男人的声音,威严强势,又带着不确定的意味,“梓允,是不是你?” 一阵张狂的风刮来,毫无征兆的变了天,浓厚的云彩瞬时遮挡了天上的太阳。 天地间一片阴暗,茂密的树枝乱颤乱打,人群里再度闹哄哄地嚷嚷起来。 还徘徊在梦幻与现实之间的叶梓允被硬生生地拉回了现实,她双眼一瞪,诚惶诚恐地扶着长椅的扶手站了起来。盛凯锋眼底的深邃波澜不惊,脸色如旧,随之站直身子,背对着身后乌压压的一群人,并未回头。 “好啊,叶梓允,你现在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翅膀长硬了啊!趁我不在的时候,你离家出走!”叶鹤正的声音哪怕在强劲的狂风中依旧显得洪亮浑厚,令人不寒而栗,“你最好给我记住,这个叶家是我当家!我是一家之主!有本事离家出走,就一辈子别给我回来!说你姓叶,都是给我们叶家丢脸!” 叶梓允咬着唇瓣不敢言语,身子惊恐得瑟瑟发抖,睫毛颤抖的如同风中摇曳的树叶。 她怕她的父亲,那段黑色的记忆,她很怕! 叶梓允一手捂着心口,脸色煞白,手心里都是黏黏的冷汗。 盛凯锋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她的呼吸节奏完全紊乱,匆忙又短促,像是随时接不上下一口气。 他眉头一紧,不禁纳闷,低语:“你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哪里去了?” 叶梓允像是根本没听见盛凯锋的话,抓着自己的心口,呼吸越来越困难,手背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盛凯锋看出不对,眼疾手快一把搂过她的肩头,触手却是一片冰凉,惊得盛凯锋眉头越皱越深。 叶鹤正气得脸红脖子粗,“你还在那边做什么?赶紧给我过来!我今天得用家法好好教教你!” 阮湄这时才算搞明白叶梓允的身份了,难怪这丫头气焰如此嚣张。 “原来你就是梓允啊!我总是听说你的故事,却还没见过你。真是的,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呢?白白闹了一场笑话。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可不要记恨于我哦?” 阮湄忽然转变了态度,高扬着下颌挽过叶鹤正的手臂,小鸟依人地依偎着,唇角的笑意不知暗藏着怎样的深意,“瞧瞧你身上脏乱的,赶紧过来,我带你去换衣服,重新梳洗打扮一下。我和你爸爸的婚礼仪式,也该正式开始了。” “仪式结束了,我再找你算账!”叶鹤正恼怒的板着脸,严肃得像是烧红的铁块。 阮湄急忙帮着叶梓允说话,玉手拍着叶鹤正的胸口,替他顺着气,“别动怒啊!孩子还小,不懂事的地方慢慢教,你这样会吓着她的。” 叶鹤正眉头一动,低眉看着阮湄的目光柔情似水,轻轻捏了捏她尖细的下巴,宠溺着笑道:“还是你最乖,最听话,也最懂我的心。对那丫头还那么好……” “这都是我该做的。” 阮湄娇羞一笑低下头去,余光却如刀刃似的尖锐锋利,一眨不眨盯在盛凯锋的背影上。 她现在总算知道他拽什么了,以为自己找了个叶家大小姐做靠山,就能瞧不起她阮湄? 今天过后,她叶梓允算什么,还不得老老实实叫自己一声妈? 阮湄心里暗自得意,把玩着钻石项链的坠子,再看向盛凯锋的时候,全然一副“你休想逃出我手掌心”的模样。 “怎么?还不过来?” 威严的声音落在叶梓允的耳朵里,她又是一阵颤栗。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自己爸爸和阮湄的亲密举止,怎么都不相信、也怎么都想不到这个女人居然是和自己的爸爸结婚!这个阮湄,心里明明装着别的男人,明明还没举行婚礼就已经计划好了婚后的出轨,这样一个口是心非、唯利是图的女人,居然要嫁的,是她叶梓允的爸爸?! 这样的女人,会成为她的后妈? 天啊!叶梓允连想都不敢想! 她浑身僵硬得犹如石化,又急又气地瞪着叶鹤正和阮湄。 双肩一颤,唇瓣还在发抖,却又忽然心烦意乱的歇斯底里,“你不准嫁给我爸爸!你没这个资格!” “老公……”阮湄娇柔的一声哽咽,泪光点点望着叶鹤正。 叶鹤正气急败坏,怒吼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净说些什么胡话?阮湄对你这么好,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没大没小,立刻给我滚过来!” 叶梓允颤抖着咬着唇瓣,眼底泛着盈盈的泪光,拼命地摇着头。 盛凯锋目光一沉,余光落在叶鹤正的身上,胸口的火焰熊熊燃烧,淡漠却又张狂不屑地怒吼而出,“我的女人,是你能呼之即来的吗?” 第二十八章 她是我盛家的人 盛凯锋一开口,便是狂风乍起,天地间黑沉得恐怖,头顶上堆积盘旋的乌云越压越低。 压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喘口气,每个人的心里都像是装了铁球般沉重。 四周一片死寂,唯有零星的几滴雨滴打在树叶上,啪啪的响。 盛凯锋侧身站在树下,修长劲挺的轮廓无言中已筑成一道坚不可摧屏障。 他就像是怪兽,后背长满尖锐钢铁的怪兽,令人望而生畏。 叶鹤正彻彻底底的懵了。 在盛凯锋开口之后,他瞪圆的眼睛已经要掉出来了,刚才的威武霸气荡然无存。 “老公,你别和他那种人计较……” 阮湄还在担心叶鹤正会把怒火迁移到盛凯锋的身上,却在抬头看见叶鹤正脸色时,她也懵了。疑惑不解地皱起眉头,木讷地顺着叶鹤正的视线看向盛凯锋,完全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叶老先生。” 盛凯锋刚发话,叶鹤正握在手里的手机便咚的一下,应声砸在地上。 阮湄纳闷地望着叶鹤正,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 再看周围的人,他们看向盛凯锋的眼神,和叶鹤正一样,充满了惊恐、敬畏,还有许多说不出的感觉。但是,以叶鹤正的身份地位,怎么还会害怕眼前这个管家的儿子? 为什么?为什么? 阮湄明明收集了安市所有达官贵人的资料,怎么还会出现她一无所知的情况? 她想不明白。 眼前的盛凯锋已经单手搂着叶梓允的肩头,慵懒地转过身来。 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潇洒随性,再轻松不过地直视着叶鹤正。 可后者的眼神却显得无比沉重,多和盛凯锋对视几秒,叶鹤正只怕自己会直直跪下去。 “我们曾经通过电话,就令爱婚姻归属的问题,我通知过你。” 叶鹤正浑浊的眸子一闪,恍然大悟地脱口而出,“是你……” 盛凯锋笑而不答,只低眉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叶梓允。 她脸色惨白胜雪,双眼迷离又涣散,身子颤栗不住,似乎根本不知道身边发生的事情。 “叶老先生,既然你还记得那通电话,想来,你应该明白,你的女儿现在已经不姓叶了。”盛凯锋呢喃着,却自始至终没有再看叶鹤正一眼,只紧紧地攥着叶梓允纤细冰凉的手,像是自言自语,却又带着谁也不能抵抗的冰凉透骨的威慑力,“她姓盛!是我盛凯锋的妻子,盛家的少奶奶。” 呼啦—— 一阵强劲的狂风,所有人目瞪口呆,各自在风中凌乱得摸不着东南西北。 叶梓允的哆嗦忽然间停了,硬邦邦,只有一对眼珠子渐渐恢复神思,诧异地望着盛凯锋。 “什……什么……”叶鹤正脚下踉跄,幸好身后有人撑着他,否则他险些摔倒。 一旁的阮湄面色刹变,忽青忽白,哪还有心思在乎叶鹤正? 一切发生得突如其来,她毫无心理准备,如同晴天霹雳! 阮湄只得严重质疑自己耳朵听见的内容! 戚风怎么会是盛凯锋呢? 她做过调查的啊,戚风不可能是盛凯锋的! 不可能的! 阮湄瞠目结舌,整个人处于半痴半傻的状态,情不自禁地迈步朝盛凯锋走去。 却在她刚刚跨出第一步的时候,盛凯锋又若无其事的说道:“以后,你们叶家的家法,还是老老实实管好你们叶家的人。” 话音落地,一记阴冷凶狠的目光强势地突破阮湄的防备,震得她的心如地动山摇! 阮湄一呆,脚下的步子僵硬地踏在地面上,却像是踏碎了她的心似的。 痛,不欲生。 只一瞬间,阮湄像是被人泼了一大盆肮脏的冰水,麻木得像是冰雕一样,动弹不得。 她双唇发干,喉头火辣辣的,心有千言万语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 甚至,她浑身酸软乏力,好像力气都随着盛凯锋的每一句话而消散殆尽。 只得睁圆了两只错愕震惊的大眼睛,任由散开的短短的盘发在狂风细雨中张牙舞爪。 一时间,雨哗啦啦得渐渐下大,现场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人想着要躲雨。 茂盛的枝叶下,盛凯锋越发搂紧怀里已经呆掉的叶梓允,用手背替她遮住零星的雨滴。 这一次再开口,却更像是一场正式的公开宣布,虽然,依旧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足以—— “梓允,她以后只是盛家的人。” 单凭这一句话,盛凯锋以及盛凯锋手中的势力,都将是叶梓允最坚实的靠山。 整个安市,乃至全球只要盛世集团势力覆盖的区域范围,将没人敢明目张胆的伤害她。 叶梓允,一刹那间,成为了所有人最炙手可热的焦点。 全场静默的鸦雀无声。 “雨下大了。” 盛凯锋揽着叶梓允的双肩,俯身耳语。 叶梓允肩头一颤,抬眸,正好对上他温柔如旭日的眼神,整个人都迷迷糊糊得不知所措。 任由盛凯锋揽着她,一同走向最近的那栋欧式小洋楼里。 佟家兄弟负责善后,吆喝着众人各自散去躲雨,并重新安排工作人员将婚礼移至室内。 反倒是新郎和新娘还愣在风雨中,自己的婚礼反倒不能自己做主了。 “阮姐姐,这样会淋坏身体的,赶紧躲躲雨吧!”三个伴娘劝说着。 阮湄的睫毛一颤,不等三个伴娘反应过来,她忽然掉转头拎着裙摆一路小跑。 “阮姐姐,雨天路滑啊!”伴娘们着急地只能追在阮湄的身后。 叶鹤正这才被雨淋得清醒了些,脚步趔趔趄趄地朝眼前的小洋楼走去。 佟家兄弟已经候在小洋楼外,将所有请见盛凯锋的人都挡在了外面。 “我……我只是想要见见我的女儿……”叶鹤正站在他们面前,声音还在颤抖。 佟武微微上前,颔首,“叶老先生,我家少爷的话,您听得很清楚。少奶奶已经是盛家的人了,和您叶家已经毫无关系,自然也不再是您的女儿。这栋楼里,也不会再有您的女儿。” “可是我……我刚才说的只是气话啊!”叶鹤正极力解释,“我怎么会不要自己的女儿呢?” “您或许说的是气话,可我家少爷的话,向来是最认真的。” “我……哎。” 叶鹤正一声长叹,额前湿哒哒碎发上的几滴雨摇摇欲坠,如同他彷徨不安的一颗心。 第二十九章 为什么偏偏是你 小洋楼只有一间套房,盛凯锋毫不犹豫地揽着叶梓允的双肩踹门而入。 一阵凉风顺势从敞开的窗外吹来,雪白轻盈的窗纱微微拂起又缓缓飘落。 盛凯锋扶着叶梓允在沙发上坐下,上前关窗。窗外风中夹杂着细细丝丝的秋雨轻洒在他的脸上,微微有点痒。关上窗户的那一刻,所有喧闹的人声、雨声都被阻挡在了室外。室内静谧的,反倒叫人有点不适应。 “喝水。” 盛凯锋盛了半杯温水,单手拎着杯口,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地递给叶梓允。 她恍恍惚惚地抬头,眼神飘渺不定,看着眼前的盛凯锋也是一片模糊重叠的影子。 盛凯锋见自己披在叶梓允身上的外套已经半湿,眼底匆匆闪过一丝深意,眉头轻蹙,二话不说抓起叶梓允的手腕将水杯硬生生地塞在她的手里。 触手的温暖,没一会儿,连整个房间竟然也温暖了起来。 盛凯锋扔下暖气的遥控器,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走进了浴室。 叶梓允痴傻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盯着手里的水,看着水面上摇晃的涟漪,信息量多到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如此这般僵硬了多久。直到,甩在身边的手拿包忽然嗡嗡作响,好半天才惊醒了叶梓允。 她放下水杯,迷迷糊糊地掏出手机,都没看屏幕一眼便接通了电话。 “椰子!真的假的啊?”电话刚接通,罗柔柔的嗓音爆炸似的响在叶梓允的耳边。 她蹙眉偏头,离手机听筒远了些,摁下免提后,才不明所以地问道:“你说什么真的假的?” “你现在可火了!网上的信息都被你刷爆了!我的朋友圈完全是刷屏状态啊!” “……”叶梓允挠了挠头,还是搞不懂如此亢奋的罗柔柔在说什么。 “现在网上不仅有照片还有视频啊!天啊,盛凯锋简直男友力爆棚啊!网上都炸开锅了!” 浴室里正在放热水的某人,手顿了顿。 “盛凯锋……” 呢喃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渐渐地,叶梓允将这个名字和脑海里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对上号。他冷冽的侧影,严肃的脸庞,复杂深邃的双眸……像是碎片似的,一点一点拼凑。忽然间,像是一道闪电劈来,叶梓允整个人瞬间全身发麻的清醒过来,双眼发亮。 “椰子啊,你赚到了!逃婚居然还惹上桃花。还是这么一个在全球具有影响力的超级钻石王啊!不知道多少女人做梦都盼着这一天,结果,被你误打误撞给捡着了……天啊,什么时候也赏赐我一个这么好、这么man的男人啊!” 嘟嘟嘟…… 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 叶梓允颤抖着睫毛注视着挂断自己电话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比女人的手还要美。 她的视线顺着那只手缓缓上移,隔着杯中水弥漫氤氲开来的水汽,眼前的男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衣。领口敞开,胸口的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的,隐隐露出的小麦色胸肌散发出蛊惑的魔力,却也在无言中给人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一条白色的毛巾挂在他的脖子上,半湿半干,垂在额前的湿发还在时不时滴着水。 “热水我已经放好了,你最好洗个澡。” “为什么?” 不曾问完的问句,是她开不了口的心事。 叶梓允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心头澎湃翻涌的思绪让她无以为继。 “如果你想继续这么狼狈外加感冒,我不介意。” 盛凯锋抬眸看向叶梓允,她出乎意料的平静,像只不喑世事的小鹿在搜寻着什么答案。 他心头一动,掩饰着什么别过脸去喝了口水,再上前一把抓住了叶梓允的手腕。 “你好像每一次都希望别人强迫你!” 叶梓允手腕被抓着一紧,整个人都被盛凯锋一口气拉了起来,不待她站稳,已经被盛凯锋拽着进了浴室。浴室里热气腾腾,萦绕着湿润又温暖的水汽,像是一不小心闯进了另一个时空里的世界。 空气太暖,叫人有点呼吸不过来,盛凯锋这才松了她的手,可叶梓允始终只是呆滞地望着他。 皱眉,盛凯锋气势冷冽霸道地大步逼近叶梓允。 她的心咯噔一跳,步步后退,没几步,后背便已经贴在了潮湿的墙砖上。 咚的一声,盛凯锋双手掌心死死地拍在墙上,面前的小女人一阵哆嗦,躲避着他的眼神。 盛凯锋却意味深长地扬起唇角,笑道:“你是不想自己脱,要我帮你脱的意思吗?” 盛凯锋垂下眼睑,柔情蜜意的目光似乎夹杂着不纯的目的,沿着叶梓允的侧脸一路而下。雪白娇嫩的肌肤像丝绸般光滑,完美瘦削的锁骨线条更是隐隐撩人。他目光所及之处,叶梓允便觉得一片触心的滚烫。 她咬着唇,抬手挡在盛凯锋的胸前,“我……我会自己脱……” 盛凯锋目光一顿,笑意收敛,站直身子后退着收回了自己的手。 “最好快一点。” 说完,他已经反手关上了浴室的门。 缭绕的水汽里,只剩下叶梓允一个人还望着门的方向发呆。 “为什么……为什么你偏偏是盛凯锋?” “他怎么会是盛凯锋?怎么会……” 一路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阮湄不顾旁人一头冲进了自己的更衣室。 她在凌乱的化妆桌上翻找着,一堆昂贵的化妆品都被她全部推掉在地上。还有椅子、沙发、衣柜……三个伴娘气喘吁吁跑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像是拆迁队来过似的,凌乱不堪的混乱根本看不见阮湄在哪里。 终于,阮湄找到了自己的平板电脑。 从她下飞机进入安市以来,将安市的政府高官和商界精英全部调查了遍,所有资料都在她的平板电脑里。阮湄清清楚楚记得,自己第一个感兴趣的对象就是盛凯锋,所以盛凯锋也是她调查的第一个人。 她着急的调出自己的资料,上面有十分详尽的盛凯锋的背景介绍,但是,却没有一张照片,甚至连一段新闻采访都没有。所以,阮湄始终不知道盛凯锋长什么样,她甚至去过盛世集团,依旧没有遇见盛凯锋。 “为什么……在网上根本查不到盛凯锋的照片?” 阮湄瞪着身后的三个伴娘,好像她们误了事一样。 “他一直很低调,喜欢安静不喜欢人多,所以从不接受采访。” “有时候他会出席社交聚会,能在聚会上看见他,但如果有人拍了他的照片传上网,网上很快就会注销他的照片,连带拍照的那人也要受到惩罚,所以除非在聚会上见面,否则网上是查不到他长相的。” “所以我们三个也不知道他就是盛凯锋,要是早知道,我们就不会对那女的……” 没等她说完,旁边的一个伴娘狠狠撞了撞她,示意她不要说了。 阮湄苦笑着缓缓站起身,平板无力地跌落,踩着地上价值连城的金银首饰,双眼流露出的烦闷、悔恨、愤怒像是毒液似的将她的心吞噬。 她站在窗前,忽然一道闪电劈来,雷声轰鸣,阮湄黯然又狰狞的表情,深不可测。 第三十章 她的心为什么这么痛 身体在暖水里浸泡了片刻,叶梓允终于渐渐有了暖意。 粘着奶油的头发来来回回洗了很多次,她摸在手里才没有黏糊糊的感觉。 一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现在都已经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了。 叶梓允叹了口气,缩着头,整个身子都埋在水里,好半天憋不住气才探头出来大口呼吸着。小时候,叶鹤正每次教训她,她都会躲在浴缸的水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那一刻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脱离了这具肉体,真正的无忧无虑。 可是这一次,叶梓允在水里憋到她缺氧到了极限,才扒着浴缸边缘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挂着一串一串晶莹的水珠子。 明明……明明已经是极限,为什么她脑子里还是那么乱? 那些繁杂的思绪像是越滚越大的雪球,沉甸甸的压在她的心口。 挥之不去,一会儿是盛凯锋,一会儿又是阮湄和自己的爸爸。 “要疯了……” 叶梓允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要自己清醒点,却越来越烦闷,待不下去才终于出了浴缸。 裹着浴袍,站在蒙了一层水汽的镜前,她挥手擦了擦镜面,正好映出自己一张通红的脸。 不知道是因为一直在想盛凯锋,还是泡澡泡得太久了,红得似乎都能滴血。 “叶梓允啊叶梓允,你忘记自己是怎么说的吗?自己的命运自己做主,从你迈出第一步逃婚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你再也不是过去的自己了,明白吗?不论如何,你都必须做出选择!” 叶梓允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的是斩钉截铁,可当她忽然听见浴室外有人说话的时候,她吓得猛吸了一口气,捂着自己的嘴,只露出一对小心谨慎又保守的大眼睛瞎转着。 “少爷,这次网上传播的速度比任何一次都要快,所以完全消除痕迹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已经找到了现场拍照和录像的人,确保过他们手机上不会再有底稿。” 是佟家兄弟的声音,她趴在门上偷听,然后轻手轻脚地拧着门把手,只稍稍打开了一条缝,勉强看见佟家兄弟的背影,却看不见盛凯锋。 “网上的信息,不用撤。”淡淡的一句话,像是拂过树叶的一阵轻风。 “少爷……您……”佟文错愕的支支吾吾,“您不是向来不在公众前曝光的吗?” “是啊,少爷,您的形象被曝光的话,只怕……那边会……” 佟武欲言又止,但客厅里的三人却是心下明白。 偷偷摸摸的叶梓允听不真切,纳闷的皱着眉头,不停的变化角度,想要听得更明白。 “听不清楚就出来听,别像只老鼠。” 盛凯锋话音落地,叶梓允还没反应过来,门缝前忽然被一道黑影堵上,下一秒,门就被他从外面一把拽开。叶梓允踉跄着差点扑进他的怀里。 她弓着身子尴尬的不知所措,索性蹲在地上胡乱摸索着,“我在找东西……奇怪,怎么就不见了……” 盛凯锋神色如常的看着她,淡漠的嗓音徐徐说道:“你还在逼我强迫你出来吗?” 叶梓允身子一顿,立马站直了腰。 盛凯锋背转身走向佟家兄弟,没有多看叶梓允一眼。 “换好衣服。” 叶梓允这才看向盛凯锋手指的方向,一套简单的日常连衣裙已经备好,可她犹豫着咬了咬嘴唇,站在浴室门口纹丝不动,深吸一口气后打定了主意,双眼明亮又直直地盯着盛凯锋。 佟武找了个理由和佟文先离开套房,盛凯锋在沙发上坐下后并不回避叶梓允的目光。 “有问题想问?” “是。”叶梓允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闪躲。 盛凯锋双手搭在沙发背上,交叠着修长的腿,惬意又慵懒,“我的回答,你又不信。” “只要是你说的,我会选择相信。” 盛凯锋微愣,旋即一笑,“你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样写的。” 叶梓允的脸色绯红,心思被他一眼看穿后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像是站在悬崖边上随时都会跌下去粉身碎骨。但是,话已至此,她已经无路可走。 “好吧。”她果敢的承认,并不掩饰,“反正相不相信是我的事,你只需要回答。” “问。”盛凯锋挑眉,随意的回答像是早已知晓叶梓允想要问什么了。 叶梓允咽了咽吼中的硬物,迈步走向盛凯锋,“你是不是早知道,这是我父亲的婚礼?” “不是。” “你有没有答应阮湄做她婚后的情人?” 盛凯锋冷笑,“我为什么要答应?” “你会帮我阻止她和我爸爸结婚吗?”叶梓允顿下了脚步。 盛凯锋撇了撇嘴,叹着气,“婚礼只是一种仪式,他们肯定早已经办好了结婚证。阻止了仪式的进行,他们仍然是合法的夫妻。” 叶梓允低眉沉默,是啊,她怎么会如此天真? 哪怕婚礼不能进行下去又能怎样?在法律上,阮湄和她的爸爸已经是受保护的夫妻关系。 已经,无法逆转。 叶梓允苦笑,似在压抑什么,气息变得急促起来,索性转变了问题,“还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身份?你明明知道……”话音略顿,再开口时音量忽然提高,心口积压的情绪无形中急剧扩散,“明明知道我是逃婚,想要逃脱和盛罡的婚约,想要从此不和盛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还要……还要……” “我从来不把我的身份告诉任何陌生人。” 盛凯锋回答的清冷,目光冷沉的注视着叶梓允,眼神中自然流露出高人一等的姿态。 叶梓允望着他深邃如星辰的双眸,苦笑。 是啊,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个男人总是高高在上,最爱戏弄嘲讽人。 世间竟然有人能将欺骗、隐瞒装饰得如此完美无瑕。 她竟然,会被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柔情所迷惑? 她竟然,真的会相信他是管家的儿子,安慰他、激励他? 她竟然,还想着去保护他,去帮他出头? 心里涌起的苦涩如洪水一般瞬间淹没了叶梓允脑海里的记忆。 她所以为的共同经历,原来都是假的。 她相信他,想要帮他,落在他眼里只怕也只是一段笑话! 胸口一紧,疼的像是有人用丝线缠绕住她的心,死死拉拽,疼得她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全部挖空。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呢? 第三十一章 我不会再留下 盛凯锋双腿平放稍稍探着身子,双手枕在大腿上,始终面无表情,“你还想问什么?” 叶梓允眉头紧锁,为掩饰心头的绞痛反而强势逼人的质问,“既然你的身份如此尊贵,炙手可热,你到底又为什么和我结婚?” 盛凯锋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笑道:“我不想结婚,但我需要一段婚姻。既然你想要逃脱婚约,而我只需要一个不会缠着我的女人、一段做我盾牌的婚姻,让那些讨人厌的家伙不再盯着我。难道你不觉得我和你,刚好互相利用吗?” “利用?”叶梓允拧眉,嘴角连苦笑都几乎绷不住,“没错,我们的确互相利用。所以,在人前你会对我温柔呵护,照顾有加,让别人知难而退,不再纠缠你!这次网上曝光你结婚的消息,你不想撤,就是你想要所有人知道你已经结婚!” 盛凯锋耸了耸肩,无可厚非,“难道你和我结婚,不是为了你自己吗?更何况,我也的的确确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在盛罡手下保护你的人。我没有骗你。” “你不觉得,事前和我说明这一切,不是更好吗?” “和现在说清楚有什么区别?” “至少我不会……” “误会你对我的好”后半句已经在舌尖打转,叶梓允几乎脱口而出,却被她咽了回去。 盛凯锋看着她,似乎还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但是,叶梓允只吸了口气,压抑着胸口的不快,淡淡地说道:“我不会再留下了。” 盛凯锋面不改色,眼底匆忙闪过一丝深意也转瞬即逝,眸仁深处依旧是漫不经心。 “你以为,你还走得了吗?” 叶梓允看不出也听不出他的情绪有任何波澜,只觉得暖意洋溢的套房里忽然冷飕飕的。 她轻扬唇角淡淡一笑,“我知道你的厉害,知道你们盛家的厉害。可是,你并不知道我的厉害。” 话已至此,叶梓允已经不想再和盛凯锋多做一句交流,当着他的面,甩门而去。 盛凯锋纹丝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几秒钟,嘭—— 房门大开,冷风长驱直入,叶梓允长发凌乱的踏风而来,气恼地大步冲向盛凯锋。 他慵懒的抬眉,并不觉得丝毫的意外,“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有多厉害。” “你……你……” 叶梓允气得声音发颤,双肩都在发抖,啪的一声,将手中的两个小红本砸在了盛凯锋面前的茶几上。他只瞥了眼,故作惊讶的姿态笑道:“哟,这么快就办下来了。” 叶梓允盯着小红本上“结婚证”三个字,心里闹腾得翻江倒海。 “不是说要一个星期吗?” “所以你以为有一星期的反悔时间?” “……”叶梓允咬着牙,不甘心的嘟着嘴,“我还可以离婚!” 盛凯锋赞同的点了点头,脸上笑意一沉,再开口犹如极地寒风,沉稳冷静的嗓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忍耐极限,“你尽管可以试试。” 叶梓允呆住了。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深沉如寒冬夜空的双眸,她像是看见了一场浩大的冬雪,银白的世界里了无生机,令人感到生命已走到尽头的迷茫与恐慌。叶梓允凝眸而立,谁也没有躲闪谁的目光,四目相接处,她忽然觉得钻心刺骨的森寒。 “少爷。”门口的佟武轻敲房门,打破了此刻屋内的尴尬,“婚礼仪式马上要开始了。” 盛凯锋徐徐起身,双手插在裤兜里,居高临下的姿态仿佛是他与生俱来。 “你想留下参加婚礼,还是回去?” 叶梓允感觉自己的唇瓣颤抖着,深吸了口气才逐渐恢复平静,“现在走,不是输了吗?” 她的言语里莫名的夹杂着冷嘲热讽。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所气恼的到底是叶鹤正和阮湄这种女人结婚,还是眼前这个她从未怀疑过的男人用谎言在一次次玩弄她,欺骗她一次次付出真情实感。 她不知道,她完全乱了。 出了小洋楼,叶梓允的双肩被盛凯锋伸长的胳膊牢牢搂着。 天上还下着雨,灰蒙蒙的。 盛凯锋另一只手里撑着的黑色长柄雨伞明显倾向叶梓允,将她整个娇小的身躯都笼罩在雨伞下,自己一侧的胳膊反而湿了大半截,深色的西装外套有了渐变色的层次。 周围的人都流露出羡慕嫉妒的眼神,叶梓允沉默着颔首一言不语,强迫自己不要再为盛凯锋这些虚伪的温柔所蛊惑。那些羡慕嫉妒的眼神,更像在审判。叶梓允总觉得他们会看穿这一切。 如果外人知道他们真实的关系,只怕此刻如此火热渴望的目光也会变成讥讽与嘲笑。 在这一场游戏中,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输了。 迈步跨进小教堂时,叶梓允的脸低得根本不想抬起来,周围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都是沉重的枷锁。盛凯锋收起雨伞递给佟文,牵着叶梓允的手若无其事的在众人的注目下,坐在了小教堂的第一排。仿佛,他们才是今日婚礼的主角。 叶梓允和盛凯锋坐下后谁也没有说话,好在没几分钟,婚礼仪式正式开始,也没人注意他们之间的别扭。乐声起,叶鹤正换上新郎礼服款款步入,满面春风,朝气蓬勃,站在神父前等待新娘到来他似乎也年轻了许多。 叶梓允默默打量着自己的父亲,想起了自己逝去的母亲。 当婚礼进行曲缓缓奏响时,一袭白纱的新娘捧着白绿色相间的新鲜捧花低眉含笑走来。 花童在前撒花,三个伴娘随在阮湄大拖地的婚纱裙摆后。 叶梓允扭头回望,阮湄遮着白色羽毛面纱,显得她娇羞又腼腆。这一套婚纱奢华但不失低调,搭配上阮湄脖子上的复古珍珠项链和一对珍珠耳环,越发衬托出她华丽富贵的气质。 看得叶梓允心里很不痛快,暗暗握紧了双拳。 这样一个攀龙附凤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他们叶家付出这么多! 盛凯锋低眉看着她眉头打结的样子,抬手轻抚而过。肌肤相触,叶梓允始料未及,身子一颤诧异地抬头望着他。盛凯锋眸中带笑,俯身在她耳边说着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话。霎时,叶梓允匆匆低头别过脸去,但她白皙娇嫩的脸颊上浮现的那抹红晕却没能逃过其他人注视的眼睛。 就连阮湄,也觉得他们太扎眼! 第三十二章 叶梓允的后妈 不知道盛凯锋说了些什么,叶梓允迟迟不肯看他,于是他搂着叶梓允的肩头让她无处可躲,继续在她耳边说着。叶梓允的脸蛋也就越来越红,落在别人的眼里,个个的眼睛红得就像是兔子似的。 阮湄心高气傲,收回目光,踏着婚礼进行曲的节奏直直走向叶鹤正。谁料她气在心头,脚下步子错乱,十二公分的细高跟一下踩着自己的裙纱,阮湄顿时失去平衡,趔趄着挥着手臂才又勉强站稳,险些扔了手里的捧花。 叶鹤正急得想要迎上去,阮湄强颜欢笑表示无碍,含笑看向众人想为自己的失态抱歉。 结果,根本没人在意她刚才是不是失态,大家伙的注意力居然全部都在叶梓允的身上。 阮湄脸色刹变,完美精致的笑容瞬间僵硬在她的脸上。 任由结婚进行曲的旋律此起彼伏,她竟然如木头人似的愣在了原地。 明明她才是婚礼的女主角,明明她才该是人们注意的焦点啊! 她抓狂得想要冲上去把捧花狠狠砸在叶梓允的脸上。 为什么,叶梓允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得夺走她想要的一切? “阮湄,还好吗?” 耳畔叶鹤正的声音渐渐拉回了她的思绪,为了掩饰内心的震动和失落,她嫣然一笑,笑得高傲又尊贵。挽过叶鹤正的胳膊,一同踩着乐曲的节奏缓缓走向神圣的神父。 婚礼仪式正式开始,神父致辞,阮湄却根本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 她的余光,总会情不自禁的落在叶梓允和盛凯锋的身上。他们坐在第一排,本已是十分惹眼,加上在外人看来亲密又缠绵的举止,就连阮湄看着也脸红,更何况是叶梓允?他们就像块磁铁,将在场所有宾客的目光都牢牢吸引,根本没人在意阮湄。 而阮湄,为了今天这场婚礼,亲自设计策划,连日连夜不眠不休准备这么久,就是想要在所有人心中留下完美又深刻的印象。可是……可是现在…… 阮湄咬着牙,死死地捏着手里的捧花,花枝都要被折断了,却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新娘,你是否愿意?” 神父诚挚的目光落在阮湄的身上,却迟迟等不到阮湄的回答。 叶鹤正洋洋得意的神色随着阮湄长时间的沉默渐渐挂不住,轻咳了一声,阮湄还是没有丝毫反应。神父不安,只得又抬高音量,重新将问题重复了一遍,阮湄还是沉默着没有做出回答。 直到神父追问了第三遍,在场的宾客都意识到新娘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大家窃窃私语,悉悉率率的议论声渐渐盖过了神父的声音。叶鹤正的脸色忽青忽白,面子挂不住,眸底盘旋着阴冷的怒火近乎把阮湄吞噬。 “怎么回事?难道新娘子想要悔婚?” 神父清了清嗓子,高声问出了第四遍问题。不知道是神父的声音惊醒了阮湄,还是宾客的议论声传入阮湄的耳朵,当她的余光忽然对上叶梓允充满疑惑和期待的目光时,阮湄的眸仁一闪,神父正好问出“新娘,你是否愿意?”,她匆忙应道:“是的,我愿意。” 此话一出,教堂里的嗡嗡声才又归于平静,叶鹤正的脸上才又笑开。 阮湄心虚的冲他笑了笑,才发现自己手心里竟然不知何时全是黏糊糊的冷汗。 叶梓允皱眉看着他们交换戒指,盛凯锋的目光却全程牢牢落在叶梓允的身上。 仪式在神父的祝福声中结束,新郎亲吻新娘,全场稀稀拉拉的掌声。 即便所有人不记得仪式的过程,但他们都记得盛凯锋如何宠溺着叶梓允。 所以当众人退出教堂的时候,网上实时热搜的排行榜从第一到第十,关键词全部都是盛凯锋和叶梓允。围绕他们展开的娱乐新闻主题也横扫所有互联网新闻的版面,各种含情脉脉的照片引发网友一片尖叫。 到头来,阮湄所渴望的最终根本没能实现,网上全然没人在乎她和叶鹤正的婚礼,没人在乎她身上上百万的首饰和法国婚纱设计大师量身定制的礼服,更没人在乎他们包下塞维亚公园举行婚礼是如何的豪华。 阮湄唯一存在网上新闻的方式,竟然是“叶梓允后妈”的身份,没有点名指姓,更没有照片。在场宾客发出去的照片,主角全是盛凯锋和叶梓允,反倒今天的新人成了虚化的背景。 “这些人难道分不清轻重,分不清谁才是主人公吗?” 小洋楼的更衣室里,阮湄恼羞成怒,握着手机狠狠一掌拍在化妆桌上,镜子都在颤抖。 “我请他们来,送他们这么贵重的伴手礼,他们竟然全都只盯着盛凯锋和那个死丫头!” 三个伴娘面面相觑候在不远处,谁都不敢上前。 “阮姐姐,您别生气。这些人都是没眼力劲儿,以后他们巴结您还来不及呢!” “就是,何必为了这些人伤了自己?室内餐厅的下午茶已经备好,阮姐姐亲手做的的cup cake肯定让他们眼前一亮,现在阮姐姐再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场,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今天独一无二的女主角!” 伴娘的一席话点醒了阮湄,她扬手命伴娘取来她的敬酒服,高傲与不屑又再度爬上她的眼梢。等她收拾妥当下楼,转过复古的木质楼梯角,余光瞥见五颜六色的窗外正飘着比刚才还大的雨丝。 阮湄驻足,正好看见站在对面屋檐角下的叶梓允。 叶梓允一个人站在走廊的檐角下,纤细的玉手感受着雨滴落在手心的冰凉感。周围空无一人,下雨的缘故,大家都在室内餐厅品着下午茶。盛凯锋作为焦点的焦点,自然不好脱身,佟家兄弟留下来帮着自家主子,叶梓允倒庆幸终于可以难得的安静一下,理一理自己乱糟糟的脑子。 “梓允,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叶梓允慌张的转身,指尖上的雨珠划过一道轨迹。 眼前翩跹而来的阮湄满脸堆笑,像是看不出叶梓允眸中对她的厌恶,上前,径直握住叶梓允的手,皱眉,“瞧你的手冰得厉害。这么冷的天,怎么还能淋雨呢?” 阮湄抽出纸巾替叶梓允擦拭着手心的水痕,和善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叶梓允抽出自己的手,错愕的打量着眼前人,毫不客气地脱口而出:“假惺惺的又在扮演什么好人?” 第三十三章 这些都是误会 阮湄像是受到了惊吓,攥紧手心里的纸,望着叶梓允却是一眼的柔和与大度。 “梓允,我很抱歉之前我的行为让我们之间有了很深的间隙。但这并非我的本意,我爱着你的爸爸,很爱很爱,所以我才想能和你的爸爸一起留下最美好的婚礼记忆。”阮湄迎风而立于廊檐下,目光惆怅又无助地望着眼前淅淅沥沥的秋雨。 恍惚间,叶梓允像是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了。 “所以当我看见蛋糕坏掉的时候,我的情绪很激动。”她回头看着叶梓允,诚恳率真的眼神如同在乞求一份谅解,“我没有顾全到你的感受,也没能及时控制我的三个伴娘,我内心深处是痛苦的啊!等我发现一切都失去控制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阮湄上前走向叶梓允,叶梓允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毫无意识地后退了一大步。 “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你能原谅我吗?”阮湄上前想要握住她的手。 “你又在玩什么花样儿?” 叶梓允皱眉,挥手打开了阮湄献来的殷勤,气愤地瞪着她脸上莫名其妙的委屈与冤枉,现在感到委屈的人,难道不应该是她叶梓允? “你们每个人都要这么虚伪做作吗?觉得我傻,我笨,好欺负是不是?阮小姐,你究竟是人格分裂还是孪生双胞胎?一前一后待我的差距如此之大!这一切只不过是你想要在我们叶家站稳脚跟的手段而已!” 阮湄拼命地摇着头,“不!梓允你误解我了。我的的确确是为了叶家,但绝对不是为了我能在叶家站稳脚跟。我不在乎自己在叶家的地位如何,我只在乎我们叶家一家人能和和睦睦。你是鹤正的女儿,现在自然也是我的女儿,我只会爱你比爱我自己还要多!” “你说这些恶心的话,难道你自己都不想吐吗?” “梓允!”叶鹤正冷冽严肃的声音打断了叶梓允的话。 他匆忙的大步走来揽过阮湄的肩头,叶梓允这才发现阮湄竟然已泪如雨下。 满眼错愕的叶梓允呆若木鸡,看着叶鹤正对阮湄各种安慰,想起自己小时候摔倒受伤,叶鹤正也从来没有流露出此刻这般柔和温善的表情。为什么,偏偏对阮湄如此与众不同? “……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给我闭嘴!” 叶鹤正狰狞着一声低吼,叶梓允胸口烦闷的窒息感如同整个人都沉在浩瀚的大海深处。 无助到了绝望。 她惊目乍舌看着叶鹤正将阮湄抱在怀里,自己反倒更像是个多余的外人。 “阮湄对你的态度,我刚才全部都看在眼里!她苦苦和你解释,一直咄咄逼人的人分明是你!你还想怎么狡辩?她现在是你的长辈,她可以放下身段和你亲近,为什么你就偏偏不依不挠呢?”叶鹤正帮着阮湄好一通数落叶梓允。 听得叶梓允一愣一愣,这才明白阮湄刚才对她的态度为什么会如此奇怪。 “……她是故意演戏给你看的啊!那些话都不是她的真心话!” “你……” “鹤正,算了。”阮湄娇柔地拉着叶鹤正的袖口,摇着头,温柔的眼波深处是令人心疼爱惜的娇柔,“我和梓允之间有些误会。这并不是梓允的错,以后,我也会慢慢学着如何和梓允相处,你不要再训她了。” 叶梓允咬着嘴唇冷哼,天底下竟然会有脸皮比长城城墙还要厚的女人? “哈!误会?阮湄,你敢说你爱盛凯锋爱得要死要活,是误会吗?” 叶梓允清冷的嗓音脱口而出,整个世界似乎刹那间骤然安静,连雨滴坠落的速度也变得异常的缓慢。阮湄能明显感觉到,叶鹤正颤抖的身子像是狂风暴雨中悬在枝头那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 “梓允,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诋毁我!”阮湄语气坚定谨慎,虽然依旧和善,但却并没有亲切的意味,“我自始至终爱的人只有你的爸爸!我现在嫁的人也是你的爸爸!就算你再不喜欢我,也不能这样诽谤我啊!在今天之前,我根本不认识谁是盛凯锋!” 叶梓允木讷地盯着一脸严肃的阮湄,不敢相信她竟然连谎话也能说得这么真! 阮湄扭头望着叶鹤正,泪光点点的楚楚可怜,“鹤正,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你大可以去质问盛凯锋!如果他承认喜欢我,那我无话可说。” 叶梓允挑眉,胸口压抑的情绪已是波涛汹涌,再不发泄她严重怀疑自己会瞬间爆炸! “叶梓允。” 冷静阴沉的声音,将廊下三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彻底打破。 叶鹤正和阮湄瞪圆了眼睛,目光跃过叶梓允的肩头,正好看见盛凯锋笔挺轻蔑的走来。 叶梓允还未回头,肩膀上突然多了一道力,盛凯锋已经伸着胳膊搭在她的肩头上,懒洋洋的俯下身来,唇瓣正好在她的耳廓旁轻启,“别乱跑啊,找不到你,我要怎么办啊?” 叶梓允的脖子上立刻爬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心里的湖水永无平静似的泛着一圈一圈的涟漪。她刚扭头看向盛凯锋,他已经唇角带笑的站直身子,看着叶鹤正和阮湄的目光里却是丝毫的暖意都没有。 “我要带我的女人回家了。” “等等……”阮湄从叶鹤正的怀里跨出一小步,着急地瞪着盛凯锋,“梓允是鹤正的女儿,自从她离家出走到现在,我们殚心竭虑,夜夜睡不好,难道不该让梓允给我们好好交代一下吗?” “这个世界上,她要给出交代的人,只有我。” 盛凯锋的声音里是一贯的淡漠与阴沉,在阮湄大惊失色的注视下,盛凯锋牵着叶梓允的手已经扬长而去。阮湄心里气不过,拼命在叶鹤正的面前压抑着,眼底闪过的烦躁还是无声泄露了她的心事。 “鹤正,你都不阻止他们吗?谁知道这样下去会给我们叶家带来多大的影响啊!” 叶鹤正拍了拍阮湄的肩头,笑道:“这是好事啊!盛凯锋是什么身份,我们叶家能和他攀上这门亲事,才是我们三世修来的福气!将来公司项目的发展,都指望盛凯锋啊!梓允在他身边挺好……刚才,我会不会对梓允太凶了?” 叶鹤正开始自说自话,阮湄根本不想理他,望着盛凯锋和叶梓允并肩走远的背影,阮湄只气得牙痒痒!既然叶鹤正不打算拆散他们,看来,只有她自己动手了! 第三十四章 窒闷的低气压 哗啦啦的雨珠落在黑色豪华轿车的车身上,砰砰的响,溅起阵阵莹莹的水花。 一双沧桑又不失锐利的双眼直直地盯着窗外,目光穿透细细密密的雨丝,牢牢落在刚从塞维亚公园走出的一男一女身上。他们撑着伞,朦胧的水汽让人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色。 “老爷,少爷和叶小姐的消息已经传遍网络了。” 后排,黑色西装的男人将大腿上一台银色的笔记本电脑转向身边着灰色西装的盛罡。 盛罡瞥了眼屏幕上的视频,眼底渐渐蒙上一层阴鸷的森冷。 “老爷,接下来要怎么做?” 盛罡冷笑着徐徐抬起眼眸,窗外盛凯锋的悍马已经发动引擎,转眼消失在缠绵的雨雾里,“不着急,今天是叶鹤正再婚的大喜事,自然要先去向叶鹤正道喜。” 黑色西装的男人心领神会,颔首,毕恭毕敬,“我知道该怎么做。” 话音落地,男人下车,踩着满地泥泞的积水绕过车尾,替盛罡拉开车门,撑着伞。 雨水砰砰砰的落在伞面上,急促又沉闷,像是蓄积太多的心事,无法承载。 悍马车飞梭在宽敞的柏油大道上,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很少,四周安静的只有雨声。 车里的四人,都沉默不语,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和窒闷。 佟武通过后视镜看着后排的两人,盛凯锋若无其事的翻着出门前叮嘱带走的文件,神色自若。叶梓允则双腿交叠而坐,一手抠着门锁,一手抓着坐垫,眼神气恼又烦闷的瞪着车窗外,车内的温度因为她的怒火反而阴冷得可怕。 佟武收回目光,只和佟文交流了一个眼神,知趣的低头翻阅着网上的信息。 佟文却觉得车里的气氛太难熬,几度开口都石沉大海,唯有佟武偶尔会应答几句。雨刮器孤独的摇摆着,咯吱咯吱的声音被无形放大。结果越发显得车里安静得令人心里抓狂,像有只猫在不停地磨着爪子。 车轮溅起半米高的水花,终于停在槐桐路的别墅宅院里。 佟家兄弟还没来及解开安全带,叶梓允已经大步一迈冲了出去。 兰蕙候在玄关,恭敬的颔首唤了声“少奶奶”,叶梓允如风似的已从她身边穿过。 “少爷,这……” 盛凯锋悠闲的跨出车门下车,头顶是佟武撑着的黑伞。 盛凯锋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瞥见叶梓允的裙摆闪过玄关的大门而已。 “由她去。” 盛凯锋的声音不温不火,没有丝毫的起伏,接过雨伞款款走向别墅大门。 佟文和佟武撑着同一把伞,相视一眼后,随在盛凯锋的身后急忙进了玄关。 盛凯锋脱下浸湿的外套,兰蕙正好脚步匆忙的从楼上下来,“少爷,少奶奶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佟文眉头一皱,望了眼楼上的方向,大步走向盛凯锋,“她这是什么意思?把这里当做什么地方?我们所有人都要看着她耍小姐脾气吗?” 佟武拍了拍佟文的肩头,走上来,“少爷,今天对少奶奶的打击不小,我认为多给少奶奶一点时间和空间,是最好的。” 盛凯锋将外套递给兰蕙,松了领带,面无表情的走上楼梯。 “佟文,端杯咖啡到书房;佟武,你把日能项目的进展汇报给我。” “是,少爷。” 佟武跟着盛凯锋上楼,佟文还杵在原地瞪着叶梓允卧室的方向,脸上复杂的神色像是窗外堆积已久的乌云。兰蕙纳闷的看着他,也看不明白当他转身时,那一抹匆匆而闪、无言又苍白的落寞是为了什么。 秋雨缠绵着一直下到傍晚还没停,窗户玻璃蒙上了一层层薄薄的雾气。 兰蕙就着打在窗台上的雨声,将丰富的晚餐端上餐桌,盛凯锋和佟家兄弟已经入席坐定。 “少奶奶呢?”佟武昂着头,向兰蕙问着。 兰蕙正将最后一道热气腾腾的骨头汤端上桌,候在盛凯锋身边回道:“我请过少奶奶了,但是……” “不用等她。” 盛凯锋不待兰蕙把话说完,端起面前已经盛好汤的汤碗,喝了一大口。 佟武没有再多问,端起了碗筷。 佟文却神色异常地望了眼楼上,握着筷子胡乱扒拉着碗里的饭粒,似乎没什么胃口。 兰蕙在佟文身边坐下,“少爷,不如给少奶奶留些饭菜?” “不用。”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将对话画上休止符。 一顿饭的时间,餐桌上的四人谁也没有多开口说一句话。 佟文时不时偷瞥向盛凯锋,后者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饭后,盛凯锋上楼,留下佟家兄弟帮忙兰蕙收拾。 “看你吃饭的时候没什么胃口,这时候来翻冰箱?” 佟武将餐桌上收拾好的碗筷递给厨房里的兰蕙,正好看见冰箱里自带的暖光照亮了佟文的脸。佟文回头瞪了眼佟武,撇着嘴,立刻关上冰箱的门,“你懂什么?我是在检查冰箱里的存货。” “这不是兰蕙的工作吗?” “我……我好心帮忙不行?” 佟文冷哼一声,大步流星走过佟武身边,匆忙的想要掩饰他闪烁不定的目光。 佟武诧异的挑眉,不解地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兰蕙在水槽前洗着碗,扭头看向身后的佟武,“感觉大家都怪怪的。” 佟武望着窗外黑下来的天叹了口气,又意味深长地望向楼上的方向,“是啊,今天是最漫长的一天啊!发生了,太多的事。” 楼上,森冷的廊灯照亮盛凯锋俊逸尖锐的侧脸。 如同往日一样,用过晚饭后他会在书房处理盛世集团的文件。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从塞维亚公园回来后,他始终心绪不宁。就连在车上看完的那份文件,到头来他也一个字都记不住。现在,他站在楼梯上,神色如常,却望着和书房相反的方向皱起眉头。 这个方向,是叶梓允的卧室。 第三十五章 他的心为之一颤 “……你说,我爸怎么能娶那样的一个女人啊?” 卧室里,叶梓允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凌乱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身上,遮住了半张脸,浓密的睫毛在她眼底洒下一片浓影。手机屏幕亮光的闪烁下,叶梓允的脸色憔悴又苍白。 “椰子,这是你爸爸的决定,我们也没有办法。除非……” 罗柔柔在视频里托腮深思,话音略顿,叶梓允双眼一亮,迫不及待地追问:“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找到证据,向你爸爸证明阮湄真实的一面。” 罗柔柔打了个响指,笑得洋洋得意。 叶梓允撇着嘴冷哼道:“哪有那么容易?难道我要盛凯锋出来指证阮湄吗?” 罗柔柔点了点头,“那也是,盛凯锋这种人……不过……”罗柔柔忽然话锋一转,“以你和盛凯锋的关系,他说不定会答应你啊!你们可是夫妻啊!” “契约夫妻。契约夫妻!”叶梓允抬高音量强调着,提到盛凯锋她更生气,“不准再说他!” 罗柔柔耸着肩头,只能作罢,“不过,椰子啊,如果你不想办法反抗的话,我怕你在叶家的日子更不好过。以前叶鹤正待你就不好,现在有了枕边风,只怕这个和你毫无血缘关系的爸爸,会彻底把你扫地出门啊!当年山亭……” 提及不该提的人,罗柔柔立马捂住自己的嘴。 叶梓允垂下眼睑,眼底的阴影如同她心里童年时所受的创伤一样厚重。 “椰子,你……你还在做那个噩梦吗?” 罗柔柔小心翼翼地问着,唯恐会触及叶梓允的伤痛。 “嗯。” 她的回答清浅又冷漠,整张脸都缩在被子里,捂的严严实实,像是极力寻找某种安全感。 罗柔柔叹了口气,“山亭,最近还好吗?你们还是每周偷偷联系一次?” “被爸爸知道后,切断了他所有的联系。”叶梓允的头埋得更低,“我已经很久没他的消息了。” 沉默,一时间叶梓允胸口烦闷得近乎窒息。 现在所有的结局,都是她的错。 “椰子,关于你和他的事情千万不要让盛凯锋知道了。”罗柔柔忽然严肃的警惕着,目光中是忧心和不安,“虽然你们只是契约夫妻,但名义上你就是盛凯锋的人。我担心被盛凯锋知道他的存在,以及你和那个人的关系,我怕就算只是契约婚姻,盛凯锋还是会认为你毁了他的声誉。” 叶梓允点了点头,苦涩的笑着,“我知道。不仅是对外人,就连对我爸爸来说,我和他都是耻辱。” “椰子……” 罗柔柔心疼地望着叶梓允,眸中千言万语却没有一句话能安慰此刻的闺蜜。 如果她可以的话,叶梓允也就不会持续这么多年,夜夜都被同一个噩梦纠缠。 罗柔柔还要加班,即便心里不放心,视频通话也不得不到此为止。 叶梓允双腿一蹬,整个人硬邦邦地陷在被窝里,双眼空洞又迷蒙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 明明心里很累,很烦,想要睡一觉把什么都忘记,偏偏一合上眼又全是白天发生的事情。 阮湄、盛凯锋、叶鹤正。 甚至还有她心里始终放不下的山亭,逃婚,很大一部分的因素和这个人有关。 杂乱无杂的思绪搅合在一起,让叶梓允坐立难安,眉宇间的神色异常的凝重。 她完全不知道,此时,门外走廊上有个身形劲挺修长的男人冷漠淡然地转身离开。 走廊尽头窗外的秋雨随着冰冷的夜风落在窗台上,都不及此时盛凯锋狭长的双眸里荡漾着的幽深寒意。 “少爷。”楼梯上,佟武严肃地赶来,“刚刚日能项目的负责人打来电话,好像我们又出现新的竞争者了。” 盛凯锋大步流星朝楼上书房走去,走过佟武身边时,冷冽逼人的气场让后者一阵哆嗦。 “佟武。” “是,少爷,有什么吩咐?” 推开书房的门,盛凯锋转过书桌后的旋转椅坐下,语气强势又干脆地说道:“我要叶家所有的详细资料。他们家庭的内部亲属关系,外部的社交活动,每个成员的每个背景和社会关系网,不管是什么样的秘密,我都要你给我挖出来。” 佟武愣了两三秒,才应声领命,“恐怕我们的人也需要点时间。” “只要结果令我满意。” 佟武心领神会,这才正式进入日能项目问题的讨论。 楼下,叶梓允躺在床上翻来翻去,正气愤地拍打着枕头无处发泄,忽然响起敲门声。 “谁啊?”她没好气的冲门口大喊着。 敲门声明显顿了几秒,不知道是不是敲门的人被她声音吓着了,才又轻轻敲了两下。 “我问谁啊?大半夜的来敲门,哪根神经不对啊?”叶梓允正在气头上。 “我……”门外的人似乎在克制,又好像有点紧张,“佟文。” 叶梓允眉头一皱,坐起来,“你来做什么?我什么人也不想见!” “你真的很自私!一个人不开心,就要我们所有人都陪着伺候你的大小姐脾气吗?” 叶梓允听出了佟文声音里的不耐烦,眉头一紧,心里压抑的委屈和烦闷全部涌在心头翻滚,如火山似的瞬间爆发,“我又没有叫你来伺候我!你看不惯,就理我远一点啊!我还不想浪费精气神和你吵呢!我知道你第一天就看我不顺眼,你以为我在这里的日子好过吗?你以为……你以为我愿意……愿意那么狼狈……那么……走投无路吗? “被人操控的命运无法摆脱,努力逃出来以为从此后彻底远离过去,可是……可是到头来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是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我……我想要的很简单啊,为什么对我来说这么难? “如果一开始我知道你们的身份,我宁可浪迹天涯海角被盛罡追杀,我也不想像现在这样被你们当玩偶一样耍!你们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你们知道吗?你们知道……你们知道我现在原本可以带着他重新开始生活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根本不懂我心里到底有多难受!在你们根本不明白的时候,就不该对任何人妄加评论!我自私,我大小姐脾气?从未过过大小姐生活的人,哪里有资格发大小姐脾气?我的生活,你们这种人,又怎么会懂?” 叶梓允哽咽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红的眼,带着哭腔将乱七八糟的心事一股脑脱口而出。 门外的佟文竟然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 楼上书房里,盛凯锋面色冷峻地站在阳台上,夜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也将叶梓允恼怒的话带到了他的耳朵里。佟武一语不发的站在他的身后,整栋楼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知趣的颔首退下。 盛凯锋却一直任由夜风中的雨濡湿了他的发丝,耳边叶梓允的话莫名的让他为之一颤。 第三十六章 她悄悄红了脸 叶梓允跌坐在地毯上泪流满面,一顿发泄到了最后竟然成了自言自语。 等她渐渐止了声,深吸口气,才发现自己心里竟然舒缓了不少。 “喂,佟文!” 叶梓允鼻子抽着气,单手撑在床沿边上缓缓站了起来,门外的人并没有回应。 “佟文?” 她又是一声轻唤,但四周安静的只有窗外的雨声。 叶梓允疲惫地拖着步子到房门前,轻轻推开,走廊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已经走了吗?” 她喃喃自语的嘀咕着,低垂着眼睑收回视线,正好看见门口有一杯牛奶和一碟点心。 叶梓允诧异地端起托盘,牛奶的温度刚刚好,就连点心也是又热又脆。 她探出身子伸长脖子,还是不见走廊上有人。应该是佟文留下的吧,她猜度着。 退回卧室,关上门,叶梓允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吃晚饭,而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 刚刚明明气都气的饱,现在她竟然还真的感到饿了,吃完点心和牛奶后,反倒更饿。 叶梓允舔着唇角,站在卧室的阳台上摸着自己的肚子。 夜色深沉,连绵了大半日的秋雨似乎终于有停止的迹象。 如果人的记忆也能选择中止,跳过所有的不愉快,会不会也有雨后天晴的绚烂呢? 叶梓允双臂交叉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眺望着黑漆漆的远处,鼻尖能嗅到被秋雨洗净的清新的味道,沁人心脾。微风撩起她乌黑的长发,轻盈柔软的发丝如丝绸般随风荡漾。耳边是雨滴打落在树叶上断断续续的声音,像一首舒缓轻柔的乐曲。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调节着心里烦人的思绪,静心的感受着风拂过面颊的温柔。 倏尔,叶梓允睁开眼,转身要回房间的时候,忽然瞥见楼上自己斜对面的阳台上亮着灯。 而灯下,一个人,毫无预兆直直撞进她的视野里。 叶梓允的心慌张地咯噔一跳,一抹高挑修长的身影,正沉默着逆着灯光站在一排花草前,整张脸都隐在阴影下,只隐约可辨得出五官立挺的轮廓。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却能感觉到,盛凯锋正看着她。 良久,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立在风中。她仰头,脸上还有泪痕;他俯视,手里似乎还捏着一本书。 他站了很久吗?是在看书吗?叶梓允心里喃喃自语着。 昂着头看得久了,连灯光也变得迷离起来,可是眸仁深处的他还是如此清晰,越来越清晰的出现在叶梓允的心上。她从来没有这么胆大的直视盛凯锋,直到现在,她还是很难相信,自己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存在于安市传说中的盛凯锋。 关于他的传说实在太多,几乎是安市的神话人物。这样的一个人,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 叶梓允沉默着,不言一语,四目相对,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 咕—— 突然间,静谧的气氛被打破。 叶梓允捂着自己不争气的肚子,悄悄的红了脸,收回目光后急匆匆地进了卧室没再出来。 深沉的夜空下,两盏灯,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依旧久久地站在那里。 卧室里,叶梓允脸色绯红的频频回头望向阳台。 “尴尬死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叶梓允看了眼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万般无奈,“真的是拿你一点法子都没有!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 叶梓允抿了抿唇瓣,犹豫着,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了,这点屋子里应该没其他人了。” 她自言自语着,蹑手蹑脚的开门,实在不想自己这么尴尬的样子被人撞见。 结果,刚开门,还没迈步,就对上走廊那头一束疑惑的目光。 佟武,他正在巡视。 “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是饿了吗?” 佟武一眼看穿,叫叶梓允的脸更红,她赶忙摆着手,心虚着呼吸变得急促,“不是不是……我……我就是听见外面有脚步声,所以……所以看看。” 说完,砰的一声,叶梓允匆忙地关上门。 佟武纳闷地偏了偏头,没上心,继续巡视别墅里其他的房间。 叶梓允始终贴在门上,看着时间,又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她认为佟武不可能再在外面的时候,才悄悄地虚开一条门缝,贼眉鼠眼的样子,确认走廊上没人后,她才松了口气,放心大胆的走出来。 一路轻手轻脚到了厨房,叶梓允害怕惊动其他人始终敛气屏声,连呼吸都是谨慎的。 厨房是开放式的,一片漆黑,唯有窗外一束户外灯照亮了四四方方的水槽,依稀还能看见灯光下细细长长的雨丝。叶梓允也不敢开灯,只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勉强照着脚下的台阶。 站在黑色的冰箱前,她随手翻找着可以烹饪的食材。 “怎么全都是……我不会做的菜啊?” 叶梓允将开着手电筒的手机靠在炉灶边的墙上,左手拿着正在解冻的牛肉,右手是她完全不认识的蔬菜。冰箱里的菜并不多,这可叫她为难了。 “早知道,妈妈还在的时候应该多学几道菜。” 叶梓允叹了口气,将牛肉放回去后,就着手电筒和户外灯光洗了菜,开了灶火,油锅烧得很旺,烟雾缭绕。她随手把湿哒哒的菜叶直接“啪”的一下下油锅,扑哧一声响,溅起许多混了水的热油,滚滚浓烟熏得她根本睁不开眼。 叶梓允吓得拿着锅铲连连后退,被呛得干咳不止,只得用胳膊肘捂在鼻子前。 她眯着眼,还没看清,一股明火忽然从锅里窜了起来!吓得叶梓允目瞪口呆,慌乱中她手中的锅铲“咣”的一声砸在地上。 “怎么办?怎么办?” 眼见锅里的烈火越来越旺,叶梓允紧张得满头大汗,一眼瞥见水槽,双手颤抖着拉开碗柜用一个大碗哗啦啦接了大半的水,然后急急忙忙一口气全泼在着火的油锅里。 谁料,锅里的火没灭,反而烧得更烈了! 灼热又刺眼的火焰将叶梓允苍白又惊恐的脸映照得十分惊悚,一条火舌随着窗外的风摇曳着直直冲向叶梓允。她吓得已经懵了,大脑一片空白,琥珀色的瞳孔里唯有那一束火焰冲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叶梓允木讷得退无可退,眼见火舌要舔舐上她脸颊时,她的肩膀上忽然多了一只大手,抓着她将她猛地朝后拉去。叶梓允悚然大惊,身边飘来的一股淡雅的檀香莫名令她心安。 下一秒,燃着烈火的油锅被锅盖盖住,炉灶边上的手机跌落在地上,手电筒光熄灭。 叶梓允顺势被带进了一个宽敞厚实的怀抱里,冰冷的后背紧紧贴着他滚烫的胸膛。 屋里一片漆黑,唯有一束户外灯的银光笼罩在他们依偎的身上,勾勒出两人亲密无间的侧影…… 第三十七章 你很喜欢别人用强 时间仿佛在刹那间凝滞。 盛凯锋一手护着叶梓允的头,一手揽着她的双肩,手臂充满了结实的力量,让人踏实。 叶梓允缩着身子贴在他的怀里,急促地喘着热气,一颗心惊魂未定,狂跳着全不受控制。 “你……” 盛凯锋薄唇轻启,喑哑的嗓音带着蛊惑的魅力令叶梓允的身子一阵哆嗦。 他却似笑非笑,“想要我这样抱你到什么时候?” 叶梓允浑身一阵触电的麻木,双臂一展,转身挣脱出盛凯锋的怀抱。 银光下,他挑眉冷笑的俊脸上似乎带着某种调谑的意味。 叶梓允恍惚间还未看清,啪嗒一声,厨房里灯火通明。她只得眯着眼,慢慢适应光线后才睁开眼睛。黑色的橱柜、黑色的电器、黑色的水槽,唯有水槽斜对面的一张原木色吧台点缀着颜色,两把富有设计感的白色高脚凳,显出不一样的品位。 开放式的厨房旁边有个黑色的立式书架,类似咖啡屋的感觉。 如果刚才真的起火烧了电路、天然气或者烧了这些书,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叶梓允不禁打着寒颤。 盛凯锋站在炉灶前,揭开锅盖,眉头紧皱的撇着嘴。 叶梓允迟疑着踱步上去,看着锅里已经烧焦辨不出颜色的菜,尴尬的不知所措。 “浪费粮食。”他低沉着瞪向叶梓允,拿起铁锅,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进垃圾桶里。 叶梓允心虚的将双手背在身后,手心里黏糊糊的,一片冷汗。 盛凯锋把铁锅放在水槽里,余光瞥向叶梓允,“你手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抿着唇瓣,都不敢看向盛凯锋的眼睛。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没等叶梓允反应过来,盛凯锋已阔步逼近,逼得她后退着撞到身后的料理台,已退无可退,支支吾吾刚开口“盛凯锋,你……”一句话未说完,叶梓允的腰身上瞬时多了一双厚实的大手。 大手捏着她盈盈一握的纤腰,猛地将她往怀里一带。身子紧贴着身子,气息相缠,已叫叶梓允的心紧张地堵在嗓子眼,双眸恍恍惚惚的望着眼前面色如旧的盛凯锋,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叶梓允的左手举在自己的面前。 “你……” 回过神来的叶梓允挣扎着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他抓着却很紧。 “你总是喜欢别人对你来硬的!” 淡漠的话里好像不夹杂任何感情,却又好像话外有话。 盛凯锋搂着叶梓允细腰的手又狠狠一紧,摩挲着上下轻抚,叫她眉尖轻蹙的呵出一股热气,微启的粉嫩红唇水润光莹得叫人很想咬一口下去。 盛凯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红唇,叶梓允的脸霎时蒙上了一层红晕。注视他的目光里是惊更是难以言明的某种情愫在荡漾,她望着盛凯锋的双眸闪烁,他的样子似在克制什么,空气里不知何时已弥漫开令人面红耳赤的气息。 良久,盛凯锋睫毛一颤,耸动着喉结,终于转移视线松开了叶梓允。 “你手上烫伤了,坐下。” 盛凯锋轻咳了一声,僵硬冰冷的嗓音里少有的柔和,他背转身去从橱柜里拿出医药箱。 叶梓允木讷地站在料理台边,明明想要走,可双脚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激动的回响,让她一定要留下来。 “还不坐下?”盛凯锋见她发呆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 “哦。” 叶梓允这才反应过来,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坐定后,盛凯锋坐在她的身边。 “手,伸出来。” 叶梓允乖巧的顺着他的话,手心搭在盛凯锋的手心上,触手却是陈年老茧的摩擦感。 她疑惑地凝视着盛凯锋的侧脸,他明明是盛世集团的少爷,尊贵无比的身份,手上怎么会有粗糙的老茧呢?叶梓允咬了咬唇瓣,沉默地看着他认真仔细的替自己上药的模样。手上刚才还钻心的火辣,渐渐被一阵一阵凉爽沁骨的冰凉所替代。 可她的心,反而越来越烫。 这和在人前虚伪做作出来的爱护不一样,此刻的盛凯锋是发自内心的温柔。 温柔着叶梓允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出自己眼神里流露出的情愫。 盛凯锋正好扭头看来,对上她目光的刹那,像是有枚陨石猝不及防地落在他心上,撼动着他的心不由得狂颤。他垂下眼睑,匆忙收拾好医药箱,再转身过来时,神色如常,冷漠严厉的眸中已看不出刚才的柔情。 “你要自焚请找个安静的地方,别把整栋楼给我烧了。” 盛凯锋淡漠地讥讽着叶梓允,放好医药箱之后,他已将水槽里的铁锅洗净。 叶梓允瞪着他的背影,心里呵呵冷笑,她怎么就忘了盛凯锋自视清高又爱故意捉弄人的本性呢? “我才没想自焚……”叶梓允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 盛凯锋也没理她,从冰箱里拿出牛肉和几样配菜,动作娴熟地烹饪起来。 “你手上的伤,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康复,这段时间你最好注意不要碰烫的东西,不要吃辛辣的食物,更不能用深色液体的作料。我会叮嘱兰蕙,在你饮食上注意。” 叶梓允单手托腮,看了看自己烫伤的左手,又望向盛凯锋的背影,很是不屑,“只是轻微烫伤,哪里有这么严重了?我才没有那么娇气。” 盛凯锋切菜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匆忙闪过一丝费解的深意,“不论是什么伤口,给它时间总会慢慢痊愈。但是在治愈的过程中,所承受的痛苦、孤独、无助,将会在一生的记忆里烙下印记。即便伤痕痊愈,留在心底的阴影也挥散不去……只有你自己,才能走出阴影。” 话音落地,回荡在厨房里的只有菜刀摩擦在菜板上切菜的声音。 叶梓允沉默地看着自己受伤的左手,心头却因为盛凯锋的话而牵扯出另一段伤痛。 挥之不去的,如梦魇般的伤痛。她,根本走不出来。 但是,身份显赫的盛凯锋,又因为什么伤口才会痛苦、孤独又无助呢? 叶梓允凝视着他忙碌在炉灶前的背影,心脏倏尔一阵抽搐。 她揉了揉自己的心口,喃喃自语,“怪了,难道还被烧到了心吗?” 叶梓允纳闷的时候,面前忽然多了一盘洋葱青椒清炒的牛肉,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蔬菜汤和颗颗饱满的米饭。她诧异的抬头,“都是你做的?”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蠢?” 讽刺着叶梓允,盛凯锋将筷子摆在她的面前,已不再言语出了厨房。 “你不吃吗?” 叶梓允呼唤的声音落在身后无尽的黑暗里,盛凯锋早已不见踪迹。 她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饭菜,尝了一口,顿时惊得叶梓允双眼发光,瞪着盛凯锋消失的方向,“好好吃啊!” 叶梓允不得不感慨,色香味样样俱全,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家少爷能做出的手艺啊! 更何况,他还是安市最有钱、最有权势的一个人,竟然烹饪得一手好菜。 叶梓允又含了块牛肉,脑海里再度浮现出盛凯锋刚刚说的话。 伤口。她的眸色一沉。 一个理应养尊处优、随时随地都有人伺候的少爷,经历怎样的伤痛,才会满手的老茧,又懂得自己解决温饱呢? 这,应该不会是他的另一个谎言吧? 第三十八章 这是她的承诺 一顿夜宵吃完,叶梓允的肚子也终于饱了。 一只手勉强洗了碗筷,没想到这么晚了,放在料理台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叶梓允有点诧异,擦干手上的水,看着闪烁的屏幕蹙了蹙眉,心头抽搐的一阵疼,犹豫再三后,还是接通了电话,“……这么晚,有事?” “梓允啊?你现在,讲电话方便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低很小,听起来怪怪的,听这语气,像是偷偷摸摸打的电话一样。 “嗯。”叶梓允淡淡的应了一声。 “是这样啊!之前爸爸答应了你和盛罡的婚事啊,你也知道原因,我们的新项目现在进展很不顺利,必须依靠盛家啊!既然现在你和盛凯锋结婚了,能不能帮着……帮着爸爸向盛凯锋说说好话啊?” 叶梓允低垂着眼睑,无声叹了口气,双脚交叉着踢着脚下的地砖。 这通电话的来意,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在婚宴上,叶鹤正要了她的联系方式后,叶梓允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女儿啊,爸爸真的走投无路了,爸爸说了这么多,你该明白吧?” “……其实,我……” 我和盛凯锋并不是表面上你们所看见的那样,我还在想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 这样的话,叶梓允总归还是不能说出口,尤其是对叶鹤正。 如果让他知道,盛罡肯定也会马上知道,只会适得其反。 可是,叶梓允也不愿意答应,这种事盛凯锋怎么会应允呢? “女儿啊,求求你,我们叶家现在只能靠你啊!” 叶梓允百般纠结的咬着唇瓣,叶鹤正从未用如此低声下气的声音和她说过话,更别提哀求她什么了。如果不是叶家真的遇到难关,叶鹤正肯定不会这般放低姿态。 至少,叶梓允二十多年来,尤其是自己的妈妈去世后,叶鹤正对她始终不冷不热,稍有令他损失面子的事情就一顿谩骂。一个名义上的大小姐,过的日子只怕不是外人能够想象的。 忆起的往事令叶梓允心里绞痛,她下意识的抓紧了身后料理台的边缘。 忽然间,盛凯锋的声音响在了她的脑海里—— “即便伤痕痊愈,留在心底的阴影也挥散不去……只有你自己,才能走出阴影。” 积累了二十年的阴影,真的有这么容易走出来吗? 叶梓允万般无奈,电话里的叶鹤正还在苦苦哀求。 像极了当年,她跪在叶鹤正面前,为山亭苦苦哀求一样。 叶家,如果保不住了,山亭回来后又该如何是好? 她答应过的,这是她的承诺啊! 山亭的容貌渐渐浮现在叶梓允的眼前,她的双眸一亮,即便心里万般不情愿,也只能说道:“我可以答应帮忙,但是我并不会直接找盛凯锋说情。商业上的事情我不懂,我也不想插手。” “好好好,宝贝女儿,只要你……你带盛少和我们一起吃顿饭,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办,好不好啊?” 叶鹤正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明显谄媚的喜悦,叶梓允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安排好之后,我会联系你。” 不想再多费唇舌,她很快挂了线,摸索着回到卧室。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的,叶梓允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不知道是因为叶鹤正那通电话,还是夜宵吃得太饱,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只得起身走向阳台。 扭头望向楼上书房的方向,阳台上的灯熄了,却有明亮的灯光从书房里照出来。 “这么晚了是在熬夜吗?” 像盛凯锋这样处在高处的人,付出的应该比常人多得多吧? 所以他才会说出伤口与阴影的那番话来,只是不知道,他走出来了吗? 叶梓允琢磨着,背对着阳台的栏杆,坐在吊床上始终望着书房的阳台,若有所思。 而此时,一身运动装大汗淋漓的盛凯锋正在楼下喘着热气。 他刚刚夜跑回来,抬眸间正好看见叶梓允盯着自己的书房发呆。 盛凯锋渐渐放慢脚步站在一棵大树下远远望着她的侧影,神色复杂得令人看不明白。 第二天,雨停后的整座城市像是都被清洗干净了,空气清新又舒畅。 叶梓允迷迷糊糊的伸着懒腰,结果身子一阵摇晃,整个人都滚在地上,瞌睡完全清醒。 “疼……啊!我……我居然在吊床上睡着了?” 她身上裹着毯子摔在阳台的地板上,硬邦邦的,勉强爬了起来。 清晨薄凉的风吹在身上还有点冷呢,叶梓允又急忙裹着毯子。 “……昨天,我记得我没有拿毯子啊?” 叶梓允纳闷地看着自己身上黄绿色相间的毯子,怎么也想不起来,难道是自己梦游了? 她撇了撇嘴,站在吊床前,习惯性地望了眼楼上的书房。 阳台上,盛凯锋正一手拿着平板电脑,一手端着咖啡,坐在单人沙发椅里。 清爽的秀发在微风中仍然一丝不乱,冷峻严肃的侧脸有种说不出的硬朗帅气。 叶梓允看得出神,直到盛凯锋挑眉瞥向她,叶梓允才惊吸口气,裹着毯子手脚忙乱地跑进卧室。结果因为毯子太长,她心里又着急,迈步跨进卧室的时候偏偏一脚踩着毯子上,趔趄着差点又摔一跤。 她面红耳赤,咬着唇瓣拎着毯子跑得更快,尴尬心虚得根本不敢抬头。 殊不知,楼上品着咖啡的盛凯锋,嘴角不自觉的荡漾开了一抹饶有趣味的温暖浅笑。 “少爷,有什么开心的新闻吗?” 刚进来的佟武手里拿着会议记事本,见盛凯锋脸上的笑意微微有点吃惊。 跟了盛凯锋这么多年,这样的笑容,他也是第一次看见。 盛凯锋收敛了嘴角的笑意,并未多言,起身,和佟武一起进了书房。 佟武看了眼楼下叶梓允卧室的阳台,若有所思,“少爷一整晚都睡在书房阳台吗?早上佟文收拾房间,说少爷的床没有动过。” “嗯,看了一整晚的风景,不错。” 盛凯锋坐在书桌后的旋转椅上,神色如常。 佟武走来,却是意味深长的一笑。 楼下,叶梓允匆忙洗了个澡,换了衣服,站在穿衣镜前左看看右看看。 “叶梓允,你到底要在盛凯锋面前出丑多少次你才会长记性啊!”镜中人的脸上渐渐浮现一抹红晕,她无奈的拍了拍自己的脸,“冷静冷静。想想你的正经事!不管盛凯锋之前怎么骗你作弄你,从现在起,你都要忍下来,好好讨好他!” 叶梓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对着镜子挤出一抹完美的笑脸,可是,怎么看都假的比不笑还要恐怖。她揉了揉自己的嘴角,不停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出不同的笑脸,张张都像鬼脸。 正当她面部肌肉几乎快要抽筋时,忽然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叶梓允一怔,“谁?” 第三十九章 你在饭菜里下毒了 “少奶奶,早饭已经做好,您是在房间里用餐,还是楼下用餐?” 门口,兰蕙毕恭毕敬地颔首而立。 叶梓允趴在门框上东张西望,“盛凯锋呢?他用过早餐没?” “少爷每天晨跑前,会简单用餐,之后再用水果和蔬菜补充。” “啊,他还要晨跑的啊……”叶梓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兰蕙点头,“少爷每天都会晨跑和夜跑,运动是少爷最大的爱好。” 叶梓允双眼一亮,上下打量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兰蕙,“你很了解盛凯锋啊?” “兰蕙自小长在盛家,原先在主宅照顾少爷,少爷搬来槐桐路后,兰蕙才没能跟来。” 叶梓允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捧起兰蕙的手,笑道:“我们年纪差不多,以后不要这么生疏,你就当我是你的朋友。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你呢!” “兰蕙不敢。”她诚惶诚恐地收回自己的手。 叶梓允一笑,又握住她的手,“什么敢不敢的,除非是你不愿意。我啊,很想了解盛凯锋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不好?比如,他喜欢喝什么,吃什么,什么颜色……你统统都告诉我吧!” 兰蕙有点受宠若惊,迟疑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叶梓允欣喜若狂,挽着兰蕙的胳膊,一路说说笑笑的下楼走向餐厅。 “兰蕙,看见我哥……” 话未说完,佟文一眼看见叶梓允从楼梯上走来,不知怎的,转身就要躲。 叶梓允一愣,一面叫着他的名字,一面小跑着追上去。 “你干嘛看见我要躲啊?”叶梓允质问。 佟文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否认,“有吗?我只是想起来我东西落下了。” “是吗?”叶梓允半信半疑,拍着他的肩头莞尔一笑,“昨天晚上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专门送吃的给我,还故意刺激我想要我发泄出来,所以……我真心的谢谢你!” 佟文眸仁一闪,脸上绯红,打开叶梓允的手,背转身去,“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总之,谢谢你。” 叶梓允匆忙撂下一句话,已经转身朝厨房走去找兰蕙。 佟文听着她的脚步声走远,才大着胆子徐徐转过身,闪烁的目光一直望着叶梓允的背影。 厨房里,兰蕙正在准备盛凯锋晨跑后的正式早餐,叶梓允知道后立刻抢了过去。 “我来我来,你告诉我盛凯锋的口味,然后教我怎么做就好。” 兰蕙呆呆地看着叶梓允,看她十分生疏的样子便知道叶梓允是从不下厨的。但她毕竟是少奶奶,兰蕙只能照做,结果平时半个小时都用不到的早餐,叶梓允足足做了一个小时。佟武都来来回回催促很多遍。 “少爷。”佟武回到书房,有点不安的看了眼自己身后,“早餐……咳,已经好了。” 盛凯锋看着手里的文件没有抬头,神色十分严肃。 叶梓允躲在门口偷偷一笑,见佟武示意,她才轻手轻脚端着早餐放在书桌上。 盛凯锋也没在意,随手端起鲜榨的蔬菜汁喝了一口,刚咽了一部分,顿时脸色大变,瞪圆眼睛盯着自己手中这杯又黑又粘稠的液体,难以置信的看向佟武。佟武垂手而立,抿着嘴,只能无可奈何的苦笑。 “好喝吗?”叶梓允不怕死的趴在盛凯锋的办公桌上,压着他一堆的文件。 盛凯锋始料未及,惊得他顺势把含在嘴里的蔬菜汁全吞了下去,那滋味…… 他眸色一沉,咬着牙拍案而起,“叶梓允!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叶梓允浅笑着摆了摆手,似乎根本没听出盛凯锋语气里的怒火,“不是多大的好事,就是帮你准备了早餐,你不用专门感谢我。” “我……”盛凯锋想起昨晚厨房里发生的事情,一手扶额,一手撑在桌上,已是无语。 叶梓允满怀期待,“是不是太好喝了,让你激动得眩晕?” 盛凯锋稳了稳心神,握着拳头,再抬头时已是神色无常,“嗯,你要不要尝尝?” “不了,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尝!” 严厉的一声低吼,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命令,叶梓允勉强笑了笑,只得顺从。 呷了一口,“呸!什么啊,这么难喝!” 叶梓允嫌弃的把杯子放在桌上,五官几乎都难受得要扭曲成一团。 “对,我也很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这么难喝。” 盛凯锋俊脸森寒,肃冷的眸中噙着一股逼人的冷冽。 叶梓允尴尬的呵呵笑着,“这……这都是照着兰蕙说的做的呀,怎么会……” “少爷,少奶奶也是对您的心意……少奶奶难得下厨,却能想着为少爷准备一份早餐,光是这份心意已经是最可口的早餐了。” 叶梓允感激地望着身旁的佟武,忽然觉得,佟家兄弟其实也没那么讨人厌啊。 “出去。”盛凯锋看了眼面前的“早餐”,无奈,“还有这些,都拿走。” 叶梓允赶忙把东西收拾好,出了书房,关上门,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明明想要讨好他,怎么反而还把他惹生气了? 叶梓允叹着气回到厨房,看来,只得在午餐上下功夫了! 午饭时间。 盛凯锋坐主位,佟家兄弟各坐在他的左右手。 “今天是我亲自下厨,给大家一个惊喜!当当当当……” 叶梓允和兰蕙一起上菜,除亲自下厨的某人外,其他人都惊吓得满头黑线。 “这个……是什么?” 佟武指着一道半黑半焦的菜,一筷子下去只能夹起一条不足五厘米长的细细的不明物。 叶梓允笑得落落大方,“炝炒白菜啊!” 全场哑然。 “估计只有米饭能吃了。” 佟文含了一筷子的饭在嘴里,咯吱咯吱,咔擦咔擦,里面不仅夹的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关键还是半生不熟啊!佟文翻了个白眼,一口饭全吐了出来。和佟武一样,乖巧地放下筷子,然后眼巴巴望着兰蕙。 叶梓允完全搞不懂他们怎么了,“我可是很用心做的。” 盛凯锋双手抱肩,似笑非笑地盯着佟武,“嗯,这全是心意。” 佟武不知如何是好,笑得比哭还难看。 “是啊是啊,全是我的心意,你们一定要多吃一点啊!”叶梓允开心地扫视着众人,倏尔又替盛凯锋夹菜,“你平时日理万机,营养一定要跟上,多吃多吃。” 盛凯锋淡漠地看着她的侧脸,琢磨着她对自己的态度怎么转变如此之大,冷冷说道:“你在饭菜里下毒了?” 第四十章 守卫,作战计划 众人敛气屏声,唯有叶梓允诧异的一声“啊”在盛凯锋的耳畔响起。 “我……怎么会?” 盛凯锋看了眼叶梓允夹在他碗里的菜,“嗯,也是,这种没人会吃的东西,就算有毒,也毒不死人。” 叶梓允拍下筷子,双手叉腰,冷笑着,“喂,你是不是……” “说吧。”盛凯锋悠然地打断了叶梓允的话,目光极具穿透力的盯着她,“有什么目的?” 叶梓允被看穿心事后脸一红,眼神在餐厅的装潢上游离着,“什么……什么目的……” “兰蕙,做好晚餐后叫我,不要任何人插手。你们两个,跟我来书房。” 叶梓允还在踌躇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已经听见椅子脚摩擦过地砖的声音。她着急地望着盛凯锋,他已经果断地出了餐厅。眼见着盛凯锋越走越远,叶梓允话到嘴边还是没能开口。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怎样开口让他答应啊。 三人一路往书房走去,盛凯锋面色淡漠一如往日。 佟武思索后,低语道:“少奶奶恐怕是为了叶家新项目的事情,少爷可要斟酌啊。” “我自然知道她是为了这桩事,否则,她恐怕早想办法离开槐桐路。” 佟武听不出盛凯锋话里的情绪,又说:“那少爷的意思……” 盛凯锋倏尔顿下脚步,窗外明亮的白光柔和地落在他的侧脸上,眼角若隐若现的笑意复杂得叫人看不明白,“我不过是等,等她到底能想出什么花样来。” 佟家兄弟相视一眼,盛凯锋这话里的深意正如那一束落在窗台上的白光,暖暖的。 “少爷。”佟文走来,“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网上关于少爷和少奶奶的新闻热度不减,按理说,老爷的秘书肯定已经将这件事汇报上去。依老爷的秉性,这个时候还没有联系您,我担心……老爷那边会不会……” 微风拂过,窗外一朵浮云遮住了淡薄的阳光,洒下一片阴影。 盛凯锋笑意顿敛,“他的事,我不在乎。” 午饭,在一个小时后重新准备妥当。 “看看,这才是人能吃的东西啊!不像某些人做的啊……” 佟文冲在最前面,冷嘲热讽,对着叶梓允毫不掩饰的做着挖苦的嘴脸。 叶梓允耸拉着头,额前碎发在她眼底洒下一片浓影,显得无精打采。 她默默将一盘宫保鸡丁摆在餐桌上,闷闷不乐地在盛凯锋对面坐下。 佟武踢了佟文一脚,皱眉摇着头。 一顿饭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碗筷和咀嚼的声音,可叶梓允到最后也没吃上几口。 饭后,只剩下兰蕙和叶梓允在餐厅里收拾。 叶梓允依旧烦闷得提不起兴致,兰蕙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四周,才上前从自己围裙的口袋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叶梓允。 “这是少爷平时的作息表,和每天必做的事情。” 叶梓允双眼一亮,仔细看去。兰蕙做的十分详尽,每个时间段盛凯锋做什么,有什么习惯和忌讳,这个时候又需要什么,她全都写得清清楚楚。甚至还附上自己的手绘便于叶梓允理解,五颜六色,生动又活泼。 “天啊!你做的太好了!谢谢你啊!” 叶梓允欣喜若狂,脸上终于绽放了笑意,扑上去紧紧抱住兰蕙。 “不客气的,少奶奶。” 兰蕙被抱得有点喘不过气,叶梓允激动难耐的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细细研究。 兰蕙只是站在餐桌前,手里拿着抹布,远远望着叶梓允苗条可人的倩影,嘴角始终保持着完美的上扬弧度。完美的,竟然令人感到一丝心凉。 经过大半天和一整夜的研究,叶梓允制定了一套完整的“作战计划”。 首先,她脑海里的蓝图,是按照兰蕙手绘的盛凯锋晨跑路线图,准备和他来个意外相遇,然后边跑边热络感情。可现实是,叶梓允打着哈欠躲在一棵大树后,老半天不见盛凯锋来。 等得她快要睡着,终于听见有人跑过的喘息声。叶梓允猛地睁开眼,盛凯锋竟然已经跑远啦!叶梓允一咬牙,火速追上去,却越跑越没有力气,累得根本追不上。等她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回到别墅的时候,某人已经气定神闲在花园喝蔬菜汁了。 “不要气馁……”她一手撑着墙,呼吸急促,“还有、还有第二步。” 第二步,等着盛凯锋开始浏览今天财经新闻的时候,叶梓允佯装刚起床坐在他的对面,然后翻看手机里的财经消息,找个由头商讨金融和商业的事情,顺理成章引出正题。 “这次简单,不会再有意外了。” 叶梓允深呼吸着,信心满满走向盛凯锋。 “早,看新闻啊?今天股市如何呢?”叶梓允落落大方坐在盛凯锋的对面。 他慵懒的挑了挑眉,诡异的打量着叶梓允,没有作答。 叶梓允一面掏出手机搜索盛凯锋爱看的财经栏目,这些在兰蕙的单子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她一面随口聊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不容易刷出了财经栏目的页面,叶梓允顿时傻了眼,通篇新闻稿全是专业术语,她要能看得懂就可以上天了! 叶梓允的嘴巴完全就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射手。 盛凯锋撇着嘴,端起蔬菜汁扬长而去。 于是乎,作战计划第二步还没开始就失败。 还有第三步、第四步……居然全部都和她预计的不一样! 夜色低垂,叶梓允疲惫地倒在床上根本睡不着,睡不着啊!—— “梓允,答应妈妈……咳咳,一定、一定要帮着爸爸……咳咳,守护好叶家……”—— “我会守着我们的信念,守着我们的承诺,等你回来,山亭。” 妈妈临终前虚弱的声音,交织着自己无法寄托的惦念,在此时此刻叶梓允的脑海里久久萦绕。如果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是叶梓允念想的还不够强烈吗? “山亭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找你?” 窗外迷蒙的夜色下,树枝摇曳,沙沙作响,也算是一种回答吧。 楼上,书房的阳台,盛凯锋看着叶梓允的卧室,面无表情。 “少爷,我担心少奶奶努力的越多,关于叶家的事情,您越是不好拒绝。” 佟武的声音淡淡响在盛凯锋的身后,他缓缓收回视线,望向夜的远处。 “我说过要拒绝吗?”盛凯锋目光沉稳内敛,转而看向叶梓允的卧室,眼中深不可测。 第四十一章 没有穿衣服的盛少 日子如同手中的流水一般滑过,叶梓允坚持了近一个星期的作战计划毫无成果。 她挑灯夜战,总结经验教训,重新修改完善了她的作战计划表,那一夜她睡得格外踏实。 几场秋雨过后,安市的秋意也随之浓厚。 槐桐路别墅院子里的花草慢慢凋谢,叶梓允反而更喜欢这个时候。满地的落叶金灿灿的,踩上去脆脆的响。 盛凯锋站在书房的阳台上,正好能看见她穿着长到小腿的酒红色薄呢子外套,一条黑色紧身牛仔裤配了一双棕红色的马丁靴,像只兔子似的在院子里的落叶上跳来跳去。在萧瑟冷落的秋季,叶梓允倒是朝气蓬勃。 不自觉,盛凯锋含笑不语。 “这一个星期,少奶奶的花样层出不穷,看样子,是不会离开槐桐路了。” 佟武站在盛凯锋的身边,手里端来一杯黑咖啡。 “暂时,不会离开而已。”盛凯锋接过咖啡。 佟武疑惑,“少爷的意思,少奶奶总归还是会离开这里?” “等她毫无利用价值的时候,她自然得离开。” 盛凯锋眸色阴冷地落在叶梓允的身上,呷了口杯中的咖啡,眉头紧拧,“这不是你煮的?” 佟武意味深长的一笑,递来一张黄色的便利贴,“贴在咖啡杯上的。” 盛凯锋低眉看去,清秀的字迹十分工整,像极了此刻拂过远处山岭的秋风——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盛少,加油!” 盛凯锋眉头锁成一个结,瞪着自己的咖啡,“她这是让我吃虫?难怪这么难喝。” 佟武忍不住笑出声,盛凯锋瞪了他一眼,塞给他咖啡杯,转身离开。 一个小时后,盛凯锋回到自己的卧室,准备换衣服去盛世集团。 “今天穿浅灰色那件外套。” 卧室的更衣室里,盛凯锋站在镜前,正挑选着领带。 身后的佟文直接拿起一套配好的衣服,领带和袖扣也都已经点缀好,笑得诡异地走来,“看来,有人和少爷是心意相通啊!” 盛凯锋眉梢微挑,一张黄色便利贴递到了他的面前,同样的字迹—— “盛少这么帅,要是穿这套的话,更帅!工作加油哦!” 盛凯锋满头黑线,将便利贴揉成一团直接扔进垃圾桶,随手拿过另一件外套换上。 出门,叶梓允跑来送他,虽然见盛凯锋穿的并不是自己搭配好的衣服,心里也没气馁,满脸欢笑的冲他挥着手,还叮嘱盛凯锋下班早点回家,嘱咐佟家兄弟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悍马驶出别墅,佟武忽然笑道:“少爷,我觉得现在的少奶奶挺可爱的。有点……嗯,小妻子的感觉了。” “……前提是她千万别进厨房。”佟文撇着嘴补上一刀。 盛凯锋坐在后排翻看着文件,沉默不语。偏又怎么都看不见去,扭头看向车窗外早起忙碌的这座城市,心里盘旋着“小妻子”这三个字。不知怎么的,在他心里忽然荡漾起不一样的情绪。原本熟悉又冰冷、一片黑白的街道,似乎,现在都有所不同了。 是什么呢,盛凯锋并不知道。 接连好几天,但凡盛凯锋需要的,叶梓允都会比佟家兄弟早一步准备好,即便盛凯锋还是对叶梓允所准备的东西毫不在乎,平日里也不和她多做交流。但是,叶梓允依旧每天费心打理着,连便利贴上每天的内容都不一样。 当盛凯锋加班回来很晚了,叶梓允一直等在客厅,再热好兰蕙事前煮好的夜宵端上去。 当盛凯锋在书房里因为公事和电话那头的人争执,叶梓允已经备好了去火静心的安神茶。 当盛凯锋疲惫回到卧室要洗漱的时候,睡衣、浴袍已经整齐地叠放在他的床上,按摩浴缸里也已经放好了热水,牙刷上挤好了牙膏,枕头边熏着有助睡眠的薰衣草精油。 盛凯锋从浴室里出来,疲惫地倒在床上,枕头上还贴着一张便利贴—— “工作一天累了吧?不要再熬夜处理文件了,工作永远做不完,而健康却会耗尽。好好睡一觉,我在梦里为你加油!” 盛凯锋撇了撇嘴,起身,将便利贴扔进一个又大又圆的玻璃缸里,足足已经有半瓶多了,“这个傻女人。” 他看着玻璃缸发呆,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这一夜他果真没有再熬夜。 天亮,明朗的秋日隐在云后,只洒下几缕淡淡的白光。 叶梓允刚从楼上下来,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车子疾驶而去的摩擦声,她一怔,小跑过去趴在窗户上只能看见悍马转弯的车尾,“兰蕙,他们今天出门这么早?” “是的,少奶奶。”兰蕙从厨房过来,“听说是集团出了紧急事情。” “哦。”叶梓允指了指楼上,“那我先上去收拾。” “少奶奶……” “嗯,怎么?” 叶梓允刚走了一两步,回头,兰蕙有点犹豫,旋即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我……我担心少奶奶累着。” 叶梓允莞尔一笑,道了声谢,径直上了楼。 兰蕙手抓着沙发背,脸上笑意散去,咬着唇,有点着急又有点担心地望着叶梓允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叶梓允毫不犹豫地走向盛凯锋的卧室,没有敲门,拧着门把手直接推门而入,一股冷风夹杂着房间里薰衣草精油的香味迎面而来。 叶梓允踩着原木色的地板走向那张宽大的床,四周都是做旧风格的黑灰色墙纸,床单、被套和枕头的花纹都是黑灰色相间的几何形状,就连床头柜上的摆设和书籍都是黑白灰系列的颜色。 如同盛凯锋这个人的个性一样,房间的布置也让人察觉不出丝毫的情绪与色彩。 叶梓允无奈的苦笑着,上前抱走了搁在床上的苹果笔记本,然后开始收拾床铺。 “喜欢这种风格的人,说不定在那方面特别的压抑克制,该不会……他是有隐疾吧?” 叶梓允站在床尾,一个人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 “你想知道?” 没有起伏的冷冽声在叶梓允的身后响起,她悚然一惊,吓得紧缩着身子,根本不敢回头。可身后男人的气息越来越重,步步紧逼。低沉厚重的喘息声就响在她耳后,阵阵呼出的热气扫过她的脖颈,带着男性阳刚的蛊惑魅力,惹得叶梓允浑身上下又烫又痒! 她慌张得嘴角不住地嘀嘀咕咕,祈祷盛凯锋没有听见,没有听见。 要跑吗?能跑吗?跑得掉吗? 叶梓允六神无主,身后一双手突然轻轻沿着她的肩头下滑,她浑身一颤,大手勾勒着她曲线的轮廓,很轻,似乎只有指尖的触碰,但她却浑身窜起了鸡皮疙瘩。 叶梓允本能地转身要躲,却不知盛凯锋已经贴在她的身后,就在叶梓允转身的瞬间,她的鼻尖与他胸膛轻擦而过,她瞪圆了眼睛,盛凯锋居然没有穿衣服! 第四十二章 隐疾?你试试就知道 叶梓允目瞪口呆看着面前的盛凯锋,他弓下身子低垂着头和自己目光平视,迷离的眼神里似乎夹杂着某种言外之意,她似懂非懂反倒脸颊越来越红。 盛凯锋一身温热的水汽,贴得太近,叶梓允都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热气,与往日的冷峭不同,但仍然使她呼吸变得艰难。那一头湿哒哒的乌发随意地垂在盛凯锋脸颊两侧,水沿着发丝滴在他一丝不挂的上半身,衬托着小麦色结实的肌肉有种别样诱人的风情。 盛凯锋低沉的喘着气,欣赏着眼前这个小女人羞涩木讷的模样,心里十分满意。逼近,倒三角的腰间只裹着一条白色的浴巾,轻轻摩擦过叶梓允的手背,她一震,早已软掉的双腿只能僵硬的后退,却又踉跄着撞到身后的床尾。 不行,再退她就要倒在床上了! 叶梓允的余光瞥了眼身后盛凯锋的床,盛凯锋似乎也注意到了。 他得意的噙着笑意,没有停下来反倒越发放肆,叶梓允只得拼命后仰着腰。 “你刚才,说我有隐疾?”淡漠的语调里却是某种隐忍的沙哑,盛凯锋的双唇凑在叶梓允的唇前,她立刻紧紧的把嘴唇抿成一条缝,盛凯锋却笑得更魅惑,“你试试就知道了。” “唔?啊……” 盛凯锋只不过稍稍贴上去,叶梓允一个慌张,失去平衡,硬邦邦倒在床上,陷了进去。 “你很自觉啊!”盛凯锋压下来,双臂撑在她的身侧,“还是,已经迫不及待了?” 叶梓允咽了咽吼中的硬物,双手环臂隔在自己和盛凯锋之间,故作镇定,“你别乱来!” “乱来?”盛凯锋拧眉,“你是我合法的妻子,这是义务,怎么是乱来呢?” “我们……我们是有契约的……你、你不能言而无信!” “这几天你一直在诱惑我,难道不是暗示?” 叶梓允傻了眼,“我什么时候诱惑你了?我根本……” “便利贴、黑咖啡、收拾房间、搭配衣服……难道不是你对我有意思,在追求我?” “我……我……” 叶梓允懊恼的嗫嗫嚅嚅,肠子都悔青了,却不知道盛凯锋是故意这样说的。 盛凯锋见她着急,眼角捉弄人的笑意也更得意,俯身,似要来真的,惊得叶梓允无所适从,心急火燎地脱口而出,“我只是有事想要拜托你!” 话音落地,盛凯锋的唇停在空中,仿佛还回荡着叶梓允着急的余音。 看着眼前被吃定的小女人,盛凯锋忍俊不禁,明知故问:“拜托我?” “嗯,我……我有事求你,怕你不答应,所以才会……才会讨好你……” 叶梓允低垂着眼睑,声音越说越细,倒像是她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 “你求我做什么?” “我……我既然和你结婚了,所以、所以我想找个机会带你回家吃饭。” 盛凯锋目不转睛地盯着叶梓允的眼睛,犀利得令她心里的防线层层崩溃,不安地咬着唇角。 “你已经不是叶家的人了。” “可……可我需要……需要叶家。” 叶梓允急迫的认真,一想到山亭,眼波里竟然闪烁着盈盈的光泽。 盛凯锋带着审判又鄙夷的目光打量她,轻挑眉梢冷笑,“你有我,还需要叶家?” 叶梓允咬着牙,默默的点着头。 盛凯锋心口被戳痛,脸色顿时阴沉,恼怒的捏着她的下颌,声音骤然冷若冰霜,“女人,果然都是贪婪的。” “我不是。”她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 盛凯锋沉默不语的审视着怀里这个时而娇羞时而坚韧的小女人,灵机一动,松开了她,“我可以答应你。” 叶梓允迟钝的欣喜若狂,双手忽然抓住盛凯锋的胳膊,自己都不曾留意,“真的?你答应我了?” 他低头看着她的手,笑得邪魅,“当然,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盛凯锋嘴角轻扬,带着惩罚和调谑的意味,一字一顿说道:“吻——我。” 刹那间,叶梓允懵了,双眼落在自己手上,急忙松开他。 “不肯?这就是你的诚意?我的时间很宝贵,你占用我的时间,自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叶梓允无言以对。 盛凯锋又俯身在她耳旁,轻声说道:“这个社会没有不劳而获,你想要得到,就要付出。你有求于我,我开价,答不答应就看你觉得,值不值得。” 叶梓允心头一震,盛凯锋又支起身子,似笑非笑的打量她。 “只要我答应你,你就会答应我?” 盛凯锋淡淡一笑,“这是生意人的诚信……” 话未落地,叶梓允忽然凑上来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似的,盛凯锋甚至还没意识到,她已经涨红了脸,“我已经亲了,你不能反悔。” 盛凯锋眸光一闪,转瞬恢复神思,轻咳着嗓子,笑道:“我说的是,吻我。吻……” 他的手指在自己的唇瓣上点了点,叶梓允的目光勾勒出他唇峰的轮廓,刹那间浑身滚烫。 “我……” “一句话,你自己掂量,值不值。”盛凯锋慵懒的打断她的话,目光诡异。 叶梓允咬了咬唇角,这种事……这种事她怎么做得出来啊? 那夜逃婚,她计划好只要能出安市立刻去找山亭,远走高飞不再依靠叶家。叶家从此后与他们再无关系,他们永远不会再回来。自然叶梓允不用在乎逃婚后对叶家造成的影响,只要她和山亭好好的,也算了了九泉之下妈妈的心愿。 但是现在,逃婚失败,所有计划都被打破。如果有天山亭回来,还得需要叶家。等到将来,契约到期,她可以再带着山亭一起离开,说不定才是最好的结局。 这样,值不值呢? 叶梓允目光深邃地望着盛凯锋,一阵风吹过,吹起她柔顺轻扬的发丝,扫过盛凯锋的脸。 他诧异的看着眼前紧闭双目的叶梓允,双唇轻触的柔软,他竟情不自禁的微颤,心骤然一缩,仿佛连带时间一起永远静止在了此时此刻。从未有过的感觉,反倒让盛凯锋措手不及。 叶梓允浑身触电似的发麻,一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像是有人载歌载舞。她局促、紧张又带着说不出的兴奋,浑身的血液都加速流转,滚烫得几乎整个人都要燃起来。 悸动,悄无声息的在她不喑世事的心里萌芽。 叶梓允刚要松口,一双大手突然禁锢她的头。惊得她兀的睁开双眼,一对恍若璀璨星辰的眸子直直映射在她心里,叶梓允竟然连反抗都忘了。 盛凯锋微眯着眼,凝视着她娇小诱人的唇瓣,霸道强势的加深了这个原本清浅的吻,肆意贪婪的掠夺着叶梓允唇齿间的清香。突如其来的猛攻,犹如盛夏夜晚的雷阵雨,让叶梓允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呼吸变得灼热窒闷。 浅尝即止满足不了盛凯锋忽然变大的胃口,他抱着叶梓允翻滚在床上,顺势撬开她紧闭的牙关,一股阳刚火热的气息横冲直撞的长驱直入,攫取她的芬芳,疯狂的想要占领每一片领域…… 第四十三章 羞愤的初吻 叶梓允早已失去力气,柔软如云的陷在他的怀里。 似有什么在燃烧,又似有什么被打破。 风拂起轻盈的白纱,撩拨着他们交缠的发丝,从叶梓允绯红娇嫩的肌肤上轻轻掠过。 刺骨的冰凉感,突然惊醒她意乱情迷的神思,叶梓允眉间一蹙,一口咬着盛凯锋的唇瓣。听见他吃疼的闷哼,趁机挣脱他的怀抱跳到一边。唇舌间还有盛凯锋身上魅惑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使叶梓允羞愤的捂着自己的双唇,脸颊通红。 “……兔子急了,果然是会咬人的啊。” 盛凯锋左腿蜷曲着随性半坐,右手胳膊肘撑在床榻上,身上依旧只裹着一条松垮垮的浴巾,恰好隐隐露出结实精致的腹肌下那条明显的人鱼线。他微微侧身向叶梓允,左手纤细的手指摸过自己渗着鲜血的唇角,眸色阴冷又邪魅,叫叶梓允紧张地吼中干涩发疼,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我……我……” 叶梓允支支吾吾,急得手心里都是汗。 她担心盛凯锋恼怒之下反悔,想要弥补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冷笑,盛凯锋左手随意搭在蜷曲的左膝上,盯着叶梓允的眼神犀利得似乎能洞穿一切。忽然,盛凯锋恍然大悟,狡黠的眯着眼,笑得意味深长,压低声线,“该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始料未及,叶梓允犹如晴天霹雳似的浑身一阵哆嗦,颤抖着声音极力掩饰,“你……你少瞧不起人了!什么……什么初吻……我……” “哦?”轻挑眉梢,盛凯锋嘴角的笑意又硬又冷地抽搐,“这么说来,你还是老手了?” 叶梓允的脸红得一发不可收拾,只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完全没有听出盛凯锋话里话外的味道,咬唇逞强,“总之,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你不能食言!” 不给盛凯锋机会,她面红耳赤地夺门而去。却听见身后男人张狂的大笑,叶梓允微微一愣,从未听过盛凯锋这样不羁的笑声,有点恍惚,回过神来更觉尴尬羞涩,没脸见人,仓皇的逃离他的视线。 再和这个危险的男人单独待在一间屋子里,叶梓允真害怕发生什么。 砰的一声,卧室的门关上,只剩下盛凯锋一人保持慵懒的姿势在床上若有所思。 窗外一袭白光微笼,小麦色的肌肉泛出透亮诱人的光泽,而他的笑声却戛然而止。浩瀚如星辰的双眸里竟然是毫不掩饰的苦涩与凄恻,盛凯锋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似乎还残留叶梓允身上的余温。 想起刚才的那一幕,他眉间轻蹙,骨节分明的五指插进自己半干半湿的发中。 “我……刚才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她,根本停不下来?” 盛凯锋一时间搞不明白,甚至,他觉得自己似乎压根儿没想过要停止。 唇边留恋着叶梓允身上的轻柔,唇齿间似乎还有阵阵淡雅的花香。 那种感觉,像是沾染了令人欲罢不能的魔物。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叶梓允脚步匆忙的响在木质的楼梯上,咚咚咚。兰蕙抬头正要招呼,刚开口,她已经快如一阵风,嗖的一下子从兰蕙身边小跑而去。兰蕙诧异地望着她的背影,脑海中是叶梓允擦肩而过时慌张又通红的侧脸。 关上卧室门,反锁,久久僵硬在门前。 风吹过,叶梓允才终于释然的松了口气。 脑海里,却还在不断重复闪现刚才发生的一幕一幕。 她捂着自己滚烫的红脸,心里不安地跌坐在床上。余光瞥见镜中的自己,她的双唇微微有点肿,是被盛凯锋那家伙……叶梓允不敢想下去,脸红的几乎滴血。她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摩挲自己的唇瓣,冰凉的感觉,仿佛在爱抚盛凯锋的双唇一样。 他的吻,如同他与生俱来的盛气凌人,同样疯狂又强势。 带着丝丝冰冷的倨傲,又夹杂着难以压抑的情动,在叶梓允的心上深深烙下了印记。 情动?叶梓允啊,你该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盛凯锋是喜欢你,才会…… “不会!不会!” 叶梓允拼命摇头,怎么会? 他可是盛凯锋啊,爱骗人、作弄人的盛凯锋啊,她怎么能相信? 这种男人的一个吻,只怕连逢场作戏的假心都没有,只是在玩弄她,想要看她出丑,打击嘲讽后,表明盛凯锋自己帅气的魅力而已。 这样想下来,露台上吹来的风也森冷了些。 叶梓允心头又是羞又是恨,又是期待的欣喜,转瞬却又是失落的惆怅。 “哎……” 万千思绪化作一声绵长的叹息,她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烦闷的不想动一下。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叶梓允裹着被子趴着,无聊的用手机刷着网页,搜索引擎里的关键词竟然还是盛凯锋的名字。刷出来一张张都是自己和他在塞维亚公园被拍的照片,他长身玉立,她狼狈不堪,怎么看都不配。 叶梓允越看胸口越闷,直到身后忽然传来敲门声。 “谁啊?”她懒洋洋应了声。 “不是要带我回家吃饭吗?” 话音落定,一阵强势逼人的冷风灌入,她只觉得后背阴冷可怕,猛地摁下手机锁屏键,转身望着已经开门走来的盛凯锋,瞠目结舌,“你……你怎么不请自来?” 盛凯锋目光敏锐的看向叶梓允塞在被子下的手机,清浅一笑,俯身,双手撑在她身边,目光与叶梓允保持平视,却不由得叫她呼吸一紧,僵硬着不敢动弹。 “我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不请自来……” 他故意拖长尾音,却像是羽毛似的匆匆扫过叶梓允的心头,又痒又麻。 “我……我收拾一下,就可以出门……” “好啊。”盛凯锋支起身子,趁叶梓允恍惚之机,顺手牵走了她慌张藏在被子里的手机。 “你干什么?还给我!” 叶梓允去抢,盛凯锋一躲,刚刚解锁,他们在公园的照片立刻涌现在手机屏幕上。 她羞愤的跳来跳去,终于夺了回来,没看盛凯锋一眼,一溜烟的窜进更衣室,反锁。 隔着门,却仍然能听见盛凯锋得意的笑声,“我在楼下等你,你最好快一点。” “可恶的家伙!” 叶梓允气恼地直跺脚,听见外面的关门声后,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明明反锁了门,盛凯锋又是怎么大摇大摆进来的? 第四十四章 家宴,没有家的味道 悍马刚在一家号称世界之最的西餐厅的大门口停下,立刻有人恭敬的迎上来。 叶梓允拎着黑灰色相间的裙摆迈出一双银色镶钻的鱼嘴高跟鞋,盛凯锋已经站在车外,伸来了胳膊。她撇着嘴看了他一眼,暗暗压下心头的羞愤,才脸颊微红的挽过他的手臂。 今天的盛凯锋也是一袭黑灰白的正装,和叶梓允站在一起俨然是情侣装。 本已是惹人眼球的他,此刻刚进西餐厅的大厅,已是引来无数灼热的目光。 叶梓允默默站在盛凯锋身边,都能感受到那些目光里的杀伤力。 她无奈的苦笑,捋了捋垂在脸颊两侧的发丝。今日的她披着刚做的微卷长发,中分,显得她鼻梁俊挺,娇小的脸蛋更是不及巴掌大。素日里不施粉黛已是亭亭玉立的小家碧玉,此刻一身锦绣华服配上淡淡小烟熏的妆容,更是穿出了这套礼服的韵味。不少就餐的男士也频频望着她渐远的背影。 “为了请你吃饭,他们居然搞这么大的排场。”叶梓允很意外。 盛凯锋却无所谓的挑了挑眉,“请我盛凯锋吃饭,这样的排场还叫大?” “……自恋。” 叶梓允撇了撇嘴,某人只是得意的看着她意味深长一笑,旋即笑意荡然无存。 “叶梓允。”语气很重。 “怎么?” “下次不准打扮的这么漂亮。” 叶梓允大惊,倏尔却又是耐人寻味的一笑,“所以,你现在在夸我?” 盛凯锋面色阴鸷的瞪着周围盯着叶梓允看的人,冷哼着,一句话都没说,只加快脚步。叶梓允却不依不挠,追在他的身后不停质问盛凯锋是不是在夸她。可是盛凯锋就是不理,盛装出席的佟家兄弟跟在他们后面,相视一眼各自浅笑。 侍应生推开楼上包厢的门,一股暖气迎面扑来。 “呀,我们今天的主人公终于到了啊!” 叶梓允还缠着盛凯锋追问,已有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大步走来向盛凯锋各种问好。叶梓允只得打住话头,在他大方的介绍下,叶梓允温婉得体的一一含笑点头。这些人里面,有些是她认识的,是叶氏集团的股东,可其余的叶梓允并不认识。 原本她以为只是家宴,没想到竟然是商宴。 难怪叶梓允收拾好下楼又被盛凯锋拎着上楼换礼服,原来,他早知道是这种场合。 她好奇的望着盛凯锋,虽然知道他不喜欢这种场合,但见他应付起来仍然游刃有余、得心应手。举手投足间,有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始终没有表情的俊脸上,使人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情绪,天生的冰冷疏远让这些阿谀奉承的人也不敢大肆谄媚。 现在的盛凯锋完全看不出,几个小时前他还把一个女人压在自己怀里强势索取。 想着想着,叶梓允脸上的红晕又深了几许。 “盛太太的皮肤可真好,红润水嫩,盛少可真是好福气啊!” “回头,盛太太可要教教我的夫人,怎样才能保养得像您这么好。” 叶梓允脸更红了,她总不能告诉别人,她脸红是因为想到那些事情啊! 盛凯锋低眉看着她,搂着她削肩的手上用了用力,浅浅一笑。 她抬头遇上他宠溺含笑的目光,虽未言语交流,叶梓允却觉得自己在他眼里任何心事都被看穿。如此含情脉脉的一幕落在旁人眼中,皆是羡慕嫉妒。众人窃窃私语,为了讨好盛凯锋,于是他们将更多的力气花在巴结叶梓允身上。 原本什么都不懂的她,现在忽然明白盛凯锋说的那句话——需要一段婚姻做盾牌。 原来不只是为了挡住那些女人纠缠,还要挡住阿谀奉承之徒的嘴脸啊! 叶梓允被一群女人簇拥着,她们都是家眷。叶梓允只能尴尬地强拧嘴角而笑,努力周旋。 这时,又有人推门而入。 众人皆好奇的循声望去,叶梓允转身,正好看见阮湄一袭低胸的紫色礼服,挽着一身纯白西装的叶鹤正,眉目含笑进来。婚后的叶鹤正似乎变得也和往日不同了,年轻了不少,嘴角笑起来也有少年郎的朝气。而阮湄,婚后更多了份甜美小女人的妩媚和柔弱。 “今天做客的大东家可是姗姗来迟啊!” 原本簇拥着盛凯锋和叶梓允的人,此刻都流水似的淌向刚来的叶鹤正和阮湄。 叶鹤正拍了拍阮湄的玉手,笑得毫不含蓄,“新婚燕尔,还请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鹤正,人家会害羞的。” 阮湄闪烁的目光匆匆扫过众人的脸,低垂眼睑,小鸟依人地靠在叶鹤正的肩膀上。 “来迟了可要受罚!还是老规矩,怎么样?”众人起哄。 叶鹤正心下欢喜,轻轻刮过阮湄的鼻梁,她叮铃的笑声娇媚又甜腻,“好啊,周董,这话可是你说的。你不能欺负我们家鹤正,要罚酒我来领罚。” “好!叶太太豪爽,今晚定是不醉不归!”周董的眼睛里都在发光。 叶鹤正护着阮湄说话,气氛融洽。 阮湄大方一笑,目光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看向盛凯锋的方向。叶梓允耸拉嘴角,上前挽过盛凯锋的胳膊,他低眉看着她,旋即一笑,心照不宣的当着阮湄的面俯身在叶梓允耳边喃喃低语。阮湄的目光随之落在叶梓允身上,果然冷冽又深沉了几分。 叶梓允瞧见她的眼神就想笑,一个口口声声说着爱着叶鹤正的女人,此时还会在意盛凯锋和自己的一举一动?如果眼神可以说话,叶梓允正想让所有人都听听阮湄的心声。 挽着盛凯锋的手臂,叶梓允走上去,神态自若,看不出她内心此刻的翻江倒海。 叶鹤正顿时满心欢喜嘘寒问暖,阮湄也是温婉有礼捧起叶梓允的手,而叶梓允只是淡漠一笑,嗯了几声示意,并未当众给他们难堪。盛凯锋态度清冷,从一开始就看着叶梓允。 抬眸撞上他的视线,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好似从盛凯锋的眸中看出了惊诧,又看出了欣慰,还有那一闪即逝的心痛。叶梓允蹙眉,他这是什么意思?再细细看去时,盛凯锋已神色无异地坐在餐桌主位,难道,是叶梓允自己看错了?一瞬间,她微微有点失落。 坐在叶梓允正对面的阮湄,两束目光却自始至终钉死在叶梓允的脸上。 第四十五章 回不去的记忆 宴席上,觥筹交错,杯盏之间便是权利与资源的较量。 叶梓允低头切着牛排,耳边全是乱糟糟的声音,搅得她胸口有点闷。而他们说的几乎都是商业上的事情,一句话里可能有好几个话外的意思,听着都觉得累。虽然她不大懂这些,但还是明白,大家都想借此机会拉近和盛凯锋之间的距离,极力促成叶鹤正的新项目进展,然后从中分一杯羹。 叶梓允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只知道有叶鹤正在,肯定不会让叶氏集团濒临破产,只要这样就足够。所以她始终不言一语,只是有人和她搭腔时,叶梓允才会含蓄浅笑低语几句,然后继续把盘子里的牛排切得歪瓜裂枣。 盛凯锋虽然是众人的焦点,但他极少说话,大多数都是对方说个不停。他则坐得笔直,优雅地握着刀叉。灯光的映衬下,脸廓的棱角线条更加分明。即便他不言不笑,却有种王室高高在上的威武冷冽之气。 叶梓允觉得自己切牛排都累了,他们这些人说这么多话不累吗? 她心里嘀嘀咕咕,眼前的盘子忽然被人冷不丁地抽走。 她正纳闷的时候,盘子却又回来了。只是里面的牛排被切得整整齐齐、大小均匀,一看就不是她原先那盘。叶梓允顺势望着盛凯锋,正对上他多情温柔的眼神。唇畔还漾着令人神魂颠倒的暖笑,恍惚间,让她一不留神沦陷其中不得自拔。 那些人说个不停的话,都被盛凯锋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 包厢里瞬间安静,叶鹤正满脸惊异,阮湄却暗暗捏紧了放在桌下的十指。 “我帮你切好了,尝尝好不好吃。” 盛凯锋温文尔雅的一笑,叶梓允的心就扑通一阵狂跳。 她红了脸,赶紧低下头。直到感觉盛凯锋没有再盯着自己,叶梓允才松了口气。 只是,看着面前这盘牛排,她的心倏尔又是一紧。 不行不行!叶梓允,你明明知道盛凯锋在外人面前对你的好都是演戏,你怎么还不可救药的任由自己往火坑里跳?你赶紧清醒过来啊!不要被盛凯锋虚伪的“温柔”给骗了! 她心里的声音嘶吼着,耳边又是恭维羡慕的话,逼得叶梓允迫切的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起身,借口要去洗手间,她顶着通红的脸在盛凯锋的注视下落荒而去。 脸上温度终于降了下来,叶梓允双手撑在洗手池上,镜中人的脸上还滴着水。 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水龙头里流水的哗啦声。 “你以为,他是真心对你好吗?” 叶梓允拧关水龙头,镜中,阮湄从隔间里出来,直直走向洗手池,没有看叶梓允一眼。 “是不是真心,都和你没有关系。”冰冷,却带着藏不住的怒火,“你只需在乎你的老公,别去管别人的。” 阮湄从手拿包里抽出一枚口红,勾勒着自己的唇形,“说的这里,身为继母的我,有必要向你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提出一个建议。” 叶梓允皱眉,阮湄收起口红,走向隔间,将每一扇门都推开,确保里面无人。 “我和盛凯锋之间的纠葛,你最好不要告诉你的爸爸。” 嘲笑,“怎么?你害怕自己会被甩?” 阮湄双手抱肩,眉宇间的笑意似乎蕴藏着别人看不懂的心思,“这是为你好。如果盛凯锋承认喜欢我,那么你肯定会被抛弃,到时候我回到他的身边,你该何去何从?只要没人再去挖掘过去的事情,那么你和我都有自己想要的归属,不是很好吗?” 叶梓允脸色沉了下去,“你太自恋了。你怎么知道,他会承认喜欢你?你们已经是过去式,现在的他,心里根本没有你。” “男人的心思,你不要去赌。男人的话,你也不要全信。”阮湄眨了眨眼睛,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你不信我的话,大可以去试。不管是他曾经喜欢过我,还是现在喜欢我,这件事闹开了,八卦记者就会捕风捉影、无中生有。后妈和女婿,得有多少故事可以写啊?到时候,叶家会被推到风口浪尖,身败名裂,叶氏集团也难逃厄运。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我不会拦你。” 叶梓允脸色阴暗得更加恐怖,虽然很不情愿相信阮湄的话,但她说的一点没错。 为了山亭…… 叶梓允咬牙,脱口而出,“好。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但是,你又能答应我什么?” “我不会答应你任何条件,因为,输不起的人,是你。”阮湄俨然信心满满,鄙夷的上下打量叶梓允,“我既然能来就能抽身,了无牵挂。而你却是依赖叶家和盛家生存的人,手中没有资本又何来资格谈论价格?” 阮湄的话句句如锥刺在叶梓允的心头上,鲜血淋漓。 “总有一天,我会有这个资格!” 斩钉截铁,叶梓允一刻都不想和阮湄多待,急迫地想要离开洗手间。却又在门口,她顿下脚步,转身,“我只希望你能对得起这段婚姻,对得起叶家!” 阮湄倨傲的勾着唇角,听着身后渐行渐远的高跟鞋声,艳丽如大红玫瑰的双唇轻轻启合,双眸一沉,扑闪着狰狞的寒光,“我只要对得起自己,别人……又算什么?” 扭着纤细的水蛇腰,她也出了洗手间,却在转弯处撞见迎面走来的盛凯锋,眉梢情不自禁的上扬,挂着满心期待的笑容,“凯锋……我还没有习惯这样叫你。” 盛凯锋不予理睬,径直擦过阮湄的身边。 她眸色暗沉,抓住盛凯锋的手腕,“我可以不问你为什么骗我……但是,你有没有真心爱过我?” 阮湄的眼眶红了一圈,闪烁着强烈的渴望。 盛凯锋抽出自己的手,神色冰冷阔步而去,“和你无关。”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阮湄急得追上去,拦住他,眼巴巴的恳求着,“就算你不允许我再在你面前提这件事,但是我们实实在在经历过的事情还是存在啊!它不会改变!是我……是我在停车场救了受枪伤的你,救了奄奄一息的你啊!我知道你也忘不掉,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盛凯锋挑眉,看不出情绪,“你要离婚?” 阮湄频频点头,双手抓着他的小手臂,“只要你愿意接受我,我不介意!” “你觉得,我盛凯锋需要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吗?” 阮湄脸色煞白,手心里的冷汗让她怎么抓也抓不住自己想留下的人,“我……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盛凯锋不耐烦的撇着嘴,余光忽然瞥见叶梓允的侧影闪过楼下的大厅。他微微皱眉,甩开阮湄的手,大步朝叶梓允的方向走去,没有回头,更没有留恋。 阮湄无可奈何的望着他的背影,心口的伤痛被一层一层撕裂。胸中烦闷不爽,好想冲上去掐死他,可是心里偏又很不甘心,纠结到抓狂!到头来,也只能郁闷的看着他越走越远……过去的,果然回不去了。 “很好……很好……我得不到你,就算把你毁了,别人也休想得到!” 近乎歇斯底里的冷笑,染着黑色的长甲深深嵌入手心的肉里,再痛也不及心痛。 第四十六章 回家给我作检讨 叶梓允怒气冲冲从洗手间出来,双拳垂在身侧太用力反而颤抖。绕过一根柱子,抬眸正好看见远处,一抹再熟悉不过的人影,从对面包厢里闪身而出,叶梓允猝不及防,瞬间僵硬。 高挑的背影,修长的腿,男人一面接着电话,一面朝楼下走去,走得很急。完全没有注意到叶梓允的存在,她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和当年那一抹渐行渐远的背影,几乎一模一样。 不可能。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 大三那年,他不是已经出国留学了吗? 叶梓允的大脑瞬间麻木,完全抑制不了心里的好奇,挪着脚步,竟然沿着他的方向款款走去。她甚至都确定,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她记忆深处的那个人。就算是,她又能如何? 心里百转千回,理智提醒她千万不要靠近,可是双脚却怎么都不听使唤。 西餐厅一楼的大厅,灯光迷离,人声鼎沸。叶梓允拎着礼服的大裙摆,朝大门口走去。隔着落地的玻璃窗,门口几个男男女女正从两辆车上走来。他上前迎接,勾肩搭背,仿佛都是他的好兄弟。 叶梓允看得出神,在大厅明亮的照明灯下,他是人群中最抢眼的一个人。俊逸的面孔,眉清目秀,让他一直以来都是大学里的风云校草,翩翩少年。叶梓允班上的女生几乎都为他痴迷,而她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和这样的男生发生交集。 “走,我们许多年没见了,今天好好聚聚。” 这句话传到叶梓允耳朵里的时候,已经迟了。 一泼人涌进大厅,那人也注意到了她,一对黑得明亮的双眼忽然荡漾着浓浓的笑意。 叶梓允被他的眼神惊得心里一颤,着急地转身要走,高跟鞋偏偏一崴,胳膊上已经多了一道力,牢牢的扶着她,“还好吗?” 熟悉又久违的声音响在她的耳后,叶梓允唇角一抖。他的身影落下,压得叶梓允根本喘不过气,徐徐转身窘迫地躲避着他的目光。 这一句迟来的问候,她不明白,这个男人究竟指的是什么。 是眼下她滑了跤,还是当年他的忍心抛弃? “没事,谢谢。”收回自己的手,冷漠极致的疏远感,像是对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我是徐晔,你是叶梓允吧?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男人笑得灿烂。 这样的笑容,像是一瞬间把叶梓允拉回了曾经懵懂的那几年,只不过,也是转眼即逝。 “你和以前没怎么变,还是这么漂亮。” 叶梓允拎着裙摆的手微微一颤,这时徐晔的朋友们都围了上来。 “徐晔,我记得这是你大学时候的女朋友啊!没想到你们还在一起!” “走走走,徐晔你可要老老实实和我们交代!” 叶梓允想要解释,可根本插不上话。看向徐晔,他只是笑,笑得看不出有丝毫想要解释的意味。叶梓允不明白,难道徐晔是在默认他们是情侣关系吗?更何况,他们大学的时候也从没交往过啊! 她蹙了蹙眉,在这样的氛围下,她很不自在。嗓子像是梗着什么刺,难以吞咽。 “今天我刚回国,朋友们来给我接风,你也一起来吧。”徐晔真诚的看着叶梓允。 叶梓允讨厌和人纠缠不清的感觉,平淡又直接拒绝,“今天我是和家人一起来吃饭的,他们在等我了。”说完就要走。 “等等。”徐晔追上来,脸上仍然是看不出他到底是真还是假的笑容,“至少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等你空了,我约你。” “我很忙。” 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叶梓允没理会徐晔那群朋友匪夷所思的目光,就像是骄傲的孔雀公主,昂着头一步一步走远—— “椰子,其实我真的喜欢你。只是这种喜欢,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啊!我们从高中同学到大学校友,你是最了解我的朋友了……现在你这样真的叫我很为难。”——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把那天我喜欢你那句话当真了,我只是开玩笑的……你对我的好,那都是你心甘情愿的,我又没有强迫过你……就好像你生病了,我也让你自己去看医生啊,我很关心你的……”——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你是个坚强又勇敢的女孩,没有我,你依然可以活得很好,但是,她没了我就不行啊!求求你了,不要再无理取闹、自讨没趣,我还要赶去约会……” 那年初雪的夜晚,徐晔说的每一个字,比冰雪还要寒彻入骨。 这么多年来,没人能看见叶梓允脸上曾经淌过的泪、结过的霜;更没人能看见,她独自一人从荆棘地里狼狈爬出来的鲜血淋漓、孤独无依。 从来,没人能懂,也从来没人能向她伸出援手。 “你在这里。” 叶梓允的脚步骤然一顿,鼻尖是檀香淡雅的香味。 哪怕在杯盏之间,他身上依旧不沾世俗。 她茫然对上盛凯锋深邃如墨的双眼,他抿嘴浅笑,伸出右手。叶梓允痴痴地瞪圆眼睛,玉手已经被他握在手里,纤腰上也多了一双大手,她顺势便跌进盛凯锋的怀里。冰凉的身子终于有了温暖的依靠,叶梓允环着他的腰身,心里像是终于被填满,竟也不愿再放手。 盛凯锋有点意外的蹙了蹙眉,看着怀里娇小的女人,收敛笑意,冷眸瞥向不远处的徐晔,目光里,尽是鄙夷清冷的桀骜。 四目相对,如果说徐晔是英俊潇洒的白马,那么盛凯锋就是气宇轩昂又冷酷无情的飞龙。 两人并未言语上的交流,却又像是较量了一番。 徐晔很快转移视线,盛凯锋眸色微沉,搂着叶梓允径直往楼上包厢走去。 “回家好好给我作检讨。”压低的声线,似在极力克制什么。 明明淡漠到没有任何情感起伏的话语,却莫名的让叶梓允心头一暖。 “怎么回事啊?”徐晔的几个朋友个个都是一头雾水。 他旋即一笑,岔开话题,“包厢已经订好了,就在楼上……” “喂,你。” 徐晔的话被身旁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他好奇的循声望过去,远处,一个穿着紫色礼服的女人正妖娆的朝他勾着手指。徐晔唇角微微一勾,招呼自己的朋友先上楼,再打量了一番阮湄,徐徐走过去。 “这位小姐,有事?”文质彬彬的浅笑,距离恰到好处的不近不远。 阮湄娇笑着走上前,解开了徐晔休闲西装的外套纽扣。 这个男人饶有趣味的一笑,眸中发光,倒也不躲不闪。 “小姐,我们认识吗?” 阮湄笑而不语,拔出自己的口红,在徐晔白衬衣的衣角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我还不知道,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徐晔的目光放肆大胆的在阮湄低胸的礼服领口徘徊,笑得迷人。 阮湄侧过身子在他耳畔低语,“这是叶梓允的电话,她可想着你呢……” 第四十七章 嗨,我们终于见面了 叶梓允被盛凯锋搂着回到包厢,看着他向佟家兄弟简单交代几句后,朝自己走来。 “走吧。” “去哪里?”叶梓允话音未落地,已经被他牵着出了包厢。 盛凯锋很快松开她,面无表情,“当然是回槐桐路。”他顿了顿,又冷笑着扭头过来看着叶梓允,“否则,你以为呢?” 叶梓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总觉得盛凯锋话里话外好像另有所指。 她一直担心还会再碰见徐晔,心头不安,走路也不敢东张西望。 直到坐上盛凯锋的车,叶梓允才稍稍安了心。 等佟家兄弟过来,照旧是佟文开车。而等待的时间里,盛凯锋和叶梓允始终沉默无语。 路上,两人各自沉默,各怀心事。盛凯锋翻着文件看不出异样,叶梓允侧身托腮望着车窗外,路灯昏暗的灯光如流水似的淌过她的侧脸,光影交织成了朦胧又绚烂的梦幻之境,像是梦里才有的色彩。 就像,徐晔,原本只该出现在梦里的人,为什么又会出现在今夜? 回到槐桐路,叶梓允心不在焉的跟在盛凯锋身后进了屋。 始料未及,盛凯锋突然停下脚步,她结结实实的一头撞上他的后背,疼! “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吗?”回头,盛凯锋的声音凉薄又淡漠。 叶梓允眸仁一闪,目光虚无缥缈,语气淡淡的,“……抱歉。” 盛凯锋如墨漆黑的眼底深处似乎漫不经心,眉尖却不自觉的拧成麻花,神色转瞬又恢复往日的冰冷,“叶氏集团新项目的事情牵扯太多,我不能马上答应。” 许久,叶梓允才扑闪着纤长的睫毛,淡淡的“哦”了一声。 她好像早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然后走过盛凯锋身边,慢吞吞的上楼。 盛凯锋脸色陡然一变,仿佛暴雨来临前的乌云沉甸甸的堆积在他的脸上,瞪着叶梓允的背影恼怒得咬牙切齿,“这丫头……明明是她拜托我的,现在又这么满不在乎?” “少爷,那叶家的事情……” 佟武刚开口,盛凯锋像是没听见,大步流星追着叶梓允上了楼。 楼梯上,叶梓允正要回自己的房间,手腕却猛地被人一拽,眼前一道气势逼人的黑影重重压下来,她惊愕得大脑空白,后背被迫撞在墙上,被一双大手抓着胳膊禁锢得动弹不得。 “你……” “你难道没有话要和我说?” 盛凯锋抢在叶梓允开口前脱口而出,她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人,完全呆住。 他是指徐晔吗?叶梓允有点怀疑,他怎么会在乎徐晔呢? “……没……没有……”不想被盛凯锋嘲笑自作多情,她囫囵敷衍着。 “没有?”挑眉苦笑,盛凯锋深吸一口气,松了手,“你最好记住你的身份!即便你只是名义上的盛太太,但你一旦做出诋毁盛家声誉的事情,这个代价……不是你能偿还的!” 一阵冷风拂面,叶梓允眼前已经没了人。 她摸了摸自己被捏痛的手腕,回到房间,脑子里乱糟糟的泡了个澡。 露台上的风凉爽的撩起叶梓允的长发,她双手搭在栏杆上,拿着一罐啤酒,喝了几口。 曾经,她想象过很多次,自己和徐晔再重逢会是什么样。是恨他,还是放不下?结果到头来,叶梓允发现除了短暂的震惊和意外,自己心里竟然连一点波澜都没有。毕竟,以前是她一厢情愿,徐晔从未对她有情爱,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又有什么放不下呢? 过去这么多年,花香也会淡,记忆也会模糊,伤口也终会不留一点痕迹。 只要以后互不牵绊,就好。 叶梓允仰头喝了一大口,余光似乎瞥见楼上书房的阳台上有个人影。 她一怔,摸着嘴角边的液体,回头望去,风吹过那排摇曳的花草,哪里有人。 叶梓允撇了撇嘴,盛凯锋又怎么会在乎自己?想着,心口一阵抽痛。 这时,扔在床上的手拿包里,传来手机震动的嗡嗡声。 回到房间拿起一看,完全陌生的号码,叶梓允有点迟疑,还是接通了。 “……喂……椰子啊?是不是……椰子?” 叶梓允怔了怔,又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惊讶,“柔柔?你用的谁的电话?” “呵呵……是椰子是椰子啊……” 叶梓允皱了皱眉,不知道罗柔柔在和谁说话,但听得出来,她醉了。 “柔柔,你醉了?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来接你。” 罗柔柔在一家大公司里做公关,以前应酬喝醉也总给叶梓允打电话,她早已习惯。 “下莲路27号的蓝魅ktv。”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进叶梓允的耳朵。 她有点纳闷,寻思难道是罗柔柔的同事,客客气气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哪位?” 电话那头的人笑了,这样的笑声,叶梓允再熟悉不过。 以为再也不会听见,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集,可偏偏,每次都事与愿违。 “我是徐晔,聚会完了之后我们来唱歌,没想到遇到柔柔。你的联系方式是她给我的,现在她醉得厉害,我听不清她住在哪里,所以你还是赶紧过来吧。” 许是见叶梓允沉默着没啃声,徐晔只得开口。 她握着电话的手颤抖着,有点发愣,良久才回道:“……我知道了,马上过来。” 挂了线,手机牢牢捏在手心里,生硬的疼。 叶梓允没有选择,换了衣服。下楼,遇见在客厅收拾的兰蕙。 “这么晚了少奶奶要出门?” “嗯。我好朋友喝醉了,我去送她回家。” “少奶奶需要佟文开车吗?” 叶梓允站在玄关换鞋,“不用。盛凯锋要是问起来,你告诉他就好。” 兰蕙送她出门,叶梓允喝了酒没有开车,沿着路旁茂密的大树一路走去。好在灯光璀璨,巡逻的保安很多,叶梓允没有那么害怕,在大道上打了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 车子还没停下,隔着车窗玻璃,她已经远远看见ktv闪烁的几个大字。 下车走过去,叶梓允并没在ktv门口看见罗柔柔,难道他们又进去喝了? 她掏出手机想要给罗柔柔打电话,号码刚拨出去,一双白皙的手扫过叶梓允眼前,忽然抢走了她的手机。叶梓允惊愕地望过去,正好跌进徐晔一双黑幽幽的双眸里。 “嗨,我们终于见面了。” 第四十八章 重逢已经没了意义 “嗨,我叫徐晔,你叫什么?” 那年初秋开学,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薄薄的云,微弱的白光穿透高中校园的小树林,斑驳的落在这个穿白衬衣男孩的肩头上。他笑得很甜,扶着叶梓允站起身,光束从他身后飞射而来,仿佛他是从阳光里走来的王子。 叶梓允怔怔的看着他蹲在自己面前,随风轻扬的校服裙摆下,她的膝盖上有个磕破的小伤口,他轻轻一吹,又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白色手帕,沾了矿泉水,温柔地清洗着伤口周围。 “虽然新生入学仪式重要,但你跑这么急很容易摔倒的。”他的声音很好听,刚说完,小树林的喇叭里传来主持人宣布入学仪式正式开始的声音,他站起来耸了耸肩,“反正赶不上了,我们慢慢走过去吧。” 叶梓允点了点头,却没想到他忽然朝自己伸来一只手。 “我牵着你,这样你就再不会摔倒了。” 这样你就再不会摔倒了…… 在他松手的那一刻,她却如同跌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或者说,他从未真正牵过她的手,只是她的妄想罢了。 叶梓允嘴角冷笑,深邃的目光里虚无又空洞,好像陷在一段飘渺的时空里。转瞬,浓密的睫毛扑闪,无神的眼眸终于恢复神采,像是从回忆深处走了出来,神色自若地望着眼前笑意不减的徐晔。 只是在ktv霓虹璀璨的招牌下,昔日的白衬衣男孩身上也多了份纸醉金迷的浮华,连带他眉宇间的笑容也不再纯粹。 “柔柔呢?”叶梓允不想再和他一起耽误更多的时间。 “刚刚她爸爸打电话给她,我说明之后,让她爸爸接回家了。” 叶梓允“嗯”了一声,转身要走,徐晔却走上来拦住她。 皱眉,“还想怎样?” 徐晔笑而不语,只是解锁了叶梓允的手机。 她恼怒,伸手去抢,“你想做什么?” “哎,真伤心,你果然没有存我的电话啊……” 徐晔白皙的手指在叶梓允手机的屏幕上点击着,丝毫没有想要还给她的意思。 叶梓允心里着急,好不容易抢回来的时候,才看见联系人里面多了徐晔的名字。 “陪我走走吧。我们,也有很多年没见了。”徐晔收敛笑意,脸上是难得的认真。 叶梓允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很晚了,我明天还有事。” “只是走一走,有很多事也该画上句号了。” ktv后面是一条幽静的小河,河堤边茂林修竹,遮住了不少路灯的光线,朦朦胧胧,有不少情侣相互依偎着散步。 吹着河面上清凉的风,叶梓允看着面前正热吻的一对,余光又瞥见身边伴着的徐晔,她面上有点窘迫又有点紧张。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不想和徐晔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这样的气氛,使她十分懊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陪他走一走。 “当年的事情,我必须向你道歉。” 叶梓允眉梢微动,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竟然是道歉。只不过,现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沉默,听着河面波浪的声音,始终不言一语。 “长大后,我才慢慢意识到当初的自己对你是多么的残忍。”徐晔柔情地凝视着叶梓允的侧脸,“我也终于知道,你对我的好,也明白当年你对我的爱是旁人不能比的……我一直都在想你,在异国他乡熬不下去的时候,都是你在支撑我的信念。”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依旧躲闪着徐晔的目光,却不明白他现在说这番话的意思。 “出去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回国。因为我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下定决心回来找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予你我能给你的一切!相信我,跟我在一起,我会弥补当年对你的伤害,也会弥补这些年来我们错过的光阴。” 徐晔忽然拉住叶梓允的手腕,双手抓着她的肩头,逼迫叶梓允不得不与他对视,“梓允,我爱你!这句话是我亏欠你的,连带这些年的利息,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梓允,答应我,做我的女朋友吧!” 叶梓允木讷,难以置信地瞪着徐晔,“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徐晔有些急了,抓着她的力气也重了些,“和你离开的这些年,都是我最痛苦的日子!我忘不掉你,我一直都爱着你……只是这些,当年我都不知道……梓允,我最爱的人是你啊!一直都是你……” “……” 叶梓允僵硬,那些年的记忆全部涌现在她的脑海里,好像青春一下子又回到她的身上。 徐晔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她的回答,呼出的热气焦急又烦闷,“梓允,答应我,不要再让我们错过第二次!你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你不知道,日日夜夜我为你疯狂的时候,我有多么痛苦!梓允……我的梓允……” 他的尾音低迷又沙哑,胸口燥热涌动的情思再也压抑不住。叶梓允都还没反应过来,徐晔抓着她的肩膀要强势索吻,她大惊,一把奋力推开徐晔,自己慌张不安的连连后退,皱眉低吼:“徐晔,你不要太过分!” “梓允,我是真情流露!我是情难自禁啊!梓允……” “不准过来!”叶梓允伸长胳膊挡住徐晔,拔高的音调想要努力掩饰自己的忐忑不安,“如果真的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河水倒流,回到过去,你觉得我是不是还会爱上你?这个答案是不会!所以,你凭什么以为,现在我还会接受你?” “梓允,你只是还在气头上,你……” “我已经不会再为你这种人生气。我已经长大,不再是当年一味相信你所说的那个蠢女孩。”她深吸一口气,脸色异常冷峻,带着逼人的气势让徐晔不敢再轻举妄动,“试问,真像你所说,爱我到疯狂的地步,这些年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联系我?为什么不早点向我道歉?别说你有苦衷,现在的我不吃你这套!” 徐晔无话可说,却是满脸痛苦的表情。 叶梓允稳了稳心神,放下胳膊,冷静淡漠地说道:“以后不要再联系我,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纠葛。” 说完,叶梓允沿着河水流动的方向大步离去,走得坚硬,绝不回头。 徐晔一直眼巴巴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徐晔清秀的五官突然变得狰狞扭曲,眸底深处的柔情荡然无存,再也不掩饰冷冽的寒光和愤恨的凶意。 手机,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美丽的紫色礼服小姐,想我了吗?”轻佻的语气,十足的玩世不恭。 “看样子,你失败了。”阮湄的声音慵懒恣意,带着挑逗的意味。 徐晔冷笑,“那丫头太狠了!”话音略顿,谄媚一笑,“不过,美人儿放心,我肯定会让她回到我身边,向你证明我的魅力,再一脚踹了她。到时候,美人儿,你可要说话算话……” 电话里,阮湄笑得娇柔,是个男人都会被她融化。 “徐少爷,我可是又寂寞,又期待的很啊!” 第四十九章 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 当夜,叶梓允回到槐桐路的时候已经很晚。屋子里一片漆黑,静悄悄的。 盛凯锋,应该已经睡了吧。 她猜度着,轻手轻脚的摸黑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和衣倒在床上,浑身疲惫,这一整天似乎将叶梓允的精力全部耗光。许久以来,哪怕逃婚那夜,她也没觉得自己这么累过。 随手扔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打破夜晚的寂静。 叶梓允趴在床上伸长胳膊,胡乱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手机凑在眼前一看,是徐晔发来的短信,“安全到家了吗?” 冷笑,置之不理。 他偏又发来第二封,“到家了我好放心,下次我们去吃大闸蟹吧!我记得,你最爱吃了。这个季节的大闸蟹肯定对你的胃口。” 叶梓允心里烦闷,索性关机。这家伙根本没听懂她说的那些话吗? 偏过头正好看见窗外月光如练,叶梓允忍不住踱步来到露台。月悬高空,泼墨似的夜穹上弥漫着几片被月光照亮的浮云。徐徐的夜风轻柔拂面,她却揣着满腹心事,任凭月色如水,她的心偏如铁一般沉重。 楼上,书房的阳台,一抹漆黑的人影和夜色已完全融为一体,不易被人察觉。 “还知道回来。” 盛凯锋自言自语的声音生硬又凉薄,盯着叶梓允的背影一声轻哼,转身进了书房。 阳台的茶几上,一杯喝了一半的黑咖啡冰冷得如同今晚的夜色,咖啡杯内壁一圈咖啡渍都已变干。他差点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 次日天亮,秋高气爽。 叶梓允在被窝里紧紧抱着被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刚开手机,接二连三的震动声瞬间让她瞌睡全无。整整二十封短信,全部都是徐晔发来的。有些是昨晚,有些是今晨。内容无非全是可有可无表白他自己的闲话和情话。 就好像以前读书的时候,徐晔也总是爱给她发短信聊天,两人一聊就会聊很久,然后叶梓允会为此兴奋好几天,脑海中全是徐晔短信内容里暧昧的话。现在回想起来,只怪当初的自己傻得天真,竟然看不出来自己只是他的备胎。 苦笑弥漫上叶梓允的嘴角,手机丢在一旁,这次她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当她下楼,手机还是时不时会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徐晔发来的短信。 “你今天起晚了。”餐厅里,盛凯锋合上报纸,看着叶梓允走来。 “昨天睡得晚。”说话间,哈欠不断。 盛凯锋冷笑,“是觉得我没有利用价值,才懒得巴结了吧?” 叶梓允打哈欠的嘴刚刚张到一半,僵硬,一口冷空气灌入,呛得她不住的干咳。 “叶氏集团新项目的事情我还没有答应,所以……” 盛凯锋欲言又止,冲着叶梓允挑眉一笑,放下手里的报纸,优雅从容的起身离开。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样子,叶梓允叹了口气,怎么不明白那家伙的意思? 她撇着嘴,瞪着他的背影挥拳抡胳膊的做着怪脸,没想到盛凯锋突然回头,她急忙收住刚挥出去的拳头变成在眼前挥来挥去,讪笑,“灰尘有点大,咳咳……呵呵……” 盛凯锋不屑的收回目光,转身,看着面前黑色木架上一件如镜面的摆设物,那角度正好能看清叶梓允在他背后的小动作。他似有似无的摇着头,眉宇间噙着暖暖的笑意,嘴角不自觉的轻扬,往楼上走去。 叶梓允只简单吃了几口早餐,摆在餐桌上的手机却总是震动。 “少奶奶,您有短信,不看吗?”兰蕙好奇的瞥了眼手机的屏幕。 “不看。这年头谁还发短信?发短信的都是骚扰信息和推销广告。” 兰蕙点了点头,觉得叶梓允说得有理,收拾着餐桌自又忙去。 叶梓允实在没什么胃口,径直上楼去收拾盛凯锋的房间。想到这个时候他应该在书房处理公事,所以叶梓允故意避开,先去整理卧室,省的见面又被盛凯锋一顿奚落。于是,她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你现在倒是越来越自觉了。”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盛凯锋居然抱着苹果笔记本半坐在床上,他不应该在书房吗? “那我不打扰你,我先去收拾书房。” “衣帽间很乱,先整理好再去。” 叶梓允不耐烦的瞪着盛凯锋,他悠然自得的敲击着笔记本的键盘,根本没看她一眼。 她暗暗握拳隐忍,谁让她现在有求于人呢? “现在你依旧没话要和我说?”盛凯锋幽幽抬起眼眸,目光从笔记本电脑上方冷冷射出。 叶梓允回眸,依旧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没有。” 盛凯锋目光一沉,嘴角隐隐抽搐,“很好……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叶梓允心下一阵慌张,手里拎着一件白衬衣发抖。 难道昨晚在河堤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她隐隐有点不安,但却仍然镇定自若地回道:“我去接罗柔柔,她是我闺蜜,在ktv喝醉了。我让兰惠转达你了。” 盛凯锋看着她的眼睛,若有所思,并未言语。 笃笃笃。敲门声未落下,佟文已经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入。 “少爷,出事了,您看。” 他喘气的声音很急,语速也很快,完全没有注意到卧室里的叶梓允。 佟文点开手中平板电脑的页面,急得冷汗涔涔,“现在网上都传开了。不仅有文字信息,还有照片……我哥现在正忙着把新闻压下来,但是……” 盛凯锋的脸色一沉,盯着平板上徐晔俯身吻向叶梓允的照片,眼底的阴鸷令佟文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叶梓允!” 极力克制愤怒的声音还是惊得她浑身一阵哆嗦,佟文这才注意到叶梓允就在房间里,面露担忧之色的望着她。 叶梓允满脸茫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 盛凯锋面色阴冷,深不可测的目光里怒火与冷冽交融汇聚,恍若刀光剑影,直直逼迫叶梓允,她根本招架不住。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凝固,唯有她一颗惶恐不安的心在出卖着什么。 “佟文!”一声低吼,如同地动山摇,“从现在起,叶梓允闭门思过,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佟文蹙眉只得领命。 叶梓允目瞪口呆看着盛凯锋拂袖离去的背影,疾步追上去抓住他的手臂,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为什么……为什么要关我禁闭?” “为什么?”盛凯锋看着叶梓允,冷漠疏远的态度夹杂着讥讽与鄙夷,“去问你的老相好!” 第五十章 来势汹汹的网络轰炸 一道晴天霹雳炸裂在叶梓允的头顶,衣兜里的手机却不偏不巧传来震动。 盛凯锋眉头紧拢,想起刚才在餐厅,叶梓允的手机同样震动个不停。他眸色一冷,心生不祥的预感,直接从她的衣兜里掏出手机。叶梓允恍然大惊,想要去夺的时候,盛凯锋嘴角已漾着烦闷的苦笑。 “好啊好啊,好一个叶梓允啊!我还真是小瞧你了!”盛凯锋晃着手机,眼眸闪烁地瞪着叶梓允,神情落寞又悲愤,“用我送你的手机,和你的老相好整夜的讲情话啊?难怪昨晚睡得晚!”突然一声厉吼,叶梓允的眼圈霎时红透,拼命的摇着头。 “我没有回他信息……一条也没有啊!你自己看……” “难道不能删除吗?这些短信内容连在一起看,分明看得出你有回复!”盛凯锋冷嘲热讽,犀利的眼神几乎剥了叶梓允一层皮! 咣的一声,像是有人在她耳旁打着锣鼓,震得她头脑昏昏沉沉。 盛凯锋松手,手机硬邦邦砸在地上。他大步逼近叶梓允,冷笑,右手抓着她的下颌逼她昂起头,“叶梓允,我居然会被你这张脸欺骗!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叶梓允想要解释,他捏着她脸颊的力气却极重,捏得脸色泛着青白,根本开不了口。 “我说过,别忘了你的身份!否则,这个代价,你偿还不起!” 盛凯锋眸中燃烧的怒火,忽然被他手背上几滴冰冷的泪水熄灭。他怔了怔,眼神清冷的看着泪如雨下的叶梓允,刹那间的恍惚,立刻松手。叶梓允踉跄着,身后的佟文及时扶住她。 凝视着她脸上的泪痕,盛凯锋心口绞痛,别过头去,没再多言,头也不回的摔门离开。 叶梓允无奈地看着眼前这扇冰冷的木门,泪水翻涌着,千言万语根本无从解释。 最后,是佟文送她回的房间,只同她说了一句话,“你上网看看吧。” 叶梓允一个人站在床尾,露台外吹来的风吹乱了她一头的青丝。捧着平板电脑,她搜索着新闻网页,震惊错愕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浑身都在颤抖,“怎么……怎么会?” “有图有真相!盛少娇妻与神秘男子深夜幽会”、“盛少被戴绿帽?叶梓允包养小白脸首曝光”、“叶梓允深夜密会神秘男遭拍举止亲密,离婚提上日程”、“神秘男插足叶梓允,幽会索吻共度良宵”…… 加粗加大的新闻标题,醒目的出现在各大网站和社交平台上。网友的评论一致站在盛凯锋那边,对叶梓允使用了各种恶毒和难堪的词汇咒骂,大家都巴不得他们马上离婚,想要叶梓允净身出户。 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水军,又有多少网友真实的看法,无论如何,没有一条评论是帮叶梓允。她不住的摇着头,双腿发软跌坐在床尾。被盛凯锋砸坏屏幕的手机还在震动,是罗柔柔打来的电话。但是叶梓允心思全然不在,她怎么都想不通,昨晚她和徐晔在河堤边的一举一动,怎么会被人拍了照片传上网?这些记者又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难道,是一直有人跟踪她?还是,这一切都是徐晔操纵出来的? 叶梓允双眸一亮,立刻翻出自己的手机,顾不上那些短信和未接来电,径直回拨徐晔的手机。电话里却始终都是忙音,最后也无人接听。她试着打了很多次,徐晔仍然没有接电话。无助的双手扶额,叶梓允怎么想也料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扔在床上的电话再度震动,这次是叶鹤正打来的电话,越发搅得叶梓允心烦意乱,只得接通,“梓允?梓允啊,快……快和爸爸说说,这新闻……这照片是什么意思啊?你和盛少可千万不要出问题啊!盛少这棵摇钱树你可要抱紧啊……” 叶鹤正连珠带炮说了很多,叶梓允根本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好了,鹤正,你不要担心,梓允和凯锋肯定没事。”电话里传来阮湄娇柔的声音,“梓允啊,这件事我们都相信你,但是外界媒体和网友的看法更重要啊!他们如果不相信你,将来你一辈子都是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话……我建议你,最好在网上澄清一下,让大家知道真相。” “不错不错……”叶鹤正的声音里满是着急,“这种事情只有你出面才能澄清!也别让盛少误会,我们叶氏集团的命脉还掌握在他的手里啊!” 叶梓允揉了揉太阳穴,沉默无语的挂了电话。 出面澄清,现在这个时机合适吗?难道不会越描越黑? 她心里惴惴不安,望向卧室房门的方向,脑海里想起盛凯锋勃然大怒下令她禁足时的模样。他,应该相信网上的谣言吧?连一丝辩白的机会都不留给她,叶梓允苦笑着垂下眼眸。不知道现在盛凯锋是不是也被烦得焦头烂额?他肯定不会帮自己把这件事压下去。 “哎……叶梓允,自作孽不可活啊!” 一声叹息,叶梓允无奈地倒在床上。 明知道徐晔的每一次出现都是灾难,她为什么不躲得远远的呢? 楼上书房,坐在书桌后十指交叉深思的男人,冷峻硬朗,无形中有种强势的气场压迫而下。佟武站在阳台接听电话,不住的在记事本上涂涂画画。佟文则坐在盛凯锋对面,手指飞快地敲打着笔记本电脑的键盘。 “第一条发布出去的是搜寻网站的新闻部,记者是宣丽,时间是今天早上八点。”佟文汇报道,“盛世集团法务部的部长已经草拟了律师通知书,少爷过目后,会立即送达搜寻网站并同步在网上公布。” 盛凯锋面不改色,“找到那个记者,问清楚这个消息和照片她是从哪里得到的。” 佟文心下明白,合上电脑后,立刻出发。 佟武这时走进来,“已经核实有人联系工作室大量雇佣水军,但是这个人的身份暂时还未查清,至少能肯定有人在落井下石打压少奶奶,或者说,整件事根本就是背后这个人一手酝酿。少爷,是不是要考虑先让少奶奶出来?” “不用。”盛凯锋眸色闪烁,似有微波荡漾,“让她好好吸取教训!你现在安排两路人马,一路负责查清照片中男人的身份,和叶梓允的关系,另一路追查雇佣水军的人。” “是。”佟武颔首领命,“少爷不用担心,这种花边新闻只要没有新的波澜,半个月之后就会被压下来。热度过去,对少奶奶的声誉也不会造成影响。” 话音落地,盛凯锋的电脑上忽然传来一声电子提示音。 他看了一眼弹出的页面,霎时脸色阴暗,握着鼠标的手上青筋根根暴跳。 “不起新的波澜?”盛凯锋讥笑,“看来,有人是嫌这个摊子还不够烂!” 第五十一章 许是,南柯一梦 嘭—— 叶梓允惊得从椅子里惊跳而起,盛凯锋如风驰电掣已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凝视,他的视线落在叶梓允手中的平板上,一把抽出,冷笑,“你就用这个在微博发表的公开声明?” 叶梓允的睫毛颤抖着,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嗯……” “你觉得事情闹得还不够大?”一如既往的冷沉,几乎是漠视她的存在。 “……”她无言以答,盛凯锋这是在嘲笑她? “你声明的内容根本不重要,立刻给我删掉。”虽然盛凯锋脸上毫无表情,语气里却是十足的强制性命令口吻。 “怎么不重要?”叶梓允拔高嗓音,急得红了眼,“我知道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说不定越描越黑,但如果我不这样做,我不出面澄清,事实真相永远无法传播出去。至少现在,有了这个话题,网友来搜索我的时候会看见这篇声明……我不在乎他们是不是每个人都相信,至少有人看了,就会有人传播……是非定论,留给他们判断,信与不信也是他们的事……我做了我能做的,我也承认我做过的,我问心无愧!” 叶梓允努力挺直后背,呼吸略微紊乱,胸口却带着她所有的自尊与骄傲高高挺起,即便眼前这个男人气势逼人,她也不愿输他分毫。 盛凯锋反倒拿眼前这般模样的叶梓允手足无措,微微惊诧,旋即又恢复了淡漠如冰的神色,“佟武。” 一声轻唤,门口候着的佟武这才走了进来。 “这起事件,你做公关发言人。配合梓允的个人微博文章,每天辅以官方的公开说明。你和佟文加快调查速度,收集足够的证据再依事态发展的形势,若有必要,举办记者发布会。” “佟武明白,立刻去办。” 盛凯锋干脆的一声令下,卧室里只剩下他和叶梓允凝眸而立。 她微微有点诧异,清亮的眸子里扑闪着藏不住的期待,“你……你是相信我的?” “真相,我不在乎。叶梓允,我只是不想因为你,对我盛世集团造成不必要的负面影响!所以,麻烦你记住你的身份。就算寂寞得按耐不住,也请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别给我捅娄子!” 深入骨髓的凛冽,让叶梓允忍无可忍,指着门的方向,怒吼:“……盛凯锋,我不想看见你!出去!” 看着眼前盛怒发颤的女孩,盛凯锋心头隐隐一紧,腾升一股从未感觉过的懊悔之气。最后,他留下兰蕙寸步不离的盯着叶梓允,不准她再私下乱来。留下一抹清高孤傲的背影渐行渐远,叶梓允只无奈自嘲苦笑,事到如今,她竟然还对盛凯锋抱有期待? 叶梓允叹着气依靠着露台,抬头望着天上飘逸的一丝浮云,清澈淡然的眼眸深处尽是凄凉。徐晔归来,她尽量回避,只想了结往事从此不再与他纠葛,未曾想还是掀起轩然大波。而对于盛凯锋,有了徐晔的前车之鉴,明知盛凯锋人前的甜蜜宠爱是假,她对他还抱有期望,甚至是幻想,更叫叶梓允难以自处。 这份心事,直到此时此刻,她也不愿更不敢承认分毫。 一阵冰冷的风穿透叶梓允的肩骨,仿若从山的那头带来了湿润的水汽。不过几秒,已是飘雨如丝,烟雾缭绕。叶梓允眸中如一潭寒泉,看不清眼前的景致,更看不清自己脚下的路。 兰蕙得令寸步不离,默默颔首立在不远处望着她的背影,心事重重。 接下来的几天,叶梓允没有离开自己的房间。只有兰蕙陪着她,她并不知道楼中其他人的情况,盛凯锋从此后没有再出现。叶梓允终日里用平板搜索网页,果然如盛凯锋所说,她发表的公开声明反而把事情越闹越大。 相当于,给了网友抨击她的契机。黑她的言论也更加极端,透过黑白的文字和醒目的感叹号,叶梓允都能感觉到其他女人对她的嫉妒和恨意。甚至有人扒出徐晔是与安市毗邻的宜庆市书记的小儿子,令叶梓允诧异的是,网友里还有很多自称是他们同学的人,把他们过去的事情添油加醋说的厉害。 有网友很有耐心的把他人的评论梳理出来,甚至还成了洋洋洒洒的一篇关于徐晔和她恋爱,结果被叶梓允狠心劈腿抛弃,还不肯放手抓着他为备胎的故事。徐晔反倒成了等待这么多年,挚爱不变,回国重新追求她的痴男。 叶梓允知道,自己这回得罪的,是爱慕暗恋盛凯锋和徐晔的人,她们肯定不会就此罢手。 于是,事态发展至今,她在公开声明里借由那些往事作澄清,反倒成别人攻击的突破口。 她脸色泛白,苦笑着把平板扔在一边,“兰蕙,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傻啊?” 兰蕙静静地立在一旁,未作回答。 窗外夕阳凄冷的余晖染红天的一角,洒下绯红的光影拉长叶梓允落在地上孤独的影子。她恍然想起小时候的日子,埋藏在心头的寂寥与无助,沿着她的不安悄无声息蔓延全身。如同,渐渐笼罩而来的森冷夜色。 入夜,叶梓允睡得昏昏沉沉,脑子沉甸甸。浑浑噩噩间,似乎听见有人说话,可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耳边的声音,说不出的熟悉,恰似如烟细雨般的轻柔,落在心头似也没那么燥热。 “……什么时候的事?”盛凯锋看着皱眉昏睡的叶梓允,眉尖也忍不住轻蹙。 兰蕙悄声回道:“少奶奶一直心思不宁,时常站在露台发呆,淋了雨也不知。今天兰蕙瞧少奶奶浑身乏力又脸颊红润,才发现少奶奶发烧。少爷,是兰蕙没照顾好少奶奶。” 盛凯锋并未责罚,只扬手命兰蕙退下,挨着床沿边坐着,轻手探了探叶梓允的额头。 她眉头微颤,能感觉到一双微凉的手在爱抚她的脸颊,很柔很轻。迷迷糊糊的,似乎听见有人在说“我究竟应该拿你怎么办……”,可等叶梓允醒来时,天已亮透,床边早已无人。 许是,南柯一梦吧。 第五十二章 别再搞砸第二次机会 吃了退烧药,第二天醒来时,叶梓允觉得自己清醒了些许。 房间里空荡荡的,竟然连寸步不离的兰蕙都不在。 “难道……又出什么事了吗?” 她喃喃自语着,扶额下了床,身上只穿着日常家居服。试着拧了拧房门的门把手,未锁。叶梓允纳闷,盛凯锋不是下了禁令吗?吱呀一声,房门开了,新鲜的空气随着一阵风迎面扑来。她热烧未退,身上畏寒,止不住瑟瑟发抖,还是裹紧衣袍下了楼。 “兰蕙?兰……咳咳……咳咳咳……兰蕙……” 叶梓允踱步来到客厅,却还是未曾见到兰蕙,就连佟家兄弟也没见着。她轻轻撩开客厅的白纱幔帐往前院子的车库眺望,最常用的那辆悍马并不在停车位上。难道,一大早离开了? 叶梓允琢磨着,望了眼楼上,寻思不知盛凯锋在不在。 算了,就算他在,又能怎样? 叶梓允一股热气攻心,频频干咳,正要去厨房寻找时,忽听身后通往后院的木门被风吹得吱呀呀响。那扇门平常都是关着的,今日怎么会开了?她纳闷,循声过去。一束白光从门外照射在地上,摇曳的树影像是在向叶梓允招手。 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声,和叶梓允脚下拖鞋的摩擦声,莫名的有股诡异的压抑感。 她捂嘴轻咳,右转即是后院的木门,却未料一道黑影突然从后院冲来。叶梓允惊得身子一阵踉跄险些撞上去,却听见来人似乎也吓得不轻,“少奶奶,您醒了?” 叶梓允扶稳,逆着光,看了好半天才认出眼前的兰蕙,她胳膊上挽着一个精致的小花篮。 “兰蕙想着少奶奶身体不适,想在后花园摘些菊花放在少奶奶的卧室里……”兰蕙放下花篮,上前搀扶,“没想到少奶奶这个时候醒了,兰蕙吓着您了。” 叶梓允摇了摇头,“没事。我见你不在,有点担心而已。” 兰蕙心头微动,转而笑道:“少爷和佟家兄弟有事,一大早出门了。少奶奶既然下楼了,也多多活动,平日里只闷在卧室里,怪不得会闷出病来。” 叶梓允在沙发上坐下,看着兰蕙拎起花篮放在茶几上,又端了杯温水给她。 “兰蕙先去准备少奶奶的饮食。” 叶梓允点了点头,脑子又沉又闷。虽牵挂网上那件事的进展,但又实在拿不出精力,轻咳几声后,索性摆弄着花篮里的菊花,就着里面的剪刀,修剪起来。心不在焉的,花也修得怪异。 兰蕙在厨房折腾了一阵子,客厅座机突然响了。 她擦干手,小跑出来,“你好,这里是盛家……啊,我不知道……必须现在吗?” 叶梓允见兰蕙挂了电话才问道:“谁打来的?” “是这里的物管,说临时召开会议,每家每户都得派个代表去。”兰蕙琢磨着,“以前并没听说这种事……” “也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去吧,我一个人待着也没事。”叶梓允有点担心,难道是那些记者找到这里来造成了围堵吗? 兰蕙放心不下,热好了一大早熬的鸡丝粥,又备下退烧药,叮呤嘱咐后才不得不出门。大门外是一片浓密的树林,一条散步的林荫小道是步行的捷径,一条车来车往的宽敞大道,步行的话有些绕。 偏偏小道旁立了个“正在维修请绕行”的牌子,兰蕙只得小跑在大道上,想速去速回。 车道旁停了辆绚烂的跑车,这在安市最高档之一的别墅区里十分常见,加之兰蕙心里着急故而也并未多看一眼,却不知,车里的人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人,已经帮你骗出来了,剩下来的,就看你的了。” 娇柔冷笑的声音回荡在车内,一个穿着黑色包臀短裙的女人微启着艳丽如血的双唇,两条白皙匀称的大腿交叠着如凝脂白玉,秀美的脚踝戴着一圈细细的铂金铃铛脚链,轻轻一动便是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声声诱人又妖娆。 车内的后视镜里映出阮湄美艳动人的面庞,眼中偏是阴狠毒辣的戾气。 “看来美人的身份也不简单啊!”副驾驶座的徐晔目光闪烁在她胸口和大腿之间,“操纵网上舆论、轻而易举的调走这些佣人不说,还能利用盛世集团的项目调走盛凯锋,我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 阮湄双手抱肩,笑得不屑,“你也老老实实拿出你的本事来,别只是让人看笑话。” “事成,别忘记你说的话。”徐晔一只手不安分的摸着阮湄的大腿。 狞笑,阮湄故作娇嗔打在徐晔的手背上,“别乱来。赶紧去把你的正经事办了,只要你办得稳妥,到时候还差你这点功夫?”阮湄低眉娇羞一笑,故意探身在徐晔耳边呵出一股暖气,纤纤玉手在他胸膛来回不止,“我也想要着呢!你这个坏男人……” 徐晔双眸清亮,嘴角漾着沾沾自喜的笑意。 “拿好了,这次别再浪费我给你制造的好机会。” 说话间,阮湄的手落在徐晔衬衣胸口的口袋上,将一枚装着药片的小盒子丢了进去。 徐晔舍不得,一把抓住阮湄的手俯身一吻,黝黑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阮湄。 阮湄轻扬唇角,抽回自己的手,再三催促之下,徐晔这才下车。 看着他越走也远,车里的阮湄笑得娇艳,俨然已是胸有成竹、势在必得。 客厅里,叶梓允勉强喝了两口鸡丝粥,却是毫无胃口,玄关正巧这时传来门铃声。 “这么快?” 她只当兰蕙回来了,心里还纳闷兰蕙为什么摁门铃。 叶梓允谨慎的在猫眼看了一眼,害怕是记者,瞬时整个人如泥塑似的僵硬。 徐晔,怎么会来这里? “梓允?我知道你在,开开门,我有话和你说!” 叶梓允深吸一口气,这几天她一直试着和徐晔联系,想要搞明白到底是谁拍了他们的照片,却一直联系不上,未曾想今天他居然登门拜访?! “那天的事情你不想搞清楚吗?只要你开门让我进去,我绝对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徐晔焦急地高喊着,“其实,是我拖累了你!我也是受害者啊!梓允,让我向你解释……” 话音未落地,大门徐徐打开,叶梓允站在门口,神色肃然淡漠。 徐晔旋即一笑,大步向前,“梓允,我好想你啊!” 第五十三章 如此尤物,谁能把持?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叶梓允对徐晔的到来充满警惕,细细扫视别墅周围的灌木丛,并未见到有人跟踪。 徐晔像看不出她眸中的担忧与紧张,大步逼近,人已站在门槛前。叶梓允把着门的手一紧,脸色不好地挡在门口,没有想要他进门的意思。 “梓允,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一直站在这里,难免会引起路人的注意啊!” 徐晔说的含蓄,却也当真提醒了叶梓允。现在他们还是绯闻里的男女主,哪怕光天化日这样站着,被人看见拍了照传上网,不知道还要编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来。更何况,这里是槐桐路,是盛凯锋的地盘,徐晔哪怕再有心机也断不会在这里撒野。 寻思片刻,叶梓允还在发烧的头更痛了,终侧身让他进了屋。 徐晔一路打量着屋内的装饰,一路随着叶梓允在客厅的沙发坐下。 “既然你不会久待,我……” “有咖啡吗?” 徐晔浅笑着打断叶梓允的话,显得很不经意。她咬牙隐忍,很想早早将这人打发出去,多留他一刻叶梓允浑身都不自在。但徐晔话已至此,反倒显得她锱铢必较,说不定还会使他误会自己是因为执着往事未曾放下,才这般不待见他。 叶梓允无奈起身走向厨房,徐晔盯着她的背影,趁机将小盒中的药片丢进茶几上那杯叶梓允喝了一半的温水中。药片遇水即溶,很快化作无形无色与水融为一体。待叶梓允走来将咖啡杯放在徐晔面前时,那杯水已看不出端倪,就连徐晔的脸色上也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你可以说了。” 徐晔呷了口温度刚刚好的咖啡,叹了口气,“梓允,这件事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应该怎么向你开口……我……我其实在国外曾经交往过一个对象。我没想到她竟然跟着我回了国,一路跟踪如影随形。我和你在河边散步,引起她的嫉妒,所以她才会……梓允,是我拖累了你,我知道现在一句抱歉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但是我从未想过伤害你。你要相信我。” 叶梓允半信半疑,脑子里浑浑噩噩。但除此之外,她实在也想不出别人还有什么动机。 “我想见见她。既然是误会……咳咳……我们应该坐下来面对面解释清楚。” 徐晔又叹了口气,颇显无奈,“这几天我一直都在联系她,想要和她说清楚,毕竟我和她已经分手。但是……我一直联系不上,如果不是她的朋友告诉我她回国了,我根本不能把这些事串联起来。” 叶梓允皱眉,“既然不是她亲口承认,你凭什么肯定是她做的?咳咳……” “论动机,只有她能做出这些事来。而且我很了解她的性格和脾气,在国外她也跟踪过我,拍过我和其他女生的照片,所以这次我听说她回国,就肯定是她做的。” 徐晔手里摩挲着咖啡杯的杯口,余光不安分地瞟向叶梓允面前的温水,再抬眸时,却是满腹深情与悲痛,“梓允,你对我的重要无人能取代。早知道会这样,我宁可自己永远克制下去不再进入你的生活,反正,我也克制了这么多年……”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再说这些也没意义。”叶梓允说得直白,眸中的淡漠看不出有丝毫的心动,“我和你原本就不该再见面,以后更不会再有任何关系……咳咳……咳咳咳咳……” 一阵急促的干咳,叶梓允捂着嘴,呼吸窒闷得险些喘不上来。 徐晔赶紧起身将那杯温水递给她,“快,喝点水。” 叶梓允微眯着眼,捧着水杯。徐晔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薄唇紧抿成缝,着急又担心地看着她将杯中水咽了下去,他眉宇间才露出欣喜与宽慰之色。 “怎么样?好些了吗?”徐晔很着急,“梓允,我不知道你病了,我……” 叶梓允的右手颤抖着放下水杯,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吃的退烧药发挥了药效,她只觉眼前叠影重重,好几个一模一样的茶几晃来晃去。就连她握在手里的水杯也在摇晃,晃得叶梓允更觉头昏脑涨,都不知道该把水杯放在哪里。 “梓允。” 一声轻唤,熟悉又陌生,却像是隔着时空传来,空灵地落在她的脑子里。 徐晔握着她颤抖不止的右手,帮她牢牢放下水杯,却又顺势牵着她的手紧贴叶梓允的身边坐下。她拧眉,甩了甩头,明明觉得耳边有声音却怎么都听得不真切。只觉得脑子沉甸甸昏昏欲睡,最终眼前晃过一道黑影,叶梓允身子一倒重重倒在徐晔的怀里。 “梓允?梓允……你睡了吗?梓允?” 徐晔推了推叶梓允的身子,在她耳边试探,见叶梓允再无反应,徐晔这才露出奸佞的冷笑。他托着她的头,又扶着她的肩,让叶梓允平躺在沙发上,又试探着想要唤醒她。再三之后,这才肯定叶梓允已经睡死过去。 “这张脸……以前我怎么没看出你的美丽呢?”徐晔爱抚着她红润白皙的侧脸,眸中不知何时已染上贪婪的禁忌之色,“真可惜,把你拱手让给了盛凯锋那家伙!如果不是他出了名的难对付,你喝下去的那杯水里,便不是安眠药这么简单了……” 徐晔从胸口的口袋里抽出一枚药盒,药片尚在,这才是阮湄偷偷塞给他的药。 “不过,我现在真有点后悔。”他一面轻手褪去叶梓允身上的家居服,目光肆意的侵略着她身上娇嫩光滑的肌肤,一面洋洋得意的自言自语,“早知道还是给你下这个药,让你陪我爽上天去!你说,读书的时候我怎么就把你放过了呢?现在叫我……心痒难耐……” 家居服外袍已褪去,叶梓允身上只余一件藕粉色的吊带睡裙。细巧精致的锁骨上有隐隐的香汗,愈发勾人心弦。婀娜的身材,凝脂的雪肤,急得徐晔眸中窜起熊熊烈火,手下的动作越发粗鲁狂躁。 就算盛凯锋再可怕,眼前睡着这样一个尤物,谁还能理智把持得住?哪怕事后被盛凯锋找上门,徐晔也甘愿!更何况他是宜庆市书记的小儿子,说不定盛凯锋也拿他没辙。徐晔存有侥幸,愈发无所顾忌…… 第五十四章 落井下石 昏睡中的叶梓允只觉凉风习习,身上似乎也没刚才那般滚烫火热。隐隐中,有人不停的在摇晃她,嗡嗡嗡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叶梓允试着动了动眼睑,眼皮沉甸甸的,好半天才眯开了眼睛。 “……少奶奶,您终于醒了!” 叶梓允借着兰蕙的力稍稍坐起来,这才看清兰蕙,她的眼圈竟不知已红了一圈。 “我没事……咳咳,药效上来……咳,睡下去就不易叫醒了……咳咳……” 叶梓允不住干咳,兰蕙将重新备好的温水递给她,“兰蕙以为少奶奶病情加重……可没法向少爷交代啊……少奶奶,风吹着您了吧?都怪我,出门竟然忘记关后院的门了。”说话间,兰蕙已起身去关后院的门,屡屡凉风便被阻挡在外,房间里渐渐变得暖和。 叶梓允又轻咳几声,注意到自己衣衫不整,许是睡觉的时候不老实,倒也不曾在意。 目光落在茶几的咖啡杯上,她心中一阵震动,忽然扭头,“兰蕙,你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咳咳……屋子里还有别人吗?” 兰蕙摇着头,“只有少奶奶一人,并无旁人。” 叶梓允沉思不答,难道徐晔在自己睡着后离开了? 见兰蕙似有疑惑的样子,叶梓允只得转移话题,“物管那边叫你过去,是有……咳……是有什么事吗?” “去了之后别人都没到,等来等去不见有人来。兰蕙怕是找错了地方,索性回来了。” 叶梓允点头,脑子依旧昏沉,任由兰蕙伺候着回到房间睡下。这一睡,竟睡了一整天。 夜幕低垂,一望无际的夜穹上混沌得不见星月。 市中心某豪华酒店的总统套房里,盛凯锋独自立于落地窗前,淡漠随意地俯看着楼下纸醉金迷的都市夜生活。 路边昏黄的街灯灯光、店家招牌璀璨的霓虹,都被他踩在一双黑色皮鞋的脚下。路面上依旧穿梭不息的车海化作一条条红黄色的光迹,从他森冷不屑的眸中一闪即逝,只留下那双黑沉深幽的眼眸与黑暗融为一体。 “……盛少,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真的……” 女人哀求哽咽的声音颤抖着响在他的身后,落地窗上映射出她瑟瑟发抖的侧影。 她就是宣丽,第一个报道叶梓允与徐晔深夜幽会消息的娱记,却在盛凯锋的强势压力和实实在在的证据面前,承认是有人匿名发邮件给她,同时还汇了一大笔钱到她的银行账户。而宣丽,从一开始为了钱,根本没有调查过事实的真相便做了帮凶。 佟文将散落在宣丽面前的证据全部收集起来,起身,走向盛凯锋,“录音已经采集好了,她也在承认书上签了字。汇钱给她的那个账户,应该很快能查出来。这个女人,现在怎么处理?” 不待盛凯锋回答,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此刻的寂静。 佟文接通后没多久,脸色霎时阴沉灰暗,淡淡的一句“我会转达少爷”便匆忙挂了线,瞪着盛凯锋的背影立刻大步向前,语速极快地说道:“少爷,总裁办的张特助说刚刚食药监局、卫计和疾控会的人打来电话,表示我们集团自己生产销售的红酒存在严重质量问题,导致刚刚结束的一场婚宴上三十多人中毒,会展开调查。消息……封锁不了,已经被媒体报道,这样下去,肯定会影响我们的销售业绩。” 话音落地,佟文手中的手机开始不断作响,全是媒体和集团股东打来的。在这个沉默死寂的套房里,铃声异常刺耳甚至压下了宣丽的抽泣声。就连空气,都紧绷起来。 盛凯锋眸色微敛,良久无声,霜冷的脸上似乎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我哥和张特助已经赶到医院了解情况,现在,我们需要过去吗?”佟文紧张的手心都是冷汗,一通电话都没接,冷笑着看了眼手机屏幕,“少奶奶的事情还没解决,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这种事,我觉得肯定是我们的竞争对手落井下石,故意想要搞垮我们盛世集团,抢占我们的市场份额!” 盛凯锋垂下眼睑,面不改色的转身。 “这件事肯定会惊动老爷,我担心……” “担心只会束缚你的行动。” 盛凯锋眸中神思变化万千,不再多言,看不出丝毫的慌张,风衣衣角翩跹地出了套房。 佟文捉摸不透盛凯锋的意思,收拾好东西急忙追上去。只留下宣丽一人满眼惊恐地望着他们的背影,于是在他们走后,抓她来的两个男人又带走了她。 出了酒店,佟文发动车子,以为盛凯锋不是去医院就是去集团,却没想到他竟然要回槐桐路。一路上手机铃声仍然响个不停,盛凯锋置之不理,望着窗外静谧的夜色,好像根本没有把那些事放在心上。 奔波了一整天,盛凯锋回到家后,交代佟文处理红酒事件的几个要点,直接走向叶梓允的卧室,也不知道她的身体好些没。 他挨着床沿边坐着,低眸凝视着被窝里睡得憨熟的叶梓允。手心轻抚上她的额头,高烧似乎已经退去。他却似乎并不舍得收回自己的手,指尖若有若无描绘着叶梓允脸庞的线条。 当他的指腹停在她的唇瓣上,竟流连忘返,微微俯身却在她的唇瓣前顿住。 盛凯锋若有所思,微微支起身子,似在克制什么,最终只静静地守了一整夜。 叶梓允翻身,忽然觉得全身都好轻松,难得有一晚没有做噩梦睡得这么踏实。 她吧唧着嘴,抱着怀里柔软的东西蹭了蹭。一夜好眠,似乎还梦见了倾国倾城的大帅哥带着自己吃遍美食,最后还手捧巧克力鲜花向她表白,这样的美梦怎么舍得醒来啊! “你睡觉很喜欢流口水。” “嗯……可口啊……” 叶梓允迷迷糊糊的应着,还只当是梦里的帅哥在和她说话。又收紧了双臂,紧紧抱着,蹭了蹭。 “你当我的衣服是口水巾?” 声音从叶梓允的头顶上方传来,十分真切,好像并不是梦里的人在说话。叶梓允有点疑惑,揉了揉眼睛,看见自己怀里好像抱着一个人的腰身。奇怪,自己身边怎么会有人?难道,这是另外一场梦? 第五十五章 不速之电 “好奇怪的梦……”叶梓允喃喃自语着,顶着惺忪的睡眼沿着眼前人的腰身徐徐往上看去,结实的胸膛,宽厚的双肩,还有那双冷若玄铁的深邃眼眸。她一眼望进去,冷冽清凉一震,竟好似整个人都跌进了一潭雪水冰池里。 刺骨浸心的寒冽之感,惊得叶梓允打了个激灵,立马清醒着挺直坐起,瞌睡全无。 “你……你怎么……你怎么在我床上?咳咳……” 盛凯锋左手撑头,侧躺在床上邪魅一笑,“盛太太,我不在你的床上,应该在谁的床上?” 叶梓允羞得满脸通红,使劲捂着被子遮住自己胸前,看了眼自己还穿着睡衣,这才安心。 “你莫名其妙……咳,跑到我房间来做什么?出去!” 盛凯锋挑眉,叹了口气坐起身来,叶梓允下意识的往后挪着屁股。 “哎,都说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前一秒还抱着我傻笑,后一秒就叫我出去。” 想起自己昨晚做的梦,倾国倾城的大帅哥向她表白,叶梓允脸红的几乎滴血。眼前这个家伙虽然有张倾国倾城的脸,偏又是极其欠揍的人!叶梓允见他还赖在自己床上,索性自己掀开被子下床,刚起身,手腕上突然被人一抓,不等她反应过来,叶梓允已经跌在床上,被盛凯锋居高临下的禁锢着。 “吃了我一整晚的豆腐,现在说走就要走?难道,不请我吃些?” 叶梓允霎时傻了眼,专注地凝望着盛凯锋的双眸。他的眸仁深处,似有姹紫嫣红开遍,春风徐徐拂过涟漪的波面,夹杂着淡雅清幽的花香,直直吹进她一颗悸动的心里,下起了一场缠绵缱绻的朦胧烟雨。 “少爷。”卧室门外正巧这时候传来佟武的声音,明显的慌张。 盛凯锋意味深长的勾起唇角,俯身在她耳边呵了一口气,“算你欠我的。” 说完,叶梓允双手上的力道一松,面前的黑影已踱步向卧室的房门。她依旧目瞪口呆的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雪白雪白的天花板。直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叶梓允的眼睛才一眨,渐渐恢复了神采。 “……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叶梓允捂着自己通红的脸,简单洗漱一番,确定看不出自己任何异样,这才踱步下楼。庆幸的是,一路上都没遇见盛凯锋,这才叫她稍稍安了心。沿着楼梯到一楼客厅,她捂着嘴轻轻咳了几声,东张西望。 没见着盛凯锋,倒是见着兰蕙站在沙发后出神。 叶梓允唤了几声,兰蕙都没听见。她这才走上去沿着兰蕙的目光看向对面的电视机,叶梓允一惊,没想到电视画面里的人物竟然是盛凯锋。一时间,她的目光也被牢牢吸引,聚精会神的看着。 采访里的盛凯锋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的职业西装,领口是手工刺绣的服饰品牌logo——一枚枫树叶。logo的颜色素雅简约,不用心看的话几乎看不出来。叶梓允也是帮着收拾盛凯锋衣帽间的时候,才发现他穿的所有衣服都是同一品牌。即便叶梓允不明白为什么,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品牌的衣服都很适合盛凯锋优雅又高冷的风格。 镜头里,他神色淡然,站在盛世集团的标志前傲然挺拔,面对记者们此起彼伏的追问,盛凯锋始终面不改色应对自如。哪怕隔着屏幕,看着的也只是盛凯锋的影像,叶梓允心头还是扑扑乱跳。他寒冽森冷的目光对准镜头时,她只觉一颗心堵在嗓子眼,连呼吸都沉重连绵。 “……对于网上疯传的离婚事件,不知道盛少做如何回应?” 叶梓允的心跳骤然一停,炯炯的眼神显得紧张急迫又手足无措。明知道这个节目是重播,竟然还是为盛凯锋紧紧的捏了一把汗。可盛凯锋却显得云淡风轻,简洁回道:“我和我太太十分恩爱。” “所以盛少否认照片中的女人是盛太太?” 记者们咄咄逼问,显然这才是他们关心的焦点。 现场立刻有人出声制止记者再提类似的问题,但盛凯锋挥手却将工作人员拦下,眼神里带着泠然的倨傲和不屈的坚定,“我盛凯锋只相信我认定的女人,一辈子,都只相信她!” 话音落地,节目现场显然一片哗然。就连叶梓允,竟也惊诧得险些站不住,心潮澎湃。 “盛太太十分优秀,待人温婉和善,爱慕她的人自然也不少,这是正常的事情。盛太太当时已经明确拒绝,只是照片上存在断章取义的歧义,我们相信这是有人故意诱导,目的不纯。”佟文站在盛凯锋右侧,聚光灯咔嚓咔嚓闪在他的脸上。 “我们已经搜查到足够的证据,人证物证齐全,稍后几日我们会召开新闻记者会。”佟武文质彬彬站了出来,记者们的话筒又纷纷全部对准他,“正式揭露幕后操纵者的身份,并会追究其法律责任。各位记者可关注我们官方声明的动态,谢谢。” 一番声明结束,节目插入女主播坐在演播厅的画面,又引出别的新闻。 “看自己惹下的烂摊子有多烂吗?”讥讽的声音响起,瞬间拉回了叶梓允的神思。 一旁的兰蕙这也才回过神,盛凯锋在佟家兄弟左右相伴下已站在她们面前。兰蕙红着脸嘀咕了几句什么退下了,只留叶梓允一人神色复杂地看着盛凯锋走来。 是啊是啊,明明知道电视上的盛凯锋只是作秀,她还脸红心跳什么? 叶梓允轻咳几声,掩饰着脸上的绯红,“我……很抱歉。”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虽说这件事是个误会,但毕竟因她而起。这声道歉,叶梓允觉得也该自己担着。盛凯锋没说话,她偷偷瞥了一眼,见他交叠着修长的腿坐下,眼里一片森寒,就连佟家兄弟脸色都不好。 气氛紧张压抑,叶梓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能感觉到,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 佟武在一边接了通电话后走来,神色凝重的向盛凯锋汇报,“少爷,瑞安地产王董的秘书说,今日午后王董举办宴会,她女儿的回门之喜和小外孙满月之喜双喜临门,邀请少爷和少奶奶一同出席。” “王董和我们平时并无往来,又在我们集团……”佟文欲言又止,瞟了眼叶梓允,“这个特殊时候邀请,会不会有诈?” 盛凯锋还未开口,叶梓允忽然抢先一步,斩钉截铁地说:“去!当然要去!怎么不去?咳咳咳……我们公开亮相,不是正好打破传闻吗?让那些污蔑我的人,好好看看我们的恩爱!喂他们一盆的狗粮!” 佟家兄弟各自沉思,更担心王董会拿红酒事件做文章,暗自劝说盛凯锋不宜赴宴。 叶梓允目瞪口呆,一脸的莫名其妙,摆明了是个好机会,怎么白白浪费掉呢? “去。”盛凯锋目光坚定。 佟家兄弟立刻闭上嘴,佟文神色复杂的看向叶梓允,她却毫无知觉,笑得明媚。 第五十六章 重重陷阱 午后,清澈湛蓝的天上没有一丝云彩,秋日的阳光落在悍马车上。 一路都有源源不断的电话打进来,铃声响个不停,却没人接电话。 叶梓允原本望着车窗外发呆,最终还是按捺不住看向其他三人,好奇他们是听不见铃声吗?佟武似乎很忙,从上车到现在都在平板上写写画画,偶尔用另一只手机吩咐着什么。盛凯锋一直看着手里的文件,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叶梓允蹙眉,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偏又说不上来。 悍马在一品居停下,叶梓允原本以为会遇见记者,却见一品居外空荡荡的,反而有点意外。下车后,她左顾右盼,担心随时会有埋伏的记者冲出来,但是一个都没有。难道,她的那条新闻已经被压下去了? 叶梓允诧异的望着盛凯锋,他看不出任何异常,也没有任何表情。 一品居正厅金碧辉煌、张灯结彩,挂着许多照片。照片里可见一对恩爱的璧人,还有一个胖乎乎的糯米团子,也有几张全家福。叶梓允扫视一眼,照片中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但因为盛凯锋的身份,他们刚入厅,王董一家人活脱脱像是从照片中走来,已齐齐迎面而来。 “盛少难得出席活动,我还以为盛世集团昨夜曝出丑闻后,加之盛太太的绯闻事件,盛少已忙得焦头烂额了。还是年轻人好啊,这些事若搁在我的身上,只怕已经气得进医院了……好在,我们也不会发生这些不堪的丑闻。” 叶梓允看着面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她满脸堆笑,话里话外却夹带着嘲讽的意味。叶梓允反而更纳闷的是,昨夜盛世集团曝出什么丑闻? 说话间,盛凯锋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各个集团的总裁都笑着围了上来。可他们的笑里,却让叶梓允有某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们各自寒暄问候,看似关心盛世集团,却都是含沙射影,故意挖苦。 以盛凯锋在安市的名气,所有人对他都是仰望的角度,都是敬畏。即便是瑞安地产的王董,即便这些人都是大有作为的某集团总裁,也绝对不敢在盛凯锋面前耀武扬威,如此放肆。 可这一次,他们居然当面挑衅讥讽?! 叶梓允当下心头一紧,这么说来,盛世集团肯定出现了严重的大问题,所以他们才会不把盛凯锋放在眼里!叶梓允慌张地望向盛凯锋,难以想象盛世集团如今究竟面临怎样的困境。他却仍然镇定自若,沉默不语。 反倒是佟文走上来,捧上了临走前他们为王董一家人准备的礼物。 如此,盛凯锋领着叶梓允,未再多停留,在众人复杂深邃的目光注视下直接走向更里处。 “他们说的丑闻是什么?盛世集团出什么事了?” 叶梓允忍不住发问,脚步匆忙。头顶水晶灯璀璨的灯光下,她看不清盛凯锋的脸色。 盛凯锋忽然低眸看进她琥珀色透亮的眼眸里,像是直直看进叶梓允的心里,“你在意吗?”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叶梓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脸红,仓促地躲避着他炽热的目光。 “我……当然在意……叶氏集团的新项目还需要……” 盛凯锋似有似无的一声冷笑打断她未说完的话,叶梓允只觉得身边都充满了他清冷倨傲的森寒之气,偷偷瞟了他一眼,盛凯锋已淡漠地目视前方,收回了搂着她纤腰的手,“我猜也是。” 四个字砸在叶梓允的心头,猛然一震,胸口顿时涌上一股烦闷又酸涩的苦味。 “盛少,许久不见了。” 另有一泼人端着酒杯走来,打断了盛凯锋和叶梓允之间的尴尬。 盛凯锋没有看她一眼,只说:“别跟着我。” 叶梓允窘迫得不知所措,看着佟家兄弟跟在盛凯锋身后走远,她木讷得像一个多余的人。见盛凯锋始终没有回头,叶梓允才撇着嘴看向四周,灯红酒绿,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忽视一路上旁人对她异样的目光,走向吧台。 不少女眷都在对她指指点点,叶梓允也实在不想多费唇舌。 “太好了,你在这里。”有人拍了拍叶梓允的肩头,“昨晚你的服务太爽了,一早起来你居然都走了,忘记给你小费,今晚,不如……再来一次,爷爽了,悉数给你补上?” 叶梓允黑了一脸,这厮难不成在和自己说话? 听见男人那样向叶梓允打招呼,周围的女眷都窃窃私语的炸了。 “你们看,那不正是和叶梓允闹婚外恋的谁谁谁吗?” “听说还是宜庆市书记的小儿子呢!” “……我觉得叶梓允长得不咋地,怎么还能颠倒众生了?” “刚才那人不是说了吗?叶梓允,背着盛少,在外面卖呢!” “……” 周围的议论声越发不堪入耳,嘲笑讥讽的笑声如针扎在她心上。 叶梓允红着脸,咬着牙,难以置信地瞪着面前的徐晔。徐晔笑得灿烂纯真,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而且,看着叶梓允的眼神是那样灼热,又是那样直接,好像他口中所说的事情是真正发生过的。 叶梓允大惊,“你……你在说什么?还有,你……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哦,你说这些话是故意伤我心的吗?”徐晔收敛了笑意,却是一脸委屈,“昨晚我们还是那样如胶似漆、热情似火啊!你会出席王董的宴会,也是你昨天告诉我的啊,你邀请我的,你忘了吗?你不是还说,我是唯一一个能满足你的男人吗?” 他的话越来越露骨,周围的笑声也越来越冰冷。看好戏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叶梓允都能感觉到他们犀利如刀的眼神,心头慌张不安得完全不知所措,只得黑了脸,“你认错人了。”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徐晔上前一把抓住叶梓允的胳膊,任凭她怎么挣扎竟然都挣不脱,“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明知道我是爱你的,我爱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你还要这么伤害我?昨晚,是我这一辈子最快乐的一晚啊!” 第五十七章 无法承担的代价 “放手!你……”叶梓允涨红了脸,徐晔拽着她胳膊生疼。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徐晔目光一沉,掏出手机凑到叶梓允面前,冷笑,“你自己看看,这些是什么?我怎么舍得骗你?” 叶梓允不想理睬,偏偏那些照片就杵在她的眼前,逼得她看得真真切切! 照片中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人都一丝不挂,身子缠绕在一起,却只隐约用一件家居服的外袍勉强遮住两人的隐秘部位。而这件外袍正是叶梓允那日所穿的家居服,照片中脸颊绯红、睡得沉沉的女人,正是她自己! “怎么会?” 叶梓允猛抽了一口冷气,脸色煞白,伸手要去抢,却被徐晔躲开,把手机揣回了裤兜里。 围观的人因为角度和距离,都看不清徐晔手机上的证据,个个都伸长了脖子。 徐晔依旧摁着她的胳膊,忽然压低了声线,冷笑,“想知道怎么回事,乖乖地跟我走。否则,这些照片立刻就会被公布出去。你也知道,记者最喜欢热闹!” “徐晔,你居然……你……”叶梓允脑子里一片空白,羞愤得咬牙切齿,却又奈何不得。 徐晔却意味深长一笑,松了手,耀眼璀璨的灯光下,他漆黑如墨的双眸森冷淡漠,好似根本没有焦点,却又闪烁着奸佞诡谲的冷笑,居心叵测,有种近乎病态的疯癫。叶梓允目瞪口呆的盯着他,只觉后背阴冷得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心慌意乱。 正厅的另一头,盛凯锋正和佟家兄弟议论着什么,王董这时却带着人浅笑走来。 “盛少,不妨碍你们吧?”王董笑得邪魅,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回答,已抢先说道,“刚刚发生了一件事,或许盛少会感兴趣。” 顺着王董的目光望过去,吧台那边正围了许多人,像是出了什么乱子。 “听说,是盛太太遇见了什么麻烦。” 王董得意地扬着下颌,精打细算的目光在盛凯锋身上来回打量,似在期待更大的好戏。 盛凯锋眼底匆忙闪过失色的震惊,脸色波澜起伏如急涌的海浪,大步赶上去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却发现人群里根本没有叶梓允。 “那丫头……” 盛凯锋握着拳头的手咯吱咯吱响,通身泠然森冷的气息逼得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吭一声,恨不得想要逃离偏又动弹不得。 王董早已安排好了,一记眼色,秘书适时领着一个女人上来。她吓得浑身哆嗦,原本还想着借此机会施展媚术亲近盛凯锋,博个眼熟,走近之后她却敛气屏声,连头都不敢抬,哪里还敢有非分之想。 “说!” 盛凯锋极力克制隐忍,可清冷淡然的眼眸里那道锃亮的寒光,已经出卖了他的心事。 女人战战兢兢,只能断断续续将自己所看所听的关于叶梓允和徐晔的事情和盘托出。她每多说一个字,盛凯锋眸中的寒意就会森冷几分;她每多说一句话,自己都能感觉到周身的温度陡然下降,耳边咯吱咯吱的声音都是盛凯锋再三压抑的磨牙声。 王董的秘书在王董耳边又说了几句什么,王董脸色更明媚,迫不及待示意自己秘书上前。 “够了!” 不知王董秘书在平板上给盛凯锋看了什么,他突然一声怒吼,雷霆震怒,扬手打翻身旁的桌案,吭吭哐哐,碎了满地,连带桌子也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女人吓得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嘴唇颤抖,众人皆是大惊。 盛凯锋咬着腮帮子,一手抓过王董秘书的平板电脑,看着眼前一张张徐晔和叶梓允那不堪入目的照片,俊逸的眉峰染上了一层锥心的寒霜和冷冽,心口莫名的抽搐绞痛,一阵窒闷! 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疯狂的席卷占据他的心,素来引以为傲的理智和自信瞬间崩溃。 “少爷……” 佟家兄弟急急忙忙站在盛凯锋面前,他们一直不知道平板上究竟是什么,也才得到消息。 看见盛凯锋捧着平板的神色,佟武摁下了佟文手中的手机,知道已经不需要他们通知了。 佟文皱眉看向佟武,余光瞥向那些照片,胸口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现在网上再度掀起一发不可收拾的狂澜。 原本事态发展已有了好的眉目,宣丽招认新闻来源虚假,他们的人也很快能查到转账给宣丽的银行账户,只等召开新闻记者会所有误会都能澄清。 可现在突然有人公布出这些照片,像是计划好的,更是加剧了网上讨伐辱骂叶梓允的声音。照片公布出去不到半个小时,已经高居几大家门户网站和社交媒体热搜榜榜首,网友们个个吵闹着要男神和渣女离婚。更有出言极端的人,嚷嚷着要叶梓允去死! 佟文苦笑,精神上的伤害,往往更能致人以死地。 不管究竟是谁在背后主使,这一招也太阴险了!完完全全是要叶梓允无法抬头做人。 他攥紧了手机,那些居心不良的竞争对手又抓住机会,大肆抨击盛世集团存在质量问题,短短时间里,热搜榜上几乎都是盛世集团红酒事件和叶梓允的绯闻事件。集团内部不用猜也知道,肯定翻天了! 可哪怕集团面临市场份额被抢的危机,盛凯锋也不曾失态,如今为了叶梓允一人他竟如此反常?!佟文难以置信。 而盛凯锋,站在那里,静静的站在那里,身上所有的光芒都在顷刻间被掩盖。 看着那些照片,他握着平板的手都在颤抖。 突然间,他怒目圆睁,眼眸里似有什么破裂,扬起胳膊甩手将平板电脑狠砸在地上—— 咚的一声,框边凹陷,屏幕碎裂。 一道道裂痕划破了叶梓允绯红熟睡的侧脸,好像,是要将她存在的痕迹彻底抹灭。 如同盛凯锋整个人沉入深渊,破碎了的一颗心。 再也听不见周围嘈杂的纷乱声、嘲讽声,还有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唯一的声音,是他心头那声咆哮。他说过的,她胆敢做出有损盛家和集团声誉的事情,这个代价,她一辈子都不够偿还! 第五十八章 荒郊野岭 叶梓允跟着徐晔从后门离开了宴会的一品居,原本她还担心遇见记者,结果背街小巷连只过街老鼠都没有,空荡荡的。她皱了皱眉,心里隐隐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一品居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后门却如此冷清? 就连刚才进来的正门也是,说不出的异样。 “徐晔,你到底在和我玩什么花样?”叶梓允面色不悦,脚步沉重实属不甘心,故意和徐晔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拔高音调很不耐烦,“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晔停在一辆银白色的跑车前,回头冷笑,“你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叶梓允猛地顿住,他奸佞扭曲的冷笑令她畏惧。如果说重逢时,她的心里是忐忑不安的紧张,那么现在,眼前这个口蜜腹剑的男人更让她感到惊恐悚然。一种不知道他到底会做出什么事的惶恐。 “那一天,你不也很爽吗?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只觉口干舌燥,浑身不自在,“你……” “别不好意思,反正你身上什么地方我没看过?没摸过?触手皮肤的嫩滑,我到现在还回味无穷啊……耳边都是你绵柔又撩心的娇.喘……想想,盛凯锋都没尝过吧?”徐晔故作姿态,洋洋得意的鼓圆眼睛,舌尖舔过唇角故意呵出一口暖气。 “你……混蛋!” 叶梓允忍无可忍,心口烦闷又恶心,扬手一巴掌打下去却被徐晔牢牢抓住手腕。 “哈哈!你生气的样子更诱人啊!” 叶梓允黛眉紧皱,咬着牙拼命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也只是徒劳。想着自己居然会喜欢徐晔这种渣男那么多年,想着自己居然还被他……光是想想,叶梓允懊悔嫌恶得恨不得把一颗心呕出来! 徐晔森冷的一声狂笑,抓着叶梓允,俯身拉开跑车的车门,“进去吧!有你爽的时候!” 说完,叶梓允被他塞进了副驾驶座,她不甘心想要下车的时候,徐晔拉开驾驶车门突然讥笑,“不想照片公布于众,你就老老实实待着,否则……我第一个让盛凯锋看看这些照片!” 叶梓允的手一顿,片刻的犹豫,徐晔已经锁了中控锁。 “你到底为了什么?” 徐晔踩下油门,叶梓允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她始终不相信徐晔竟然是这样一个卑鄙小人。可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一路上徐晔都没有再和叶梓允说一句话。仿佛,车上根本没有她这个人。 “你想带我去哪里?” 天色渐晚,叶梓允望向车窗外,夜幕席卷大地,一轮清冷的圆月高悬空中。透过浮动的黑云,洒下隐隐惨白的月光。她心中不安,周围看不见房屋,看不见路灯。尽头是无止境的黑暗,来时的路也被黑暗吞噬。 天地间,完完全全是一片沉沉化不开的墨色。唯有那束刺眼的车灯照亮道路旁摇曳的野草,叶梓允也无法辨别出他们所在的方位。她越发慌张,偷偷瞥向徐晔,按照路程来算,她觉得自己应该已出了安市。 难不成,徐晔想要找个荒郊野岭,杀了自己好毁尸灭迹? 叶梓允放在双膝上的手猛地一紧,指甲嵌入手心肉里都掐得一片紫红。她瞥了眼自己的手拿包,徐晔抢走后手机也被他强行关了机,都怪自己为什么冲动的要跟着徐晔走呢? 吱呀一声急刹,打断了她的思绪,等叶梓允回过神来时,徐晔已经绕到副驾驶的门外,强行抓着她的手拽下车。 “放手!你弄疼我了……徐晔!我自己会走!放手……” 叶梓允的低吼声回荡在了无人烟的夜幕下,徐晔轻勾唇角,眸中冷笑着松开了她。 “最好乖乖跟我走,这里,你逃不掉。” 叶梓允懊恼又厌恶地瞪着徐晔的背影,环顾四周稍有犹豫。如同他所说,四周黑漆漆的,浓到化不开的墨色,她想要逃,根本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更何况,徐晔还会开车追来。 心中一番较量,叶梓允也想见识见识徐晔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也无路可退,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跟在徐晔身后缓缓朝前走去。这一路,越往里走,空气越发粘稠,还有阵阵恶心的腐烂味道。 她眉头紧拢,月光下,周身都弥漫着刺骨的凉气,叶梓允无意识的缩着身子,抱紧了自己的双臂。总感觉周围的黑暗里隐藏了无数双眼睛,闪烁着饥饿和嗜血的贪婪,直勾勾地瞪着自己、审视自己,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冲出来,逼得叶梓允忍不住频频回头,却又什么都看不见,好像连路都消失了。 她抿了抿双唇,吞咽着吼中的硬物,心跳七上八下,脚下发麻都不知道怎么再迈步。 寒风尖啸,吹刮在叶梓允的脸颊上,竟然比鞭子抽打得还要疼,疼到心里! 随着徐晔转过一个弯,圆月就在她前方,似乎是在为他们引路。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路边野草摇曳时的呼啸声,像是鬼在哭、狼在嚎,愈发显得这里瘆人的死寂与诡异。叶梓允打了个哆嗦,野草扫在她身上奇痒无比,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一样,惊得叶梓允抽了口凉气跳开,险些尖叫。 “给我走快点!” 徐晔烦闷的催促着,叶梓允撇着嘴,再不情愿,也小心挪着步子跟上去。 远远的,便能看见莹绿色的灯光悬在空中,竟像是鬼火似的。叶梓允的心猛地一跳又坠入深渊,走近才看见一座歪歪倒倒的破败木屋。木屋被一人高的野草淹没,远看是看不见的。而莹绿色的灯光就是一盏悬在屋檐下的绿灯笼,那轮冷冽萧索的圆月正挂在木屋的屋顶上空。 叶梓允目瞪口呆站在木屋外,耳边是呼啸的鬼风,脚下像被鬼压床,再也走不动。 “徐晔!”她鼓起勇气低吼,颤抖的声音却还是将她的惧怕出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徐晔推开了木门,低垂着头隐在黑暗中,一抹半隐半现的背影像是被黑暗啃噬了大半。 他僵硬在那里,沉默不语,越发让叶梓允捉摸不透,也更加让她惊恐! 叶梓允笨重地向后退了一步,莫名的嗅到一股冷香,几乎同时,她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再也不省人事…… 第五十九章 翻身战 夜色深沉,一品居原本金碧辉煌的大楼已是彻底黯淡,像是孤立在夜幕中的嶙峋山石。 唯有大厅里亮着灯,堵满了参加宴会的嘉宾。人头攒动,嘈杂烦热,大家推推搡搡都想赶紧离开。可大厅门口由盛凯锋叫来的保安把守着,没他的允许,谁都不准离开。 “今日是我王家双喜临门盛宴,你没资格这样对待我的亲朋好友!”王董盛气凌人,原本喜不自胜的脸上只剩下恼怒与羞愤。 盛凯锋已恢复往日冷静,坐在二楼包间的真皮沙发上若有所思,根本没听见王董的抱怨。 “你没权利局限我们的自由,我立刻报警!”王董气势逼人,她好歹也是一家地产公司的老董,今日宴会的主人,被盛凯锋如此欺凌不是让外人笑话吗? 佟武迎上去,淡漠地解释,“我们在查看今天一品会的监控。徐晔的一举一动和什么人接触过,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离开的,我们查清楚后自然会让各位不相干的人离开。” “还查什么查!这是私奔!叶家那丫头是跟别人跑了!” 盛凯锋冷峻的一记狠眸,震得王董瞬时灭了气焰。 她抿了抿双唇,脸上松垮垮的横肉都在颤抖,“你们……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很抱歉,我们……合法。” 佟武欲言又止有所暗示,不等王董再出言逼迫,已被其他保安“请”了出去。 包间再度恢复安静,落针可闻,有种无法言喻的窒闷感。 盛凯锋起身缓步踱到窗前,双手插在裤兜里,望着朦胧的夜穹。灯光照亮了他修长高大的轮廓,却照不亮他隐在黑暗中的表情。包间里其余人站着军姿笔直如树,都凝神屏气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等待他的一声令下。沉默,如烟似雾,悄无声息地填满包间里所有的空气。 可盛凯锋自始至终,没有开口。 时间滴滴答答,所有人立在原地就连头发丝的位置都没有丝毫的偏差,静静等待着。 佟文微蹙眉尖,悄声在佟武耳边低语,“少爷,在想什么呢?” “在等待一个消息。”佟武目光深邃看着盛凯锋的背影。 佟文不明白,还要追问的时候,手机的震动声突然打破此刻的静谧。 所有人的身形都为之一紧,盛凯锋淡定自若的看着手机屏幕,眸仁深处却是凌厉的寒风。 良久,盛凯锋紧抿薄唇,清冷陡峭地侧头,“佟武。” 佟武点头应是,上前接受命令。回头,声音洪亮又以惊人的语速下达指令,如同指挥战役,“所有人分三组,每组五人。佟文负责道路监控确定徐晔带走叶梓允的方向,以及徐晔和叶梓允手机信号的追踪; “我负责一品居的监控,和徐晔身边亲戚朋友联系,调查清楚徐晔平时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或投靠的人;最后一组负责信息技术,主导网络和传统媒体信息以及对外联系。红酒事件另在集团内部成立专门小组,由张特助执行。” “是!”话音刚落地,所有人齐刷刷的应答,中气十足,立刻行动不敢有丝毫的倦怠。 佟文反而上前,与佟武并肩而立在盛凯锋左手边。 盛凯锋将手机递给他们,是一封匿名号码的短信—— “不想替叶梓允收尸的话,盛世集团退出中档红酒市场。凌晨3点,我要看见结果。” 佟武挑眉,“果然如少爷所料……” “好大的口气!”佟文冷笑,目光炯炯地看向盛凯锋,斩钉截铁,“肯定是徐晔,他一开始和少奶奶闹出绯闻,想要扰乱少爷的心神,再故意使坏在我们的红酒里做手脚,最终目的是想要夺取我们盛世集团的中档红酒市场份额。” 佟武稍显冷静,点了点头,权衡利弊,“徐晔是宜庆市书记的小少爷,也的确有财力和手段以我们的产品来陷害我们。但是,他似乎根本没有这样做的动机。就算盛世集团不再竞争中档红酒市场,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倒不如,说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可能性更大。” “这个问题,等抓到那小子后,自然会知道!”佟文已等得不耐烦了。 “凌晨3点……”佟武看了眼时间,一颗心提紧,“只有两个小时。” 盛凯锋仰头,望着夜穹深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看的不真切,“绰绰有余。” 佟家兄弟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心里已然明了,各自转身投入行动。佟武将这部手机交给一个手下,吩咐了几句,自又忙了起来。 身后,忙碌又井井有条。 而窗外,几株高大的老榕树树冠东倒西歪,树叶乱七八糟地拍打在一起。眨眼间,滂沱大雨噼噼啪啪抽打着盛凯锋面前的落地窗。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密如瀑布。 他依旧淡漠地站在窗前,闪电照亮他线条硬朗的面部轮廓,严峻冷酷的目光里是不可抗拒的强势坚定。被雨水朦胧的城市灯火映照在盛凯锋的脸上,都化作斑驳虚幻的泡影。 盛凯锋用佟武的手机,拨下了张特助的号码。 是时候,打一场翻身战! 雨,噼里啪啦地打在摇曳的草叶尖上,屋檐下摇摆的莹绿色灯笼更像上蹿下跳的鬼火。 叶梓允忽然被雨声惊醒,试着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 双手反绑在身后,脚踝也被牢牢困住。嘴上封着胶布让她呼吸很是不畅,眼前漆黑一片,被蒙着的布条挡住了视线。她的手胡乱摸索着,能感觉到手腕黏黏的,绑住她的应该是胶布。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感觉身下很坚硬很潮湿,应该是倒在地板上。 想起昏倒前那幕画面,回头不见来路的黑暗、阴森诡谲的木屋,衣冠禽兽的徐晔……恐惧,由她心里霎时蔓延全身,像是有人在不停敲打震击她的心脏。 叶梓允抿紧双唇,身子颤栗又僵硬,试着蜷缩着挪动,却也毫无效果。 怎么办?她吓得浑身是汗,大脑一片空白,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雨下的凶猛,仿佛要拆了整座原本腐朽的木屋。 叶梓允惊恐地把身体蜷缩成团,脑海里突然钻出盛凯锋的模样,那张如冰山般冷酷决绝的脸来。 冷静,对,要像盛凯锋那家伙一样冷静,肯定能想出方法。 叶梓允强迫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越是这个时候必须冷静。 她停止挣扎,放慢呼吸,听着木屋外瓢泼大雨的雨声,渐渐稳下心神。 她反抗这么久都没人阻止她,想来房间里只有她一人。只要能想到一个脱身之计,她就能趁徐晔回来前,逃离这里。但是,叶梓允并不知道屋子里的摆设和布局,手中也没有东西能割断束缚她的胶布,就连旁边,也摸不到任何东西。 怎么办?叶梓允绞尽脑汁的思索。 “……宝贝儿,这件事我可是包你满意!” 徐晔的声音,他回来了! 叶梓允的心突突狂跳,强迫自己僵硬着一动不动,立刻佯装还在昏迷。 第六十章 玩你,才刺激 徐晔用背顶开木屋的门,后退进来,两只手收拢雨伞,侧耳与肩膀夹着正在通话的手机。身上和雨伞上的雨顺势湿哒哒的浸湿了地面,叶梓允听见他的脚步声朝自己走来,鼻尖嗅到森冷的湿气,立刻敛气屏声,寻思徐晔应该看不出端倪。 “……放心,她老老实实地躺在我的面前。”徐晔盯着叶梓允,转身,甩了甩雨伞上的雨,拉过一旁的折叠椅坐下,“你要我做的,我现在都做了,宝贝儿,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叶梓允心里纳闷,徐晔在和谁打电话,难道有人唆使徐晔来对付自己? 她又暗自偷听,奈何窗外的雨声太大,只能听见徐晔断断续续的声音,什么都拼凑不出来。叶梓允微微侧头,努力竖着耳朵想要听得更清楚。“要不要我来接你啊?”故意挑逗的声音落在叶梓允的耳朵里,却是恶心的肉麻,当年年少无知,竟然会被这样的花言巧语蒙蔽。 不过,至少能说明,和徐晔联手对付自己的人,是个女人。 “怎么……”徐晔眉头轻皱,“下雨?下雨就能当我们的约定不作数?” 叶梓允明显听出徐晔已经生气,但没多久,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轻佻与随意,“……你最好别骗我,我这么有耐心等到现在,还不是因为我爱你!宝贝儿,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已经不可自拔的爱上你啊!” 叶梓允抿紧双唇,胸口翻涌着难以压抑的恶心。 爱,从这种男人的嘴巴里说出来,都是玷污! 徐晔单手搭在身后的椅背上,右手握着手机,慵懒的目光落在叶梓允的身上,唇角轻勾了一抹奸邪谄媚的冷笑,“……好,我再等这场雨。雨晴后,最好别让我失望!看不见你来,我也十分乐意对你来强!” 轰隆—— 一声雷鸣结束了这次通话,窗外的闪电正好照亮徐晔阴险狡猾的嘴脸。 他随手把手机扔在桌上,起身,走向叶梓允。 听见脚步声步步逼近,叶梓允惶恐的一颗心七上八下,想要缩紧自己的身子寻求保护,却又强迫自己不能闪躲,因为徐晔还不知道她已经醒了,她必须这样装下去才能知道徐晔更多的秘密。 “叶梓允……” 徐晔蹲在她的面前,唤她名字时喷出的热气加剧了她心头的恶心。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湿润又冰冷,带着秋雨的寒气,渗透进叶梓允的心里。她心惊胆战,表露在外的脖颈肌肤上都激起了层层鸡皮疙瘩,想躲又不能躲,只能咬着牙根强撑。 “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你喜欢我,而我肯定会喜欢上你的,就像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在一起绝对不会再分开,好不好?”徐晔的声音淹没在风雨声中,飘忽不定,“我知道自己以前做的不对,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自从你不在我身边后,我再没有遇见过像你对我这么好的女生……我们重新开始吧!” 叶梓允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这个男人是几个意思。 刚刚还在电话里对另一个女人说爱,现在又要强行和自己重新开始? 徐晔啊徐晔,你妄自号称自己英俊潇洒,有钱有势,身边美女如云,还寂寞到如此地步? 叶梓允心里更加鄙视他,也更加厌恶他,却没想到徐晔真正的目的。 “我们坐实了吧!盛凯锋已经找不到你了,他也根本不会找你……你现在是我的,老老实实做我的女人吧……那些照片,我们把它变成现实……上一次如果不是畏惧那是盛凯锋的别墅,我老早就把你给办了……不过没事,今晚,今晚这场风雨,更适合我们的第一次……” 轰隆一声巨响,是窗外的雷电,更是叶梓允心头的霹雳。 她就知道,照片是假的,是徐晔伪造的! 可眼下,他却要把伪造的假象变作事实,他变本加厉的想要索取更多! 叶梓允心头发憷,徐晔已毫不犹豫伸手摸向她纤细的腰肢,用力一捏,惊得她如屋外雨打细树般的战栗。徐晔未曾发觉,正要解开她衣服时,叶梓允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装下去了,趁他不备扭曲着身子挣扎。 已到怀里的女人突然如泥鳅似的从他手里滑走,徐晔有点吃惊,却觉得更有意思。 “原来,你已经醒了。” 徐晔一把抓住叶梓允的肩头,疼到她的骨子里,令她无处可退,再伸手扯掉了她脸上的布条和胶布。 叶梓允一时间没能适应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微眯着眼渐渐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光线很弱,只一盏从天花板吊下来的陈旧电灯,闪烁着朦胧的昏黄色亮光。随着电闪雷鸣,光线也极度不稳定。从徐晔的头顶上照下来,他的五官几乎都凹陷在阴影里,看上去更像恶鬼。 她蜷缩着身子往后挪着,脱离了他的掌控,却很快撞到冰冷的墙上。肩头,被徐晔抓过的地方,隐隐发烫,仿佛感染了致命的病毒,阵阵酸疼如蛇虫鼠蚁钻进她的心里,使得叶梓允浑身不舒服。 一道闪电劈过屋外浓稠的黑暗,徐晔还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满不在乎的看着她,知道她已是煮熟的鸭子,飞不了。那双充满惊恐和迷茫的大眼睛,正对他的胃口。徐晔轻勾嘴角,玩意更浓。 “徐晔,你到底想要什么?”叶梓允不甘示弱地瞪着他,虽然谨慎小心,但睫毛扑闪的坚韧不屈却比屋外的闪电还要刺眼,“我可没有钱给你。” 徐晔的冷笑染上眉梢,“我宜庆市书记的少爷,还需要你给我钱?” 叶梓允吞咽着吼中硬物,脑子里飞快的盘算着,她当然知道徐晔绑架自己不是为了钱,但她必须尽量拖延时间,能从他口中套出多少话就要套多少话出来。她直直地瞪着徐晔毫不示弱,余光却偷偷打量着四周有没有逃生之路。 “那你所说,你什么都不缺,绑架我难道是你某种不为外人所知的收藏癖?” 叶梓允故意刺激他,没想到徐晔根本不生气,反而起身走向她,又在她面前蹲下来。 “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好美!” “……” 叶梓允直接想啐他一脸,扭过头去,却又被他捏着脸颊硬生生扳了回来。 她还想抵抗,可是徐晔的力气很大,捏得她脸颊疼得发麻,像是要把她完全捏碎! 他直直地瞪着她的眼睛,笑意僵硬在唇角,板着一张脸,凑近,整张脸都隐在黑暗里如巨石压迫在叶梓允的心口。她深吸一口气不敢呼出,憋得睁大了眼睛,却只听他压低声线,如鬼魅似的徐徐耳语,“叶梓允,我什么都玩过,这一次我们玩最刺激的。” 第六十一章 一触即发 “徐晔,你……你不能……”叶梓允的反驳显得有气无力。 即便电闪雷鸣,刮着瓢泼大雨,木屋里却死寂一般的都能听见吊灯电流不稳的吱吱声。 徐晔的脸忽明忽暗,却笑得狰狞扭曲,五官更像是泡在水里已经腐烂变形,目光里含着的锃亮凶意如豺狼虎豹盯着自己的猎物。这样的他,陌生又病态,是叶梓允从未见过的,甚至根本不敢去想象,让她心惊肉跳到一颗心几乎炸裂。 “不能?我是徐晔,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不能的事!” 咔嚓——嘣。 伴着一道脆响的雷吼,夜空都被炸裂成块。 叶梓允惊恐的瞪圆眼睛,看着眼前的徐晔突然如狼似虎扑向自己,她吓得一声尖叫。屋内吊灯在同时熄灭,黑暗瞬间吞没了叶梓允,吞没了徐晔。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唯有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穿透雷电风雨,在张牙舞爪的枯树老草间,久久回荡在荒郊野岭的上空,似有冤屈的亡魂在哭诉自己凄恻悲惨的不幸。 雨,肆无忌惮的冲刷着这座城市,仿佛要将所有的罪恶都清洗干净。 而这样的夜晚,唯有心中无忧无虑的人才能安睡。 远在安市市区的一栋小洋楼,隐在重重叠叠的老榕树后。隔着雨水望过去,朦胧迷幻得更像是一幅触笔大胆的水墨画。即便已是凌晨两点了,小洋楼里依旧灯壁辉煌,无人睡去。 啪啦一声脆响,像是有人砸碎了什么。 啪啦啪啦,接二连三,一直砸个不停。 哪怕在狂风暴雨的夜晚,这样的声响还是很刺耳。 “太太……太太……”女佣急促的脚步和呼吸声响起,“老爷自从知道大小姐和别人私奔后,还在书房砸东西,管家劝过了也没用。太太,您还是上去看看吧!” 阮湄似有似无的一笑,她一直站在通往后花园廊檐下,只淡淡应了声,“知道了。” 女佣见阮湄没有上楼的意思,一时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最后默默颔首退了出去。 阮湄和徐晔通完电话后,一直站在这里任由劲风吹拂她的卷发。肆意张狂的感觉,连带她的心也不再束缚,狂野了起来。阮湄手里握着手机,环臂在胸前,昂着头望着雨落下的方向,身上已蒙上了薄薄的水气,但她的心里却是难以压抑的亢奋与激动。 “叶梓允,过了今晚,你的这个名字,不过是刻在冰冷石头上毫无意义的三个字罢了。” 艳丽的红唇轻启,在风雨里呵出一口白气,徐徐腾升转眼消失不见。 她肆无忌惮的冷笑,眼前仿佛已经看见叶梓允化作白烟飘散而去的样子。 手机铃声,偏巧在这个时候打断阮湄的思绪。她眉头轻蹙,只当又是徐晔催促的电话,却在看清来电号码后,阮湄的眉头瞬间舒展,眸中笑意更浓。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阮湄的声音不急不恼,反而是自然流露的欣喜与期待,“那个女孩,你必须给我办得干脆利落……好处自然高于你开口的三倍……放心,我会很恰当的,让盛凯锋该出现的时候,乖乖出现……不用质疑我,因为我当然有这个能耐!” 阮湄挂了线,轻挑眉梢,妖媚的一笑。 紧握的手机,像是紧紧握着这一系列事情的命脉。 她仰天叹了口气,沾沾自喜,“可怜的徐晔啊,难为你对我的忠心半分不假,可是,我怎么会傻得真用我自己去和你交易呢?也怪不了我,是你的这通电话给自己掘了个坟墓。乖乖等着吧,我为你准备的大礼,马上就要到了。” 阮湄的声音很动听,有种天生的柔弱和魅惑,就连夜色似乎都为她沉醉。 想着自己身边总是围绕着各种男人,爱慕她,捧着她,渴望拥有她,阮湄脸上的笑意又情不自禁的浓重了几分。她喜欢这种感觉,更沉迷男人的追捧与呵护,心口某种情绪也正在无法遏制的迅速膨胀。 啪啦—— 楼上又传来砸东西的声音,阮湄叹了口气,捋了捋秀发,“谁有功夫招呼你这个老头子!” 自言自语的抱怨着,她刚转身进门,手机铃声突然又响了起来。 阮湄看了眼手机屏幕,微微一怔,完全陌生的号码,谁啊? 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像是一列列战车从夜空中疾驰而过,枯树野草间的木屋此时已淹没在一片黑暗中。莹绿色的灯笼已被风雨刮得只剩下骨架,屋内只有当闪电划过天际时,才有一束亮光断断续续照亮地上一潭的积水。 积水的表面隐隐能看清徐晔的侧影,他毫无畏惧的压在叶梓允的身上,却是一动不动。 叶梓允背靠着墙半坐,双腿捆绑着只能在地板上微微蜷缩,双手反绑在身后也无法将徐晔推开。对面窗外一道闪电照亮夜穹,正好照亮她的脸,惨白如雪,嘴唇又乌又紫,甚至还有浅浅的伤痕淤青。可即便如此,她眼神里只有镇定和坦然,没有任何惊恐和不安。 徐晔的双手抓着叶梓允的双肩,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呼出的热气扫在叶梓允的肌肤上很不舒服。良久的沉默,只有雷电交加的风雨声,木屋里甚至像是没有人。 “你有本事,再把刚才的话给我重复一遍!” 徐晔徐徐抬头,整张脸看不清,但他的愤怒却是显而易见。 叶梓允没有退缩,即便看不见也直直瞪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你所谓的刺激,只不过是想要引起你爸爸的注意。在高中的时候,我听老师说起过你的家庭。你没有妈妈,想要你的爸爸在乎你,想要他多爱你一点。可你不管如何努力,如何优秀,你永远都无法超越你的哥哥,你只是你哥哥的影子……” “闭嘴!”徐晔扬手一巴掌刮在叶梓允的脸上,她脑袋一昏,险些晕过去,嘴角很快渗出血丝,“你知道什么?” 叶梓允压下满腔的恼怒,偏着头瞪着他,“你学好,得不到你爸爸的重视。所以你变着花样学坏,至少这样能让他多注意到你,不是吗?但是你越来越坏,越来越被他瞧不起、鄙视,你哥哥的光环越来越大又越来越亮,到头来,你什么都得不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立刻给我闭嘴!” 啪的一声,叶梓允的脸上又是深深的手印,脸颊都已经肿了。 他推开叶梓允,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一道黑影逆着窗外的光,只能辨别出他的轮廓。背松垮垮的歪向一侧,脚下甚至都站不稳,像是街边喝醉酒的流浪汉,全然没有富贵公子哥的傲慢与自信。 叶梓允只是冷笑,闪电忽然照亮屋子,徐晔脸上的惊慌失措和苍白无力都落在叶梓允的眼里,她知道自己成功了,眼下这个局面已经不再是徐晔掌控——而是她。 “等到你没有利用价值的那一天,甚至当你成为你们家累赘的时候,你的爸爸、你的哥哥会彻底将你抛弃……像扔垃圾那样,提到你都会让他们恶心。” “够了!闭嘴!闭嘴闭嘴!” 一声嘶吼,歇斯底里的绝望与恼怒,徐晔的情绪已经压抑到了崩溃的极致。 他热血涌上头,胡乱抓起一旁的雨伞抡起胳膊朝叶梓允打去,她不躲不闪,目不转睛突然连珠带炮说道:“我和你一样!同样渴望一个人能爱我、懂我、在乎我……” 第六十二章 徐晔,我喜欢过你 徐晔目光一亮,手正好顿在她的面前,雨伞尖锐的伞尖只差最后一点擦过她的眼尾。 叶梓允闭着眼,紧张的咽了咽吼中的硬物,再直直地瞪着他漆黑的身影,紧绷的脸上仍然镇定自若,“我也失去了我的妈妈,我甚至不知道我的亲生爸爸是谁,这一点,你比我幸运多了。我从来不是真正的叶家人,如果不是我还有联姻的利用价值,我肯定早被放逐了。” 徐晔没说话,可叶梓允能感觉到,他握着的伞在发抖。 “我们想要的很简单,只不过想要得到家人的重视和爱。普通家的孩子一出生就是掌中宝,而我们呢?更像是棋局里的棋子,刀俎上的鱼肉。”叶梓允的声音渐渐淡下去,风雨填满了屋子的死寂,就连她自己的心也酸涩的一紧,像是被人狠狠捏着。 “在外人眼里,我们光鲜亮丽。可出生在这样的环境里,从一开始我们已经失去自由和自我。所有的,都是枷锁。我们不能选择朋友,不能选择恋人,除了听从长辈的话,我们别无选择。我们,不过只是一台有血有肉的机器。” 叶梓允垂下眼睑,她不知道徐晔现在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窗外的暴风雨还要刮到什么时候,她只知道,一直压抑在心头最深处的记忆现在抽丝剥茧般的,一一呈现在她的面前。她想要忘记的,原来从未忘记,比呼啸奔腾的雷雨还要来势汹汹。 “我一直很懦弱。因为寄人篱下,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只是一个客人,甚至连客人都不如。我从来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我必须谨言慎行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行将踏错一步,我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酷刑。 “下雨了,别的孩子有父母送伞,我只能沿路躲着雨跑回去,像只落汤鸡站在家门口还担心身上的雨水弄脏了地板;回家晚了,他们都有父母亮着灯守门,而等待我的是各种惩罚,不是鞭打而是变着花样的刁难,我根本不敢反抗。 “他们强势霸道,蛮横无礼,我们只是他们的附属品,一种能满足他们利益的工具。我们,只能像野草一样,自己琢磨如何活下去……我不止一次看到街边的流浪猫,想到自己的孤独与无奈。 “只有你,才会懂得失去母亲,得不到父爱的滋味。” 叶梓允抬眸望着徐晔,闪电照亮了她的眼睛,泪光点点,翻涌的泪水已滑落她的脸颊。 “只有你,才会知道我们与别人的不同,才会懂我们内心的脆弱和缺乏的安全感。我们也一度试着相信别人,试着偷偷结交朋友。只要能有一个朋友,我们都能暗自高兴好几天,视他们为我们生命的全部。可结果,我们尝到的只有利用与背叛……所以,我们都想寻求改变。” 咯吱一声,叶梓允清晰听见耳边传来徐晔捏紧伞的摩擦声。 叶梓允依旧泪眼汪汪地仰望着他,近乎哀求般的柔弱无力,“只有你,才懂我。徐晔,也只有我,才懂你。” 尾音被雷雨的声音吞咽,可叶梓允知道,自己这一番话已经落在徐晔的心里生根发芽。 他站在那里,一句话都没说,始终纹丝不动。过了片刻,终于见他缓缓收回了手。那把湿哒哒的雨伞,也被徐晔随意地扔在叶梓允的身边,没有丝毫的警惕与防备。他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举动颤颤巍巍。 叶梓允注视着他,观察着他,他坐在那里,双手捂着脸,好像已经把绑架的事情都忘了。 “徐晔,在纯白如纸的岁月里,我遇见了你,也曾经喜欢过你。这些都是发生过的事实,我不会否认,如同我在微博公开声明中所说的一样,当年你的出现让我的生命一度有了色彩。 “我坐在你的自行车后面穿梭校园的小树林,那是盛夏午后,知了叫得还没你的笑声欢乐;你在操场上背着我往医务室跑,那是我太着急准备体能测验崴了脚;你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还对窗户外的我做鬼脸,那是你为了保护我和其他男生发生了冲突。 “徐晔,这些我都记得。在我面前肯流露出真性情的你,照顾我、保护我、逗我开心的你,我一直都记得。外人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们的一场恋爱牵扯了太多因素,我们甚至没有能力去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有时候必须放手,外人反而误解我们薄情寡义。我们,只是想爱,却又不敢爱。 “徐晔,生活里有太多的不如意,所以我宁愿去铭记曾经开心的日子。直到现在,我仍然相信,你还是我记忆中,这个单纯爽朗的大男孩。” 徐晔的身子一颤,徐徐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叶梓允,闪烁的亮光下,她脸上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笑意也被濡湿,像是沾了露水的白色茉莉。真正没有改变的,该是她啊! “椰子,我早已经不是那样的我了。现在的我……” 戛然一顿,徐晔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动静,突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全神贯注盯着门口。 叶梓允也是一惊,难道是徐晔的同伙来了? 她咬了咬双唇,目光落在身旁的雨伞上,耳边只听到徐晔着急的一声“我出去看看”,再抬头时,叶梓允的脸上只有一阵瑟瑟的冷风刮过,睁不开眼,直到门关上。 屋子里剩下她一个人,她也没心思去猜徐晔的心思,手脚并用的挪来挪去,调整身体的角度,直到她被绑在身后的手终于碰到那把雨伞,叶梓允才松了口气。可心跳却不由自主的加速狂跳,她望了眼那扇木门,只要没人发现,她应该有机会能逃出去! 越是这样想,叶梓允越是慌张不安,手也在发抖,根本不知道一把伞能帮到自己什么。 而这把伞,是屋子里除了桌椅外唯一的东西。 时间有限,她不知道徐晔什么时候回来,可能他还会带着同伙。她自认为自己能冷静下来说出心里话感动徐晔,但是她可拿不准自己同时也能搞定徐晔的同伙啊!所以,她必须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地逃出去。 但是,一把伞,她只有一把伞。 第六十三章 最后十分钟 嘣! 清脆响亮的炸雷,炸的一品居里被滞留下的宾客人心惶惶。 挂在大厅的复古英伦大摆钟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堵在大厅的人有些累了乏了,知道拗不过盛凯锋的势力,早早的已经蜷缩在角落里抱膝而眠。有些不甘心的人还在扯着嗓子大喊盛凯锋出来给个交代,也只是徒劳。 王董看着时间频频着急,三番两次去找盛凯锋逼问,都被他的人拦在了电梯口。王董气得怒火中烧,只能把火全部撒在一品居的经理和保安身上。虽然一品居没有住宿的房间,但经理还是召集人立刻腾空了一整层楼的包间,临时铺上垫子、搬来其他包间的沙发,勉强能供人休息。 佟文和一品居经理在电梯口小声交流几句后,回到盛凯锋指挥作战的包间。 “经理暂时安排下了部分人,现在我们还剩……”佟文看了眼手表,“还有十五分钟到凌晨三点。”他顿了顿,无意识的握紧拳头,“少爷,如果我们真的……真的不能在三点前救回少奶奶,她……她是不是真的会被……”佟文想起短信上的内容,咬着牙不愿再说下去。 盛凯锋不曾言语,冷峻的剑眉间不自觉的隆着一座孤峰,寒霜凌冽。深邃的黑眸里不见一丝光亮,浓稠如一潭墨色的冰泉。阵阵森冷的目光,令他面前这扇落地窗蒙上了一层瘆人的白霜。 他一直站在窗前望着被风肆意作弄的暴雨,站了足足两个小时四十五分钟,就连佟家兄弟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佟武敲击着键盘,突然摘掉耳机,欣喜若狂地大喊说:“少爷,现在确定了三个区域,极有可能是徐晔所在的地方!” 此话一出,包间里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兴奋起来。 佟文跑向佟武,转过他的电脑,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上圈出来的三个红色范围。 佟武进一步解释,“之前徐晔的手机和人通过话,我们大致确定在郊外很广的区域。对比了路上周围的监控,我们现在能大致缩小范围到三个地点。” “立刻派三组人马过去啊!”佟文挥着胳膊,比盛凯锋还要激动。 盛凯锋眉头舒展,握紧拳头的手也渐渐松开。 “……少校!”不等盛凯锋下令,一个人忽然出列,“刚刚接到警方消息,他们已经锁定徐晔所在具体位置。” “什么?”众人大惊。 佟武眉头一皱,大步上前检查那人面前的电脑。 盛凯锋转身过来,恢复了面无表情,走向佟武。 “警方已经出动,是我们确定的三个地点之一,看来,消息不会有错。” “少爷?” “从这里过去,需要多久?”盛凯锋冷静地看着佟武。 佟武微蹙眉,脸色不好,“开车,最快……一个小时。” “少爷,现在只剩十分钟了!”佟文急得满头热汗。 盛凯锋沉默不语,突然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外套冲出包间,连带那张椅子被他顺势“咚”的一声拉到在地。佟文最快回过神来,带着一组人马不停蹄地追了上去。佟武则留下来和剩下的人继续锁定徐晔的位置,加大网上信息处理力度。 “少爷,十分钟……我们怎么赶得过去?” 电梯狭窄的空间里,所有人敛气屏声都想不出法子来。 盛凯锋却毫不犹豫地摁下电梯最高的一层楼,佟文大惊,“少爷!您这是要……” “通知黑鹰。” “……是!” 佟文没想到盛凯锋会为了叶梓允如此大动干戈,既然是黑鹰出马,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顶楼,暴风骤雨,雷电交加。 吹刮着所有人衣裳翻飞,发丝错乱,但他们仍然训练有素地站成两排,标准的军姿像是一堵墙,任由暴雨冲刷击打他们如钢铁般的身体。 盛凯锋站在队伍最前列,雨水已经模糊了他的脸,但那道犀利尖锐的目光却依旧坚定明亮。他的信念从未动摇,不管是上战场还是混迹商场,从来没人也没任何阻拦能动摇他的信念。此时此刻,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而他想要的,势在必得。 轰隆,雷电交加,荒郊野岭的暴风雨更像恶魔想要吞噬一切。 徐晔站在暴雨里,眼前的视线因为雨幕完全看不清。 刚刚在屋里,徐晔分明听见有人活动的声音。不会是阮湄,他们已经约定好了,等雨后见面交人,而且他感觉周围来了一群人,至少四五个。这些人,难不成是盛凯锋的人?或者,是警察追来了? 徐晔暗自思忖,站在一颗枯死的老树下,眯着眼,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当闪电照亮他的视野,片刻,也不足以看清周围的环境。 但是,他有种感觉,危险的、不祥的感觉,这种感觉不会错。他从小待在爸爸和哥哥身边,深谙商场如战场的道理,从小便已经习惯身边充斥着各种危险因子的感觉。甚至有时候这种危险,正是来源于他的亲生爸爸和哥哥……苦笑。 “我是宜庆市书记的儿子,你们有本事出来,别遮遮掩掩。” 不想被对手欺压,只能先声夺人,哪怕只是虚张声势,徐晔耳濡目染十分清楚这一点。 但是,却没人应答。 “怎么?被吓着了?哪里来的赶紧滚回去,趁爷我的心情还好!” 徐晔的声音很快被风雨打落,哗啦啦,只有雨的声音在黑夜中回荡。 良久之后,还是没人回应,仿佛是徐晔的幻觉,这是他一人在暴雨中的独角戏。 但是他十分清楚,心里这种感觉太熟悉了,绝对不会错。 徐晔眉头一皱,敌在暗处,他在明已是劣势,对手还在上演虚虚实实的戏码,只为了搅乱他的心神,让他自乱阵脚。商场上,他见惯了,但眼下,他同样不知所措。叶梓允还在木屋里,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叶梓允来的?他是应该继续等下去,还是带着叶梓允立刻离开? 他咬了咬牙,危险的压迫感越发逼近,徐晔都能清楚听见自己狂跳的心跳。 来了吗? 徐晔环顾四周,猝不及防的一声雷鸣,闪电照亮夜穹,不远处勉强映照出几抹模糊的人影。他眯着眼看过去,脚下踩着湿润的野草步步后退,是这群家伙,人数至少有七八个,远远超过徐晔的预计,看样子,一场恶斗是在所难免了。 但是,他更好奇的是,这群人是谁,又受谁的指使,竟然能找到这个地方来?! 第六十四章 雨夜惊魂 徐晔咬着牙根,眼前的黑影步步逼近,他知道形势不利,加速后退,想要在遇上他们前逃跑到车道就安全了。 至于叶梓允…… 徐晔看了眼木屋的方向,他自己都顾不上,更别说顾别人了。更何况他已经辜负过叶梓允一次,再辜负一次也无所谓了! 他转身快速向车道跑去,脚下踩着积水的雨坑,啪啪啪,恍若无数枚石头砸进他的心湖,荡起千层涟漪,泥泞的雨水溅了一地早已分不清。那群人见徐晔跑了,拔腿追上去,隐在黑暗中像是一阵风嗖的穿过雨幕已逼上徐晔。 徐晔频频回头,见他们快要追上,心里更加惊恐不安,步伐错乱,结果一不小心被野草一绊整个人摔成狗吃屎滚在草间浑身狼狈。不等徐晔爬起来,身边厚重的黑影已堵得他无路可逃。 一只脚冷不丁踩在他的背上,脚尖使劲一转,疼得徐晔一声闷哼,像只乌龟趴在地上,手脚胡乱挣扎却已是瓮中之鳖,无法逃脱。眼前,全是一双双沾满泥泞的白色运动鞋。 徐晔喘着粗气喷在嘴边的野草上,而围上来的那群人个个神色如常,不曾喘过一口大气。 “你们……是什么人?” 一双戴着雪白手套的大手抓着他的右肩强迫他跪在地上,徐晔趁机拼命地甩着肩头,打他手背不停反击,可都推不开。像是重金钢铁压在徐晔的身上,沉重得令他跪在地上的双膝凹陷在泥土里。 那人鄙夷的一阵冷笑,拧着徐晔的肩头喀嚓一响,他一声凄厉的惨叫被雷声吞没,右臂已完全脱臼,松垮垮地搭在身侧,骨头像是被人抽走塞成了软绵绵的棉花。 “你们……你们为了什么……呃!” 徐晔张大双唇,怒目圆睁的瞳孔里浮上了一层难以置信的惊恐,满脸痛苦的皱成一团,露出紧绷的牙床,看上去扭曲又惊悚。 一句没说完的话被他沉闷喑哑的哀嚎替代,他缓缓垂下眼眸,看着自己胸口上插着的一把匕首,脸色煞白,完全懵了。 森冷的死亡恐惧感顺着雨水迅速蔓延他的全身,雨滴打在他的身上痛得已毫无知觉。 另有人低语了几句,那人点头,抓着他的右肩,又替他迅速接上骨头。 “……险些误事……” 徐晔最后只听见这四个字,一对深邃如墨的眼睛眨了两下,咚的一声,身子已经硬邦邦地栽倒在泥坑里。 瞪着一双惊恐愕然的眼睛,死不瞑目。 有人蹲下来拔出匕首,雪白的手套染上了艳红的血,伸手探了探徐晔的脉搏,确定他已经断气后,周遭的人这才迅速撤离现场。 雨水哗啦啦的冲刷,掩盖了那些人的痕迹。 殷红的鲜血被雨水冲成了血溪,从徐晔的尸体下汩汩流淌。 他的尸身被野草淹没,放眼而去,偌大的草海摇曳着摇曳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叶梓允还在木屋里,全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更不知道—— 那群人转而将下一个目标,锁定了她。 咔嚓——嘣! 一道惊天霹雳,震得叶梓允浑身抽搐,木屋似乎也禁不止狂风暴雨连番的摧残。 她抬头惊恐地望着窗外张牙乱摆的枯树枝,影影绰绰,像是枯瘦的死人骨头。叶梓允吓得脸色煞白,手里的动作越发加快。 可她手心里湿哒哒的,不知道是过度紧张导致的冷汗,还是雨伞上原本未干透的雨水,愈发搅得她心烦意乱。越是着急想要脱身,反而越是找不到脱身的方法。无形中,时间一点一滴被浪费,她却陷入死循环根本出不来。 冷静,冷静…… 叶梓允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努力不去想令自己恐惧的事情。双手背在身后摸索一阵,手腕稍稍展开就会被绑着的胶带勒住,无法施展。 等等,胶带。 叶梓允猛地睁开眼,窗外的一道闪电迅速从她眸仁深处一闪而逝,像是某个念头。 她主意一定,双手摸索着雨伞,在心里默默勾勒出雨伞的内部结构。纤细的玉手一直摸到雨伞的伞骨,每根长钢线伞骨顶端都套着小伞帽。叶梓允双手抓住其中一根长伞骨,用力将小伞帽拔下来,只露出光秃秃的钢线头。 叶梓允摸索着,用手指尖摁了摁钢线,终于激动的欢喜一笑,立刻调整角度,将雨伞抵在身后的墙上,想方设法想用这根钢线戳穿自己手腕上缠绕的胶带。她知道这根钢线并不尖锐,只要胶带缠绕的不是很厚,多花些功夫应该能勉强成功,至少能配合叶梓允双手的力量,最后撑开。 这是她的计划,但这个计划需要时间,徐晔和同伙回来的话,她就没有机会了。 叶梓允咬着枯裂的唇角,喃喃自语,“没事的,叶梓允,还没到来的事情你怕什么!” 她暗暗替自己加油,试了很多次,终于,她感觉到钢线头刺穿了胶带。 叶梓允难掩欢喜,重复用钢线头刺穿胶带的动作,心头犹如万马奔腾,顾不上自己的手心和手腕是不是受伤,她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要能自由,能逃出去……叶梓允咬着牙,卯足劲儿,双手握成拳头向相反的方向猛的一扯,原本已有几个大口子的胶带终于被她撑开。 砰的一下子,双手重获自由的感觉,让她激动狂喜地活动了两下胳膊。手心和手腕上都是一道一道的伤口,渗着血丝,叶梓允顾不上,迅速蜷着腿,拆开了脚踝上缠绕的胶带。 她扶着墙缓缓站起来,被绑得久了,双腿动起来有点不舒服,也不灵便。叶梓允踉跄着走向一旁的木桌,站不稳险些扑上去,一把抓起徐晔的手机。只刚好来得及看一眼时间,2点58分,手机嘀嗒一声没电关机了。 她不再对手机抱有希望,扔在一边,抓起地上的伞,推开门逆风而上。 屋外的风雨比叶梓允想象中的还要强劲,她弓着身子,双手撑着伞,风呼啦呼啦拍打在伞面上,好像就连这把伞也快撑不住了,她几乎寸步难行。雨伞的一根钢线是秃的,伞布没有挂上去,刺骨森寒的风雨便吹落进叶梓允的衣领里,惊得她打了个寒颤。 来时的路叶梓允已经记不得了,眼前又这么黑,她只能埋着头一直往前走。 只要走出这片无边无际的草地,应该就能得救,遇见一个当地人也好。 她担心会被徐晔和他的同伙发现,一路走还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躲避着。 到目前为止都还好,不见有人追上来。 叶梓允收回目光,松了口气。忽然,看见前方亮着灯! 被风雨模糊的视线里,灯光都梦幻得像是天上的星星。 她当下激动,双手抓紧雨伞,加快步子直直朝亮灯的方向赶去…… 第六十五章 机降,案发现场 瓢泼大雨的深夜,突然被持续不断的轰隆闷响声搅得更加热闹,一架军绿色的双螺旋桨小型运输直升机已在郊外的半空中盘旋了几圈。 “少校!”机舱里,佟文不自觉地换了称呼,“风势强劲,雨势太大,在这样的环境下机降,我担心……” “这里。” 盛凯锋聚精会神看着窗外,确定地点和最佳的机降范围,完全没有理睬佟文。 直升机在距离地面还有25米左右的空中稳住,盛凯锋戴好夜视仪,手下有意识的摸向口袋里微微鼓起的金属物,确认无误后戴上手套。另有两个属下拉开舱门、抛下绳索,动作训练有素一气呵成。 盛凯锋双手攀着绳索,毫不犹豫跳下机舱。 逆着闪电的光,他一身黑色长风衣随风翻飞,风雨间独他一人昂首,恍若绝世而立。 湿透的发丝一缕一缕黏在他苍白清冽的脸颊上,满脸的雨,从他俊挺的眉骨上跌落,沿着他高挺的鼻梁落在紧抿的、略失血色的薄唇上。 他深邃的目光,此刻仿佛是个黑洞,迅速地将眼前的一切卷入无底的深渊。 两秒,盛凯锋已经翩然落地。 哪怕在雷雨中的机降,他也张扬着俊秀的清高与傲然,像是孤傲脱尘的世外高手。 盛凯锋借助夜视仪环顾四周,看了眼手中的gps,身后紧随而来的是佟文和另五个成员。 “间隔五十,东南方向。” “是。” 盛凯锋一声令下,每人手中握着武器,微躬身子,前后左右分散观察,徐徐前进。 他看了眼时间,正好3点整。 可是,他的手机却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叶梓允已经…… 盛凯锋心头钝疼,像是有人抓着他的心蹂躏折磨。 不管是盛世集团,还是叶梓允,他都要,而且都要活的! 盛凯锋握紧拳头,咬牙抬眸,目光清澈湛亮,加快脚步冲在所有人最前面。 佟文看着他的衣袂翩跹,加速追上去。一行人训练有素,没过多久,风雨朦胧的雨夜里突然被一道道闪烁的红蓝亮光照亮。盛凯锋眉心轻蹙,扬手命身后的队友蹲下身子借野草掩护,他细细打量,心里的不安越发沉重。 难道,叶梓允真的已经…… “少校,警察先我们一步到了,我们军人的身份不易暴露,现在上去恐怕会引起麻烦。” 佟文小声提醒,盛凯锋摘下夜视仪连带身上其他仪器都扔给身后的人,然后面不改色地从掩护地大步走出,好像只是一个普通人。佟文命他们撤退待命,这才学着盛凯锋的样子,镇定自若跟在他的身旁。 十几辆警车开着车灯和警灯,几乎照亮了这块草地。吚吚呜呜的警鸣,使得原本宁静的郊外变得异常的紧张与恐慌。一条醒目的警戒线圈出了一块生人勿进的区域,盛凯锋视若无睹直接掀起走了进去。一旁的警务人员立刻喝止盛凯锋,想要阻止他继续朝前走,但佟文却拦下了那名警察,不知道说着什么。 盛凯锋犀利地扫了眼前方出动的警察队伍,不少刑事侦查大队的人忙忙碌碌,至少可以断定这里发生了命案。他眉头紧皱,闪烁的红蓝警灯照亮了他白皙清冷的脸,和那双如黑洞般深不见底的双眸。 他很快锁定了一个人。那人站在枯树下,身上穿着有刑事侦查大队标志的墨蓝色雨衣,正和身边的警务人员交流着什么。盛凯锋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走上去,却不曾想突然有四五个警察将他拦下。 “这里是命案现场,外人不得随便进入。” 盛凯锋不予理睬,锁定自己的目标继续往里走。 “你要是不听警告,我们有权将你拘押!”其中一个年轻的警察发出了口头警告。 盛凯锋仍然像是没听见,目空一切,仿佛压根没看见眼前有人拦他。 另一个身材高大的警察直接上前想要摁住盛凯锋的肩头,刚伸手,几乎是同一时间盛凯锋已经快如闪电抽身,只见一滴雨从他额前的发上滴下,风衣衣摆轻盈绕过那人,他的手腕反被盛凯锋扣住,将他的胳膊牢牢别在背上。 这时,那滴雨才迟迟落地。 其余警察见状立刻一拥而上,其中一人甚至掏出警枪。 但盛凯锋的速度快到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等其他警察发现这里出现混乱赶来支援时,盛凯锋早已打得他们倒地不起。 风雨撩起他翻飞的衣角,盛凯锋仍然目中无人,大步向前,毫不在意身边围上来的那群执枪刑警。一道冷冽的目光直直落在远处枯树下,他锁定的那人身上。 这样的目光,无论是谁,都会觉得芒刺在背。 果然,那人很快抬头对上了盛凯锋的视线,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我就知道是你。”他走向盛凯锋,让自己的属下都散开。 一个身材魁梧结实的中年男人,和盛凯锋握了握手,满手都是常年握枪磨出来的老茧,“你的消息果然还是这么灵通,我们也才到不久。不过,你这样做,会让我很为难的。” “人呢?”盛凯锋丝毫没有闯入别人地盘的觉悟,反而气势逼人。 他无奈笑了笑,也没责问盛凯锋的强行闯入,领着他朝不远处的木屋走去。 “赵队长!”木屋外负责保护现场的警务人员向他行了个礼。 赵队长点了点头,和盛凯锋一同站在木屋的门口,已经能把木屋里的情况一览无余。木屋里有三个刑警在勘察现场收集证据,除了倒在地上的桌椅,和一卷胶布、一部手机,什么都没有。浸湿的地板上用特殊的白线勾勒出一个人趴在地上的身形,白线的范围里还有一滩触目的鲜血。 盛凯锋胸口烦闷,咬着牙根看向赵队长,心里不安却又害怕知道答案,“是谁?” 赵队长的眼睛锃亮,认真严肃地说:“徐晔。” 盛凯锋收回视线,像是松了口气却又像是紧了口气,“还有呢?” “叶梓允我们已经先送往就近的医院了,她身上有不少伤口。” 盛凯锋目光一沉,转身要走,赵队长却突然意味深长地说:“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昏倒在徐晔的尸体旁,手上还拿着一把染血的匕首,手上也都是血。” 盛凯锋脚步微顿,眸中神思万千,极力隐忍却也被赵队长看出了震惊的波澜。 “徐晔的死亡原因是心口中刀导致心脏破裂引起的失血过多,初步判断凶器是一把匕首,和叶梓允握在手里的那把匕首基本吻合,我们现在怀疑匕首上和她手上的血极有可能是徐晔的血。所以,叶梓允是我们怀疑的重要犯罪嫌疑人。” “不可能!”佟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满脸涨红地喘着粗气,“少奶奶……少奶奶绝对不可能是凶手!她……她……就是不可能!” “案发现场还有第三个人,你们或许会更感兴趣。” 盛凯锋那双墨黑的双眸忽然冰冷如霜,瞳孔像是浮了一层浓浓的白白冰气,森冷刺骨,像是荡漾在墓园深处的夜雾,能将世间所有温暖和美好都冻结成冰,再瞬间碎裂,一无所有。 第六十六章 命案现场的第三人 骤雨敲打着停在枯树旁的一辆警车,哗啦啦的雨水沿着车窗玻璃流淌成河。 警车敞着门,溅起的泥水濡湿了车里踩脚的垫子。里面坐着一男一女两名警察,女的红唇微启,似在提问,男的埋头敲打着笔记本电脑,在他们的对面则坐着一个裹着毛毯的女人。女人身影似蜷缩着十分娇小,随着警察的提问时不时瑟瑟发抖。 赵队长带着盛凯锋和佟文站在车门外,正好面对两位正在做笔录的警察,只能看见女人的背影。但是女人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的身后多了三个人站在车外,雨声终究淹没了他们的气息,但车里的一问一答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命案现场?” “我……接到一个电话,陌生、陌生的号码,接通后却听见……听见是梓允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和她的身子一样在颤抖,手里捧着的巧克力奶已经没了热气,“她、她告诉我这个地址,让我来,我就来了。” “是阮……叶太太?”佟文也听出了阮湄的声音,压低声音耳语着。 盛凯锋微微眯着眼,盯着阮湄背影的那束目光清冷静默,明明动荡着层层涟漪,一阵风吹起,他眸中的心湖又恢复平静,了无痕迹。 阮湄坐在那里,贝齿紧咬着惨白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那对原本清亮的眼眸里不知何时涌上了薄薄的水雾,泛着委屈又无助的泪光。 “为什么她让你来,你就来?” 阮湄抿了抿双唇,控制不了的紧张,“因为……她爸爸知道她要和人私奔,觉得叶家丢不起这个人,对不起盛家,所以气得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我想……只要、只要能劝梓允回来,解释清楚就好了……我、我是想要带她回来。” 她弓着身子裹紧身上的薄毯,车外的风吹拂着她湿哒哒的卷发。面对警察的提问,她害怕又紧张,毫无意识的辗转捏着手里的纸杯,巧克力奶挤出来流在她的手背上,阮湄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女警点了点头,看了眼男同事的笔记本屏幕,继续问道:“叶梓允有这么多亲朋好友,为什么单单通知你过来?” “这个,我……不知道。”阮湄低下头,一双纯洁如雪的眼眸里满是疑惑,“众所周知,我和梓允的关系很不好。她不接受我和她爸爸的这段婚姻,对我始终尖酸刻薄又恶语相向。扪心自问,我、我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接受我? “所以,我一直努力……努力想要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毕竟,我们是、是一家人,我只想这个家庭幸福美满,但是……但是她总是不给我机会,认为我的努力都是虚伪的。我、我想这次她主动找我是个机会,我可以和她亲近,所以我根本没有怀疑,更没有迟疑赶来了。 “女人之间,总归要有秘密才能有感情。我和她年纪相仿,我想这件事她只找我,我就能和她拥有共同的秘密……”阮湄说得动心,昂首时两行泪水滑落她苍白凄凉的脸旁,如梨花带雨般楚楚可怜。 “但,至于真实原因,我并不知道。但现在想来,我还挺后怕的。如果她是叫我出来想要杀我呢?如果我也死在那里了呢?我……我如果不来的话,我现在也不会被当做杀人犯了!你们……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这肯定是哪里有问题……是陷害啊!” 阮湄瞪圆眼睛,激动地扑上去抓住女警的手,似在寻求某种依靠。纸杯滚在车垫上,成了一滩奶渍。女警见她情绪激动,立刻托着她的手示意她坐好,劝她冷静。 “这只是例行问话,是我们的流程,找你也只是配合调查。” 阮湄咬住嘴唇,胆战心惊地望着她,“你们没有怀疑我吧?我是被人陷害的!” 女警没有回答,勉强稳住阮湄的情绪后,又问:“你什么时候到的案发现场?” “这个……不记得了。接到电话后,我就赶来了。” “你赶到现场后,当时是什么情况?” 阮湄沉吟片刻,支支吾吾地开了口,“我……到的时候,正要敲门,但是我听见门里有人很大声的说话,像是在争吵。所以,我站在门外先听了一阵子。” “你听见了什么?”女警神色严肃地追问。 “嗯……”阮湄咬着唇瓣,眨了眨眼睛,“都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什么‘你跟不跟我走’……‘我哪里比不上那个男人’、‘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之类的话。听得并不是很清楚,我就想再近一些,结果一不小心惊动了他们,屋里的男人便出来一把抓着我拉了进去。” “男人你认识吗?” 阮湄点了点头,“认识,是徐晔。我在新闻里见过他的照片。” “进去后你又看见什么?” “我……看见梓允站在灯下,脸色很不好,桌椅都掀翻了。我就问,他们来找我做什么。徐晔就说,找我是为了作见证,他要和梓允在一起。但是梓允生气地撇清自己和徐晔的关系,徐晔说她爱慕虚荣变心。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找我是为了什么。 “再后来,两人越吵越厉害,我劝也劝不住,就看见梓允一巴掌打在徐晔的脸上。徐晔没还手,我赶紧上去劝架,但是徐晔勃然大怒把我推开,我拦不住,他们就打了起来。我想再劝架的时候,不知道被谁一推撞在墙上昏过去了。” 阮湄咽了咽,眼巴巴地望着女警,“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事情了,真的,我是无辜的!我不知道他们找我做什么,我是被陷害的。” 盛凯锋和佟文没有再听下去,跟着赵队长一同离开。 “这只是她的片面之词!”佟文一脸愤愤不平,“她和少奶奶关系不好,说不定是她和徐晔有一腿想要栽赃陷害!少奶奶又有什么动机杀人?” “情杀。”赵队长面不改色地看向他们,“鉴于目前掌握的事实,这种可能性最大。” “少奶奶是不会杀人的!”佟文瞪着赵队长,又瞪着盛凯锋,急得跳脚。 赵队长冷笑,“我们讲究的是证据,人证物证聚在,我们是合理的初步判断。” “合理的?”盛凯锋沉默一路,这才清冽地开了口,淡漠冰冷的嗓音像是腊月天里拂过冰峰之巅雪风,就连落在他身上的骤雨都畏惧他的寒冷,“这也算?” 第六十七章 犯罪嫌疑人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不要过来……” “不要……不要……” 雷电交加的暴风雨、泥泞潮湿的草地……不停地跑啊跑啊。 五大三粗的黑衣人穷追不舍,闪烁摇曳的灯光怎么都抵达不了。 记忆里的碎片一幕幕频频闪回在叶梓允的脑子里。 绑架、殴打、逃跑、被抓……所有的细节,在梦境中竟然如此真实。 或者,这一切原本就是梦。只是一场噩梦! 睡梦中的叶梓允满头大汗,像是一直在奔跑,永无止境的奔跑。她大口喘着粗气,脸侧几缕发丝都被汗水浸湿黏在她的身上,很难受。她迷糊地抬着手在空中张牙舞爪,像是要丢弃身上的包袱,又像是想要寻求什么保护。 她不安,很不安。 窗外银辉的月色勾勒出她纤细的玉手,晶莹白皙的手指像是清新脱俗的鲜荷立在月光中。 一双大手,骨节分明,从她的五指间穿过去牢牢握住。叶梓允仿佛也有感觉,握着这双手不愿再松开,而是呵护在自己的心前,十指紧扣。 “睡吧,你安全了。” 盛凯锋坐在床沿边上,另一只手轻轻捋开她脸上的几缕发丝,舒展着她紧拢的额头。他的手心温暖厚实,一股暖流顺着他的手心流淌在叶梓允的心头。月色下,他墨色的短发泛着隐隐的寒光,眼中布满血丝却难得的清莹透彻,含着如潺潺溪水般的柔情,却也撇不开比月光还要凄冷的孤寂,与忧郁。 叶梓允果真睡得踏实多了,呼出的气匀速轻浅,像羽毛似的轻轻挠过盛凯锋的手背。 “睡吧……欺负你的人,我会让他们十倍百倍的偿还。” 不带任何情绪的一句呢喃,他抬手爱抚着叶梓允如瀑布般浓厚的长发。 病房外,通亮的白炽灯拉长了佟文落在白瓷砖上的影子。 他站在门口已经看了很久,手里拎着的一袋新鲜水果最终还是没能送进去。 他忙着善后,一直忙到现在才有空看望叶梓允,没想到盛凯锋居然也在。 他家的少爷对叶梓允应该是最特殊的了,佟文从没见过盛凯锋如此温柔过。哪怕,是当年盛凯锋和阮湄还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般的柔情。佟文垂下头,脚步拖沓地往回走去,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地叹了口气。 还有,心头那轻轻一掠而过的失落与心酸,又是什么? 一夜冗长。 叶梓允蓦地睁开眼睛,睡梦中她似乎感觉到有人抱着她,温暖踏实。 可现在,刺眼的白逼得她只得又闭上眼,抬着胳膊挡在眼前。右臂一动,才惊觉自己手背上好像连着什么。她微微眯开眼看过去,是根透明的塑料管……输液管!叶梓允恍然大悟,放下手背,果然还插着针头。 她,居然在医院里? 叶梓允迷迷糊糊地环顾四周,头顶悬着一盆新鲜的叫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周围散着几盏小灯。视线从天花板上落在左手边,是一张白色的单人沙发和两张双人沙发,床头柜上摆着两盆造型时尚的插花。右手边的床头柜是稍大一些的插花,还有一盏外形复古的加湿器。 她双臂撑在床上试着坐起来,无奈扯着身上什么部位隐隐作痛,她只得又躺了回去。 病房很大,在叶梓允对面还有一面挂在墙上的电视机,左右竖着一对音响。又是一组皮沙发,玻璃茶几上还有精致的茶器,像是寻常人家里的客厅。电视机旁边还有一条过道,亮着灯,能隐约看见里面浴室和洗手间的门。 如果不是手上的输液管,叶梓允还以为自己在酒店。 哗啦啦,洗手间里传来水声,很快有人从里面出来。叶梓允没想到这里还有人,诧异的目光正好撞上罗柔柔疲惫的视线。罗柔柔旋即一笑,眸仁里转瞬闪烁着某种欢乐和期待的流光,“椰子,你终于醒了,你都昏睡两天了!” “两天……”叶梓允在罗柔柔的搀扶下终于坐了起来,“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罗柔柔疼惜地望着她清澈的双眼,捧着她的手,“一点记忆都没有吗?什么都想不起来?” 叶梓允皱了皱眉,她记得自己从木屋里逃出来,顺着灯光反而遇见另一波坏人,他们强行把她塞进一辆吉普车里,然后……叶梓允的记忆断片,怎么也想不起来。 罗柔柔见叶梓允脸色煞白,痛苦思索的模样十分煎熬,她赶忙转移话题,起身为叶梓允倒杯水,一面说着,“那天我看网上消息说你和徐晔私奔了,吓得我当场从会议室里跑了出来……” 私奔?叶梓允被媒体的这种说法懵了,她怎么会和徐晔私奔呢? 而且,听罗柔柔说着,她才知道自己和徐晔离开一品居后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 围绕她和徐晔私奔的话题,事件再次升级。网上再度闹得沸沸扬扬,辱骂她、诅咒她的话语更是到了极致。网上许多社交媒体似乎招架不住,被某种压力施压,公然删帖。于是又有网友站出来指出叶梓允控制媒体舆论,只手遮天。 “那些网友的脑洞开得不是一般大,又说你没这个能耐,肯定是你背后的盛家在利用各种资源和手段控制舆论。”罗柔柔把水杯递给叶梓允,“你也知道很多人有仇富心态,这一口咬在盛少身上,素日里那些不敢对他发作的人都到网上匿名发帖轰炸。而且,控制舆论是一顶很大的帽子,扣上去就会激发民愤。” 叶梓允握着水杯的手一颤,差点滑落,“那现在呢?” “事态一发不可收拾,愈演愈烈呗。” “不是……我是说,他……他现在呢?” 叶梓允急不可耐地追问,她真的没有想到,子虚乌有的绯闻竟然最后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你是指盛少?”罗柔柔想了想,“今天早上新闻还在说,盛世集团的股票受到舆论影响跌得很厉害。好像还有什么红酒事件,正被食药监局和几个部门调查,盯得盛世集团的销售业绩大打折扣。所以,原本被盛世集团打压的那些竞争对手现在全部翻盘,正在争先恐后瓜分盛世集团的市场份额。” 叶梓允瞠目结舌,放下水杯就要起身。 “你要去哪里啊?椰子……” 叶梓允不顾罗柔柔,拔了手背的枕头,趿着拖鞋冲向门口。 罗柔柔急忙追上去,“椰子,你……你听我说,现在你……出不去啊!” 叶梓允没听见,推开门,迎面一阵冷风,两名警察守在门口正肃然淡漠地看着她。 叶梓允又是一惊,这里……怎么会有警察? “叶梓允,作为犯罪嫌疑人,你哪里都不能去。” 第六十八章 她死了,我盛少陪葬 “椰子……” 罗柔柔咬着唇瓣,拽着叶梓允的胳膊,将木讷的她拉了回来。 关上门,阴冷的风盘旋在叶梓允的心头,仿佛落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她怔怔地望着罗柔柔,一双空洞的双眼毫无色彩,像是飘着朦胧的白雾,“刚才……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什么犯罪嫌疑人?他们,指的、指的是谁?” 叶梓允的声音在颤抖,忐忑的心中无数个声音在重复着“犯罪嫌疑人”这五个字,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她胸口,沉重又窒闷的喘不过气。 罗柔柔舔了舔唇瓣,拉着她在门口的双人沙发上坐下,终于才将事情原委告诉了叶梓允。 听到警察在木屋发现徐晔的尸体,叶梓允脸色僵硬煞白,拼命地摇着头怎么都不肯相信。 她还记得,那场雨夜,徐晔忽然起身离开,甚至那句话都还没说完。 那半截话,竟然……竟然就成了……成了他最后的一句话吗? 叶梓允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拼命的在隐忍眼眶里打转的泪珠。 罗柔柔也是徐晔的校友,这件事,她同样也是始料未及。更何况,还牵扯了叶梓允。 现在,她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只默默打开电视。 电视新闻这几天一直重播这起案件,虽然并未透露什么关键线索,但邻市书记小儿子丧命在安市管辖范围下的某个乡镇上,对安市警察来说也是不小的压力,新闻也呼吁市民能提供线索。 叶梓允跌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画面里贴出的徐晔生前照片,两行泪水终于无法克制,雾霭沉沉的双眸里蓦地下起一场大雨。照片中的徐晔笑得清浅,狡黠的目光还隐隐透着坏坏的味道。但是,叶梓允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高中时候,他白衬衣翩翩,爽朗纯真的笑脸。 匆匆数载,不过几轮春暖几轮冬寒,竟已是沧海桑田。 时光,究竟是如何改变一个人的? 叶梓允的泪水止不住的流,手里绞着裤子拧得全是皱褶,她从未想过结局竟会如此! 罗柔柔握着她的手,很小声的将余后的事情继续告诉叶梓允。 “所以……警察怀疑我……我是凶手?” 叶梓允渐渐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手里握着刀倒在徐晔身边,也意识到自己的确是最有可能杀害徐晔的人。但是,她最后的记忆,明明是在一辆车里啊! 罗柔柔点了点头,“现在警察根据物证和人证,初步的说法是,怀疑你先杀了徐晔,后嫁祸给那个证人。不过因为有证人保护计划,所以在开庭前我们都不知道谁是人证。不过,我想这个证人肯定和你有仇,否则那人为什么说你嫁祸呢?” 叶梓允紧拢眉头,人证?当时明明只有她和徐晔在木屋里,什么时候有第三人? 还是一个和自己有仇的人,谁? “椰子。”罗柔柔轻唤着搂过叶梓允的肩头,“这些事,盛少叮嘱我不能和你说的。但是……我觉得告诉你更好,所以,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是不是……不应该告诉你?” 叶梓允抿着嘴摇了摇头,“没有。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反而会生你的气。再说了,如果我不知道现在事情的状况,我怎么理清思绪想明白?我可不想被人当做犯罪嫌疑人。” 罗柔柔还想说什么,病房的门却突然被人推开。 叶梓允和罗柔柔都还没看清,那人已经冲进来一把抓着叶梓允的胳膊,拽着她硬生生站了起来,怒目圆睁地质问:“你杀人了吗?是你杀人了吗?” 叶梓允疼得眉头紧皱,只能咬着牙回道:“没、有。” “叔叔,你弄疼椰子了。”罗柔柔起身扶着叶梓允,显然比叶鹤正更担心叶梓允的身子。 叶鹤正似乎根本不相信,但还是松了手,“叶梓允,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和盛少的关系上,你这档子破事我根本不想管!” 罗柔柔扶着叶梓允勉强站稳,满脸担忧,可叶梓允直视叶鹤正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的躲避。 “要不是我拼了这把老脸,到处卖人情,才好不容易删掉网上那些帖子,把你名字从热搜榜上压了下来。否则,现在事态还不知道演变到什么地步!” 叶梓允一怔,网上删帖的人竟然是叶鹤正,不是盛凯锋吗? 她一阵欢喜,不是盛凯锋做的,那自然不会拖累他和盛世。但,转瞬一间,叶梓允心头像是掠过一道瑟瑟的秋风,孤寂落寞。有股说不出的感觉,酸酸涩涩,揪得生痛,好像是——无法言说的失落。 “叶梓允,你做过什么最好老老实实交代清楚,叶家不会给你陪葬!叶氏集团现在因为你,项目中断,资金周转不过来!我们叶家,都被你拖累!”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叶梓允回答得毫不含糊,瞪着叶鹤正的气势逼人。但一听说叶氏集团陷入困境,又想着山亭,她心头还是很不是滋味。 叶鹤正指着叶梓允的鼻子一顿痛骂,完全不顾及敞开的门口还有两名警察。罗柔柔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时不时劝说几句,可一点用都没有。叶鹤正自说自话,叶梓允沉默不语,只是那透亮清澈的双瞳直直盯着他,无形中却已是强大的力量。 门口。 盛凯锋双手插在裤兜里长身玉立,久久注视着叶梓允的眼睛,饶有趣味的一笑,声音却一如往常的凉薄冷漠,“她要死了,我盛凯锋陪葬。” 话音落地,屋里的人都愣了。 叶梓允颤抖着睫毛看向门口的盛凯锋,他就站在那里,目光如炬,像是立在沙漠的一棵白杨树,无畏风沙,高大坚挺。她忍不住勾起嘴角,心潮澎湃,看着盛凯锋迎着自己款款而来,叶梓允的脸忍不住漫上了一层绯红。 “好些了吗?怎么下床了?” 盛凯锋无视叶鹤正和罗柔柔的存在,只温柔地看着面前娇羞的小女人。 叶鹤正害怕盛凯锋误会,赶忙解释,刚开口就被盛凯锋瞪向他的眼神吓住了。 “有事?”没有刚才的温柔,盛凯锋面色冷峻得令人心惊。 叶鹤正找了个借口,脚底抹油地溜掉了。 罗柔柔看着盛凯锋和叶梓允,心领神会的一笑,“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来陪你。” 说完,罗柔柔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关门,病房里只剩下叶梓允和盛凯锋两个人。 这还是出事后,叶梓允第一次面对盛凯锋,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 上一次见面,好像已经隔着四季的轮回了。 “我给你陪葬,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叶梓允对上他寒冽如冰的眼神,心头咯噔一跳。 就知道,人前人后的两面派,没一句好话是真心的! 第六十九章 伤口,拜谁所赐? 叶梓允撇着嘴,想要反驳回去,却又想起罗柔柔的那些话,最终梗在咽喉还是没说出口。 “刚刚那气势学的谁?”盛凯锋故意挖苦。 叶梓允一怔,旋即强颜欢笑,“学的你啊,不像?” 盛凯锋撇着嘴没说话。 “我被绑架的时候,也是想着你,才冷静下来的。” 盛凯锋眸仁一动,眼底闪过一瞬的波澜,却也只是短暂的刹那,转瞬恢复平静。 叶梓允却突然意识到这句话逾越太多,脸上红晕更深,立刻背转身在病床边坐下。片刻后却又神色黯然,似有千言万语诉说,到头来只化作了一句话,“我……都知道了。” 原本知道自己被怀疑是杀人犯的时候,她考虑更多的是自己。可现在,当盛凯锋站在她面前,叶梓允担心的,却是他是不是也认为是自己杀了人?他是不是和那群警察一样,把她关在这里只因为她是凶手? 就连盛世集团也被她牵连,以盛凯锋的脾气,现在他肯定恨透了自己。 即便这么恨她,刚才在叶鹤正和罗柔柔面前,他居然还能表现出满不在乎。 叶梓允苦笑,事到如今,哪怕是杀没杀人这种关乎生命的大事,她在乎的,竟然只是盛凯锋对她的看法。而盛凯锋在意的,也永远只是盛家的声誉和财产。她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一头往坑里面跳呢? 叶梓允越想越是烦闷和不安,零星半点的期待都被她掐灭,也就越发不知所措。 盛凯锋站在她面前一两步远的距离,沉默,只盯着她搁在大腿上抠着指甲的双手。 这双手,沾满了另一个男人的鲜血。 这双白皙如玉的手…… 盛凯锋目光深沉,若有所思。 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加湿器的声音,缓慢细腻。 就像,此刻微风拂起她垂在脸侧的一缕青丝。盛凯锋忍不住心中想要替她把头发别在耳后的冲动,抿了抿嘴唇,快步走向窗口,眺望着雨后萧索冷清的后花园。 “我知道凶手不是你。” 淡漠的一句话,轻轻掠过叶梓允的耳边,一时间,她甚至怀疑盛凯锋在和别人说话。 “你……你相信我?”叶梓允激动地转身望着他修长的背影,双眸熠熠生辉。 盛凯锋挑眉,瞟了眼她的表情,只觉得好笑,“我可不是门口那帮愚蠢的家伙。” “你真的相信我?你……你为什么相信我?” “就凭你也能杀人?”轻佻的语气里满是鄙视。 叶梓允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我可不打算侮辱自己的智商来做无罪辩护。” 盛凯锋看向她,叶梓允又转过身低垂着头,背影说不尽的无奈。 他撇着嘴角,又看向窗外,“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叶梓允深吸一口气,片刻,才将那天在一品居遇见徐晔,直到最后她逃出木屋,结果遇上另一帮家伙的事,全部告诉了盛凯锋,“我最后的记忆就是那辆吉普车。它停在草地里,雨太大,我看不清什么颜色也看不清车牌。车灯照在我的身上,我几乎睁不开眼。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车上有人走下来。” “多少个?” “嗯……”叶梓允摇了摇头,“好像有很多人,我看不清。但他们朝我走来时,我意识到不妙,扔掉雨伞转身就跑,但他们的速度比我快,我很快被他们制服。” 盛凯锋看着她脸上、手上的伤,想着医生的诊断结果,皱了皱眉,“伤口,是他们弄得?” 叶梓允看了看身上的纱布,就连衣服里也有,勉强点了点头,“脸上有些是徐晔打的,手腕上是我逃走时候自己弄伤的……” “外面的警察找你问话你不准答应。” 一面说得干脆利落,盛凯锋从她身边走过时同样的干脆利落。 叶梓允甚至没回过神,只能怔怔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起身唤他的时候,门已经关上了。 叶梓允呆呆地跌坐回床上,床榻凹陷,如同她凹陷的心,满脑子都还是盛凯锋的影子。 她原本还想问问他,昨晚有没有在病房里陪她,不过,想想也不可能。 盛凯锋,怎么会趁她睡着后,握着她的手,抱着她一整宿呢? 叶梓允哀叹地一声苦笑,痴心妄想啊…… 笃笃笃——病房的门响了。 “请进。”叶梓允应了一声,不安地站在床尾。 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人走在前,穿着刑警的制服,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名警察。 叶梓允见那男人神色严峻,一颗心不由得提到嗓子眼,却努力装作一脸肃然镇定。 “你好,我是负责这起案件的赵队长,他们是我的同事。”说话间,赵队长亮了亮工作证。 叶梓允挑了挑眉,心头突突狂跳,面上却平静无痕,“有事?” “我们是例行询问,做份笔录,你只需要回答我几个简单的问题。” “一定要现在吗?”叶梓允想着盛凯锋临走前的嘱咐,“我……有点不舒服。” 赵队长径直在沙发上坐下,笑道:“我们问过你的主治医生,已经确定你现在身体状况可以做笔录。叶小姐,请坐。” “身体是我的,我想就算是医生也没我了解我的身体状况。”叶梓允并不退让,心速却根本不受控制加速奔驰。 “叶小姐现在应该很清楚,你是作为犯罪嫌疑人暂时在医院接受治疗。现在物证人证对你都很不利,和我们警方合作,尽快破案抓到真凶,才是我们都想要的结果。叶小姐,是吧?” 叶梓允皱眉,看了眼面前的单人沙发。另两只双人沙发上,坐着赵队长和另两名警察。他们各自掏出笔记本电脑和记事本,已经做足准备。她似乎根本没有可以退却的机会。 这个赵队长虽然面色和善,但是言语举止间却透露着一股无形的威严,让人不寒而栗。 叶梓允虽然不明白盛凯锋临走前那句话的意思,权衡后,她没有做过,怕什么呢?所谓的物证人证都是假的,她也不怕当庭对质,于是,叶梓允还是在沙发上坐下。 一对透亮清澈的双眸,直直对上赵队长审视的目光,如同一只小鹿被一头猎豹盯上。 徐徐的暖风微微撩起叶梓允垂在背上的发丝,没过多久,在赵队长强势逼人的步步紧迫之下,她的额头满是冷汗,后背阵阵阴冷,像是那晚无止无尽的黑暗再度将她吞噬,不留一点余地—— “我们在凶器上只检查出你的指纹,你怎么解释?” 第七十章 女人,该你付出代价 “我说过,你不准和他们接触!”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墨蓝色天穹上丝丝漂浮的白云,是雨后才能看见的初秋晚霞。 叶梓允坐在医院后花园的长椅上,身旁的几株白色小花都染上了余晖的金红色。 她望着夕阳的方向,照得她苍白的脸上泛着金灿灿的绯红,却与她本身毫无关系。她的心里,自那夜开始的暴风雨从未停止。更何况,她现在是犯罪嫌疑人,心里焦急又无可奈何,无暇再去在乎身外的景致。 盛凯锋冷峻阴沉地盯着她,夕阳拉长了他的影子,显得他更加高大。 可是,他完全看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为她好,她却总是三番两次不听话。 他手下的士兵,包括集团的员工,没人敢用这种态度。 盛凯锋还从来没遇到过像她这样的人,尤其是,女人。 他极力克制,一双浩瀚的眼睛在夕阳下透着冰冷的美,“他们和你说了什么?” 叶梓允的睫毛微颤,如水洁莹的眸子看向他,“你肯定已经知道了。” 以她目前对盛凯锋的了解,他不可能不知道,果然,他以沉默肯定了她心里所想。 而盛凯锋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冷静。 叶梓允叹了口气,“你好像很讨厌警察?” 盛凯锋目光微微一沉,黯淡无光,似陷入了回忆,转瞬眼中却又缓缓流淌着夕阳渐渐冷下去的余晖,好像心里不曾有过波澜,“与你无关。” 简单干脆的四个字,将他与叶梓允之间的界限分得清清楚楚。 夕阳缓缓落下山头,晚霞淡出天际,地上的影子缓缓移动,最终融入一片黑暗。 一盏盏路灯纷纷亮起,吹来的风里夹杂着湖面的冷气。叶梓允胸前的长发微微轻扬,眸中是难以言说的烦闷与苦涩,早知道无法靠近他,自己又何苦一再二再而三的放纵自己? “那我的事情,也和你无关。” 她咬着嘴唇,原本心里就不舒服,不甘地勉强挤出一句话,眼中却隐隐有波光盈盈。 盛凯锋眉头紧拢,看着她,她的眼神清冷遥远,像是立在深冬寒夜的一株腊梅,枝头上还笼着银辉清幽的月光。这种感觉,距离他是如此远。摸不着、看不透,她就像是烟青色的水雾,飘荡在静谧的湖面上,不染一点纤尘。 一瞬间,有股说不清的情绪在他胸口纠结,逼得他一阵冷笑,“是吗?” 叶梓允身子微颤,他喑哑的声音让风中的温度骤然消散,不等她有所反应,盛凯锋已经微微俯身在她的面前,一只手撑在长椅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撑着椅背,竟然将她牢牢禁锢在他的胸前。 她扑闪着浓密的睫毛,晶莹剔透的双眼就这么望着他。两个人之间忽然拉近的距离,让叶梓允心如澎湃突突狂跳。她能看清自己映照在他浩瀚深邃瞳孔里的模样,也能看清他根根分明又天生卷翘的睫毛。叶梓允从未奢侈过能和他保持如此近的距离,好像都能看见他眼睛里五彩缤纷的世界。 这一刹那,她整个人都懵了。 可是,盛凯锋只是嘴角轻勾。他在笑,素来面无表情的他笑得灿烂明媚。 叶梓允更晃神了,加速的心跳令她热血膨胀。虽然盛凯锋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动作也没做,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而他目光里似有似无的深意更是撩人心弦,已经叫她浑身发热,不知所措。 微风轻撩起他们的发丝和衣摆,就连空气里似乎都是暧.昧的气息,像是四月的暖风,枝头都开满了艳丽的红花,娇艳欲滴。叶梓允心中娇羞,想要移开目光,可一旦被盛凯锋肆无忌惮的眼神捕捉,她竟然呆呆怔住,再也移不开。 叶梓允微微抿了抿唇,想要说点什么打破此刻的尴尬。 微启红唇,还没来及就被突如其来的一个炽热的吻封锁。 柔软湿润的触感麻木了她所有的感知神经,瞬间,她的心咯噔一跳永远悬在半空中,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止。 眼前的盛凯锋双目轻阖,辗转着温柔地吮吸着她的双唇,不急不慌,似在享受陶醉。 叶梓允睁圆眼睛,心慌意乱,垂在椅子上的双手无处可放,只抓紧了椅面。 盛凯锋微微眯开眼睛,见她呆若木鸡的样子,眉头皱起,抚上叶梓允睁圆的眼睛,示意她闭上。另一只手突然搂住她的纤腰,搂得她身子微微前倾正好贴在盛凯锋的胸脯上,叶梓允始料未及,微微张口,反让盛凯锋乘虚而入。 缠绵的舌尖,辗转翻搅,追逐着、纠缠着她,似要将叶梓允唇舌间的甘甜与美好都占为己有。他摁着她的后脑,完全让叶梓允退无可退,所有都在盛凯锋一人的掌控之下。 叶梓允抓着椅面的两只手忍不住颤抖,身子柔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都被盛凯锋强势霸道地索取一空。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和他吻了有多久,身子却早已经如流水般轻柔,无力地只能依靠在盛凯锋的怀里,被他身上带有檀木香的滚烫温度恣意侵吞。 他的吻,急骤缠绵又不留一丝余地,步步紧迫地逼得叶梓允一点呼吸的机会都没有。他的吻,就像他这个人,果断坚毅,无视任何困难勇往直前。只要他想要的,就没有他得不到。 盛凯锋温热的大手沿着叶梓允腰部的曲线徐徐爱抚,她身子十分敏感,娇柔的喘息声伴着她贴在盛凯锋胸口的身子同样撩拨着他一发不可收拾的心。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一次吻过叶梓允后,他总是回味着她的味道,还想要,却又要克制自己。 他向来有很强的克制力,部队的生活打造了他一颗纯铁的心。 可是,叶梓允总是有办法,不过寥寥数语,竟然搅得他心痒难耐。 她抿嘴的动作、说话的动作……都在提醒盛凯锋,她柔软的唇瓣有多么香甜。 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整座城市似乎都在顷刻间奔溃,连同他那颗如铁的心。 五分钟……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过去,叶梓允才感觉到自己唇上的压力缓缓退去。 她睁开眼,喘着热气,面前的盛凯锋仍然是那张俊朗非凡的脸,可素日里清冽冰冷的眼里却因为刚刚的吻泛着隐隐的亮光,而叶梓允不知道,自己此刻脸颊上的红晕更是水润粉嫩。 盛凯锋低眉凝视着她,忍不住又想要吻住她的冲动,目光还在她的粉唇上留恋忘返,微微凑近,喑哑的声音在叶梓允耳边蛊惑地笑道:“你总是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叶梓允。我再提醒你一次,损害盛家和盛世的代价,不是你能偿还的……” 第七十一章 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管 叶梓允懵了,大脑瞬间清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已坐在盛凯锋的大腿上,两只手正抓着他的肩头。叶梓允大惊,立刻松开他。 而盛凯锋恣意潇洒地坐在她原本坐的长椅上,两只手搂着她的腰,脸上还是轻佻浮夸的冷笑。 那洋洋得意的目光,看得叶梓允脸颊滚烫。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后花园里两排粗壮又浓密的梧桐树分在道路左右。 路灯下,又粗又壮的树枝几乎和对面另一排的梧桐树枝连在一起,远远看去竟有几分浑然天成的拱桥意味。树枝和地上都是嫩黄的梧桐落叶,随风翻飞,在灯光映照下,微微泛红,还夹杂着未退却完的青绿色,如画卷般温馨浪漫。 就在这样的梧桐树下,盛凯锋抱着叶梓允坐在自己身上。男的俊逸帅气,女的清秀羞涩,绝佳的一对儿,两人四目相对的目光又蕴含着万千情思,仿佛沉浸在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里,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人投来的羡慕目光。 时不时路过的人都忍不住侧目多看他们几眼,抿嘴浅笑地笑声议论着他们的般配。 这些话落在叶梓允的耳朵里,脸上的红晕更是如溪水般缓缓流淌染红了耳根。 “你……你到底想要怎样?” 叶梓允挣扎着想要起身,可盛凯锋的双臂一用力,她又重重撞到他的胸口。 “现在,怕了?” 盛凯锋揽着叶梓允纤腰的手指绕着她一缕长发,仿佛没看见她窘迫到近乎血色的脸色。 叶梓允心跳加剧,想起刚才缠绵火热的画面,她根本不看看向盛凯锋,只能找个借口想要快速溜掉,“我……我身体不舒服……我想要回病房了……” 盛凯锋不松手,笑得邪魅,“走这么急,怕我吃了你?” “……”叶梓允吞咽着吼中的硬物,知道他正火辣辣地盯着自己,她只能盯着地上的落叶转移视线,眼神飘忽空洞,倒也真的显出了几分疲惫来。 盛凯锋的手指不再绕着她的发丝,清浅一笑,忽然就势抱着叶梓允站了起来。 她一声惊呼,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满脸惊恐,“你……你又想搞什么?” “你不是要回病房吗?我送你。” “……不、不用,我自己、自己可以走……” 盛凯锋哪里听叶梓允的话,抱着她,稳稳当当地走向住院部。他脚下踩着梧桐的落叶,咔嚓咔嚓的干脆响,像是一步步踏在叶梓允的心里。 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几缕发丝与他的短发纠结在空中,解不开、散不开。 盛凯锋匀速沉稳的呼吸声,没来由的让她心里顿生一种安全感。 将来,不知道是哪一个幸运的女生能拥有他真心对她的宠爱,那么,这个女生肯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叶梓允心里胡乱想着,涌上的苦闷与酸涩揪得她心疼。 明明再三叮嘱自己不能放纵不能沉沦,可是这一刻,她的理智防线仍然被击溃。哪怕盛凯锋什么话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出现在叶梓允的身边,她已经忍不住放肆自己在他的温柔里再度迷失方向。 顶着路人羡慕的目光,叶梓允终于回到了病房。 病房外已经没有了警察,自从那天赵队长带人做过笔录后,叶梓允再没有见过警察出现。听罗柔柔说,她现在是取保候审期间。能离开病房,但是离开医院的去向必须立刻报告警察。 即便如此,一想到“取保候审”,叶梓允心里还是会狠狠一紧。 床垫凹陷,盛凯锋抱着她躺在床上,这才收回自己的手。 “你应该是一下班赶过来的吧?赶紧出去吃点东西,别饿坏了身体。” 叶梓允红着脸,还是不敢看向盛凯锋,虽然心里明明很想他留下来,但还是催促他尽快离开。否则,窒闷的空气都快压得叶梓允喘不过气了。 “你……在关心我?” 盛凯锋故意拖长了第一个字的尾音,顺势压下来,就像刚才在梧桐树下,牢牢将叶梓允束缚在他胸前。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叶梓允睁大眼睛,都能看见盛凯锋眸仁里每一丝情绪的变化。 她勉强一笑,忽然发现他这句话怎么回答都是错,都是一个坑。是,会被他捉弄;不是,会被他讥讽。倒不如,不回答。 盛凯锋狡黠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直起身子,“别以为你几句话就能把你欠我的债一笔勾销。叶梓允,你欠我的何止这一样?” 叶梓允身子一颤,装作完全听不懂盛凯锋在说什么。 盛凯锋显然看穿了她的鬼心思,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藏不住任何心事。 “等这件事结束后,我有的是机会找你索赔。” 听他提到“这件事”,叶梓允清亮的双眸再度隐在层层浓雾后,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盛凯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眼底神色的变化,脸上的打趣之意也全部收敛,恢复了往日面无表情的模样。 “这件事我会处理,取保候审,你也正好调理身体,什么都不用管。” “他们……”叶梓允望着盛凯锋,抿着双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问出口,顿了顿,病房里加湿器的声音反倒异常刺耳,“他们会起诉我?” 盛凯锋皱眉,深邃如星海的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复杂,和神秘。 叶梓允还在期待他的回答时,盛凯锋转身接了杯暖暖的开水,递给她。 叶梓允接过,手心不稳,还要再问什么的时候,盛凯锋忽然摸了摸她的头。温热宽厚的大手掌爱抚着她的秀发,一股暖流忽然从他手心直直暖进叶梓允的心里,竟比她手心里捧着的水还要温暖。 “没有人该为他没做过的事负责。” 叶梓允的耳边,是盛凯锋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怔怔地低头看着杯中水,虽然已经冷掉,但她的手心还是那么暖。 只要知道盛凯锋在,叶梓允发现自己也没那么害怕。 现在是,被绑架在木屋里的时候也是。 她一个人傻笑着,笑得苦闷,又笑得期待。 第七十二章 逮捕令 秋日的清晨弥漫着薄薄的一层雾气,就连病房的窗上也结了一层白霜。 叶梓允一整夜没怎么睡,看着天亮了,索性也起了床。连着几天,毫无睡意。 她站在窗前,手指尖在玻璃窗上写画着一个“锋”字。隔着“锋”字的笔画,叶梓允还能隐约看清眼前院子里的几株梧桐树。想起昨日傍晚的缠绵,她脸颊绯红,柔软的唇瓣间似乎还残有盛凯锋淡淡檀木的清香。 沉浸在甜美的回忆里,叶梓允的嘴角也忍不住勾勒出甜美的弧度。 笃笃笃,一阵很轻的敲门声。 叶梓允急忙擦掉玻璃窗上的字,刚转身,正好看见佟文拎着饭盒站在门口。 两人都是一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叶梓允担心佟文会看见玻璃窗上的字,无端泄露自己的心事,心里慌张不安,余光总是瞥向身后的窗户。佟文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紧张,他怔怔地看着眼前清秀如一枝莲花的叶梓允,衬着身后青色的晨雾,她清浅莞尔的样子让人不得不多看几眼。 稍许,初升的旭日从薄薄的云层后射出璀璨的光芒,晨雾散去,一束亮光一点一点勾勒出叶梓允站在窗前的轮廓,像是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几缕俏皮的发丝扬在空中,毛茸茸的,很可爱。 佟文看得出神。 万籁俱寂,窗外的浮云被日出染成了玫瑰金,空气里的尘埃在阳光里跳跃如精灵。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时间竟然静谧得如此美好。 叶梓允却始终小心翼翼地掩藏着自己的心事,踱步回到病床上坐下,浅笑着打破此刻的沉默,“今天你不上班?” “咳……”佟文一声轻咳,才强迫自己拉回思绪,上前把饭盒放在茶几上,“今天罗柔柔不得空,换我来照顾你。” “我都是皮外伤,这里有医生护士,你们真的不用这么操心。回头,我给盛凯锋说。” 叶梓允以为自己是站在佟文的角度说话,没想到佟文听完后皱着眉脸色很不好,一个人不知道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叶梓允纳闷了,自己减轻他的工作量,他还不高兴?跟着盛凯锋的人果然都是怪人。 她并不知道,今天这差事是佟文从兰蕙手里抢过来的。 “罗柔柔说,你喜欢鸡丝粥。这是兰蕙熬了一夜的鸡汤,汤很鲜美,我单独带了一碗鸡汤和鸡腿肉给你。鸡丝粥里的鸡丝,我撕得很细,你很容易消化。” 叶梓允道了声谢,从佟文手里接过,闻了一闻,甜甜一笑,“真得好香,帮我谢谢兰蕙。” “对了。”叶梓允吃了一小口,望着他,“现在情况怎么样?盛世集团还好吗?” 这个问题她困扰很久了,问了盛凯锋也等于没问。 佟文点头,看着面前笑容清澈的女孩,他怎么忍心把现在的形势告诉她?甚至现在她是警察重点怀疑对象,她担心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盛世集团。从什么时候开始,盛世集团在她心里这么重要了?是因为,盛少吧? 佟文抿着嘴唇,只挑好的说:“集团的事在少爷的带领下,目前都还好。张特助已经向酒精中毒的三十人发放了慰问补贴,他们也愿意接受。不过,对外我们始终不承认这是我们红酒的质量问题。相关部门还在我们集团调查,调查结果还没出,你也不用担心,因为我们红酒本身就没有任何问题,我可以保证。” 叶梓允长松了口气,又想起盛凯锋昨晚临走前的那句话。既然红酒质量没有问题,他肯定不会承认是盛世集团的失误,哪怕退一步海阔天空,以她对盛凯锋的了解,这个强势的男人也绝对不会给幕后陷害他的人任何一次机会。 “那现在你们准备怎么做呢?你们的竞争对手肯定会利用结果出来前的这段时间,对你们原本的市场份额进行大量分割,如果……” “你只担心这些吗?” 佟文听不下去立刻打断叶梓允的话,眼中是错愕、慌张和愤怒,看得叶梓允完全不明白自己又有哪里说错了吗? 佟文拉过椅子在她面前坐下,神色肃然,像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现在更应该担心你自己!如果警察认定你是凶手,你该怎么办?” 叶梓允眸中的神色闪烁着转瞬暗淡,像是谁忽然关掉了电灯的开关。 “我担心又能怎样?我说的都是事实,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证明我的清白。” 佟文看着她无奈的用勺子搅拌着碗里浓稠的鸡丝粥,心头说不出的苦闷,“我……我也是担心……你,我相信你绝对没有杀人!可是我害怕……害怕……”佟文的声音渐渐淡下去,双手握着拳头放在大腿上,从未有过的紧张让他一时间局促不安。 “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不过,我相信盛凯锋。他肯定能还我清白。” 叶梓允的一句话将佟文的话完全压了下去,她根本没有听见。 佟文诧异地看着她,看着她提到盛凯锋时候眸中不自觉的流光,他却只能苦笑。 “嗯,少爷……少爷他……” 笃笃笃。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叶梓允和佟文都还没回过神,一群警察已经冲了进来。 叶梓允怔怔地看着他们,僵硬地站在床尾,一时间不知所措。 佟文见他们来势汹汹,知道有事发生,迅速站在叶梓允的面前,护着她。 “检察院批准的逮捕令,请配合我们的工作。”一个男人站出来展开一张纸。 叶梓允都还没看清,已经有两名女警大步走上来,手铐随着她们的脚步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死寂般的病房里无形放大,落在叶梓允的心里每一声都是一把刀,扎得她的心不停抽搐,每一个伤口都填满了恐慌和不安。 “她没有杀人!她被冤枉的!”佟文大喊,想要拦下两名女警。 “请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领队的男人声音低沉,强势威严得不容抗拒。 佟文热血方刚,根本充耳不闻,当众和警察动起手。 病房里被打得一团乱,几个警察都不是佟文的对手,叶梓允也没想到他身手如此了得。见领队的警察掏出了武器,叶梓允冲过去一把拽住佟文,“你这是在害我,你不懂吗?” 她主动表示要跟警察走,佟文才最终住了手。 他眼睁睁看着手铐铐在叶梓允纤细的手腕上,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暗自痛恨自己的无能,大步向前想要同叶梓允说几句,她却低垂着脸,再抬眸时,冷静淡然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看得佟文一愣。 “放心。” 叶梓允咬着嘴唇,顺从的跟着警察一同离开了病房。 佟文木讷地僵硬在原地,碍于盛凯锋的面子,警察没有以妨碍公务将他拘留。 他只是望着她的背影,焦急烦闷。 或许,恐怕就连叶梓允自己都不知道,盛凯锋在她心里到底有多么重要的位置。 佟文暗暗握紧手机,立刻拨打佟武的号码,电话刚接通,他迅速说道:“少奶奶被公安带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七十三章 检察官纪离 秋天薄薄的太阳隐在云后,只隐约辨得出些许的轮廓。风吹过,一点太阳的温度都没有。 佟武站在迎风招展的国旗下,身后是高大庄严的法院。 他和电话那头的人讲着什么,脸色非常不好,几句话后匆匆挂了线。 “佟文打来的电话,检察院那边批准逮捕了少奶奶。” 盛凯锋双手插在米色风衣的口袋里,一头精致的短发在风中一丝不乱。听见佟武的话后,他平静无痕的双眸里匆匆荡起涟漪,被风吹得越来越急。 他嘴角一抿,笔挺着背迈着修长的腿直直走进法院高耸的大厅。大厅一扇玻璃门徐徐打开,迎面的冷风不沾染丝毫人烟。明明四周有人走动,可所有人都敛气屏声,近乎耳语的交流,庄严肃穆感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盛凯锋踩着如镜子般光滑的地面,沿着熟悉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不少人都怔怔地望着他。佟武颔首紧随其后,直到一间紧闭的办公室前,他知趣地没有跟进去。 片刻,盛凯锋大步而出,佟武赶紧迎上去。 “少爷,里面的人,怎么说?检察院那边是谁负责公诉?” 盛凯锋看着落地玻璃窗外的一棵翠柏,冷笑,“纪离。” 佟武大惊,“史上最年轻的公诉处处长纪离?他外号‘纪铁嘴’,口才出众得几乎压倒一大片精英律师。听说在口才上,他只输过一个人。而且纪离嫉恶如仇,果敢敏锐,自从他进入检察院以来还从来没有败过的案子。传言他已经很少亲自出面了,这次,少奶奶的案子,居然由他亲自出马?” 盛凯锋冷眼望着被风吹拂的翠柏,沉默不语。 “我们为少奶奶找的律师,虽然已经是国际上的精英,恐怕,还不是纪离的对手。”佟武有所担忧,“按理说,纪离应该不会接这类案子,但这一次……会不会是有人存心打压我们?” 佟武欲言又止,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盛凯锋。 “十点开庭,你留在这里,我还要调查一些事情。” 盛凯锋似乎根本没听佟武在说什么,撂下一句话,人已经大步翩跹地出了法院。 佟武暗自皱眉,立刻用电话联系事前已经找好的律师,毕竟要知己知彼才有获胜的把握。 出了法院,阴冷的秋风呼啸而来,吹得盛凯锋的风衣衣摆唰唰翻飞。 他很清楚知道第一次开庭无法给叶梓允定罪,所以他必须尽快找到证据中的破绽。 而且,是最关键的一处破绽,这才是击败纪离那家伙的唯一方法。 盛凯锋坐在悍马的驾驶座上,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眼前宽敞的大路。 “纪离吗?” 他勾起一侧嘴角,冷笑。 瞥了眼副驾上的一个纸袋,几张男人照片和一份黑白文字的文件压在纸袋上。 他看了眼文件后面注明的地址,微微沉吟,立刻踩下油门按照这个地址飞驰而去。 就在悍马离去后不久,各大新闻媒体的采访车陆陆续续停在法院外。一群记者接到今天开庭审判叶梓允的消息,全部风风火火地赶来,在法院门口霸占最佳位置播报新闻。即便这次并不是公开审判,他们还是蹲守在法院门口,人人焦急得额头冒汗,都想要抢到第一手资料。 半个小时后,秋日浮出云层,金色的阳光轻轻抚过法院的砖石,显得更加神圣不可侵。 记者或是交流,或是慵懒的打发时间,直到两辆黑色商务车突然稳稳停在法院门口,他们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全部拿着话筒、录音笔,扛着摄像机、照相机涌了上去,每个人的目光中都是火辣炽热的光芒,嚷嚷着什么,堵着车门让里面的人根本没法下车。 “处长,这起案子一直都是媒体关注的焦点,不如我们还是……” 车里副驾驶的助理扭过头来,她面容娇红,目光不失机敏。 “临阵脱缩?”男人嘴角轻扬,声音富有磁性,却并不低沉,“我纪离从未做过。” 话音落地,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推开车门,一双漆黑如墨的皮鞋泛着泽光踏在坚实的地砖上,黑色的西裤熨烫得笔直,一丝不苟。 一时间,照相机的咔嚓咔嚓声和记者们争先恐后的声音扑面而来。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他围得严严实实,高大的机器完全挡住了他的脸,只隐约能看见亚麻色的短发,走过路过的人都好奇的以为是明星来了。 与此同时,三辆警车吚吚呜呜地也停在了法院外。 记者们频频回头,看见两名女警押着叶梓允下车,现场顿时再次爆发慌乱。 原本还围着纪离的记者很快分散,尤其是最外面的那圈记者,几乎全部都奔向了叶梓允。警察挡在叶梓允周围,无论记者问任何问题,叶梓允都保持缄默。但这群记者并不死心,还是一直问个不停,伸长胳膊举着话筒都被警察全部拦了下来。 纪离的同事们都下了车,很快也围在纪离身边,将他和记者隔离出一个安全距离。 无论记者问什么,纪离同样没有回答,只有身边的助理在简单表达他们的立场。 没人注意到,纪离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叶梓允。 和他想象中不一样,他以为自己会看见一个泪流满脸、胆战心惊、慌乱不安的小女人,可是眼前的叶梓允,她踏出去的每一步都坚定有力,笔挺的后背如松树一般不屈不挠,尤其是她目视前方的眼神,那炯炯的亮光里不卑不亢,似乎很是胸有成竹。 纪离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犯罪嫌疑人,当国旗在她面前飘扬,当法院的庄严肃穆充斥了每一个角落,甚至是每一丝空气,叶梓允似乎都无所畏惧,不为所动,走得昂首挺胸。 周围人的目光对她来说,仿佛完全不存在。记者咄咄逼人的追问,也无法激怒或是打击她。叶梓允面前的,似乎也不是等待宣判她罪行、禁锢她一生或是就此终结她生命的法院,而是某旅游胜地的酒店,她根本不需要上心。 “难怪。” 纪离微微咧开嘴角,喃喃自语。 圆片银框眼镜后的狭长双眼微微一眯,扑朔着意味深长的趣味,比湖面的波光粼粼还要璀璨。 叶梓允刚刚踏上台阶,忽然感觉到什么。 回头,她正好看见一大群记者围堵着什么人。隔这么远,那个人又在人群里所以并不能看得很清楚,只能依稀分辨出他穿着黑色的职业装,露出白色的衬衣和红色的领带,和他身边的人穿着一样的制服。即便看不清他的长相,也无疑是人群里最光彩夺目的。 叶梓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但是纪离的目光隐在圆形的镜片后,镜片折射着太阳光,让叶梓允看得并不真切。匆匆一瞥,她收回视线,并不知道自己刚才浑身的不自在感,是不是因为他。 法院大厅近在眼前,叶梓允没有丝毫的犹豫,跟着警察毅然决然地走了进去。 第七十四章 庭审结果 进了法院后,庄重肃穆的气氛迎面扑来,还是让叶梓允的心不由得一紧。 周身充斥着的冰冷气息,比躺在医院的手术台上还要冰冷,还要令人感到绝望。 她不停地安慰自己,她没有杀过人,她不应该为别人的罪行承担责任,所以她怕什么呢? 更何况,她还有盛凯锋。 于是,四个小时后,庭审结束。 “是你!居然是你!” 叶梓允脸色煞白,不甘心的抓着被告席的木桌边缘,手腕上的手铐撞得桌子铿铿的响,指甲抓过桌面也发出吱吱的狂噪声。 两个女警摁着她的肩头想要把叶梓允带走,可她整个人却歇斯底里地冲证人席低吼,“为什么你要陷害我?我从来没有杀过人,更没有栽赃你!我绝对没有和你打过电话!为什么……” 证人席里的阮湄满脸惊恐,根本不敢看向叶梓允,只抓着一旁的警察寻求帮助。看她的样子,好像叶梓允马上就会冲过来掐死她似的。叶梓允冷笑,看着阮湄泪眼深处那抹楚楚可怜和柔弱无助的神情,她就恶心得想吐。 佟文满脸愤怒想要冲上来,硬生生被阴沉着脸的佟武揪着强行拖出法庭。 两个女警押着叶梓允,她的余光却忽然瞥见正在收拾文件的纪离。 “我没有杀人!” 纪离收拾文件的动作顿了顿,镜片折射出头顶璀璨的灯光,看向叶梓允,沉默不语。 “我没有杀人!” 叶梓允看不清他的眼神,冲着纪离重复着这一句话,最终还是被两个女警押走了。 纪离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镜片一闪,露出狭长的双眼,若有所思。 叶梓允最后的那番话,虽然是盛怒之下的话,但他却细细听出了一丝无奈,和一丝求助。 求助。纪离心里默默琢磨着叶梓允那句话里的情感。 虽然被告人往往都会否认自己的罪行,大喊自己冤枉,但每一次纪离都没有放在心上。证据确凿,辩无可辩。但这次,叶梓允的求助,却让纪离的心头一阵慌乱。尤其是她的眼神,坚毅却又愤恨,甚至还有鄙视的意味,像是往他头上泼了一盆冰水。 说不出的感觉,从未有过的感觉,好像他自己真的错了一样。 可能吗?纪离皱眉,看着手里的文件,皱眉,他真的会错吗? “处长?处长?” 助理连唤了好几声,纪离双手撑在桌上,一动不动,僵硬得如同石化,半晌才抬起头。 “处长,我们在外面等您?” “不用。”纪离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目光像是隐在重重浓雾后使人捉摸不透,“我需要核查一些证据,你们先回办公室。” 助理领命,招呼身边几个同事拎着公文包一同出了法庭。 “为什么我总觉得处长今天怪怪的?” “是啊,处长之前说过这种小案子不要烦他,可这次他居然主动抢着这个案子。” “搞不明白。回到办公室差不多也要下班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吃饭吧?” 同事间各种闲聊八卦的离开了法院,很快被外面一群记者围攻。 佟家兄弟站在一根柱子前,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哥,今天到底是什么状况?为什么少爷不在场?”佟文不安地瞪着佟武。 佟武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转身朝法院里面走去,“少爷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要一一请示你,向你汇报?” 佟文急得握紧拳头,压低气焰,脚步匆忙地跟在佟武身后,“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少奶奶今天开庭,少爷怎么能不在场呢?” “少爷在场不在场,又能怎样?”佟武站在电梯前,摁下上升的按钮,“难道少爷在场,就能改变证据,改变今天庭审的结果?就算少爷在,也只能和你我一样坐在席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佟文低垂着眼睑,想起早上警察带走叶梓允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想起刚刚庭审他却无法替叶梓允作证,他心头的无力感如巨石似的压得他喘不过气。原本铁骨铮铮的男人,此刻却像是被塞满了棉花,双腿发软,一无是处。 “哥的意思,是少爷虽然不在现场,但却是在为少奶奶寻找证据?” “你跟着少爷这么多年,从军区到盛世集团,为什么你就没学会少爷的本事呢?” 佟文撇了撇嘴,“我们现在坐电梯去哪里?” “虽然一审的结果只是延期,但这期间少奶奶不能取保候审,只能羁押在看守所。那里面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我们都很清楚。想要少奶奶不受罪,现在当然要去找人打理一下。” 话至此,佟文恍然大悟。 佟武侧身看了眼佟文,微微皱眉,“你脸色很不好,怎么了?” 佟文尴尬地苦笑,一时不知道怎么搪塞过去,正好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他们面前。佟文不假思索的走了进去,佟武心里暗自琢磨,电梯里的人不少,他也没有再追问。 另一部电梯,也正好在这个时候停在地下停车场。 叶梓允被女警押上警车,为了不被外面的记者纠缠,警方特意安排叶梓允悄无声息离开法院。坐在警车后排,她咬着牙颔首不语,封闭狭窄的警车里有点闷热,像是盛夏季节里那一场迟迟不来的风雨。 如同,那一个迟迟不来的人——盛凯锋。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出去。 叶梓允是如此相信他,为他找了那么多借口,无论如何,他总会出现在庭审支持自己。这样的信念,一直支撑着她坚持到最后,哪怕面对纪离咄咄逼人的审问,叶梓允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然后,也正是这样的信念,被时间一点一点风化吞噬。 失望,都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 面对纪离这样强大有力的对手,就连叶梓允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杀了人。 心中的希望已经全部抹灭,她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心情。心头如死水似的,没有一丝念头。 她以为庭审后自己会无罪释放,结果她仍然是犯罪嫌疑人。 她以为盛凯锋会来支持自己,结果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掉进盛凯锋温柔的陷阱里。 她以为的真的太多了,可事实上并不是她以为的就会发生。 现在,她不敢再去想任何事,心头一丁点的失落,她那颗支离破碎的心都无法承载。 她损害了盛家和盛世集团的名誉,盛凯锋没有来,说不定早已经把她抛弃了。他何愁找不到别的女人当挡箭牌呢?叶梓允竟然还以为自己独一无二……世界上只怕找不到比她更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了。 醒醒吧,这条路是开往看守所的路。 将来,说不定再也看不见街边繁荣的商场、说笑的路人了。 叶梓允扭头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海人群,他们都在各自回家的路上,可她,现在没有家,将来也不会再拥有了…… 第七十五章 伤她的人,就是你们? 入夜,车窗上渐渐弥漫着薄薄的雾气。 冷清的街道上,只有路边两三盏灯亮着昏黄的光,零星偶有路人行色匆匆地回家。几棵大树错落有致,即便只是初秋,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剩下光秃秃的枝丫,落寞地伸展在缭绕的夜雾里。 盛凯锋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一栋旧楼,旧楼的墙体颜色已经分辨不出本来的样子,一道道都是斑驳的痕迹,已经拆了大半,能看见里面钢筋水泥的结构。 他站在车旁,呷了口暖暖的咖啡,一只手插在裤兜里,隐在黑暗中完全看不清他的脸色,只依稀能看见他风衣的衣摆在风中轻轻扬起又缓缓落下。冷峻倨傲的魅力,只增不减。 他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但眼前的旧楼仍然没人进出。看样子没人住在里面,可他一直在这等。 一束刺眼的车灯忽然从他背上流淌而过,盛凯锋握着杯子停在嘴边,目光沉沉地用余光瞥过去。那辆车停在街对面,很快熄了火,整条街道又恢复了它静谧黑暗的模样。从车里只走下一个人,盛凯锋微微拢眉,收回目光。 “看见你,还真是不觉得意外。” 透彻清亮的嗓音很快响在盛凯锋的耳边,隐隐中还有几分浅笑的意味。 盛凯锋抬眸,淡淡地瞥了那人一眼,语气傲然冰冷,“依你的智商找到这里,我还真有点意外。” 对方笑了,薄薄的唇角上扬了一个完美的弧度,狡黠又充满了夜的魅惑。路灯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暖暖的昏黄流淌过他冰冷的银质眼镜架,瞬间被吞噬的没有丝毫温度。如同他这个人,不近一点人情,冰冷得像是一台机器。 “我重新检查了尸检报告和警方当时拍下来的命案现场,发现一个细节被我忽略了。” 纪离学着盛凯锋的样子,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悍马车旁,直视眼前杂草丛生的花圃,眼神里淡漠得像是一片冰天雪地,空洞无神。 “法医判断徐晔死于大量失血,可命案现场地板上的血量严重不足。我怀疑那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夜下着暴风雨,所有的痕迹都会被冲刷干净。所以,在那样的天气下我想要杀一个人,肯定会选择室外。确定木屋并非第一案发现场,距离事实真相便近了一步。” 盛凯锋转动着杯里的咖啡,看着徐徐散开的热气,沉默不语。 纪离叹了口气,目光沿着花圃徐徐上移,打量着眼前的旧楼,“然后我拜托警局里的朋友,让他帮忙联系过案发地附近的村民。可那些村落都很远,且村子里都是老人和小孩居多。一旦有年轻气壮的陌生人进入村子,他们都会有印象,可我得到的答案,却是那几天根本没人出入附近的村落。 “既然不是事前在村子里住下,那么接近案发地的唯一途径,只有从安市开车出去。我调出了案发时间段里的道路监控,重新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因为案发地很偏远,没有任何监控视频能直接反应当时的情况,我只能用附近道路的监控来推断,还果然被我发现一辆吉普车有嫌疑。” 纪离笑得眯着眼,看着盛凯锋,“所以你也是这样找来的,对不对?” “显然,我比你聪明。” 看着脸色淡淡的盛凯锋,纪离依旧笑意不减,脚尖踢着地砖,昂头望着夜色,一声感慨,“啊……回想一下,上次我们这样聊天是什么时候?应该还在军校吧?” 盛凯锋面无表情,根本不想理他。 纪离却像是感觉不到盛凯锋拒人以千里的疏远,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着两人在军校睡上下铺的许多往事。盛凯锋淡漠的模样,好像纪离口中所说的那个屡屡刷新军校有史以来所有最佳记录的人根本不是他。 “我很好奇,你刷新记录也很正常,但难的是你怎么每年都保持这个记录的啊?而且自己还能打破自己的记录,”纪离见他始终不理自己,挑眉,倏尔转移话题,“我记得在军校读书的时候,你就是女兵心目中的王子,偏你谁都看不上。我还挺纳闷你怎么就结婚了,不过我今天看见叶梓允的时候,我瞬间明白了。” 盛凯锋眸色一沉,瞪着他,嗓音是和纪离完全不同的风格,低沉带着沙哑感,有着男性特有的磁性魅力,“你明白了什么?” “瞧瞧,我还以为你死活不开口呢。果然,还是要说叶梓允才有效啊。”纪离笑得意味深长,眨着一对狭长深邃的双眼。 盛凯锋白了他一眼,不再应承他的任何话题。 夜风轻轻撩拨着他额前几缕短发,地上几片垃圾袋随风打转,摩擦过地面是沙沙的声响。盛凯锋依旧喝着咖啡,听着杂草在风中摇曳的声音,空气似乎也渐渐变得闷热,好像一场大雨突如其来。纪离也渐渐沉默下去,眸仁深不见底。 “喂。”纪离忽然用胳膊肘捅了捅盛凯锋,压低声音,“一起玩玩?” “别拖累我。” 话音落地,一个易拉罐“咕咕”地滚到纪离脚旁,停下。 盛凯锋皱了皱眉,眼前的黑暗里忽然闪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带着浓浓的杀气。 “二位,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一起喝杯茶啊?” 说话的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站在半明半暗的角落里,手上拎着的长刀比夜雾还要森冷。 同时,一群人从四面八方围上来,个个手里握着铁棍,流里流气地包围了盛凯锋和纪离。 “喝茶不必了,晚上会睡不着的。”纪离笑得没心没肺,好像是和好友叙旧。 “睡不着?哈哈,别怕别怕,老子很快让你们永远睡不醒!”提刀的人仰头大笑,扬着刀身在墙上咔咔两下,故意发出铿锵的声音震慑对手。一圈他的手下也跟着狂妄大笑,用铁棍敲打任何能发出声音的东西,嘈杂刺耳。 盛凯锋目光清冽地扫视四下,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纪离却是挑眉,笑道:“好听好听!” “好听?哼,老子杀人的声音更好听!” “伤她的人……”盛凯锋抬起冷眸,“就是你们?” “听不懂你叽叽歪歪废话什么?来找茬的,都给我上!” 提刀人一声令下,周围少说十几二十人一哄而上,个个凶神恶煞,怒红的双眼将夜色都染成了一片血红。盛凯锋和纪离仍旧不慌不乱地站在车旁,好像只是在看一场舞台上的好戏。 “怎么样?老规矩?”纪离冲盛凯锋眨了眨眼,调谑又打趣。 盛凯锋面色如旧,一句话都没说,扬手将咖啡外卖杯砸向近旁挥着棍子冲来的小混混。不偏不倚,正好砸中小混混的眼睛,疼得那人睁不开眼挥着棍子反倒砸向自己的同伴,瞬间倒下三四个人。 盛凯锋趁机一闪一躲,衣袂翩跹,笔直的腿一脚踹出去,便又倒了四五人。不待他们喘气,盛凯锋的速度比风还要快,赤手空拳,扭断别人的胳膊、踹断他们的腿、打得有人五脏六腑都撕裂的疼……很快,地上已经瘫了一地的人嗷嗷直叫。 第七十六章 你一辈子也别想活得舒坦 纪离不甘示弱,脚尖勾起地上的易拉罐,旋风扫腿,易拉罐重重砸在一人的胸口,同样一口气撂倒四五人。 眼见有人挥着棍子打在他的眼前,纪离不躲,反而一手抓住那人的手腕,死死一扳,硬生生扳断,紧接一腿踹在那人的小腹上,那人眨眼飞出压到身后一群他的同伴,倒地不起。 其余人不敢冲上来,怔怔地望着他们。 盛凯锋面无表情,神色冷酷;纪离笑得阴冷,隐在镜片后的眼睛根本看不清。 所有人咽了咽喉结,握着手中的棍子都在发颤,握刀的老大却一声嘶吼,亮着森寒的刀刃直直劈向盛凯锋。 盛凯锋冷眼瞥向握刀人,满是不屑。刀刃在他眼前扫来切去,夜色下只能看见一道道白光。好几次,都几乎贴着盛凯锋的面颊切下,切下了他的几缕短发,但他避闪的速度极快,刀刃最终也难伤及他的要害。 纪离忙着对付那帮手下,分心乏术,但他还是时刻牵挂着盛凯锋和那老大的交手。他原本以为这群家伙就是一般的流氓混混,手下的功夫真的不堪,却没想到他们的老大还真有两下子功夫,那一招一式看得出来是个练家子,而且极其精通刀术。 纪离用铁棍勒住一个混混的脖子,脚下轻快的步步后退,目光牢牢落在盛凯锋的身上。这帮家伙的老大正好用刀砍向盛凯锋的腰身,几乎贴着盛凯锋的身子,在他的风衣衣摆上割下了又长又深的口子。 纪离皱眉,把手中的小混混一个过肩摔甩了出去。 盛凯锋冷眼注视着那人握刀的动作,自始至终一直躲闪,还未出手,似乎在等待什么。一股瑟瑟的冷风拂过地面扬起细细碎碎的尘沙,盛凯锋的目光突然一沉,看着面前长刀劈来,他顺势闪躲,可左臂胳膊还是被割破一条伤口,鲜血顷刻涌出。 盛凯锋毫不在乎,嘴角冷笑,突然出手,犹如迅雷。 风未落下,他已经打落那把长刀,凌空扫腿踢在那人的头上。铿的一声,长刀这才落地,那人也是眼冒金星,脚下踉踉跄跄着仰面栽倒。 盛凯锋的一进一退,如他这个人的性子,稳重却霸道,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干脆利落。 纪离余光瞟去,立刻三下五除二,将所有流氓混混都打趴在地上不得动弹。每一个招式,都不失他儒雅的本性。 “我差点以为你快不行了,你却还有心思去摸清对方出手的套路。” 他走过来,看了眼盛凯锋受伤的胳膊。 风衣袖子的颜色已经染成了血色,可盛凯锋满不在乎,只蹲在握刀老大的面前,抬起他的脸。那人眯着眼,半昏迷半清醒地望着盛凯锋,一张脸已是鼻青眼肿。 “敢伤她,你一辈子也别想活得舒坦。”盛凯锋的声音很低,从牙缝里挤出的每一个字都锋利如刀,“你死不了,牢里还有人在等着你。” 那人惊恐地想要求饶,可艰难地一个字都说不出。 盛凯锋站起身,走向纪离,只简单一句话,“交给你了。” 纪离怔怔地看着他和自己擦肩而过,走向悍马,盛凯锋淡定自若的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受了伤。纪离眯了眯眼,冲盛凯锋的方向微微昂头,“喂。” 盛凯锋拉开车门,侧身看着他。 纪离原本想要提醒他去医院,却想起一些往事,知趣的就此打住,反而扬唇浅笑,“别怪我没提醒你,就算你现在抓到了这帮家伙,能帮叶梓允洗清嫌疑,但她肯定会生你的气,自己想想办法怎么哄吧。” 盛凯锋眸色微敛,沉默无语地上了车。 纪离笔直地站在路灯下,身旁都是倒地不起的流氓混混。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目视着悍马车开远,正了正自己鼻梁上的眼镜,笑道:“从来不和女人打交道的你,怎么能懂女人心呢?你这家伙只怕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会生你什么气吧?” 纪离垂下眼睑,五官隐在一片黑暗中。唯有他嘴角的笑,在夜风中不减丝毫优雅。他的笑,明明温润如玉,文质彬彬,怎么看都只像个文弱书生。可镜片后的目光,却尖锐如刀,比冰还要冷。 对于盛凯锋,他实在有太多的疑惑未解。 第二天,阴霾的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 法庭的大门徐徐打开,里面的众人鱼贯而出,窃窃私语。 这一次叶梓允事件的庭审是公开审判,记者们现场记录并同步网络直播庭审的过程和结果。当审判长宣读“当庭释放”这四个字的时候,记者们按捺不住心里一片哗然,叶梓允也恍恍惚惚,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个晚上前,她还被羁押在看守所的铁窗里,孤独寒冷又恐慌不安。 一个晚上后,她现在可以坐在法院走廊的休息长椅上,手上没有手铐,身后没有警察,她终于不再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目光落在自己双手上也从未如此认真过。 “椰子!椰子!”罗柔柔从远处跑来,一把搂住了叶梓允的脖子,喜极而泣,“太好了!我就知道法律最后会证明你是清白的,椰子……我太兴奋了!我差点……差点以为……” 罗柔柔哽咽着,喜极而泣,激动得一塌糊涂。 叶梓允抿嘴浅笑,手心拭去罗柔柔脸上的泪痕,“你怎么比我还要兴奋?” “那是因为你吓傻了!瞧瞧,你脸色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叶梓允安慰着罗柔柔,牵着她的手一同坐下,语气还是摆脱不了的惆怅与落寞,“虽然我现在自由了,能松口气,但杀害徐晔和陷害我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抓住,我们甚至都不知道那人是谁,我实在开心不起来。” 听叶梓允这么一说,罗柔柔脸上的喜悦也渐渐被哀愁替代。 “徐晔的确也死得冤枉,我刚才看见徐伯父和伯母,他们憔悴得都像老了几十岁。” 叶梓允心头一颤,握着罗柔柔的手都是一片冰冷。 罗柔柔见她脸色不好,压低声音问道:“你有没有怀疑对象?你不是说,木屋里只有你和徐晔两个人,而徐晔和另一个女人通过话吗?那个人说不定是徐晔同伙,而且,照目前趋势看来,这个人极有可能是……” 罗柔柔欲言又止,只用嘴型没发声,但叶梓允心知肚明,她指的是阮湄。 “我当然也怀疑她,但是警方似乎只认为她也是受害人之一。” 第七十七章 朋友,你不配 “怎么会?”罗柔柔大惊。 叶梓允却冷静地分析道:“你刚才也听见了她的证词,她只是阐明她所经历的过程,并没有当庭指认我就是杀人凶手,她承认自己没有看见凶手行凶。如果她承认看见我杀人,而我现在洗清嫌疑,警方才会怀疑做了假口供的她。但现在,并没有证据证明她给的是假口供。她的证词和事实之间并没有冲突,只是她的证词,让警方怀疑我而已,并没有直接关系。 “就连她说事发前接到一个陌生号码,声音是我,以及她说抵达现场的时候,看见我和徐晔动手,这两点证词,我都没有办法推翻。也就是,我没有证据证明她是徐晔的同伙,也是杀害徐晔的凶手。所以,她就算成为警方怀疑对象,也会很快洗清嫌疑。” 罗柔柔大失所望,“我还以为有机会能报复她呢。如果那几个流氓混混能交代什么就好了……” 叶梓允看着窗外一丝丝落下的雨,脸色阴沉。 有些事,虽然没办法向法院证明,没办法公之于众,但她心里已经十分明白。 阮湄,就是徐晔的同伙,至于她杀没杀人,叶梓允并不清楚。 至少能确定的是,利用徐晔和自己闹绯闻,随后绑架自己的,就是阮湄。 叶梓允咬着嘴唇,心下慌乱不安,竟没想到这个女人歹毒至此。 追溯渊源,叶梓允无非是不小心弄坏了阮湄的结婚蛋糕,她居然就能嫁祸自己杀人? 哪怕阮湄是因为盛凯锋而嫉恨自己,也不见得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 叶梓允怎么想都想不通,难道,真的是人心隔肚皮,是叶梓允自己不够了解阮湄吗? “原来你在这里。” 一个男人柔和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罗柔柔循声望过去,顿时脸颊绯红,双眼直冒光。 叶梓允看着纪离朝自己走来,这一次她终于看清隐在圆形镜片后的那对眼睛,狭长明亮,隐隐泛着迷人的光泽。尤其是细框的银边镜架,显得纪离睿智文雅。 尖削的脸颊曲线比女人的还要精致完美,唇畔浅浅带着笑,亚麻色的短发衬托他的肤色如雪白皙,十足的书香世家弟子,像是波光粼粼下泛湖而起的白天鹅,优雅又不失柔和。 罗柔柔看得出神,叶梓允却撇着嘴转移视线。 她可没忘记第一次开庭的时候,纪离是如何滔滔不绝的咄咄逼人,认定她就是凶手。 现在他还来打什么招呼? 叶梓允不愿搭理他,纪离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的侧脸笑得意味深长。 叶梓允正打算拉着罗柔柔一块走的时候,纪离却扭头看向罗柔柔。 “罗柔柔,我记得这是你的名字。”纪离文雅地向罗柔柔微微一笑。 罗柔柔当下心花怒放,哪里还肯走,没想到眼前这个大帅哥居然记得她的名字啊! “当检察官的,都有你……这么好的记忆力吗?” 罗柔柔羞红了脸,叶梓允却是一脸铁青。 纪离依旧笑得温柔,“我有话,想和你的好朋友单独聊聊。” 罗柔柔回过神来,赶忙把叶梓允推上去,一脸出卖好友的贼笑,知趣地走了。 叶梓允的目光掠过纪离肩头,瞪着她的背影,暗暗诅咒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 “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叶梓允视线落在纪离身上,冷若冰霜。 “我刚刚替你洗清冤屈,难道你不打算谢谢我?” 叶梓允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肩,很不耐烦,“拜托,这是你们自己智商有限,工作失察,我为什么要谢你?再说了,还无辜者清白,让真正的坏人得到惩罚,不是你们工作的职责和义务吗?我为什么要谢你?” 纪离挑眉,嘴角的笑意直直漫进眼眸里。 “你还是我入行以来,第一次上庭后才发现出错的案子。” 叶梓允撇着嘴,眼神淡漠不屑,“难道这是夸我吗?” 纪离笑着抽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叶梓允,“所以,我记住你了,我们交个朋友吧。” 叶梓允的目光淡淡的从他脸颊上扫过,完全无视他的名片,冷嘲热讽地盯着纪离,“所以,检察官都和你一样,一厢情愿,不务正业,在法院走廊上和女生搭讪聊天?你记住了我,不代表我记住了你。这样的工作态度,难怪你们工作失察……抱歉,我对朋友的要求很高,你,不配。” 叶梓允打开纪离递来名片的手,趾高气扬地转身离开,脚上的鞋跟踩在锃亮的地板上哒哒的响。像一只骄傲高贵的孔雀,在纪离深邃的目光注视下,越走越远。 “有意思啊有意思。” 两三个同事这时才从转角走出来,拍了拍纪离的胳膊和肩头,抢过他手中的名片。 “多少女人抢着要我们纪大检察官的名片,眼下竟然还有人拒绝的。” “怎么?我们的纪铁嘴,被小姑娘三言两语的几下子,竟然说不出话来了?真丢我们检察院的脸啊。” 同事打趣着纪离,笑声不断。 纪离也不恼不急,脸上仍然是一副笑而不语的神态,目不转睛地望着叶梓允走出自己的视野,心里喃喃自语,“叶梓允,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阿啾……” 刚出法院大厅,几缕雨丝随着风吹落在台阶上,叶梓允忍不住连打了几声喷嚏。 罗柔柔担心地摸着她的手,一片冰凉,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眼前忽然扫过一片黑影,一件黑色的男士西装外套已经笼在叶梓允的身上。 叶梓允和罗柔柔都是一惊,盛凯锋已经不动声色地站在叶梓允的面前,替她理了理宽大的外套,遮住她娇小瘦削的身子,“你身子没好全,别着凉了。” 叶梓允抬眸望着他清冷的脸色,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情感和情绪,突如其来的钝痛像是锥子扎在她的心里。 虽然他嘴上说着叮嘱的话,可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却没有丝毫的怜爱。 如果他真的是发自内心关爱一个人的话,他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的表情。 叶梓允心里苦闷,亏她明明知道盛凯锋对她从未有过真情,他们之间无非是利益关系,一旦触及损害对方利益,叶梓允相信盛凯锋会随时将自己抛弃。明明知道这些,一审那天,她还眼巴巴的盼着他,满心都是他鼓励自己的话,可到头来,盛凯锋根本没有出现。 希望太大,摔下来才是粉身碎骨的绝望。 还有那两次的吻,在她摔碎的骨头上还狠狠补上两刀。 对盛凯锋而言,自己到底算什么? 第七十八章 即便伤心,我仍然心疼你 叶梓允咬着牙,眼眶里已不知什么时候泛着盈盈的波光,模糊了她的视线。 昨晚她在看守所里熬过的心痛和思念,盛凯锋会明白吗? 她一次次强迫自己不要对盛凯锋抱有期望,可一次次又控制不了的要去想他。 一次次,她提醒自己会受伤,却还任由自己去放纵。 那种感觉,思念与失望的轮回,如白蚁在啃噬她的骨头,直到将她全部蛀空,空洞又寂寥的落寞钻在心里,难受得无处发泄。 所有的痛,所有的希冀,也只和一个人有关。 而现实,除了自己受伤,自己流泪,她还能得到什么? 盛凯锋抬眸时,正好看见她眼眶里的水泽,心头不察的隐隐一动,说不出的滋味。 他迅速别过头,当做没看见,撑开伞,揽着叶梓允的肩头想要送她上车,却没想到叶梓允目光一沉,心头的哀伤成了气愤,拽着罗柔柔的手,不管盛凯锋还在身边,打开他的手臂,直直冲进雨里。 佟文撑着伞站在车边,见叶梓允冒雨而来,他赶紧迎上去替她们遮雨。 盛凯锋只是站在台阶上,远远地望着被水雾氤氲的那抹倩影,心头也渐渐浮上了一层雾。 “她果然是生气了啊。”纪离的声音响起,伸长脖子,俨然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盛凯锋余光瞥了他一眼,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迈步走进雨中。 纪离好笑的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背影,眸中却毫无笑意,浓稠如墨,令人捉摸不透。 悍马开在路上,盛凯锋和叶梓允坐在后排,前者看文件,后者发呆,谁也没说话。 罗柔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在他们中间的,好像是上车的时候,叶梓允死拉着她不松手? 而且她的大腿上还叠放着盛凯锋的外套,也是叶梓允从身上脱下来交给她,要她还给盛凯锋,可盛凯锋上车后只瞥了眼罗柔柔递来的衣服,然后直接无视。 罗柔柔进退两难,盛凯锋不接,叶梓允不要,只能默默扶额。 空气中的低气压压得她根本喘不过气,胸腔窒闷得像是被人死死捂住。只能如坐针毡般的局促,手足无措的尴尬。 可前排的佟家兄弟好像根本不受影响,难道他们都习惯了? 罗柔柔左看看叶梓允,右瞥瞥盛凯锋,目光闪烁,大着胆子试着打破死寂,“咳咳,我……我在附近下车就好了……” 话音落地,根本没人理她。 无奈,她只能向前排的佟家兄弟求助。 叶梓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单手托腮望着窗外街沿上撑伞的人。 窗户半开,寒冷的秋风夹带着零星的雨滴飘落在她的额头和手背上,额前几缕长发随着车速始终在风中轻扬。她的心事,随着风也不知道落向哪里。 隔着雨丝,她的视线一片模糊。这样也好,至少她可以自欺欺人,绝对不是因为眼里的泪水而朦胧了眼前的一切。 没一会儿,悍马在路边停下,罗柔柔下车,把盛凯锋外套交给叶梓允,这才稍稍拉回叶梓允的思绪。 “椰子啊,我……我先回去了。”罗柔柔偷偷瞟了眼坐在车里神色不动的盛凯锋,压低声音,“我忽然觉得他好可怕啊!再在车里坐一秒钟,我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要飞了。你……你好好保重,休息几天,回头我再约你散散心。” 叶梓允点点头,目送罗柔柔走向地铁站,这才重新坐回车里。 外套,也被她随性放在罗柔柔刚才坐的位置上,正好将她和盛凯锋分开。 悍马继续前行,她想着罗柔柔的话,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盛凯锋。 这还是自从她出了法院后,第一次直视身边这个面色冷清的男人。 可怕吗?叶梓允在心里喃喃自语,这个男人的世界黑白单一,一尘不变,天生的疏远感从来不与人亲近。有时候脾气很难捉摸,突然间会和你亲密无间,举止亲昵,好像你是他今生最爱的女人;当你沾沾自喜开始浮想联翩充满期待的时候,他一盆冷水泼下来,才让你知道你和他之间连陌生人都不如。 忽近忽远,忽真忽假,只怕连他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这样的男人,是可怕,还是……可怜? 叶梓允垂下眼睑,心头一阵柔软,每每这样想着她总会克制不了心疼他。 可这有什么用?盛凯锋是只手遮天的人,他几时需要别人的心疼? 叶梓允轻叹了口气,叹的是自己,更多的,却是他。 盛凯锋被她这声叹气撩得胸臆烦闷,抬眸,只能看见她扭头望向窗外的侧影。 看着她单薄蜷缩的样子,他眸中匆匆闪过一道异样。 说不出的原因,忽然好想不顾一切抱住她。 眉头轻拢,盛凯锋垂下眼眸看着手里的文件,没再多看她一眼。 到头来,文件也没看进去。 前排,佟文踩下刹车等红灯,透过后视镜注视着叶梓允,而佟武则时不时看向他。 四个人怀着各自的心思,一路沉默。 转过几个弯之后,悍马终于停在槐桐路别墅前院。 车外连绵的细雨打过落叶碎在车门上,叶梓允纤细的手指扣着车门把手正要开门,车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阴冷的风立刻钻进车里,带着几缕雨丝落在叶梓允的脸上。她怔忪地望着门外的人,手还悬在空中。 盛凯锋左手撑伞,右手扶着门,高大挺拔的身子站在叶梓允的面前,静默无语。 叶梓允的嗓子眼像是被狂跳的心堵住,呼吸炙热地咬着唇角,默默抬眸跌进了他深邃如墨、隐隐泛着亮光的瞳孔里,只一刹那,她整个人的身心都像被吸入了强势有力的黑洞里。 她强迫自己回过神,皱眉下车。盛凯锋为她撑伞过来,却被叶梓允挥手打开,于是握在盛凯锋左手的长柄雨伞应声落地,掉在水坑里,啪的一声,打碎了水坑里映射出的他们二人合影。 叶梓允怔怔看向盛凯锋,她根本没有用劲,怎么会打落他的伞? 盛凯锋顿时脸色煞白,额头隐隐渗出汗珠,眸仁深处荡漾着某种痛苦,渐渐弥漫开来。 “你……” 叶梓允抿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踌躇间,兰蕙正好撑伞过来,唤了声少爷和少奶奶。叶梓允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和兰蕙一道匆忙回了屋里,像是刻意躲避什么,又像是……努力克制着什么。 佟武迅速撑伞赶来为盛凯锋遮雨,担心地看了眼他的左臂,“少爷,少奶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需不需要,我去解释什么?” 盛凯锋捂着左臂,望了眼叶梓允闪过玄关的背影,肃然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不用。她只要老实给我待着,别再给我添乱就好。” 佟武担心地皱了皱眉,陪着盛凯锋进了屋。 佟文正好站在他们身后,将盛凯锋的话听得真真切切。他没有伞,任由雨水从他的头上淋到脚下,苍白的脸色此时看上去更是毫无血色,凄凉落寞,暗暗握紧了双拳。 第七十九章 我听见了爱情,却不是我的 回到自己的卧室,叶梓允便把自己浸泡在暖暖的浴缸里。 热气缭绕的浴室熏得她面颊红润,浴缸周围的薰衣草精油也让她终于能松了口气。 可是,她总是还会去想下车时盛凯锋脸上的异样,他似乎在极力隐忍身上某种剧痛。是生病了?生病了才没有赶上自己的一审吗?这个理由,是不是值得原谅他? 叶梓允胡思乱想着,忽然间,拼命摇着头,身上的泡沫四溅,“够了够了!叶梓允,你还要为盛凯锋找多少借口?他没来就是没来,甚至没有解释,那就是你不重要,懂吗?什么原不原谅,别人压根不在乎。你不准再去想,不准再去担心他。只有这样,你才不会继续在他的陷阱里沦陷!叶梓允,你不能再放纵自己了!这一次,你已经真正看清你们之间的关系,不要再执迷不悟!” 咕噜咕噜。 她斩钉截铁的一番自言自语后,立刻沉入水中,任由泡泡黏在她的头发上。 殊不知,兰蕙站在浴室外,正想要敲门,却将她的一番话听进心里。 冷风从西边的窗户徐徐吹进来,落了一地细碎的雨滴,撩起兰蕙额前的刘海,一双杏眼里似在翻涌着某种难以压抑的情愫。她转身,径直离开了叶梓允的卧室。 傍晚,天边的雨终于停了。 叶梓允为了避开盛凯锋,掐着时间下楼,果然,等她到餐厅的时候,并没有旁人。 她松了口气,跃过餐椅眺望向厨房,兰蕙站在水槽前一动不动,好像正在发呆。 “站在这里想什么呢?”叶梓允走过去,关掉了哗啦啦直流的水龙头。 兰蕙禁不住一颤,瞪圆眼睛看着叶梓允。头顶悬着的一盏金属吊灯照亮了她深凹的双眸,只匆忙一瞬眸中流光消失殆尽,急忙垂下眼睑,“抱歉,少奶奶,我……我原本想要为您准备意大利面的,结果我……” “没事。”叶梓允认真地看着她,“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休息?” 兰蕙摇了摇头,转身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做意大利面的配菜,“少爷他们很早就出门了,我原本算着时间为少奶奶准备晚餐,之前稍微休息了一下,结果我还是耽误了。” “他们,很早出门了?”叶梓允挑眉,亏她还躲在卧室里饿了这么久才下楼。 兰蕙开着流水洗着洋葱,点了点头。手里的动作略微一顿,原本想要说些什么,抿着薄唇,最后只简单说道:“少爷他们……还要处理集团的事情。” 叶梓允拉过吧台的高脚凳坐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撇着嘴。果然,在他心里,永远都是盛家和盛世集团最为重要。她的存在,不过也是满足他的利益而已。叶梓允暗暗咬住嘴唇,心里不期然的一阵刺痛,指甲扣着桌面紧握成拳。 沉默,悄无声息。厨房里的两个女人各怀心事,只能听见兰蕙切着洋葱的声音。 “少奶奶,兰蕙……想拜托你一件事。” 兰蕙咬着牙,放下了手里的菜刀,盯着面前切成碎丁的洋葱,眼神扑朔。 叶梓允收回神思,望着她的背影点着头,“需要我帮你什么?” “少爷今天应该也会忙到很晚才回来,我……我晚上有点私事,所以……”兰蕙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声音不自觉地颤抖,“所以能不能麻烦少奶奶,晚上……帮我把熬好的宵夜端给少爷?” 兰蕙拽着围裙的手缓缓松开,好像这一句话,都耗尽她所有的力量。 叶梓允眉心轻蹙,她实在不想和盛凯锋有任何接触,但是今天的兰蕙看起来怪怪的,是不是真的遇见什么事了?她担忧地站起来,走向兰蕙,揽着她的肩头,“兰蕙,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刚才看你就在发呆……” 兰蕙不言不语,低着头背对叶梓允,硬邦邦的,可肩头却忍不住发抖。 叶梓允心下更觉不安,强行扳正她的身子,却见兰蕙咬着嘴唇,眼圈竟然已红了一圈。 叶梓允大惊,“兰蕙,你……” “少奶奶……”兰蕙刚开口,两行泪水翻涌着跌落,她赶紧用手背擦掉,勉强挤出笑意,“我只是切洋葱辣了眼……少奶奶,今晚麻烦您了,我……我没事,真的。” 兰蕙匆匆忙忙说着,摘下围裙,不等叶梓允喊住她,兰蕙已经跑向玄关,很快传来关门声。叶梓允还木讷地愣在厨房,看着菜板上切了一半的洋葱,心里百转千回地思绪如落进了无底洞。 她明明想要躲,可偏偏躲不了吗? 叶梓允叹了口气,夜色下,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抽搐,都在撕心裂肺的嘶吼、抗拒。 远远地,隔着厨房的窗户,一袭暖暖的灯光勾勒出叶梓允站在灯下笔直的身影。而站在窗外的人,却披着一身青色的水雾,夜凉如水,他的每一根发丝、睫毛,都被染上了寂寞的颜色。 那双久久凝视着叶梓允的双眸里,似有千言万语,却都被他紧皱的眉头锁住。 “值得吗?”佟文的声音响在风中,轻得像是一片飘浮的落叶。 兰蕙匆匆走过的脚步一顿,低垂着头,良久,“我第一次看见少爷发脾气,是为了她。” 寥寥一句话,已是酷刑般的折磨。 悉悉率率的落叶响,夜色里只剩下佟文一人伫立在树下。 窗户里的人儿已经离开,从未注意到佟文的存在。 在盛凯锋的影子下,谁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冷冽的讥笑在黑暗中一闪即逝,月牙悄悄浮出云层,一片银辉下的后院里再不见一人。只有一栋栋华丽的别墅,掩饰着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浓稠的黑夜笼罩着大地,月光又不知不觉地隐入厚重的云中。 叶梓允盘腿陷在沙发里,电视屏幕闪烁的彩光如彩虹流淌过她巴掌大的脸。可她只是借着沙发头的一盏灯,百无聊赖的翻着手上一本英文原著《简爱》,满脑子却还在纠结杀害徐晔的凶手和嫁祸自己的人,唯有墙上一抹自己的影子和她作伴。 她看了眼时间,快要凌晨了,可盛凯锋还没有回来。 他每天都要忙到这么晚吗? 叶梓允很疑惑,打了个哈欠,眼皮子越来越重。手里的黑白文字也变成了重影,像蝌蚪似的游来游去。不知不觉,脑海里还在琢磨的各种线索和证据也变得模糊,叶梓允关了灯,靠着沙发小睡。电视屏幕的亮度,一闪一闪,倒是像星星似的点缀着她的梦。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叶梓允听见滴滴答答的雨声,不知道是真的下雨了,还是电视里的雨声。她转了转身,手上的书突然咚的一声掉在地上,惊得叶梓允立刻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身上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顺势滑落。 她怔怔地望着漆黑的电视屏幕,客厅里,唯有倾泻一地的月光在轻撩她柔软的长发。 叶梓允开了灯,看着身上不知何时多的外套,目光瞬时望向楼上,盛凯锋回来了? 第八十章 晚上,就开始想我了? 叶梓允看了眼时间,已经三点半了,盛凯锋什么时候回来的? 犹豫片刻,理智与感性像是打了一架,翻天覆地,她还是趿着拖鞋上了楼。 站在盛凯锋卧室外,通过门缝能看见里面的亮光,叶梓允松了口气,却又紧了口气。 “你只是帮兰蕙的忙,又不是主动亲近盛凯锋,尴尬什么?” 叶梓允小声念叨着,抬手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回应,她又唤了几声才试着推门进去。 黑白色调的卧室里,白炽的床头灯如月光般铺了满床,却不见有人。 叶梓允倚着门口,失落顿时又蔓延她全身每一个角落。 她挖苦自己,见到人又紧张拘束,见不到人又失落思念,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相思病? 他一次次不在乎自己,她又何苦呢?哎,还真是病入膏肓。 叶梓允无奈地叹了口气,踱步进屋,将盛凯锋的外套抖了抖,挂在了衣帽间。 正当她想要离开的时候,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叶梓允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浴室的方向,原来,他只是在洗澡? 咬着嘴唇,望着浴室的门,叶梓允看了许久,耳边全是水溅落在地砖上的声响。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听着这样的声音,好像距离很近,又好像距离很远。就像盛凯锋给她的感觉,不远不近,永远不会朝她多迈出那一步。 可,如果是自己呢?是自己朝他多走出一步,会不会,就能有所不同? 叶梓允怔怔的出神,情不自禁地走向浴室的门。 那是一扇玻璃门,虽然看不清里面的人,但是站得近了,却仍然能感觉到里面氤氲开来的温热水汽。叶梓允的脚尖轻抵着门槛,停下,和盛凯锋之间只隔着一扇门。谁也不曾捅破的门,谁也不知道门里的人是怎样看待门外的人。 叶梓允抿了抿唇角,缓缓抬手落在门上,仿佛落在他的身上。 如果,这扇门能打开,如果,能告诉他自己到底有多么想他,那自己会说什么? 说,在看守所里,风吹过的牵挂是他,雨落下的思念是他? 说,月色落在自己冰凉的手上是他温热的手掌,发丝随风轻撩的柔情是他火辣的吻? 说,深夜一盏不熄的灯是他明亮深邃的双眸,掠过草地的清新空气是他清浅的气息? 说,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情感,喜怒哀惧,都是因为他? 还是,提起希望、盼望、信念、依赖和担忧的时候,都会想到他? 想念一个人,像中毒,像上瘾,解不掉也戒不掉。 空气里,无时无刻,都是他的眉眼,他的薄唇,他的所有。 叶梓允叹了叹气,心头像是碎了玻璃罩的沙漏,细沙溢出,眼眶里泛着水泽,泫然欲泣。 想想已足够,转身,她准备把兰蕙准备的宵夜端上来,却猝不及防的,被人一把抓住手腕,顺势一带,叶梓允整个人木讷地撞进盛凯锋的怀里,浴袍上还隐隐有阳光的味道,然后被他压着靠在墙上,动弹不得。 温热的手心还有没散去的潮湿,起伏的胸膛满是热气侵染吞噬着她冰冷的身子。 叶梓允诧异的抬头,呼吸急促。不期然地跌撞进盛凯锋浩瀚如星辰的双眸,眸仁深处里的她是如此清晰,刹那的恍惚间,仿若漫步星海之中。 两人对视,良久,却没人打破此刻的寂静。 敞开的浴室门,腾腾热气弥漫飘散四周,空气也是湿漉漉的,搅合着盛凯锋身上的阳刚气息,叫叶梓允悄悄的红了脸。凌晨的时候,似乎下过一场雨,窗外时不时吹来的夜风里还有雨后的味道,滴滴答答的声音,不知道是檐角的落雨,还是浴室里晶莹的水珠。 片刻,盛凯锋英俊冷然的脸上不自觉地挑开一抹笑,带着几分玩味,又带着几分认真,“在外面看了这么久,怎么不进来看?” “我……我只是,只是看你……是不是回来了……” 叶梓允从未觉得回答问题有这么困难,可此刻,寥寥数语已叫她脸滚烫得不知所措。 “哦?”盛凯锋挑眉的样子如罂粟蛊惑邪魅,喑哑的声线里是磁性的吸引力,“这么说,你在等我回来?”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挑起叶梓允的下颌,凑近,喘气的热浪扑面而来,“白天,你不是还避着我?晚上,就想我了?” 叶梓允脸上的红晕直直漫到脖颈里,试着扭动身子却是徒劳。目光闪烁着,不敢直视盛凯锋的眼睛,言辞间支支吾吾,“……只是……夜宵……拜托我……那个你……” 盛凯锋并不打断她的胡言乱语,饶有趣味地注视她的眼睛。清澈如湛蓝湖面的眼睛,空灵素美,慌张起来的时候扑朔着动人的可爱,看得越久越是不能自拔,这是一双能捕获男人心的眼睛。他微微眯眼,若有所思。 叶梓允不知道怎么解释,越说越乱。心里明明的思念,却没有资格承认。 胡乱扫视四周的余光忽然注意到盛凯锋的左臂,遮在浴袍后,却有一条伤口,很新。 叶梓允大惊,猛地抓住他的胳膊,小心避开了伤口,“你……受伤了?” 盛凯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无所谓的“嗯”了一声。 “伤口是不能沾水的!” 叶梓允带着训斥的眼神瞪着盛凯锋,然后试着推开他,可他还是不松手。 她只能解释,“我是想要去拿急救箱,你的伤口必须重新包扎。” 盛凯锋不说话,依旧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叶梓允。 她眸中流动的担忧,是为了他。甚至,隐隐的泪光,也是为了他吧? 盛凯锋心头痒痒得像是被羽毛拂过,说不出的情绪在他胸口迅速堆积。 “叶梓允,我是谁?” “……什么?” “叫我的名字。” “盛凯锋!你真的疯……唔……” 叶梓允紧张的双手死死拽着衣角,嘴唇上突如其来的柔软感,如电流似的迅速传遍全身。 盛凯锋的一个吻,舌尖缠绕着炙热湿润,立刻吻得她大脑一片空白,心潮澎湃,似乎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叶梓允身体里膨胀爆炸,如洪水般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第八十一章 不完整的世界,少了你 叶梓允始终紧绷的身子渐渐变得柔软,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双手情难自抑地环住盛凯锋的腰身,第一次生涩的回应,仿佛把所有的思念、羞愤和责怪都倾注在这个吻里,同样表达的小心翼翼。 盛凯锋刹那的迟疑,转瞬迅速霸占她如林间清风的回应,更强势,更霸道,更肆无忌惮。 他如疾风骤雨打落她这朵初开的白色茉莉花瓣,承受不起他的狂热,叶梓允觉得自己大脑闷热得有点眩晕,他步步攻占,她退无可退,只能在他的引领下缱绻不清。 他身上飘散着刚刚沐浴的芬芳,和淡淡的檀木香融合在一起,随着他呼出的热气细细密密地喷在叶梓允的身上,惹得她心里痒得像是怎么都填不满。他却仍然强势果断地将她的心一点一点掏空,一点一点占为己有,丝毫喘气的机会都不施舍她。 说好的不在乎,说好的不理睬,叶梓允所有的傲气在盛凯锋的面前全部崩塌。 她身子娇软无力,只能拽着盛凯锋胸口的浴袍,贴着他的胸膛。 盛凯锋搂着她纤腰的大手一紧,叶梓允绯红的脸更是要滴出血来,空气里的热浪似乎与浴室里的热气已毫无关系。 从未有过的触感,从未有过的心如擂鼓,叶梓允像是羽化登仙,穿梭在缤纷的落英中,眉心、肩头都是一枚枚沾着露水的花瓣轻轻滑过,漫步在云端翩跹起舞,早已如痴如醉。 良久,盛凯锋的吻辗转在叶梓允的唇角,这才缓缓松开了她。 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仍然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叶梓允的眼睛。而他深沉的瞳孔里,如流光掠影般的滚滚暗潮还在汹涌的翻滚,像夜色下一望无际的大海,吞噬着一切。 叶梓允抿了抿双唇,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带着深深的留恋不舍,又荡着羞涩娇弱的涟漪,更是撩人心弦,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眼下该怎么做。好像自己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被他的气息缠绕包裹,就连唇瓣也隐隐肿痛,口中满满都是薄荷舒畅的凉爽感。 盛凯锋噙着笑意,头发有点凌乱,明目张胆的目光看得叶梓允脸上发烧。 “你不是说,要帮我包扎伤口吗?”低沉的嗓音里是克制的暗潮涌动。 叶梓允怔怔地望着他,没想到他突然会这样说。 盛凯锋后退一步,双手插在浴袍的口袋里,似有似无的浅笑,“还不去?” 她回过神,慌乱整理着衣裳,匆匆瞥了他一眼,娇嗔,“谁要理你?” 说完,叶梓允头也不回,落荒而逃地逃离了盛凯锋的卧室。 他侧眸的目光追随着她淹没在黑暗里的身影,呼吸急促,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恐慌。 万籁俱寂的夜色下,盛凯锋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看不透自己。 习惯了的黑白色调,他莫名觉得,随着叶梓允的离开,卧室里少了抹色彩。 风声习习,摇曳着婆娑的树影,像是谁动摇不宁的心思。 楼下,叶梓允一路小跑气喘吁吁,脸颊通红地停在楼梯口。 一束月光淡淡柔柔地透过窗户,如潺潺的溪水流淌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身后的墙上摇曳着她和树枝融为一体的影子,迷离又梦幻。 她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回首望了望楼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长松了口气。 “自己刚才……” 叶梓允靠墙慵懒而立,沉浸在刚才迤逦错乱的画面里,还能听到自己突突狂跳的心跳。 她都还能感觉到身上残留的盛凯锋的气息,空气中,仿佛都还弥漫着沐浴露的香气,和几乎不易察觉的檀木香味。身上被他吻过的地方,被他轻抚过的地方,都还是火一般的热辣,像是有人在她心头点了热油的火,轰——瞬间爆炸。 等叶梓允意识过来,盛凯锋占据她所有心神的时候,月色柔和地照亮了她动情的眉眼,浓浓的笑意已在她清透的眸中荡漾萦绕,这双清透的眼睛更是美得晶莹剔透。 心绪渐渐平静,想着他左臂上的伤口,叶梓允还是难过心头对盛凯锋的怜惜和心疼,深吸一口气,从客厅拿了医药箱后,辗转又回到盛凯锋的卧室。 卧室的门没关,她看向那张大床,皱巴巴的被子,不见有人。 叶梓允走进去,这才看见盛凯锋孑然一人站在落地窗前。 一缕轻柔的月色洒了他一身,仿佛一件轻薄的银衫笼在他的身上。浴袍有点不整,挺拔岸然的背影在地板上落下一道沉沉迷离的影子,像是他捉摸不透的心事。 叶梓允站在床尾,借着月光能看见他交错在光影中半明半暗的侧脸。棱角分明的线条充满了男人的阳刚尖锐气息,却在今晚的夜色下,变得柔和朦胧,又多了几分不染世俗的圣洁和高雅。 距离她,还是如此之远。 叶梓允恍惚出神,直到盛凯锋觉察到她。一道犀利明亮的目光将她捕捉,她才垂眸躲闪。 放下医药箱,迟钝地说:“我替你包扎伤口。” 盛凯锋没有拒绝,走上来,和她并肩坐在床尾。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替自己消毒、上药,温热的指腹时不时轻擦过他的左臂,反倒令盛凯锋热火攻心的身子舒服了些许,而叶梓允却越来越涨红了脸。 “好了。”叶梓允收拾好棉签和绑带,细细叮咛,“你伤口这么新,这段时间还是不要沾水,也尽量不要使用左臂拿东西……” 盛凯锋知道受伤的禁忌,平日里佟武叮嘱的时候他总嫌烦,受伤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早已经无所谓。尤其是这种皮外伤,包扎不包扎,盛凯锋更觉得没意义,男人,尤其是军人,从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叶梓允柔软的声音一遍遍叮咛,他并不觉得厌烦,反而心里很舒畅,像是躺在三月早春的草地上,看着空中朵朵飘浮的白云。明明伤得并不深,他却突然希望自己伤得再厉害点,让她时刻都离不开。 叶梓允抬眸对上盛凯锋灼灼的目光,心头咯噔一跳,似有什么涌动在她身体里,匆忙侧过身掩饰,“……那个……我回房间了……我……啊……” 一句话没说完,盛凯锋搂着她,直直躺在身后的床笫上。 第八十二章 迷恋你身上的气息 “你……你干什么啊?” 叶梓允大惊,用胳膊肘顶着身后的盛凯锋,扭曲着想要逃出去。 可盛凯锋抱着她很紧,左臂正好枕在她的脖子下,“你再动,我的伤口就要裂开了。” 这一句话说完,叶梓允果然不敢动了。 “你放开我。” 叶梓允颤抖的声音里是再明显不过的紧绷,可盛凯锋根本不理睬她。 “就让我这样抱着你。” 盛凯锋把脸埋在她的劲窝里,呼出的热气如羽毛似的扫过,痒痒的。 叶梓允瞬间僵硬,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又不敢造次,怕弄伤了他的伤口。于是乎,两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盛凯锋侧着身子向她,而叶梓允平躺着,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天花板,身上是他另一只胳膊揽着自己的肩头。 “关灯。”他薄唇轻抿,靠在叶梓允的肩头蹭了蹭。 她瞠目结舌,孤男寡女躺在一张床上,还要……还要关灯? 一想起刚才自己被他摁在墙上的画面,叶梓允刹那间浑身发烧,扭扭捏捏瞥向盛凯锋,“那个……我可以回我自己房间,我……” “关灯。”盛凯锋打断她的话,依旧抱着她没松手。 叶梓允叹了口气,现在怎么办?真的要关了灯,和他躺在床上? 没等她想明白,啪嗒一声,卧室里亮着的灯都熄了,包括浴室的灯。 盛凯锋又收回自己的右臂搂着叶梓允,心满意足的依靠在她的劲窝里,像一只粘人的大猫,“你啊,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叶梓允心头颤栗,像是猫在磨爪,他、他、他这是和自己说话的口吻吗? 她不敢相信,可还是因为这一句随意的话而心思不宁。总觉得盛凯锋话只说了一半,夹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错觉,倒是让人几分欣喜,又让人万般琢磨,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在暗示什么吗? 良久,盛凯锋却没有更多的表示,撩得她心痒难耐。 叶梓允只能面如死灰,瞪着天花板上被月光映照出的斑驳光影,浑身僵硬。她能感觉到他浓密的碎发扫过自己的耳根,阵阵均匀的呼吸搅乱她的心神,始终难保冷静。 “我……” “放心,我只想这样抱一下。” 盛凯锋似乎料到叶梓允想要找什么借口,倒是直接堵住了她的话。 近在咫尺的声音,萦绕在劲窝里的呼吸,还有他轻绕自己发丝的手指,都让叶梓允一阵心慌不安。倒是如他自己所说,他只是抱着她,没有任何想要冲破她防线的行为。这也终于让叶梓允稍稍安了心,想着些许再过几分钟就好了。 她抬起眼眸,借着月光,能勉强看清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可也只能看见他的下巴曲线,看不清他脸上的五官和神色。叶梓允也不知道盛凯锋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但是他的脸部轮廓已经足够使她神魂颠倒了。 而他的身上还穿着浴袍,腰间松松垮垮系着衣带,隐隐露出他的胸膛。比起往日里盛凯锋一丝不苟的形象,现在的他更添了几分妖娆的邪魅,叫叶梓允默默吞咽着吼中的硬物,脑海中抑制不了的想入非非。 窗外静谧的夜色隐隐传来虫鸣声,风吹过,还有树叶摇曳的沙沙声。映照在叶梓允面前的天花板上,摇摆的影子像是随着虫鸣和风的和声在翩翩起舞。当月光缓缓偏移,起舞的影子也跳到了盛凯锋侧着的身上,叶梓允看着他,心绪沸腾得出神。 “那个,你还要这样躺多久?” 她试探着出声,却消散在了静寂的夜色里。 “盛凯锋?”叶梓允听着他均匀深沉的呼吸,诧异地蹙眉,“你睡着了吗?” 对方还是没有应答,只有阵阵呼吸的热气撩拨着她的发丝。 叶梓允撇了撇嘴,试着抬起他的右胳膊想要起身,却发现他虽然抱得不紧但很牢。加上她这一动,盛凯锋收紧了右手,整个人越发黏在她的身上,叶梓允更是逃无可逃。 搞什么啊?不是说只抱一会儿的吗?怎么……怎么就睡着了?! 她瞠目结舌,转过身来面向盛凯锋,双手抵在他的胸口,还是推不动。 “盛凯锋!”叶梓允叫着他的名字,还是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她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了。 她只能叹了口气,目光沿着盛凯锋的胸口缓缓上移,落在他紧闭双目的脸上。 沉睡在月色中的他,墨发凌乱散开,还沾着浴室里的水汽,折射出月光皎洁的光泽,并未干透,有着很好闻的味道,像是夏日雨后的栀子花香。浓密的长睫遮住了他深沉冷冽的双眸,尖锐强势的霸气好似也被小心地收藏起来。 挺挺的鼻梁,薄薄的双唇,叶梓允仰望着以目光勾勒出盛凯锋安静熟睡的样子。月色如白绸轻抚过他英气逼人的侧脸,影影绰绰,更添了几分清秀梦幻。摇曳着的落影,酣睡的姿态,从未感受过的宁静,她更觉得心里荡漾着碧波似的柔情。 哪怕盛凯锋只是在睡觉,叶梓允也觉得自己的心被他融化了。 她心里轻叹了口气,忍不住抬手小心翼翼地爱抚着他的眉眼。见他不曾惊醒,才渐渐放大胆子。指尖辗转停留在他的唇峰上,一双清秀的双眼里光芒闪烁,有着洗净铅华后的纯美无暇。 叶梓允情不自禁地,以耳语呢喃,“盛凯锋……我好想你……” 夜色里,她轻盈的嗓音,仿佛掠过山林,夹杂着暖春季节里诱人的桃花香、又缓缓拂过山谷溪涧那一潭碧绿清泉,最终萦绕在他们耳边交织着他们气息的那阵清风。 这一夜,叶梓允最终也没能睡踏实。 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讲话,声音很小,悉悉率率,但还是搅得她不得不醒了过来。 眼前熟悉的黑白色调,身上盖着灰色的被子,有着淡淡的檀木香……叶梓允眨了眨眼睛,幡然醒悟,想起昨晚的事情,她一声惊叫,捂着被子猛地坐了起来。 正在谈话的两人被打断,盛凯锋站在门口回过头,而门外站着的佟武也疑惑地看了过来。 叶梓允一头蓬松乱糟糟的长发看着他们,脸色煞白,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死死捂着被子。 盛凯锋饶有趣味的一笑,扶额,用身体挡住佟武的视线。 “少爷,我还是在书房等您。” 佟武知趣地离开,这才露出了身侧的佟文。 佟文怔忪得愣在那里,直到盛凯锋关上门,佟武才好不容易把他拉走。 第八十三章 安心,就是你在我身边 “你这是什么眼神?” 盛凯锋站在床尾,双手插在裤兜,慵懒又促狭地注视着叶梓允。 她绯红的脸,扯着被子遮住自己只露出一双灵气逼人的大眼睛,“你……你希望我用什么眼神?你这个流氓!” 盛凯锋挑眉,唇角的笑意久久不散,反而转身进了衣帽间,“我要去处理集团的事情,早餐已经吩咐兰蕙替你准备好了。” “我才不会谢你。”叶梓允撇着嘴,见盛凯锋出来,立刻别过脸。 盛凯锋一面穿着外套,一面细细打量着她。叶梓允见他半天没说话,才又扭头看他,结果正好被他灼灼的目光牢牢锁定。她绯红着脸,迅速躲开。盛凯锋始终不言不语,正了正领带,见她撅着嘴较真的模样,忍不住加深了眸中的笑意。 “我走了,你随意。” “等等……你、你昨晚是什么意思?” 盛凯锋握着门把手,微扬唇角,斜睨她一眼,“你猜。” 说完,叶梓允果然听见关门的声音。 她瞪着卧室的房门,气愤地掀开被子,身上依旧穿着昨晚的衣裳,“什么叫做我随意?什么叫我猜?谁稀罕待在你这里一样!哼!我随意,我回头立刻把这真给你‘拆’了!” 叶梓允手忙脚乱的离开盛凯锋的卧室,心里却始终不断猜度着盛凯锋的意思。 究竟是对她有意呢,还是没意呢? 是懂她心思,还是……玩弄她的心思? 叶梓允脚步不知不觉放慢,踱步在楼梯上,神色时而欣喜,时而暗淡。醉人的晨曦铺成了她脚下的路,玫瑰红笼罩着大地,好像在萧瑟的秋风中开满了温情的玫瑰。 只是,楼梯上已不见盛凯锋的踪影。 叶梓允心思不宁地回到自己房间,忽然意识到自己轻而易举的栽倒在他言语的陷阱里。 什么吗?叶梓允反手关上卧室的门,胸口气得频频起伏,她才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木偶人。叶梓允撇着嘴走进浴室,她今天还有正经事要办呢。简单梳洗打扮后,她才重新下楼,刚走到客厅,正好听见前院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兰蕙,他们都走了?”叶梓允看了眼玄关,走向餐厅。 兰蕙依旧在收拾厨房,见叶梓允走来,目光闪烁得不太正常。 “嗯,少奶奶。少爷他们,都忙着处理集团的红酒事件。” 叶梓允在吧台上坐下,兰蕙立刻端来了牛奶和三明治。 “红酒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兰蕙摇头,眉尖紧蹙,“质检报告一拖再拖,听说检察院也入手调查集团,其他竞争对手不遗余力地想要把盛世集团挤出中档红酒市场。盛世集团的股票和销量都大受影响,我不懂这些,但看财经新闻,几个专家分析盛世集团目前的局势如果得不到逆转,再耗下去说不定会破产。所以,集团里的高层,包括基层员工,很多人都人心不安。” “破产?”叶梓允震惊错愕,盛世已经落到如此地步? 兰蕙咬着嘴唇,很不甘心地点了点头,“少爷为这件事,一直都睡不好,所以我才每晚都会准备宵夜。少爷每天几乎都是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然后天亮了起身,我很……我们都很担心……” 叶梓允垂眸抿了口温温的牛奶,昨晚,盛凯锋不是睡得好好的吗? 难怪,他一沾床就睡着了,怎么推他都没有反应,还以为他在装睡呢。 叶梓允想着昨晚的画面,脸色比窗外的晨曦还要红艳动人。 兰蕙始终默默地凝视着她,眉头越皱越深,捏着抹布都是一团乱,倏尔,还是慢慢舒展。 “少奶奶,您手机……” 叶梓允思考得太专注,手机嗡嗡得响了很久,还是兰蕙推她才回过神。 “柔柔……嗯,我记得,我马上出门……” 叶梓允挂了电话后,匆忙两三口吃完早餐,赶着出门,急急忙忙在玄关换鞋子。 “少奶奶?” “兰蕙,有事吗?”叶梓允勉强侧过头,一手撑在墙上,弯着腿正在换鞋。 兰蕙犹豫片刻,抿着唇瓣,显得十分苦恼,“我想……拜托少奶奶……” “兰蕙,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出去,家里辛苦你了。” 叶梓允摇了摇手,甜甜一笑,很快消失在别墅前院的大门。 兰蕙神色倦怠又憔悴的倚门而立,望着叶梓允的身影直直消失在视野的范围里。 “拜托少奶奶……对少爷好一点。” 无奈的一声叹息,兰蕙久久立在门口出神,任由一缕金色的朝阳照亮了她红肿的双眼。 还有,那浓郁到化不开的,哀愁。 半夜的一场雨后,天空湛蓝清透,阳光也透亮得像是琥珀。 叶梓允穿着小白鞋从出租车上下来,白色的翻领衬衣外套了件灰色的针织衫,格子的短裙裙摆随风轻轻扬起又徐徐落下,白皙匀称的长腿不知道吸引了多少路人的瞩目。站在阳光下,一头清爽简单的马尾,衬托得她俏皮又活泼,学生味十足。 尤其还站在图书馆门口,等人的短短几分钟里,已经有不少人故意走来搭讪。 等了整整十分钟,罗柔柔还没来,叶梓允有点担心地打了个电话过去,才知道自己的好闺蜜临时被上司通知加班,今天只得放她鸽子。 “反正来都来了,自己找吧。” 叶梓允拽了拽背上双肩包的带子,迈步走进安市图书馆。一栋设计现代时髦的建筑,是安市的地标之一。里面的藏书也是安市最丰盛的一家图书馆,很多学者都很钟爱负一二楼的古典文献。叶梓允也常来这里看小语种的书籍和报纸,这些资料很少能在外面书店找到。 不过,今天她却是另有目的。 站着扶手电梯一直到最顶楼,阳光透过全落地窗玻璃照射在坐满人的阅读桌上,空气里都能看见漂浮的尘埃。叶梓允的马尾摇曳着,绕着一排排的书架找的仔细,没多久,怀里已经沉甸甸的一摞书了。 抱着书,她又乘电梯直直降到一楼。这里她是常客,对图书馆里的布局十分熟悉,所以她知道一个清幽又绝对安静,风景恰又如诗如画的地方,位置还相对隐蔽,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找到那里。 出了图书馆主体建筑后,绕着墙角走下去,在和办公楼的一个夹角,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梧桐树林。树下有一排排的长椅,叶梓允在老位置坐下,放下书。深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觉得心里的烦恼和困惑都暂时得到了解放。 余光,却偏巧在这个时候瞥见一个人。 叶梓允错愕,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八十四章 这次,你记住我了吗? 阳光穿透图书馆主体建筑的玻璃窗,晕染开一片暖色的光芒。 纪离就站在这片光芒之中,他就像是童话故事里才有的王子,也像是古代世界里才有的书香公子,温文尔雅。 阳光从他亚麻色的短发上倾泻而下,隐隐泛着金色的光泽。 映着身后的白墙,走廊的拐角突出了白墙的立体感,也愈发显得他影子的修长。 纪离身上穿着一件休闲的黑色针织衫,充满了学院风的气息,在他银边的眼镜架衬托下,更显得儒雅彬彬。圆形镜片后的那双狭长眼睛,认真专注,沉迷在智慧的海洋里,好像已经从周围的环境里超脱而出。 他胳膊肘靠着窗台,手上捧着一本又厚又大的旧书,书脊和封面磨损得很严重,随着他翻页的动作还有粒粒尘埃漂浮空中,书也已经看了一半多。 而他的手白皙修长,很少有男人能拥有他这样的手,有着男人骨节分明的硬朗,又有女人阴柔唯美的韵味,这双手不知道要折煞多少人。 叶梓允收回视线,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愿和纪离有任何交流。 她站起身,捧起身旁的书,自认倒霉想要重新换个地方,可书却很不给她面子,哗啦啦地落了一地,凌乱地压在遍地的梧桐落叶上。这一动静,正好引起了纪离的注意。 他微眯着眼,完全一眼认出了眼前这个扎马尾的女孩就是叶梓允。 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纪离合上书,拎起地上的琴盒,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去。 “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叶梓允拾起地上的书拍了拍泥土,背对着纪离长叹了口气,“我认为我现在的行踪不需要向检察院汇报吧?” “当然。”纪离在叶梓允对面的长椅上放下书和琴盒,调了调它们在长椅上的位置,确保放得周正,又看向身后的女孩,“我刚来,你就要走?” 叶梓允甩动着充满活力的马尾,一双在太阳下透亮如猫眼的眼睛,直直瞪着他,“谁说的?你来了我干嘛要走?难道你认为我在怕你吗?笑话!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爱在这里,就在这里!” 纪离笑得含蓄,礼貌性的微微颔首,绅士的欠身示意叶梓允入座。 她虽然极不情愿面对纪离,但却更不愿被人误会成躲着他。 叶梓允也只得坐下,双腿交叠,随手翻开一本书,不再理睬。 阳光穿透梧桐叶洒下细碎斑驳的光点,正好落在她的身上,神圣得有种不易接近的疏离感。徐徐的秋风撩起她俏皮的马尾,发质柔软顺滑。红润水嫩的肌肤几乎吹弹可破,脸上丝毫没有化妆的痕迹。 纪离目不转睛地看着叶梓允,不曾放过任何一个关于她的细节。这是他的职业病,也是他的天性。而追求吹毛求疵的十全十美,他更是快到巅峰的状态。在外人看来是一种疯狂的强迫症,可对纪离而言,只是一种取悦自己的审美。 所以对于女人,他挑剔到无人能够忍受。 可面对叶梓允,他至今都还没能挑出任何破坏他心中美感的不完美之处。 “你一定要一直这样盯着我吗?”叶梓允没好气地瞪着他。 纪离浅笑,颔首抱歉,嘴里却没丝毫的歉意,“你没看我,怎知我看你?” 叶梓允头昏,实在不想和他嚼舌根,自又埋头看书。 “想不到盛太太,对刑侦很感兴趣?” 叶梓允合上手里的刑侦书,很不耐烦,“是不是检察官都关不住自己的嘴?或者说,检察官都很没有眼色?看见别人看书,还要出声打扰?” 纪离的笑意不减,在对面的长椅上坐下,“盛太太是想查出杀害徐晔的凶手,和嫁祸于你的人吧?” 叶梓允撇着嘴,以此默认。 “经过他们招认,凶手已经主动自首伏法,正是那帮流氓混混的头儿。” “你们查清楚了吗?”叶梓允一时间忘了两人的恩怨,异常的严肃,“他们和徐晔无冤无仇,动机呢?难道是绑架勒索?可徐晔的父母根本没收到绑架犯的信息。如果是劫财害命,也不会在荒郊野岭这种地方寻找目标。这一看就是有预谋的,而他们的幕后肯定还有指使者。” 纪离颇有些意外的扬眉,目光中满是赞许,“不错,这也是我们的怀疑方向。但是现在他们全部在看守所畏罪自杀,我们已经无从查证。而且这个案子已经不由我负责,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按照目前掌握的证据,应该很快就此结案。” “什么?”叶梓允惊慌失措地一站而起,大腿上的书又啪的一声落在叶子上,“既然有这么多疑点,为什么要结案?” “流程就是这样,日后若有新的证据,自然还能重审。”纪离走过来,替她拾起了书。 叶梓允跌坐回长椅,望着他,“那嫁祸我的人呢?他们也招认了?” “嗯。”纪离把书放在叶梓允身旁的那堆书上,仔细地摞了整齐,“他们也认了。” 叶梓允拼命的摇着头,马尾像是风中的叶子频频甩动,“不。不是他们。” 这一点她很清楚,嫁祸的人,明明是阮湄,是阮湄! 纪离见她脸色不似刚才,以职业的敏锐度迅速捕捉到信号,顺势在她身旁坐下,目光炯炯,带着职业的渴望,一丝不苟地问道:“盛太太,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嫁祸你的人。” “咦,这不是纪检察官,和梓允吗?原来你们的关系这么好啊!” 叶梓允几乎条件反射的身子一紧,循声看向从办公楼方向走来的阮湄,目光迅速寒冽。 纪离觉察到叶梓允的反常,她现在的样子好像炸毛的猫,每根头发丝似乎都竖了起来。 纪离若有所思,脑海中似闪电迅速划过一个念头,暗暗琢磨,这才看向阮湄的方向。 和在庭审上楚楚可怜的她不同,此刻的阮湄多了份妖艳妩媚,和高高在上的自命不凡。 她同样很美,带着女人成熟韵味的美,是男人都想拥有的尤物。 纪离却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多年的检察官经验,他对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他面色如旧,清浅的笑意看不出他的想法,但隐在镜片后的目光却毫不掩饰的冷若冰霜。 “你们穿的是情侣装?”阮湄笑得眸中都快溢出金子来,精明的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第八十五章 又出什么事了? “你怎么在这里?”叶梓允冰冷的声音里是明显的紧绷和厌恶,直接无视她的刁难。 阮湄抿嘴浅笑,手上耀眼的钻戒折射出阳光的七彩迤逦。 “我是来和馆长商讨向希望小学捐书的事情。你也知道,现在叶氏集团不如以前了,我正忙着重新树立我们集团慈善亲民的形象。还是你好啊,可以悠闲的在这里看书。” 她的目光犀利的在叶梓允和纪离之间徘徊。 叶梓允咧嘴冷笑,看不透这个女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她话里话外彰显她对叶氏集团的上心和操劳,以及对叶梓允和纪离的讽刺,叶梓允还是能听出来的。 “我也不打扰你们了。梓允啊,抽空回家吃饭,关于那起案子我误会了你,我到现在还在悔恨。”阮湄作势捂着心口,看着纪离却笑得蛊惑,“辛亏有纪检察官洞察事实的慧眼,否则,我怎么对得起你,对得起你的爸爸啊……” “是啊,我也的确该回家一趟。”叶梓允冷冷抬眸,回答得毫不迟疑。 阮湄没料到叶梓允会答应,笑脸有点绷不住,“好……好啊,我会好好准备的。” 她转而看向纪离,笑容里平添了几分复杂的意味,“到时候也欢迎纪检察官来寒舍做客,你帮梓允洗清了冤屈,又逮捕了真正的犯人,这顿饭我们叶家还是要好好谢谢你的。” “叶太太客气,这是我该做的。”微微的颔首,气质矜贵,不失任何一点礼数。 阮湄又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纪离和叶梓允,最终面子上客套几句,便神色清冷的转身离开。 “庭审后我才知道,她是你的后妈?” 纪离盯着阮湄的背影,敏锐得小心措辞。 叶梓允看着他冷笑,阳光照在她的瞳孔里,竟没有丝毫的温度。 “她只是我妈妈第二任丈夫的第三任妻子。” 纪离垂眸不语,却能感觉到叶梓允藏匿起来的无奈和忧伤。 他余光落在那堆书上,清浅一笑,“你还对商业和公关危机感兴趣?” 叶梓允瞥了眼那些书,不言不语。 “盛太太是为了盛世集团的红酒风波?其实我现在……” “这件事我也没必要和你商讨吧?”叶梓允径直打断他的话。 纪离不恼,却笑意渐浓,努力缓和此时的气氛,又转移到之前她感兴趣的话题上,“盛太太,如果你知道嫁祸你的人……” “我不知道。”叶梓允干脆利落的否认。 纪离看着她的眼睛,隐忍、忧伤、哀愁都在她的眼波里流淌,看得他心里莫名的酸涩。 “好,如果你想起什么,可随时和我联系。正如我所说,我们可以……重审。” 纪离再度抽出他的名片,故意咬重最后两个字,言外之意,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叶梓允忽然想起庭审后,罗柔柔一直念叨着纪离,他好像是个很厉害的角色,是检察机关里多年不遇的天才。 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会没有怀疑过这么明显的一个嫌疑人?会没有发现徐晔案件里诸多人工雕琢后的硬伤?叶梓允心里重新评估了一番纪离,她还不清楚他是不是真有这个实力,而且也并不清楚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看了眼纪离手中的名片,权衡后,捏住朝向自己的那一角,纪离却并未松手。 他专注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叶梓允,一束阳光正好从梧桐叶间的缝隙落下,照亮了名片上“纪离”这两个字。 微风拂起,梧桐叶沙沙耳鬓厮磨,他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旋即一笑,“上次我记住了你,这一次,我想你应该记住了我。” 叶梓允将名片卡在自己的卡包里,没多看他一眼,径直起身抱起自己的书要走。 纪离赶忙拿上自己的书和琴盒,追上去,“盛太太,给点面子啊!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叶梓允聪耳不闻,越走越快,纪离大步跟在后面,嘴皮子利索的说个不停。 见他们走远,阮湄才从拐角的角落里出来。双手抱肩,目光阴狠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出了图书馆,叶梓允抱着一摞借回去研究的书,阳光正好照在她绑马尾的黑色缎带上。 好不容易摆脱纪离的如影随形,叶梓允钻进一辆出租车,频频环顾四下催促师傅赶紧开。 纪离提着琴盒站在路边,逆着阳光望着她坐车走远,习惯性的记下了出租车的车牌。 这时,他的手机却响了。 “……哦,盛凯锋居然回主宅了?”纪离听电话那头人的回报,目光里忽然多了几分作弄的意味,“他这么多年不曾踏入主宅半步,上一次还是为了叶梓允,这一次,我倒好奇他为了什么……嗯,你做得很好,我知道了。” 阳光拉长了纪离一道清秀飘渺的影子,图书馆前人来人往,不少人都以爱慕的目光投向他。可只一眨眼的功夫,他便转身不见了,好像纪离从未出现过似的。 秋日微茫地笼罩着安市,人影车影交织在真实的世界里,更显得热闹。 出租车里,叶梓允正翻着几本关于公关的书,手机突然铃声大作。 她看了眼来电人的名字,赶紧接通,却又以淡漠不屑的口吻应道:“干嘛?” “在哪里?”盛凯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低沉。 叶梓允撇嘴,看向窗外熙来攘往的商业街,“和你有什么关系?” “立马回主宅。” “主宅?什么主……” 叶梓允话刚说一半,脑子里突然钻出盛罡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样子,她脸色瞬时煞白。 “我才不去!我为什么要去?我……喂?喂喂喂……” 叶梓允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盛凯锋那家伙居然挂她电话! 既然如此,她更不会去什么主宅!哼! 叶梓允心里发着火,随手把手机塞进背包里,拉链还没来及拉上,突然一个急刹车,她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一头硬生生撞在副驾的椅背上,连带背包和一旁的书也都乱七八糟地掉在车里,背包里零散的笔记本和钱包都被甩了出来。 “师傅,怎么了?” 她扶着额头,探出脖子想要看清前面的路况,只见一辆黑色的车斜停在他们面前,正好堵住出租车的路。如果师傅晚一秒钟踩下刹车,他们肯定会和那辆车撞在一起。 可,这里明明不准停车的啊。叶梓允纳闷。 出租车师傅回过头,冲她不停的摆着手,一脸担惊受怕的样子,“你赶紧下车!这车突然加速开上来硬是把我逼停,肯定是来找你的。你……赶紧给我下车,车费也不收你的了!真是麻烦……” 第八十六章 西区主宅的盛宴 “什么?不是……师傅你误会了,我……” 咚咚咚。 叶梓允解释的话还没说完,车门外的男人已经不耐烦地敲着车窗。 叶梓允弯着身子看出去,疑惑的眼神瞬间变得惊恐,立刻抓着驾驶座的椅背,拼命的摇头,“师傅,你千万别开车门,千万别让我下车!” “姑娘,你赶紧下车吧!”说话间,师傅已经解了中控锁,“这种事儿我遇到的多了,两小口床头吵架床尾和,别闹得翻天覆地,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好说。” 叶梓允急得更加无奈,“不是,师傅你真的想多了,我……啊啊啊……” 一句话没说完,她被人拽着马尾,硬生生拉出了出租车。 “还不下车,废话什么?”盛凯锋英气逼人的眉眼里尽是冷冽。 叶梓允打开他的手,好不容易站稳,气冲冲地瞪着他。 明明阳光明媚,她却又像是落入寒潭,刺骨的冰冷。 “你……刚才还不是在和我通电话吗?怎么知道我在这辆出租车里?” 叶梓允抬手理了理自己的马尾,手腕上突然多了一道力,拽着她径直朝向不远处的轿车。 “盛凯锋!你会不会让人好好走路啊?喂……我东西还在出租车里呢!喂!” 任凭她怎么挣扎,盛凯锋都没有松手。 拉开轿车的车门,他一手护着叶梓允的头,一手抵在门框上,直直把她塞了进去。 “你……” 叶梓允刚坐稳,盛凯锋也钻进车里挤着她坐下,她只能往里面挪了挪。 “你要不要这么野蛮啊?” 佟武这时站在车外,恭敬地把叶梓允的双肩包和那摞书捧给盛凯锋。 叶梓允担心什么似的,突然压在他的身上径直抢了过来,还不忘记瞪了他一眼。 盛凯锋面色冷峻地直视前方,等佟武上车后,佟文才重新发动车子。 “说吧,为什么突然要我回主宅?” 叶梓允微微喘着粗气,刚才一拉一拽又是一抢,害得她现在浑身热得很,用手扇着风。 “主宅要举办宴会,少爷出席,自然要携带少奶奶。”回答的人,是佟武。 叶梓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瞪着盛凯锋清高倨傲的侧脸,他连话都不想和自己说吗? 笑话,她还不想和他说话咧。 叶梓允垂眸仔细检查着背包里的物件,果然不再理盛凯锋。 他却这时用余光瞥向她,柔和的阳光描绘着她颔首低眉的轮廓,安静下来的时候,叶梓允身上有种和时光仿佛要融为一体的宁静的美。 脸上泛着的红晕也煞是诱人,在斑驳的光点下有种朦胧迷幻的美。水灵的双眸里更是炯炯的朝气和活力,浑身上下仿佛都是彩虹般绚烂的颜色。 从她坐进车里的那一刻起,好像车里霎时充满了阳光,四处都是她万丈的光芒。 “你看这些书……” “和你没任何关系!” 叶梓允立马抱紧从图书馆里借出来的书,把书名遮挡的严严实实,但盛凯锋已经知道这些书的类型了。见着她如此紧张,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盛凯锋自然不用再追问,挑眉,沉默着继续看向车窗外的流光溢彩。 叶梓允这时才松了口气,把书往自己和车门之间的角落里塞了又塞,塞了又塞。 盛凯锋听着她悉悉率率的动静,面无表情,心里却是暗潮涌动。 片刻,他终于忍不住,扬起唇角一笑,几许无奈几许宠溺,竟比窗外的秋日还摄人心魄。 这些书,真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黑色的轿车先停在安奈商场,盛凯锋重新为叶梓允打扮一身礼服后,车子又驶向主宅。 叶梓允虽然来过一次,但她现在也没什么记忆了。不过当她挽着盛凯锋的手站在大厅里的时候,她零碎的记忆还是渐渐拼凑起来。 和那天不同,大厅经过精心的装饰打点,更如王宫般的恢弘大气,富丽堂皇。而且里面已经来了很多宾客,更是热闹。想起第一次拜访这里时的不欢而散,叶梓允忍不住抬眸望着身旁的男人。 他冷峻孤傲,英姿挺拔,像大理石雕刻的雕像般,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轻扫现场。 “来了?” 浑厚的嗓音带着极强的穿透力,从叶梓允和盛凯锋的身后传来,她冷不丁地打着寒颤。 两人徐徐转过身,盛罡一身黑色燕尾服,胸口别着纯美的白玫瑰,气质优雅,目光却犀利如刀。叶梓允终于知道,盛凯锋的眼神和通身的气场是从谁的身上遗传的了。 盛罡虽然已人到中年,但他的身材并未走样,甚至看得出他长年累月坚持运动的成效。多年来的阅历、涵养和智慧,也都已融入到他的一举一动当中。若说天生的贵族,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了。 “身子可养好了?” 盛罡的目光落在叶梓允的身上,眸仁里似有浓雾缭绕,大海奔腾,深奥得令她看不懂。 叶梓允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仍然不失礼节地大方回应,但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惧怕。盛罡也只是寒暄几句,叶梓允看不出他是不是对自己逃婚,又嫁给他儿子的事情耿耿于怀。盛罡没再提过这件事,好像应该是释怀了吧? 叶梓允安慰着自己,却听盛罡忽然说道:“你来我书房。” 盛罡是看着盛凯锋说的,而叶梓允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抓紧了他的胳膊。 她的小动作没能逃出盛罡的眼睛,他并未追问,而是转身朝楼上走去。 盛凯锋拍了拍叶梓允的手,只呢喃了一句“等我,不用担心”,然后也随着盛罡上了楼。 不用担心。叶梓允的心猛地咯噔一跳,她刚刚在担心盛凯锋?她为什么要担心他啊? 叶梓允嘟着嘴,转身,拎着礼服冗长的裙摆步入了大厅里处。 大厅里原本说笑的众人此时都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交头接耳,叶梓允时不时还能听见徐晔的名字,心头又是针扎似的疼。但她努力安慰自己,深吸一口气,喝了口红酒后,自绕过舞池,在后花园里透透风。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迈出的这一步,反倒打扰了某男某女情意绵绵的大好时光…… 第八十七章 我要被休了? “那个……嗯,我是、是陈家的女儿……” 一株常青的大树下,细碎的阳光随风荡漾,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满脸绯红,一手摁着头上欲要随风起舞的草帽,帽檐下的青丝飞扬。 站在她对面的男人浅浅一笑,彬彬有礼,“陈曼,我们之前在聚会上见过。” 唤作陈曼的女孩脸瞬间通红,盈盈的双眸望着他,显然是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自己名字。 看着这样的神情,叶梓允突然想到了罗柔柔,这个纪离对付女生还真有法子。 她并不想看下去,但眼前的女孩显然是要表白,叶梓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怕自己一动就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所以她只能站在那里祈祷陈曼赶紧表白。 果然不出叶梓允所料,陈曼递给纪离一封信,粉色的信封,然后羞红的脸立马跑走了。 叶梓允长松了口气,至少现在她也可以走了。 “看了这么久,这就走了?”纪离的声音分明是冲着叶梓允来的。 她愣了愣,原来自己一早就被发现了?转过身,纪离竟然已经站在了叶梓允眼前。 他们之间隔着一排蔷薇科的植物,莹绿的草叶攀着它光秃秃的枝干,倒也莹绿可人。 他们就这样站着,谁也没动,谁也没开口,唯有轻轻的风萦绕在他们身边。 纪离仍然笑得典雅,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还捏着粉色的信封。 亚麻色的短发经过打理泛着水润的亮泽,白色的燕尾礼服点缀着淡淡的金色丝线,领口是一枚艳红的玫瑰,配了一双浅棕色的长筒靴,简约唯美,很适合他,真的是女人心目中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 叶梓允收回打量的目光,冷笑,“不走,还留着看你能记住多少女孩的名字吗?” 纪离邪魅的一笑,微微上前,弓着身子与她的目光平视,“你,吃醋了?” “呵呵。” 叶梓允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要走,却又被纪离叫住,“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只要不是变态的跟踪狂就可以。” “我没有跟踪你,这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纪离扑闪着温柔的目光,如清风似的落进叶梓允的眼里。 她抿着嘴唇,实在不愿多做停留要走,纪离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低语,“我爸爸是盛老先生的好朋友,所以……” “我想我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我对你这些事情不感兴趣,还是你想要我控告你非礼。” 纪离眸色微沉,浅笑着松开了叶梓允,故意高举双手,显得他十分无辜。 “我想做你的朋友,可你说我不配。你都不了解我,怎么能给我判刑?留下来,我可以陪你聊会儿天,你会……更清楚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我同样不感兴趣,难不成我还要留下来听你念别人给你的情书吗?” 风掠过他眉眼,轻柔明亮的嗓音像是落在水珠上的一个吻,“未尝……不可。” 像是石头掷进了平静的湖面,叶梓允有点不解地看着他。 一阵风乍起,叶梓允长裙翻飞,纪离发丝轻扬。 浓郁的绿涛起起伏伏,只有树叶的沙沙声在浅吟低唱。 “……在喧闹的人群里仿佛置身荒漠,宛如月亮抛弃了群星把自己藏匿。这两个昼夜的每一瞬间都如此令人厌恼,就连时间也疲惫不堪地走着。原本美妙的歌曲竟也如此令人烦躁,宛若鲜花凋谢只剩下带刺的枝条。” 粉色的信笺在纪离的手心展开,清亮的声线诵念出的情诗像是饱含他的深情。纪离的声音很好听,温柔如潺潺的山间溪水,在人的心头荡开一层一层涟漪。 阳光轻晃在叶梓允的脸上,白皙水嫩,可她的目光却毫无焦点地落在空中。 脑子里因为这首情诗,蓦地想起了盛凯锋。 他在的日子里,令她紧张不安,她总是想要在他面前呈现完美,却也因此总是弄巧成拙。 他不在的日子里,她朝思夜想,美好的事物变得不再美好,心里的失落低沉如巨石一般在大海里越沉越深,绝望、寂寞又不见天日。等待着他的出现,拯救她。 “怎么样?我念的是不是很好听?” 叶梓允回过神,迅速将脸上的真情藏匿在心头,匆忙的掉头离去。 这一次,纪离没有拦她,叶梓允脸上不经意表露的心事,他已心知肚明。 大厅里,人来人往,叶梓允害怕任何人看穿她的秘密,不安地落荒而逃。 她只盯着脚下的路,只要没有尽头,她就一直走下去。 匆忙间,叶梓允的裙摆被走廊上的花柱勾了一下,脚下踉跄,她才猛地惊醒。 环顾四周,华丽的欧式装修浓重又艳丽,但四下却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叶梓允成功的在偌大的宅院里迷了路,而且,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听不见大厅热闹的说笑声和舞曲声,她应该距离大厅很远了。这里清幽安静,极有可能是盛罡平时生活的区域,外人应该很少会来。 她冷静分析了一番,犹豫片刻,还是继续朝前走去。 绕过几个拐角后,还是没见到有人,周围的装饰同样富丽堂皇,让叶梓允有种漫步在欧洲王室宫殿里的感觉。虽然周围华美大气,但是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咯噔咯噔的声音频频回响,异常刺耳,阵阵阴冷的风却让她后背发麻,说不出的森然害怕。 “你应该很清楚,我举办这次宴会是为了什么!” 叶梓允的脚步一顿,忽然听见前方传来有人盛怒的咆哮声,她愣了愣,脱下自己的高跟鞋拎在手中,轻踮着脚尖,寻着声音小心翼翼走过去。 一束亮光从门缝挤出来照在走廊的地砖上,时不时会有影子匆匆扫过。 叶梓允知趣地躲在门外,探出头,眯着眼看进去,竟然看见盛罡站在沙发前,面色不善,眸中怒火中烧。而顺着盛罡的目光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的盛凯锋,他端着咖啡杯,交叠双腿,压根儿没把身旁的盛罡当一回儿事。 这里,难道是盛罡的书房?叶梓允琢磨着。 “我是为了集团,更是为了你!看看你娶的女人,除了给你添乱,损害我们盛世集团的利益,还能为你带来什么?”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身子骤然凉了大半截。 这节奏,难不成是逼盛凯锋休妻?! 第八十八章 为什么是他? “你口里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不也是你想娶的吗?” 盛凯锋的话即便隔着门传进叶梓允的耳朵里,也气得她恨不得把高跟鞋砸在他脸上,狠狠戳几个窟窿!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叶梓允只是没发威而已。简直是笑话! “可我没让你娶!” 盛罡指着门,吓得叶梓允迅速缩回脖子,一颗心紧张得扑扑乱跳。 “外面大厅里,那么多名媛,那么多千金,哪一个不是由你随便挑,随便选?” 盛罡叹了口气,很是恨铁不成钢。 “她们背后的家族都能帮到你,让我们盛家产业更上一个台阶。可是你呢?你偏偏选一个叶家的丫头,叶家算什么?谁不知道叶鹤正的手段,叶家只是外表光鲜亮丽,什么排名第三第四,都是叶鹤正自己用钱买的!” 叶梓允脸色瞬时煞白,空洞的眼睛里频频闪烁着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叶家怎么会……叶氏集团不是年年都有超大红包的分红吗?如果不是业绩惊人,怎么能和员工分红这么多?她不相信,叶家是可是山亭的唯一依靠,怎么能…… 咚的一声,叶梓允发呆出神之际,手里的一只高跟鞋不慎滑落掉在地砖上,异常清晰。 “什么声音?”盛罡皱眉走向门口。 不过盛凯锋的速度更快,大步抢在盛罡的面前堵住了书房的房门,也挡住了盛罡的视线。 但是书房外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只银灰色的高跟鞋掉落在地上,孤零零的刺眼。 盛凯锋走上去将那只鞋藏在花柱后,刚起身,盛罡这时走出来,环顾左右,“怎么回事?” “花柱刚才倒了,我看见一只猫窜了过去。” 盛罡盯着花柱,皱眉回了书房,“管家居然让猫偷溜进来,这个人是不能留了。” 盛凯锋又望了眼四周,不见叶梓允身影,他才琢磨着回到书房。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躲在转角阴暗处的叶梓允才终于眨了眨眼睛。 一只手捂着她的嘴,让她根本没办法开口,只得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男人。 “……啊……嗯,抱歉,少奶奶。”佟文压低声音,赶紧收回手,却不舍的摩挲着手心。 叶梓允急喘了几口气,回头看着佟文,渐渐平复下心绪,“谢谢。” 佟文摇头,还想说什么,却见她低眉垂眸的黯然神伤,最终话到嘴边还是没能开口。 两个人就这样并肩站着,一左一右,躲在转角的楼梯口。 秋日淡薄的阳光正好从上方的玻璃方窗透射进来,落在叶梓允没穿鞋的两只脚上。 即便躲开了,还是能断断续续听见书房里两个人的争吵。 啪的一声,盛罡一掌拍在书桌上,清脆的响,“你必须马上和叶梓允离婚!” “你没这个权利。”盛凯锋斩钉截铁,目光森冷锐利了几分,笔直地逼迫在盛罡的面前,周身萦绕着强大的气场,盛气凌人,“叶梓允是我的女人。一辈子,都是我的女人。” 盛罡打在桌上的手气得颤抖,眼眸里迸射出烈火般灼热的目光,“我是你爸!” “我情愿你不是我爸!”盛凯锋微眯了眯鹰隼般犀利的眼眸,不曾掩饰的憎恶情绪迅速充斥在空气里,“当年你是怎么对待我妈和我的?当我妈因你被歹徒绑架生死未卜的时候,你在哪个女人怀里笑?当我妈最后死在歹徒手上的时候,你挂了电话,又和哪个女人滚在你和我妈的床上?” 盛凯锋后退了两步,冷笑,全身的血液似都凝固,记忆里像是突然落下一场暴风雪,将他整个人都冻结在冰天雪地之中,“你应该庆幸,你还是我爸!” 盛罡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法遏制的熊熊怒火,奔涌的血液像是沸腾的热油,满脸涨红,脖子上的青筋气得几乎都要爆炸,他死死抓着书桌边缘,浑身都在克制不了的颤抖。 “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的所作所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 盛凯锋高扬下颌,眸中迅速闪过一道怒火鄙视着盛罡,抽出一枚u盘狠砸在桌上。 “我绝对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破坏我妈的心血。你以为纪离以检察官的身份介入调查,我会害怕?盛世集团,永远不会再落入你的手里!我来,只是想要警告你,以后,少打叶梓允的主意。你再恨她,她都是我的妻子。” 说完,不顾盛罡蜡黄惨白的脸色,盛凯锋“砰”的一声甩门而去,书房都为之震抖。 片刻之后,另一个男人敲了敲书房的门,进来后,恭敬颔首地垂手而立。 “老爷,需不需要防着少爷?” “不用。” 盛罡说话极度艰难,好像嗓子里梗着鱼刺。 他理了理领带,目光阴鸷,双手还在瑟瑟颤抖,“我最了解他,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全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可是这一次,少爷知道了老爷利用叶梓允的状况,落井下石,我担心……少爷会不会知道别的什么事情?” “他翅膀硬了想飞,却也不想想,是谁给的他翅膀!我能给,就能剪!原先计划,不变。” 男人领命,恭敬地退出了书房。 一眼望不到地的楼梯,旋转如梦幻的万花筒,看得人眩晕。 叶梓允拎着自己剩下的那只高跟鞋,脸色忽青忽白地跟着佟文朝楼下走去。 “你的意思,盛凯锋查出来是他爸爸在背后打击盛世集团?制造舆论、在红酒里动手脚,故意给竞争对手机会瓜分盛世集团的中档红酒市场份额……这些等同于把盛世集团拱手送人的行为,是盛罡做的?” 她瞠目结舌,怎么都无法想象,自家人打击自家的产业? 佟文点头,“盛世集团准确来说是少爷母亲的家族产业,老爷之前因为某些事,被驱逐出了集团,由少爷经手。老爷一直愤愤不平,想要夺回自己在集团里的权利,处心积虑很多年了。这次,被他逮着一个机会,顺带……还能报复你的逃婚。” “可惜,他骗得过任何人,也骗不过盛凯锋。” “所以少爷在处理这件事上,之前并未用尽全力,是想要老爷自己住手。” 叶梓允皱眉沉吟,“那现在呢?话已挑明,他准备怎么做?” “哟,梓允,怎么没穿鞋啊?难道盛家是这么亏待我家宝贝的?” 叶梓允这才惊觉自己已经站在了大厅,而因为阮湄的这番话,她如芒刺在背,周围很快投来了各色各异的目光…… 第八十九章 你是我眼中唯一能看见的美 “是啊,梓允,你怎么光着脚就来了,不是给我们叶家和盛家丢脸吗?” 叶鹤正一身正装训斥着叶梓允,胳膊处是阮湄白皙细嫩的纤纤玉手,闪着一枚钻戒。 叶梓允正想要解释的时候,阮湄突然泪眼汪汪地捧起她的手,说:“来,我带你去换鞋。” 叶梓允几乎已经是条件反射地抽回自己的手,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她根本没有用力,阮湄反倒踉跄着突然崴了脚,踩着十二公分的高跟鞋直直跌进叶鹤正的怀里,鞋跟还断了。 当下,叶鹤正立马恼了,“叶梓允,你做了什么?” “我……”叶梓允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手,拼命摇头,“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没事的,鹤正,别怪梓允,不是她推得我。”阮湄陷在叶鹤正的怀里,如棉花似的娇柔。 佟文也帮着解释,“我看得清清楚楚,少奶奶根本没推她!” 这一番争执,引得周围不少人围了过来。 阮湄借着叶鹤正的力才勉强用另一只脚站稳,安慰着他,“别生气,我之前在法庭上说的那些话,对梓允是很不利的,她对我有点脾气也很正常。但她真的没有推我,鹤正,你相信我。” 叶鹤正爱抚着阮湄的大卷发,虽然点着头,但是看向叶梓允的眼神里仍然是责怪和怒意。 叶梓允大脑完全一片空白,手足无措地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 法庭上她分明给出的是假口供,现在反倒变成叶梓允不识大体了? “我没有因为……” “我先抱你上车,送你去医院看看,瞧你疼得都哭了。” 叶鹤正无视叶梓允,宠溺着阮湄,直接打断自家女儿的话。 阮湄摇了摇头,眼泪簌簌而落,像是在风雨里受了伤的可怜小鸟,撩人心弦,“我没有崴伤,只是心里有点难过……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在法庭上说的那些,都是坏人故意做出这些假象来骗我,来利用我的证词,我竟然会上当!还……差点酿成大祸……” 阮湄哭得越来越伤心,叶鹤正怎么哄都没用。 她又转而看向叶梓允,泪眼婆娑,声音哽咽,“梓允,我求求你原谅我……好吗?我没想过要害你,我只是交代我所知道的,我也是被利用了……我没想到会让警方怀疑你,我也和你一样对幕后真凶充满了各种猜测和恼怒…… “梓允,原谅我吧!如果不是因为我在乎你,在乎叶家,在乎你爸爸,我为什么要冒着暴风雨跑到荒郊野岭?如果我没去,也不会和你一样被拉下水。我可以明哲保身,但是为了你,我并没有啊!梓允,你千万不要上当,他们是在挑拨离间啊!我和你一样,都是清白的。 “你不原谅我,我和你爸爸在一起也会不开心的……” 叶梓允面色僵硬地瞪着她,心里却豁然开明,忽然明白了什么。 阮湄像是有种魔力,寥寥数语就能左右人的思想。 在法庭上,她虽没有明说是叶梓允杀的人,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引导人往这个方向想,而且越想反而觉得越合理。 现在也是,这番话递到叶梓允嘴边,好像叶梓允不原谅她,就是叶梓允不明事理;可叶梓允要是开口说出原谅,阮湄就会立马让人误以为刚才她崴脚,就是叶梓允恨她的报复行为;然而要是沉默不回答,叶梓允又会被冠上不孝的罪名。 无论如何,阮湄都把她的出路封死了。 如果不是叶梓允知道她给的是假口供,只怕现在,叶梓允也看不透她的伎俩。 可眼下就算看透了,叶梓允同样不知如何是好。 “梓允,原谅我吧。就算你不承认我是你的母亲,可你就是我的女儿啊!” 阮湄的话引来周围的人越围越多,大家伙都为她动容。 窃窃私语的声音嗡嗡嗡地钻进叶梓允的脑子里,如虫子一般啃噬她的神经,逼得她恨不得破口大骂。这是他们的家事,和这群陌生人有什么关系? 叶梓允怒火攻心地咆哮,胸口剧烈起伏,被周围人指责打趣的目光盯得浑身发烫,连眼睛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看。他们的唾沫,也几乎要把叶梓允淹没。好像他们才是法官,不仅给她定了罪,还用了刑! 佟文也受不了,自己心里都憋得压抑难受,更何况是叶梓允? 他大步站出来,正要开口,人群里却突然走来一个人。 “这里好热闹,有什么新鲜事?” 明朗轻快的嗓音刚落地,纪离又再一次出现在叶梓允的面前。 她有点错愕地看着他,纪离的目光却只从她脸上轻轻掠过,扫视后,最终落在阮湄身上。 叶鹤正皱眉,“你谁啊?” 他不认识纪离,是因为他根本没旁听过庭审,叶梓允根本不对他存有厚望。 阮湄对上纪离年轻帅气的眼睛,莞尔一笑,格外甜美,“鹤正,这位是纪检察官,帮我们家梓允洗脱罪名的大恩人。而且,他和我们家的梓允关系不是一般的要好……” 此话一出,人群哗然。 纪离不动声色,脸上仍然是浅浅淡淡的微笑,而叶梓允的脸色却犹如乌云遮天蔽地。 检察官和曾经的犯罪嫌疑人,亏阮湄脑子运转的速度这么快。 纪离帮她化解了刚才的死路,现在阮湄又立刻堵死纪离这条路,速度之快。 叶梓允再度陷入比刚才还要窘迫的困境,面红耳赤地只想狠刮阮湄几个大嘴巴,然后头也不回地、彻底抛弃这里抛掉过去,潇潇洒洒离开。可现实,她只能任人宰割,成为众矢之的,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乱跑什么?” 简单利落的四个字,浑厚低沉充满了磁性魅力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地责怪和盛气凌人地强势,径直打破此刻众人碎碎的闲言杂语。 强大的气场下,周围空气里的温度仿佛骤然跌破冰点,一群人打着寒颤,敛气屏声。 盛凯锋此时英气逼人地迈着坚定的步履,踏过旁人瞩目的目光,视而不见。 风吹起他素黑礼服的衣摆,还未落下,他人已居高临下地逼在叶梓允面前。 皮鞋的鞋尖对着她赤足的脚趾,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个拳头。 厚重的黑影,飘逸着檀木清香的气息,紧紧地将她封锁包裹在他一个人的世界里。 第九十章 她和纪离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抬眸,叶梓允毛茸茸的碎发正好擦过他的下巴。 盛凯锋能嗅到风中有她淡雅的发香,沁人心脾,像是吹拂着阳春三月才有的香风。 她眨巴着灵气逼人的双眸,瞳孔里流动着灿烈的金色流光。 对上盛凯锋双眸的刹那,清冷肃然,毫不掩饰的强势霸占,连带叶梓允的一颗心都被吸进了深沉不见底的深渊,沉沦沉沦……完全丧失了理智。 盛凯锋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周围有人,始终只看着面前这个令他揪心的小女人,然后后退了一步,缓缓地,当着众人的面,单膝跪在叶梓允的面前。 顷刻间,众人瞠目结舌,纷纷捂嘴,谁都不敢大叫。 就连阮湄也不再装作自己崴了脚,突然推开叶鹤正,自己站得笔直,险些冲上去。 而纪离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们,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佟文则咬紧牙根,暗暗握紧双拳,转身逃离似的落荒而去,不曾有人注意到他。 叶梓允呆若木鸡的样子更像是受宠若惊,盛凯锋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忽然仰头望进她的眼里,叶梓允的心瞬时惊得七上八下,咚咚咚得像是有人在敲鼓。他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这时才掀开她的礼服裙摆,轻握着她的脚踝抬起一只脚。 冰凉的高跟鞋被盛凯锋托在掌心,沿着叶梓允的脚趾温柔地穿进去,竟然是暖和的。 她有点惊诧,自己的高跟鞋落在书房外后,她怕惊动盛罡于是不敢去捡回来。还这么暖,是被他一直握在手心吗?叶梓允的脚心感受着来自他身上的温度,脚踝处被他摸过的地方也是一片火热,又痒又麻,像是心头的火苗都被他燎燃了。 盛凯锋从她手里接过另一只高跟鞋,同样替她穿好,才徐徐起身,近的不能再近地站在叶梓允的面前。她低眸看着自己脚上的高跟鞋,不料,下巴上忽然多了一道力,竟是盛凯锋伸手勾起她的下颌,强势的令她直直看着自己,像是禁锢在自己眼里,再也逃不掉。 “高跟鞋不要了,可以;但是不听我的话,不可以。” 叶梓允脸颊绯红,这么近的距离,她都能看见盛凯锋徘徊在自己唇瓣的目光,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期待,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盛凯锋恋恋不舍地爱抚着她的脸颊,指腹有意无意来回摸过她的双唇。 叶梓允见他轮廓分明的喉结上下耸动,心里竟像是有只小鹿乱撞,叫她红透了脸。 “盛少原来也在啊……” 阮湄实在难耐心里嫉妒的火焰,嘴角强拧出的笑意紧绷绷的颤抖。 叶梓允长睫轻颤,思绪被迫回到现实,清澈透亮的双眸瞬时弥漫着白白的雾气。 盛凯锋看着她的眼睛,倏尔俯身轻吻,柔软湿润的感觉落在叶梓允的眼睑上,轻轻的,如同一只蜻蜓轻盈地落在含苞待放的荷花尖上。风乍起,便是香飘四溢。 所有人既羡慕又嫉妒地看着他们,叶鹤正得意洋洋,纪离面无表情,阮湄却是打翻醋坛子,又被盛凯锋无视冷落,恨得牙齿咯吱咯吱的响。 “你是我的公主,谁舍得让你做灰姑娘?水晶鞋不准再掉,除非是落在我心里。” 盛凯锋的话语如清风拂过叶梓允的耳畔,纤腰上已经多了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紧紧的搂着她,仿佛这时才看见周围还有人,“叶老也在。” “盛少来的晚了。”阮湄抢在叶鹤正面前拦下了盛凯锋的话,一高一矮的站得不自在,却依旧高高在上的笑得妖艳,“刚才我们还在说,梓允和纪大检察官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故作含蓄的欲言又止,任人胡思乱想,叶梓允想要辩解,却只感到腰间的大手一紧,她整个人都贴在盛凯锋的身子上,他却面色如常地回道:“纪离是我自小的兄弟,和梓允当然也很熟。” 叶梓允眉头一挑,看看盛凯锋,又看向一旁的纪离,后者的嘴角在笑,目光却隐在镜片后,折射着窗外的日光,竟然看不真切。 “这样啊,难怪我一早还在图书馆的后院里看见他们并肩而坐聊天呢。落叶、长椅,寂静无人,他们也真会找地方。看他们聊得开心,我也不便打扰。”阮湄颔首而笑,手里习惯性的爱抚着自己的钻戒,“刚刚看见他们在花园的大树下也聊得那么开心,还听见纪大检察官向梓允诵念什么诗,想来也是盛少写的情诗,不敢直接送给我们家梓允吧?” 阮湄挑眉而笑,外人眼里是几分羞涩几分打趣,可叶梓允却把她的挑衅和刺激看得真切。 叶梓允小心翼翼的望向盛凯锋,虽然她和纪离之间并没有任何逾越的关系和行为,但她还是担心会被盛凯锋误会。这样的心思,就好像挑着两担满满的水,沉重的压着她喘不过气,偏又害怕水会洒出来,像是一只大手狠狠捏着她的心。 “我……” “我……” “这些,我都知道。” 叶梓允和纪离异口同声,本要解释,却都被盛凯锋镇定自若地一句话压住。 阮湄皱眉不解地瞪着盛凯锋,完全看不透他在想什么,还想再添油加醋刺激他的时候,盛凯锋的视线却只落在叶梓允的身上,搂着她,深情款款地柔声细语,“赏脸,跳支舞吗?” 叶梓允同样猜不透盛凯锋的心思,即便她明显能感觉到刚才因为阮湄的话,他身子不自觉的轻微颤抖,甚至就连他的嗓音里也是难以压抑的恼怒和不悦,可此时他的眉目之间并没有任何愤怒之色,反而这么温柔和深情。 叶梓允挽着盛凯锋的手款款步入舞池,角落里的西洋古典乐乐队急忙奏出旋律。优雅高贵的华尔兹舞曲,霎时萦绕在雕梁画栋的大厅里,轻盈婉转。让刚才那一场没有硝烟的攻心之战,化为乌有。 盛凯锋抬手引导叶梓允转了个圈,裙摆如一朵盛放的鲜花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薄薄的裙纱如波浪般起起伏伏,潇洒典雅。他再收手将她拥在怀中,这朵鲜美的花也只能被他采摘…… 独他所属。 第九十一章 爱的华尔兹 盛凯锋右手托起她纤细的手指,左手游走在她婀娜的腰肢上,一进一退。金色的阳光微笼着他们高挑的身形,照耀着他们行云流水般的舞姿,如仙如幻,竟比七彩的流光还要璀璨夺目,华丽多姿。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们牢牢吸引,男的俊逸帅气,完美的脸上似有一丝不明深意的浅笑,几分冷几分傲,眼神如他的舞步一般张扬不拘、倨傲高贵。天生令人不易接近的疏远感,哪怕在舞步里,也只增不减,似目空一切却唯深情瞩目眼前这个女孩一人。 叶梓允飘飘忽忽,大脑完全一片空白,只是茫然地随着他的舞步而起舞。没有他的潇洒,没有他的自如,反而略显得笨拙和拘束。又是一个旋转,眼前的世界似乎也都在旋转,可只有盛凯锋仍然长身玉立在那里,从未离开,也从未让她靠近。 但她知道,若说她是风筝,那一头的线便被盛凯锋牢牢拽在手中。 无论她飞得多远,飞得多高,只要盛凯锋轻轻一拽,她就会无法抗拒的回到他的身边。 叶梓允垂下睫毛,眸中闪烁着无奈且又暗自陶醉的荧光。 曼妙的舞姿如旖旎云霞弥漫在舞池,一道明朗清新的小提琴音忽然如风从云霞彼端传来。 像是山涧清凉透彻的溪水,又像是落在沙漠的一层薄薄的紫纱,为舞曲带来了几分神秘的韵味。众人的目光又都被小提琴的演奏者吸引,他挺拔优雅地立在舞池旁,宛若遗世独立。 叶梓允循声望过去,竟然看见纪离站在乐队前,左肩和下巴夹着锃亮优美的小提琴,右手拉着弓弦。身子随着乐曲的节奏轻轻摇摆,双眸微闭,身心像是全神贯注地沉浸在乐曲中,脸上的神色时而轻松,时而悲伤,纤长的指尖在弓弦上跳着他一个人的华尔兹。 亚麻色的短发随风律动摇曳,雪白金线的礼服配上这把小提琴,更显出他王孙贵胄的气韵。他的音乐,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优雅高贵,内敛稳重,又令人回味无穷。 盛凯锋只以余光轻轻一瞥,似有不屑,只专注凝视着叶梓允的双眸。看着她眸仁里有别的男人的影子,他搂着她纤腰的大手一紧,一个跨步带着她一同旋转。叶梓允险些没回过神,斜斜跨着步子紧随回旋,裙摆比海浪的浪头还要美丽,更多了份柔美宁静的韵味。 纪离双目微睁,清澈的眸子里是旋转着舞步的盛凯锋和叶梓允。他们就像是一对缱绻的蝴蝶,在风中恣意旋转飞舞,比缤纷的落英还要美,比簌簌的雪花还要纯真。他嘴角轻勾一抹笑意,目光总是紧随着叶梓允。 舞曲渐近尾声,叶梓允连转两圈,裙摆还未落下,人已被盛凯锋搂紧,直直撞进他的怀中。任由他贴身紧抱,两人之间不曾有一丝缝隙的距离。盛凯锋一手摁着她的后脑,一手搂着她的背,叶梓允脸上蓦地晕染开了绯红的霞光。盈盈的四目相对,舞曲正好结束。 叶梓允红唇娇喘,盛凯锋血气方刚,两人牢牢将对方锁入眸中,谁也不曾言语。 大厅里那么多人,却是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像醉了似的。 盛凯锋突然俯身,唇峰擦过叶梓允的唇瓣,却吻在了她的耳廓上,落花般轻柔的声音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如命令般霸道狂傲,“叶梓允,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女人。” 叶梓允睫毛轻颤,瞳孔闪烁如地动山摇。 盛凯锋微微后退,松了手,曲着胳膊,将她的手穿了进来。 这时,第二首舞曲响起,宴会似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一度中断的舞会又终于开始。 阮湄见他们如此恩爱,很是气不过,叶鹤正上前问她是否还能跳舞时,她才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挽着叶鹤正趾高气扬地步入舞池。 纪离却没有再演奏第二支曲子,只将小提琴装入琴盒,沉默低调地退出大厅。 叶梓允挽着盛凯锋的胳膊,见他从仆人手中接过他和自己的外套,知道他是要离开。 “事情都办妥了吗?”叶梓允跟着他踱步下了前门的楼梯,嘈杂的人声已几乎听不见。 盛凯锋知道她听见了书房里的对话,只淡淡的“嗯”了声,脸色始终不好。 “这里等我,我通知佟武佟文。” 叶梓允见盛凯锋打电话没人接听,点了点头,安静的在前院椅子上坐下,望着他的背影。 “要走了?” 盛凯锋刚消失在她的视野里,纪离冷不丁的从大树后钻了出来,吓了她一跳。 “你还真的是阴魂不散。”叶梓允捂着心口,瞪着他。 纪离笑得清浅,手里拎着琴盒站在长椅后,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她。 “听说,盛世集团的红酒事件,是你介入调查?” 纪离点着头,“在图书馆的时候原本想和你说,却被你打断了。” “可你还是盛凯锋的好兄弟。”叶梓允眉尖轻蹙,纳闷。 纪离笑容不变,只是眸色冷沉了几分,“对,从小一块儿长大,我们最了解彼此。” “可你还认定我是犯罪嫌疑人,你还调查他的集团,你们……” “只关工作,不论情谊。” 纪离言简意赅的回答,让叶梓允无法再问。 “不过,现在我反而看不清他了。他和我印象中的,变得不一样。”纪离像在自说自话。 风吹过,地上的落叶在打转。 叶梓允望着他,“哪里不一样?” “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深夜和一群流氓混混打架,还受伤……” “什么?”叶梓允猛地站起来,穿着高跟鞋的她还是只能仰望着纪离的眼睛,“左臂受伤?” 纪离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什么,眸中的笑意彻底淡去,即便嘴角还挂着笑,但没有丝毫的温度,“嗯,左臂。” 叶梓允脸色煞白,转身,拎着裙摆快速追着盛凯锋的方向而去。 纪离怔忪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叶梓允的背影,苦笑,“我到底在说什么?” 风吹过前院,一棵黄了的梧桐树,落叶纷纷,一把长椅,一个在风中凌乱的人。 第九十二章 叶氏总有一天会被拖垮 叶梓允绕到大厅,里面歌舞升平,人山人海,想要找到盛凯锋犹如大海捞针。 她的视线从女人华美精致的盘发上扫过,又从男人熨烫笔直的礼服肩头扫去,还是没能找到她想要找的人。 叶梓允左右环顾走得跌跌撞撞,几次碰着人,只能连连道歉,直到手臂突然被一个人拉住,她才被迫顿下脚步。正要回头的时候,腰间又多了一道更强势的力量,直接霸道的将她拉进一个浑厚结实的胸膛里。 熟悉的檀木香弥漫进她的鼻息,安神凝气,一如盛凯锋一出现就能给她的踏实安心感。 “刚才一晃眼就不见你和盛少了,我和你爸爸还有点担心呢。” 阮湄莞尔一笑,松了手,依偎在叶鹤正的怀里。 叶梓允斜眸瞥了她一眼,阮湄却不是瞪着自己,而是看着盛凯锋。 那般的目光温柔又清冷,柔弱又强势。像是月光下,从海底深处一涌而出的暗潮,又像是森林草丛间夜雾弥漫下的荆棘黑花。有着邪恶的美,又有着美的邪恶。 但阮湄掩饰得很好,只匆忙一瞬,便全部隐在她如雾似水的眸眼深处。 就连叶梓允分明看得真切,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叫你原地等我,你总是不听话。”盛凯锋低眉看着叶梓允,眸中沉沉的黑暗。 叶梓允未曾见过他这般的模样,不似在人前故意装出的温柔,也不似人后毫不掩饰的高冷,更像是某种极力压抑的愤怒。可她根本不知道他在为什么恼怒,现在阮湄他们在场,她也只得把心里的疑惑压了下去。 “我还不是想你,一步都不想和你分开。” 叶梓允甜美的一笑,故意挽住盛凯锋的胳膊,整个人都依靠在他的手臂上。 盛凯锋有点诧异,转瞬又恢复正常。 阮湄看着他们,只是不屑的冷笑,看向叶鹤正,“瞧我们家的梓允这么恩爱幸福,我们心里也能放心了。”倏尔,又看向他们,笑道,“不知道你们的婚礼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呢?” 叶梓允眼底匆忙闪过一丝茫然,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还有婚礼这个环节?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望着盛凯锋,笑得明媚,“你怎么安排的,就是我怎么想的。” 盛凯锋忍不住多看了叶梓允几眼,素日里,她可没表现出这样的一面。 她的笑,慵懒的像只小猫,又灿烂的像是阳光下摇曳的向日花,眸中只牢牢的有他一人。 盛凯锋抬手刮了刮她的鼻梁,满是宠溺,“依你的主意,我们旅行结婚。” “好啊,我和鹤正也正有度蜜月的打算,我们一家人刚好一起旅行,多好啊!” 阮湄笑着看向叶鹤正,叶鹤正点了点头,伸手揽过她的肩头,“大家一起也热闹,正好解除误会。” 叶梓允脸色阴沉,她才不想和阮湄一起,“我们时间地点还没定……” “那你们定下了告诉我们,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迁就你们,我们一起去,地点我无所谓。” 阮湄打断叶梓允的话,抱着叶鹤正的腰身,一脸幸福又兴奋的样子开始计划四人的旅行。 无论她说什么,叶鹤正都说好,完全唯命是从,以阮湄为中心,成功把叶梓允晾到一边。 “走吧。”叶梓允轻拽了拽盛凯锋的衣袖。 还没转身,叶鹤正突然眉开眼笑地看着他们,“盛少啊,什么时候还是一起吃顿饭呢?关于我们新项目的事情,这不又……盛少啊,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我们是一家人……” 叶梓允忽然想起在书房外听到的那些内容,关于叶鹤正和叶氏集团的那些话,她原本并不相信。可是看着眼前叶鹤正苦苦哀求盛凯锋,又是拍马屁,又是诉苦,又是攀关系的样子,她不得不去相信盛罡说的那些,心里只觉得绞痛。 “目前盛世自身也陷入窘境,想要帮叶氏,也是有心无力。” 叶鹤正满脸尴尬地看向叶梓允,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碍于盛凯锋才没当场发飙。 盛凯锋同样纳闷地打量着她,叶梓允却不想再多待一秒,拉着盛凯锋就朝外走。 “这这这……这孩子……这……” 叶鹤正恼羞成怒,指着叶梓允的背影,恨不得把她拖回来。 阮湄连连劝慰,狡黠的目光却又是另有打算。 “你不在乎叶氏了?” 到了后院,叶梓允才松开盛凯锋,一个人在前面走得又急又快。 盛凯锋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泠然肃穆地看着她的背影,不远不近地跟着。 “在乎。但我看不惯他们的嘴脸,叶氏在他们手上,就算度过了这个难关,也度过不了下一个。”叶梓允气恼地停了下来,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几棵大树,叹了口气,很不想承认,但她心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叶氏,在他们手中,迟早会垮。” 盛凯锋微蹙眉心,未再多言,却看见不远处一棵大树后,佟武似在和什么人争执。 “……我不知道你最近在想什么,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素来冷静的佟武急得面红耳赤。 而站在他对面的佟文面色冷漠,全然不在乎的样子。 佟武更急了,“这段时间以来你始终怪怪的,对少爷的吩咐也不上心,总是自己擅做主张。几次坏事,红酒事件到现在都没有平复下去,可少爷一句重话都没训斥过你,只批准你好好休息几天,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佟武。” 远远地,盛凯锋一声呼唤,佟家兄弟两人同时绷紧了神经,应声赶来。 “少爷,您……您有什么吩咐?”佟武收敛了怒火,一如往常的恭敬,看不出任何问题。 盛凯锋倒也没揭穿他们的伪装,目光冷冷地扫过佟文的脸,语气淡漠,“备车,回槐桐路。” 佟文领命,走过叶梓允身边时,不自在的用余光匆匆一瞥,都被佟武看在了眼里。 回去的路上,车里气氛更是从未有过的死寂与紧张。 前排的佟家兄弟剑拔弩张,后排的盛凯锋不言不语更比往日还要阴沉冰冷,而叶梓允想着叶氏心事重重,虽几次想要问盛凯锋关于他左臂受伤的事,但在狭窄封闭又压抑的环境下,她也问不出口。 结果一路上四人沉默得像是一个人都没有,刚到槐桐路,正是傍晚,太阳阴了下去,哗啦啦的一场大雨像是蓄积已久的愤怒终于爆发…… 第九十三章 你和纪离,很熟? “少爷,少奶奶,你们这……” 兰蕙撑着伞小跑着去迎接,谁料盛凯锋下车后,不再掩饰,冒着雨大步走向玄关。擦过兰蕙身边的时候,像是根本没有见着她。 叶梓允见盛凯锋这样子,也埋头走在雨中,心不在焉。 兰蕙担心地看着盛凯锋的背影,又不敢跟上去,只得转向此时走向别墅后独栋休息屋的佟家兄弟,他们两人居然也没打伞。 “车上有伞你们怎么都不用?” 兰蕙走向佟武,佟武叹了口气,直摇头。 兰蕙又看着佟文,把自己的伞递上去,“少爷和少奶奶怎么了?” “别烦我!” 佟文一声不耐烦地低吼,雨水沿着他的脸颊滑落,快步冲上去撞开佟武,埋头进了屋。 佟武站在屋外略微愣了愣,才垂头丧气地走进去。 兰蕙一个人手里撑着伞,看看这边,又望向别墅主楼,一时间默默静立。 唯有雨滴落在伞面的啪啪声在她耳边回响,一层淡淡的薄雾腾升而起,氤氲了她的视线。 卧室里。 叶梓允脱下湿哒哒的外套挂在架子上,换下的礼服也扔在衣帽间换洗的衣物架上。穿着一身白色的家居袍站在露台,微风夹杂着几滴雨落在她的脸上,叶梓允并不躲闪,用毛巾缓缓擦拭着头发上的水。 看着眼前丝丝缕缕连绵不绝的雨丝,她还是忍不住望向楼上书房的阳台。 不知道现在他是在书房呢,还是在卧室呢。 耳旁的风雨似女人的柔情细语,缭绕的水雾朦朦胧胧,像是在述说一段轻轻浅浅的记忆。 叶梓允抿着唇瓣,收回眼眸—— “当年你是怎么对待我妈和我的?当我妈因你被歹徒绑架生死未卜的时候,你在哪个女人怀里笑?当我妈最后死在歹徒手上的时候,你挂了电话,又和哪个女人滚在你和我妈的床上?” 叶梓允第一次见到盛凯锋如此动怒的模样,难以想象,他是怎样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他看起来如此勇敢,如此坚毅,甚至毫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实在想象不到,他从小生长的环境和自己如此类似。 可盛凯锋却活出了他的自我,而叶梓允呢? 相似的经历,她懂他的实在太多,而不仅仅只是感同身受。 一声叹息,很快被风吹散。 想着盛罡不遗余力的打击盛世集团和盛凯锋,自己家人在他背后捅刀,被家人背叛……往事历历在目,叶梓允捏着手里的毛巾,心口荡漾的暖流让她渐渐坐立难安—— “不过,现在我反而看不清他了。他和我印象中的,变得不一样……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深夜和一群流氓混混打架,还受伤……” 纪离的话,始终萦绕在叶梓允的脑子里,让她无法释然。 这一步如果不跨出去,叶梓允知道自己接下来将更加心绪不宁。 风吹过,树叶乱糟糟地拍打,嘈杂如她不安的心事。 打定主意,她把毛巾扔在浴室,暂时不去想叶氏,只不假思索地朝楼上走去。 依盛凯锋的脾气,他现在极有可能就在书房,叶梓允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书桌后却根本没人,电脑的屏幕亮光照亮了一排书架,书脊上全是各种字体的英文。一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随风飘散着咖啡豆浓郁的香味,阳台吹进来的风浅浅淡淡,洒落一排星星点点的水斑,像是谁不曾流露出的泪水。 叶梓允大步走进去,关上阳台的门,室内很快比之前暖和多了。 “你做什么?” 叶梓允冷不丁地转过身,看见盛凯锋站在自己面前,依旧穿着外套和礼服,头上还搭着一条白色毛巾。她嗫嚅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半天说不出口,到头来却说成了,“你没换衣服?” 盛凯锋蹙了蹙眉尖,不再理她。 叶梓允撇着嘴暗暗责骂自己,只得走向他,试探着开了口,“我听纪离说,你……” “纪离?”盛凯锋听见这个名字,擦头发的动作猛地顿住。 “嗯,纪离,怎么了吗?” 叶梓允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盛凯锋瞪着自己的目光瞬间阴鸷冷漠了许多。 “你和他,很熟?”盛凯锋瞪着她目不转睛,抿着双唇几乎是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一句话。 叶梓允尴尬地笑了笑,“我和他不熟。” 说完,她走上去,踮着脚高举着手,却被盛凯锋一把抓住手腕。 她的身子很凉,他的手却很烫,这一握,叶梓允明显听到自己心突突一阵狂跳。 “我……我只是想帮你擦头发……” “不用。” 盛凯锋干脆的拒绝,一把将她的手甩开,绕过她坐在皮质松软的长沙发上,耳边还是叶梓允回答的那一句“不熟”。可她的表情,提起纪离时候的表情,在舞池上看着纪离拉小提琴时候的表情……全部都在挑战他的忍耐底线。 他们居然还私下见过面,什么长椅,什么落叶,还有什么情诗! 天知道他是怎么强迫自己压抑下来的,该死! 叶梓允能看出盛凯锋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甚至这把怒火还越燃越旺,但是她并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发怒。胡乱的猜测,叶梓允也只能想到是因为盛罡和盛世集团的事。毕竟,这本身就是盛凯锋一直以来最在乎的事情。 自己的爸爸在一手破坏和抢夺他最在意的东西,是人都会勃然大怒。 而这种大怒,往往也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伤感和震惊。 叶梓允思索片刻,走上去,几乎是贴在盛凯锋的眼前,距离近得令人遐想。 他皱眉抬头,正要发话,女人却突然伸出一只手,隔着他头上的毛巾来回轻柔地替他擦拭着头上的雨水。盛凯锋心里微微一怔,闪烁的目光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面前的叶梓允。 清秀的眉眼,粉嫩的双唇,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这个女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为什么提起纪离她就对自己好?平时她不总是见着自己就躲得远远的吗? 她是害怕自己迁怒纪离?害怕自己伤害纪离? 盛凯锋眸色一冷,锋芒暗藏,喉结耸动着,胸臆中不易察觉的嫉妒和霸占的怒火烧得他贫瘠的心上寸草不生。随后如火山喷发,浓浆四溅,一发不可收拾。 他猛地一把抓住叶梓允的手腕,不等她反应过来,盛凯锋已经欺身而上,强势地以吻堵住她冰凉的双唇,宣誓主权…… 第九十四章 盛凯锋,你喜欢我吗? 叶梓允木讷得根本没有回过神,看着他俊朗挺拔的眉眼,瞬间茫然的一片空白,胸腔窒闷的无法呼吸。唇间的柔软迅速卷走她的意识,双手被盛凯锋十指紧握的扣住,被他结实的力量禁锢着,以彻底霸占拥有的姿势,完全束缚她动弹不得。 他像是披荆斩棘的勇士,前所未有的探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张狂,都要肆无忌惮,都要不顾一切。他的每一步,都倾注了他所有的情绪和情感,释放了所有的压抑,激烈又亢奋地霸占,似要全部都印上他的烙印。 动情的夜色,叶梓允水波般的目光荡漾在此刻书房的灯光中,如梦似幻,五光十色,说不出的婉转动人,而眼前完全是这个男人突如其来又强势霸道的模样。她只能下意识的闭上眼,意乱情迷,像是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急促又狂热的心跳,她心中也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不安。 熊熊的烈火直直烧进叶梓允的心里,早已沉沦,时断时续地呢喃着他的名字。 原本潮湿清凉的空气,刹那间充满了春暖花开的香氛。 叶梓允的衣摆和腰带都零散地垂在地上,盛凯锋的白色毛巾、礼服外套、领带都混乱地铺了一地,掉落在沙发头的两双拖鞋重重叠叠,胡乱缠在一起。 走廊上这时传来悉悉率率的脚步声,兰蕙端着一碗姜汤,走得小心。 她小心的在琢磨,不知道盛凯锋为什么神色异常,看不出是愤怒还是抑郁,像是……从没有在他身上见过的情绪。似乎有点苦,有点涩,又有点无处发泄的懊恼,还有很多说不出的感觉。 兰蕙叹了口气,如果她能帮到少爷该有多好? 她快步走向书房,书房的门没关,隐隐有闷闷的声音传来,夹杂着深沉短促的喘息声。 兰蕙猛地顿住脚步,手里端着的姜汤洒了一托盘,她惊目乍舌的站在门口,脸上不自觉地浮现一层红晕,根本不敢抬头。听着里面的动静,兰蕙心知肚明,端着托盘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碗勺碰撞在一起,铿铿锵锵,像是有人在她心里敲打。 她无力地靠在墙上,双目空洞又紧张,失了神,猛吸一口气迅速逃离,脚步错乱的朝楼梯踉踉跄跄跑去。再也顾不得手上的姜汤,淡黄的液体沿着托盘淅淅沥沥淋了一路。迈步在楼梯上她还险些摔倒,却甩下一滴眼泪落在姜汤里,彻底落荒而逃。 书房里诱人的芬芳如暗香盈袖,叶梓允瘦削的肩头滚落一枚圆润的香汗,跌进盛凯锋的乌发间。他靠在她的身上,沙发狭窄得并不足于并肩躺下他们两人,所以盛凯锋侧身抱着她,让叶梓允紧紧贴在他坚挺硬朗的身躯上。 最终,濒临最危险的防御边界,盛凯锋强硬意念让自己停了下来。 他深呼吸地调节着呼吸的节奏,白衬衣都被汗水湿透。 叶梓允早已失去理智,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面色潮红。 盛凯锋的眸中荡漾着还未退去的热浪,身上衬衣的纽扣全部都开了,皱巴巴的套在身上。叶梓允只匆匆扫了眼,立刻转移,吞咽着吼中的羞涩,半晌都缓不过神。 “叶梓允……别来招惹我,我的忍耐有限。” 喑哑嗓音里的威胁和霸道,被盛凯锋还未完全克制的念想所淹没。 没有平日里冷漠高傲的气场,却略微沙哑,更能撩人心弦。 叶梓允并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更不明白他们刚才的行为说明什么。 盛凯锋已经不是第一次对她“图谋不轨”,她一直暗示自己,这只是盛凯锋对她的戏弄和嘲讽,并不具有任何意义。可是,这一次,最猛烈最深入的这一次,险些完全被他占有,叶梓允再也无法说服自己,说不定,盛凯锋对自己也是…… 叶梓允的心阵阵狂跳,不敢再想下去,难掩激动狂喜,轻手爱抚着他的短发,努力想要自己的声音和往日一样平静,但越努力,却越是紧张的颤抖,“盛凯锋……你……” 一句话没说完,她就感觉到怀里的男人已经沉沉睡去。 再一次,抱着她,熟睡。 叶梓允无奈地轻叹一口气,这才敢抱紧他,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和徐徐的呼吸,她的心也渐渐平复,在他的胸膛里缓缓闭上了双眼。 唇角仍然情不自禁的微微上扬,好像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感到如此幸福、踏实。 “盛凯锋,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窗外缠绵悉率的碎雨声,像是谁在浅浅回答。 像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有妈妈,还有山亭,还有……盛凯锋。 大家都围在她的身边,说说笑笑。妈妈还是记忆中年轻貌美的模样,娴静温婉地品着茶,和盛凯锋在廊檐下对弈,而山亭蹦蹦跳跳地要去摘树上的大果子,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爽朗。 好久好久了,叶梓允都快记不得,自己上一次的美梦是什么时候。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香甜。风拂过她脸颊时,都像是妈妈的亲吻。 醒来,夜已黑透,一轮明亮的月亮悬在枝头,倾泻下如银般清透素美的光芒笼罩在叶梓允的身上。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睡在自己的床上。 身边,并没有那个在梦里搂着她酣睡的男人。 叶梓允低眉浅笑,掀开被子下床,披上睡袍,推开露台的门,一阵清幽的风迎面撩起她柔顺的长发。她走上去,双手交叉搭在露台的栏杆上,望着天边的月亮,浮想翩翩。 天亮后,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表白的勇气。 盛凯锋会接受她的吧?他们不都如此肌肤之亲了吗? 叶梓允羞红了脸,垂眸低头。 即便夜色深沉,却也无法遮掩她的柔美,那对眼睛在月光下更显超凡脱俗的灵气。 楼上的阳台,盛凯锋坐在单人沙发椅里,喝咖啡的动作僵硬在唇边。 眸色凝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个令他防线再度崩溃的女人。 第九十五章 我背你回去吧 一大清晨,湛蓝湛蓝的天,淡薄的白光微茫下,几只野鸟追逐着一飞而去。 兰蕙从休息屋里出来,一双浮肿的双眼还未适应光线,抬手挡了挡。 阳光从她五指的缝隙间透射下来,金红金红,落在一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上。眼眶一圈还是红的,里面布满了血丝。厚重乌黑的眼袋,无不在述说她整夜未眠的憔悴。 兰蕙一路脚步不稳地从后院进了别墅主楼,习惯性的往厨房走去,却见里面已经有人了。 叶梓允背对着后院,显然没注意到有人走来。手里握着小平底锅,嘴里哼着曲子。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她的身上,乌黑的长发高高扎起马尾,白皙水润的脸蛋上泛着红润的水泽,琥珀般透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生命的朝气和活力。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像一枝迎风摇曳的鲜花,花瓣上还沾着清晨最美的露珠。 兰蕙远远地望着她,又看了看自己,苦笑着摇了摇头。 “兰蕙,你来了?”叶梓允把平底锅里的煎蛋扒拉在盘子里,冲兰蕙甜美一笑,“今天我起得早,所以自己做了早餐。我想着你平时都会早来,也就连你的那份一块儿做了。不过……现在有点冷了,你吃我这份就好。” 叶梓允说着,把新煎好的蛋推到兰蕙面前,另有一块面包和一杯牛奶。她又转身,把冷掉的那份早餐放进微波炉里,重新打热。 兰蕙踟蹰着走上去,强颜欢笑,“我……今天来得晚了……” “我说了,是我起早了,快吃吧!”叶梓允看着走近的兰蕙,一怔,担忧地迎上去,“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看起来脸色好差。赶紧坐下,今天你休息一天,我去和盛凯锋说。” 兰蕙摇了摇头,心里明明难受,却还是忍不住说:“今天,少奶奶好像很开心?” 果然,叶梓允立马红了脸,羞涩的背转身,从微波炉里拿出热好的早餐。兰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叶梓允很快转移了话题,一边说着一边喝着牛奶。无论她是低眉还是仰头,她的嘴角永远上翘,眉眼里也是难掩的幸福。 兰蕙看在眼里,说不出的滋味,赶紧垂下眼睑,咬了口面包,却是食之无味。 一顿早餐的功夫,只听见叶梓允说个不停。兰蕙记忆里她总是很安静,话不算多。可今天,叶梓允好像真的不一样了,变得爱说爱笑,更加活泼开朗。男人,应该都喜欢她那样的吧。兰蕙望着她小跑出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她原本就不该奢望天上的月亮,她只要守护好自己的小心思,足够了。 秋天的清晨总是弥漫着缭绕的雾气,盘旋在四季常青的树丛深处。雨后清晨的风还沾染着潮湿的味道,时不时夹带着阵阵的鸟声,倒为凋零的秋景颇添了几分生机。 叶梓允站在精致安宁的林荫小道上,活动着胳膊。耳边清风习习,还有屋檐角和叶尖儿上的水滴缓缓滴落的滴滴答答声。空气清新明朗,像是裹着一层烟青色,隐隐透着几分凉气。 热身运动做完后,叶梓允迎着东边的朝霞徐徐慢跑,前所未有的生命活力在她体内迅速生根发芽。她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叶梓允仿佛终于看见了生命里的曙光,有了她想要去追寻和守护的美好。 除了山亭,她似乎又对生命充满了期待。 这一刻,她终于可以对自己大声承认,她爱上了盛凯锋,不可自拔。 “呼……” 叶梓允长呼出一口气,脸上不知道是运动后,还是心里牵挂某人而泛起的潮红。 “汪!呜,汪汪汪!” 一只身形硕大的花狗突然冲到叶梓允的面前,她始料不及,急忙停下,却又太过紧张害怕一不小心扭了脚,直接跌坐在地上,疼得她骤然皱眉,小心翼翼地后退着。 大花狗脖子上没有牵引绳和项圈,弓着身子炸开了毛,凶神恶煞,皱着鼻头露出两颗尖利的獠牙,看得叶梓允更是胆战心惊。一时间不知所措,只怕动一动它就会扑上来。 “不是吧,我好不容易出来跑个步,还要吓我……手机……手机……” 叶梓允在身上摸来摸去,忽然想起,自己为了减轻重量什么东西都没带啊! 她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怎么办?进退两难,她双腿像是灌了铅根本动也动不得。 “花狗大人,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地盘,我……” “呜汪汪汪!” 花狗扭动着身子叫个不停,死死夹着尾巴,背上根根炸起的背毛像随时要发动进攻。 “jake!” 一声轻唤从叶梓允身后传来,下一秒,她就看见一大坨面包从自己眼前飞过,被那只狗腾空跃起牢牢含在嘴中。叶梓允吓得抬起胳膊挡在眼前,听见身旁响起脚步声,她才稍稍抬眸望过去,佟文却已经似笑非笑地蹲下来看着她。 “是你。”叶梓允有点惊讶,也终于松了口气。 佟文指了指叫jake的大花狗,解释道:“只要给点吃的,它立马变乖。” 果然,叶梓允这个时候再看过去,jake已经坐得笔直,双眼冒着亮光冲佟文摇着尾巴,长大的嘴巴里吊着舌头,哈喇子流个不停。叶梓允立马笑了,清脆的笑声引得佟文回头看向她,一时间恍惚的出了神。 “那以后我也给它带好吃的,教它认识我。” 佟文浅笑着点了点头,“这里还有很多狗和猫,你想要认识,我可以带你去。” “你平时都来喂它们?” “每天都会抽空来,它们并没有主人,物管几次赶它们走,我都出面制止了。今天我耽误了时间,jake应该等不及,才会跑出来找我的。” 叶梓允莞尔一笑,“我还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你原本就不了解我啊。”佟文的眸中匆忙闪过一丝苦涩,逆着光,叶梓允看得不清楚。 她也并未多想,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佟文立刻扶着她的胳膊。 “还能走吗?我背你回去吧?”佟文的心在狂颤,声音不自觉的紧绷。 叶梓允连连摆手,“不用,我伤得不厉害,我……” 话未说完,她的手腕上突然多了一道力,硬生生拽着她朝另一旁倒去,正好撞到一个男人魁梧宽厚的背上,“上来,我背你。” 和佟文的疑问句不同,他斩钉截铁的陈述句,没有给叶梓允任何别的选择…… 第九十六章 红酒质检报告出炉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盛凯锋,面颊上渐渐晕染开粉嫩的红晕,眸光点点里尽是娇羞。 “盛凯锋?怎么在哪里都能遇到你啊?” 叶梓允故作震惊,其实她原本就是为了偶遇盛凯锋,才会沿着他晨跑的路线活动。 男人硬朗的眼睛里弥漫着无奈,拽着她的手摁在自己的肩头上,“趴好了。” 叶梓允咬着唇角,乖巧地点着头,双手扒着盛凯锋的肩头,任由他背着自己。 佟文暗自垂眸站在一边,脸色阴晴不定,什么话也没说。 “谢谢你今天帮我解围,回头我带上好吃的,你再介绍它们给我认识。” 叶梓允冲佟文甜甜一笑,微弱的晨光正好从漂浮的云层后缓缓探出来,使她澄静的双眸更显柔和。盛凯锋背着她走过来,伸手拍了拍佟文的肩膀,虽未言语,却又像是蕴藏了千言万语。 佟文颔首而立,目送他们远去,肩头被盛凯锋拍过的地方沉重得厉害,一阵瑟瑟的凉风落进他空荡荡的心里。 jake走过来蹭了蹭他的腿,乖顺地贴着他坐着,嘴里发出“喝喝”的喘气声。 佟文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jake更是黏在他的怀里。 “你也很喜欢她,对吗?” jake呜咽了一声,佟文茕茕孑立,眸色深沉,似一片奔腾的大海趋于死寂般的平静。 却是暗潮汹涌。 丝丝缕缕的清风拂过小道上的常青树,郁郁葱葱的枝叶沙沙吟唱,伴着盛凯锋和叶梓允一路欢快地往家的方向去。叶梓允趴在他的背上,几缕长发垂在他的身前,惬意凉爽的风撩起她的发丝轻舞,盘旋在他的心口。 晨曦映染了天的一角,薄薄的青雾缓缓飘散,萦绕在他们的身上,像是一层轻柔的薄纱。叶梓允的脸隐在薄纱中,欢笑的模样像是无忧无虑的孩子。 时不时低语闲聊几句,说着那棵树的形状好奇怪,说着那盆花的花瓣好鲜艳,盛凯锋只是默默听着,偶尔应和几声,倒也没有不耐烦。 兰蕙候在前院大门口,看着盛凯锋背着叶梓允穿过小道走来,知趣地转身进了屋。 “盛凯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是你抓得那帮家伙?” “谁?” “就是杀害徐晔的那帮流氓混混。” 叶梓允扭头看向他的侧脸,却只能看见他的耳廓,几丝头发扫得他痒。 “嗯。” 叶梓允嘟着嘴,“左臂就是那个时候受的伤?” “嗯。” “你怎么不告诉我呢?”叶梓允眉心轻蹙,言语中都是她的担忧。 盛凯锋微微侧头,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我还要向你汇报?” 叶梓允尴尬的笑了两声,撇着嘴看向路旁的花圃。 “你又没问我。” “我……” 叶梓允咬着唇角,鼻音里哼了声,她这不是才知道吗? 盛凯锋侧着头多看了她几眼,收回目光,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到了。” 盛凯锋背着她进了玄关,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她放下,托起她的脚踝检查着。 “没有伤到骨头。” 叶梓允打量着他的手法,“你还懂这些?” “嗯。” 盛凯锋回答的简单,这一声简单的回答里,却是多年来在军队长期受伤的血泪史。 叶梓允却想着他在父亲的压迫之下独自长大,肯定和自己一样受过不少伤,那时候学会的吧。她心里一声叹息,再看向盛凯锋的目光里水波盈盈,折射着晨曦的微光,空灵的美。 “少爷。” 佟武从楼上下来,手里抱着每日需向盛凯锋汇报的工作,行色匆匆,似有不好的事发生。 “调查结果出来了,说我们红酒果然存在质量问题,检察院那边已经批了搜查令。现在媒体已经知道,我们又被推到风口浪尖。甚至还有市民在我们门市前聚集,喧哗抵制,还打砸了我们不少产品,门市的员工都招架不住。 “而且,刚才老爷的助理来过电话,要少爷做出交代。几大高管准备召开紧急会议,董事会那边也频频致电要个说法。他们……他们说盛世集团因此被挤出中档红酒市场的话,少爷、少爷也不用继续再在集团待下去了。” 叶梓允担忧地看向盛凯锋,呼吸停顿,心里猛地一紧,盛罡果然做到这一步了吗? 她抿着嘴唇,似在犹豫什么。 “去集团。”盛凯锋镇定自若,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等等。” 她急忙打断盛凯锋的话,引来两人不解的目光。 叶梓允却并不先解释,而是叫来兰蕙,让她帮自己把床头的笔记本电脑搬下来,兰蕙应诺,离开后很快抱着电脑回来。盛凯锋明白她想要给自己看东西,所以挨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佟武则十分知趣,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里。 “这是我做的一份计划,关于如何解决这次红酒风波。” 叶梓允解释着,将电脑屏幕转向盛凯锋。 他坐在她的身边,交叠着双腿,微微向她侧着身子,右臂搭在沙发背上似将她拴在自己怀里。叶梓允的余光忍不住瞥向那只手,总能感觉到阵阵热浪从她身后传来,叫她没来由的羞涩局促。更何况,眼前的盛凯锋如此认真的阅读她的计划书,让她更是紧张。 “你说来听听。” 盛凯锋已经看完文件,推给佟武,转而看向叶梓允,目光少有的认真和严肃。 叶梓允知道事态严重,也一本正经地说道:“此次红酒风波其实是一把双刃剑。看似它在拖累盛世,但另一方向,它再度炒响了盛世旗下的中端红酒品牌。 “我在网上搜查了这款红酒的知名度,看得出来它并没有到家喻户晓的地步,而这一次爆发的质量问题,正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品牌,这是一次无形又免费的营销。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现在的检查结果证明我们红酒存在质量问题,那么我们不要否认。” 叶梓允说到这里的时候,很小心地捕捉着盛凯锋眸中神色的变化,见他一如往昔才又继续大着胆子说下去,“我们要站出来承认此次风波是因为红酒质量问题造成的,言辞要恳切真诚,并且同时召回市面上所有同款红酒,表示诚意。 “这一步,是盛世形象的转变,力争获得市民的谅解。然后再做出承诺,我们会找出导致红酒质量不过关的环节和负责人。稍后,我们可以把陷害我们的人和证据都公布出去,加上我们之前主动承担一切的态度,这回我们就会取得市民的信任,转为和他们一样的被害人角色,与他们获得共鸣。” 佟武眉头紧皱,诧异的看向盛凯锋,没想到叶梓允竟然知道有人幕后陷害,但那人…… “当然了,因为某些原因,陷害我们的人和证据,我们未必真的需要交到市民面前,只是需要这个契机,对集团内部会有一定的威慑,谁也不敢再在工作中造成任何失误。我们可以暗指是盛世的三大竞争对手在推波助澜,然后我们不动声色,以前面几步我们获得的良好口碑以逸待劳。” 第九十七章 你让我很意外 说完,叶梓允咽了咽嗓中的干涩,目不转睛地看着盛凯锋,期待他的回应。 可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她身边,只是搭在沙发背上的右手有意无意的绕着叶梓允垂在后背的长发。兰蕙端着果汁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只匆匆一瞥,迅速将果汁放在他们三人面前,退下了。 佟武又认真的将叶梓允写的文件看了几遍,也许正是因为她站在局外又以女性的角度来看待这次问题,所以提出的解决方案和他们之前思考的完全不一样。他们是绝对不会承认红酒存在质量问题,而且思维也好、手段也好,都十分强势硬朗。 这是盛凯锋一贯的行事作风,无论在商场还是战场,哪怕是情场,这都“很盛凯锋”。 佟武一时间也拿捏不准盛凯锋现在的心思,他只知道,如果换在以前有人敢把这种方案交到盛凯锋面前,那肯定他出门回家的时候会跛着脚。但这一次,提议人是叶梓允,而且盛凯锋到现在一字未语,也的确很不合常理了。 “我会好好考虑。” 盛凯锋看向佟武,佟武心领神会,将叶梓允这份文件迅速发送到了他的邮箱。 “准备回集团,通知他们开会。” 佟武领命退下,执行盛凯锋的命令他向来干脆利落。 客厅里只剩下盛凯锋和叶梓允两人,她抱着面前的果汁杯垂眸抿了口,感觉到盛凯锋一直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她浑身发烧,还是鼓足勇气看向他,“你……你不是要去集团吗?” “你让我很意外。” “……嗯?” 叶梓允瞪圆眼睛,还没来及弄明白他什么意思,盛凯锋已经起身擦过她的肩头。只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然后绕过沙发离开。 她一怔,旋即大喊叫住他,盛凯锋面无表情地回过头。 “你和那个人所要比的,并不是胆量和魄力,也不是手段和心机。你们只要比谁能玩到最后,比时间,他绝对比不过你。他们同样知道这一点,所以更着急时间的所剩不多,而故意处心积虑地要针对你、激怒你,一旦你愤怒就中了他的圈套,你会因你的愤怒而自焚。所以,我们需要的只有时间,一定要有足够的耐心。” 盛凯锋微眯双眼,浩瀚如星辰的眸仁里波澜不惊,眉头却微蹙,封锁着心头触动的浪头。 两人凝眸对视,沉默无话,却又像是早已述说着千言万语。 直到佟武进来,已备好了车,盛凯锋才昂首阔步离开。 叶梓允趴在沙发背上望着他的背影,优雅从容,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总是镇定自若。 她咧嘴清浅一笑,暂时压下了心里对盛凯锋的诸多疑惑。 叶梓允真的很想知道,现在她和他之间究竟算什么。 想着盛凯锋可能的回答,她的眸中掠过各色斑斓,融进窗外透射进来一片耀眼的金光里,朦胧迷离,如梦似幻。 接连一段时间,叶梓允时常出入盛凯锋的书房,和佟家兄弟一样频繁。 盛凯锋果然接受了叶梓允的建议,在召开记者会之前,盛凯锋将公关部准备的致歉文章都交给了叶梓允。那一晚他们在书房便是整整一夜,商讨修改致歉文章。从全篇结构到每一句话、每一个用字、每一个标点和语气,都以达到他们所想要的效果。 为此,他们一同度过了三个夜晚,叶梓允都睡在书房,文章才最终符合他们的要求。 所以,当第二天新闻各大媒体和网络上迅速疯传这篇致歉声明时,叶梓允紧张得根本睡不着。万事开头难,如果这一步打不好,那么后面的路都将变得没有意义。 她不敢去看网友的反应,直到盛凯锋他们回来,佟文提起反响比他们预计的还要好,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叶梓允才拉着佟文兴奋地跳了起来。盛凯锋只一手摁着她的头,让她乖乖坐下,然后紧锣密鼓的执行下一步行动。 兰蕙每每站在书房外,为他们送宵夜和咖啡,看见幽幽的灯光照在盛凯锋和叶梓允的脸上,一个安静的聆听,一个活泼的提出建议,她胸口万般的思绪只化作一声叹息,连绵不绝。 叶梓允的鬼主意很多,往往盛凯锋引导她的方向,她总能给他们很多耳目一新的想法。 盛凯锋经验丰富,将她天马行空的各种想法都落入实践。 很多看起来不可能的,他都变成了可能。 他也很在乎叶梓允提出的很多关于一线员工的政策。所以在这次市民打砸抗议的活动中,盛凯锋亲临现场,慰问并以奖金各种抚恤门市店员,倾听他们的烦恼以及产品在市场销售时的问题。 稳定鼓励军心的同时,盛凯锋将此次内部调查结果透明化,揪出了在产品运输线上玩忽职守的负责人,他们将为这次风波承担法律责任,一时间加深了集团内部的凝聚力,也更加树立了盛凯锋的威严。 之后,盛世集团的口碑逐渐恢复,并大有超越之前的趋势,获得了更多消费者的信任。 盛凯锋还很巧妙的将另三家在红酒上的竞争对手拉入此次风波,他们趁火打劫,盛凯锋则还他们“措手不及”。这是他在叶梓允的计划上新添的行动,以此风波打乱竞争对手的步伐,拖住他们,然后利用即将到来的中秋佳节、国庆假期,促销旗下的高档红酒,不在乎之前失去中档红酒市场,反以扩大高档红酒的市场份额,销售业绩不败反增。 三大竞争对手立刻群起效仿,但盛世集团只促销一个星期后,迅速恢复原价。没想到消费者宁愿买盛世集团恢复原价的高档红酒,也不愿意买其他商家促销的产品。现在盛世集团旗下的红酒已经家喻户晓,并且他们的态度十足表明他们的品牌,更加值得信赖。 节假日结束,盛世集团的红酒销量仍然高居不下,他们才真正的从困局中扛了出来。 于是,步入秋末的这一晚,所有人能都安心睡个好觉了。 佟武还在书房里收拾文件,看了眼站在阳台上的盛凯锋,手里捧着厚外套走上去,“这次危机还多亏了少奶奶。” 盛凯锋穿上外套,淡淡的“嗯”了一声,这个小女人的确令他非常的意外。 他眸色微闪,看着佟武,“帮我订两张机票,明天晚上。” “少爷是要……” “旅行……结婚。” 盛凯锋转过身,漆黑透彻的眼眸里忽如群星般璀璨夺目。 书房外,一抹黑影匆忙闪过,将他们的话听进了心里。 第九十八章 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离开安市国际机场,前往法国马赛普罗旺斯机场……” 飞机上空姐轻灵的嗓音婉转动听,伴着头等舱里醉人的暖气,让叶梓允说不出的舒适。 她扭头看向身旁正在看报纸的盛凯锋,还是很难相信自己竟然要和他一起出国旅行。 而且,还是旅行结婚。 想起一大早自己被兰蕙叫醒,收拾行李的时候,茫然得不知所措,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最后其实并未收拾多少行李要带,大多都是些必需品。像衣服、鞋子这些,反而盛凯锋并没有让她收拾。所以,最后一个小包就是她所有的行李。 叶梓允虽然纳闷,但是心里满满都是要和他去旅行的兴奋,哪里还留意这些。 现在,飞机划破夜穹的墨云,她坐在他身边,享受着只属于他们两人单独的时光。心里怦怦然,想象着两人会在一起做什么,走过什么地方,拍下怎样的纪念照,不禁绯红了脸,低眉颔首地莞尔一笑。 “可以打发时间。” 盛凯锋的声音在她头顶响着,拉回了她的思绪,一本书也已经递到她的眼前。 英文版的《简爱》。 是那天他回来,替自己盖上外套的时候,看见自己在看的吧。 这么小的细节也被他记在心里,而且还想着带上后替她打发飞机上的时间。叶梓允心里暖暖的,是恋爱才有的悸动,那种被人在乎和关注的感觉,脸上也更洋溢着如花般幸福的笑。 她双手接过,冰凉的指尖轻轻擦过他温热的大手,匆匆一瞬便是如触电般的发麻,急急收了回来。又偷偷瞥了眼他,好像他并没什么感觉,仍然翻着手中一张法语的新闻报纸。 叶梓允轻叹了口气,盛凯锋的没有感觉,倒叫她心里有点小惆怅。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窗外夜色深沉,一望无垠的墨色。反倒映衬着脚下密密麻麻的琉璃灯火,有种别样的美,像一条五彩斑斓的星河绵延在大地上,繁华似锦。而她映在玻璃上娇小的巴掌脸,影影绰绰,温和甜美,一眼便能看出她对美好爱情的无尽憧憬。 “我去趟洗手间。” “好。” 叶梓允扭头看过来时,正好看见盛凯锋英俊挺拔的背影。 这架客机的头等舱是独立的洗手间和更衣室,里面宽敞明亮,所有的细节无不彰显豪华的尊贵。盛凯锋仍旧神色淡然,推门进去,刚要转身锁门,一道黑影忽然从他面前闪过,直直扑进盛凯锋的怀里。 他眉头紧皱,双手落在她的腰上想要将她推开,谁料这个女人紧紧地抓着他的肩头,黏在自己身上一样。盛凯锋顾忌她是女人,不愿用蛮力,可女人并不领情,反倒高高抬起一只脚朝后一带竟关上了厕所的门。 盛凯锋心口烦闷,抓着她使劲一推,女人死活不肯松手,最后一把抓着他白色的衬衣,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女人压着他,又是亲又是咬。盛凯锋厌恶地左右避开,女人的红唇只能从他衬衣上匆匆擦过,他步步后退,反倒被这个强势的女人压在了身后的挡板上。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有多爱你……” 女人呼出的热气钻进了盛凯锋被扯开的衬衣里,她抓着他的手主动地抚摸着自己的曲线。 她故意凑近盛凯锋,大波浪的秀发下一双明亮的双眸灼灼逼人,贝齿间的舌尖匆匆舔过自己唇角,恣意缭绕,喘着短促火热的气息,像是一朵绽放的寂静黑森林的暗红色大玫瑰,妖艳蛊惑,诱惑着人寻着她的芬芳步步落入她精心设下的陷阱里。 盛凯锋却始终不为所动,强硬抽回自己的手,忍无可忍地一脚绊住她的腿,女人身子不稳顺势被他推开,高跟鞋踉跄几步最后正好跌坐在身后的长椅上,衣衫不整,恼怒地瞪着他。 “你一定要这样吗?我们之间……我们之间只能这样吗?” 阮湄的眸中酸涩,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 盛凯锋背过身看着镜中的自己,衬衣上满是她的口红,嫌弃地皱眉,大把解开领带。 “盛凯锋,我千辛万苦地等你,你却连话都不想和我说吗?”阮湄望着他,妖娆的眉眼里尽是无奈和无助,盈盈的水波在眼眶里打着转,“你真的爱我吗?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爱我吗?可是你……你连你真实的名字和身份都不曾告诉我,你知道我现在有多苦吗? “我现在觉得自己更像是被你玩弄鼓掌的玩偶!从一开始,我对你毫无保留,我对金钱的喜爱从未隐瞒过你,这是因为我对你的信任,你在我心里的重要。如果我是骗你的感情,我何必暴露自己真实的一面?” 阮湄冷笑,眼神闪烁飘移,嗓音里明显是自我挖苦的冷嘲热讽。 “哼。都说我精明,可我如果真的精明,我又何必落到如此下场? “盛凯锋,我不认为我爱钱有什么错。我需要钱,需要活下去。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每个人都要靠自己的能力去挣钱,而我的能力就是依附男人,我并不觉得可悲。 “我也同样有付出,不是吗?我付出了青春,付出了身心,难道我不该拥有回报? “爱情,如果没有面包,还不是会饿死在现实里。贫贱夫妻百事哀,根本是举步维艰。我只是想要拥有我自己想要的生活,有什么不对吗? “我是如此爱着你,认认真真爱着你,这是我的真心,从未对你有一丝一毫欺骗!我甚至比任何女人都还要爱你啊,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女人!” “这样的你,我并不喜欢。” 盛凯锋言简意赅,脱下白衬衣扔进垃圾桶,一身小麦色精致的肌肉站在镜前,洗着脸。 阮湄的视线已经被她的泪水模糊,她颤颤巍巍站起来,从他身后将他抱住,抱得很紧。 “那你喜欢叶梓允什么?她有什么是我没有的?” “内涵、学识和修养,你统统比不上她。”盛凯锋抓着阮湄的手背,硬生生将她拉开,像扔掉那件白衬衣一样,将阮湄扔开,不多看一眼,“善良、正直、单纯,这些你统统没有。” 阮湄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眶里跌落,四分五裂,像是一颗跌落的心。 “盛凯锋,如果我有她这样优秀的出身,你觉得我还是现在这样卑微到尘埃里的我吗?” “我从不去想这种虚无的事情,你只要记住,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尤其是你。” 盛凯锋冷眼落在阮湄身上,目光如刀,一刀一刀剜在她本是血肉模糊的心上。 他走了,去找空服人员。 阮湄木讷地望着他,泪水翻涌如汹涌的波涛,落下一场止不住的骤雨。 第九十九章 法国马赛的早晨 盛凯锋从空服人员那里找了件新的白衬衣换上,向她们道了声谢,三个空姐花痴得几乎要跳起来。盛凯锋走回头等舱,环顾一圈,几乎所有人都睡着了。 零星十人左右的位置只有两个空位。一个是他的,另一个在角落,空位旁边则是一个仰头大睡的中年男人,叶鹤正。 盛凯锋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坐回自己的位置,看了眼身旁已经睡着的叶梓允,替她理了理身上的毯子。 这时阮湄正好回来,看见这一幕,趾高气扬走过盛凯锋身边,故意撞向他的椅子,想要顺势跌坐在他的身上,却没料到盛凯锋的速度更快,已经站了起来,阮湄扑了个空。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盛凯锋压低声音说着。 阮湄理了理秀发,笑得苦涩,“问什么?” “那夜暴风雨,你在木屋的真相。” 阮湄双手抱肩,微微斜着头,高傲地瞪着盛凯锋,冷笑,“就你这种态度,我为什么回答你?警方都不怀疑我,你还想怎么?盛凯锋,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你转。” 话音落地,阮湄扭着水蛇腰回到自己的位置。看着叶鹤正的睡姿,眼底匆忙闪过厌恶。 盛凯锋也不再追问,坐回自己的位置,重新翻开手中的报纸,心里却总是不安。 杀害徐晔的凶手已经伏法,即便他们承认了嫁祸叶梓允,但盛凯锋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还有什么,隐藏在这件事的皮囊之下,那才是真正的真相,而阮湄肯定知道什么。 盛凯锋捏着报纸的手一紧,抬眸看向身旁的叶梓允,她睡得香甜,可究竟是谁想要害她? 飞机飞得很稳,一夜好眠。 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叶梓允中途醒来过,看了会书,又迷迷糊糊的睡去。 天亮,一束金光忽然落在叶梓允的眼睛上,她皱了皱眉,很快一片阴影压来,她又舒舒服服地展开眉头。却也因为睡饱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一双大双遮在自己眼前,手掌的轮廓还泛着晨曦的金红。 “醒了?” 带着磁性的嗓音,深沉地响在叶梓允的耳边,她扭头望过去,盛凯锋一对深邃浩瀚的眼眸里闪着比晨曦还要唯美静谧的旖旎,像是静静流淌的一条柔波,波面摇曳着彩虹的碎光。 “……嗯,你睡得好吗?”叶梓允还没习惯早上一睁眼就能看见他,脸颊迅速又红了。 盛凯锋收回自己的手,看着映照在她脸上的晨曦,点了点头,其实他根本一直未眠。 这时,正好传来空姐的播报,飞机即将降落,其余的乘客也陆陆续续醒了。 现实是法国时间的早上8点,飞机徐徐降落到跑道上,慢慢滑行。叶梓允好奇的望出窗外,晨光笼罩下的机场有种别样的美,如同马赛这座城市,刚刚苏醒,还带着夜色未褪尽的青色雾气,和天边一角较深沉的墨蓝。 从飞机出来时,才真正感受到法国早晨森冷又清新的空气,吹走了所有的阴霾。 叶梓允和盛凯锋原本就没有多少行李,她一个随身挎包,而他只是一个公文包,所以两人很快随着人流到了机场大厅。即便一大早,机场大厅里已经有很多来接机的人。大家肤色迥异,发色不同,说着不同国家的语言,迎接远道而来的亲朋好友却是同样的欢喜和热闹。 “嗨!我亲爱的keifer,你比以前还要帅了,可是要把我们所有女孩子都迷倒?” 一个年轻的法国男人冲盛凯锋热情洋溢的走来,说着一口地方口音浓重的法语。 叶梓允看着他,还以为这个法国人认错人了,可当盛凯锋以法语回应他时,叶梓允才明白,这个人是专门来接待他们的。而且,叶梓允也才知道,盛凯锋的法语说得如此流利精准。 “哟,这位美女比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玫瑰花还要美丽。” 这个年轻的法国男人双眼发光的看着叶梓允,立刻热情大方的抱着她来了个贴面礼。 盛凯锋眸色阴沉,正要开口,却已经听见叶梓允以地地道道的法语聊表谢意,博得年轻的法国小伙子连连赞叹她的发音比当地人都要好。 盛凯锋暗沉的眸色霎时又扑闪着耀眼的亮光,凝视着她的侧脸,然后俯身在她耳边以中文低语,“你到底还有多少意外在等着我?”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脸颊迅速发烫。 “啊!keifer的女朋友!”法国小伙打趣地眨着眼,“我们的女孩子都要心碎了。” “不,她不是我女朋友,是我太太。” 盛凯锋揽着叶梓允的肩头,大大方方的介绍,惊得法国小伙子捂嘴惊叹,一脸难以置信。 叶梓允的脸只得越来越红,越埋越低,都出了国门了,在人前也用不着这样演戏了吧? 她心里暗暗怀着期待,也许,这就是盛凯锋对她的表白呢? 叶梓允的心扑扑直跳,耳边偏偏不合时宜的响起了她最厌恶的声音——阮湄。 “呀,这不是梓允和盛少吗?这么巧,你们也来马赛?鹤正,快来……” 叶梓允循声回头,果然看见阮湄挽着叶鹤正的胳膊,笑得一脸妖艳动人。 “我们来这里旅游,没想到你们也来了,我们是同一班飞机吧?天啊,都没注意到,否则我在飞机上就不用这么无聊了。”阮湄明艳的脸上忽然弥漫着惆怅,渴求的目光望着叶梓允,“你们酒店订好了吗?我们刚联系酒店,才发现我们订错时间了,又问了好几家都满员,怎么办啊?你们订的什么酒店啊?” 叶梓允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才不要她和自己住在同一家酒店呢,那还能好好度假吗? 正要回绝的时候,盛凯锋突然说道:“庄园还有很多空余房间可以提供给你们。” “真的?我们可以住在一起?” 阮湄喜出望外看着盛凯锋,叶梓允却是一脸扭曲。 盛凯锋又以法语向法国小伙交代几句,法国小伙知道阮湄和叶鹤正同行,立刻欢喜的向他们表示欢迎。叶梓允不甘心地瞪着盛凯锋,他却好像根本不在乎她似的,拎着公文包,面无表情从她身边走过,没有看她。 叶梓允快步追上去,阮湄能感觉到,她生气了。 阮湄微扬下颌冷冷一笑,目光冷冽如冰。 很好,生气最好。要不然,她千里迢迢费尽心机和他们赶一班飞机到马赛做什么? 当然就是要他们玩得有多不开心,就要有多不开心。 想要摆脱她阮湄,无论是叶梓允,还是盛凯锋,都没门! 阮湄照旧和叶鹤正说说笑笑,脚下的阴影却牢牢咬着叶梓允,露出了狰狞的坏笑…… 第一百章 是我,没有资格吗? 法国小伙一路开着加长的豪华车,兴奋地同盛凯锋一行人以法语交流。 阮湄和叶鹤正听不懂法语,只恩爱有加的依偎着欣赏车窗外城市苏醒的景色。 马赛是港口大城,一眼望去都是红顶灰墙的错落建筑。线条简约笔直,不乏各个历史时期的建筑风格。有古希腊的长柱三角顶,有古罗马的圆拱屋顶,又有哥特式的尖塔高耸,外墙上多是岁月的痕迹,车子穿梭在明亮干净的大道上更像是时空的旅行。 街边形形色色的马赛人,似乎都长着海洋般璀璨浩瀚的蓝色眼眸,闪亮晶莹。 但阮湄的心思却并不在此,总是时不时以余光瞥向叶梓允。 叶梓允坐在她的对面,似乎还在生盛凯锋的气,一路上不说不笑,脸色严肃地托腮瞪着窗外,飞机上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她降下车窗,沁凉的风趁势灌入,还夹杂着淡淡的大海的味道,吹进她频频起伏的胸口。 阮湄心中得意,上扬的唇角像是拍打在礁石上汹涌的浪头,都被盛凯锋牢牢捕捉到眼里。 一车的人各怀心思,直到快中午的时候,豪车在法国小伙轻哼的马赛民谣中,停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翠色里。车上的人陆陆续续下车,清爽的空气扑鼻而来,没有宽敞的马路也没有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只有俯看几乎整个马赛城的居高临下。 密密麻麻的建筑小如蝼蚁,蜿蜒绵长的海岸线,还有湛蓝透亮的海水,阮湄和叶鹤正已迫不及待地下车拍照。盛凯锋绅士地为叶梓允撑着门,叶梓允像是根本看不到他,下车后径直走在一条砖石铺成的小路上。盛凯锋望着她的背影,和法国小伙交代几句,也跟了上去。 小路两旁都是砖石筑成的小屋,爬满了各种藤生植物,簇拥着五颜六色叫不出名字的小花,就连空气里丝丝甘甜的香味都充满了法式的浪漫风情。远处似乎还有一座教堂,在午时耀眼的阳光下,一行白鸽突然从教堂顶展翅飞起,静谧得都能听见扑棱棱扇翅的声音。 叶梓允眯着眼望着天,正好能听见盛凯锋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脚步声。 他还是关心自己才跟来的吧?叶梓允心里有点小期待,可怒气也并未消,撇着嘴,又这样一前一后走了好几步,绕过好几栋路边的小屋,她终于忍不住了。盛凯锋的脚步声像是踏在她的心里,沉甸甸的,总是让她无法自在。 说不定,他也意识到自己错了,想要给她道歉呢? 男人,终究还是爱面子的,还是应该给他们一个台阶下才对。 叶梓允心里琢磨着,渐渐放慢脚步,寻思怎么开口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逼近,越来越近。她想起盛凯锋私下对她的强势霸道,一瞬间红了脸,心跳也因为盛凯锋的靠近而越发不受控制。正当叶梓允不知所措的时候,盛凯锋只是目不转睛地从她身边走过,神色淡漠。 叶梓允懵了,身边空落落的飘过一阵风,盛凯锋只给她一道绝美挺拔的背影。 她紧绷的心像是突然坠入万丈深渊,脑袋一热,突然质问,“为什么要阮湄跟着我们?” 盛凯锋不理不睬,继续朝路的前方走去,叶梓允被他的态度急得心头发热,迅速小跑追上去,展开双臂拦住他的路。盛凯锋这时才慵懒的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似乎很困惑。 “为什么……要阮湄和我们住在一起?”叶梓允喘着粗气,目光炯炯地逼迫着盛凯锋。 挑眉,眸中毫无暖意,声音冷酷似到极致,“我还需要向你解释?” 瑟瑟的海风撩起叶梓允的长发,空气里原本的温暖和花香都被一场大雪冻成了冰渣。 叶梓允目瞪口呆地愣在那里,直直地望着盛凯锋,竟然不知道又该如何应答。 沉默,悄无声息地在两人之间凝固。 这时,一阵吱呀的木门声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叶梓允僵硬的侧眸看过去,一个男人已经浅笑凝眸而立于她的眼前。叶梓允震惊地看着他,恍惚间,她还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在法国马赛,怎么又会遇到他?他是阴魂不散的跟着自己吗? 盛凯锋却一脸早已知晓的模样,大步走向他,目光轻轻一掠,已经从他身旁走了进去。 “地窖里的酒我喝了一瓶,你小子居然藏着这么好的酒!” 纪离冲着盛凯锋的背影吆喝着,可那人径直穿过花圃,根本没有回头。 纪离再转眸看向叶梓允,瞧她傻乎乎还杵在那里的样子,身子斜靠在篱笆上,笑得邪魅,“没想到我的到来竟然能给你这么大的惊喜!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偷偷想我?” 叶梓允睫毛一颤,认清眼前的男人就是纪离不会错,目光也转而嘲讽,“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纪离耸了耸肩,眼中荡漾着浓浓的笑意。 叶梓允知道他嘴皮子利索,不想和他纠缠没意义的话题。扫了眼纪离身后的建筑,虽然依旧是海边风情的浪漫小屋,但是屋子显然是这条路上最大的,光是前院的花圃都能赶上别人好几家,而且花圃里的花草修剪得十分整齐精致。 院子里有几栋屋子连在一起,最中间的那栋是朱红色的屋檐,青灰色的砖头砌成的墙体,看起来还很新。底楼天蓝色的木质窗户框向外推开,里面是酱红色的窗户框和米白色窗帘,窗帘轻轻扬起,隐隐能看见木质家具的一角。楼上还有一层,阳台上种满了花,还有吊椅。 一扇酱红色的大门上开着两扇窗,和一扇猫洞。几株翠绿的藤蔓沿着门框绕着墙面向更远处延伸。窗户下和门下都摆着很多木质的花器,盛开的鲜花五颜六色从里面涌出来,像是倾泻了满地的彩虹。 叶梓允看得出来,这里住着的人肯定是有钱人,而且是个很有生活趣味的人。 “住在这里的人,是谁?”叶梓允的目光又落在纪离的身上。 纪离挑眉,伸长脖子凑近她,好奇地瞪圆了眼睛,“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你不是。”叶梓允回答得斩钉截铁,说不出的感觉,但住在这里的应该是个女人。 纪离看着她,片刻后哈哈大笑,故作深沉又挤眉弄眼地说:“我告诉你吧,这里住着的是女人,而且……还是和盛凯锋有着千丝万缕,斩不断关系的女人。”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抬眸撞进纪离一对狡黠的眸中,她的心口却泛起异样的苦涩。 所以,刚刚盛凯锋才会以那样冷漠的态度对待她? 是因为,住在这里的女人? 第一百零一章 国外金屋藏娇 叶梓允忍不住胡思乱想,跟着纪离穿过花圃,站在酱红色大门前,她注意到门上挂着一个木制的矩形牌子,上面是人工随意凿刻的一个法语单词“flore”,音译中文则是佛罗拉。 “这是它的名字,进去吧。” 纪离推开门,见叶梓允看着木牌发呆,低声提醒着她。 进屋后,立即有两个佣人迎了上来,都是马赛当地人,以法语和纪离亲切的打着招呼。纪离简单介绍了叶梓允认识,想要帮她翻译的时候,却被叶梓允流利地道的法语微微一怔,转瞬低眉浅笑,其中意味不明。最后,纪离让其中一个佣人带叶梓允去她的房间。 “这样可以吗?”叶梓允疑惑地看向纪离,“不用先向这里的主人问好?” 纪离勾起唇角,笑得叶梓允完全看不懂,“时候到了,自然有机会。” 叶梓允蹙了蹙眉尖,总觉得纪离这番话说得怪怪的,难道女主人不在家? 她目光细细地扫视四周,窗外白白的日光落下一地璀璨的金子,映衬着屋内土红色的墙面有种别样斑驳的风情。像是浸泡在时光长河里,正娓娓向叶梓允述说着这里尘封多年的秘密故事。 叶梓允随着佣人一步步朝里走去,会客厅里的家具很简单,却很精致。番茄红的沙发和红白格子的靠垫营造出了浓郁的法式田园风情,好像都能嗅到馥郁的玫瑰花香,让人倍感温暖。蜿蜒斑驳的楼梯、布着锈迹的落地大玻璃窗、手工痕迹明显的墙面……无一不在记录时间里发生的故事,又无一不在向叶梓允展示生活在这里的那个女人的喜好品位。 “夫人,这就是您的房间。” 佣人侧身站在棕色的木门前,门开着,叶梓允以法语道了声谢,才缓缓踱步走进去。 映入眼前的,是落地的酱红色窗框,在阳光下几乎辨不出它本来的颜色。而在窗前,酒红色的单人高脚扶手沙发椅上坐着一个男人,西装革履,从头发到脚尖都笼罩着薄薄的金纱。立挺的五官在阳光的勾勒下,反倒变得柔和,少了几分锐气的棱角,像一只大猫。细碎的发丝下,他一双神情专注的双眸如波光粼粼的海面,看得叶梓允呆呆得好半天回不过神。 “发什么呆?” 盛凯锋侧眸看过来,合上手里的书放在一旁的圆桌上,桌上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 叶梓允浑身一惊,睁圆眼睛看着身后的佣人,一阵法语脱口而出,“这里是我的房间?” “是的,我的夫人。” “我要另外换一间!” 佣人尴尬地偷偷瞥向盛凯锋,见他扬了扬手,知趣的退下。 叶梓允着急的唤了几声,佣人都没有停下,她只有气恼地瞪向盛凯锋,“这里是我的房间,麻烦你出去。” “也是我的房间。” “我……”叶梓允刹那红了脸,“我才不会和你住在一起。” 盛凯锋挑眉,交叠着双腿,手指合十慵懒的交错,映着窗外的秋阳,更叫人高不可攀。 叶梓允明显感觉到,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 “我们之间关系败露,会直接影响到叶氏集团的新项目,你也无所谓?”淡漠的目光落在叶梓允的身上,没有丝毫的温度。 叶梓允咬着唇角,自知还要依靠盛凯锋的能力,冷哼一声,不再反驳。 盛凯锋收回视线落在书上,没再理睬她,叶梓允干瘪瘪地杵在门口,心浮气躁的掉头就走。走廊上没有阳光,风吹过还有点阴冷,叶梓允却怒火正旺,脚下步子慌忙又匆乱。急匆匆走过楼梯口,差点和迎面走上来的纪离撞个满怀。 “这么着急……”纪离站稳后压低了声音,“是想要投怀送抱?” 叶梓允翻着白眼,这才注意到纪离身后跟着叶鹤正和阮湄,而开车来的法国小伙正把他们的行李放在会客厅,依旧轻松欢愉的哼着歌。 “我带叶老和叶太太去他们的房间。”纪离看出叶梓允眸中的异样,浅笑低语。 叶梓允昂着头后退了一小步,看着他,冷笑,“想不到纪大检察官这么悠闲。” 纪离微眯了眯眼,似在琢磨什么,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微微颔首示意领着叶鹤正和阮湄朝走廊另一头走去。叶梓允瞪着他们的背影,眸中急剧凝固着无法言喻的阴沉和恼怒,掉头迅速下楼到了会客厅。 “嘿,我美丽的玫瑰姑娘,你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啊?”法国小伙又搬来了一箱行李,冲着叶梓允绽放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看见你,坏心情也烟消云散了。” 叶梓允莞尔一笑,她说的是真话,眼前这个小伙子笑得清澈明朗,无忧无虑。 这样的笑容,她能拥有一时片刻,也觉得这一生好满足。 “哈哈!我朋友都这样说,我叫soleil。” “法语的阳光,很适合你。不过我没有法国名字,中文名字是叶、梓、允。” 她为了soleil能听得清楚,故意咬重了自己名字的每一个发音,格外清楚。 soleil跟着重复了一遍,虽然音调并不十分准确,但是吐字发音还是咬得很准。 “我有一个中文名字,是flore帮我取的,你也可以叫我苏磊。” 念到“苏磊”两个字的时候,soleil的发音十分准确,而且音调听起来就像是地道的华人。看得出来,soleil跟着flore学习了很久,而令叶梓允感到意外的是,flore是个中国人。可意外之后,叶梓允也觉得很正常,是盛凯锋心目中牵肠挂肚的女人,也自然会是中国人。 但,既然心心念念、千丝万缕斩不断,盛凯锋到了这里之后,又为什么不着急去找她? 难道,是明知道flore不在,才带着自己来的? 叶梓允琢磨着,还是想不通,忍不住好奇向soleil打听,“flore是这里的主人,那她现在在哪里呢?” 叶梓允没料到soleil忽然脸色大变,还没来及开口,倒是阮湄的声音传来了。 “听说这里是盛少国外情人住的地方呢,真不知道盛少带你来又是几个意思?” 叶梓允贝齿咬着唇瓣,徐徐转身,阮湄站在楼梯上正幽幽冷笑着看着自己。 “想想,也有可能是带你来和情人谈判的。”阮湄故作姿态,唉声叹气走向叶梓允,“在国内,盛少对你那么宠爱,没想到他在国外还金屋藏娇。你现在心里一定难受惨了吧?当初你听我的话,又何苦落到如今的地步?真是自取其辱。” 阮湄已经逼近叶梓允的眼前,让叶梓允浑身不自在,好像空气都变得紧绷稀少。 “等这里的女主人回来,你又该如何是好呢?” 第一百零二章 折磨你,是我最大的乐趣 阮湄挑起细长的柳叶眉,一对明亮的眼眸里满是浓稠如墨的邪恶笑意。 虽然soleil听不懂阮湄在说什么,但他同样能感觉到阮湄身上的不怀好意。他留下来,陪在叶梓允的身边,同样冷峻严肃地盯着阮湄。阮湄瞥了他一眼,双手抱肩,满不在乎。 “这个问题,不需要你担心。”叶梓允毫不退让,直直盯着阮湄的眼睛,“我才是盛凯锋的妻子,所以你根本没有担心的资格。” 阮湄绷在嘴角的笑意微微一颤,几乎不易察觉,“可我是你妈妈啊!” “这样的话,就是在玷污世界上每一个最伟大的母亲。” “你……”阮湄气得皱眉,双手恼怒地甩在身边,突然指着soleil没好气地说道,“还不去把车上的行李搬过来,杵在这里偷什么懒?” soleil一句中文都听不懂,满头雾水看向叶梓允。 叶梓允和缓的用法语告诉他,“你去忙你的,这里不用担心。” soleil犹豫了片刻,目光在阮湄和叶梓允之间来回,片刻,才缓缓离开会客厅。 阮湄瞪着soleil完全走出自己的视野,才对叶梓允冷冷一笑,“还真是走到哪里都能有男人被你吸引,所以你以为你很厉害?叶梓允,你斗不过我的!” “我根本没想过和你斗,就算我和盛凯锋没在一起,你又能和他怎样?你已经嫁给别人。” 叶梓允面不改色的看着阮湄,语气平淡如风,却言简意赅的吹刮着阮湄心头嫉妒的烈火更是熊熊燃烧。 “这个问题,不需要你担心。”阮湄从牙缝里勉强挤出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叶梓允。 叶梓允抿了抿嘴唇,实在不想和阮湄多费唇舌,更不想和她过多纠缠毁了这次法国之旅。 走过阮湄身边,她淡漠地低语,“我们互不担心,更互不折磨。” “可是,折磨你却是我最大的乐趣!”阮湄扬起唇角笑得诡异,盯着叶梓允侧脸的目光里满是怨恨和毒辣,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在叶梓允心里,钝痛到无法承受,“我会让你后悔夺走属于我的一切!我要你,眼睁睁看着你所拥有的全部崩溃,一个……接一个……” 一阵肃杀的秋风钻透叶梓允的身子,吹得她心中瑟瑟发憷,难以置信地看着阮湄。 “就算你毁了我,不属于你的,永远都不会属于你。” 阮湄微眯着眼心头一阵绞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因,叶梓允却已经趾高气扬擦过她的肩头要离开。阮湄不愿服输,迅速拉住她的胳膊。可叶梓允并不想被她控制,于是和阮湄僵持着力量,想要挣脱。 一拉一拽间,谁都没注意到脚旁满地的行李箱到底有多么碍事。就在叶梓允想要尽力脱身,阮湄脚下突然被行李箱一绊,整个人都扑向叶梓允,腹部撞在一个行李箱的棱角上。两个人都始料未及,咚的一声闷响,她们都硬生生摔在地上。而叶梓允承受着阮湄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量,觉得自己摔在地上时骨头都分裂碎掉了。 “啊!”一个走过的女仆突然惊声尖叫,惊动了楼里所有人。 当盛凯锋最先抵达的时候,叶梓允正双手撑在地上想要起来,而阮湄还侧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他大步迈向叶梓允,纪离也在同一时刻赶向阮湄,叶鹤正这才紧赶慢赶赶来,略微有点衣衫不整。 “摔着了吗?” 叶梓允借着盛凯锋的力气徐徐站了起来,皱着眉摇了摇头,越发摇的头晕,险些站不住,盛凯锋揽着她的肩头,顺势让叶梓允依偎在自己的怀里。而她仍然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和尾椎骨周围一大圈,像是炸裂似的疼痛。 “我的宝贝,我的宝贝……你这是怎么了?”叶鹤正惊恐的嚷嚷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叶梓允这才眯着眼看过去,叶鹤正半跪,阮湄靠着他的大腿仍然倒在地上,嘴里一直哼哼着叫痛。而一旁的纪离老早已经让soleil去通知私人医生,他们不清楚目前阮湄的情况,也不敢随便搬动她。好在没几分钟,soleil已经拉着气喘吁吁地私人医生来了。 “告诉我,怎么回事?我的宝贝,你怎么会……” 医生和护士忙碌的声音打断了叶鹤正的话,护士示意所有人让开,包括叶鹤正在内也只得后退了几步。 阮湄痛苦地皱着眉头,强忍着钻心的疼,目光灼热地看向叶梓允,无声中已是一种回答。 叶鹤正不顾医生和护士在场,转而瞪着叶梓允,大声质问:“又是你!你又对阮湄做了什么?她对你这么好,就算你不接受她,为什么就不能原谅她?” “我……我没有……”叶梓允勉强解释,一开口却拉扯着头骨疼得像是一道霹雳直击。 叶鹤正哪里信她的话,突然瞪向刚才那个尖叫的女仆,一把抓着她站在人群前,吓得女仆紧张的浑身瑟瑟发抖。她听不懂中文,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而叶鹤正还一直冲着她瞎嚷嚷,哪怕她说了一遍又一遍自己听不懂,茫然又胆战心惊地看着越来越暴怒的叶鹤正。 女仆以求助的眼神望向纪离,他走过去,温和轻柔的一笑,缓缓以法语相问,“当时你在场吗?” “soleil来找我,说会客厅有很多行李箱要整理,所以,是的,我一直在场。” “那时候你看见了什么?” “我……”女仆咽了咽嗓子,紧张又局促不安,“我看见盛太太和叶太太在吵架,然后……然后盛太太拉着叶太太,叶太太反抗,两个人就不知道怎么摔倒了……” 翻译过后,叶鹤正和纪离都抬眸看向叶梓允,前者怒不可遏,后者迷茫似在思量。 叶梓允从盛凯锋怀里直起身子,摇头,“不是……是她拉着我,我想要走……” “鹤正……”正在接受医生检查的阮湄忽然虚弱的说道,“不是……不是梓允的错,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才会……” “宝贝啊,我知道你心疼她,可你每次都自己委屈又有什么用?她不领你的情啊!” 在场其他仆人也替阮湄心疼,叶梓允却心里急得脸红脖子粗,偏偏不知道又该怎么解释。 阮湄是装的,她肯定是装的,还有那个女仆肯定事前就被阮湄收买了! 叶梓允口干舌燥,心里的不安还因为盛凯锋。 直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说。 他在想什么?难道他相信阮湄和女仆的话,认定是自己推的人? 叶梓允手心满是冷汗地看向盛凯锋,他面色如水,冷漠得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却叫人心头一寒…… 第一百零三章 是喜,还是悲? “你这个死丫头!我怎么会教出你这种死丫头!” 叶鹤正看着阮湄痛苦的神色,大步冲向叶梓允。纪离眼疾手快,迅速抓着女仆的胳膊将她从人群前拽到自己怀里,女仆羞红了一脸,望着纪离的目光柔情万丈。 叶梓允还没反应过来,叶鹤正已经扬手一巴掌扇下来,吓得她死死闭着眼睛,敛气屏声。片刻,却没有等来想象中的疼痛,她这才缓缓睁开眼,叶鹤正的手掌正僵硬地顿在自己脸侧。而盛凯锋的手,正死死禁锢住叶鹤正的手腕。 “打我的女人,你是觉得这只手太多余了?” 盛凯锋冷冽的逼迫着叶鹤正,抓着他的手腕不过稍用力一捏,已疼得叶鹤正叫苦不迭。 “不是……盛少,我……啊……痛!盛少……我是关心则乱……啊!” 叶鹤正的惨叫始终太难听,盛凯锋扬手松开他,却不屑的看向阮湄。 他眉目淡然,眸色深沉如墨,怎么看都看不到尽头。 叶鹤正捂着手腕直哼哼,不敢再造次。 可叶梓允却愈发捉摸不透盛凯锋的心思,隔着薄薄的一层外衫,他揽着自己肩头的掌心温度滚热地熨帖着叶梓允的每一寸肌肤。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这个男人距离自己好远。 她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们已经很亲近了,可眨眼之间,他们好像又回到了过去。 也许,他们根本没有亲近过。 叶梓允垂下眼眸,心里患得患失,看着眼前脸色煞白的阮湄,她心里更是惝恍无底。 叶梓允真的好想大喊,这都是阮湄装出来的!是她在演戏!可是,看着阮湄疼得面目扭曲,额头和鼻头都是颗颗豆大的冷汗,叶梓允也开不了口,她看起来竟然如此真实。 “医生!” 护士着急的一声疾呼,所有人都盯着她高举的一只手。 她的手上戴着医用的白色手套,可此时此刻,手套竟然已经浸染成了血色。 叶鹤正错愕的面如死灰,叶梓允眼睁睁看着一行鲜血沿着阮湄的小腿滴在地板上,瞬间瞠目结舌,大脑浑浑噩噩一片空白,一颗心跌入谷底被碎石压得血肉模糊。她脚下一阵踉跄,可腰间却有一只大手在牢牢地撑着她。 “叶梓允,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叶鹤正暴跳如雷,指着叶梓允声声咆哮,却又碍于盛凯锋在场不敢动手。 阮湄又虚弱的皱眉一声轻唤,徐徐说道:“不要怪她……是我自己不小心……” “我的宝贝……”叶鹤正一声哽咽,竟是泪水婆娑,看着周围的仆人无不动容。 叶梓允知道自己再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周边带着审判和琢磨的目光像一根根针扎在她的身上。不管阮湄的伤是真是假,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是叶梓允不懂事,是她不肯松口原谅阮湄,才会导致今天的悲剧,而阮湄却是苦口婆心的大好人。 叶梓允胸腔梗着什么东西似的窒闷难受,叫她几乎喘不上气。 纪离见医生摘下手套长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打听情况,所有人都竖着耳朵悬着心。 “这位夫人动了胎气,孩子没有问题,头三个月需要精心照料。” 此话一出,纪离诧异地瞪着叶梓允,叶梓允完全懵了,而盛凯锋仍然面不改色。 叶鹤正着急的抓着纪离的胳膊,急迫的要纪离翻译给他听,听见阮湄怀孕,叶鹤正瞬间木讷石化,难以压抑心头的欢喜一把冲上去紧紧抱着阮湄的双肩,又是亲又是爱抚,真真是把阮湄当做宝贝捧在心里。 阮湄也完全没料到自己怀孕了,双手轻捂着小腹,笑得明媚地看向盛凯锋。 盛凯锋搂紧叶梓允的纤腰,低语:“走吧,也让医生检查检查。” 叶梓允呆若木鸡的任由盛凯锋牵着自己的手上楼,身后还跟着医生和护士。 纪离望着他们的背影,又看看兴奋高亢的叶鹤正和面色如花的阮湄,暗自沉思。 楼上,医生很快为叶梓允检查完身体,只有几处皮外伤,并无大碍。 盛凯锋送他们出了卧室,再转身向叶梓允,她仍然眉目疏淡地半坐在床上,看得出在发呆。他站在床尾,双手插在裤兜里,叶梓允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开口。徐徐微风拂起东窗的窗帘,又轻盈落下,时光还是原本的速度,可叶梓允却觉得备受煎熬。 “不是我。”她默默低语,抬头望着盛凯锋。 他神色如旧,淡淡的“嗯”了一声。 叶梓允又垂下头,双手抠着指甲,显得焦急又无奈。 “这段时间,你离她远一点。” 叶梓允抠着指甲的动作一顿,抬眸望向盛凯锋,却也只是望着他的一抹背影。 说完这番话,盛凯锋已经关门离开了卧室,叶梓允怔忪了片刻,才迟钝地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深意。她并不笨,阮湄对她什么心思,今天已经明明白白说得很清楚了。而且刚才摔得那一跤,究竟是意外,还是阮湄故意的,叶梓允到现在也捉摸不透。 这种伎俩并不是阮湄第一次,可她玩心计之前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 如果她知道还宁可…… 叶梓允忽然觉得头疼得厉害,摁着太阳穴,实在不愿再想下去,可心里沉甸甸又空落落的,万般不自在。甚至她都不知道盛凯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等叶梓允再睁开眼看见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时,还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自己手链掉了都不知道?” 被盛凯锋这一句话惊醒,叶梓允迅速摸向自己的手腕,这才发现一直戴着的金手链不见了。叶梓允焦急地望着他,果然看见盛凯锋手中捏着那条细小的金手链,她松了口气伸手要拿过来,却被盛凯锋摁住了手腕。 “你……” 一句话没说完,金手链已经套在她的手腕上,凉凉的触感和他指尖的滚热感叫她一时间又红了脸。盛凯锋系好手链的锁扣,顺势抬眸望着叶梓允的眼睛。她疑惑地眨巴着,可面前的盛凯锋注视着她目不转睛,好像能从她眼睛里读懂很多东西。 叶梓允这样被他盯得窘迫又羞涩,正要询问,盛凯锋一记轻柔的吻却正好滚烫地落在她眉心,喑哑的嗓音低沉蛊惑地说道:“你总是让人不放心。” 第一百零四章 浓墨重彩的一夜 叶梓允怔怔地望着眼前一团的雪白,那是盛凯锋胸口干净清香的白衬衣,鼻息间都是他的体香,还有白衬衣上淡淡的阳光味道。霎时间,像是一丈阳光穿透她的心坎,落下满室的温暖和柔和。 盛凯锋又揉了揉她的发顶,在床头柜上放下什么东西,才又转身踱步到窗前的高脚沙发椅上,重新捧着那本书。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时间只是被他摁下了暂停,现在仍然是慵懒惬意地晒着太阳看书。 叶梓允望着他在日光下的侧影,迷蒙梦幻,他更像已经完全融入了白光中。或许他原本就并不实实在在存在于她的生活中,他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那个叫flore的女人,和他有着千思万绪情愫的女人…… 叶梓允越想心里越烦闷苦涩,越是看不起自己,刚才还在阮湄面前信誓旦旦,可又有谁知道,当她真正面对盛凯锋的时候又是那样自卑不堪。阮湄没有资格,叶梓允同样没有资格,真正有资格担心关爱盛凯锋的人,只有那个flore吧? 可是,刚才眉心的吻,还有盛凯锋呢喃在耳边的话语,又是什么意思? 她侧眸看向床头柜,一本《简爱》原著放在灯下,正是她在飞机上看的那本。 叶梓允眉间紧锁,心里完完全全已经被盛凯锋搅乱,天翻地覆的思绪理不清一点头绪。 直到晚上,除阮湄卧床不能起,叶鹤正照顾着她,其他人都聚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叶梓允还是没能见着flore。 她很想问问情况,可是看看正在同上餐女仆道谢的纪离,又看看喝着法式浓汤的盛凯锋,他们毫无异样,是flore去外地了吗? 叶梓允话到嘴边也无法问出口,低眉搅拌着面前的浓汤,食之无味。 纪离从女仆餐托上端过一只小碗,看了眼对面的叶梓允,浅笑不语。 盛凯锋只以余光落在她的脸上,不动声色的将面前的鹅肝酱往叶梓允的方向推了推。 饭后,叶梓允闲来无事,心里又堵得慌,一个人踏着月色在前院打发时间。 月明星稀,马赛的秋夜格外宁静,站在这里都能隐隐听见浪头的声音。夹杂着大海气息的风拂过花圃里摇曳不止的花草,沙沙哀鸣。叶梓允看着它们,索性蹲下身子,轻轻抚着一朵小花的花瓣,喃喃自语,“你们也承载不起这样复杂的心事,对吗?”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和花说话的。” 叶梓允的肩头一僵,扭头,正好看见一双精美的咖啡色皮鞋站在自己身边,顺着修长的腿望上去,月光倾泻了纪离一身,浸染着他更添了几分阴柔之美。他的目光隐在圆圆的镜片后,叶梓允看不清,却能感觉到一道直白的目光。 她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冷哼一声,“只能说你见的人太少了。” “也对,我能见到的,一般都是犯罪嫌疑人。” 纪离打趣一笑,可叶梓允显然并不想笑,只翻了个白眼,绕着花圃朝前走去。 纪离迈着步子跟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笑得清浅,“看你样子,好像心情很不好。是因为阮湄即将为你添一个弟弟妹妹的事情?” “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管这档子事做什么?她只要对得起这个孩子,不辜负就好。” 纪离挑眉,忽然笑得捉挟,前倾着身子探过来,“所以,你是为了flore心情不好?” 叶梓允脚步一顿,没好气地瞪着他,“你很闲吗?没事猜别人的心思。” “抱歉,这是检察官的职业病。”纪离颔首笑着,言语里却没有任何道歉的意味,反倒加大步子和叶梓允并肩在月下漫步,“这么说来,你是在吃醋咯?你就这么喜欢盛凯锋?”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闪烁的目光在月色下漂移不定。 她的心事还从未向任何人提过,她一个人在感情的迷宫里摸爬滚打,困惑也无助,却没想到早已被人看穿。如果,纪离都看穿了她的心事,那么盛凯锋呢?会不会,他也已经…… “盛凯锋在各方面都十分优秀,但是在情感上特别迟钝。” 纪离的话,似乎是在回答叶梓允心里的问题,让她充满希望的心又再度填满失望。 迟钝?是因为这种迟钝,才会让叶梓允患得患失,感到若即若离吗? 两人站在空荡荡的葡萄架下,不知道还在说着什么。 盛凯锋站在二楼的阳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只能看见纪离侧脸的笑意,他却脸色铁青。 一个女仆端着鸡汤走来,“少爷,您吩咐为盛太太准备的鸡汤已经熬好了。” “不用了。”盛凯锋目光冷冽,手里的咖啡杯重重砸在桌上,杯底撞击着咯噔一声响。 女仆踟蹰地不知如何是好,看着碗里的鸡汤,正要退出去的时候,阮湄正好坐着轮椅过来,“好香的味道,是为我熬的吗?”阮湄望着盛凯锋,毫不客气从女仆手里抢过汤碗。 女仆诧异的目瞪口呆,听不懂中文,只得看向盛凯锋,知趣地退了出去。 “你对我总是这么好……”阮湄喝了口鸡汤,汤碗放在阳台的桌上,笑脸盈盈地望着他,“你也知道了,对不对?抱歉,我不知道我怀孕了,还差点亲手葬送了我们的baby。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好自己,好好爱他。你是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盛凯锋漆黑透彻的眼眸突然深邃如墨,仿佛夜幕下的海面上掀起一场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声音干涩又沙哑,“你说什么?” 阮湄不解的望着他,“我问你,你希望我们的孩子是小公主,还是……” “我们的孩子?” “嗯。”阮湄点着头,好像理所应当又带着困惑的神色,“对啊,我怀的,是你的孩子啊!” 盛凯锋眼底的怒气正在汹涌盘踞,低沉的嗓音里是不可抗拒的威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阮湄十分无辜地扑闪着大眼睛,“我当然知道,我怎么会连自己baby的父亲都不知道?” “你是叶鹤正的妻子。” “可我和他从来没有发生过关系。”阮湄缓缓垂下眼睑,无奈的苦笑,“我嫁给他,原本就是为了他的财产。后来在我的婚礼上,我知道你的身份后,我对他再没有丝毫兴趣!我怎么又能承欢于他?所以……” 阮湄咽了咽吼中的硬物,目光坚定地看着盛凯锋,“我有我的方法在这件事上避开他,并且不让他怀疑。这个方法是我以前的姐妹教我的,屡试不爽。你放心,叶鹤正从来没有怀疑过。” 阮湄微微前倾着身子,拉着盛凯锋的手,深情款款,“凯锋,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共同的孩子啊!你忘记,在我结婚前,我们在车里的那一次吗?” 月亮没入厚重的浮云后,浓郁的黑色如墨笼罩着大地。拂过花圃、撩起叶梓允发丝的清风也似染上了墨的颜色,浓烈得如沥青怎么也化不开。 纪离浅笑凝视着叶梓允的侧脸,正要抬手替她捋顺额前的碎发时,叶梓允正好侧头望向二楼的阳台。纪离的手落空,只握住一阵风。叶梓允浑然不知,只远远眺望着,阮湄拉着盛凯锋的手,而那个男人神色冷峻深奥得令人捉摸不透。 第一百零五章 你只是我的附属品 更深露重,夜凉如水。 葡萄藤架上一滴滴冰冷的水珠清脆地落在前院的碎石子路上,嗒嗒地响,已不见有人。 叶梓允站在二楼的房门外,昏黄的廊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好长,如同她心里无尽的惆怅。 犹豫片刻后,她轻叹口气,握住门把手一拧才推门而入,刹那间冰凉的夜风卷面而来。 眯眼抬眸,正好被盛凯锋严肃冷冽的目光捕捉,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握着门把手僵硬在了门口。她直直地瞪着眼前这个男人,他面朝自己,正从阳台的方向过来,脸色如常,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异样,让叶梓允捉摸不透,没来由的紧张。 可明明在阳台上和阮湄私下见面的人,是他啊! 该生气、该埋怨、该去质疑的人是她叶梓允才对。 越想越是气不过,叶梓允的心越跳越快,满脸绯红地偷偷转移视线。目光又恰好落在盛凯锋身后的那张圆桌上,一杯咖啡和一碗鸡汤。叶梓允心头当下是说不出的滋味,盛凯锋还专门为阮湄准备了鸡汤……叶梓允只想苦笑。 她颤抖抽搐地咧开嘴角,模样竟比哭还要难看。 阮湄怀了别人的孩子,盛凯锋竟然还如此上心呵护? 叶梓允胸口难耐烦闷,心如刀绞,直直瞪着盛凯锋,目光不躲不闪,所有生气愤怒的情绪都爆发在她的眼眸中,如山洪暴发,汹涌不绝。 这样的目光落在盛凯锋的眼里,他却是一怔,眉头皱得扭曲,“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人身自由,不需要向你汇报。” “可你的人生却并不自由,是我的。” 盛凯锋挑眉,眼眸深处是叶梓允完全看不懂的恼怒,他莫名其妙的又生自己什么气? 叶梓允呕着气,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关上门,走向浴室的方向。 “你和纪离在一起?”盛凯锋直白地追问,跟着叶梓允的目光瞬间冷沉。 她顿下脚步,站在浴室门口,挑眉看着他,冷笑,“是啊,又怎么了?” “又……怎么了?”盛凯锋俊朗的脸上浮现一抹嘲讽的讥笑,暗沉的眸色里空洞又森寒,直直盯着叶梓允突然大步冲向她,脑子里是她和纪离的花前月下,又是阮湄子虚乌有的信口开河,搅得他更是心烦意乱,“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怎么了……” 叶梓允被他突然逼近的气势震住,还没来及反抗,她整个人已经被盛凯锋推着进了浴室。只听咚的一声,后背撞到僵硬又冰冷的墙砖上,浑身上下却都被他阳刚有力的气息包裹缠绕。她甚至来不及呼吸,双唇已经被盛凯锋的唇瓣牢牢堵住。 她手脚慌乱想要推开他,盛凯锋抓着她的手腕轻而易举的将叶梓允的双手禁锢在身旁。她惊吓得瞪圆眼睛,他的吻完全毫无章法,胡乱吻在她的嘴上像是急不可耐地采撷芬芳。叶梓允别开脸想要躲开,盛凯锋更肆无忌惮的一把扯开她的领口,衣服的布料嘶啦一声裂开,露出白皙如玉的肩头,眨眼被他狂妄不羁的咬在口中。 叶梓允忍不住一声嘤咛,双手撑在盛凯锋的肩膀上,嘴唇和肩头的疼痛无不在刺激她的神经,却又有一种痛苦和欢悦交织的感觉迅速蔓延她的全身。叶梓允大脑完全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扭曲着身子挣扎,不小心碰到花洒的开光,瞬间水流如注,哗啦啦冲刷在他们缠绵的身上。两人湿透了头发,水流沿着他们脸庞吞咽在他们交缠的口中,身上的衣服很快湿透贴在他们紧贴的身上,勾勒出女人曼妙婀娜的身姿,男人肌肉矫健的身躯更显魅惑诱人。 一时间,氤氲着温热水汽的空气,似乎都被染成了心潮澎湃涌动的玫瑰艳红。 “盛……盛凯锋……唔……” 叶梓允有气无力,声音都在颤抖,盛凯锋抱着她的大手一紧,顺势将她抱进浴缸。 “还有力气说话,嗯?” 盛凯锋面色凝重,因为情动泛着诱人的潮红,不待叶梓允回应,他更粗暴野蛮的为所欲为。浴缸很快注满了水,两人的身子半是在空气中,半是在水下,别样又刺激的感觉随着水波撩拨着叶梓允,她只觉得身子像水草轻飘飘,又似着火般的火辣辣。 “叶梓允,你是我的拥有物,休想逃出我的掌心。” 盛凯锋伏在叶梓允耳边呢喃的声音,如冰锥扎在她的心肉上。 等浑身所有感觉淡去,叶梓允浸泡在浴缸里,身上的衣服漂浮在水面像一层薄薄的云。 她早已经忘记了时间,冷掉的水惊得她连打了几个喷嚏,这才渐渐回过神思。 偌大的浴室里,只有她一个人木讷地泡在水中,而一旁花洒的水已经停了,唯有空气里还残留着属于那个男人的气息和温度。叶梓允颤抖着睫毛,双手扒着浴缸,缓缓爬了出来,带了一地的水。 双脚踩在浴室的地毯上,她晃了晃身子,浑身湿透的衣服沉甸甸地拉着她往下坠。 叶梓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完全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落魄狼狈的一个陌生女人。 煞白的脸色,湿透的长发,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脖子和身上都是盛凯锋霸道后留下的星星点点痕迹。如此这般,在盛凯锋面前,她还真是失败者。 一个,失败在一厢情愿和单相思爱慕中的女人。 现在,她至少知道了,不用妄自揣测又胡思乱想了,盛凯锋对她一丁点的意思都没有。 自己于他而言,只是附属品,一个被他霸占的物件,完全无关情爱。 镜中的她渐渐变得模糊,眼眶里一圈的水波让她什么也看不清,看不清自己。 明知道他的好和宠溺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明知道他一点真心都没用在自己身上,为什么还要义无反顾的往火坑里跳?叶梓允双手撑着水池,两行泪水滑落脸颊跌碎在池面上,四分五裂,都不及她支离破碎的那颗心。 她明明知道,却还是被感性冲昏了头脑,盛凯锋这样的男人哪里是她能去爱的? 他不该属于任何一个女人,他就只能属于他自己。 不,或许是flore,亦或许…… 叶梓允抬眸看着镜子,像是突然间见到了阮湄,脑海里又是他和阮湄今夕往昔的种种。 她自嘲冷笑着出了浴室,身上湿哒哒地站在卧室里,漆黑一片。 今晚没有月色,什么都没有,盛凯锋也根本不在房间。 叶梓允站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泪水簌簌而落,她沿着墙角瘫坐在地上,双臂抱着膝盖将自己的脸藏了进去,却藏不住她的眼泪,和哀伤的心事。 第一百零六章 再见了,我的好女儿 清晨鸟声阵阵,叶梓允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身上已经洒满了旭日的金灿,几乎不能睁开眼。她仿佛睡在满地的金色叶子中,美白胜雪的肌肤上还闪烁着盈盈的泪珠。 她皱了皱眉,伸手想要挡一挡刺眼的阳光,却发现自己身上压着什么东西,沉甸甸的笨重。叶梓允只轻轻一动,腰间的力气却猛地一紧,她急促的吸了口气,才意识到这是一双手。一双男人的手,强势霸道地抱着自己。 是他,也只有他。 叶梓允微微侧眸用余光看过去,身后果然躺着盛凯锋,正贴在她的身上抱着她。 叶梓允的心口微微一颤,一股热血迅速涌上她的大脑。 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自己为了他伤心难过整夜,他却无所谓的抱着自己入眠? 他……果然是对她一点情思都没有,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好像只是一个洋娃娃。 叶梓允咬着牙,眼眶里不知几时又浮上隐隐的波光,在阳光下耀眼得摄人心魄。 可眼前的盛凯锋闭着眼,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覆盖着下眼睑,看得她意乱情迷。 叶梓允克制自己,别过头去索性不再看他,却又贪婪得享受着他的拥抱。 理智明确地知道应该拒绝这个男人,可她总是舍不得,心里明明很痛却还盼着一次次的接近。即便,这样的接近对她而言,就是一次次伤害。 在盛凯锋面前,她也只能乞求如此这般自欺欺人的小安慰了。 叶梓允不经意地叹了口气,揪着被角徐徐闭上眼,就当这是一场梦好了。 这一声浅浅的轻叹,落在盛凯锋的心上,眉头轻蹙,便睁开眼,直直盯着叶梓允的背影。 犀利的目光里,却是浓到化不开的烦闷与忧愁。 叶梓允再醒过来的时候,腰间的重力已经没有了,她几乎是马上惊坐而起,身旁果然已经没有了人。她掀开被子摸了摸温度,触手冰凉,好像这里从来没有人睡过。 是梦吗?真的,只是一场梦? 叶梓允单手扶额,浑身疲倦地下了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脸憔悴,这样的她别说无法面对盛凯锋了,就连阮湄也足以嘲笑死她。叶梓允深呼吸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脸蛋,简单洗漱了一番。瞧着自己稍稍有了丝气色,才下楼。 踱步到会客厅,路上叶梓允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她心里纳闷,忽然断断续续听见一阵熟悉的小曲,是soleil接他们时哼的曲子。叶梓允立刻寻着声音找去,这才看见soleil匆匆从前院走来,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嗨,美丽的玫瑰女孩,要尝尝这个浆果吗?刚从农场运来。” “谢谢,soleil。屋子里怎么没人?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soleil看着叶梓允站在阳光下隐隐泛着金色光泽的乌发,笑得爽朗,“后天是我们马赛人的节日,他们都去买准备过节的东西了。你瞧,浆果也是为节日准备的。” soleil又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忽然又不解地眨着眼睛,“怎么,少爷没有和你说吗?” 叶梓允一僵,不知如何回答,soleil又突然笑道:“少爷肯定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因为在后天的节日上,按照惯例会有……啊,我可不能说得太多了……” “……”叶梓允嘴角抽搐,无声苦笑。 “我车上还有很多浆果,你要是没事做,可以先帮我把这些浆果给厨房的玛丽吗?” 叶梓允正愁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一闲下来满脑子都是盛凯锋,于是她爽快的答应了。 按照soleil的指示,叶梓允很快在后院的粮仓里找到了玛丽。玛丽正扶着长梯,梯子上站着另外一个叫做赛琳的女孩,正在粮仓最上面的货架翻找着什么。听叶梓允提起浆果,玛丽差点大叫,“哦,我的天啊,我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谢谢你。” 玛丽走向叶梓允,接过浆果,“我几乎误了时间,后天还需要浆果酱呢。我现在就得去厨房准备了,可是……” “这边有我,你去吧。” 玛丽连连道谢,拎着袋子小跑出了粮仓,叶梓允上前正好扶住长梯,赛琳就单手环着一个纸箱子,一手抓着扶梯,缓缓走了下来。 “谢谢你,夫人。”赛琳恭敬地微微颔首。 叶梓允见纸箱上厚厚的一层灰,好奇地问道:“里面也是后天过节需要的东西吗?” 赛琳打开纸箱,里面都是五颜六色的彩灯,“是的,夫人,这些是要装点后院的。” “现在吗?” “是的,夫人。” “那我帮你。” 说话间,叶梓允爬上长梯,来回几次抱了好几个纸箱子下来。然后她合上梯子,赛琳帮忙把长梯移到后院的一株大树下,才又和叶梓允一块儿折返回粮仓抱来纸箱。赛琳扶着,叶梓允则爬在高高的长梯上,一只手还拎着一串细长的彩灯。 风吹来,叶梓允长发起舞,彩灯摇曳如五彩缤纷的精灵,站在树枝尖上笑得颤颤巍巍。 她踮着脚,伸长胳膊,把彩灯往树枝上一勾,梯子随着她的动作抖了抖,又平稳地立在地上。叶梓允松了口气,顺手轻轻撩过发丝别在耳后,迎着阳光嗅了嗅空气中清香的味道,心里的失落与自卑似乎也被太阳的温度蒸发了。 赛琳望着叶梓允,只觉得她身上像是披着一层薄薄的金纱,说不出的柔和的美。 好像一个人,赛琳突然想起了另一个女人,陷入思绪中。 此时,谁也没注意到,应该在屋子里休息的阮湄已经坐着轮椅朝她们而来。 盛凯锋和纪离都不在,叶鹤正也被她打发出去买东西,岂不是正好下手的机会吗? 阮湄的嘴角微微挑起一抹冷笑,清冷尖锐的目光牢牢锁定叶梓允,而后者浑然不知。 “帮我递过来一下……”叶梓允向赛琳弯着腰,伸长手指着另一个纸箱。 那是剩下最后一个纸箱里的彩灯没挂,可距离赛琳有点远,她只得松了手,小跑向距离她最远的纸箱。叶梓允站正身子,目光追随着赛琳,完全没注意到阮湄的轮椅已经到了她身后。 “再见了,我的‘好女儿’。” 阮湄冷笑着,心里压抑不住狂喜,突然伸出一只脚,直直地踹向长梯的底部…… 第一百零七章 居然,这样就死了 叶梓允双手趴在长梯的顶部,双脚只有脚尖踩着梯子,看着赛琳抱着纸箱朝自己走来,她习惯性的向赛琳伸手要接过彩灯。只有一只手抓着长梯,整个人的重心都偏向一侧,雪白的衣角随着风嗦嗦地飞着。 赛琳也长长地伸着胳膊,手里拎着彩灯,余光却忽然瞥见一道黑影,待她看清,瞬间脸色煞白,抱着纸箱忽然加快脚步,嘴里嚷嚷着不停。因为太着急,用了当地的地方话,叶梓允完全听不懂,却能看出赛琳剧变的脸色。 但,此时已经晚了。 叶梓允从梯子顶部摔向空中的时候,赛琳惊慌地捂着嘴,纸箱跌落地上,彩灯摔得破碎。叶梓允盯着那地的碎片,不知道骨头摔成这样会有多疼?她来不及多想,坠向大地几乎是眨眼间的事情,天旋地转,叶梓允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的头在什么方向,只能听见赛琳的尖叫。 这一声尖叫还没落地,叶梓允已经重重跌落到什么坚硬的物体上,手心一紧满是柔软的青草,身下却还有阵阵温热的温度。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死亡的感觉,但至少一点儿都不痛,结束得竟然如此干脆。 叶梓允心里懊恼,对盛凯锋抱有遗憾,还有山亭,还没等他回来,她居然已经……死了。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我就不给你垫底了。” 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认真,又带着几分调谑,猛地逼醒叶梓允睁大了眼睛。 还是同样的天,同样的大树,一旁还是同样震惊错愕的赛琳。 而她的身下,却并不是坚硬的大地,而是一个男人的胸膛! “纪离?”叶梓允懵了,这个男人什么时候…… 纪离试着动了动,胳膊肘撑地,微微坐起身。 叶梓允依旧趴在他的怀里,昂着头,一对清亮闪烁的眼眸正好落进他阳光般灿烂的眼中。 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未如此近过,一阵微不足道的风拂过,她额前几缕新长的绒发轻轻扫过纪离的下颌。他们却像是定格在了这一瞬间,湛蓝的天,明媚的阳光,茵茵的草地,周围是扎满五颜六色彩灯的大树,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沉浸在另一个时空中。 四目相对,她迷萌,他含笑,十里清风也总不及此时此刻的静谧美好。 纪离忍不住抬手轻刮叶梓允的鼻梁,柔和的双眸中,好像能看见阵阵缤纷的樱花瓣随风落在她的肩头。而叶梓允被他这个动作一惊,才迅速回过神,微启的红唇竟然差点吻上纪离,她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起来,连连后退。 纪离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背上的泥土,瞅着叶梓允笑道:“看你这样子,好像没摔着?” 叶梓允撇着嘴刚要逞强,身子果然传来了阵阵撕裂的疼痛。虽然有纪离垫在身下,但好歹她也是从梯子上摔下来的,或多或少总摔到了什么部位,以至于话到嘴边,却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她都疼得厉害,试问纪离又该有多疼? 叶梓允目不转睛看着纪离,神情严肃又认真,可他却像个没事人。 “夫人……”赛琳急匆匆跑来搀扶叶梓允,又是担忧又是自责。 纪离自又侧身看向阮湄,她坐在轮椅上始终不曾言语,紧蹙着眉头直到对上纪离的视线后才迅速舒展,挤出完美的笑意,转动轮椅靠近纪离,“要是没有你,真不知道我家梓允会摔得多重!纪检察官,谢谢你了!” 阮湄笑意不减,刻意咬重的最后一句话,却令人有种无法言喻的毛骨悚然。 不像谢意,更像愤怒。 纪离挑眉,依旧是温和清浅的一笑,颔首,“这是我该做的。”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纪检察官来得这么及时?”阮湄冷冽笑着压低了声音,阴森诡谲地说道,“只怕旁人会误会,是纪检察官约了我家梓允在后院私会。当然了,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男女之间交流自由,但是人言可畏啊!” “我是约了纪离。” 纪离和阮湄同时看过来,叶梓允已经面色阴沉地站在了他们面前。 “哦。”阮湄玩味似的一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她一只手揣在衣兜里,摸索着什么按钮,轻轻摁下。 叶梓允冷哼着俯身,逼迫在阮湄的眼前,和她直直平视,咬牙切齿,“赛琳已经把她看见的全部告诉我了……阮湄,我自认为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你至于如此恨我入骨?” 阮湄大惊,视线跃过叶梓允肩头落在赛琳身上,吓得赛琳瑟瑟发抖地咬着手指。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梓允,你怎么能听别人的胡说八道呢?” 叶梓允站直身子,微眯双眼,轻蔑地俯视着阮湄,“人在做,天在看。” 说完,叶梓允完全不想再和阮湄多待一秒钟,迅速转身离开,赛琳赶紧小跑着跟在身后。 纪离摇了摇头,双手插在裤兜中,正要离开,阮湄却叫住了他。 “为了叶梓允,受这么重的伤,对你有什么好处?” 纪离步子一顿,意味深长地斜勾唇角一笑,余光落在阮湄身上,“没有任何好处。” 狂风乍起,后院只剩下阮湄一人。 波涛般的短发随风凌乱张狂,打在铁青的脸上,扭曲的五官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可恶的纪离!” 阮湄暗暗抓紧轮椅的扶手,皮质的表面吱吱的响,像是她心里的老鼠在迫不及待磨着爪牙想要大吃一顿。她自然知道这般的小伎俩是不会要了叶梓允的命,而阮湄想要的也原本不止这么简单。 结果,全毁在纪离身上! 啪嗒一声,一根纤长的艳红指甲突然折断,她却盛怒得毫无知觉,“叶梓允,我倒要看看,你的命到底有多大!别逼我,再把你送一次监狱!保证你再想要出来,门都没有!” 呼啸的风声吹打着枝头的彩灯,每一盏灯都耸拉着,无精打采。 原本湛蓝的天,此刻也变得灰蒙蒙的,像是一场随时爆发的暴风雨。 屋内,叶梓允坐在会客厅的沙发里,掀起自己的裤管,才发现自己摔下来时擦伤了腿。 “看来,伤得不轻。” 叶梓允猛地抬头,迅速拉下裤管,“你瞎凑什么热闹?” 纪离见她恼羞成怒的样子,浅浅笑着后退几步,才在一旁坐下。 “我已经救了你两次,这就是我得到的你的态度?” “我又没求你……” “好吧,是我多管闲事。” 叶梓允正要开口,纪离却突然站在她面前,俯身,左右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手心搭在她背后的沙发背上,正好将叶梓允牢牢束缚。她只能后仰着身子靠着沙发,蜷缩着,望着纪离逼迫在自己眼前的那张清秀明媚的脸。 “你又想干什么?” 纪离邪魅一笑,“我不介意,再多管一桩闲事……” 第一百零八章 他是故意躲开我的吧 “喂!你……啊……痛……嘶……” 叶梓允皱着眉头,一只手摁着自己的腿,一只手抓着纪离的胳膊,他竟然已经掀起了她的裤腿。纪离停下手里的动作望着她,神色一丝不苟,“别乱动,我在检查你的伤。” 叶梓允强忍着咬着唇瓣,渐渐收回手,看着纪离认真仔细的模样,忽然又想起了盛凯锋。 上次在槐桐路别墅区,她崴了脚,盛凯锋也是这个样子。 那时候,明明一切都是往美好的方向发展啊? 为什么到了法国,到了马赛,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又拉得这么远? 是因为flore和阮湄? “你们,很忙。” 冷冽的风从大门方向鱼贯而入,还夹带着阵阵潮湿的寒意,吹刮在叶梓允的脸上刺骨的生疼。明明还是暮秋,瞬间却有坠入寒冬冰潭的森冷感,不用看过去,她也知道是他回来了。 “你回来了正好。”纪离收回手插在裤兜里,朝盛凯锋走了两步,指着叶梓允,“她腿上有点擦破的皮外伤,虽然不是很严重,但伤口的面积还是挺大的,需要立即上药。” 盛凯锋淡漠的目光扫过纪离的脸,落在叶梓允的身上。她的心瞬间一抖,一双透亮盈盈的大眼睛里似有千言万语在汹涌澎湃,却怎么也无法开口。 “你跟我来。”盛凯锋的视线回落在纪离的脸上,已经面不改色地朝楼上走去。 叶梓允瞠目结舌地望着他的背影,怎么都不相信他会扔下自己在这里不管? 纪离轻咳了一声,“那个,盛少啊,盛太太受了伤……” “不是已经有你了吗?”盛凯锋顿下脚步,余光匆匆瞥过,阴阳怪气地冷笑,“不放心,你就帮她找医生。” 纪离无奈地看着盛凯锋上楼的背影,转而向叶梓允,“你别着急,我叫佣人来替你上药。” 叶梓允埋着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眼底是刘海的阴影,看不清她的神色。 纪离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走上去,影子被太阳拉着蜿蜒在茶几上,“好好养伤,很期待在后天节日的盛会上看见你。” 风轻柔的飘过,雪白的窗帘扬了扬,金色的阳光砸了满地的光点,可是叶梓允的脸上还是没有丝毫的笑意。空荡荡的会客厅,也只有一个仆人打开医药箱的声音。 楼梯上,盛凯锋的脚步沉重得像是要踏碎楼梯,忽然恼怒地一掌拍在扶手上。一束阳光照亮他的侧脸,锐利的眼角、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瓣,毫不掩饰他内心的怒火和懊恼。 “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纪离慵懒的嗓音响在他身后,满脸暖阳,笑得舒心。 盛凯锋扭过头,居高临下,语气里仍然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你给她找来医生了?” “没有。”纪离耸了耸肩,快步走上去和盛凯锋平视,笑得意味深长,“我又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放心不下的人,我看,好像是你吧?要不你现在下楼看看,我不介意等你的。” 盛凯锋板着脸,余光看向楼下的方向,纪离却愈发笑得深沉,捉摸不透。 “你最好别忘了,我找你来这里为了什么。”盛凯锋瞪着他,继而朝楼上走去。 纪离随在他身后,笑意微微收敛,“当然记得,徐晔在回国前曾经在马赛停留了三个月。而他的社交圈里根本没有马赛人,也没有朋友在马赛,极有可能是秘密暗会什么人。但,这几天我们分头查下来,也毫无线索。我一直盯着阮湄,她并没有什么动作。还真是让人寝食难安啊。” “寝食难安?”盛凯锋琢磨着最后四个字,站在上层的楼梯上冷眼俯视着纪离。 纪离精明的一笑,微微眯着眼,“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从刚才开始,一直在吃醋?” 盛凯锋眸中的波光明显一闪,倏尔恢复平静,转移视线继续朝楼上走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不是你的太太吗?你吃醋也很正常啊!” 盛凯锋脸色铁青,咬着牙瞪着纪离,“你废话真多!”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而纪离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一双狡黠的眼睛隐在圆形镜片后,看不真切,唯有微微上扬的嘴角饶有趣味,“盛凯锋,你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天色渐晚,狂风卷来的乌云吞噬了天上的太阳,地上瞬间笼罩着一片厚重的阴影,已经辨不出时间。屋外飞沙走石,树冠在风中东摇西晃,原本已经挂好的彩灯也被吹得乱七八糟。 叶梓允躺在床上,呆若木鸡地望着落地窗外,双眼空洞的毫无焦点。 如她所料,这一晚盛凯锋没有回来。 他好像很忙,早出晚归,可来马赛不是来度假的吗? 却只扔下她一个人,无所事事,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这样的度假没来由让她心慌不安。 而那个男人,他究竟是真的忙,还是故意避开自己? 叶梓允的脑子乱糟糟,只要碰上盛凯锋的事情,她真的一点主意都没有。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没有想法,没有脾气,没有信念,甚至没有自我,输得彻彻底底。 迷糊中,叶梓允自嘲着终于睡着了。 窗外似乎下了很大的雨,她并不知道。身边好像有人躺下来抱着她,她同样也不知道。 第二天醒来,雨过天晴,空气里还沉淀着泥土潮湿的清香,但床上仍然只有叶梓允一个人的体温。她的手从身旁的被窝里伸出来,冰冰凉,这种感觉她早已经习惯到了麻木。可是心里的失落和惆怅,还是不足以自欺欺人。 站在浴室的洗脸池前,哗啦啦的接着热水。她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拿过自己的毛巾在水里轻轻泡了泡,拿出来,拧干。 突然间—— “啊……” 叶梓允一声轻唤,皱眉,看着手指腹上一条不长不短、不深不浅的口子,殷红的鲜血珠子正从口子里涌出来,沿着手指滴滴跌落进洗脸池的热水里,很快晕染开去,成了浅浅的粉粉的血水。 她迅速打开流水冲洗着手指的伤口,能看得出来一条斜斜地伤痕。 可是洗脸用的毛巾怎么会割伤自己的手呢? 叶梓允满心疑惑,用另外的毛巾擦干了手,翘着受伤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展开自己的洗脸帕…… 第一百零九章 我不会再坐以待毙 雪白的洗脸帕上浸染了几滴被割伤时滴下的血,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东西。 叶梓允心里直嘀咕,开了灯,对着浴室的灯光高举着洗脸帕,这一次才突然发现洗脸帕上有什么东西闪着亮光。就在那团血渍中,有一道隐隐的很弱的光泽。 她放下洗脸帕,铺开,借着灯光小心翼翼的从毛巾里拔出了一枚细细小小的刀片。刀片顺着毛巾的纹理藏得极深,上面沾了血,在一团血色的污渍下根本不易引人察觉。 叶梓允惊目乍舌地盯着手心上的这枚刀片,又去检查毛巾,竟然找出了同样的刀片不下五六枚,难以相信居然有人暗算她到了这样的地步。 如果不是割伤她的手,现在毁掉的,该直接是她的脸啊! 叶梓允瞪圆眼睛看着镜中自己的脸,苍白惊悚,布满血丝的双眼惶恐不安,满满的无力感。她几乎都能看见自己脸上挂着长长的血口子,肉像是盛夏季节融化的甜筒耸拉着一点一滴化作一团血水,如鬼似魔。 她身子一阵摇晃,双手无力地撑在池面上,手中的刀片全部扔进水中。叶梓允盯着它们浮在血水中的模样,浑身发抖,闻着血腥的气味叫她浑身不自在,脑海里可怕的画面折磨着她每一根神经。 胸腔一阵反酸,她捂着嘴频频干呕,掉头跪在地上抱着马桶,哗啦啦吐得一塌糊涂。 所有的恶心和害怕都随着秽物和水漩涡似的被抽空,从她身体里被抽空。 叶梓允头脑昏昏沉沉站起来,头重脚轻的感觉,好像昨天被阮湄从梯子上踹下来的感觉一样。阮湄……肯定又是她,在这栋屋子里,想要残害自己的人也只有她了!叶梓允扶额,无奈地摇着头,她实在不明白自己和阮湄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一次次的隐忍,一步步的退让,换来的却只是阮湄的变本加厉。 而这一次……叶梓允暗暗握紧拳头,不顾浑身狼狈的样子,甩门离开卧室,脚步匆忙地小跑在楼梯上,咚咚咚的声音,像极了此刻因为愤怒和困惑而加速狂跳的心跳。 “是这样做的吗?” 楼下的厨房,阮湄坐着轮椅,大腿上平放着一块木板,上面有一个杯子和两个碟子。杯子里的是牛奶,碟子里有白糖和茶叶,阮湄正用英文和身边的玛丽交流着应该加多少量,才是马赛最本土的奶茶。 “夫人!” 玛丽的一声惊呼,阮湄才挑眉看向厨房门口。 叶梓允顶着蓬松的乱发,一身纯白的睡衣,胸口剧烈的上下起伏着,大步冲进来,神色冷峻地冲玛丽以法语吩咐着,而视线却牢牢死瞪着阮湄,“出去。” 玛丽视线来回在她们二人之间,颇为担心,就着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手,急急忙忙离开了。 阮湄不屑的收回视线,余光正好落在叶梓允垂在身边的手上,漫不经心地冷笑着,“怎么一大清早的就害自己受了伤?瞧你这样子像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我可一直和玛丽待在厨房里,没事别赖我。” “不赖你?那我应该找谁?”叶梓允横眉竖眼,气得不行。 阮湄勾着唇角,目光轻飘飘地从叶梓允脸上掠过,“是不是你不管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受伤,都要怪在我的头上?拜托,你有证据吗?信口雌黄,我和你何仇何怨?”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我也想问你!”叶梓允俯下身,双手撑在阮湄的轮椅扶手上,大大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烈火,直直瞪着她,咬着牙,“你三番两次的针对我,从婚礼上开始,到现在,你到底想要什么?” 阮湄毫不躲闪叶梓允的质问审判的目光,忽然哈哈大笑,“真是好笑!你太自以为是了吧?我忙着树立叶氏集团对外的公众形象,又要和公关部合作,又要和各大慈善机构联系,还要应付一堆的记者,你觉得我有这么多闲工夫……针对你?” “是你先放弃的盛凯锋,是你自己!”叶梓允完全不理睬阮湄掩饰的借口,直白得脱口而出,“现在何苦又来抢夺你本身不要的?” 提到往事,阮湄的脸色果然大变,狠狠的眼神似要把叶梓允生吞活剥了,“你懂什么?我什么时候放弃过他?我从来没有!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从没想过放弃他!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情人的关系,我都不会离开他,也不允许他离开我! “叶梓允,你算什么东西?你就是个小三,插足我们的感情!你以为他爱你吗?你以为你了解他吗?你以为,你爱他难道比我爱他还要爱得深吗?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女人能比我爱他还要爱得深!” 阮湄说得激动,忍不住挥着手跺着脚,躺在大腿上的木板顺势滑落,杯子和碟子碎了满地,乳白的牛奶液体混着茶叶和白糖沿着地砖的缝隙一路流去,像是回不了头的往昔,回不了头的时光和情感。 叶梓允咬着牙根,松了手,直挺挺地撑着后背,目光里冷淡得没有任何表情和情绪,“是,或许我没你了解他,也没你爱他爱的那么深,可是,这些又怎样?” 阮湄瞪着叶梓允,不甘心地冷笑,“什么?” “爱是什么?你所谓的爱,只是你自以为是的爱,是你强行加固在他身上的枷锁。你根本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他需要的爱是怎样的。所以,你付出的爱,对他来说只是负担,是累赘。而这种爱,最终只能打动你自己,是你一个人的自嗨。” “叶梓允!”阮湄拍着轮椅的扶手,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不允许你贬低我对盛凯锋的爱!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他,为了他,我宁可去死!我用我全部生命去爱他,我愿意奉献牺牲我的所有,你能做到吗?” “不能。”叶梓允回答得简单利落,“我宁愿陪在他身边一同抵抗风雨,也不愿意成为他心里的遗憾和痛苦。你觉得死亡很需要勇气吗?不,活下去,坚持爱下去,才需要最大的勇气,这才是最深的爱。” 阮湄气得浑身发抖,握紧拳头勉强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又知道什么?你又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和我谈活下去,和我谈勇气和爱,你根本没资格!你……根本不知道,我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想告诉你,以后别以为我还会坐以待毙。” 叶梓允斩钉截铁的咬重尾音,转身要离开,却突然发现身后竟然一直站着一个男人! 是他。 第一百一十章 他应该很爱你吧 “凯锋!”阮湄立刻挤出笑意,满心欢喜地迎上去。 叶梓允只是一声冷哼,什么话都没说,匆匆转移了视线,只有耳朵根子泛着浅浅的桃红。 谁料,阮湄走了没几步,刚走过叶梓允的身边,突然捂着肚子痛苦地蜷缩着蹲在地上,直哼哼,“好痛……凯锋,我的肚子好痛……救救我和孩子吧……我好难受……” 叶梓允瞪着阮湄的背影,无奈的一声冷笑,还没开口,就听盛凯锋问道:“怎么了?” 阮湄强撑着摇了摇头,回头望着叶梓允,“没怎么……只是、只是我们争执了几句……不过梓允都是好心,是我自己……唔,痛……” 叶梓允翻着白眼,早已经对阮湄的这种做法习以为常,她百口莫辩。 只是,最令她寒心的,却是在对上盛凯锋目光的那一刻,他竟然像是一种责问?! 叶梓允的心口一阵揪痛,再继续和他对视下去,她真的怀疑自己会死在他的目光下。 “我的宝贝儿……我的宝贝儿……” 随着叶鹤正的声音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嗡嗡嗡地响在厨房外,几乎惊动了刚回来的所有人。叶鹤正直接冲了进来,其他人都在盛凯锋身后探头探脑,窃窃私语,所有的目光都毫不掩饰地落在叶梓允的身上,指指点点。 “又是你!”叶鹤正抱着阮湄,愤怒地看着叶梓允一顿痛骂,“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教的你!你简直是给你妈丢脸!” “教我?我妈妈在我小时候去世,难道不是你负责我的教导吗?”叶梓允心头像是被扎了一刀,苦闷的冷笑,“你连你女儿都不相信,都不了解,你又以什么去了解她、相信她?” “你你你……” 叶鹤正恼羞成怒,高举着手忽然感到背后一道瘆人的寒意,只得颤抖着僵硬在空中。 叶梓允瞪了叶氏夫妻一眼,大步流星走过叶鹤正身边,直直冲向厨房门,所有人迅速都让开一条路。叶梓允低垂着头擦过盛凯锋的肩头,目光匆匆从他胸口掠过,长发正好遮住她的眼角,挡住了余光的视线。 而等她好不容易从人群里出来,迎头又撞上纪离,他笑的模样好像已经知道发生的所有事,“又被人坑了?” “最后一次。” 叶梓允干脆的四个字,面无表情走过他身边,只余下纪离那抹不深不浅、谜一般的微笑。 “嘿,美丽的玫瑰女孩……” soleil远远望见叶梓允小跑过来,高挥着胳膊,可叶梓允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他,怒气冲冲大步掠过。胳膊还不小心碰到soleil捧着怀里的一束玫瑰,碰落了一大朵艳丽的花。 soleil错愕地望着她的背影,挠了挠后脑勺。 赌气冲出庄园后,叶梓允才觉得呼吸顺畅多了。悠长静谧的小路上,有人在自家门前装点过节的东西,还有几对采购回来的夫妻捧着大纸袋,纸袋里能看见冒出头的鲜花和新鲜的瓜果、面包,他们或是浅笑着聊天,或是和周围小屋前的人打招呼。 甚至走过叶梓允身边时,同样礼貌的颔首微笑,叶梓允微微一惊,同样颔首回应。 出乎意料的友好,没有责备审问的目光,让她心里的怨愤也随风而散,好像空气里都能嗅到阵阵浓郁的牛奶醇香和诱人的面包味。 叶梓允放慢脚步,看着眼前一幢小小的木屋,院子里姹紫嫣红,团团锦簇的鲜花都要冲出篱笆似的,迫不及待想要和走过的路人分享春天的气息。明明已经是暮秋了,却还有这么漂亮的花园,她有点吃惊。 一对花白了头发的老夫妻正站在院子前的大门口,挂着彩灯。老爷爷手脚不灵活,老婆婆就来帮他,很简单的动作他们却做得很艰难很缓慢,但同时却又很恩爱。叶梓允看着他们,老爷爷在老婆婆的额头印上一吻,老婆婆笑得羞涩,她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画面,莫过于此吧。 “年轻的小姐,喜欢吗?”老婆婆不知几时拄着拐杖走向叶梓允,手里还握着一枝刚从院子篱笆头上掐下来的鲜花,送给叶梓允。 她连连道谢,接过花,却没想到老婆婆突然笑着看向街对面,“那是你老公吧?” 什么?叶梓允一怔,顺着老婆婆的目光看过去,穿过街面,浓郁葱葱的大树下,一个男人,身姿挺拔,长身玉立,风衣的衣角随风如浪花翻涌,而他的视线极具穿透力的直直落在她的身上,坚定不移,牢牢地将叶梓允锁住。 “我看着他一直跟着你……”老婆婆浅笑着捧起叶梓允的手,拍了拍,“他应该很爱你吧?” 叶梓允闪烁着目光,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盛凯锋爱过她吗? “你们很配,像极了当年年轻时候的我们啊……” “婆婆,我和他,其实,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老婆婆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想,只是看着你们的眼睛,看出来的。” 叶梓允的心一度狂颤,脸颊渐渐涌上一层红晕。 “人啊,最会撒谎了,可是眼睛呢,偏偏是最不会撒谎的。小姑娘啊,凡事都要用心看。”老婆婆意味深长的一笑,缓缓朝自己的老伴走去,“将来,你们一定很幸福。” 叶梓允怔忪地目送老婆婆和老爷爷进屋,良久,还木讷的愣在墙头的篱笆下。 风吹过,零星的花瓣正好悉悉率率落了她一身。 “你还想这样站多久?”盛凯锋的声音从叶梓允身旁传来,不近不远。 叶梓允回头,看不出任何表情,“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玛丽来找我说你们在厨房很危险。” 叶梓允挑眉,继续朝前走去,冷笑,“危险?是啊,她担心我会害阮湄吧。” 盛凯锋没说话,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仍然跟在叶梓允身后。 她低眉看了眼手中的小花,心里酸楚难过,可惜老婆婆看错了,盛凯锋不爱她,而且,说不定盛凯锋心里也和玛丽一样担心阮湄。 一路两人没有再开口,一前一后走在细碎的石子路上。 没一会儿,前方十字路口,一辆巴士停靠在路边,有人在上车。盛凯锋突然加速,抓住叶梓允的手腕,不等她反应过来怎么回来,已经被盛凯锋拉着大步跑了起来。 “盛凯锋!你……放手!”叶梓允挣扎着,却只是徒劳。 盛凯锋抓着她不紧不疼,却很牢固,容不得叶梓允离开他一丁点的距离。 巴士已经关上车门,缓缓发动,叶梓允满脸惊愕,完全搞不懂盛凯锋想要做什么。 难道,是想惩罚她,追着巴士体罚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他对我笑了,真的? 眼见着巴士渐渐开远,叶梓允体力几乎都要透支殆尽,跑步的姿势千奇百怪,汗水沿着她的脸颊滴滴滑落。如果不是借着盛凯锋手上的力气,叶梓允严重怀疑自己随时都会摔趴在地上,和异国他乡的大地来个亲密接触,摔个血肉模糊。 可是……可是这个家伙的体力也太好了吧…… “上去!” “什……么?” 叶梓允都还没反应过来,盛凯锋手臂一拽,强行拉着她像扔东西似的,把叶梓允“扔向”巴士的尾巴。那里并不是封闭的,有一圈围栏像是以前上海滩时期的电车,叶梓允双手抓着栏杆脚下步子匆忙,盛凯锋拖着她,竟然还真的翻上了巴士。 她大吃一惊,频频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盛凯锋已经优雅地站在她身边,不费吹灰之力翻越而上,好像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叶梓允瞪着他,双手撑在膝上,自己分明已经是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可盛凯锋还是淡漠的样子,好像刚才马拉松似的长跑只是一次散步。叶梓允真想质问他到底想要干嘛,可是太累了,她根本不想开口。 盛凯锋脱下外套,靠着车厢门铺开,惬意地坐了下来,“不坐?” 叶梓允瞥了他一眼,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靠近他,但是,她已经累得不行了。只得瘫坐在一角,却是故意和盛凯锋之间保持着距离。 窄窄的车门在他们中间,一个在左,一个在右。 风吹过,盛凯锋潇洒地昂着头,望着周围一闪即逝的乡村风景,棱角分明的脸上是丝丝缕缕明媚的阳光。叶梓允疲惫的靠着车厢,手里转动着老婆婆送她的花,忽然被一边的花海吸引,才发现周围原来这么美,顿时疲倦感全消,忍不住坐着抓着栏杆东张西望,连连感慨。 盛凯锋收回视线,看着身旁女孩的背影,长发如瀑,在阳光下泛着金红色的光泽,白色的睡衣显得纯洁又质朴,就如同叶梓允这个人。 盛凯锋双眸微眯,蜷曲着一只腿,搭着手,只静静地注视着她身上流光溢彩般的美。 听着她时不时“哇哇”的亢奋,他也情不自禁地露出嘴角的笑意,暖暖的笑容随着风晕染在了他的眸仁深处,像是开遍了满山的樱花。 叶梓允专注地望着眼前一群翱翔的白鸽,视线随着它们转移,余光正好落在盛凯锋的身上。她一愣,迅速看向身旁的男人,毫无防备的被他一双深邃俊朗的双眸牢牢吸引,像是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洞,让她轻飘飘的,什么也抓不住,却又逃不开。 “你……盯着我看什么?”叶梓允的声音在颤抖,别过头去,掩饰着绯红的脸。 盛凯锋脸上笑意不减,转而看向眼前的蓝天白云,“在看你体能到底有多差,累的半死不活。” “我大学体能测试的时候800米可是班级第一啊!”叶梓允瞪着他,很不甘心每次都被他瞧不起。 盛凯锋仰着头靠在车厢上,看着她,笑了笑,“又能说明什么?” 叶梓允大惊,心中悸动狂跳,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竟然连反驳都忘了。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面如冰霜的男人居然会笑?他的面部肌肉难道没有被他冻僵?可是叶梓允更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笑?而且,还是开心享受的笑。 她真的怀疑自己看错了,可是盛凯锋眸中的笑意又是那样清晰。 “我们要坐这趟车到哪儿?”叶梓允轻咳一声,语气不自觉的轻缓。 盛凯锋看了眼手表,“这趟车开往马赛最大的海港,还有四十分钟,累了你可以睡会儿。” “海港?我们去海港做什么?” 盛凯锋没有言语,只缓缓闭上眼睛。 叶梓允扭头望着他,风吹乱了他乌黑的碎发,好像长长了些。 她蜷起双腿,一只手拿着花抱膝,一只手肘撑着膝盖托腮,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盛凯锋的侧影。影影绰绰的光影间,愈发显得他五官立挺,脸廓棱角分明,似乎挑不出任何瑕疵来。叶梓允看得入神,风吹拂着眼睛,不知不觉也累了,轻盈地合上了眼。 一路平稳,时间似乎走动得很慢,耳边的风声和鸟声也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梓允好像听见了海浪的声音,亦真亦幻,这才颤了颤睫毛,缓缓睁开眼睛,却只看见眼前一片厚重的阴影。她微微诧异,却听见头顶有人说话的声音,“太阳很刺眼,你最好慢慢适应。” 盛凯锋的声音怎么会在她的头顶上? 叶梓允诧异的瞪圆眼睛侧头望过去,眼前的黑影缓缓移开,是他为她遮挡阳光的大手。而叶梓允只是目瞪口呆,怎么都解释不了出现在她眼里的那张脸,这样的角度,就好像……好像自己正躺在他的大腿上…… “啊!” 叶梓允尖声尖叫地猛地坐了起来,回头,看着自己刚才躺的地方,可不正是盛凯锋的大腿吗?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睡着之后梦游了,对着他乱来了?不可能啊……她……她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盛凯锋活动了活动双腿,斜眼看着她,“你少吃点,腿都被你压麻了。” “啊啊啊……” 叶梓允突然声声尖叫盖过了盛凯锋的声音,她猛地站起来趴在栏杆上,一面尖叫一面踮着脚。盛凯锋挑眉纳闷地看着她,叶梓允只是心虚的掩饰着心里砰砰砰狂跳的心。 她可不知道自己对盛凯锋做了什么,不管发生什么都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绝对不会认账的,也绝对不会让盛凯锋有机会推到自己身上。 于是,叶梓允就当盛凯锋不存在一样,蹦来蹦去,显得十分忙碌,余光却又总是偷窥着盛凯锋的一举一动。当他想要开口的时候,叶梓允就开始胡说八道,侃天侃地,结果没多久,累得满头大汗。 盛凯锋倒也任由她,像是看她的表演,满眼都充满了叶梓允身上的青春活力。 正当叶梓允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巴士转过一个弯,大海终于出现,她这下是真的兴奋了。抓着栏杆上面,两只脚踩着下面栏杆,腹部贴着栏杆,高举着手臂,手里握着花指着大海的方向,发丝乱舞,脸上洋溢着难掩的狂喜,“海!海!好大……好多船啊!比我们安市的海还要大啊!” 盛凯锋扭头看过去,风里已经是明显的咸味,隔着层层建筑,都能看见泛着粼粼波光的海面。璀璨的金光层层渐变,有点清冷的蓝,有点魅惑的紫,五光十色地照亮了他们的脸,也照亮了他们的笑容。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样的日子,我已经想了很久 “车要停了。” 叶梓允寻着盛凯锋的声音望过去,橙黄色的巴士站牌已近在眼前,车子也缓慢的减速。 “过来。” 盛凯锋站在面向街边的那一侧,叶梓允走过去,看了眼街沿,扭头反问,“要做什么?” “跳下去。” “啊?”叶梓允大惊,“不是……这车……我们……啊啊啊……” 话没说完,盛凯锋已经大步从她身边一跃而下,同时还紧紧抓着她的手。叶梓允被迫,只得大步一迈,借着盛凯锋的力跳到街边。因为惯性刹不住,结果一头硬生生撞进盛凯锋的怀里,根本站不稳。 盛凯锋双臂紧紧抱着她,周围不少马赛人回头看着他们,只是会心一笑,又转移了视线。 叶梓允被他捂在怀里,愣是好半天才回过神,挣扎着一把推开盛凯锋,无奈又恼怒地瞪着他,赶紧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你到底发什么疯啊?又不是付不起车费,干嘛要偷偷跳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付得起车费?”盛凯锋瞥了她一眼,双手插在衣兜里,阔步向前。 叶梓允目瞪口呆,快步跟在他身旁,“喂,你可是盛凯锋啊,安市神话级别的人物,你别告诉我,在马赛,你居然付不起两个人巴士的车费?” “出门没带钱包,不行?” “啊?”叶梓允满头黑线,着实是无话可说,“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盛凯锋看了眼身旁一家店的招牌,推了把叶梓允,“进去。” 叶梓允脚下一阵趔趄,回头狠狠瞪着盛凯锋,“我还穿着睡衣,身上更没钱,干嘛进服装店啊?现在应该找soleil他们来接我们才对,你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马上就要到傍晚了!” 盛凯锋不回答也不解释,大摇大摆进了店,气得叶梓允手足无措。 她摸了摸衣服的口袋,没有钱也没有手机,要是和盛凯锋走散了,她只怕永远都要被困在这个地方了。越想越害怕,叶梓允再不乐意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进了店。 这是一家不大不小的路边服装店,店员只有一个人。卖的东西到不少,有穿的有戴的,随意放置在店里的每一个角落,倒也不拥挤,反而恣意慵懒又别具特色。 叶梓允拽了拽盛凯锋的袖子,东张西望的,压低声音,“我们没钱还来这里……” “这几件,你去试试。” “什么?” 叶梓允大吃一惊地看着怀里突然被盛凯锋塞进来的几件衣服,傻了。 盛凯锋见她不动,嘴角微挑,笑得诡异,“怎么?要我帮你脱衣服试穿?” 叶梓允浑身一个激灵,立马乖乖进了更衣室,换上盛凯锋挑的牛仔裤和一件浅灰色高领宽松针织衫,外罩一件军绿色长及小腿的羽绒服,帽子上一圈浅咖啡色的人工毛衬托着她调皮又可爱。虽然穿上这一套比刚才只穿睡衣暖和多了,只是这是不是太暖和了? 虽然已经是暮秋,但是法国这边的气候明显还没有国内这么冷啊。 叶梓允实在猜不透盛凯锋的葫芦里到底是什么药,理了理长发,穿戴好了重新站在盛凯锋的面前。却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也换了件和自己外套一样的羽绒服。 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挑的衣服都很适合她,不管是款式和颜色,包括大小,都很合适。 叶梓允见盛凯锋看着自己不说话,尴尬地低着头咬了咬嘴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直到盛凯锋突然拉着她的手,“走吧。” 说完,叶梓允已经被他拉出了服装店,但还是像丈二和尚一样摸不着头脑。 “等等……我们没有付钱就这样走了?” “如果真如你所说,你认为我们走的出来?” 叶梓允错愕,“可是你不是说没有带钱包吗?” “做生意,不一定只要现金,等价交换即可。” 阳光下,叶梓允还在思索,却突然注意到盛凯锋一直戴着的名贵手表没有了。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了盛凯锋话里的意思。但是,这分明是不等价的交换啊。他的手表足够换一件高级设计师独一无二的定制产品,现在却只是随便在路边服装店里换了几件普通的衣服? 叶梓允不明白,望着眼前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姿,不禁出神。薄薄的金色阳光下,长入鬓角的俊眉在随风清扬的额前碎发下隐隐约约可见,泛着柔和的光泽,眼眸里是叶梓允从未见过的透亮与清澈,像是琉璃,只一眼已叫她心如小鹿乱撞。 盛凯锋眉眼带笑,迎着阳光大步流星,唇畔的笑意甚至比阳光还要璀璨。他是夺人眼球的,即便在法国,他同样是引人注目的焦点。但他眼里、心里,却看不见其他任何人,他只知道,对于一只表能换接下来的每分每秒,远远超值。 “啊……唔,好痛。” 叶梓允的鞋尖撞到盛凯锋的鞋跟,于是同一秒,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盛凯锋扭头看了她一眼,海风吹拂下,叶梓允的发丝凌乱地起舞,显得她更是娇小的弱不禁风,“你走路从来都不长眼睛?” 叶梓允捂着额头撇着嘴,嘀咕着,“谁叫你突然停下来?” “不停下来,难道你会陪我跳下去?” 叶梓允纳闷地望着盛凯锋琢磨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忽然一个急浪拍打碎裂在她的脚旁,吓得她下意识地拽着盛凯锋的袖子往后退,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站在了海港的港口,周围都是船只和游艇,再往前一丁点就是大海,闪烁着金色光波,一望无垠的大海。 “看来你很想和我一起跳下去,索性成全你了。” “什么?我……啊……” 叶梓允都还没来及说完话,整个人已经突然被盛凯锋横抱而起,大步向面前的大海走去。 “盛凯锋!放我下来!盛凯锋……你疯了!啊……” 叶梓允吓得在他怀里拼命的挣扎,紧紧闭着眼睛,挥着胳膊踢着腿,可是盛凯锋除了笑,根本没把她的反抗放在眼里。“我要放手了。”盛凯锋话音刚落地,叶梓允不再挣扎,突然死死勒着盛凯锋的脖子,拼命地摇头,“不要不要!不要放手!我不会游泳!我不会游泳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正的单独相处 盛凯锋笑意更胜,毫不犹豫地松了手,叶梓允身子难抗重力下降,吓得尖叫,愈发使出最大的劲儿搂着他的脖子,只听咚的一声,她的双脚重重地踩在硬邦邦的东西上。 什么……鬼? 叶梓允心里惊惶不定,徐徐眯开一条缝,才发现自己站在甲板上,一艘游艇的甲板上。 “这下可以松开我了吧?”盛凯锋被她勒得只能微躬着身子,脖子上又粗又红。 叶梓允一怔,急忙松了手,“这是谁的游艇?我们可以上来吗?” “你不放心就自己跳下去。” 盛凯锋从她身边走过,叶梓允愣在那里望着四周,身子突然随着船一阵摇晃,吓得她赶紧抓着甲板上的东西蹲下来死死蜷缩着身子,无奈地看着这艘游艇驶离港口,一点一点远离陆地,她只无力地咬着下嘴唇,一声感叹—— 这种时候,盛凯锋想要把她怎么样,她真的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怎么办? 叶梓允垂头丧气,徐徐海风吹拂在脸上,暖暖的阳光倾泻了她一身,倒也让她没刚才那般紧张不安了。她大着胆子看着海面上靠近港口的地方,密密麻麻都是排列整齐的游艇,煞有气势。港口岸边的鱼市还有不少商贩在贩卖海鱼,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叶梓允按捺不住试着站了起来,没有人能真正抗拒碧海蓝天的诱惑。 她双手趴在栏杆上,极力眺望着远方,视野畅通无阻的开阔,倒也让人的心境也随之舒服多了。虽然这个季节的海风吹在脸上凉凉的,有点刺痛,但好在穿着这么暖和的衣服,叶梓允倒也不觉得寒冷。 她裹紧了羽绒服,忽然想到,原来这就是盛凯锋用自己名贵手表专门给她买衣服的原因。 莫名的,心好暖。 “喝了之后,会暖和更多。” 身旁一抹阴影压来,叶梓允还没来及回头,视野里已经多了一杯热巧克力。 她捧在手里,望着盛凯锋,“我们要去哪里?” 盛凯锋低眉,含情脉脉凝视着叶梓允琥珀般的双眸,浅笑,“旅行结婚,不是吗?” 叶梓允睁大眼睛,心跳加速,刹那红了脸,盛凯锋却已经收回视线。 他呷了口热巧克力,转身走向船舱,“日落前会赶到目的地。” 望着盛凯锋的背影,叶梓允一个人留在甲板上,吹着地中海的风,神色淡漠又复杂。 她已经不敢多去想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最简单的麻木也许才是最安全的方法。 半个小时后,的确如盛凯锋所说,还没有日落,他们的游艇就在一座小岛靠了岸。 海上飘荡一阵子,再踩在沙滩上的时候,脚下的一切都是柔软的,隐隐约约间还有阳光的味道。叶梓允看着岛上茂盛的植被,扭头看向盛凯锋,“这里不像是有人的地方呢。” “这里是无人岛。”说话间,盛凯锋已经大步向远处走去。 叶梓允的心里却是咯噔一跳,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突然意识到,现在,在这片天地之间,是真真切切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没有任何多余的人,只有他们在一起。 这正是她想要的啊! 在飞机上那种亢奋紧张的心情又弥漫她的全身,然而却也只是一瞬。 叶梓允叹了口气,她想要期待却又不敢期待,她不敢忘自己只是盛凯锋的附属品,并无情爱。 “过来。” 盛凯锋站在一处高高的礁石上,向叶梓允伸来手,她走过去,犹豫着搭着他的手心,一拽一拉,她也站上了礁石,站在了他的身边。从这个角度望向海平面极美,太阳一点一点西斜,是欣赏日落最美的角度。 叶梓允忍不住偷偷望着他的侧脸,夕阳霞红的余晖中,盛凯锋的半张脸都被染成了金红色。她看过很多次日落,却从未觉得哪一次的日落,有此时此刻的好看。她勾了勾唇角,暗暗窃喜。 高大的礁石上,金红渐变的霞光下,两抹身影良久伫立。 “我去准备烧烤架,好了会叫你。” 盛凯锋突然对上了叶梓允的视线,叫她根本来不及躲。 她痴痴地望着他呆住了,盛凯锋只是宠溺一笑,将她脸颊前被海风吹乱的碎发别在耳后,又替她拢了拢外套,戴上羽绒服毛茸茸的帽子,才又转身跳下了礁石。 叶梓允目送着他的背影,余晖正好扫过她的脸颊,留下一片阴影,她的心里也只剩下黯然惆怅。她看得出盛凯锋对这座岛的熟悉,也看得出他肯定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看日落,只要这样想想,叶梓允心里也酸楚得难受。 明知道他的过去和自己没有关系,可还是会忍不住胡思乱想,那个叫做flore的女人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些日子那些点滴,盛凯锋又是什么样的?而她才根本没有机会拥有。 叶梓允苦笑,索性也跳下了礁石,盘腿在沙滩上坐着。 她渴望拥有却不曾拥有的柔情与爱意,他曾经全部奉献过另一个女人。 哎,叶梓允低着头在沙滩上画着一圈一圈,束缚着自己,不得不承认,她是嫉妒得很啊! 太阳落入海平面后,大海上很快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阵阵白色的浪花还在绽放。海风也骤然冷却了不少,比白天来的时候还要森冷。 叶梓允仍然在沙滩上写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因为在黑暗中,她也看不真切,许多字都叠在一起,细细看去,一个一个字连起来竟然是她心里从未对盛凯锋说出过的表白的话。 “不冷吗?” 明晃晃的火把突然照亮了她的脸,叶梓允的手指僵硬在沙粒间,突然被盛凯锋紧紧捧在手心中。她抬眸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盛凯锋来回揉搓着叶梓允的手,哈着气,然后将她冻得通红的手伸进自己的衣领里。 一股温热的暖流迅速游走在她的指尖,惊得叶梓允差点大叫,想要伸出来却被他的手抓着手腕。火把插在他们身侧的石缝间,轻柔地勾勒出他们侧脸的轮廓,还有四目相对时直白逼人的火辣与滚烫。 叶梓允都能看见盛凯锋眸仁深处自己小小又惊呆的模样,浑身发烧似的眩晕,茫然无措。 盛凯锋目光炯炯,直直的,好像要将她的心一层一层剥开。 海风习习,浪声滔滔。 时间,好像都在这一刻凝固。 “你在写什么?” 盛凯锋感觉到叶梓允的温度回升了不少,才松开手,转向她刚才写写画画的地方。 “嗯?啊!” 叶梓允一愣,旋即睁圆眼睛猛地扑上去拦住他,急急忙忙解释,“没什么……瞎画着玩的……瞎画的……” 她赶紧用脚摩擦过那排印记,然后冲盛凯锋心虚的一笑,指着他身后已经扎好的帐篷,“我去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盛凯锋看着叶梓允的背影,又看了眼那排已经完全看不出字迹的沙粒,缓缓蹲下身子,火把照上去,虽说辨不清字了,但最后残留的那颗桃心若隐若现,只抹去了一半,不过还是看得十分清楚。 刹那间,盛凯锋面色冷沉,眸色幽深。 结合刚才叶梓允匆忙的表现,他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纪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叶梓允羞红着脸落荒而逃,步履匆乱的在两顶帐篷前顿住,大吃一惊。 帐篷外面都绕着璀璨闪烁的小彩灯,随着海风起起伏伏,在夜色下迷离梦幻得像是流淌的星河。帐篷外还燃着篝火,篝火旁还有烧烤架,冰冻箱放在较远的地方,周围都用沙子堆掩着,里面是盛凯锋托人在鱼市准备好的新鲜海鲜和啤酒、饮料。 叶梓允还在出神,手腕突然被盛凯锋一抓,整个人又被他拉着大步向前。 她几乎追不上他的步子,只能小跑。而盛凯锋似乎也没有想要等她的意思,绕过几块大礁石,这一条路上没有亮光很暗,叶梓允都能感觉到盛凯锋抓着自己的手紧了许多。在远离帐篷的一侧,盛凯锋终于停了下来,累得叶梓允在他身边气喘吁吁。 “你……” 叶梓允刚要开口,双眸忽然被什么亮光一闪,这才看见不远处亮着的烛光。 刹那间,她瞠目结舌。 眼前细腻的沙滩上是一张四四方方的原木小方桌,桌上放着红酒和两个酒杯,还有等待食物上桌的餐具。圆圆的白色蜡烛在透亮的烛台里影影绰绰,映照着一株造型奇特的枯树枝。两张折叠的帆布椅间还错落有致的竖着三个架子,架子上各自勾着一枚烛台,里面同样是温馨的白色蜡烛。 “我……” “坐着等我。” 盛凯锋松开她的手,走过叶梓允面前时,只有一阵冷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他比刚刚冷漠多了,也许是海风降温的错觉吧! 叶梓允没往心里去,见盛凯锋拉开了一张椅子侧眸看着她,她急忙走过去坐下。 盛凯锋沿着原路返回,轻柔的海浪蔓延在叶梓允的脚边,试探着接近,就像她试探着进退两难的那颗心。 没等多久,盛凯锋端着托盘走来,简单的海鲜烧烤散发着令人食欲大开的香味。 “好烫好烫……”叶梓允迫不及待咬了一大口,嘴里满是食物咕哝咕哝地笑着,“好好吃!” 盛凯锋看着她,目不转睛,却没有尝一口,“在厨房里你和阮湄说的那些话……” “咳咳咳……”叶梓允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说,哽了一大口肉在嗓子,吞不下去吐不出来,急忙抱着酒杯灌了一大口的红酒,才咽下去,尴尬地握着拳头捶着胸口,瞪着盛凯锋,“我……咳咳,那个时候是特殊情况,我是你名义上的妻子啊,当然得那样说啊!就像你在人前会……咳咳……会装出另一副样子来一样……” 盛凯锋垂下眼眸,整张脸隐在暗处,只有一抹上扬的嘴角在烛光下森寒的冷笑。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 叶梓允看着他,倨傲的冷笑,为什么还有点难过沮丧? 她大脑迟钝,捉摸不透,胸口翻涌着莫名的窒闷。 两人沉默良久,风吹过烛台碰撞的咯吱声,浪头拍打着礁石的哗啦声,愈发让她浑身难受。明明来的路上不是这个样子的,明明他笑得那样温柔明媚,为什么…… 真的只是海风吹散了一切温度? 真的是日落了,心也落进了一片阴影中吗? 浪头变得汹涌,击碎在礁石上溅起万丈的水花,像一头奋力想要挣脱束缚的猛兽。 叶梓允深吸一口气,她心里束缚的枷锁也挣扎着想要解脱啊! “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话音落地,叶梓允瞬间后悔,心跳加速,咬着唇瓣想要把话收回来,也已经晚了。 她不敢去看盛凯锋的脸色,目光空洞毫无焦距地落在面前的食物上。心思不宁,躲在桌下的手焦急难耐地拼命抠着其他的手指。贝齿咬着唇瓣都发乌了,她也一丁点感觉都没有。 盛凯锋没有马上回答,他沉默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叶梓允来说都是煎熬。 她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她甚至都能听见盛凯锋的每声呼吸,搅得她心乱如麻。 他对自己的亲昵,那些缠绵火热的肌肤之亲,让她总是充满了各种幻想。 其实,这个问题,已经在叶梓允心里积压很久了,成了她一个人的秘密。 压在心口,堆积成伤。 每每触碰,都是一种钻心挖骨的折磨。 哪怕她惧怕盛凯锋给出的答案,但至少,她不会再因为未知而沉沦在一个人爱慕的漩涡中出不来。那种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更怕他知道偏又装出不知道的感觉,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那种总是去猜测他话里话外的感觉,那种为他吃醋为他嫉妒却又没资格表现出来的感觉…… 每一种感觉,都像是白蚁在啃噬她的心,只剩下一具空落落的躯壳。 她别无他法,倒不如像身边这片大海,让答案来得更加凶猛。 叶梓允自嘲着苦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海浪一头接着一头,已经无数回了。可是,盛凯锋还是没有开口。她不经意地叹了口气,长时间的沉默又何尝不是一种回答? 习惯了风声和浪声,她心里似乎也没那么焦急了,一切尘埃落定。 答案,已经十分清楚。 “我想应该吃得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 叶梓允撑在桌上起来,埋头转身,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在脸上洒下浓重的阴影。椅子脚在沙粒上划出一道痕迹,恰似她心中的伤痕。刚要收回的手腕,却偏在这个时候被盛凯锋抓住。 她诧异地回头,盛凯锋已经站起来,抓着她的手骨节分明,强势又有力,猛地往回一收,叶梓允身子前倾直直扑进他的怀里。 胸口紧贴,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那双若隐若现的眼睛,在隐隐的暗光下坚定有力地盯着她,叫叶梓允招教不住想要退缩。偏偏盛凯锋摁着她的手,让她一丁点想要逃走的余地都没有。 “那你告诉我,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低沉喑哑的嗓音,在起起伏伏的海浪声中,带着蛊惑雄厚的魅力,让她一时间无话以答。 她问出去的问题,眼下又被盛凯锋塞了回来。 要怎么回答?要怎么回答? 叶梓允的心越跳越快,除了她的心跳声,已经听不见任何别的声音了。 这么近的距离望着盛凯锋,手上还是他温热的体温,早已让她意乱情迷,还能怎么回答?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们也只能是这样的关系 “我……”叶梓允艰难地微启双唇,一点血色都没有,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扎在她心头钝痛到欲哭无泪,“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我是你名义上的妻子,这就是我们的关系。” 盛凯锋后背绷紧,抓着她的手腕因为用力而在颤抖,疼得叶梓允面目扭曲,她却一声都不吭。他眉头一挑,扬手松开她,眉眼间的寒意比刮在脸上的海风还要疼彻心扉。叶梓允怔怔地望着他,捂着手腕,眼眶不知不觉间已经红了一圈,在这样的夜色下,却根本看不清。 “叶梓允,终究还是你比我厉害。” “……” 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一句话,盛凯锋已经朝帐篷方向大步离去,步步融入黑暗之中。 叶梓允僵硬在餐桌前,望着他越走越远,眼眶里拼命隐忍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了汹涌而出。 她捂着嘴,乏力地跌坐回椅子上,看着面前盛凯锋精心布置的餐桌,豆大的泪水翻涌着从她手背跌落,濡湿了她的指缝。目光落在餐盘的食物上,叶梓允松开手,抽了口冷气,颤抖地重新握着叉子,一口一口咀嚼着已经冷掉的海鲜。 混着她的泪水,早已经尝不出食物原本的味道,但她吃下的每一口,都是盛凯锋亲手准备的啊!她不知道将来是不是还有机会,她不舍,她好想好想告诉他,自己到底有多爱他! 叶梓允吃完自己面前这盘,又拿过盛凯锋的那盘,大口大口狼吞虎咽。 好像,肚子塞得满了,心上就不会再有缺口流泪了—— “叶梓允,终究还是你比我厉害。” 她根本不懂盛凯锋为什么会这样说,她哪有盛凯锋厉害? 他的沉默,比任何回答都还要伤人。 叶梓允不想骗他,想要说出心里话,可是盛凯锋根本没给她机会啊! 他早已经全盘否定了她,在浴室里对她说的那些话,刚才的沉默以对,叶梓允再蠢也明白——她只是名义上的妻子,他们的关系只是一纸契约。他们之间,也只能是这样的关系。 叶梓允再蠢,也知道自己明知盛凯锋的想法还要捅破这层纸,那以后两人不止一般的尴尬。或许,盛凯锋会嫌自己麻烦,直接取消契约。毕竟一开始,叶梓允的存在就是为盛凯锋挡掉他不想要的桃花,如果连她也爱上了他,那盛凯锋肯定会再找人挡掉她。 叶梓允至少还明白这一点,留在他身边,是她唯一的机会。 所以,她才是天底下唯一一个不能向盛凯锋承认爱他的女人啊! 止不住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跌碎在餐盘上,叶梓允吞了一大口,哽在胸腔,又匆匆喝了一大口红酒,满嘴偏偏都是心碎的咸涩。 碎了就碎了吧,爱了就爱了吧,要不然呢? 叶梓允突然趴在餐桌上,侧脸望向大海,簌簌落泪,视野里是一望无际的黑。 看不清的前路,看不清的爱情,都要统统被埋进心里。 盛凯锋站在远处的一块礁石上,身姿优雅,衣袂翻飞,发丝狂舞。 头顶是浓稠如墨的天,脚下是奔腾汹涌的大海,溅起的浪头几乎要将他淹没。 可他那道坚硬无比又森寒如冰的目光足以穿透天地万物,但偏偏,唯有那个女孩的心,他怎么都看不透,好像也根本接近不了。 就连他自己的心,又曾几时明白过? 叶梓允问的那个问题,竟然真的把他问住了。 沉默,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却又很想知道她的答案。 到头来,果然只是如此。 一个浪头打上来,礁石上的人儿已经不见了。 他只是一场梦,而她也只是一阵风。 是梦里起了长风,还是风里吹来了一段梦? 这一夜,两个人分别住在帐篷里,不再有任何交流。 听着大海的波涛声,叶梓允始终毫无睡意,也不知道发呆到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感觉又像是刚睡下,她就听见什么动静,急忙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痕,只看见一旁的帐篷已经不见,她的心瞬时猛颤。 着急地钻出帐篷,四下寻找,这才看见盛凯锋正在收拾东西往游艇上搬。 叶梓允松了口气,揉了揉眼,想要朝他走去,却发现自己心里竟像是灌了铅,一点勇气都没有。她愣在沙滩上,茫然地望着盛凯锋的背影。平静的海面上不知不觉间洒满了金光,波光粼粼,正是日出的时间。 可是盛凯锋似乎并不打算等日出,他匆忙地收拾着,像是根本没看见叶梓允。 她远远望着他,抿着唇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叹了口气,默默帮忙着。 可每当她想要帮着做些什么的时候,盛凯锋都会抢过她手里的活儿,让她傻傻愣着。 很快,一切都由盛凯锋收拾妥当。 叶梓允跟在他身后上了游艇,两人之间依旧保持沉默。游艇很快驶离无人岛,她满目怀念不舍的目光久久眺望着昨夜两人用餐的地方。如果自己没有开口问出那个问题,他们是不是还能开开心心吃顿饭? 只可惜这样的如果毫无意义,无非还是掩盖在真相下的自欺欺人,她宁可知道答案。 叶梓允垂下眼睑,无论如何,至少她已经肯定了盛凯锋心里的想法。哎,又是一声长叹,望向东边的日出,明明是这么美丽温暖的景色,可是她毫无兴致,脑海里都是昨晚两人在礁石上欣赏日落的画面。 如果将来还有机会,她一定还会来这里的,和盛凯锋一起,以真正爱人的关系前来。 叶梓允望着东方的旭日,目光坚定,在这片辽阔的地中海,投下了她坚硬如磐石的誓言。 游艇在海港的港口靠岸,立刻有人来搭把手。盛凯锋大步走出游艇,一旁等候的soleil也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嘿,keifer,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不是日出还没看吗?嗨,美丽的玫瑰女孩,昨晚愉快吗?” soleil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叶梓允脸色铁青,尴尬地笑着,“嗯,很愉快。” soleil顿时手舞足蹈,盛凯锋根本不理他们,冷冽俊然地阔步离去。 叶梓允也根本没听soleil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只望着盛凯锋的背影,眸色黯淡又消沉。 回庄园的路上,两人坐在后排也毫无交流。soleil说个不停,叶梓允偶尔出于礼节会回应几句,但盛凯锋始终皱着眉头望向窗外。叶梓允只要说一句话,他的眉头就会皱深几许。直到车子停在庄园门口,盛凯锋像是如坐针毡似的,立刻下车走进屋里。 “昨晚去哪了?两个人整夜未归。”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为你,我还真得了职业病 门口,盛凯锋被纪离拦了下来,后者隐在圆形镜片后的目光里满是诡异的笑意。 盛凯锋狠狠瞪了他一眼,冷言冷语,“和你有什么关系?” 纪离耸了耸肩,盛凯锋已经怒气冲冲地上了楼。 叶梓允刚要进门,眼前突然横来一只胳膊,纪离抵着门框,将她牢牢拦在门外,笑得更是意味深长,“老实交代,两个人一大早回来都没精打采,昨晚到底怎么狂嗨的?” 叶梓允没回答,只掠过纪离的胳膊望向楼上。 楼梯上的盛凯锋正好转过转角,余光瞥向纪离,又正好对上叶梓允的视线,眼底匆忙闪过不解的苍凉和痛楚,更是加快脚步,像是要把他们远远甩开。 “你想多了,让我进去。”叶梓允疲惫地推了推纪离的胳膊,浑身都没劲儿。 纪离也不让,只笑得更加深沉,“别骗我,盛凯锋的那艘游艇,除了flore,你是第二个上去的人。可见在他心目中你的与众不同啊,别人,可是根本碰都碰不得那艘游艇。你们,昨晚是不是在游艇上……” “我都说你想多了。”叶梓允大力推开纪离,恼羞成怒地擦过他身边。 纪离饶有趣味的一笑,并未跟上去,反倒是走向前院的soleil。 殊不知,站在暗处的阮湄,已经气得把手中的面包捏成了一堆面包渣,面目狰狞。她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缓缓落在自己的小腹上,爱抚着,喃喃自语,“宝宝,放心,妈妈一定会为你争取最大的利益!你的爸爸,只能是我们的。” 阮湄目光一横,抓着一个埋头从外面回来的仆人,用英文吩咐道:“叫叶鹤正来见我。” 楼上,叶梓允回到卧室的时候,迎面冷风扑面,盛凯锋并不在房间里。 她叹了口气,无力地倒在柔软的大床上。转身,怀里抱着大大的枕头,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湛蓝湛蓝的天,微卷的睫毛泛着金色的光泽,顺滑水润的乌发在她身后如瀑布似的铺开,她的心事也织成了一层层的蜘蛛网,牢牢束缚着她的心。 事到如今,叶梓允也没什么可期待的了,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不是没有憧憬过,不是没想过努力,只是刚要开始努力的时候就被盛凯锋画上了休止符。 在槐桐路的日子,纯属她误会了盛凯锋的用意,怎么就能自作多情的以为他爱上自己了呢?叶梓允抓着枕头捂着脸,拼命地踢着脚,不爽的痛苦都发泄在她低喊的闷哼声中。 片刻,她扔开枕头,满脸通红,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想着昨晚在海滩上,她问的那个问题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盛凯锋肯定不止一次在嘲笑她,或者在暗爽。 天啊……叶梓允无奈地瞪着天花板,频频叹息。 没办法,事已成定局,眼下,她只有在人前扮演好妻子这个角色,才能慢慢缓解尴尬吧。 哎。一声长叹,直直到傍晚时分,庆祝节日的晚宴快要开始的时候,她才在仆人的提示下起身梳洗打扮。换上一条宽肩带的齐胸小红裙,长及大腿,没有多余的装饰,披着柔顺的长发,一侧别在耳后,温婉娴静地踱步下楼。 晚宴在后院举行,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悠扬的法国乐曲萦绕在叶梓允的耳边,这时她才发现所有女人都穿着小红裙,只有款式稍有不同,而男人都穿着纯白色的西装,胸口都别着一朵艳红的玫瑰。她安静地站立在一旁扫视着众人,除了庄园里的人还有周围的邻居,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很多生面孔。 “在找什么人吗?” 叶梓允扭头,纪离已经浅笑不已地站在她身边,直直盯着自己。 她撇了撇嘴,收回视线,“你不是一般爱管闲事。” “职业病的一种。”纪离不恼,笑得更开心了,绅士地伸出右手,“能否邀请你跳一支舞?” “能啊。”叶梓允挑眉看着他,趾高气扬,“不过我不答应。” 纪离收回手,嘴角依旧挂着笑意,圆形镜片折射着灯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我想我们之间不至于这么生疏才对,对于之前的误会,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并接受?” “我们之前有什么误会?”叶梓允空灵的双眸望着他,清澈见底得不染一点尘埃。 纪离看着她的眼睛出了会儿神,迷离的笑容始终令人捉摸不透。低眉,他摘下胸口的红玫瑰,递给叶梓允,“这朵花很配你,只要你愿意接受,我绝对不会再多管闲事了。” 叶梓允看了眼他手中的花,还在纳闷纪离话里是几个意思,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红色人影给她很不舒适的压迫感。叶梓允迅速抬眸看过去,正好捕捉到阮湄匆忙收回视线和叶鹤正说笑走远的模样。 “你还是去管别人的闲事吧。”匆忙说完这句话,叶梓允追着阮湄的背影走远。 纪离望着她,握着红玫瑰的手还僵硬在空中,嘴角的笑意不经意一颤,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勾着眉梢笑意不知不觉淡去,“偏偏我就只想管你的闲事,怎么办?” 悉悉率率的沙沙声淹没在抑扬顿挫的舞曲中,叶梓允全心思都在阮湄的身上,见她和叶鹤正分开后,叶梓允更是不假思索地跟着阮湄。阮湄似乎并不知道身后跟着一个人,只巧笑盈盈地走向一群男人中,向他们敬酒。 叶梓允不远不近站在一株大树下,眯着眼细细打量着那群人,应该都是法国人,生面孔。 但对于有些人来说,认人并不是要看脸的。叶梓允按照阮湄的思想,上下将那群人打量了一番,白色西装全部都是意大利定制,领带、手表和皮鞋全部都是限量款,甚至是领带夹和袖扣都价值不菲。 “果然。”叶梓允冷笑着摇头,目光尽是鄙夷。 “他们都是法国当地有名的红酒商。” 叶梓允一怔,抬头,诧异,“怎么又是你?” 纪离双手插在裤兜里,笑得爽朗,“只能说明我们很有缘。” 叶梓允翻了个白眼,继续瞪着阮湄,“我现在很忙,别妨碍我。” “法国波尔多的波亚克村是世界级的红酒圣地,你应该听说过波亚克村的木桐堡。它是一个世纪以来唯一一家从二级酒庄飞跃到一级酒庄的高档品牌,而中间那个男人就是现在木桐堡的主要负责人,扎克先生。” 叶梓允听纪离一一将那群人的身份都介绍了一番,才知道他们原来都不是一般的富人。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纪离抬手从一个刚走过的酒保手里端起两杯香槟,浅笑着递给叶梓允,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认为,对你想做的事情,会有用。你的身份,是无人能及的。” 叶梓允看着酒杯中亮黄色的液体,似在思索着什么,再看向阮湄时,她正和那群人开怀大笑。叶梓允眸色一沉,接过酒杯,昂首挺胸地踩着高跟鞋踏过一地的荆棘。 纪离远远望着她的背影,高举着酒杯,浅笑自语,“敬你,我的‘职业病’。”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以契约的名义,爱你 “你好,扎克先生、马林先生、汤玛斯先生……” 叶梓允端着香槟酒杯,温文尔雅地站在阮湄身后,笑得清浅,一一以法语唤出了现场所有人的名字。大伙都微微诧异,但每个人脸上都是意外惊喜的笑意,那是被人铭记和尊重的自豪感,尤其是被年轻又漂亮女孩记住。 阮湄的背影却是一僵,好像被叶梓允在上面狠狠插了一刀,冷气直直灌入心里。 “这位年轻貌美的小姐……” 烛光下,叶梓允落落大方地莞尔一笑,“我叫叶梓允,是……”她故意略微一顿,扭头看向阮湄,嘴角浓浓的笑意都迫不及待想要满溢而出,“是盛凯锋的太太。” “哇!盛太太!”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盛太太!” “盛先生年轻帅气,潇洒多姿,必当是盛太太这般的美人儿才能配得上啊!” 听明叶梓允的身份后,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全部集中在叶梓允的身上,亲切热络的模样像是和她熟稔多时,就连扎克先生也忍不住以最华美的词语来盛赞叶梓允的美。 而叶梓允和阮湄站在一起,一个清新明媚,一个妖娆诱人,更像是双开的并蒂花。 叶梓允浅笑不语,微微颔首。 阮湄却气得面红耳赤,暗暗握紧拳头,指甲都深深陷入肉里。 叶梓允也不理她,脑海中迅速搜索并过滤纪离提供给她的信息。她知道扎克先生特别喜欢宠物,知道马林先生喜欢家庭子女教育的话题,知道汤玛斯先生热衷中国传统文化,于是她和每个人交流时都会选择他们感兴趣的话题,同时也不会让别的人冷场。 没多久,阮湄已经彻底被冷落。她没办法插嘴,也没办法打断他们的话题,因为她根本听不懂法语,完全不明白叶梓允和他们在聊什么。耳边全是嗡嗡嗡声,还有此起彼伏的音乐声,搅得她头痛欲裂!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过去,她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眼前是灯火酒绿的夜世界,男人女人围在一起放声大笑,却并不属于她的世界。她是被冷落的,被奚落的,被放逐的,被抛弃的,她是没人要的,是垃圾! 那些人都骂她是垃圾,践踏她,她没有人的尊严,更没有生活的意义。 她穿着破烂,饿了和老鼠抢吃的,下雨了和流浪猫抢住的……那样的日子她发誓不会再回去,她努力了这么久,早就和过去的自己没有关系!她现在是阮湄,只是阮湄! 阮湄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拼命地捏着酒杯,好像要把它捏成粉碎,把这种讨厌的感觉和突然涌上心头的过去记忆全部都捏碎! “抱歉,我……” “这里很热闹,在聊什么呢?” 阮湄刚用英语开口,就被纪离以法语轻松地压了下去。 纪离和他们原本就很熟,加上检察官嘴皮子的功夫,一群人聊起来更是永无止境似的。阮湄尴尬地愣在他们圈子里,进退两难,面目扭曲得像是五脏六腑都在炙热火烧似的疼痛。而叶梓允却处理得十分好,该说话是说话,不该说话是只是一笑,阮湄瞪着她,心里的恨意只是越来越浓。 “啊,对了,叶太太,我刚刚好像听见叶先生在叫你呢。” 纪离突然转身看向阮湄,用的是中文。 阮湄微微一愣,搞不懂纪离到底画什么花招,但还是聪明的就此告退。 叶梓允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面色冷峻得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这时有别的人走来和扎克先生打招呼,自又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现在什么感觉?是不是很爽快?”纪离在她耳边低语着中文,目光笑得狡黠。 “没有。”迷离朦胧的烛光下,那双琥珀般清澈透亮的眼眸熠熠生辉。 纪离看着她的侧脸,什么话也没说,嘴角的弧度却不经意地微微上扬。 远处,盛凯锋望着他们并肩耳语的模样,神色傲然地放下酒杯,大步走上去。 “这次我又帮了你,你还打算拒绝与我共舞吗?” 叶梓允瞥了他一眼,“我不认为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 纪离耸了耸肩,举起自己的酒杯,“至少我们合作愉快?” 叶梓允看了眼他的酒杯,撇了撇嘴,勉强和他碰了碰杯,仰头抿了一口。爽滑又刺激的气泡感迅速沿着她的咽喉蔓延全身,似有什么不安烦闷的因子在她血管里膨胀爆炸,胸腔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纪离却开心得像个孩子,一直在她耳边说个不停。 盛凯锋走来,正好看见他们对饮的侧影,眸色瞬时幽深阴冷,加快速度大步冲了上去。 “……邀请你跳一支舞,何必拒绝得这么干脆?” “她的第一支舞,是我的。” 低沉浑厚又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干脆利落带着不允许任何人反抗的口吻,好像他一开口就是板上钉钉,所以根本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盛凯锋。尤其是周围温度骤降的感觉,叶梓允很快就能感觉到,盛凯锋的气息。 “别这么小气,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纪离上前把胳膊搭在盛凯锋的肩头上。 盛凯锋冷沉地瞪着他,纪离呵呵冷笑两声,识趣儿地把手默默收了回来,溜走了。 只剩下叶梓允呆若木鸡地看着他,四目相对的刹那,她心头一颤,说不出的浑身燥热,很不安,迅速挤出夸张又耀眼的笑容,扑上去紧紧挽着盛凯锋的胳膊,望着他,“亲爱的,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 不远处的扎克先生都回过头来,虽然都听不懂中文,但还是看得懂的,大家伙都笑了。 盛凯锋蹙了蹙眉尖,抬手探了探叶梓允额头的温度,“没吃药?” “……”叶梓允紧绷的笑意颤了颤,摸着他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捂在心口,“我知道亲爱的最疼我了,我没有生病,亲爱的不用担心。” “没病?我看你病的不轻。”盛凯锋一本正经地瞪着她,“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叶梓允昂着头,依旧笑得甜美,明晃晃的,几乎晃进人的心坎里,“我没有病,也没有疯。我只是想好了,要做好你太太的这个角色,做好你的贤内助。即便……即便我们只是契约关系……”她抽了口冷气,声音不自觉地颤了颤,努力维持着假意造作的笑脸,“这也是我的义务,不是吗?” 他们本就是利益关系,她没有资格要求他为自己做什么,更没有资格从他身上得到一丝一毫的情感回应。所以,她只有顺应现实,面对接受现实,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也算是对他的一种保护吧。 叶梓允闪烁着瞳孔,千言万语如波涛汹涌,可她的话哽在喉间,什么也不能说。 如今,她也只能这样默默的去爱了。 盛凯锋低眉凝视着她波光盈盈的双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他沉默了,一句话也没说。 徐徐的夜风吹来,两人立在浪漫温馨的烛光下,不知道吹皱了谁心间平静的湖水。 第一百一十八章 别误会的一个吻 “那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努力扮演到怎样的程度上。” “……呃,我……啊!” 叶梓允话没说完,盛凯锋大手搂着她的腰,一带力,她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胸膛上。 “你以后最好记住,只准和我跳舞。” “……” 叶梓允眼巴巴地望着他,来不及说什么,盛凯锋已经搂着她大步向舞池走去。 扎克先生等人还在原地交头接耳,那些感慨他们多么恩爱的话语落在叶梓允的耳朵里,顷刻间让她绯红了脸。认识盛凯锋的人从来都不少,觊觎他的女人也始终不少,无论是在什么国度。一路走去,叶梓允只怕没被那些女人的目光射穿成窟窿怪,走路的步伐也失了节奏。 众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他们身上,叶梓允越是努力想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越是想要所有人都认可她是最配盛凯锋的女人,反而,越是错漏百出。当盛凯锋托起她的手翩跹而舞时,叶梓允不知道踩了他多少次,被多少女人笑在心里。 “你是故意的?” 又是一脚踩在盛凯锋的鞋背上,他冷眸俯视着眼前这个娇小的女人,森寒得让人畏惧。 叶梓允赶紧摇头,“我……我怎么会?这次……这次我只是有点紧张……” “是紧张,还是想要早点逃离我?” “什么?” 叶梓允纳闷,盛凯锋停下舞步,两个人站在舞池里,大眼瞪小眼,显得格格不入。 “想要扮演好我的妻子,是你的托词吧?” 叶梓允皱了皱眉,“我……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盛凯锋看着她,完全看不透她究竟说的是真还是假,“你应该是故意想要留在我身边,对不对?” 叶梓允的心咯噔狂跳,瞳孔闪烁,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 盛凯锋看着她的表情知道自己没有猜错,苦涩的冷笑,“你的目的,是纪离。” 叶梓允愣了好一会儿,才“啊”了一声,尾音上扬,十分困惑。 “你想要接近纪离。” “不是……我……”叶梓允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支支吾吾,“我为什么啊?我为什么要接近他?” 盛凯锋微眯了眯眼,耸拉着嘴角,眸色森冷到了极点,“你在挑战我的耐心。” “我不是……” “够了。”盛凯锋压低声音恼怒地打断她,“是不是,我都有眼睛会去看。” 话音落地,余怒未散,叶梓允怔忪地望着他,哑口无言。 盛凯锋微微俯身,勾起她的下颌,似笑非笑,“记住,你说的话,你要扮演好我的太太。” “……唔……” 叶梓允还没反应过来,冰冷的唇瓣就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个吻封住。 与此同时,一束追光打在他们拥吻的身上,柔和唯美,可是叶梓允却只能感觉到触心的料峭的冰冷。周围响起刺耳的掌声,好像还有什么人在嘶吼,嚷嚷着仿佛说着这是节日舞会的某个环节。 叶梓允听得并不真切,被盛凯锋吻住的瞬间,她只能听见心跳声,却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这个男人的,竟然跳得如此强势有力。众目睽睽之下的这一吻,叫她涨红了脸,浑身比火烧还要滚烫。 追光的亮是如此耀眼,阮湄盯着他们恨得牙痒痒,纪离看着他们却也只是笑得难以捉摸。 “你在我面前不需要刻意掩饰。”纪离转而看向阮湄,此刻她脸上的怒意是根本无法遮掩的,“很多事情,我和你,心知肚明。否则,刚刚我何必帮你解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帮我,更不会因此感谢你。” 纪离撅着嘴点了点头,“就恩将仇报这一点来说,你们还是挺像的。” “你!”阮湄恼怒地瞪着他,转而又勉强笑道,“纪大检察官,你这似乎一直都是话里有话啊?有什么,为什么不直说?是有事求于我吗?” “将来,说不定有这么一天的时候,叶太太会帮忙吗?” 阮湄趾高气扬的挑眉,眼里的红唇笑出了最完美的弧度,“当然,我最乐于助人了。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说话间,她从手拿包里取出名片夹,抽出一张弥漫着浓郁香水味的名片,摁在纪离的胸口,笑得眉飞色舞。 他眸色迷惑的一沉,将阮湄的名片捏在手中,饶有趣味的弯着唇角,浅笑着目送阮湄走远,“只怕将来有一天,会是你有求于我咧。” 闪烁的烛光扑朔迷离,比起舞池的热闹,更像是另一片朦胧的时空。 片刻,当追光终于从盛凯锋和叶梓允身上转移时,他吮吸着她唇瓣的芬芳,良久才松开。 而这个时候的叶梓允,显然都傻了。 “别误会,这是习俗,追光会随机锁定舞池中的男女,一旦被锁住,他们必须接吻。” 盛凯锋的解释搅得叶梓允的胃一阵难受,她抿着嘴唇,苍白的笑着,“我怎么会误会?” 盛凯锋的脸色更难看了,是啊,她怎么会误会,怎么会为了他而误会? “盛少还是自己应酬吧,恕我今天请个假,想要休息一下。” 说着,叶梓允低着头,两侧的长发顺势遮住她的脸,洒下厚重的一片阴影。 盛凯锋愣在原地望着她越走越远,手里似乎是毫无意识地摘下胸口的玫瑰花辗转在手中。他没有叫她,更没有追上去,只那道饱含深情的目光里满是苍夷与荒芜。凄清的追光灯下,就连手中那朵艳红的玫瑰也失去了奔放的热情。 叶梓允匆匆撩了撩脸侧的长发,大步迈进屋中,却没料到手肘突然被人一抓,强迫着转过身来,长发在空中轻盈地划出弧度,险些没有站稳。 阮湄已经逼近她的眼前,放肆不羁的冷笑,“叶梓允,你在报复我!我还以为你多么高尚伟大,多么清高不谙世事,原来,你同样是会报复人的!你也有嫉妒心,你也有不甘的时候,你也有恨!这样的你,和被你瞧不起的我,又有什么区别?” “第一,我没有报复你。”叶梓允直视着她的眼睛,毫不躲闪,“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要抢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是多么容易,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绝对不会再坐以待毙任你宰割。” 阮湄目光暗沉,狠狠瞪着她,面无表情。 “第二,我从来都不是高尚清高的人。我只是个普通人,有着普通人的脾气和弱点,那有怎样?第三,我根本没有瞧不起你,相反,瞧不起你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你自己。” 说完,叶梓允已经离开,带动一阵风掠过阮湄身旁的烛火,火焰匆匆一闪,一双隐在半明半暗中的眼睛露出骇人的惊恐。再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了,从汹涌记忆里弥漫而出的黑色沼气,一点一滴,将阮湄的自信和骄傲吞噬殆尽。 她怀疑,难道叶梓允知道了什么? 第一百一十九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 叶梓允气得在人群中穿梭,一不小心撞到迎面走来的人,她连连道歉,却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直到那人突然叫住她,“嘿,美丽的玫瑰女孩,你要去哪里?” 叶梓允回过头,才看清自己撞着的人原来是soleil,“我……想要回房间了。” “为什么?”soleil热情洋溢地看着她,指了指身后通往后院的门,“舞会还没有结束啊。” “我……有点累了。”叶梓允勉强笑了笑。 soleil走近了些,叹了口气,“那真是可惜了,舞会的高潮环节还没到呢。” 叶梓允想起刚刚的吻,心里不禁诧异这个舞会到底还有多少习俗,暗自庆幸自己逃得快。 “keifer还没有送你玫瑰吗?” “还?”叶梓允纳闷地盯着他,难道她应该收到盛凯锋的玫瑰吗? soleil点了点头,十分兴奋,“我刚才看见你们在舞池里被选中拥吻,好美啊!在今晚,男方都会把领口的红玫瑰送给女方的。喏,就是我胸口这朵。送给女方,表示自己的爱意,这也是我们的习俗。” 叶梓允苦笑,就算盛凯锋真的送了,也只是人前的表演,根本不能当真,所以,现在没送倒也更好,省去搅得她心里难受的麻烦。 “嗯,soleil,我好像听见有人叫你,在那边。” 叶梓允胡乱指了个方向,只是为了尽早脱身,她实在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了,太累了。 soleil没有起疑,谢了叶梓允后,转身朝她指的方向去,叶梓允赶紧脱离人群想要上楼。 “梓允啊,我们正到处找你呢!” 她的手刚刚搭在楼梯的扶手上,就被阮湄的声音绊住了脚,不得不耐着性子转过身。 阮湄挽着叶鹤正的胳膊,笑得妖娆,似乎又变回了她一直以来的样子,“梓允啊,我和你爸爸准备明天去看圣母加德教堂,你和凯锋反正也是来旅游的,我们一路吧!” “明天我们已经有了安排。”叶梓允完全都不用思考,拒绝得十分干脆。 叶鹤正一声闷哼,“你就这么不愿意和你老爸待在一起?还在生我的气?阮湄肚子里的孩子很稳定,也很健康,你不去招惹她,我们自然能和平相处。” 叶梓允没有说话,她脑子十分清楚的知道,阮湄邀请他们同行肯定没好意,保不准阮湄又会在路上想出什么花招来对付自己,根本不可能和平相处。唯一的结果就是自己又被冤枉成伤害阮湄和她孩子的人,叶梓允才不要趟浑水。 “我不去招惹她,谁能保证她不来招惹我?” 叶梓允直直瞪着阮湄,气得叶鹤正又想骂她几句,却被阮湄急忙拉住。 “鹤正,别生气,小孩子说话都是这样的。” 阮湄拍着叶鹤正的胸口,却睨了叶梓允一眼,轻蔑不屑的讥笑。 “收起你的这副嘴脸,你不嫌累,我已经看够了。”叶梓允翻着白眼就要走。 “叶梓允!”叶鹤正一声低吼,引来不少人侧目,但他们都不懂中文,不知道怎么了,“你这是当众想要我丢脸吗?你说说看,让你帮忙促使盛少帮我们叶氏的新项目,到现在都没有结果!你知道现在叶氏撑得有多么艰难吗?” 叶梓允面不改色,漠然又嘲讽,双手抱肩,“我不知道叶氏撑得有多艰难,我只知道,在叶氏生死存亡的关头,身为叶氏的负责人还有闲情雅致来法国马赛陪女人消耗时间。” “你……你懂什么,盛少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求盛少!可我私下根本见不到他,肯定是你这个丫头片子从中捣鬼!” 叶梓允抿着嘴挑了挑眉,“除了投机取巧,你还会什么?” “好了好了,怎么越说越远了?”阮湄赶在叶鹤正爆发脾气前拦下了,“不是说好了,不对梓允发火的吗?和她讲道理,她听得懂吗?和她争吵,也是自降身价啊!” 叶梓允斜勾着唇角看着阮湄,眸中尽是无奈。 “梓允啊,别生气,明天的活动也是扎克先生邀请的,你总不能驳了扎克先生的面子啊。这不,你瞧,他过来了,你不信我的话,可以向扎克先生求证。” 叶梓允皱了皱眉,抬眸之际,扎克果然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哦,盛太太,怎么没和盛先生跳第二支舞?小心别人抢走了盛先生手中最炙手可热的玫瑰啊!” “多谢扎克先生,我只是有点累了。”叶梓允换做法语,言语间也收敛了戾气。 “哦,盛太太可要好好休息,我们可是约好了明天一起去圣母加德教堂呢。”扎克笑了笑,“我很喜欢和盛太太聊天,可不要让我们失望了。” 叶梓允又看向阮湄,后者笑着似乎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她紧抿着唇瓣,收回视线落在扎克的身上,礼貌地回道:“谢谢扎克先生的邀约,我当然很乐意去,但我不清楚keifer明天是不是有空,等我问过他之后,才能给扎克先生答复。” “嗯,当然,期待明天能再和你聊天。” “这是我的荣幸。” 叶梓允莞尔一笑,礼貌有加的目送扎克离开。阮湄和叶鹤正也没有多做停留,只各自强调一番明日和扎克赴约,以及为叶鹤正制造机会和盛凯锋见面的重要性后,也走了。 叶梓允这时才长松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子,缓缓回到自己的卧室,迫不及待脱下高跟鞋往床上一躺,怎么都不想再动了。她好像,从来没这么累过。 被扔在一旁的手机嘀嘀叫了几声,低电量的通知,就好像现在耗尽力气的叶梓允。她脑子也不想再去思考,管他明天会发生什么,管他阮湄又想出怎么的诡计,她什么都不想管。 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明白舞池里盛凯锋突然提到纪离是什么意思。 然后,纠结着这个问题,叶梓允迷迷糊糊睡着了。感觉到有人进来过,也感觉到有人出去,似乎还摸了摸她的头,但记忆并不真切,就像是梦里发生的事情。 一整夜的梦,她早上醒来时,还是觉得异常的疲惫。 她随手在床上乱摸着,想要找手机,却忽然摸到什么软软的、冰冰的在她枕边。 叶梓允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一朵娇艳的红玫瑰花,像是昨晚男士别在胸口的。 她有点纳闷,随后明白过来,肯定是盛凯锋回来换衣服时掉在床边的。 所以没多想,她把花放在加了水的碟子里,自去洗漱打扮。 叶梓允开门,准备下楼,却忽然瞥见一朵同样美艳的红玫瑰居然放在门口。她好奇地回头望了眼室内床头柜上的那朵红玫瑰,又看了眼脚旁的红玫瑰,的的确确是两朵没错。 可怎么会有两朵呢?难道有人喝醉了路过时掉下的? 叶梓允拾起这朵玫瑰,转身回屋,将它和原本那朵玫瑰放在一起,关门下楼。 卧室里静谧地吹过一阵风,只剩下两朵玫瑰在晨曦下,争相怒放。 第一百二十章 教堂的死亡挽歌 “梓允,来,吃了早饭我们准备出发了。”叶梓允刚下楼,阮湄已经远远地冲她招手。 叶梓允有点纳闷,盛凯锋、纪离和叶鹤正都在,“出发?去哪里?” “圣母加德教堂,扎克先生的邀请啊。” 叶梓允恍然大悟,显然她已经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她抬眸寻着盛凯锋望过去,不敢相信他竟然答应了。远离阮湄,这句话明明还是他提醒自己的,他怎么能明知道前方是火坑,还把自己往里面推呢? “想什么呢?”纪离走过来拍了拍叶梓允的肩膀,“吃早饭了,所有人都等你了。” “哦。” 叶梓允应了声,纪离的手在她身后虚搂着朝餐厅走去。 她的余光却一直落在盛凯锋的身上,但他根本没看她一眼,叶梓允才悻悻然地收回视线。 阮湄虽和叶鹤正在说笑,但她的注意力却在盛凯锋、叶梓允和纪离的身上,像是明白了什么,笑得异常灿烂,依偎在叶鹤正怀里的时候,明亮的双眸似在酝酿着不可告人的事情,深邃不可见底。 没一会儿,一行人上了suv,纪离开车,其余人双双成对地坐在后排。一路上,盛凯锋和叶梓允完全没有任何交流,只听见阮湄拉着叶鹤正各种兴奋的说笑声。车内的气氛反而更加压抑和诡异,纪离开了音乐,也只能稍稍缓解。 叶梓允始终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这条路和那天他们偷偷爬上的巴士的路线是一样的,沿途看见的风景也和那天一样,甚至身边的男人,也还是盛凯锋。 那时候,他笑得多么开朗啊! 叶梓允情不自禁扬了扬唇角,又慢慢落下。 记忆越是清楚,她越觉得眼下的时光难熬。 一直闷在车里,她胸口沉甸甸的,没坐多久就有了晕车的感觉,迷迷糊糊打着盹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 盛凯锋扭头看着她,她的头靠在车窗上,随着车子的颠簸头就会咚咚咚地撞着玻璃,但叶梓允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伸过手穿过叶梓允的后脖,轻轻抬起她的头,车子正好一个急转弯,叶梓允顺势倒进盛凯锋的怀里,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紧皱的眉头才稍稍舒展。盛凯锋悬着手,没说什么,任由她这样靠着,又扭头看向窗外开始凋零的花海。 记忆深处,也是那天叶梓允站在巴士上欢呼雀跃的样子。 他忍不住笑了笑,可沿路的花谢了太多,仿佛记忆里的笑脸也变得渐渐模糊,却涌上昨晚舞会上叶梓允和纪离并肩说笑的模样。盛凯锋的心一紧,收回视线,面色冷峻地闭目养神。 纪离透过后视镜看着他们,实现忽然落在阮湄的身上。 叶鹤正也睡了,她明目张胆地瞪着盛凯锋,忽然注意到什么,和后视镜里的纪离对上了视线。纪离冲她笑了笑,意味深长,阮湄扬眉,回以标志性的媚笑,扭过头去,不愿再搭理。 车里的人各怀心思,一个小时后,suv终于停在了圣母加德教堂外。 叶梓允醒来,揉了揉脖子,最后一个下车,迎面一阵冷风立刻将她吹醒。 “扎克什么时候来?”盛凯锋看向纪离。 纪离刚刚挂了电话,无奈地叹了口气,“扎克先生在来的路上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是他的妻子突发心脏病,现在扎克先生已经赶去医院了,他表示很抱歉。” “没事没事,我们自己玩也一样啊!”阮湄指着左侧高高的山顶,抬头望过去能隐约看见教堂尖顶上的黄金雕像,“那里就是马赛最高点了吧?在庄园的时候,总是能看见这个雕塑。” 说话间,阮湄已经挽住叶鹤正走去。 叶梓允虽然胸口还是闷闷的不舒服,但来都来了,她还是朝教堂走去。盛凯锋看着她的背影,双手插在衣兜里,跟着她,不远不近。纪离饶有趣味的一笑,大步赶超他们,蹦蹦跳跳的,兴高采烈。 到了教堂外墙,叶梓允昂头,看着二战后留下的累累弹痕继续往前走。无视阮湄和叶鹤正,她走到稍远的地方,这里人更少。她站在教堂外俯看着整座马赛和远处蔚蓝的地中海,身后是镶嵌着诸多感恩牌的斑驳旧墙。开阔的视野,让她胸口也好了许多。 盛凯锋没有跟上去,站在教堂门口,突然被纪离揽着肩头,“进来,我发现个有意思的。” “没兴趣。” “你看都没看……” 实在不想和纪离多费唇舌,盛凯锋只得被他押了进去。 阮湄时刻注意着他们,嘴角微咧,拽了拽叶鹤正,“你先进去看看,我在外面吹吹风。” 叶鹤正原本就觉得没意思,进去后还能坐,当然答应了。 阮湄看着远处的叶梓允,径直走过去,嘈杂的人声渐渐淡去,叶梓允站的这一头几乎没人。不管是她做了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阮湄暗自冷笑,这个叶梓允,还真是会给自己找收尸的地方。 叶梓允背对着阮湄,双手趴在墙头,踮着脚,极力眺望着远处的地中海。脑海里只有那日乘着游艇飞驰在地中海的画面,想着那夜的种种,她黯然神伤,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正有人在刻意的小心翼翼接近。 这里的墙头很矮,在她腰以下的位置,探出头去很容易让人头晕,稍不留意还会栽出去。 而阮湄正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到时候叶梓允从这里掉下去,没有人证,说什么都可以啊!反正她自己选的位置,还把身子望出去,岂不是正是为阮湄制造机会?阮湄心里暗自窃喜,步步靠近,小心留意着四周会不会有人走来,然后缓缓伸出双手。 这双手,纤长白皙,指甲染着血红色,骨架细得仿佛只有骨架,有着毛骨悚然的森寒。 而阮湄的眼睛,此刻闪烁着奸计快要得逞的亮光,难掩某种近乎疯狂病态的狂喜。 一阵风,掠过海平面,吹刮着叶梓允的长发,发丝迷住了她的眼睛。 于是她后跟站稳在地上,松了一只手撩开发丝,又轻轻揉了揉眼睛,模糊的,看不清。 就在这时,阮湄伸长胳膊大步冲上去,叶梓允埋头揉着眼睛,丝毫不知情。 咚的一声闷响,所有人都吓住了,有人尖叫,有人嘶喊,阮湄却无动于衷。 风越吹越急,带着浓郁刺鼻的腥味。 刹那间,天色骤然大变。阴沉灰暗,教堂外的树枝沙沙狂响,东摇西晃。那些代表着宗教的雕像全部隐在黑暗中,人群的脚步声越来越杂乱,全场一片混乱,似有音乐从教堂里传出来,哀伤的、凄凉的,像是地狱里的死亡挽歌。 阮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呼吸急促,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缓缓垂下双手。 眼前,空落落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回归现实的童话 “我的上帝!这是怎么回事?” “……太吓人了!上帝保佑!” “有没有其他人受伤?” 教堂门口嚷嚷着法语、英语、德语等等很多国家的语言,显然大家都被吓住了。 盛凯锋和纪离混在人群里冲出教堂,远处一棵老树再也经不起强势霸道的海风,拦腰而断,竟把教堂再往上的路完全堵住。所幸当时树下四周并没站多少人,伤了几人,旅客里恰好有执有医生证明的,已经在替受伤者做简单的外伤处理。 纪离皱了皱眉,“喂,你家太太……呢?” 他话还没问完,扭过头来,盛凯锋竟然已经不在了。 “这么着急吗?”回过神来,纪离淡淡的一笑,倏尔笑意尽散,眸中是一片冰霜的寒意。 就在教堂门口的顶上,阮湄僵硬地杵在矮墙前,双手空荡荡地垂在身边,风吹过,凉飕飕的。眼前,是马赛小如蚁点的建筑,是隐在阴沉沉的天空下灰蒙的地中海。当她的视线缓缓下移,这才落在蜷缩在矮墙下的那抹身影上。 叶梓允蹲在那里,拼命地眨着眼,有明显的异物感,但她却又不敢用手去挠。 阮湄就这样看着她,冰冷刺骨的笑,也不知道是嘲讽着她,还是在挖苦着自己。 “你?”叶梓允的眼睛总归能看清东西了,才注意到阮湄一直站在她身边。 阮湄趾高气扬地仰着头,勾着唇角,“对,是我。” 叶梓允不想和她浪费精力,起身,准备朝下走去,“既然你喜欢,风景让给你。” “我喜欢的东西,我自然会抢,不需要别人让。”阮湄不依不饶地拉住叶梓允,冷笑,“这么着急要走,不过是才和纪离分开一阵子,就这么想念了?” 叶梓允满脸黑线,挣脱她的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我看你是疯了。”叶梓允和阮湄多待一秒都觉得自己要抓狂,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把自己和纪离绑在一起,“我和纪离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这样空口白话的解释,有用吗?盛凯锋信你吗?” “什么?” 叶梓允眉头一皱,忽然想起昨晚盛凯锋在舞池说的话,难道他是…… 是误会自己和纪离怎么了吗?她恍然大惊,一直不敢往这个方向多想,她不相信盛凯锋会为了她而去在意这些事。但是现在从阮湄嘴里说出这些话,叶梓允才意识到,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法子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不知道为什么,叶梓允心里有点暗喜,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就算盛凯锋在乎,也只是出于对拥有物宣示主权而已,她又瞎激动什么呢? “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叶梓允瞪着阮湄,“我所有的事,都不要你管。” 阮湄低眉一笑,踱步到叶梓允前。微微抬起纤纤玉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短发,闪烁的钻戒在漫天乌云下依旧耀眼,不疾不徐地绽放开明媚璀璨的笑容,如罂粟般充满黑暗的蛊惑,“叶梓允,别怪我没好心提醒你!” “多谢你的好心。还有,之前的事,我绝不会一笔勾销!” 叶梓允冷漠寡淡地擦过她的肩头,大步沿着下坡的楼梯走去,没几步,便看见盛凯锋从远处跑来。她纳闷地顿下步子,确定盛凯锋在对上自己的目光后,他也停下跑步的动作,而是徐徐朝自己走来。 叶梓允不知道老树断掉的事情,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脸上这么着急。 盛凯锋远远地望着她,见她安然无恙,才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两人走向对方,当距离只剩下最后一步时,他们默契地停了下来,但还是谁都没有开口。 呼啸的风声嗖嗖地拍打在他们身上,他衣袂翻飞,她长发乱舞,四目相对的目光都波澜不惊。只是双眸里那谜一般的浓雾后,藏着丝丝缕缕情动与悲伤,被藏得太好,谁也看不出。 刹那间,一阵骤雨倾盆而下,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叶梓允急忙抬起手挡在额前,而盛凯锋大步一迈,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的头上。叶梓允只觉得头上变得很重,身上被什么一压,她已经被他拉着手腕快速朝下飞奔。 叶梓允赶忙用另一只手捏住脸颊两侧飞起来的衣领,雨珠迎面打在脸上又疼又痒,她却只是眯着眼,痴痴地望着被雨丝迷蒙的盛凯锋的背影。 直到这一刻,她忽然间才明白那句歌词,“最美不是下雨天,而是和你一起躲过雨的屋檐”,就像现在,她只觉得下雨原来都是这么美妙的事情。 好像,每一颗雨珠都如珍珠般闪耀,落在脸上都如同他的吻,疯狂霸道。 而每一缕雨丝,折射着淡薄的白光,光怪陆离,梦幻得好像是只属于他们的一出童话剧。 如果可以,她好想这场雨永远不要停。洗净生活里的浮华和烦躁,清走一切不该存在的麻烦,只留下他们,干净的、没有任何别的羁绊和顾虑,敞开心扉的在一起。 只可惜,童话剧永远都要回归现实,而现实永远都不会是童话。 在盛凯锋的引领下,叶梓允缩着身子穿过那棵倒塌的老树。嘈杂的人声重新涌入她的耳朵,眼前只有纪离站在雨中,浑身湿透,朝她小跑过来,而叶鹤正和其他没带伞的人都躲在教堂里。 “阮湄还在上面。”叶梓允只对纪离说了一句。 纪离点了点头,埋着头绕过大树朝上面冲去。 盛凯锋只看了叶梓允一眼,没多说什么,一起跑到教堂门口,避着雨。 等纪离带着阮湄一同回来时,盛凯锋正好把suv开过来。叶鹤正搂着阮湄一阵嘘寒问暖,纪离只走向叶梓允,还没来及开口,盛凯锋已经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替叶梓允挡着头顶扶着她上车了。纪离看了一会儿,才拉开后排的车门钻了进去。 一行人很快离开了教堂,雨越下越大,车内只能听见沉闷的雨声和雨刮器频频交错的声音。路上交通十分拥挤,交警忙得不可开交。盛凯锋算了算时间,就近把车开到一家五星级酒店。 “我们暂时住在这里。”盛凯锋简单说了句,就和纪离去办理入住手续。 叶鹤正责怪阮湄到处乱跑还把自己弄这么湿,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叶梓允看不下去,绕过他们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她远远望向酒店前台,盛凯锋和纪离排队在后面,时不时闲聊,距离太远,她也看不清盛凯锋的态度和脸色。 “……怎么办啊?他听不懂啊!” 一句熟悉的中文传进叶梓允的耳朵,在异乡他国,总会对中文十分敏感。 叶梓允收回视线,好奇地看向沙发旁的一对男女…… 第一百二十二章 男装、拉菲和树枝 这对男女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刚出头,神情着急,不会法语,英语也很蹩脚,只能断断续续迸出几个单词。女人已经急不可耐,头发凌乱,在雨天都急得满头大汗,不停的用中文冲酒店的法国员工一顿抱怨,而男人一面安慰着自己的女伴,一面用手机翻译着,但不知道为什么酒店员工还是不明白他们的意思。 “抱歉。”叶梓允走上去,用中文和他们打招呼,“需要帮忙吗?” 男人还没来及开口,女人已经一把拉住叶梓允的手腕,黏糊糊的,渴望地瞪圆眼睛,“你会法语吗?” 叶梓允尴尬地抿了抿唇角,她实在不喜欢和陌生人之间这么亲密,只默默点了点头,同时抽回自己的手。女人狂喜地咧开嘴角,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完全没有留意到叶梓允脸上的不适,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叶梓允才明白,和他们一起旅行的狗走丢了。 于是,她用法语如实转告了酒店的工作人员,他们这才恍然大悟,立刻通知保安部的人调出监控并抽派人手在酒店内部四处寻找。女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跟着他们去监控室,男人临走前却没忘记向叶梓允道一声谢。 送走他们,盛凯锋和纪离也正好办完手续过来。 他们住的房间并不是连在一起的,阮湄和叶鹤正在六楼,叶梓允和盛凯锋在七楼,而纪离一个人在八楼。各自错开,阮湄立刻表示了不满,可叶梓允正求之不得和她隔得远远的。 703套房,宽敞明亮,房门对着的整面墙都是洁净的落地窗,将雨中的马赛尽收眼前。 叶梓允站在窗前,迷离地望着雨雾朦胧下的城市,淡漠的目光中有着隐隐的忧愁。 盛凯锋开了浴室的热水,刚抬眸就看见她的背影,湿哒哒地站在窗前,头发被雨淋成一股一股,双手抱肩,好像很冷很无助的样子,盛凯锋心头一震,眉心不自觉的轻蹙,大步走了过去,“叶鹤正约了我谈事。” 叶梓允回过头,盛凯锋正把搭在一旁的已经湿透的外套往身上穿。 “他应该是想要和你谈叶氏集团新项目的事情。” 盛凯锋扣着纽扣,抬眸看向叶梓允,“你想要我怎么做?” “没有人能左右你的想法。”叶梓允咬着唇瓣,“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做,不用顾忌我。” 盛凯锋凝神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才说:“浴缸的热水应该快满了,你去洗个澡吧。” “你呢?”叶梓允脱口而出,他现在仍然还穿着湿透的衣裳呢。 “这点雨,算不了什么。” 简单干脆的一句话,盛凯锋已经关上套房的门离开。 叶梓允怔忪地望着那扇门,不知道为什么,盛凯锋总给她一种复杂又神秘的感觉,一种他明明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却偏偏又像是经过生死战场各种苦难煎熬的过来人。 即便商场尔虞我诈,但从眼神里流露出的情绪也是不同的。像叶鹤正他们,眼神里永远都是闪躲和虚伪,而盛凯锋的眼神,苍夷又决绝,勇猛果敢,像是已经看穿了人生和生死。 这样的眼神,怎么会出现在一个纯粹经商的大少爷身上呢? 叶梓允的神思忽然被哗啦啦的水声惊断,她匆忙进了浴室,踩过地上淌出的水,关掉了浴缸的热水。沐浴之后,她翻出套房的吹风机吹干了头发,只穿了一件蓝白条纹的衬衣。因为一路上罩着盛凯锋的外套,她穿在自己外套里面的衬衣倒湿的不厉害。 可是,盛凯锋的衣服可是里里外外全部都湿透了呀。 叶梓允拎起自己的挎包,刚打开房门准备出去,却发现早已有人候在门外,好像正要敲门的样子。叶梓允还没来及反应,垂在身边的手就被一条金毛轻轻用头蹭了蹭。 “你们找到狗了啊!”叶梓允微微俯身,浅笑着摸了摸金毛的头。 牵着它的男主人点了点头,笑得腼腆,“我是专门上来感谢你的……” “举手之劳而已。”叶梓允揉了揉金毛的大耳朵,抬眸间这个男人似有难言之隐,才又站直身子,“还需要我帮你们什么吗?” 男主人颇有些为难,挠着后脑勺,脸微微泛红,声音压得极小极细,“是这样,我……我和我太太是过来度蜜月的,她现在想要我带她去教堂,但是……但是拉菲不方便去教堂这种地方,所以……我太太才会想说……说……” “我今天都在这里,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叶梓允已经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 男主人喜出望外,将拉菲的牵引绳递给叶梓允,“我们应该在晚饭后回来,麻烦你了。” 叶梓允没说什么,牵着拉菲,目送男主人急匆匆地进了电梯,她才蹲下身子摸着拉菲的头喃喃低语,“我现在要出门,怎么办呢?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汪!”拉菲望着叶梓允,吊着舌头喘着热气,像是对她的回应一样。 “好吧,我们一起去。” 说完,叶梓允牵着拉菲进了电梯,站在酒店的大厅确定雨已经停了后,才和拉菲一起沿着大街漫无目的地走着。她搜索了周围商场的位置,但顺着地图显示走过去又不对。兜兜转转好几圈,眼见着灰蒙蒙的天好像又要下雨了,她才终于找到一家高档的男装店。 “拉菲,你觉得他会喜欢的吧?” 从店里出来,叶梓允拎着手里的大纸袋在拉菲眼前晃了晃,拉菲兴奋地扑上去,叶梓允才赶忙把袋子抱在怀里,冲拉菲嘟着嘴,“不可以哦,你要是喜欢,我送你别的东西好不好?” 叶梓允带着拉菲回酒店的路上,买了法式面包,自己吃一口,拉菲吃一口,一人一狗倒是玩得不亦乐乎。回到酒店,叶梓允想要多带拉菲玩一会儿,所以牵着它在酒店的后花园里散着步,嘴里嘀嘀咕咕和它聊着天,而拉菲却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她手里剩下的面包。 “就你贪吃,但是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哦。” 叶梓允在长椅上坐下,环顾四周没什么人,才松开了拉菲的牵引绳。 拉菲很乖,安静地坐在她身边根本不乱动。 叶梓允从草丛里找了根小树枝,在拉菲面前晃了晃,“你很想玩,对不对?你帮我捡回来的话,我就把最后一口的面包请你吃,你可一定要乖哦!” “汪!汪汪!” 拉菲显然已经耐不住性子,摇着尾巴,四只脚在地上踱来踱去。 叶梓允莞尔一笑,故意挥着树枝逗弄着它,趁它还没反应过来,突然甩手将树枝扔向前方。拉菲兴奋地追上去,叶梓允一直遥遥望着拉菲的背影,好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却又在下一秒,她再也笑不出来。 “拉菲!拉菲回来!” 叶梓允声嘶力竭地大喊,但已经迟了。 不知道从哪里走来一个人,树枝正好擦过她的肩头。 叶梓允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偏偏,她就在这里。 拉菲追着树枝,四只脚飞奔,而阮湄还在纳闷是什么东西从她肩头飞了过去。刚转头,就看见硕大的拉菲迎面扑来,当场吓得脸色煞白,一声惨叫……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亲子鉴定 “拉菲!拉菲!” 叶梓允冲上去,拉菲正好叼着树枝朝她跑来。叶梓允急忙抓住它的牵引绳,着急地半蹲在阮湄面前,手足无措,不敢轻易地去碰她,“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是你……”阮湄斜眸瞪着叶梓允,满眼怒火。 “要我扶你起来坐在一边,还是……” “不要你碰我!”阮湄低吼,打开了叶梓允的手,“谁知道你、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叶梓允抿了抿唇瓣,压抑下心口对阮湄的不满,急忙解释,“我只是担心拉菲刚才那一扑伤了你的孩子,你要是哪里不舒服赶紧告诉我,或者我现在叫救护车,让酒店的工作人员来帮你!” “别假惺惺了!”阮湄瘫在地上,皱眉捂着自己肚子,冲叶梓允鄙夷的冷笑,“你巴不得我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才不会救我,这里没人,你用不着演戏!这不是你说的吗?不会一笔勾销,所以你在报复!” “阮湄!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咄咄逼人,难道你不想救你的孩子吗?” 阮湄忍着疼,额头上满是大汗,“我想,但我也不要……不要你来救!” “你……” 叶梓允无话可说,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急忙掏出手机想要通知救护车,却没想到自己刚刚拨下马赛医护急救中心的号码,一双大手就从她手中猛地抢走手机。叶梓允错愕,伸手去夺时,却看见盛凯锋站在一边摁下了她手机的锁屏键。 “你……怎么……”叶梓允怔怔地望着他,大吃一惊。 盛凯锋把手机还给她,淡漠地俯看着阮湄,却是对叶梓允说:“我来处理。” 叶梓允挑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见着阮湄满脸春风得意,叶梓允撇着嘴,也不想多呆,牵着拉菲绕过他们快步回了酒店。 “凯锋……抱歉,我又没有照顾好我们的孩子。”阮湄望着盛凯锋,迅速换了一副样子,泪光点点,看起来是那样的娇弱无力,“可是这一次真的不是我,是叶梓允的那条狗突然……” “我警告过你,不准伤害叶梓允。” 盛凯锋径直打断她的话,深沉的嗓音里是寡淡冷漠的逼人傲气。 阮湄紧绷的嘴角不自觉地颤抖,望着盛凯锋百口莫辩,“你不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你对她做过什么,想要做什么,你很清楚。” 阮湄无话可说,表情僵硬,心里烦闷的苦笑,这就是“狼来了”的报应吗? “在你眼里,我是会残害我亲生骨肉的人吗?更何况,还是我们的孩子!” 盛凯锋俊眉微蹙,语气里明显的不耐烦,“我说过,我和你的孩子毫无关系。” “我怎么会不知道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阮湄扶着一旁的花坛,徐徐站了起来,逼近盛凯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那天我们在跑车里发生的事情,是你不能否认的!就算你坚持不承认,发生了的,还是发生了的呀!” 盛凯锋眸色深沉,刀斧雕刻出的立挺五官在这一刻都像是浸泡在苦水中。 他抓着她的手,硬生生地扳开,“我毫无印象。” “那是因为你最后昏睡过去了呀!”阮湄声泪俱下,楚楚可怜地搂着他的腰,紧紧贴在他的胸口,艳丽的红唇蹭过他白色的衬衣领时,留下了一道深红的痕迹,“就算你没有记忆,事实真相也绝对不会有任何改变!等我生下孩子,我愿意带他做亲子鉴定,这样你总该信了?” 盛凯锋后背倏地绷紧,深邃的眼眸里似有某种思绪在沉淀。 他万万没想到阮湄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真的有十足的把握? “凯锋,我并不贪心,我只想给我们孩子一个幸福完美的家。”阮湄双手捧着他的脸,徐徐站直身子,深情地凝视着他,“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们曾经那样深爱,你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阮湄的瞳孔闪烁着,上下打量着盛凯锋帅气硬朗的五官,轻轻踮着脚尖,炙热的气息在她体内乱窜,好想好想拥有眼前这个男人,好想好想……这样吻上去。 “够了。” 阮湄的红唇已近在咫尺,盛凯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勃然大怒将她推开。 “你最好适可而止!” “我……”阮湄被盛凯锋生气的样子吓住了,她从来没见过他发火,“我不信你不爱我了,我不信……我不信你爱上了叶梓允!” 盛凯锋面无表情,眸中只有波澜不惊的淡然,“我不需要你相信。你再敢无视我的话,伤害叶梓允,我会让你后悔怀上这个孩子。” 阮湄瞠目结舌,身子一软险些摔倒,“你……你难道还要伤害自己的孩子?” “孩子永远都是无辜的,我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孩子,但是,你未必有抚养他的那一天。”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盛凯锋大步流星擦过阮湄的肩头,萧瑟刺骨的冷风如鞭子似的抽打在她身上。 突然间,哗啦啦的雨声骤响。豆大的雨珠穿过树枝打落在地上,眨眼间,天地白茫茫又灰蒙蒙的一片。阮湄耸拉着头孤立在暴雨中,任由急骤的雨丝如离弦之箭射在她身上。她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痛苦,盛凯锋的话早已伤透她的心。 阮湄缓缓抬头,雨水冲刷在她精致妆容的脸上,已经分不清她脸上的泪水。 狂风大作,乌云当头,她的世界从未如此黑暗过。 一个行色匆匆的酒店工作人员从她身边跑过,金发碧眼,眼角有颗红痣,不停地冲她说着什么,似乎是要她赶紧去躲雨。可阮湄只是乏力又空洞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试着朝他迈了迈步子,身子却突然头重脚轻地倒在那人的怀里,吓得他急忙搂住。 阮湄靠在他的胸口,缓缓闭上眼,眉头紧锁,也只有强大的男人才能给她安全感。 “盛凯锋,叶梓允,这是你们逼我的!” 她暗暗握紧拳头,听着风声咆哮,她的心也永远卷入暴风之中。 此时,盛凯锋面色不悦地穿过酒店大厅,看到纪离刚从外面回来,冲上去抓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纪离正在收伞的动作被他打断,只能硬生生被他扯进雨中,“喂喂喂,你喝醉了?” “的确想要喝一杯。” 盛凯锋招手拦车,几乎是把纪离塞进去的。到了最近的酒吧,纪离刚在吧台坐下,已见盛凯锋猛灌了好几杯威士忌。纪离饶有趣味的一笑,侧过身来瞅着他,“哥们儿,到底咋啦?我记得你上回这样买醉,还是flore……” “我找你来是喝酒不是唠叨。” 盛凯锋推给他一个酒杯,纪离知趣地闭上嘴。 良久过后,盛凯锋心事重重,重重砸下酒杯,脑子里从来没觉得这么乱过。 一会儿是叶梓允,一会儿是阮湄,一会儿还有个小孩子跑过来冲他叫“爸爸”! 盛凯锋皱眉又是一杯,眸中是沉醉在酒精中的阴霾和烦闷。 他倏地站了起来,纪离已经被他灌得不省人事,趴在吧台上昏昏大睡。 盛凯锋仍然神智清明,迅速拨出一个号码,“章医生,我想咨询亲子鉴定的事情。” 昏睡在吧台上的纪离猛地睁开眼,犀利明亮,眼角噙着隐隐的笑,没有半分醉意。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午夜走廊上的高跟鞋声 傍晚,703套房。 叶梓允始终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幕下的马赛,雨已经越来越小,街上行动的人也渐渐缓慢下来。可是她的双眸却空洞的一点交集都没有,人在这里,心却不知道已经飞向哪里了。 她又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三小时二十七分钟了,可盛凯锋还没回来。 “拉菲,你说,他会不会送她回房间了?”叶梓允扭头看着趴在地毯上的拉菲,“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我该不该,给他打个电话?” 拉菲耸拉着耳朵,透亮的黑眸滴溜溜转着,突然从地上站起来,摇着尾巴跑向门口。 叶梓允还在纳闷,拉菲突然兴奋地吠叫,叫声还没停,就响起了敲门声。 果然是拉菲的男主人回来了,接走拉菲的时候,还不忘记将刚出炉的烤松饼当做谢礼送给叶梓允。盛情难却下,叶梓允收下礼物,关上门,偌大的套房骤然变得异常冷清。 “看来,今晚只有吃你当晚餐了。” 叶梓允无奈地撇着嘴,晃了晃手里的纸袋,身后突然又传来敲门声。 “哪一位?”她怔忪地转身,用的是法语。 “盛太太,您好,我是酒店的服务生,是盛先生让我来的。” 叶梓允纳闷地开了门,看着眼前金发碧眼的服务生,眼角的红痣让人印象深刻,只是制服的白色领口好像沾了什么红色的印记,像是口红。法国人热情奔放,叶梓允也没往心头去。 他微微颔首,文质彬彬,“盛太太,盛先生在小教堂旁的克莱亚餐厅定了烛光晚餐,请您今晚赴约。小教堂距离酒店有点远,盛太太可以到前台由我们负责为您叫车。” “你是说,烛光晚餐?”叶梓允挑眉,眼角充满了狐疑。 “是的,盛太太,在小教堂旁的克莱亚餐厅。” “谢谢,我知道了。” 叶梓允抽出几张零钱做小费,服务生道谢后,彬彬有礼地离开。 关上门,她还是捉摸不透盛凯锋的意思,他怎么突然约自己烛光晚餐?而且事前都没有任何口风,难道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惊喜?叶梓允的心兀的一阵狂跳,想起海边那次不欢而散的烛光晚餐,说不定盛凯锋是想要弥补呢? 这么一想,叶梓允欢喜地进了浴室打扮,嘴里哼着轻快明朗的法国小调。 走廊上,厚重的酒红色地毯吞没了服务生沉重的脚步声。他低着头,头顶昏黄的廊灯在他脸上洒下浓到化不开的阴影。半张脸都隐在黑暗中,紧抿成缝的薄唇,几乎辨不出他的神色。只有当他走过弯角,站在楼梯口时,唇角才微微挑起上扬的弧度。 “她没有起疑,还很开心。”服务生露出贝齿大笑,说着流利的英语。 站在阴影里的女人这时走了出来,细长的鱼嘴高跟鞋,露出艳红的脚趾,一如她身上短到大腿根部的红色包裙。阮湄步步迎上去,苗条匀称的大长腿如猫一般妖娆迷人,纤细的手轻拍在男人的胸口,依偎而上,如同暴雨里,她故意倒在他怀里一样。 “真是辛苦你了,从未有人像你这样对我这么好。”温柔如云的嗓音说着英文,别有韵味。 男人的心经不起她的撩拨,大手紧紧搂着她的腰,俯身要吻上去,却被阮湄伸出的手指轻盖住他的双唇。男人隐忍着凝视着她的双眸,阮湄眉眼一笑,收回手,放在自己唇间,轻轻吻在指腹,又落在男人的双唇上。 “我会回报你,但不是现在。” “你知道我等不到太久……” 男人搂着她腰的大手一紧,顺势将她冰凉的指尖含在口中。阮湄娇羞的一声嘤咛,另一只手正好落在他的领子上,替他轻轻将自己的口红印擦去,“我当然知道,因为你的心意和我是一样的。但现在不是时候,我们总不能这样在楼梯间草草了事啊……等你下班,到这里来找我。” 说话间,阮湄已经解开了男人的工作制服,露出精致的小麦色肌肉,笑得妩媚动人,抽出自己的眉笔在他的肌肉上快速写下一个地址。男人看着她,热血膨胀,迫不及待地抓着她的肩头,摁在墙上,火热的一顿狂吻。 阮湄瞬间被融化成水,在他怀里柔软娇羞,频频回应着又燃烧着他的渴望。 缠绵悱恻一番后,男人才在阮湄的服侍下穿戴整齐,恋恋不舍地回到工作岗位。 阮湄却仍然站在楼梯间,窗户开了一半,夹杂着潮湿味的晚风轻轻撩起她大卷的短发。她抽出一支女士香烟,点燃,从胭脂红的双唇间长长吐出一口轻烟,同时拨出一个手机号,靠在墙角,蜷曲着右腿,艳红的高跟鞋踩在墙上。 电话很快被接通,她仍然用的是英语,“两食材都在路上了,什么时候能起锅?” “油烧好了,佐料都香了,只要食材到,马上上菜。” “很好。”阮湄吸了口烟,云云吐出,“这么多年的情谊,事成,不会少你好处。” 对方笑了,“我记忆中还是你在美国混不下去的样子,不过,我也从来没看走过眼。现在都是你应得的,没忘记我,还算你聪明!你曾经的那些姐妹飞黄腾达了,都想要抛弃我satan,你觉得这可能吗?我当然要给她们应有的下场!” 阮湄悠然地吸着烟,轻蔑一笑,“那是她们傻。” 抛弃前,就该把你先做掉。这句话,她忍在心中。 昂着头吞云吐雾,大波浪卷的发丝下,微阖的双眼轻佻邪魅,手指夹着滤嘴轻弹了弹。 “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让我失望。”satan笑得诡异又猥琐,好像十分开心。 阮湄却在他的笑声里想起了自己不堪的往事,眉头一皱,提醒他不要把事给自己办砸了,然后匆忙挂了线。风吹进来,阮湄掐了烟头,最后一口轻烟缭绕在空气里,她的脸若隐若现,楼梯间久久回荡着她远去的高跟鞋声,像是电台午夜鬼故事里才有的咯噔咯噔声。 叶梓允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在酒店外自己招停了一辆出租车。 “小教堂外的克莱亚餐厅。”叶梓允一面关着车门,一面报出地址。 大腹便便的司机艰难地回过头,像圣诞老爷爷般的慈眉善目,“小姑娘,你是来旅游的吧?你应该听说过,法国治安都很好但马赛除外。这一带晚上都很乱,小教堂离这里又很远,你一个人真的要去吗?” 叶梓允莞尔一笑,“是的,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但我并不是一个人。” 只要想着盛凯锋在前方,只要想着自己是奔向盛凯锋的怀抱,那么她便什么都不怕。 她知道,盛凯锋就在她的身边。 第一百二十五章 糟了,被人算计了 出租车载着满怀期待的叶梓允越开越远,回头望向身后昏黄路灯下的潮湿夜色,也只能隐约瞥见酒店的霓虹招牌,融入在一片炫彩朦胧的光影中。 703套房静谧在漆黑的夜色下,风拂起窗帘,轻盈地起起落落。街对面的一栋大厦外亮着建筑装饰的彩灯,闪烁不定,正好照亮套房里那张宽敞柔软的大床。 大床上,叶梓允下午和拉菲去买的男装的袋子静静立在床中央,忽红忽蓝的彩灯正好照亮纸袋的logo,和贴在logo旁的一张便利贴——“不知道大小适不适合,希望你能喜欢。叶梓允。” 床头柜上,静静躺着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在死寂的套房里震耳欲聋。 叶梓允一时着急落下了手机,幽蓝的屏幕上一直闪着盛凯锋的号码,直到铃声停止。 骤然的一阵疾风吹来,便利贴被风吹得刮向一侧,唰唰响着。 好像,又要下一场大雨了。 叶梓允望着车窗外寂寥的街道,街边还淌着不少的积水。她看了眼出租车里显示的时间,没想到小教堂居然距离酒店这么远。车子一路开下来,街边的人越来越少,没一家商铺开着,斑驳的墙上满是信笔涂鸦,街灯也越来越少了。 “姑娘,到了。” 出租车停在小教堂外,司机表示他并不清楚这里有一家叫做克莱亚的餐厅。 叶梓允给了车费和小费,下车。 一阵风正好吹来,卷起地上零散的垃圾和落叶在她脚旁打着转。出租车沿着来时的方向开了回去,叶梓允东张西望,回头望了眼隐在黑暗中破败的小教堂,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踌躇间,她想要给盛凯锋打个电话,如果他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接自己。 这一找,叶梓允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带手机。 “不是吧……”叶梓允无奈地望着眼前荒芜凄凉的街道,“现在怎么办?”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店铺全部都拉着锈迹斑斑的卷帘门,门上不是涂鸦就是咒骂的脏话,让叶梓允浑身不自在。阴冷的风从她身后吹来,她忍不住打着颤儿,双手抱着肩头瑟瑟发抖,猛地回头张望,除了小教堂的轮廓依稀可辨,她什么也看不见。 “没事没事,盛凯锋在这里,你怕什么?” 叶梓允安慰着自己,准备四处走走,或许能找着路也说不定。 反正在来的路上没有见着克莱亚餐厅,只要继续往前走说不定就到了。 叶梓允抱着侥幸心理,往前走了几米远,看着前方深邃不见底,没有灯,她也不敢贸然往下走,心里不自觉地被周围黑暗冰冷的气息入侵,忐忑不安。 “这家伙,怎么会约人来这种地方吃烛光晚餐?按照盛凯锋的脾气,就算这里真有烛光晚餐的餐厅,他也瞧不上啊!” 叶梓允开始怀疑,退回到小教堂外,茫然不知所措。 现在即便质疑这是有人从中作梗,自己上当了,也迟了。 她没有带手机,也没有路人可以借,联系不上盛凯锋,她也回不去。这么远,她一个人也不可能走回去啊!除非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待到天亮,等这里有人了,才有机会。 叶梓允叹了口气,看着四周破败荒芜的建筑,也不敢靠近。思来想去,也只有身后的小教堂还能让她有个暂时的栖身之所。于是,叶梓允大着胆子走向小教堂。而在她身后的那盏路灯闪了两下,嘶嘶作响,砰的一下子,灭了。 她心里发慌,回头望了眼漆黑的街面,已无退路,只能硬着头走向小教堂。 教堂的门没锁,她试着轻轻一推,吱呀一声划破夜穹的死寂,几缕蜘蛛丝落在她的脸上,又痒又吓了她一跳,迎面窜来的冷风里满是尘埃刺鼻的味道,还有雨后的潮湿和年代久远的腐朽气息。 叶梓允掩嘴轻咳了几声,手在鼻前扇了两下,撩开脸上看不见的蜘蛛丝,踱步进去。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咯吱咯吱,回荡在空荡荡的教堂里,像是被吞进永无止境的黑暗中。 而远处,竟然亮着烛光,一排排白色的小蜡烛错落有致在一枚枚小小的十字架下,像是寄托祈祷人的祝愿照亮了黑暗的一角。 叶梓允终于可以松口气,穿过两边堆满灰尘的做礼拜的长椅,大步走向十字架下的烛光。 人是天生畏惧黑暗的,只要有一丝光亮,都是活下去的希望。 她想找个地方坐下,却突然听到吱呀一声,像是有人跟在她身后踩过那排腐朽的地板。 叶梓允惶恐,立即转身,心因为恐惧加速的狂跳,却根本没见着人影。 是自己幻听吗? 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 就在她以为自己是幻听的时候,一道强势的冷风灌入,未关严的窗户砰砰撞击拍打着窗框,像是有人蛮力地拽着窗户想要把它卸下来。 叶梓允裹紧外套,身后烛光疯狂的摇摆,余光却突然瞥见一道黑影匆忙从墙上闪过。她猛抽一口冷气,盯着那堵墙,早已没了人影。她却吓得双手死死捂着张大的双唇,蜷缩着身子往角落里躲。 一对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是惶恐不安,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令她害怕的东西。 那道黑影,她看得真切,是人的影子,绝对不是窗外的树影。 这里还有人,除了她之外,还有人! 叶梓允吓得抱紧自己,浑身都在哆嗦,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四周。 她看不见有人,也不知道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但她知道,这里并不比外面安全,她能感觉到空气里邪恶的因子。再在这里待下去,随时都会发生她无法掌控的事情。 她必须尽快离开! 叶梓允深吸口气,目光仍然胆怯惊怖,裹紧外套立刻冲向教堂大门。 跑到半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伸来一只脚,穿着笨重的马丁靴,故意绊住叶梓允的脚踝。 她始料未及,一声大叫,双手朝前扑去,整个人都摔趴在地上,眉头紧皱地挣扎起来。 手肘刚撑起身子,她就看见近在眼前的两双肮脏的皮靴,鞋边像是染料染得痕迹,又像是踩过地沟油的印记,堆在鞋边的裤脚同样不堪入目。 “哟,美女,怎么不等我们了,这么快就要走?” “这是怪我们来迟了,不过,我们会保证你爽到家的!” 咕噜咕噜的声音,说着法语,像是从嗓子眼里冒出的水泡,还有口臭。 叶梓允挣扎着站起来,转身想要逃,却没想到那排长椅上突然坐起一个法国人,正好拦下她的路,歪头,齐肩的红色长发长长斜到一侧,笑得阴狠,“别怕,我们不会要你的命,只会让你欲仙欲死,快活似神仙!” 他什么时候躺在椅子上的? 从自己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他就在了吗? 还是……还是跟踪自己进来的人,就是他? “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叶梓允惊恐万分的一声嘶吼,出于身体本能用的是中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混蛋,我才不要死在这里 “这丫头说的什么?听不懂啊!” “管他的,她听得懂我们就好啊!喂,死丫头,不准跑!” 叶梓允压根儿没理睬他们,瞅准一个人比两个人好对付,冲着红毛长发男人堵住的那条路冲了过去。 那男人只是慵懒恣意的一笑,轻蔑的目光好像是在看一场飞蛾扑火。 叶梓允差点以为他根本不会来阻拦自己,可是下一秒,这个男人一把抓住她头发,狠狠一扯,叶梓允撕心裂肺的大声惨叫,感觉头皮都要被他扯下来了。然后她又被他使劲扬手甩了出去,身前撞到椅背,好像撞到了肋骨,疼得够呛。 “啧啧啧,有温柔的法子你不要,偏要来硬的。” “说不定中国妞儿就爱吃这一套,哈哈哈哈。” 身后另两个男人抄手大笑,纯属看好戏的奚落。 叶梓允撑着椅背,一手捂着伤痛,缓缓站直身子,只要动一下,浑身上下都疼得难受。 “还想逃?”红毛男人笑得奸佞,俨然根本没把叶梓允当人看。 她咬着牙,感觉到额头的冷汗往下流,突然转身扬手打向那个男人。却不曾料他的反应更快,迅速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面前硬生生跪下。咚的那一声,叶梓允觉得自己膝盖骨都要碎裂,浑身都要散了。 可红毛男人还没过瘾,另一只手狠狠揪住她的长发,强迫她不得不抬头面对自己,然后对着叶梓允的脸一阵狂风暴雨似的乱打。她没办法反抗,更没办法逃,她太虚弱了,太无力了,就连身边另外两个男人的嘲笑都听不见了。 男人穷凶极恶的狂暴,啪啪好几大巴掌下来,再松开叶梓允的时候,她身子瘫倒在地上,惊骇的颤抖着。完全是眼冒金星,耳边嗡嗡嗡的鸣叫,任何声音都听不见,似乎耳朵已经聋了,大脑完全一片空白。 “这下终于乖巧了。” 一个男人走上来,踢了踢她的腿,叶梓允连蜷缩身体的力气都没有。 “很好!一开始这么安静听话多好,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红毛男人蹲在她的面前,冰凉的手抚摸在她脸上。叶梓允恶心地只想吐,恨不得一口把他所有的手指全部咬断,扭着头躲闪,恶狠狠地瞪着他。 男人却被她的眼神惹恼了,眸色一沉,突然捏住她的脸,像是要把她捏碎,呼出一口恶臭扑在她的脸上,“我倒要看看,你爽起来是不是还是这个鬼样子!” “……混蛋……” 叶梓允狂怒的以法语咒骂,话音未落地,男人猛地压来。他肮脏恶臭的嘴在她脸上蹭来蹭去,叶梓允皱眉转头躲开,双手死死抵着他的胸口。可是男人毫不留情,疯狂的、粗野的将她衣领一掌扯烂,嘶啦一声,叶梓允的肩头能感受到寒彻入骨的冰冷。 这种冰冷,哪怕死亡也不过如此啊。 叶梓允挥着胳膊踢着腿打在他的身上,忍着痛扭着身子极力反抗,耳边却又突然听见另外两个男人靠近的脚步声。他们在笑,叶梓允都能听见皮带解开的咯噔声,还有手机咔嚓声。 天!他们在拍照,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惊慌失措地拼命蜷缩着自己的身子,膝盖狠狠踹在红毛男人身上,却又很快被他制服。 他摁着她的手,让叶梓允再无反抗的机会,呼哧着令人恶心的热气,“别再做无力的反抗!我们不会要你的命,只要你乖乖的拿给我们好好享受,我保证你能活着走出去!男欢女爱,你也很爽,不是吗?” “被人强迫压在冰冷的地上谁会爽?”叶梓允怒火中烧地吼着法语,转而智取,“你就应该找家酒店,舒舒服服让我洗个澡!然后我再约上让你们来的那个女人,大家不是更热闹?” 红毛男人的脸色顿时一变,叶梓允目不转睛地瞪着他,想要从他的脸上捕捉蛛丝马迹。只要这样震惊又诧异的神色就够了,叶梓允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人。试问,谁能心狠手辣又痛恨她到这种地步? 只有阮湄。 只有她。 叶梓允死死咬着苍白发乌的唇瓣,心里怎么也没想到阮湄的能耐竟然如此之大。 “什么女人?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不过你要是还有小伙伴想来,我们也不拒绝。不过,现在……”红毛男人的舌尖匆匆舔过唇角,双眼里扑朔着难以压抑的渴望,狰狞地俯身在叶梓允耳边笑道,“我只想要你!” “……混蛋!你敢!滚……” 红毛男人的手从叶梓允的衣摆中探了进去,她猛抽一口冷气,满脑子都感到绝望的窒息。她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怎么能让阮湄和这群混账家伙得逞?她不能!不能啊! “啊!” 一声惨叫,叶梓允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面前这个红毛男人的衣领和头发居然都烧了起来。天啊!她瞪圆眼睛,另外两个男人早就傻了眼。 叶梓允急忙趁机从他身下脱身,才看见一枚白色的蜡烛滚落在他身边,而蜡烛上的火焰摇摆着,还没熄灭。这蜡烛是十字架下的蜡烛?她纳闷地回头看去,闪烁摇曳的烛火间不见有人,好像是蜡烛自己飞过来的一样。 顾不上到底怎么回事,叶梓允忍着痛胆战心惊地朝教堂外跑去。红毛男人滚在地上想要扑灭自己的火,叫得惨烈。一旁拍照的男人脱下自己的外套帮他扑打着,却被红毛男人怒吼一声“去追那个贱人”,另一个解了皮带的男人回过神,迅速追出来。 叶梓允听到他的怒吼声,更是着急匆忙的向外跑。可是她遍体鳞伤,疼得浑身大汗,眼看很快就要被那人追上,千钧一发之际,又是一枚带火的蜡烛突然嗖嗖飞过来,正好打在那人的后背,火焰迅速窜烧在他的衣服上,吓得他又蹦又跳脱下自己的衣服。 这一蹦一跳,松垮垮的裤子垮下来正好落在他的小腿间,不等他把裤子提起来,一双脚从他身后伸出来正好踩住他的裤子。往下死死一踩,又往后一勾,轻而易举的把这个男人掀翻倒地。 叶梓允一直往前逃,根本不敢回头,直到手腕被人抓住,她条件反射地转身挣扎,却没想到被那人的胳膊一揽,自己反而被带进那人的怀里。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一句亲切的中文,让叶梓允刹那间的晃神,却有了久违的安全感。 可声音,却是完全陌生的。 她还没来及抬头看他一眼,已经被男人背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出教堂。 身后那三个法国地痞死追都没有追上来,叶梓允回头见他们被甩远,才长松口气。 “谢谢你救我,他们没有追上来。” “那是因为他们不需要。” “……” 叶梓允还在费力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就见他已经停在街头。 而此时,另一波黑影,正从浓稠的黑夜中缓缓飘出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绝地,何处逢生? 叶梓允目瞪口呆望着围上来的那群法国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埋伏在这里的,正好把他们围堵在中央,只有一棵树陪着他们。周围一圈都是地痞流氓,他们根本无处可逃。叶梓允震惊的是,阮湄为了对付自己到底布下了怎样的陷阱? “你放我下来,他们是来找我的,和你无关。” 叶梓允低眉看着始终背着自己的男人,他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小部分的黑色眼镜框,嘴上戴着黑色的口罩。鸭舌帽外还套着外套里一件卫衣上的帽子,将他的脸捂的严严实实。 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却知道自己不认识他,无缘无故牵扯一个陌生人,叶梓允于心不忍。 “识相的,把人留下,你可以活着离开。” 对方喊话,背着叶梓允的男人却一声不吭,她担心他听不懂法语,还翻译了一遍。 但无论如何,这个男人一动不动,更别说开口了。 “你犯不着……” 叶梓允刚要开口,男人背着她忽然朝不远处的大树走去。包围他们的那群人面面相觑,都小心翼翼地踱着步子,试探着,似乎拿不准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叶梓允也不明白,男人站在树下,背对着树干,缓缓蹲下去,叶梓允顺势坐在树根下。男人示意她靠着树干坐一会儿,脱下外套罩在她的身上,刹那间,莫名的温暖。 叶梓允抬头望着他,他收紧下巴,有意压了压帽檐,整张脸都在阴影中。他却还是沉默不语,如果不是刚才在教堂里明明确确听见他开口,叶梓允只怕会怀疑他是哑巴。 “喂,要走赶快走!别磨磨唧唧!” 一个人冲出来咆哮着,手里握着小刀,怒气冲冲扑向这个神秘男人。 他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左右拢了拢卫衣的帽子,忽然转身,一阵风不过刚刚扫过叶梓允的脸,他已经阔步冲到那人面前。那人这才回过神,嘶吼着扬手一刀刺过去,神秘男人微微向右侧身,左手扣住他的右手腕,猛地一拉,瞬时右拳砸在他的胸口。 也不知道神秘男人用了多大的力,那家伙当场呕出一滩血,倒地不起。 所有人都懵了,一声咆哮,竟然全部都冲了上来,吓得叶梓允抱着头都不敢去看,却又忍不住担心他的安危,余光总是时不时瞥过去。而这个神秘男人的身手远远超过她的预想,不过短短几秒,他的脚下竟然已经倒了不少的人。 他抓着两人的手腕借力腾空,猛地三四脚踹出去,人纷纷倒地,他顺势抓着手腕一拧,那两人一声哀嚎,当场脱臼。余下的人不依不挠,发着疯冲上来,神秘男人脚下一勾,一柄落地的小刀飞到他手中。 扬手一抛,刀在空中留下一道光迹,刀刃已经擦破一个人的脸,连带他身后好几个人的脸和脖子全都划破,而最后刀不偏不倚射中一个人的肩头,只听惨叫一声,所有人大惊。 此时,神秘男人已经腾空而起,眸光似刀,一脚踹在第一个人的胸口,他应声倒下,压着身后一排排的人全都倒地。剩下的人仍然蜂拥而上,不知几时,他手腕一转,又夺过某人手中的小刀,用刀背和刀柄击打在他们的后脑,顿时砸得那些人头重脚轻,昏昏倒到地抱在一起全部瘫成了地上的烂泥。 叶梓允难以置信,只见他身轻如燕,迅速躲过了旁人的攻击。身姿矫健,挥出去的每一拳都叫人无处防御,于是叶梓允突然对上了另一个男人凶神恶煞的目光,满是杀意。他是聪明的,见识了神秘男人的厉害,知道必须拿捏软肋才能制服那个男人。 很显然,此刻叶梓允就是最好的软肋。 他冲过来,手里握着刀子,叶梓允想躲,可她现在动弹不得,根本无处可躲。 不行!她不能让神秘男人分心,这是她自己惹来的灾祸。 叶梓允强撑着,手里抓着树根下的泥土,肩膀上突然被人狠狠一抓,她顺势回头将满满双手的泥土全撒向那人的眼睛。那人显然始料未及,中招,拼命地揉着眼睛,什么都看不清,可抓着叶梓允肩头的手怎么也不松开。 她挣扎着,身上罩着的神秘男人的外套都歪向了一侧。叶梓允心里着急,抓着他的手突然一口咬下去,死死咬了一口,不松开,疼得那人一声嚎叫,怒目圆睁,满是血丝,扬起握刀的手朝着叶梓允的头狠狠砸下去。 还未落下,一把刀反而扎在他握刀的右手背上,完全穿透了手心手背。 刹那间鲜血四溅,那人的哀嚎声几乎穿透整条大街。 叶梓允这才松了口,看着尖刀扎穿他的手,鲜血沿着刀尖滴滴滴落,瞬间吓得脸色煞白,瞳孔里满是恐惧频频闪烁,蜷缩着靠着树根浑身战栗。而神秘男人早已趁机握住他松手落下的那柄小刀,抓着他的胳膊咔嚓一声,当场废掉他的手。 与此同时,一旁的其他流氓也冲了过来。神秘男人扳开叶梓允的手,将小刀塞进她的手心里,匆匆腾跃而起,在空中矫健轻盈的旋身踢腿,又接连倒下三四个人。叶梓允却看着自己手里的刀哆嗦不止,好像身体里的热量正被这把刀吸收殆尽。 “你们缠着他,我们去完成任务!” 不知道谁在从中下令,剩下的人立刻兵分两路。一群人围着神秘男人让他无法轻易突破,而其他人趁着这个时候,纷纷奔向树根下的叶梓允。她还瘫坐在那里,瞪着自己手里的刀,又瞪着倒在自己身旁的那些人,眼眸里复杂又恐慌畏惧的神色如汹涌的波涛无法控制。 “牺牲我这么多兄弟还要不了你的命,你的命还真是够硬的啊!” “再硬也硬不过我们的刀子!我倒要看看,现在谁来救你!” 四个男人一拥而上,叶梓允猛地睁圆眼睛,盯着眼前一把把尖锐的刀尖,她一把紧紧握住自己手里唯一的武器,拼尽全力撑着树干站起来,等到那些人已经近到眼前时,突然拽下身上宽大的外套抛向他们。 一时间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叶梓允掉头就跑。 “追!别让她再跑了!” “啊……” 叶梓允一声闷哼,被一个人追上来扯住头发,她顺势被人拉近,却趁机转身之际迈腿踹向男人的关键部位,男人疼得五官扭曲,不得不松开她。 剩下的三人更是穷追猛打,而叶梓允体力有限,也是无力再逃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神秘的男人 “跑啊!我看你现在往哪里跑!” 叶梓允目光扫视着三人,步步后退,频频喘着粗气,改用法语和他们交流,“放了我,好处肯定不会少,比她给你们的还要多。” “放了你?我牺牲了这么多兄弟,谁负责啊?” “我会付他们的医疗费,剩下的钱够你们所有人养家糊口。” 三个人都笑了,压低声音嘲讽着什么,叶梓允听不大真切,满脑子都在想怎么逃生。 “赶紧了事,回头事儿还多着呢。” 三个人收敛笑意,五官狰狞扭曲地扑向叶梓允。 她迅速躲过一人,却又被另外一人抓着肩膀,叶梓允趁机挥着刀子在他手臂上一划,鲜血喷洒,可那人皱着眉头强忍硬是不松手。叶梓允拼命地挣扎,胡乱冲另外靠近的两人挥着刀,没想到被其中一人轻而易举地夺下并扔开。 “刀这种东西,不适合女人和小孩。” 叶梓允眼睁睁看着自己手里唯一的武器被夺,肩膀还被人死死摁着,完全被制服。任凭她怎么伸手去抓那人的手背和胳膊,一点用处都没有,那人像是钢筋水泥打造的,叶梓允的反抗在他眼里都是不痛不痒。 “快收拾了。” 叶梓允惊骇惧怕地瞪着面前两个男人,他们手里都是森寒白锃锃的刀。其中任何一把,都会捅进她的五脏六腑,再拔出鲜血四涌,最后她的身体只能在时间中变成冰冷的空壳,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没有……盛凯锋…… 盛凯锋,又一次,她在频临绝望的边缘,想到的还是他。 叶梓允无奈的苦笑,刀尖已经逼近她的身体,下一秒,她连思念也会随着鲜血而流逝。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抓着叶梓允的男人后背一紧,另两个男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叶梓允却能感觉到男人身子的颤抖和摇晃,没坚持多久,她肩头一松,身后高大魁梧的男人竟然昏昏沉沉的一头栽倒地上。 而叶梓允双腿乏力根本站不起来,直接也瘫到在地。 这时,对面的两个男人才看见自己同伴的身边有一根粗大的铁棍。是这根铁棍打在了他的头上,流出一滩的血,而始作俑者,显然是不远处的那个神秘男人。 他站在黑暗中,身形修长,有着不输于欧美人的魁梧身材,隐隐散发出不易招惹的霸气。 两人面面相觑,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所有的同伴都被打趴在地,只剩下他们两人没有任何援兵。而眼前这个男人,目光中爆发着熊熊的阴鸷和暴怒,缓缓抬手,手指直指他们两人,吓得他们一声尖叫,立马屁滚尿流地落荒而逃。 神秘男人垂下手,视线最终落在地上蜷缩成团的女人身上,步履坚定地走过去。 刹那间,狂风乍起,拼命咆哮地吹刮着周围茂密的大树。摇曳重叠的树影,被他沉沉踩在脚下,接触不良的路灯闪烁不定,像是被他力压全场的气势镇压。当他在叶梓允身边停下时,哗啦一场暴雨倾盆而下,滂沱汹涌地冲刷着所有不堪的黑暗。 叶梓允被他抱在怀里,早已经昏了过去。 他仍然走得不疾不徐,外套罩在叶梓允的身上,任由雨水冲刮着他的脸。踏过冲刷成血色的小溪,踩过冰冷森寒的凶器,他身形笔挺傲然,满地不起的吸血鬼已经为他臣服。他就像是凯旋的强者,无人能及。 而他怀里,是他这次战役所获得的唯一战利品。 叶梓允依靠在他的胸口,意识朦朦胧胧,感觉到如风轻绕的雨,似雾似烟。 她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醒着的。她只是微微眯开一条眼缝,似乎听到这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她默默地望着他,却怎么都看不清他的模样,模糊的一片。 记忆里,却莫名其妙地浮现出盛凯锋的脸,重重叠叠,都快要分不清究竟谁是谁了。 “……峰……”叶梓允有气无力地呢喃着,闭上眼,又昏睡在了自己的梦境中。 神秘男人停了话头,低头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说什么,只将叶梓允递给面前另一个男人。 男人一脸严肃,穿着便装,却恭恭敬敬地敬了个军礼,才接过叶梓允。 而救她的神秘男人,如同来时一般,已经神秘消失。 翌日,雨后天晴,街边热闹的市井声洋溢着生命的活力。 “鹤正,起床啦,亲爱的。” 阮湄依偎在叶鹤正的胸口,在他唇上一吻,轻轻唤醒了酣睡的男人。 “今天我们还要去逛街呢,你可不准耍赖,我会生气的。” 阮湄娇嗔,故意嘟着嘴,叶鹤正睡眼迷蒙地摸了摸她的头,哄了几句。阮湄定要他起床才原谅他,叶鹤正才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 “洗漱完了我们去约梓允和凯锋吃早餐,正好能商量关于叶氏的事儿啊!” 叶鹤正应了声,关上浴室的门,哗啦啦冲着流水洗漱着。 门外,阮湄婀娜的从床上下来,身上穿着酒店准备的白色浴袍,纤细丰盈的大白腿在衣摆间若隐若现,更添撩人的风韵。她站在落地窗前,悠然自得地点燃手里的一支香烟,轻吐烟雾,衬托着她娇小的脸庞更销魂迷离,妩媚似水的眉眼间是丝丝萦绕的欢愉。 今天一大早起来,她心情格外的好。 只要想到叶梓允已经被收拾,她整夜几乎亢奋得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接下来怎么重新拥有盛凯锋的心。她不相信有男人能真的不爱她,只要没了叶梓允这个阻碍,天下什么男人她不是手到擒来?盛凯锋,注定是她和她的宝宝的。 阮湄轻轻摸着自己的小腹,冷笑,“叶梓允,要怪就怪你命不好,与我无关。”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伴着纪离焦急不安的喊声,像是出了大事。 阮湄难掩脸上的欢喜,掐了烟,急忙去应门,看来是发现叶梓允不在酒店了 “纪离?一大清早的,怎么了?”阮湄完美的换上一张纳闷狐疑的面具,几乎没有破绽。 纪离垂眸,耸拉着头,银质细框的眼镜在鼻梁两侧洒下阴影,遮住他大半张的脸。 阮湄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出他的双肩在抖,不是因为寒冷的颤抖,而更像是惶恐的颤栗。忍不住,她微微上挑着嘴角,纪离越是难受忧伤的模样,她越是笑得开心,越发肯定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我……来是告诉你们,盛太太……盛太太她……” 第一百二十九章 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 “亲爱的宝贝,别着急,小心动了胎气。” 路上,纪离、叶鹤正和阮湄坐着出租车,风驰电掣地赶往医院。 原本停在酒店的suv已经不在它原来的位置上,纪离以为盛凯锋开走了,可是给他打了很多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纪离不知道盛凯锋是一夜未归,还是一大早赶去了医院,所以他只能转而通知叶鹤正夫妇。 纪离回头看着后排的两人,至少表面上看来,阮湄比叶鹤正更要担心叶梓允的安危。 “我怎么能不着急?”阮湄的右手从额前插过自己精致的短发,拨拢头发到一边,双眼无助又焦急地望着车头玻璃外,不停地催促,“这车怎么开这么慢啊?纪离,让司机开快一点,什么罚款我们来缴!” 纪离脸上已经没了往日的笑意,沉重如铅,“这是马赛,有马赛的规矩。” “什么规矩能比人命还重要?我家梓允现在在医院生死未卜,让我怎么安心?” 呜咽一声,阮湄捂着脸,耸动着肩头低声哭了起来。 叶鹤正揽着她的肩头,宠溺地拥她入怀,“哦,我的宝贝,别哭别哭,那丫头哪里值得你为她担惊受怕,还流了这么多眼泪。宝贝,你哭得我心疼啊!要是她能看见你对她的好,就明白你对她的用心了。” “不。”阮湄哽咽地摇着头,“我不能,那样反而会让梓允怀疑我只是做戏表演的。” “哎。”叶鹤正叹了口气,更加抱紧了她,“难为你如此为她考虑,不用担心,你有我,我永远都相信你,她伤害不到你。” 阮湄搂紧了他的腰,泪光点点望着他,呜咽声渐渐淡去,“你说的,你永远都相信我。” 叶鹤正握紧了她放在自己胸口的手,点着头,斩钉截铁地回道:“是,我说的,我永远都相信你,永远都支持你,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拿到了叶鹤正信誓旦旦的保证,阮湄甜美的一笑,眼角还挂着泪水,显得她的笑容更加水灵动人。她像只猫,在叶鹤正的胸口蹭了蹭,紧紧抱着他,“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别人的眼光看法我都不在意,我只在乎你。” 叶鹤正同样满心欢喜,揉了揉阮湄的发顶和肩头,完全把叶梓允抛到九霄云外。 阮湄笑得甜美,不过几滴眼泪就换来了叶鹤正的信任。 这对她来说是最必要的保障。免得到时候去医院太平间认尸出来后,横生枝节,只要叶鹤正相信她,那么任谁说什么都不管用。阮湄很清楚这张活人免死金牌的威力,只要还有利用价值,她才不会真么快抛手呢。 “鹤正,我爱你。” 后排的两人如交颈鸳鸯,缠绵悱恻,阮湄算是完全吃透了这个男人。 副驾,纪离低垂着头,耳边是身后两人的莺歌燕语,镜片折射着车外淡薄的秋日白光,明晃晃的,看不清他的眼睛。但他嘴角分明上扬的弧度,却在白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那样的笑,像是嘲弄,像是讥讽,更像是早已看透了一切,而等待着猎物自己跳下陷阱。 医院,出租车刚刚停稳,阮湄已经迫不及待冲了下来。但凡见着穿白大褂的人,阮湄都冲上去死死拽着他们的胳膊,用英语问“我家梓允在哪里?”,医生都摇头表示不知道。叶鹤正拦也拦不住阮湄,她发疯似的追问着每一个能见着的医生和护士。 纪离跟在他们身后小跑着,阮湄跑进医院大厅,东张西望,猛地一把抓住身旁翻着文件的小护士,“我家梓允在哪里?你们别总是摇头啊,你们肯定知道啊!” “宝贝儿……”叶鹤正无奈地轻唤。 “那你们总知道太平间在哪里啊!在医院死了的人都在那里的,太平间啊!” “知道盛太太在哪里了。” 纪离站在电梯前吆喝了一声,阮湄立刻泪流满面跑过来,呜呜咽咽地痛诉着,“我不想在太平间看见她冰冷苍白的样子。她还这么年轻,怎么就能死了呢?这对我们的打击有多大啊!她马上就会有弟弟妹妹了,他们都还没见面啊……我的梓允……” 阮湄痛哭流涕了一路,纪离始终一句话都没说,看着电梯里不断往上跳的红色数字。 叮的一声,电梯刚停住,门还没完全开完,阮湄已经着急地挤了出去。 左看右看,都是普通病房的样子。 说不定,法国这边的太平间就是这样的,和国内的不一样,或者,叶梓允死在病床上,还没有移去太平间呢?都有可能,阮湄没有起疑,跟着叶鹤正大步追着纪离的步伐。 “就是这里了。”纪离站在一扇豆沙绿的门外,微微侧身。 阮湄立刻推门而入,周围的环境和人都没看清,已经忙着痛哭流涕地大喊着:“梓允啊……我家的梓允啊,你怎么这样就走了啊……梓允……” “什么人这么吵?” 说话的人是法国护士,阮湄当然听不懂,却也止了哭声,泪眼滂沱地看着她,余光匆匆打量着四周。 “我……我是找叶梓允……” 阮湄说着英文,吞吞吐吐,她忽然意识到事情好像和她所想的不一样。 叶梓允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病人刚刚醒来,你们再是家属也要保持安静,这里是医院。” 护士提醒着,拉开天蓝色的帷幕,哗啦一声,窗外的阳光穿透玻璃瞬间照亮了阮湄的脸。 她木讷地盯着眼前一张蓝白色相间的病床,脸色瞬间刷白,难以置信地瞠目结舌,病床上躺着的人眨巴着空灵的大眼睛盯着她,阮湄的心骤然一停,好大脑一片空白。 只这一眼,阮湄觉得自己从头到脚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寒到骨子里的麻木。 叶梓允面无表情,一语不发地盯着她,阮湄现在的样子就像是硬邦邦的木头杵在这里。 “你看见我好像很惊讶。”叶梓允波澜不惊的声音里毫无任何感情起伏,“像见了鬼。” 阮湄回过神,尴尬地抽搐着嘴角笑了笑,“哪有?是……是惊讶你怎么受伤进医院了?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阮湄问得小心翼翼,叶梓允怎么听不出她的心虚和试探? “记得,记得很清楚。这辈子想要忘,都忘不了。” 叶梓允的声音很平静,却又一字一顿重若铅铁,狠砸在阮湄的心里。 那样血淋淋的经历,谁能忘? 她言语间的意有所指,更让阮湄如坐针毡,脸色骇然得铁青煞白。 第一百三十章 活着,就不能再辜负生命 “那……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阮湄不甘心地追问,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 叶梓允挑眉,冷笑,“你既然不知道,怎么会又知道我伤得该进太平间了呢?走廊上一直哭嚎着嚷嚷,是怕我死了,听不见你痛哭流涕的悲痛?啊,不,或许说,是感受不到你奸计得逞的成就感?” 阮湄的表情瞬间僵硬,睁圆的眼睛里是惊悚和匪夷所思。 “我……我只是胡乱猜的,你……你不要多想,我也只是太担心你了。” 阮湄的解释十分牵强,可叶鹤正仍然维护着她,指责叶梓允不懂事,伤人心。 叶梓允皱了皱眉,捂嘴轻咳了几声,心里厌烦得很不想再和阮湄虚与委蛇。 纪离看出叶梓允的疲惫乏力,适时走了过来,压低声音,“医生说需要梓允的直系亲属去了解一下伤情。” 叶鹤正愣了几秒钟,恍然大悟,“哦哦哦,走,宝贝。” 叶鹤正揽着阮湄的肩头,她似乎还不想离开,直直盯着叶梓允的眼睛,好像在探究叶梓允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叶梓允看着她,始终面无表情,沉默严肃的模样越发让阮湄心里惶惶不安,胡乱猜疑。 “我陪他们去看看医生说什么,你先好好休息。” 纪离替叶梓允掖了掖被角,端起床头柜上盛着温水的水杯塞进她的手里,才一同离开。 病房的门关上,只剩下叶梓允一人安静地半坐着,时光忽然变得缓慢又静谧。 稀薄的阳光洒下斑斑点点落在她的身上,医院统一的蓝色薄被只要一动就会飘起零星的絮状物,很显眼。叶梓允握着水杯的双手处在阴影中,满是淤青,扎着针头,连着长长的输液管。输液管里缓慢地滴着一滴两滴的液体,风吹过时,还能嗅到上过药的涩味。 她的外伤并不严重,却遍布全身,脸上和头上的伤口贴着止血的贴布。好在所有的撞击和殴打都没有造成内脏的破损,只是骨头伤得较为厉害,呼吸隐隐作疼,是在小教堂里被红毛男人推倒折磨时受的伤。 叶梓允脑海里全是昨晚备受蹂躏的画面,加倍的折磨着她,气恼得手里发狠地捏着杯子发泄。如果可以,她刚才真的很想和阮湄对质!为什么她明明做出这些丧尽天良的事,今天还能像没事人一样站在自己面前! 还假惺惺的哭丧…… 她是真想自己死啊。 叶梓允无奈的一声冷笑,满是鄙夷和讥讽。看见自己还活着,阮湄现在不知道有多失望! 这次的账,连带以前的种种,叶梓允彻彻底底忍无可忍。 陷害自己是杀害徐晔的凶手、在毛巾里藏着刀片要割破自己的脸、找来一群地痞流氓玷污自己蹂躏自己,甚至不惜杀了自己……阮湄每一次都做得这么绝! 太绝了! 恨意涌上头顶,她猛地挥手将水杯砸了出去,啪啦一声脆响,玻璃四溅,覆水难收。 盯着地上的狼藉,叶梓允深吸一口气,紧锁的眉头越皱越紧,手里死捏着被子,像是要把每一根手指都捏碎,胸口的恼怒和恨意压迫着她的呼吸更加不顺畅,郁结成气。 每一次的退让,每一次的隐忍,换来的只是阮湄的变本加厉。 面对自己,她甚至没有一丝内疚和悔悟,叶梓允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退让。 她就算不去招惹,阮湄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既然不能相安无事,她又何必步步把自己的性命拱手给旁人? 如果,不是有昨天晚上的神秘男人,她现在或许真的如阮湄所愿,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 叶梓允高昂着下颌舒出一口气,眉头渐渐舒缓,抬起纤细苍白的手在阳光下五指张开,阳光暖暖的亲吻着她每一根手指,好像记忆里儿时每一次睡觉前妈妈抱着她在眉心的那一吻。 温柔的触感,她是真真切切的活下来了。 活着,她便绝对不能再辜负自己的生命。 叶梓允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收回手,微合着双眼。 片刻,在药的作用下,她渐渐困倦。索性躺下去,侧着身子望向窗外的阳光。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还能看见一株法国梧桐的树枝探进来,光秃秃的,上面的叶子已经全部掉光,凋零在风中。 她看得出神,脑子里努力回忆着昨晚神秘男人的模样,可怎么都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他穿得厚实,也捂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 而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呢? 她摸向枕头下,竟然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纸上只有一句话“别向任何人提起我”。 字迹也是陌生的,却强逎有力,笔锋老辣尖锐。 只能是那个神秘男人留下的,当她在病房里醒来时,这张纸死死的被她攥紧在拳头里,竟然一直都没有被别人发现。 叶梓允睫毛颤了颤,眼神变得无力,她真的乏了。把纸条藏回枕头下,闭上眼,呼吸也沉重的缓慢下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男人的黑色皮鞋踩在光滑的地面上咯噔咯噔的响,最后在叶梓允的病床前停下。她侧身背对着他,露出后背白色的病号服,男人俯身替她拢好被子,轻柔地抚过叶梓允额前几缕凌乱的碎发。 熟睡中的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紧抿成缝的唇角看起来十分难受。 “抱歉,我来晚了。” 耳边的呢喃低语,男人的声音里饱含深情,却又轻柔的像是孩子在阳光下吹出的肥皂泡,稍一用力就会破碎,了无痕迹。 “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纪离双手插着裤兜,斜歪着身子站在门口远远望着叶梓允病床边上的男人。 盛凯锋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刚刚回酒店,收到了你在前台的留言。” 纪离挑眉走进来,“你去哪里了?盛太太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 “我去见供货商了。” “哎,大老板外出旅游也不忘记做生意。”纪离发出啧啧声,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朝门外努了努嘴,“叶家的大老板也是,自家女儿出了事儿,他都不担心,一个劲儿的打听你平时的作息习惯,喂,你该不会是欠他钱了吧?” 盛凯锋站在窗前,完全无视纪离的玩笑话,“老李找过我,说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这个老李,在部队的时候躲不过他,现在出了部队还躲不过,他想干嘛?”纪离慵懒地陷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一手支着头望着盛凯锋的侧影轮廓。 “他没说,我没问。”盛凯锋扭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不想回去了吗?” “回部队?”纪离摇了摇头,挖苦的笑,“我现在的身手和体能只能对付地痞流氓而已。”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为什么他都不问昨晚的事 傍晚,金红色的晚霞映染着医院窗外的蓝天。 白云镶上了朦胧的金边,天空好像铺上了一层淡淡的樱花花瓣,美得梦幻。 叶梓允迷迷糊糊醒来时,病房里都被霞光照亮。她眯着眼看向窗下长身玉立的男人,只能依稀分辨出他挺拔的轮廓。丝丝缕缕的余晖如飘渺的轻纱落在他的身上,好不真实。 她看得出神,想要努力将他看清,偏又怎么都看不清。 男人徐徐回头,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叶梓允醒来的动静,步步朝她走来。 叶梓允眼前一片白光,只能看见他的黑影,她皱了皱眉,想要努力看清他的模样却也只是徒劳。这种感觉,好像昨晚救她的那个神秘男人。叶梓允眯着眼,眼前两抹身影重重叠叠,时而是现实,时而是昨夜的回忆,他们重叠在一起,竟然毫不冲突。 “你醒了吗?” 男人的手撑在她的身边,微微俯身,叶梓允却只能听见轰隆的声音,疲惫的又垂下眼睑。 “你醒了吗?需不需要我找医生过来?” 叶梓允转动着眼球又徐徐睁开,瑰丽似锦的霞光下,他一双狭长的眼睛里似有一条深邃连绵的银河,布满星光,宁静悠远,“梓允?梓允……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叶梓允抿了抿唇瓣,手背贴在自己的额头上,点了点头,“你怎么还没回去?” 纪离挨着床沿边坐下,清浅一笑,“看你睡得沉,不放心就留下陪你会儿。”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内伤还是需要留院观察。” 叶梓允躺平身子,放下手,余光正好瞥见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一怔,“盛凯锋来过?” 纪离笑意不减,点着头,“他现在出去给你买饭了。” 话音落地,盛凯锋正好拎着外卖盒回来。 “那我先回去了,医院的饭菜我向来吃不惯,还是酒店的好吃。”纪离站起来,冲叶梓允眨了眨眼睛,“我明天再来看你,盛太太。” 盛凯锋走进来,纪离正好出去。 两人擦过彼此的肩头,余光相视,前者冷峻严肃,后者浅笑不语,各自走过。 病房的门关上,盛凯锋站在床头柜前松开塑料袋,从里面端出两个外卖盒子。 叶梓允半坐起来,安静地看着盛凯锋的举止,心里却波涛汹涌,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他身上穿着自己买来送给他的衣服,证明他回过套房。 既然回去了,见自己一夜未归,他都不担心的吗? “你没有话想要和我说?”叶梓允眼巴巴地望着他,说没有期待都是假的。 盛凯锋端着外卖的蔬菜粥,淡漠地看着她,“医院附近没有什么吃的,食堂也没有鸡丝粥,只有蔬菜粥,你将就一下。” “然后呢?” “你买的衣服很合身,这套衣服的钱我已经转入了你的银行卡。” 叶梓允皱了皱眉,“你都不问问昨天发生什么了吗?” 盛凯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手中的外卖盒又搁回床头柜,“我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叶梓允震惊得哑口无言,他怎么会知道? “下午警察来过,告诉我们,你昨晚在小教堂。” “警察?” “嗯。”盛凯锋寡淡地应了一声,“下午警察接到报案,在小教堂里发现一具男尸。他们又接到一个出租车司机提供的线索,在死者被害的时间段里,曾经送你过去,所以警察才会找来。” “什么?”叶梓允猛的一扯,扯得胸腔一阵钻心的疼,连在手背上的输液管也被她扯得险些松开,高高挂着的输液的液体袋左右摇晃着撞着输液架,好像她心里地动山摇的世界,“什么男尸?” 难道是昨晚救她的神秘男人,最后还是……还是没能…… “并不清楚,只知道是马赛当地人。” “当地人?”叶梓允松了口气,那就能说明不是那个神秘男人了。 盛凯锋始终捕捉着她脸上细微的变化,诧异的蹙了蹙眉,“你似乎在担心什么?” 叶梓允咬着唇瓣,扭头望着窗外渐渐浓郁的暮色。 她没有料到,阮湄在确定自己没死后,这么快就行动了,又想把自己卷入凶杀案? 故技重施,她却不会傻得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如果我告诉你,小教堂差点又会多一具女尸,你信吗?” “你知道什么?” 叶梓允没有丝毫隐瞒,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盛凯锋,但她并没有说出神秘男人救她的事情。 “我去了之后就意识到,你是不会约我去那种地方的,所以我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盛凯锋坐在床尾对面的椅子上,窗外的晚霞渐渐褪去,霜冷的夜幕笼上来,只有窗外一束清寒的白炽灯从窗外照射进来,正好照亮了他双腿交叠的下半身,而他抱胸托腮的上半身却隐在阴影里,冰冷得弥漫着一层寒气。 “你的伤,都是他们害的?”语气里是隐忍的克制。 “嗯,有些是被他们折磨的时候,有些是我逃走的时候。” 叶梓允说得含糊,并没有把红毛男人他们在小讲堂里想要玷污自己的细节说出来。毕竟面前坐着的这个男人,是她最爱的男人,就算没有结果,她也不能告诉他这些。 “有多少人?” “前前后后一起,大概二三十人的样子。” 盛凯锋一时间没说什么,双手抓着椅子的扶手都能听见太用力的咯吱咯吱声。 “你怎么逃出来的?” 叶梓允明显的眼神闪烁,双手不自觉的交叉在一起蹭来蹭去,“嗯……我……我运气好,逃了出来,后来遇到一个路人,他开着车,我钻进去,求他快开才得救。” 盛凯锋逼迫地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犀利明锐,知道她有所隐瞒,但没有追问。 “通知你去小教堂的那个酒店服务生,你还能认出他的样子吗?” “能,因为他脸上有一颗血痣很显眼,当时我多留意了一下。” 盛凯锋双手一紧,“脸上有血痣?金发碧眼,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岁左右?” 叶梓允疑惑地点了点头,“你见过他?” 盛凯锋沉默了,风吹过窗外的树枝在白墙上投射下萧索的树影,像是一根根分明的骨节。 “是,我见过。”他垂下浓密的睫毛,语气沉重如铁,“在警方认尸的照片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饼脸猫的吻 叶梓允瞬间目瞪口呆,惊愕的模样完全可以吞下自己的拳头。 “他……他怎么会死在……死在那里?” 盛凯锋神色严肃,“他不是围攻你的那伙人之一?” 叶梓允很努力的回想着,但是当时围攻她的人那么多,天色又暗,怎么看得清? 她着急地抓紧被子,前倾着身子,“在小教堂那里只发现一具尸体?” “难道还应该有别的?” “比如,有没有重伤昏迷的人,有没有发现路上有殴打的痕迹?”叶梓允迫切地追问。 盛凯锋摇头,“没有,至少目前警方掌握的消息来看,没有。” 叶梓允无力地耸着身子瘫在床上,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空。 苍白憔悴的脸色在夜光下更显惊悚,双眼深凹,好像只有两个漆黑的窟窿。 盛凯锋目不转睛凝视着她,只觉心头抽搐得痛。 起身,踏着银辉的弱光,盛凯锋挨着她面对着床尾坐下,伸手穿过她的后颈,揽过她的肩头,浅声低语,“今晚你不要多想,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叶梓允双眼空洞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尖,冰凉得一点温度都没有,好像还握着一把刀。 那把刀……穿过那人的手心手背,鲜血喷洒…… “不要走!”叶梓允满目惊恐地侧身扑进盛凯锋的怀里,双手紧紧怀着他的腰,泪水止不住的从她眼眶里翻涌而出,“不要走……不要走……” “我不走,我一直在这里。” 盛凯锋宠溺地爱抚着她顺滑的长发,像是在轻抚一只受到惊吓的猫咪。 叶梓允再也忍不住,熟悉的怀抱,安神凝气的檀木幽香,都属于她最爱的那个男人。她终于踏实下来感到安全,不再惶恐,胸腔里所有的悲愤和怒意都转变成泪水,一发不可收拾。她的自尊、坚强和毅力,在这个男人面前再度溃不成军。 盛凯锋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安静地拥着她,护着她。直到她的哭声渐止,好像已经是一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叶梓允缓缓抬起头来,夜色又深了几分,只一束窗外的灯光照亮了她侧脸的轮廓。 那双被泪水清洗后更加清澈透亮的双眸里,波光漾漾,却又隐隐藏着如水般的忧伤和苦闷。她静静地望着盛凯锋,他竟无法转移目光,像是被她深深吸引进了深邃的黑洞里。 突然间,一股热血冲上盛凯锋的大脑,他控制不住心中嘶吼的欲.念,目光在她失去血色的唇瓣上游离,喉结上下频频耸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自处。 他真的,好想吻她! 好想好想,发疯的想! 盛凯锋搂着她削肩的手一紧,滚烫火热,目光锁定在她的唇峰上,俯身而下,心跳从未如此抓狂。 “我饿了,想喝粥。” 盛凯锋刚刚低头,叶梓允微启双唇,带着几分娇羞又带着几分哽咽,楚楚可怜。 盛凯锋一愣,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把床头柜上的外卖盒递给她。 “会不会太凉?” 叶梓允摇了摇头,含在嘴里一大口,嘟着圆圆的脸冲盛凯锋眯眼一笑。 他不知道,刚才的拥抱和安慰在她心里留下了怎样的温暖印记,像是融化的巧克力。 而盛凯锋看着她的笑,稍稍出神了,这些混乱的日子下来,他几乎都快要忘记她浅笑的模样了。盛凯锋看着她咽下口中的蔬菜粥,按捺不住心里的冲动,伸手轻轻捏住叶梓允两侧的脸颊,好像在捏一只大饼脸的猫。 “你……做什么啊?”叶梓允被捏得声音也变了调,诧异地眨巴着浓密的睫毛。 盛凯锋含情脉脉注视着面前这个女孩,硬朗俊俏的脸上渐渐浮现浓郁的暖笑。 叶梓允霎时恍惚得不知所措,自从海边的烛光晚餐不欢而散后,他们的关系从未如此亲昵,两人之间好像始终隔着一层毛玻璃,摸不着也看不透,盛凯锋更未再向她露出任何微笑。 就在她还不解纳闷的时候,盛凯锋双手挤压着她的脸逼着她嘟着嘴,同时忽然俯身一吻。 叶梓允端着手里的外卖盒一抖,差点翻落在病床上。 她睁圆了眼睛不知所措,以为他又要疯狂掠夺时,盛凯锋已经松开了她,蜻蜓掠水般的吻,却在她心里荡开了一层一层跌宕的涟漪。 叶梓允诧异地望着他,莫名的叫他红了脸。 盛凯锋只得找个借口暂时离开,把自己关在病房的卫生间里,直直地瞪着镜子里的自己。 通红的耳朵根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的。 他怎么会这样? 盛凯锋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分明不是他们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可他却觉得自己如此迫切,好像从来没有拥有过,这样的感觉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哪怕当年和阮湄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未曾感受过。 盛凯锋抿了抿双唇,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用冷水疯狂地冲着脸,又瞪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会儿,脑子里的思绪乱七八糟。等他掩饰了自己脸上的心慌不安出来时,叶梓允已经躺在病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斜靠着墙,平复了情绪,双手抱肩,远远地凝望着叶梓允。 她的侧脸在柔和的夜色下依稀可辨,凌乱的头发沿着她的脸颊倾泻而下,遮住的眉心隐约可见紧皱的纹路,单薄的身子紧紧夹着肩头,在被子里蜷缩成团。窗外清冷的灯光下,叶梓允的模样像是街边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无收获地躲避在自己的世界里。 盛凯锋看得心疼,放轻脚步走过去,掀开被角索性也钻进被窝里半坐着。然后小心翼翼地托起叶梓允的肩头,让她趴在自己大腿上,又替她盖好了后背的被子,才昂着头贴在墙上,望着映射在白墙上的树影,轻拍着她的肩头,像哄孩子睡觉一样。 “不用害怕,你现在很安全。” 他喃喃低语,不知道叶梓允是不是听见了他的声音,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抱着他的大腿转了个身子,让自己躺得更加舒服,依旧在睡梦里不知道正冒着什么险。 在医院观察了一个星期,叶梓允的身体康复得很好,但心情始终郁郁寡欢。 她一个人坐在窗下晒太阳,可以发一天的呆,只和盛凯锋说几句话。有时候纪离缠着她烦了,像蚊子似的不停在她耳边嗡嗡嗡,叶梓允还是忍不住会和他争论两句,求他消停。 期间阮湄来看望她,叶梓允沉默不语还恶眼相瞪,最后阮湄待不下去自己走了。 但如果叶鹤正陪着阮湄一块儿来的话,叶梓允会勉强敷衍几声,算不上十分友好,但按照以前叶梓允的性子来,就算叶鹤正在场,她也是懒得敷衍的。 纪离看在眼里,心存疑惑,老早就想问问她到底在想什么,但总是没找到机会。 “喂。”纪离瞅准一个时机,用胳膊肘撞了撞盛凯锋,压低声音耳语着,“你家太太是几个意思啊?以前对叶鹤正和阮湄都没个好脸色,现在怎么像是变了个人?该不会是……失忆了?或者是,傻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里沉如铁球的泡影 盛凯锋还没回答,走廊上沉重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吸引很多人的注意。 “要替她挡挡吗?”纪离望着来人,余光瞥向盛凯锋。 两人站在病房外,风拂起盛凯锋鬓前的几缕碎发,他看向病房里叶梓允的目光镇定淡然,“不用,她能处理好。” “可是上次徐晔事件……” “我相信她。”盛凯锋言简意赅,却又意味深长。 纪离挑着眉头,目光隐在锃亮的圆形镜片后,只饶有趣味的上扬着唇角,侧身让马赛的警察进了病房。 病房里,叶鹤正和阮湄诧异地看着他们,完全听不懂警察说什么,但猜也能猜着。 “你当时在现场,我们需要你提供情况。” 叶梓允淡漠地看着马赛警察,所有地方的警察都是一样的态度,她已经习惯了。 阮湄却急于表现自己对叶梓允的维护,用中文一个劲儿的冲警察嚷嚷着,“我们家梓允不是杀人凶手!她那天晚上遭到了流氓的袭击,又怎么会去杀人?” 阮湄没想到警察里有中文翻译,竟然准确无误的将她的话翻译成了法语。 叶梓允沉默无语地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心里暗笑,以阮湄的性子,必然是料定马赛警察听不懂中文才敢气焰嚣张,毕竟这是在国外,一旦触及妨碍警察执行公务,后果自然比在国内更严重。阮湄是精明的,所以明明会说英文,却故意说中文。 叶梓允将她的心思看得彻彻底底,反而笑得清冷不屑。 “我们需要单独和盛太太了解情况。” 警察队伍里最人高马大的男人转而瞪着阮湄,翻译随后以中文发出警告。 阮湄抿着双唇,表现着很不甘心,但还是挽着叶鹤正的胳膊一同从叶梓允的病床前走过,“别怕!我们都在外面,有什么你叫我们。” 叶梓允根本不予理睬,搞不懂她整日里戴着面具演戏难道一点都不累吗? “盛太太,能描述一下当晚所发生的事情吗?”警方的问话拉回了她的思绪。 叶梓允抬眸直视着问话的那人,流利又准确的用法语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警方。只不过刻意模糊淡化自己被救的过程,轻描淡写地寥寥数语一笔带过。 显然马赛的警察不好糊弄,很快咬住这一点不放,“盛太太,十分抱歉,我不得不说你一个手无寸铁又遍体鳞伤的女人,是怎么从你所说的二三十人的包围圈里逃出来的?” 尽管言辞客气,但字里行间都是对叶梓允的怀疑。 “只能说我运气比较好。”叶梓允镇定从容,直直看着问话的马赛警察毫不畏惧,反讽似的冷笑,“否则,我今天就不是能帮你提供线索的人,而是让你更加头痛无措的一具尸体。” 问话的警察蹙了蹙眉,还没开口,反倒是叶梓允先声夺人,“你们想要了解的情况我已经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你们,虽然我不是很清楚马赛当地的政策法规,但我想你们现在并不具备审问我的相关资格。所以剩下来的事情,是你们的职责。” “盛太太,我们查看过酒店的监控,死者生前曾经找过你。”另一名警察开口询问。 叶梓允笑的清淡,可眸中森寒一片,言语间更犹如藏着锋芒万丈的刀剑,“我想我刚才说得很清楚,没有刻意隐瞒。我之所以会到小教堂,正是因为这个服务生来找我,假传我老公的名义骗我到了小教堂。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知道,所以这是你们需要解决的问题。如果你们认定我有最大的嫌疑,那么我的动机是什么?杀害他的手段又是什么?凶器是什么又在哪里?这都是你们需要去解决和证明的,不是我。” 所有警察面面相觑,他们明显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憔悴虚弱的女人说出的话如此坚定有力。 带头问话的警官仔细地瞪着她,沉默良久,终于说道:“是,这是我们的职责,感谢盛太太的全力配合。日后还有很多需要盛太太提供线索的地方,所以我建议盛太太短时间里不要离开马赛。这是我的名片,如果盛太太想起什么,可随时和我联系。” 叶梓允瞥了眼手中的名片,微微咧着嘴角,“当然,辛苦你了,伯纳德警官。” 询问结束,一群警察浩浩荡荡的离开叶梓允的病房。 纪离着急地冲进来,却见叶梓允掀开被子,正要下床,“怎么样?他们说什么?” “无非是了解情况,还能怎样。”叶梓允瞪着他,“你是检察官,不应该比我更清楚?” 纪离见她脸色如旧,终于松了口气,“我不是担心你招架不住他们的审讯啊。” 纪离说得含蓄,那句关心则乱,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我招架不住的,只有你。”叶梓允撇着嘴,趿着拖鞋朝床尾走去。 纪离清浅一笑,上前扶着她,“你这是在夸我呢。” 叶梓允无奈地翻着白眼,挣脱纪离的搀扶,自己进了洗手间。 纪离笑得明媚,后背忽如芒刺在背,余光瞥过去,笑意更浓,“你回来了,警察刚走。” 盛凯锋犀利地盯着纪离,大步擦过他的肩头走进病房,“出院手续已经办好。” “等我一下,马上回去。” 洗手间里传来叶梓允着急的声音,没多久又是冲马桶的水声。 盛凯锋转身瞪着纪离,意味深长地说:“谢谢你照顾我的太太。” 故意咬重的尾音,让纪离觉得他是意有所指。 于是纪离只无所谓的一笑,上前搭过盛凯锋的肩头,拍了拍他的胸口,“大家都是兄弟,客气什么?再说了,我还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才对那丫头好的。要知道,她可是我检察官生涯的败笔,我才不想天天看着她被提醒我的人生多么不堪。” “喂,你在说什么?”叶梓允横眉竖眼地瞪着纪离,看着他们亲密的动作,大步走过来,“你们……你们在做什么?这么亲密干什么啊?他可是我的,我的!” 叶梓允挽着盛凯锋另一侧的胳膊,将他一拉,竟真的把盛凯锋拉进自己的怀里。 纪离看着他们,忽然笑得异常开朗,“瞧你那样,我取向正常,只爱女人。” 他冲叶梓允做了个鬼脸,转身,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挺直后背大步走出病房。却从未觉得自己背上有如此重的压力,压得他挺不直,也迈不出步子。只想快一点离开,仓皇逃离。可这么简单的两三步,已叫他累得胸口频频起伏。 随手替病房里的人关上门,隔着玻璃还能看见他们对视的侧脸。 一束阳光从走廊窗外照射在纪离的脸上,清秀隽美的五官更是柔和清丽,将他脸上淡去笑意后的寡淡落寞融化进一片刺眼的白光里,仿佛颓废的一无所有。 只剩下握着门把手的那只手,紧了又紧,似乎要把门把手给卸下来。 卸下,心里沉如铁球的一个泡影。 第一百三十四章 庄园里的女人惨叫 “你说,我是你的?” 病房里,盛凯锋挑眉看着叶梓允,他的胳膊还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叶梓允怔忪地望着盛凯锋,他深邃如墨的双瞳里,似蕴藏着浩瀚大海,狂浪跌宕,可静静地凝视下,他眸眼里却又平静如湖,连丝毫的涟漪都没有。叶梓允看得呆住了,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如坠入漩涡深渊,越陷越深。 “叶梓允?” 盛凯锋面无表情唤了几声,叶梓允的眼中才恢复灵动的神思。 她茫然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迅速松开,向后一跳,尴尬地笑了笑,“我这不是尽心尽力扮演好你太太的角色吗?我不能让任何人起疑啊,别多心别多心,我没什么别的心思。” “没有?” “没有,绝对没有。” 叶梓允拍着心口一本正经,盛凯锋脸色瞬时阴沉,冷漠地指着她身上的病号服,又将手里的袋子塞给她,命令似的说道:“还不赶快去换,没工夫等你。” 叶梓允撇了撇嘴,嘴里嘀嘀咕咕地抱着袋子又进了洗手间。 “翻脸比翻书还快,说发怒就发怒。”关上洗手间的门,她还指着门外阵阵低语,“要不是担心你误会我和纪离的关系,我刚才还懒得管你们呢。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 洗手间外,盛凯锋脸色很不好,眼底堆积的阴鸷越来越浓。 他很清楚纪离的为人,总是文质彬彬、绅士有礼,拒人以千里之外,尤其是对女人。可是,盛凯锋不止一次发现,纪离和叶梓允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是平时的纪离。纪离会变得爱开玩笑,更平易近人,刚才甚至对叶梓允做鬼脸? 那个人,还是纪离吗? 盛凯锋无处发泄探究,一个人憋在心口,都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别说他搞不懂纪离了,现在的盛凯锋,连他自己都搞不懂。 等叶梓允换好衣服后,盛凯锋早将她住院的零散之物都收拾好了。 “走吧。” 叶梓允背着自己的小挎包,突然被盛凯锋拉住手腕。 他冷眸俯看着她吃惊地双眼,“关于这起案子……” “很简单。”叶梓允严肃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从未有过的冷静,“我不会着急证明自己无罪,我只会……证明别人有罪。” 盛凯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好像在思索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叶梓允却认为自己表达的足够清晰,抽回自己的手,拎起地上的一个小行李袋,冲盛凯锋眨眨眼睛,“走吧,现在没人我自己拎,待会他们都在场就拜托你做做样子,帮我拿就好。” 盛凯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叹了口气,大步冲上去,一把从叶梓允手中夺过沉甸甸的行李袋。她甚至还没回过神,只感到手心忽然一空,又倏尔一实,触手的温暖叫她心里狂颤。 叶梓允呆呆地望着盛凯锋牵着自己迈步走出病房的侧影,脚下像踩在云端,好像一场梦。 到了医院的停车场,叶鹤正和阮湄已经在车里,等他们上车后,纪离发动车子直接开回flore庄园。路上阮湄少不了做戏做足,嘘寒问暖,又指责马赛警察的无能,颇得叶鹤正的欢心。叶梓允却只是翻了翻白眼,心里放不下的仍然放不下,闭眼假寐,懒得应承。 这一路又开了好几个小时,回到flore庄园的时候,正好是午后。 叶梓允刚回到卧室,就看见一个女佣抱着大竹篓出来,竹篓里都是要换洗的东西。 “夫人,我刚刚把房间打扫好,所有的东西都是今天太阳刚晒过的。” “辛苦你了。” 女佣微微颔首离开,叶梓允望着眼前熟悉的房间,眼神逐渐暗淡落寞。 倾泻了一地的阳光,她心里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她是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人,小教堂的事终究埋下了心理阴影,回到这里,意味着又要回到过去的日子。和阮湄同住一个屋檐下,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来陷害自己,又是那种提心吊胆又防不胜防的日子。 不过,这一次将和以往的不再相同,因为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叶梓允了。 叶梓允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才冷笑着踱步进屋。 她刚把身上的小挎包往床上一扔,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这一声惨叫,惊得叶梓允迅速回转头望向卧室门外,完全是下意识地顺着尖叫声的方向跑出去,这才发现几乎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被惊动。叶梓允就算不能真真切切分辨出尖叫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顺着大家赶去的方向也知道了。 “叶梓允!” 她的脚步一顿,突然被人拽着胳膊被迫转身,一头撞到宽厚结实的胸口上。 “你没事?”盛凯锋瞪着她,手里又紧又牢,唯恐一阵风把叶梓允吹散了似的。 她摇了摇头,盛凯锋才终于松了口气。 “声音好像是阮湄他们房间方向传来的。” “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 叶梓允的话音又被一阵急促的尖叫声淹没,盛凯锋皱了皱眉,牵着她的手顺着仆人的方向一同赶了过去。声音的确是从阮湄和叶鹤正的房间里传来的,现在所有人都堵在门口,面面相觑的交头接耳,叶梓允心里一紧,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大家看见盛凯锋来了,频频让出一条路。他们这才看见阮湄站在卧室的镜前,低垂着头,大波浪的短发垂在脸侧,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只依稀可见紧抿成一条直线的红唇。而阮湄背对着他们,双手撑在梳妆台上似在隐忍又像是害怕什么,浑身都在发颤。 她脚下,有个被打翻的竹篓,里面床单、被套等等看起来需要换洗的东西都散落一地。 卧室里除她之外,还有站在一旁指着一个女仆破口大骂的叶鹤正。 女仆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打的,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频频摇头,声音哽咽又委屈的解释着,但叶鹤正完全听不懂,怒目圆睁,用中文说着各种难听的话辱骂她,甚至不惜动手动脚殴打。 如果不是刚才的惨叫声是中文,叶梓允现在完全怀疑是这个女仆在惨叫。 “叶老好像错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盛凯锋大步走进房间,表情沉重,森寒的眸中是清洌洌的冰冷。 叶鹤正抬眸只匆匆瞥了一眼,便犹如坠入无边无尽的大海最深处,呼吸骤然停顿。 而阮湄始终一动不动,只有那紧抿的唇角,低垂得越来越深,红得像血。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惨叫声背后的脸 “盛少啊,我……我只是……帮你教导一下佣人……” 叶鹤正的解释十分苍白,吞吞吐吐,目光左顾右盼不知道应该看向哪里。 “哦?”盛凯锋挑眉,眸光淡漠,“叶老的意思是,我连家里的人都照顾不好?” “我……” “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朋友,不是佣人。” 叶鹤正尴尬地不知所措,满头大汗,谦卑的弓着身子用手背擦着额头的冷汗,“抱歉,盛少,是我用词不当,是我用词不当。” 叶梓允快步走过盛凯锋身边,将倒在地上的女佣扶了起来,却见她的脸已经红肿得触目惊心,像是嘴里含了个大如拳头的桃子。叶梓允震惊,急忙让人拿来医药箱和冰块。全程叶鹤正都不敢阻拦,连话都不敢说,只能偷瞥着盛凯锋的脸色行事。 “或许,现在应该有人能给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 盛凯锋语气生硬,目光掠过叶鹤正的侧脸,冷若冰霜地落在阮湄的后背上。 她依旧埋头撑着梳妆台,浑身战栗,一句话都没说,按照平日里阮湄的性子,现在早已经忙着撇清自己和这桩闹事的关系。不仅是盛凯锋看出了端倪,就连叶梓允也捕捉到她和往日不同的感觉,忍不住也瞥向了阮湄。 “就是她收拾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东西……”叶鹤正急忙掩饰。 盛凯锋目光更冷了,“这点事,就惹恼了叶老对我的人下这么重的手?” “……我……我就是……” “她的脸还能好,可我的脸呢?” 阮湄突然一声嘶吼,挥手打翻梳妆台上所有的摆设,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连整个梳妆台都随着她身子晃动而抖动的更加剧烈,她仍然双手撑着桌面,喘着粗气。 众人木讷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阮湄低着头,浓密大卷发的遮掩下,若隐若现的一滴液体,却沿着她尖细的下巴嘀嗒一声,滴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晕染开一片血色,和她艳红的指甲几乎一个颜色。 没人言语,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冰块在冰袋里咯吱咯吱擦撞的声音。 凝固的空气里,似乎都能闻见胭脂水粉破碎后的香气。 只可惜,再香再美,也无法恢复它原本的样子。 阮湄缓缓抬起头,镜子里一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苍白疲惫,微启的红唇如血一般殷红。 她缓缓垂下眼睑,能明显感觉到一滴滚热的血描绘着她脸颊的轮廓,又痒又痛,气得阮湄猛地睁开眼睛,狠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随手抓起手机“啪”的一下狠砸在镜面上。 手机落地摔成两瓣,镜面像是突然展开的蜘蛛腿,将阮湄的脸割成无数枚残缺的影像。 “哈哈哈哈!” 阮湄忽然放声大笑,像个疯子似的,所有人都纳闷得不明所以。 她却笑得越来越肆无忌惮,越来越狂妄不羁,好像控制不住就是想要笑。 笑得她颤颤巍巍转过身来时,妖娆的媚眼里满是晶莹的泪水。 当场,所有人都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阮湄的脸。 叶梓允将冰袋交由别人扶着,难以置信地徐徐站起身来,看着眼前像是着了魔的阮湄。 盛凯锋面无表情,平静无痕的眸眼里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意外和起伏。 “你看看我。”阮湄踉跄地走向盛凯锋,反手指着自己,哭笑不得,“我的脸,还会好吗?” 叶梓允踱步走过去挽住盛凯锋的胳膊,看着阮湄脸上的伤完全不知所措,只是毫无意识的死死捏着盛凯锋的衣袖。 阮湄的右脸,靠近鬓角发际线的位置,从额头上一直到眼角下,有着长短不一的五六条伤口。伤口极深,全是竖条状,还不住地往外涌着血。 一滴一滴滴落在她衣裳的胸前,竟然已经绽开了一朵血色的残花。 而她的左脸,同样的位置,也有数条伤口,伤得没有那样深,只是挂着几缕粉红的血丝。 阮湄疯狂地大笑,笑得五官扭曲,如鬼似魔,煞白的脸色越发显出血的艳红,像个妖怪。 门口拥挤的人都猛抽了口冷气,捂着嘴,露着惊恐骇人的大眼睛。 叶鹤正也被阮湄的样子吓着了,张大的唇瓣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比起训斥旁人,现在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去找医生来吗?”叶梓允望着门口的人,改用法语嚷嚷着,“快去找医生!” 有人反应快的,已经马不停蹄地跑去了。 阮湄忽而收敛笑意,瞪着叶梓允,面目因为愤恨而狰狞扭曲,“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现在你应该是最开心的吧?我的脸,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做梦也会笑醒啊!” 叶梓允已经明白事情的因果,只无奈感慨世事无常,也终于能淡定自若地看着她,语气平静从容,“我不是你,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会?哈,叶梓允,你少在这里装圣人了!你心里肯定乐开了花!” 叶梓允面不改色,“我的确不是圣人,也不会刻意去装。我心里没有乐开了花,但同时,我也没有同情你。因为这是你的咎由自取,你得到这样的下场,我想你肯定比我还要清楚,为什么。” 阮湄冷笑,“同情?谁稀罕你的同情,你的同情能让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 叶梓允稳定心绪,低眉看向坐在一旁被责打的女佣,以法语问道:“刚才在我房间门口,你是不是告诉我,所有东西都已经换洗了,都是今天刚晒过太阳的?” 女佣点了点头。 叶梓允又用中文向阮湄和叶鹤正翻译,同时,一面走向打翻的竹篓,蹲下身子将它扶正。 女佣开始哽咽地解释,“这个竹篓里,装的、装的就是我准备要去清洗的东西。都是我从少爷和夫人的房间收拾的……我原本赶着去洗衣房,可是、可是叶太太看见我,叫我进来帮她找被水冲进洗手池管子里的耳环。 “我……我就把竹篓放在浴室外的梳妆台下,我没想到、没想到……” 叶梓允同步翻译结束,又追问:“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叶太太竟然会用竹篓里面的毛巾擦脸,更没想到……叶太太用完毛巾后就成了这个样子!她突然大叫,我跑出来一看,已经……已经到处都是血!”记忆再度涌现,女佣吓得惊慌失措,身旁的同伴赶紧抱着她安慰。 叶梓允蹲下身子,用白色的毛巾包着手,在一堆零散的换洗物中,小心翼翼地翻找着,终于找到了那条染血最多的毛巾。 叶鹤正突然跑过来,指着毛巾,满脸错愕,“这这这……这条毛巾怎么能割破一个人的脸呢?你们都不要相信那个女人的话,肯定是她用刀划破了我家宝贝的脸!她想要洗脱嫌疑,故意编故事!”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说过,不准伤害她 “什么刀,才会在人脸上造成那样的伤痕?” 叶梓允质问叶鹤正,这个问题显而易见,阮湄脸上的伤痕间距均匀,叶鹤正也无法回答。 “阮湄,难道你心里没有答案?” 叶梓允拎着毛巾走向阮湄,阮湄双手握紧拳头垂在身边,恶狠狠地瞪着她,咬着嘴唇,“我不知道你想要我说什么!” 叶梓允无奈冷笑,又托着毛巾在所有人面前走了一圈,让他们看得更清楚,大家窃窃私语,各自猜测着,最后她站在盛凯锋面前,将毛巾递给了他。 “毛巾割破人的脸,是不可能的事情。”盛凯锋手里同样包着毛巾,才托起染血的凶器,目光明锐地锁定住了夹在毛巾里的某样东西,眉头一蹙,“但,藏在里面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凶器。” “什么?里面藏了什么?”叶鹤正凑了过来,“那个女人在毛巾里藏了什么才害了我家宝贝的脸?是什么……” 盛凯锋慢慢地抽出刀片,所有人都按捺不住好奇心伸长了脖子。 染血的刀片折射着隐隐的光泽,像是镶嵌在恶魔王冠上的血色玛瑙,璀璨夺目。 众人倒抽着冷气,难以置信的大眼瞪小眼,叶鹤正同样懵了,这么小的刀片根本不易被发现。他瞬时恼怒,指着身后的女佣,气得手指和声音都在颤抖,“是你!是你……是你放的刀片,是你想要残害我的宝贝儿!” “她根本不知道阮湄会用这条毛巾,又怎么会事前预谋伤害阮湄?” 叶梓允一语中的,叶鹤正支支吾吾老半天,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们别忘了,这条毛巾,是她从我卧室里收走,准备清洗的,所以,这条藏有刀片的毛巾原本是为我准备的。她根本不知道毛巾上有刀片,如果是她想要伤害我,又为什么要收走呢?” “这这这……”叶鹤正急得满头冷汗,索性瞪着叶梓允,“那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人想出这个方法,但目标是梓允。” 盛凯锋甩手扔掉染血的毛巾,踏步走向阮湄,每一个步子都震得阮湄哆嗦得更加厉害。 他笔挺地站在阮湄面前,居高临下鄙夷地俯视她,轻蔑又冷漠地吐出两个字—— “是你。” 阮湄惊目乍舌地望着盛凯锋,心头像是被人缠着丝线狠狠一拽,痛彻心扉。 他冷冽深沉的目光里,是汹涌奔腾的黑暗大海,几乎都能听见海上怪兽愤怒的咆哮嘶吼。 阮湄狂颤着眸仁,眼泪止不住地翻涌而出,嗫嚅着红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完全忘记了叶鹤正的存在,忍不住迈步向前伸手想要拽住盛凯锋的袖角,男人却压根儿没给她贴近的机会,盛凯锋一个转身,留下一阵刺骨的寒风狠狠扇在阮湄的脸上。 “叶老,我突然想起了叶氏集团的新项目。” “是是是……”提起这件事,叶鹤正立马换上一张阿谀奉承的脸,完全忘记了阮湄似的。 盛凯锋面色严峻,目光倏尔落在叶梓允的身上,斩钉截铁地说:“我已经想好了,我可以帮助叶氏集团的新项目。” 叶鹤正当下欢喜,手舞足蹈,连连道谢,哪里还顾得脸色越发铁青阴沉的阮湄。 叶梓允直视着盛凯锋的目光,蹙眉,不明白他在计划什么,眼下这个时机显然不适宜做出这样的决定啊。她怕盛凯锋因为草率要后悔,正要开口,却已经听见盛凯锋对叶鹤正一本正经的命令,“但,我有个条件。” 叶鹤正兴奋地点头哈腰,谄媚到了极致,“别说一个条件了,只要盛少愿意帮忙,我一百个条件都答应啊!盛少,请说,我绝对答应!” “我要你把新项目的负责人,换掉。” “是是是,盛少是打算从盛世集团里另派高人来指点我们的工作?” 叶鹤正正求之不得呢,这个新项目他已经停滞很久了,没有更多资金也没有更好的方案。当初中标也是他花了心思和手段的,论实际能力,他们根本拿不下来。现在盛凯锋能派人来,正好解决他们的困境啊! 叶鹤正笑得几乎眯了眼,这才是真正的乐开了花。 而一旁冷落在阴影中的阮湄,任由鲜血直流,脸色越来越煞白、阴冷。 “不,我认为你们已经有更好更能胜任这个工作的人。” “是……” 盛凯锋再度看向叶梓允,目光坚定有力,“梓允,你觉得呢?” “我?” 叶梓允出乎意料,叶鹤正更是目瞪口呆。 阮湄握紧拳头的指甲狠狠掐入肉里,几乎要掐出血来,却低垂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盛凯锋又看向叶鹤正,“这就是我的条件。” 叶鹤正尴尬地支支吾吾,各种找借口想要推卸。一说叶梓允没有经验,二说舍不得她劳累,变着花样,就是为了叶梓允不能插手叶氏集团的事务。盛凯锋自然不会退让,表明盛世集团度过红酒事件危机,就是叶梓允的出谋划策,让叶鹤正和阮湄都为之一惊。 “你可以选择不答应,我收回我的投资。” “别别别,盛少……我、我……”叶鹤正看向叶梓允,咬着牙应道,“我答应就是了。” 盛凯锋满意地扭头看向阮湄,森寒的冷笑,“无视我的警告,你就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这只是刚开始,我们走着瞧。” 阮湄的表情混杂着震惊、恐惧,呆滞地望着盛凯锋,伸手想要拉住他的胳膊解释,可是盛凯锋却翩然抽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正好这时医生赶到,纪离也不知道刚才跑哪儿去了,现在才挤过来。 “这里交给你了。” 叶梓允冲纪离撂下一句话,侧着身子快步追向盛凯锋,走了好远,都还能听见阮湄发脾气砸东西的声音。 纪离茫然地环顾四周,阮湄暴跳如雷,叶鹤正坐在床尾耸拉着头,地上凌乱狼藉,血迹斑斑,而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楼上,叶梓允气喘吁吁追回卧室。 “为什么要我以条件接手?你可以根本不插手这个新项目的。” 盛凯锋脱下外套扔在床上,回头,面沉如水,犀利地瞪着叶梓允的眼睛,“难道你想叶氏集团将来落入阮湄手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爱你,所以我愿意 听到盛凯锋这样的话,叶梓允木讷地杵在那里,感到心脏好像突然被人揉紧。 “你的意思,她……” 叶梓允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措辞,阮湄对付她,不是因为自己和盛凯锋的关系吗? 盛凯锋直直地看着她迷蒙的双眼,走过去,站在她面前,“我知道你想要守护叶氏集团,即便我不知道你的原因是什么。想要真正守护一样东西,首先你必须拥有它,否则,你何来的资格?” “所以,你才会让我接手这个项目?”叶梓允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可我如果失败了呢?” 盛凯锋的俊脸上渐渐浮现宠溺的浅笑,揉了揉叶梓允的发顶,“我相信你。” 叶梓允双眼一亮,灵气逼人的大眼睛怔忪地望着他,四目相对,盛凯锋的眸色骤然变得幽深,揉着她发顶的手忽然顿住。两个人就这样僵硬地看着对方,气氛忽然变得不太一样。 叶梓允的脸白皙红润,被他看得越来越烫。 她心慌不安的轻咳一声,试着打破尴尬,但是盛凯锋还是那样注视着她的眼睛。 看得叶梓允的心越跳越快,倏然间,灼热的气息扑鼻而来,就被他湿润的一吻牢牢堵住了嘴。他摁着她的后脑,搂紧她的腰,强取豪夺又温情无限,好像要将她的呼吸全部掠走。 缠绵的、深沉的,他极强的占有欲吞噬着叶梓允的一切。 她早已倾心的一颗心,此刻融化如水,连带身子也软绵绵地倒在他怀里。 她已经不存在任何神智,在盛凯锋吻得更加迷离朦胧。 叶梓允缓缓闭上眼,双手情不自禁地环上他的脖子,青涩又笨拙地回应着他的吻。舌尖被他纠缠得几乎进退两难,她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陷在盛凯锋的怀里沉沦,还时不时轻哼出令人娇羞又更加火辣的声音。 盛凯锋心头涌动的热血熊熊燃烧,双手探进叶梓允的衣服里,惊得她的脑子突然钻出红毛男人的脸来,她心跳加速的想要抗拒,可盛凯锋身上熟悉的檀香气息又令她迷恋不舍。 忽然间,盛凯锋抱着叶梓允往空中一举,惊得她不由得睁大眼睛,直直被他深远黝黑的瞳仁吸引,像是跌进了永无止境的黑洞。 两人的吻越来越激烈狂热,叶梓允脖颈间都是他留下的情动痕迹。 敞开的卧室门外,谁也没注意到,纪离寂寥萧条的背影,越走越远。 房间里,盛凯锋头发凌乱,眼色迷离,脸上是情涌的潮红。他难压冲动地抱着叶梓允倒进宽大的床里—— “就算你没有记忆,事实真相也绝对不会有任何改变!等我生下孩子,我愿意带他做亲子鉴定,这样你总该信了?” 阮湄的话突然窜入盛凯锋的脑子里,他突然靠着叶梓允的肩头,停了下来。叶梓允缓缓睁开眼睛,耳边是自己和盛凯锋交缠在一起的沉重喘气,眼神是沉醉于欢快之中的迷离,绯红的脸颊像火烧一样的烫。 盛凯锋趴在她身上,轻轻勾勒着她身体的曲线,等他渐渐调息急促的呼吸后,盛凯锋才支起身子,没和叶梓允说一句话,掀开被子匆忙朝浴室走去。 空气里还是火热的,叶梓允从被子里探出头,正好看见浴室的门关上。 她捂紧被子遮住自己一丝不挂的胸前,这一次,是她和盛凯锋真正最近的一次了。 叶梓允嘴角偷偷上挑,眉眼间是羞涩又激动的欢喜。 现在她的脑子里完全不能思考,像是断片似的,整段整段的大空白,迷茫得像是在云里摸索。但她仍然很清楚地知道,盛凯锋与自己无关情爱,她只是他眼中的附属品,就该任由他为所欲为。 哪怕真的发生什么关系,也绝对不代表盛凯锋爱上了她。 是的,叶梓允知道得明明白白,但是,她就是爱上了这样的男人。 她爱,所以她愿意!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足足两个小时,盛凯锋才穿着浴袍从里面出来。 叶梓允已经换上了睡衣,重新铺好了床,也收拾好了地上的凌乱。 她听见开门声抬起头来,涌出来的一股冷水气息刺激着她连打两个喷嚏。 盛凯锋身上冷得像冰,但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只看着叶梓允淡淡地说道:“叶氏集团新项目你不用太担心,我会让佟文来帮你。” 叶梓允沉默地看着他,竟然已经完全看不出他身上还有刚才意乱情迷的气息。 “那条藏有刀片的毛巾,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叶梓允老实地点着头,声音还带着情动的喑哑,为了掩饰她急忙轻咳了两声,再开口时,也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常,“但我已经从毛巾里抽出了五六枚刀片扔掉,我没想到竟然还有残余,更没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事。” “自食恶果,赖不得别人。”盛凯锋朝门口走去,背对着叶梓允,“我今晚不回来睡。” “你不要躲着我,我不介意的!”叶梓允脱口而出,瞬间红了脸。 盛凯锋脚步一顿,胸腔里的热血又着魔似的翻涌,他强迫着自己深呼吸了几口气,才缓缓压下去,“你自己注意安全。” 说完,门关上,只剩下叶梓允一个人,站在夕阳余晖洒下的浓影之中。 与此同时,盛凯锋刚走过楼梯的转角,突然停下。 背后,一个人站在暗处,双手抱肩,蜷曲着右腿踩着身后的墙,目光燃烧着汹汹的杀意。 “你的愤怒暴露了你。”盛凯锋没有回头,显然已经知道是谁了。 “我就没打算藏着。”男人站直身子,从暗处走了出来,双手插着裤兜,“老规矩。” 盛凯锋沉默得没有说话,纪离已经大步从他身边走过,阴沉的脸色是盛凯锋从未见过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们昨天晚上去哪了 “soleil。” 第二天,叶梓允刚刚下楼,就看见soleil要出门,急忙叫住他。 “嘿,美丽的玫瑰女孩,好久不见啊!听说昨天有人砸了一晚上的东西,又是骂人又是嘶吼尖叫的,出什么事了?” 叶梓允勉强笑了笑,塞给他一笔钱,“你帮我出去看看有没有新鲜的水果,我想去看看昨晚被打肿脸的那个女孩。我听说她暂时回家休息了,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吧?你要是有空的话,能送我过去吗?” “当然,不过钱你收着,给我点小费就是了。” soleil留了些零头,其余的都要退还给叶梓允。 叶梓允也不要,你推我我推你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笑声。 “就这份姿色,也要到处勾引男人。” 叶梓允的手僵在空中,还未转身,阮湄已经婀娜多姿地走过她身边。 脸上有伤的她,选择了一顶大沿帽压住两侧的短发,帽边加发丝几乎遮住了她半张的脸,只露出艳红的双唇笑得轻蔑。她的伤原本就靠近发际线,这样一遮一挡,倒也不明显,只有右脸靠近眼角地方贴着纱布,似隐似现。 但仍然看得出她脸色很不好,毕竟一整晚她都在发脾气,搅得所有人都睡不好。 “你的伤,医生怎么说?”叶梓允收回打量的目光。 阮湄双手交叉抱肩,嘴角愈发往上扬,眸子里却清冷的一片寒光,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把刀子,“怎么说?你是想看是不是如你所愿吧?好啊,我告诉你,医生说我左边的伤不会留下伤疤,右边伤得重的,会留下印记,怎么样,是不是很合你意?” “这是你自作自受。” “够了!” 阮湄目光一横,突然伸手抓住叶梓允的衣领,soleil见状不对,立即冲到叶梓允面前。 阮湄冷眼瞥了眼soleil,微眯着双眼轻蔑地看着叶梓允,阴狠地龇牙咧嘴,“叶梓允,我们的事情,没完!” 说完,阮湄撒手松开叶梓允,叶鹤正也正好这个时候下楼。 “宝贝儿,都收拾好了,走吧。” 阮湄抬眸望着叶鹤正,立刻眉开眼笑地迎上去挽着他,“谢谢你,亲爱的。如果不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现在还愿意陪我去医院检查,我今天肯定都伤心透了,不想下床了。” “没事儿,宝贝,实在要留下伤疤,咱们再去一趟韩国,比以前还漂亮!” “亲爱的,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叶鹤正一句话都没对叶梓允说,揽着怀里楚楚可怜的女人,一同出了庄园。 叶梓允望着他们的背影,不得不佩服阮湄驯服男人的本事。 她见过自己妈妈和叶鹤正在一起的时候,根本不见叶鹤正有这么温柔体贴过。 “算了,soleil,我和你一起出门买水果,然后直接……” 叶梓允话没说完,余光却瞥见一个魁梧的男人穿着警察制服从大门口走来。 走过阮湄身边的时候,阮湄还刻意回头看了眼叶梓允,带着几丝嘲讽和鄙夷的意味。 叶梓允收回目光,落在朝自己走来的马赛警察身上,“伯纳德警官,案子有新的进展了?” “盛太太,听说你出院了,我例行公事,过来确定一下。” 叶梓允耸了耸肩,“很显然,你已经确定了。” “除此之外,有几张照片,我们还需要盛太太辨认。” 叶梓允低眉看向伯纳德警官手中的四张照片,很快指出其中一个红头发的男人,“在小教堂里最先对我动手的人,就是他。” “盛太太能确定?” “当然。” 伯纳德警官收起照片,目不转睛地盯着叶梓允。这个中年男人的眼睛,因为长期和罪犯打交道,所以他的目光总是比刀剑还要犀利。如果是真的犯罪嫌疑人对上他的目光,只怕早已经原形毕露。 “真巧,我们今天又发现一具尸体,就是他。” “什么?”叶梓允难以置信地皱眉,就连soleil也傻了眼。 伯纳德警官面不改色,严肃冷峻的目光里满是对叶梓允的怀疑和审判。 “照你这样说,和我接触过的这两个人,都死了?” “什么都死了?”盛凯锋的声音骤然响在会客厅门口。 叶梓允抬眸望过去,纪离跟在他的身后同时进门,两人的脸色看上去都很不好。 “盛先生。”伯纳德警官转身,敏锐的鼻头一嗅,笑道,“二位是去了练靶场?” “警官好灵的鼻子。”纪离清浅一笑,目光匆匆落在叶梓允脖颈的红印上,又匆匆瞥开,“昨晚我们有了兴致,去练靶场练了几枪,不会也触犯了什么,或正好发生什么命案吧?” “今早发现一具男尸,生前涉及小教堂案件,死亡时间是昨晚,死因是枪杀。” “巧了。”纪离看向盛凯锋,“我们昨晚去练枪,昨晚就有人死于枪杀,还是伤害过盛太太的人死了。现在加上我们身上残留的硝烟反应,又有动机又有手段,还真是最佳的怀疑对象啊!” 叶梓允担忧地看向盛凯锋,这件事,她不想再牵扯更多的人进来了。 “伯纳德警官。”她大步站出来,护在盛凯锋面前,“既然他们是去了练靶场练枪,自然会有很多目击证人。练靶场的工作人员都可以为他们作证,你与其在这里怀疑他们,不如赶快去练靶场验证他们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伯纳德警官记下盛凯锋和纪离陈述的事实后,由soleil陪送出了庄园大门,匆匆离开。 叶梓允才勉强松了口气,回头看向他们,却发现身后两个人的脸色更加阴沉。 “怎么了?”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安,心里骤然紧张,“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话音落地,偌大的会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一扇锈掉的窗框随风咯吱的声响挠得人心里更痒痒。屋子里沉闷得令人抓狂,连风都不愿意吹进来,叶梓允站了没多久,已经浑身是汗。 她的目光,急躁地在他们两人间来回,几乎都能听见楼上女佣打扫卫生时扫帚扫过地面的悉悉率率,比扫在她心里还要难受。 “喂,你们两个人好歹吱个声啊!会吓死我的啊!” 叶梓允抓狂地直跺脚,看向盛凯锋的眼神里夹杂着急迫、担忧和不安,又像乞求。 可是盛凯锋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表情、眼神也没有丝毫的起伏,只是饱含某种无法言喻的又看不懂的深沉、悲哀注视着叶梓允。 仿佛是种怜悯悲痛,可叶梓允不明白,他怜悯的人是谁。是他,还是自己呢? 纪离看看她,又很快看向盛凯锋,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说吧,其实,我们昨晚没有去练靶场。”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不认为会这么凑巧 “你们……”叶梓允抽了口冷气,震惊地望着他们不知所措,“那你们为什么要骗警察?” 纪离没办法,只有把事情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她。 原来昨晚他们离开庄园的时候,的确是打算去练靶场一较高下。但到了练靶场之后,才知道他们已经关门。盛凯锋要走,可纪离心情实在糟糕,一定要发泄,索性直接翻进了场地。盛凯锋不能看着他乱来,于是跟着翻了进去。 “然后呢?” 叶梓允急不可耐地伸长脖子,她怎么也无法相信素日里厉害的他们会突然变得这么幼稚。 “纪离偷出了两把枪和弹药。”盛凯锋撇着嘴望向窗外的风,“我没有阻拦。” “什么?”叶梓允目瞪口呆地看向纪离,“你堂堂一个检察官,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愚蠢吗?” 纪离苦笑地耸着肩,“心情太糟糕了……” “你呢?为什么不拦着他?” 盛凯锋沉默不语,侧着的脸眉头紧皱,他没办法告诉她,自己的心情同样糟糕到底。 他不知道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更无法摆脱阮湄在他心里种下的蛊。 于是,他也想放纵,也想发泄,也想沉浸在属于男人的世界里,一发不可收拾。 “我们已经把枪和弹药还回去了,我们以为不会有什么意外的。”纪离看向盛凯锋,“谁知道昨晚又发生命案,而且一大早就被那个警官闻出了硝烟反应。一般警察,谁能闻出来啊?他是不是人啊?” 叶梓允无奈地跌坐在沙发上,“那你们刚才就不应该骗他啊!” “我要是告诉他事实,我们也会惹上一堆麻烦,所以我一开口就编好了借口,谁料……” 叶梓允叹着气,事已成定局,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他们,又被卷入了案子里。 “总之,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纪离撑在沙发的扶手上,俯身看着叶梓允,神情庄重严肃,一如在庭审上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叶梓允望着他的眼睛,竟然看出了他眼神里的力量,和平时的纪离完全不一样。他像是变了个人,冷酷严峻,又坚定刚毅。 叶梓允看得恍惚,她差点都要忘了,纪离认真起来的样子。 一种很奇怪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纪离已经走了。她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地发呆。 沙发后面,盛凯锋同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焦急无措的女孩,眸色幽深。 他忽然想起了昨夜——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盛凯锋见纪离偷出两把枪,大步冲上去死死摁着他的肩头。 纪离轻蔑的一笑,镜片折射着朦胧的月光,让他看起来虚幻得好不真实,“又不是不还回来。怎么?你害怕输给我了,对不对?赫赫有名的13部队最高指挥官,害怕输给一个检察官?” “够了,纪离,你从来不是这个样子。” “从来不是?”纪离笑得更加不屑,倏尔耸拉着嘴角隐在夜色的阴暗中,清秀的脸扭曲得像是被什么强大力量在挤压,“盛凯锋,你有多了解我?多——了解我!” 盛凯锋沉默不语地看着他,松了手。 纪离得意的一笑,大步擦过他的肩头,却没想到盛凯锋突然问:“你是不是喜欢叶梓允?” 纪离的后背骤然一紧,脚步顿在潮湿的草地间,很重的,啪叽一声。 阴冷的夜风吹拂过来,刺骨的森寒。一轮凄清的残月隐在厚重的浮云中,银辉淡去,天地间的墨色又深了好些,两人背对而立,同样笔挺修长的身影,像是夜色下的骑士,浸泡在浓稠化不开的墨水之中。脚边的野草在最后一丝月色中随风轻摇,很快也被黑暗吞没。 直到夜色下再也分辨不清他们的轮廓,直到盛凯锋的回忆只剩下一片混沌的黑暗,庄园外的天色也真的暗了下去,厚重的浮云一如昨夜。 卧室窗前,盛凯锋讲着电话。叶梓允安静地坐在他身后的沙发里,手里有意无意地旋转着桌上的咖啡杯,里面的咖啡已经冷透了,她一门心思都在听盛凯锋讲电话的内容,心跳完全不受控制,双眼盯着杯子也是空洞无神的。 “伯纳德今天并没有去练靶场。”盛凯锋挂了电话回来,“他好像是被其他事情绊住了脚。” 叶梓允瞬间来了精神,“真的?那我们还有扭转的机会?” “嗯。”盛凯锋看着她松气的模样,眸色也变得柔和,挨着她在沙发坐下,交叠着双腿,右手搭着她身后的沙发背,身子自然而然的向她倾斜,“只要赶到他之前掌握新的线索。” 叶梓允目光一沉,有所顾虑,“那他会不会把练靶场的事情交给其他警察去办?” “你会把自己的饭碗交给别人做吗?” “不会。”叶梓允摇了摇头,双眼忽而又是一亮,“这次我肯定不会再任人宰割!” 盛凯锋望着她的侧脸浅笑,手指绕着她柔顺的发丝,一圈一圈转着,“你准备怎么做?” “我先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好好回忆一下,不放过任何细节。”叶梓允信心满满地看着他。 “好。” 盛凯锋干脆的应了声,不再打断她,只是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手里绕着她的发丝。 不知道说了多久,天边似又蒙蒙亮了,叶梓允面前的小本子都写满了当时的各种细节。 结果,她实在来不起了,连打好几个哈欠,手里还握着笔在本上意识模糊地写画着什么,最后全部变成艰涩难懂的天书。然后,她脑袋忽然一沉,整个人都歪向一边的盛凯锋,直直地靠在他肩头上睡着了。 盛凯锋低眉瞅了她一眼,见她完全睡熟,才拨出一个号码,对方也很快接通。 “再帮我查伯纳德今天遇到什么事……对,我不认为会有这么多凑巧。” 盛凯锋挂了线,从叶梓允手里抽出她的小本,细细翻看,深沉的双眼弥漫着捉摸不透的白雾。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巧合,那么,他肯定被人监视了。 啪的一声,盛凯锋合上本子,一对阴鸷凶狠的双眸里几乎看不到任何光明。 第一百四十章 我也要在你脸上留下印记 中午,低沉的阴云弥漫在空中,沉甸甸的,好像随时会下雨,窗外的能见度也极低。 “玛丽,见过keifer吗?” 叶梓允醒来找遍庄园都找不着盛凯锋,他的电话也打不通。 可是玛丽的回答和所有人的回答都一样,“我没有见着少爷,夫人。” 玛丽自又去忙了,叶梓允一个人坐在餐厅,低头搅拌着面前的一碗玉米浓汤,却一点胃口都没有,目光总盯着面前摊开的小本子看。脑海里却忍不住担心盛凯锋,说不定伯纳德已经去了练靶场,现在正在抓盛凯锋审问的路上呢。 “真是的,去哪里也不和我说一声。” 叶梓允眉头越皱越紧,握着勺子拼命地搅拌着浓汤,像是要把碗底都戳穿了。 “千金大小姐的脾气就是大啊,一个碗也能惹你生气?” 妖娆妩媚的笑声从她右前方飘来,叶梓允还没抬头,就被刺鼻的烟味呛了一口。 “哟,我家梓允这是身体不舒服吗?” 阮湄故作姿态,吞吐着香烟的烟雾,扭着纤腰在她身旁坐下,奸佞冷笑地以右手托腮打量着叶梓允,故意冲着她的脸喷出浓浓的烟气,叶梓允咳得也就更加厉害了。 香烟夹在阮湄右手的食指中指间,缭绕升起的烟雾衬托着她的眼神更加迷离妖娆,像是初升旭日的海平面上,从远处深雾里踏着浪头步步走来的海上女妖。 叶梓允渐渐止了咳,瞥了眼阮湄,不想和她多说什么。但,转念一想,她才是背地里陷害自己卷入小教堂案的人,说不定能从她口里打听出什么来,叶梓允这才没有立马离开。 “小教堂里,发现了第二具尸体,是殴打过我的一个小混混。” 阮湄面色如常,笑得没有丝毫破绽,“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叶梓允微眯着眼,想要看穿一个千年狐狸精的伪装,对她来说实在太难,“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来找我的酒店服务生和我无冤无仇,没有理由想要陷害我,自然是有人利用了他,并且杀人灭口。” 阮湄云云吐出一口烟,叶梓允皱着眉用手掩住了口鼻。 “你不会想说,利用他的人,就是我吧?” 叶梓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想要看看她是不是在撒谎,可是阮湄只是笑,大笑。 “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有本事,拿出证据来啊!” 阮湄艳丽的双唇含住烟头,轻轻松开,呵出一圈一圈的云雾。 叶梓允看得恍惚,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脑海里一闪而过,还没来及捕捉就和阮湄吐出的烟雾一块儿消散在了空中,“既然不是你做的,你又有什么证据?” 阮湄交叠着双腿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嘴角始终都是狂傲不羁的冷笑。 早已是暮秋的季节,可她仍然穿着短裙和超薄的黑色丝袜,好像从来都不会感到冷,也让她始终保持着比任何女人都还要有韵味的妩媚。就连叶梓允也不得不承认,她从没见过别的女人抽烟时,能有她的优雅和撩人。 “我早已经和警察说过了,当时我在酒店的走廊上抽烟,监控可拍的清清楚楚。” 叶梓允看着燃到一半的烟,若有所思,“你好像根本不担心自己怀的孩子,和你脸上的伤。吸烟太多,对孩子、对伤口都没有好处。” “怎么?”阮湄眉梢一挑,歪着头盯着叶梓允,目光冷冽了许多,“你觉得我怀孕是假?” “至少,你根本不爱你和叶鹤正的这个孩子。” 阮湄的脸色彻底阴暗,上扬的唇角骤然下拉,好像是提线木偶的绳子忽然断了,瞪着叶梓允的眼神里盘踞着浓烈不散的戾气,“我的孩子是真是假,在我临盆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而我脸上的伤,你总不会忘记,它是真的了吧?” 话音落地,阮湄突然坐直身子拨开自己两侧的短发别在耳后,刺眼的白色纱布紧紧地贴在她的眼角外。这是那夜后,叶梓允再次看见她脸上的伤,即便用纱布遮住了伤口,但仍然能看出阮湄脸伤的恐怖。 阮湄瞪圆眼睛,像是再一用力就会掉出来,伸手一把拽住叶梓允的手腕往自己的脸上拉。叶梓允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现在的阮湄看起来就像是发疯抓狂了一般,叶梓允只得拼命抽回自己手,低吼:“你又想要做什么?” “让你看看,我的脸伤是真是假!我想要你记住,这是你害的,都是因为你!” 阮湄被彻底激怒的咆哮,拽着她的手一巴掌抓在自己上过药的纱布上,顺势一拉,叶梓允的手指正好扣着纱布呲啦一声,撕下了阮湄右脸的一张纱布,露出里面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疼得阮湄一声嚎叫。 叶梓允吓得赶紧抽回手,惊目乍舌,这么近的距离,她几乎都能看见阮湄脸上伤口翻出来的血肉,触目惊心。阮湄疼得虚捂着脸,右手手指间夹着的香烟都硬生生折了。她的手指太用力,香烟根本承载不了她的痛苦。 叶梓允已经听见屋子里急促的脚步声,大家被惊动了,但他们还不能确定尖叫声从哪里传来的。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阮湄,脸色煞白,“你又在玩什么?你又想害我什么?” “害你什么?叶梓允,我要你变得和我一样,我要毁了你的脸,还要彻底毁了你!” 阮湄撕心裂肺的一声厉吼,左手突然抓住叶梓允的衣领,让她无法逃脱。 叶梓允反抗,又怕伤到阮湄的孩子。 可阮湄却整个人都压上来,压着叶梓允用左手扣住她的脸,逼得叶梓允各种晃头甩头都躲不开阮湄。像极了那天在小教堂里,被红毛男人虐待的画面。叶梓允心头一颤,眼中露出绝望的惊怖。 阮湄举起她的香烟,燃着火星的烟头对准叶梓允的脸狠狠摁下去,使足全身的劲儿摁下去。她也要在叶梓允的脸上留下印记,她本不该被毁容的,本不该!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是……是故意把毛巾交给女佣,让她找机会换到我这里给我用!所以……所以这是你对我的报复!你看不起我,可你又和我有什么区别!你……你才应得到……报应!” 叶梓允抓着阮湄的手腕,双手已经涨得通红,和她死磕僵持不下。 一旦叶梓允松手,她的脸就会成为这枚烟头的烟灰缸。甚至,还会有更严重的、无法预计的恶果。叶梓允了解阮湄,她的手段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但是,这场力量的较量里,叶梓允根本不是阮湄的对手。 一个怀揣着恨意、妒忌、愤怒和恶毒交织成的黑暗力量,压迫着叶梓允的手终于在一点一点的下滑,还在嘶嘶燃烧的烟头迸着火星,像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也在一点一点逼近叶梓允的脸…… 第一百四十一章 想要守护,必须先要拥有 叶梓允咬着牙,眼见着烟头已经逼近眼前,她的双手因为太用力而在颤抖,可阮湄的力气却比她大得多。再这样僵持下去,叶梓允毫无胜算,她不得不顾忌阮湄腹中的小孩,更是进退两难。 “你不过就是叶家商业联姻的筹码,根本没有资格染指叶氏集团!”阮湄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话,“我告诉你,盛凯锋也好,叶氏集团也好,都是我的,都是我和我孩子的!你……最好永远给我消失在这个世上!” 叶梓允眉头紧皱,阮湄压迫她的力气已经逼得她浑身大汗,一颗心死死地堵在嗓子眼。 “我从未想过……与你、与你为敌,完全都是你……都是你自己假想出来的……” “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威胁!没了你,我的前路只会更简单!” 叶梓允知道阮湄已经走火入魔,根本解释不清,眼下也不是和她费嘴皮子功夫的时候。 阮湄双眼充血,夸张睁圆的样子好像根本不像人的眼睛,充斥着汹汹的杀意和怒火。 见着叶梓允挣扎无果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她五官狰狞扭曲,丝毫感受不到自己脸上伤口的疼痛。心口涌起的报复快感像是上瘾的感觉,镇压住她身体所有的痛苦而有一种醉生梦死的酥麻感,脑海里都是无限美好的幻想。 叶梓允手里力气敌不过阮湄,突然灵机一动,为了解脱甘愿冒险。她稍稍松了手中的力气,让阮湄的手更靠近自己。同时偏过头绕开阮湄手里的烟头,以腰部力量撑起自己,一口牢牢咬住阮湄的手背。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眨眼之间,只听阮湄又是一声惨叫,猛地推开了叶梓允。 这一声尖叫,才让屋子里的人确认了方位。 叶梓允撞在身后的餐桌上,桌腿摩擦在地上吱的一声响,那碗玉米浓汤顺势撞落在地上,啪的一声响,支离破碎。所有人正好这个时候赶来,阮湄瞥了他们一眼。烟头掉在她脚边,一只手捂着被叶梓允咬过的地方,一头扑进了叶鹤正的怀里。 “亲爱的,梓允……梓允她疯了,她突然抓着我的脸,你看……你看……还咬我。” 阮湄泪流满脸地望着叶鹤正,双手揪着他胸口的衣服,楚楚可怜地指着自己脸上被撕开的纱布。叶鹤正看得心疼,捧着阮湄的脸,怒目圆睁地瞪着叶梓允。叶梓允靠着桌角,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还没完全平复。 “叶梓允,我家宝贝儿是为你才受的伤,难道你不该道歉?你这是什么态度?她平日里对你那么好,你不领情也不至于这么心狠手辣!” “这是她应得的态度。”叶梓允抬起冷眸,嘲讽,“你总说我伤害她,可我伤害她的动机是什么?我为了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叶鹤正恼了,大步冲向叶梓允,叶梓允没有力气反抗他,只以冰冷坚毅的眼神狠盯着他。 叶梓允已经习惯了他发怒的样子,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她知道自己如果不是还有商业联姻的利用价值,她根本不会还活到现在。这个价值,这个身份,也注定是她最大的价值。纪离的这番话,果然没有说错。 “叶鹤正,别忘了,盛凯锋答应投资新项目,是要我做新项目的负责人。” 此话一出,叶鹤正果然愣了下来,好像突然被人泼了冷水恢复了几分理智。 阮湄看着他,又看着叶梓允,气得面红耳赤,龇牙咧嘴。 叶梓允喘着粗气,匆匆离开,走过阮湄身边的时候,只听她以耳语的声音说道:“你以为盛凯锋能做你一辈子的挡箭牌吗?” 叶梓允加速离开,没有理睬阮湄。 今天的天气很不好,乌云几乎就在头顶盘旋,吹来的冷风里都是潮湿的气味。 叶梓允冲出屋子到后花园,沿着外墙根,乏力地拖着步子挪动,最后索性在墙根下的草地上席地而坐。前方不远处就是晒衣服的地方,此刻却只有光溜溜的几条绳子在空中晃来晃去,像极了此时她波动不安又空落落的内心。 叶梓允垂下眼睑,想起刚才的事情,心有余悸,还在后怕。 她实在不敢去想,将来阮湄还会做出什么事来。阮湄的目标如果是叶氏集团的话,她肚子里的孩子将会是强大的竞争对手。等山亭回来,只怕这场血雨腥风只会更加强势。叶梓允抱紧自己双膝,她可以忍受所有刁难,但是她绝对不会允许阮湄伤害山亭,一丝一毫都不行! 但她怎么才能保护山亭?怎么才能守护住叶氏集团? 叶梓允埋头在双膝之间,越发缩紧身子,好无力。 “嘿。” 一声轻唤,叶梓允迷茫地抬起头,始料未及的,眼前突然窜出一支玫瑰花,艳红的玫瑰。 “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一点都没有玫瑰花漂亮哦。”soleil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手里握着一支玫瑰花,冲着叶梓允笑得爽朗明媚,始终和刚见面的时候一样。 叶梓允接过红玫瑰,勉强一笑,“你好像一直都这么开心。” “当然。”soleil挨着她坐在草地上,双手撑在身后,恣意地望着灰蒙蒙的天,“开心,才会让伤害我们的人更恼怒。他们生他们的气,我们开心我们的,他们就会手足无措了。我们的生活太有限,犯不着为了别人生气而伤害自己,反而随了他们的意。” 叶梓允挑眉,转着手里的玫瑰花,“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高的悟性。” “这都是keifer教我的。”soleil望着远处,好像陷入了过去的记忆里,“他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物,你永远都想象不出他有多大的本事。如果没有他,我们庄园里的所有人现在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叶梓允不明白地看着他,“屋子里的所有人?” “嗯,我们都是keifer救回来的,他给了我们新的工作,新的生活。他告诉我的,我必须守护自己的生活,守护自己的生命,所以我必须对生活能有完全的掌控。第一步,就不能被讨厌自己的人所影响,不能因为他们伤心恼怒,不能变的和他们一样。这不是对他们的惩罚,而是对自己的惩罚。” 叶梓允想起了盛凯锋也曾经对为自己说过的话,想要守护,就必须先要拥有。 不管是她的生活,还是叶氏集团,她都不会再让阮湄如此轻而易举的破坏。 “我知道的,soleil,谢谢你。我不会受她的影响,也不会变的和她一样。我只会努力擦亮自己的眼睛,努力提升自己的本事和技能,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 这才是真正能保护山亭的方法。 soleil笑了,叶梓允也笑了。 一阵风吹来,就连乌云似乎也渐渐消散了。 soleil目送叶梓允回到屋里,才继续朝后花园里走去。绕过那几条空荡荡的晾衣绳,soleil嘴里哼着轻快的曲子,在一棵大树前停下,歪着头一笑,“你要我传的话,我都给她说了。她看起来很有精神,可你为什么不自己和她说呢?” 躲在大树阴影后的男人走出来,长风衣的衣角随风翻飞,一对英气逼人的眼睛里是风也吹不散的白雾。 “因为我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和自己说。”盛凯锋说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伯纳德知道了 叶梓允在卧室里消耗了一整天,床上铺满了记录各种线索和回忆的纸张,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也是关于小教堂案件的新闻报道。在一些贴吧论坛里面还能发现市民拍的现场照片,大致也能看见尸体被发现时候的样子。 叶梓允想了好半天也不明白,那天那么多人群殴的痕迹是怎么清除的?酒店服务生的死因和凶器又是什么?还有最令她疑惑不解的是,这一切分明都是阮湄在陷害她,现在却怎么又把盛凯锋牵扯了进来?只是误会而已吗?却又太巧了。 所有的问题都得不到解答,一夜又很快过去。 她迷迷糊糊醒来时,天边蒙蒙亮,她睡得并不踏实,总感觉床边有人走来走去。 “醒了?” 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叶梓允耳边响起,她闪烁的眼神渐渐染上震惊的明亮色彩,突然看清站在自己床边的盛凯锋。他头发湿润地黏在额角,上身一丝不挂地露出他结实坚挺的胸肌和腹肌,就连手臂上的肌肉也令人敬佩。胯间裹着白色的浴巾,人鱼线若隐若现,看得叶梓允没来由的脸颊绯红。 她赶紧坐了起来,怔忪地望着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夜,你在一堆纸里面睡着了。” 叶梓允看了看床上,果然那些纸都被收了起来,“那你睡在哪里的?” “我研究了一夜,没睡。” “哦。” 叶梓允耸拉着眼角,心里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淡淡的失落,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好傻。 “你好像……很失望啊?” “啊……我……” 叶梓允瞠目结舌地瞪着杵在自己鼻尖前的盛凯锋,他俯身过来的速度太快,她根本没意识到,已经被他禁锢,双手撑在自己身边,床垫明显一个凹陷。他呼出的热气扑在自己脸上,叫叶梓允的心越跳越快。 “怎么办?” “什么……什么怎么办?”叶梓允支支吾吾,偷偷望着盛凯锋。 他在笑,眼睛里都是浓浓的笑意,“我好想……吃豆腐。” “吃……吃豆……唔……” 叶梓允话没说完,双唇已经被盛凯锋牢牢含在口中,柔软的触感好想随时都要融化。 “唔,凯锋……” 她娇羞的轻唤声又被盛凯锋咽进肚子里,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试探着想要推开他,却反被盛凯锋握着手掌硬生生贴在他的胸口。叶梓允一惊,想要抽回,却被他死死摁着。盛凯锋更是毫不客气欺身而下,将刚刚坐起来的叶梓允压着躺回床上。 “凯锋,我……这个时候……不合适……” 她的声音细弱无力,飘过盛凯锋的耳朵轻盈如风。 叶梓允对盛凯锋来说就是毒药,一沾就会上瘾,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克制不了。他一直看着她熟睡的样子,轻抚着她睡着后的眼睛,还去冲了个冷水澡,却没想到他刚洗完出来就看见叶梓允醒了。 看着她眉眼间流露出的神情,他竟然好想吻她,只要尝上了一口,却怎么都不愿再放开。 叶梓允在盛凯锋的面前,显然没有什么意志,很快沉醉在他的拥吻里,身上被他大手抚摸过的地方都是火烧似的滚烫。如果不是一通电话打破了此刻的春光,只怕盛凯锋又要逼自己去冲个冷水澡了。 叶梓允面色潮红的在他身边喘着热气,看着盛凯锋接电话的侧颜,她忍不住偷偷笑开了。 可盛凯锋挂了电话后的脸色很不好,良久盯着手机屏幕思考着什么,吓得叶梓允胆战心惊地坐了起来。她还没忘记练靶场的事情,难道这么快已经被伯纳德警官发现了端倪? “凯锋?”叶梓允始终轻唤了一声,满脸忧色,“伯纳德已经去过练靶场了?” 盛凯锋侧眸看向她,终于沉重地开了口,“纪离现在在马赛警局。” 一个小时后,叶梓允站在警局外,已经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 她每次抬头望向警局的大门,也只是看见三五成群的马赛警察出来。盛凯锋进去处理纪离的事情,到现在两个人都还没出来。时间越久,叶梓允越是感到不安,她手里端着的咖啡也早已经冷透,风吹过,她的手指都冻得通红。 “哎,没想到迎接我的天,居然是这么糟糕的样子。” 纪离走出警局,抬头遮在眼前望了望头顶的天空,灰沉沉的,像是谁无法言喻的心事。 “到底怎么回事?”叶梓允一见着他们出来了,立刻赶了上来,将手里的一次性咖啡纸杯递给纪离。 纪离清浅一笑,接过,呷了口,开心的样子好像咖啡十分可口,“哇,警局里面的咖啡可难喝了。” “纪离!”叶梓允板着脸,脸色很不好。 “好了好了,不就是被伯纳德请回来聊聊天,没什么。” 纪离轻描淡写地敷衍而过,走下台阶,朝盛凯锋的车若无其事的走去。 叶梓允伴在盛凯锋的身侧,索性不理纪离了,“伯纳德去过练靶场了?” “嗯。” “那他已经发现你们说的假话了?”叶梓允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盛凯锋依旧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叶梓允却觉得自己的心都塌了,好像一脚踩空,猛地从万丈高空坠落到地面上,“那然后呢?伯纳德怎么说?有没有把你们怎么样?” “不用担心。”纪离忽然回过头来,一对狭长的眼睛在镜片后明媚得好像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我说是我自己一个人去的练靶场,偷了他们的枪去练,你家凯锋呢只是被我拖下水,临时作掩护的。反正当天他没闻出来是谁身上的硝烟味,而练靶场太暗了,监控拍不了什么。” 叶梓允目瞪口呆,快步追上纪离,“你疯了吗?” “我帮你撇清了盛凯锋的关系,你还说我疯了?” “就算最后证明你不是杀人凶手,你就没想过你在国内的检察官工作吗?你就没想过这对你以后的影响吗?”叶梓允脱口而出,气恼地瞪着纪离,愤愤然地快步走过他身边上了车。 纪离恍惚地望着她坐在车里的侧影,嘴角的笑在颤抖,心里是受宠若惊的惊讶。 “这就是你想要的?”盛凯锋走上来,站在纪离身边,却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叶梓允。 纪离微微颔首,目光隐在镜片后看不清,只有嘴角的笑越来越阴冷。 “不,我想要的,是你永远都摆脱不了我。” “不惜赌上你的职业生涯?” “我可以赌上我的命。” 第一百四十三章 那场意外 回庄园的路上,纪离一直向叶梓允解释,他回国不会受一点影响,可叶梓允并不傻。 “你在政法界不是叱咤风云吗?按理说,以你在国内的身份,护照都被机关保存,出趟国都要先盖许多章,现在倒好,放你出来了,你居然在国外惹事。你说说,回国后你还保得住饭碗吗?” 纪离笑了,“瞧不出来你还懂这些,真是想要骗你都骗不到了。” “你还笑得出来?” 叶梓允无奈地瞪着他,可纪离就是越笑越开心,看着叶梓允越是为他担心越是笑得开怀。 盛凯锋开车,叶梓允坐在他身边,纪离一个人坐在后排趴着前排的椅背,探着一颗头,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叶梓允扭头望着窗外,撇着嘴,直到开回庄园,她也一句话也没说。 “姑奶奶,我知道错了,我们是最好的搭档啊。” 下车的时候,纪离匆忙地为叶梓允拉开车门,点头哈腰的样子要是被他国内的同事看见了,肯定会笑掉大牙。但是叶梓允还是不理他,只瞪了他一眼,抛下一句话,“你自己好自为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纪离望着她的背影,唉声叹气。 盛凯锋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站在他身边,“谁能想到,你纪离会在女人面前这样。” “她可不是一般女人,是我喜欢的女人。”纪离脸色忽变,严肃又冷峻,冷冽的嗓音判若两人,“盛凯锋,我敢大胆的承认,你敢吗?” 盛凯锋握紧拳头,瞪着纪离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怒火。 “我就知道你不敢!顺便告诉你,我还敢向她表白,你怕不怕?”纪离挑眉冷笑,倏尔又压低声音,凑到盛凯锋耳边呵出一口冷气,“我原本以为,她的担心和着急是你的专属,现在看来,我在她心里还是挺有地位的。所以,我现在很开心,一切都太值了。” 盛凯锋咬着牙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纪离,我从来都不认为我亏欠过你!我对你好,是因为把你当兄弟。不代表你可以肆意伤害掠夺我身边的人!” “伤害?怎么会,你知道我是喜欢她的。至于掠夺,更谈不上……”纪离高深莫测地昂着头冷笑,“因为,我会让梓允心甘情愿跟我走。” “纪离……”盛凯锋平静的眼眸里是动荡不安的情绪,再也藏匿不住,“以前的事情,谁也不想它发生,那是件意外!” “可你还活着!你活着回来了,只有你活着!”纪离嘶吼,“既然你活着,我就要你痛苦!” “白痴!” 盛凯锋忍无可忍,抡起一拳狠狠砸在纪离的脸上,纪离没有躲开,盛凯锋出手的速度实在太快。纪离的嘴角很快渗出鲜血,一片淤青。盛凯锋松了他,纪离双腿酸软,顺着车身无力地滑落在地上。 “我只有一句话,我只当你是兄弟。” 纪离嘲讽的冷笑,手背摸过唇角,疼得嘴皮抽搐,不屑地吐出一口血水。 盛凯锋没再理他,扬长而去,直接进了屋。 屋里的人都不曾留意大门外发生的事情,只是见盛凯锋脸色很不好,纷纷让开了。 卧室里,盛凯锋刚推门进来,就见叶梓允盘腿坐在地毯上,身边围着一大圈的纸。纸上都是她写写画画的事件过程,尽力把所有细节都一丝不落地记了下来。但她还是一筹莫展,脑子里总感觉还有什么没有拼凑起来,就差了那么几点和灰尘差不多大小的细节。 “我现在必须抓紧时间了。”叶梓允抬头只瞥了眼盛凯锋,又匆匆低下头去,耳朵上夹了一支笔,头发里插了只直尺,扎起来的马尾也松垮垮地垂在一侧,“伯纳德既然知道练靶场的事情,那么你们现在肯定是主要怀疑对象。哪怕纪离这次故意撇清你,但不代表伯纳德会真的不调查你。” 盛凯锋走进来,站在叶梓允的面前,低头看了几张她画的现场图。 “你好像很担心纪离。”他看似淡定从容的开口,心里却因为这句话不知道挣扎了多久。 叶梓允望着他,“我能不担心吗?我不想我身边任何无辜的人牵扯进去。正如你所说的,没人该为他没做过的事负责。如果他被怀疑成杀人犯呢?” 盛凯锋眸中的神色不易察觉的又黯淡了几分,“可是练靶场偷枪这一点,他的职业生涯中已经有了黑点。” “那你说,他回国后,会有什么后果?”叶梓允站起来,认真地看着盛凯锋的眼睛。 “至少检察官这个职业,他算是走到终点了。” 叶梓允垂下眼睑,想起纪离在庭审上自信满满又意气风发的样子,显然他是属于那里的,那里是他的王国所以他可以尽情释放他的才华和魅力,除他之外,只怕再也找不到向他那样优秀又一丝不苟、时刻充满激情和正义的检察官了,不禁惋惜。 “没有别的法子了吗?他,不介意吗?” “如果你知道他的家境,就不会问出这种问题了。” “他的……家境?”叶梓允眉眼间尽是疑惑。 盛凯锋站在落地窗前,望向仍然停在栅栏大门外的那辆车。 “对,他们家祖上都是军人,父亲是某部队总参谋长,母亲是军艺里的顶梁柱。” 叶梓允难以置信,“军人出身?” 盛凯锋眸色平静,望着灰蒙蒙的天,嘴角不自觉地抿了抿,抿成了一条缝,像有深不见底的苦水在他唇缝间流淌,“而他的梦想,其实是小提琴艺术家。” “那他为什么要……” 叶梓允这才想起在舞会上,纪离曾经以小提琴演奏了一支舞曲,是她听过的最好听的。 盛凯锋却沉默了,视线落在那辆车上,没有再回答。 过了好久,叶梓允都以为他不想再聊了,却突然听他慵懒地开了口,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一场意外。” 叶梓允没有再追问,只是走过去,站在盛凯锋身后,望着窗外沉闷阴霾的天,喃喃道:“即便如此,我认为失去检察官的工作,他应该是介意的,或者说,是会伤心的。如果他对这份工作没有热情,是不会获得他拥有的那些荣誉,更不会获得他同行所有人的敬畏。 “每个人在不同的人生阶段都会重新认识自己,我认为,他现在的梦想,就是能走上职业的顶峰。让人忘记他的出身,只记得他靠自己努力所拥有的一切尊严。” 盛凯锋眉头紧蹙,看着叶梓允的目光里,涌动着连他自己都不曾留意的情愫。 他忽然想起在练靶场的那夜,纪离质问自己是不是真的了解他。 真的了解吗? 盛凯锋困惑了,低眉看了眼自己刚才揍在纪离脸上的右手,竟然止不住的颤抖。 而窗外阴沉的天空下,纪离仍然瘫坐在地上,背靠着车身,咬着牙无声痛哭。这一生,这是他第二次哭得如此痛彻心扉。第一次,还是那场意外……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闪而逝的线索 自从纪离被请去马赛警局回来后,又过了两天,马赛也连着下了两天的雨。 soleil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听从盛凯锋的吩咐,每天都送叶鹤正和阮湄去医院检查脸伤。而叶梓允几乎天天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研究案情,倒也和阮湄相安无事,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谁也不妨碍谁。 纪离早出晚归,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酒气。 这两天盛凯锋也没有再离开庄园,同样和叶梓允一块儿研究着各种细节。只是他不出门,找他的电话就特别多。叶梓允并不清楚那些电话都是谁打来的,但是看盛凯锋的脸色,她发现每接完一通电话,他的心情就会沉闷压抑的多。 “是谁打来的电话?”叶梓允终究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 “盛世集团在这里的红酒业务。” 叶梓允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盛凯锋在敷衍她,但她知趣的没有再追问。她猜了猜,电话里肯定有一部分是为了盛世集团的红酒业务,而另一部分,应该是和这起案子有关的。以盛凯锋的本事和人脉,即便在马赛,他的消息应该比警局还要灵通。 但如果真的是和案件有关的,叶梓允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这样把所有信息结合起来,才能更快找到证据线索啊。叶梓允心里瞎捉摸着,见盛凯锋又起身去接电话,她心里的葫芦也越装越闷,越装越沉。 “夫人。” 门口一个女佣拎着一篮子的艳红的花,娇艳欲滴,是叶梓允从没见过的品种。 叶梓允担心她们说话会吵到正在接电话的盛凯锋,便起身到门口,莞尔一笑,“你脸上的红肿都好了?几乎看不出来了,为什么不多休息几天?” 这个女佣,正是之前在阮湄房间里被叶鹤正痛打的女孩,现在她仍然笑得明媚,才让叶梓允长长松了口气。 女佣提起篮子,双手递给叶梓允,绯红的脸有点娇羞,“我爸爸是花匠,听说夫人和少爷一直帮我维护我,还差遣soleil带水果看望我,我们家人都很欣慰。爸爸让我送些他培育的新品种过来,希望夫人不要嫌弃。” “好美的花,这么冷的季节里,竟然还能开这么艳红的花,它叫什么名字呢?” “口红。”女佣眉眼带笑,“因为爸爸说,它的颜色和我妈妈最爱的口红一个颜色。” 叶梓允接过花篮,“你的妈妈一定是最幸福的女人。” “是的,我们一家都很幸福。” 女佣礼貌的行礼离去,叶梓允一直目送着她走远,才转身捧着花篮进屋。 盛凯锋还没有讲完电话,她把花篮放在柜子上,托起一朵花瓣嗅了嗅,好香。 等等! 叶梓允的眼睛忽然一亮,脑海中又匆匆闪过一丝念头。这种感觉,和之前在餐厅里和阮湄对峙的时候好像,当时也是有什么念头一飞而逝,她甚至都来不及抓住它的影子。而这一次,叶梓允却明明确确知道,自己想到的是什么。 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手心里那朵娇媚的鲜花,花瓣沾着几滴水,充满了盎然的春意。 而现在,分明是凋零的暮秋,所有的温暖都是假象,叶梓允终于从假象里走了出来。 “在想什么?”盛凯锋已经站在她身边,影子正好笼罩在她的身上。 叶梓允轻柔的爱抚着花篮里的鲜花,仰头一笑,“它的名字,翻译过来,叫‘口红’。” 盛凯锋不解的看向花篮里的花,又看向叶梓允。 她收回自己的手,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盛凯锋的眼睛,冷静淡然,“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第二天,连绵的阴雨几乎把整座城市都笼罩在水雾中,就连海浪也比往日强势得多。 盛凯锋一大早出了门,叶梓允送的他,刚要转身回去,就看见阮湄撑着黑伞走了过来。 雨雾之中,阮湄一袭红衣,戴着红色的小礼帽,远远望去,朦朦胧胧,像一幅关于法国乡村庄园里撑伞少女的油画。灰蒙的背景,几乎辨不出斑驳的墙和凋零的绿色藤蔓,但那一袭红映入眼里,却是那般的记忆深刻。 “真是甜蜜恩爱。”阮湄微启红唇,笑得讽刺,“我倒要看看,你们的恩爱还能到什么时候。” 叶梓允从容不迫,面不改色,却答非所问的笑了笑,“你今天的衣服真好看。” 阮湄皱了皱眉,眼角满是狐疑,“你在说什么?” “路上注意安全,凡事还要多多顾虑你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多为他积积福。” 说完,叶梓允撑着一柄白色透明的雨伞朝回走去。 阮湄纳闷不解地转身瞪着她的背影,气恼的模样像是卯足劲儿的一拳打在一堆棉花上,竟一点用处都没有。叶梓允走得笔挺,拿出自己所有的高傲和尊严,在雨雾中露出了心满意足的一笑。 报复一个人最佳的方式,永远不是仇恨,而是漠视她的作为,并笑得比她还要灿烂。 叶梓允站在廊檐下收了雨伞,叶鹤正见着她立刻摆出一张臭脸,可她只是淡淡一笑了之,轻快的走过他身边,倒让叶鹤正一时间匪夷所思,想要说她几句都茫然得手足无措,就好像叶梓允突然吃错了药似的。 她飞快回到自己房间,重新确认自己所思所想的方案,只要不出差错,一切都可以结束。 “夫人。”门外响起女佣的敲门声。 叶梓允匆忙地收拾好自己的计划,才气定神闲地开了门。 “夫人,这是邮差刚刚送来的信。” “我的?”叶梓允接过信封,上面用黑色钢笔清清楚楚写着她的名字字母。 但是她在马赛根本没有认识的人会给自己写信啊,信封上还盖着邮戳呢。 打发走了女佣,叶梓允关上门才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法语。 叶梓允看完后,后背瞬间僵硬,好像原本手里的一张牌全部打散—— “我知道是谁杀了人,我现在很害怕,我随时都会死去,可能就是下一个!我不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说出来,晚上7点,凯尔大街4号转角的杂货铺,我只等到7点。”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叶梓允的算计 下午5点,距离信笺上所约定的7点,还剩下最后两个小时。 卧室里的窗帘轻盈的起起伏伏,一场连绵的细雨还在滋润着马赛大地,天色反而显得比平时更暗。 盛凯锋坐在叶梓允对面的单人扶手椅里,双手交叉在鼻尖前,深邃的目光若有所思。 “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 叶梓允坚定地点着头,“嗯,箭已经在弦上了。” “你知道一旦你去了,说不定会遇到各种危险,同时没人能保护你。” 盛凯锋眉心紧蹙,对于叶梓允的计划,他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情况下最好的法子。 但是他不愿意看到她只身一人去冒险,想起在小教堂里她所受的磨难,他就会痛彻心扉。 “我都知道。”叶梓允看着盛凯锋的眼睛,莞尔一笑,“我会保护自己。” 盛凯锋还想说些什么,到了嘴边,却犹豫好半天,怎么都说不出口。 叶梓允看了眼时间,起身,“我去收拾,差不多可以出门,路上还会耽搁时间。” “嗯。” 他只能勉强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胸口像是梗着块巨石,难以下咽。 他不明白,自己梗在心里的究竟是什么。是对她的关心,还是对这起案子的关心? 有人想要拖他下水,不容置疑,但现在牵扯叶梓允,却让盛凯锋颇为恼怒。 盛凯锋暗自握紧拳头,眸中别样的深意藏匿在阴雨天昏暗的光线下,肃杀得令人害怕。 半个小时后,盛凯锋先开车离开庄园,叶梓允则在花圃里等着soleil开车过来。 “嗨,美丽的玫瑰女孩,今天想要去哪儿啊?”深棕色的皮卡稳稳当当停在花圃的大栅栏外,soleil降下车窗,歪着身子向叶梓允打着招呼。 叶梓允拉开车门坐上来,“阮湄现在还在医院?” “放心,我的朋友一直守在那里。”soleil信心满满地晃了晃手机,笑得爽朗。 叶梓允系上安全带,微微一笑,“麻烦你和你的朋友,帮我一直盯着她。” “不客气,这是我该做的。”soleil眨了眨纯澈的明亮眼睛,踩下油门瞬时扬长而去。 一路上叶梓允没再多说什么,心里琢磨自己的计划有没有漏洞,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soleil时不时看向她,都忍不住调侃,“你看起来像是绷紧的弦,放轻松啦,弦太紧会断。我认为不管做什么,只有你自己相信自己会成功,才能真的成功。” 叶梓允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和自己说话,抬头望去时,soleil已经哼着欢快的小调儿没再看她了。叶梓允抿嘴笑了笑,降下车窗,任由风吹来撩起她的长发,托腮靠着窗框,闭上眼,感受着风的温度和味道,耳边是soleil哼的小曲儿,心情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放松。 晚上6点,她准时赶到凯尔大街。 皮卡停在莎拉餐厅外,叶梓允下车就和soleil挥手道别。 “抱歉,我想请问一下,凯尔大街4号转角的杂货铺,在什么位置?” 叶梓允向路边的行人打听着,那人指着街对面的一栋高楼,“那就是4号转角。” 道了谢,她久久望着那栋高楼出神,才转身推开身后莎拉餐厅的大门。 这个点正是餐厅生意好的时候,侍者领着叶梓允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这才取走了桌上标记已被预订的牌子。叶梓允接过菜单,点了两份牛排配了浓汤和蔬菜沙拉,侍者才下单离开。 耳边是餐厅里舒缓的钢琴曲,和悉悉率率或是低语或是浅笑的人声,叶梓允仍然托腮望着街对面的大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信上所说的杂货铺。 杂货铺关着一扇陈旧的玻璃门,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营业。周围走过的人甚至都没有多看那家店一眼,在繁华的地段里显得格格不入。谁,又会约自己在那里见面呢? 叶梓允呷了口杯中的柠檬水,也不知道写信的那个人,现在又躲在附近的什么地方。 会不会,也在这家餐厅里。 她控制不了的浮想联翩,一一打量着餐厅里的客人,说不定就是这里的侍应生呢? 她蹙了蹙眉尖,不得不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计划总归还是太青涩草率,不够完美。 “外面的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等了很久了?”一个男人忽然坐在她的对面,脱下身上淋了雨的风衣外套,端着汤喝了一大口,好像只是单纯的前来赴约吃饭。 叶梓允看着他笑了,“我刚刚还很紧张,看你这样子,我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来这里干嘛。” “伪装,就要连自己都看不破自己。”盛凯锋抬头,放下手里的刀叉,“否则别人一眼都能看穿你心里想什么,这才是行动中最危险的。无论是赌博、商场、职场,还是战场。” 叶梓允敛了笑意,“你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盛凯锋看着手表,“嗯,只要时间差控制好了,不会有任何问题。” 滚热的手覆在她冰冷的手背上,叶梓允的睫毛一颤,直直对视着他的眼睛。 “相信你自己,你会完成的很好。” 盛凯锋的心里是一百万个担心,但是他知道,叶梓允现在最需要的,只是鼓励。 她怔怔地看着他,倏尔一笑,抽出自己的手握着刀叉,“快吃,冷了可不好吃了。” “嗯。” 盛凯锋收回自己的手,再握住刀叉时,手心里却还是她身上的气息,萦绕不散。 餐厅里的光线很柔和,桌上的烛台燃着三枚细长的白蜡烛,扑朔在人脸上,有着梦幻的感觉。勾勒着盛凯锋硬朗的五官更加立挺,像是刀斧凿刻出来的。 叶梓允时不时偷偷打量着盛凯锋的样子,想起第一次在海边不欢而散的烛光晚餐,想起小教堂那场虚假的克莱亚餐厅的烛光晚餐,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真正的烛光晚餐却是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一场演给别人看的戏。 她心里叹着气,嘴里刚刚喝了口浓汤,对面的盛凯锋已经放下了刀叉。 “6点30分,他差不多要来了。” 他站起来,穿上风衣外套,面前的牛排和浓汤也只吃了一半。 叶梓允望着他,心跳忽然紧张得好快,却仍然对着盛凯锋露出安心的一笑。 他坚定有神地看着她的眼睛,似有千言万语在堆积,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重重地摁了摁她的肩头。叶梓允感受着他的力量,好像都能听见他的心声,哪怕她知道盛凯锋已经离开了餐厅。 “没事的,叶梓允,你能行的。” 她喃喃自语,手里握紧刀叉在颤抖,直到身后传来侍者和一个男生的对话声。 叶梓允才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想出的计划,已经正式开始。 他,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这么巧,你也来了 “有人约我来的这里……” “抱歉,这位先生,我们餐厅所有的座位都已经预订满,如果您无法告诉我们是谁预订的位置,我们也无法为您解决困难。” “我说过,我不知道是谁约我来的,但我确实是被约来的。你把预订名单给我,我自己会看。” “先生,我们餐厅不能随便泄露客人的隐私。” 刚才接待过叶梓允的侍者正向一个男人解释,但很明显,对方遮遮掩掩,毫不配合。 男人雄厚洪亮的嗓音几乎惊动全店的客人,侍者试着想要安抚下他的情绪,但男人完全不屑一顾,环顾四周想要找到约自己来的人,但灯光太暗了,他根本看不清,索性直接往里面冲,惊得侍者急忙追上去。 叶梓允坐的位置正好背对这一场闹剧,她悠然地喝着杯中的柠檬水,可全心思都在侍者和男人的争吵上。余光牢牢锁定他们的背影,嘴角是似有似无的一抹冷笑。 因为匿名以短信约那个男人的人,正是她。 听着男人的脚步声靠近,叶梓允放下水杯,突然叫住眼前的男人,神情诧异,好像只是碰巧的相遇,“伯纳德警官?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吃饭?” 伯纳德停下脚步,回头,“盛太太?” “警官该不会是和女朋友一块儿来的吧?” 叶梓允带着调谑的意味打趣,收回手放在桌下,紧绷着笑意想要掩饰自己颤抖的手。 “不是,约我来的人,好像……还没到。” 伯纳德警官搪塞着,又看着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 叶梓允看向侍者,清浅一笑,“麻烦你了,他可以和我坐一桌。” 侍者疑惑地看向伯纳德警官,后者同样纳闷地看着叶梓允。 “我猜你应该不会介意吧,警官?”叶梓允友善的一笑,让人无法拒绝。 伯纳德警官最后还是坐在了她的对面,但他并没有点餐,只是看着桌上双份的餐点,抬头,“盛太太应该是和盛先生一起来的吧?我会不会打扰?” “他有急事刚走,所以警官可以放心的坐在这里等你的朋友过来。” 叶梓允招手叫来侍者,为伯纳德警官点了杯咖啡,完全没有给伯纳德警官拒绝的时机。 “我总不能让你光看着我吃啊,更何况,那样我会吃不下去的。” 叶梓允偏头一笑,缓和着气氛,然后低眸切起牛排,好像对伯纳德的到来毫不在意。 她知道伯纳德正在打量和怀疑自己,所以她必须让自己更加放松,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马赛变化多端的天气和周围著名的景点,仿佛对小教堂案件一点兴趣都没有。只要伯纳德不提及,叶梓允绝对不会把话题往上面引,自找嫌疑。 她知道自己越是不提及这个内容,越是显得满不在乎,他越是会提出这个话题。 “盛太太似乎并不担心这次案件?”伯纳德果然如叶梓允所料,掉入了她设置的好奇里。 叶梓允耸耸肩,“我没有杀过人,为什么要担心?更何况,被人怀疑成杀人凶手,这又不是我的第一次。” “哦?”伯纳德显然来了兴趣,“盛太太愿意和我分享吗?” 叶梓允点点头,“当然,这并不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事情是这样的……” 她开始很详细地讲述徐晔案件的细节,像是和久违的好朋友聊天,毫无隐瞒。 这个时候,一个女人推开餐厅大门走了进来,风簇拥着她,同时涌进不少的细雨丝。 “我预订了位置。”女人戴着红色小礼帽,手里的长柄黑伞垂在身边,雨水一滴一滴浸湿在地上,艳红的双唇微启,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 侍者立刻换做英语接待,点开平板的预订桌位名单,“请问预订人是?” “keifer。”阮湄微微昂起头,两侧柔顺的卷发贴在脸颊上,遮住了大半张脸。 “是的,小姐,这边请。” 侍者将阮湄引向二楼靠栏杆的位置,正好是和叶梓允平行的位置。 阮湄坐下后没多久就注意到了叶梓允,脸色瞬间大变,草草打发走了侍者,毫无点餐的心思。她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但是眼前和警官低语的女孩,不是叶梓允还能是谁? “她怎么会在这里?”阮湄皱眉喃喃自语。 她迅速掏出手机给盛凯锋打电话,可一直打不通,只得无奈地把手机拍在桌上。 “好不容易和凯锋出来吃顿烛光晚餐,居然也能遇到她?真是大煞风景!” 阮湄双眼闪烁着不甘的怒火,视线在叶梓允和伯纳德警官之间来回,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但阮湄还是能看出叶梓允脸色的小心翼翼,还有伯纳德警官的严肃认真。 “他们能聊什么?”阮湄生了好奇心,想要听仔细,可隔着这么远,根本听不见。 她伸长脖子,思考着,这两人又能聊什么,无非是关于小教堂案子的事情。 但,叶梓允现在是嫌疑人,伯纳德又是负责此案的警察,现在他们两个居然会坐在西餐厅的里共进晚餐?!阮湄注意到他们桌上的食物,已经只剩下一半了,可见他们并不是单纯聊案情这么简单。 谁会一面吃烛光晚餐,一面讲血腥的凶杀案? 阮湄眉头紧皱,忽然意识到事情好像根本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也根本不在她的掌控中。 这种感觉,像是别人从她手里抢走了宝贵的东西,又猛的一把将她从宝座上推下来,像是火烧在她心里,让她如坐针毡,焦急难安。 她咬着唇瓣,灵机一动,想要下去打个招呼,说不定能探出什么口风。 阮湄刚站起来,一抹黑影突然从她身后飘来,冰冷的嗓音像是窗外的雨吹了进来,“要走了?” 她一怔,猛地回头,盛凯锋已经站在她身后,淡漠地看着她。 阮湄旋即一笑,“哪有?我是看你怎么还不来,想要去门口等你。” “下雨,堵车。” 阮湄始终笑脸相迎,看着盛凯锋坐下,她余光忍不住偷偷瞥向叶梓允。 叶梓允和伯纳德聊得很认真,好像根本没注意到盛凯锋,而看着菜单的盛凯锋似乎也压根儿没发现楼下的两人。 阮湄撇了撇嘴,心里犹豫不决,究竟应该是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坐下和盛凯锋吃一顿饭,还是应该告诉盛凯锋现在叶梓允就在这里,好好离间他们一番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盛太太,你怎么了 “你想站着吃牛排?”盛凯锋抬眸望着阮湄,满脸疑惑。 阮湄收回神思,笑得妖娆,复又重新坐下,“在医院坐得久了,所以想要站一会儿。” 盛凯锋没有质疑,很仔细的和侍者聊着餐单上的菜品。 阮湄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认真起来的模样,嘴角情不自禁噙着笑意。 说实话,她根本不知道盛凯锋为什么会约自己吃饭。在接到盛凯锋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医院和医生争执,她不相信自己脸上会留下疤痕,现在医术分明这么发达,而盛凯锋电话里的内容立刻让她眉开眼笑,根本没心思再和那帮庸医耗下去。 她完全没有想过,盛凯锋突然约自己吃饭的原因,就好像多年夙愿得以实现,她激动不已。这种想要和盛凯锋单独两人共进晚餐的迫切希望,甚至远远超过她想要去离间叶梓允来的还要强烈。 她虽然很想两者都能实现,但是她掂量一番后,冒不起这个险,万一到时候盛凯锋又不想和自己共进晚餐了,岂不是亏得更大?阮湄匆忙的权衡后,突然拉住盛凯锋的手腕。他正要点餐,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抽回自己的手。 “怎么?” “不如我们换一家吧?”阮湄笑得完美无瑕,完全看不出她心里的盘算。 盛凯锋合上菜单,“为什么?这家不合你意?” 阮湄拎着手拿包仓促地站了起来,尴尬的笑着,“我知道一家更好的,就在附近。” 盛凯锋没有再追问,只绅士的和侍者说明缘由,起身,随着阮湄下楼。 阮湄担心盛凯锋会注意到叶梓允,始终挡在他们之间,遮住盛凯锋的视线,又一个劲儿的说个不停,想要牢牢抓住他的神思,直到两人并肩出了餐厅,阮湄才偷偷松了口气。 “怎么走?” “走过前面凯尔大街4号转角的杂货铺,就到了。”阮湄指了指。 盛凯锋微闪幽深的眸色,“你对这一带很熟悉?还知道杂货铺?” 阮湄脸色仓促地掠过一抹不安,笑道:“我也是刚刚看见的,瞧,并不远啊。” 盛凯锋审视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最后一语不发地朝前走去,步子很大,阮湄穿着高跟鞋只有小跑才能跟上,盛凯锋却根本没有迁就她。 阮湄几度想要尝试挽住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害怕一不小心碎了心中的梦,这毕竟是个良好的开始啊。她忍了忍,只得咬着牙收回手小跑跟着。 餐厅里,叶梓允刚刚聊完徐晔案件,呷了口杯中的柠檬水,余光瞥向街对面还能看见盛凯锋和阮湄的背影。她眉心微蹙,握着水杯的手明显一颤,匆忙放下,脸色一时间很不好。 “抱歉让盛太太回忆这么不美好的事情。”伯纳德只当是过往的案件让她脸色大变。 叶梓允稳定心绪,再抬头时已经几乎看不出异样,“让警官笑话了。” 她看了眼时间,正好是6点50分,“不过,警官的朋友还没到?” 伯纳德警官皱眉看了眼四周,“看样子是场恶作剧,有人发短信给我,让我来这里见面,说会发现小教堂案件的线索。但眼下……我也该回警局了。” “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有关的线索,有伯纳德警官这样的警察,我们都很安心。” 叶梓允招手叫来侍者结账,时不时偷瞥向手表的时间,和街对面不远处的那家杂货铺。 伯纳德警官为她撑开餐厅的门,叶梓允还没来及开伞,风吹着雨已迫不及待落在她头上。 “需要我送你回庄园吗,盛太太?” 伯纳德站在他私人的小轿车前,看着叶梓允朝他走来。 她看了眼手表,晚上7点整,刚好是信上约定的时间,但是…… 叶梓允望向杂货铺,那里风平浪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盛太太?盛太太你怎么了……” 叶梓允灵机一动,双手捂着肚子,装作十分痛苦的样子倒在伯纳德的车上。他惊恐万分,一个箭步冲上来搀扶住叶梓允,却见她死死咬着双唇,痛苦得好像连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盛太太!” 叶梓允紧皱着眉头,伸手抓着伯纳德的袖子,支支吾吾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目光却牢牢盯着自己露在袖子外的手表。看着上面显示的7点过5分,她心里反而越来越不安。如果伯纳德现在马上离开的话,整个计划都会功亏一篑。 “盛太太,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不……不用,我只是……只是……” 叶梓允惴惴不安,反而显得脸色越来越苍白,还真有几分病态。 “盛太太?” “啊!救命啊!” 一声法语的尖叫呼救从杂货铺的方向传来,伯纳德整个人瞬间绷紧,警惕犀利地望过去,又听见杂货铺里传来铿锵哐啷挣扎反抗的声音。他眸色一深,正想要冲上去,却又猛地想起叶梓允,回头时,却没想到叶梓允已经颤颤巍巍地站直了。 “警官,我只是突然痛经而已,你赶紧去看看。” 伯纳德见叶梓允脸色好了些,叮嘱几句后,迅速冲向杂货铺。 叶梓允这时才收起演戏的那一套,自信满满地高昂着下颌,眼中的笑意忽然浓了几分。她看了眼时间,7点7分,很好,一切尽在叶梓允的掌控中。接下来的环节,才是重中之重,才是她计谋里的关键。 叶梓允留了张纸条贴在伯纳德的车窗上,表示自己先自己回家了,不妨碍他的工作。然后叶梓允撑伞走向背街小巷里,soleil的皮卡已经恭候多时。 “嘿,玫瑰女孩,我买的有薯条,要不要尝尝?” 叶梓允笑着摇头,“这次辛苦你们了,回头我请你们吃大餐。” “好啊,一言为定!”soleil咬了一口薯条,“你不用担心,安排在杂货铺里的朋友刚刚发短信给我了,那个人已经被抓,伯纳德的身手出了名的,那人已经插翅难逃。” “你朋友应该也会被带回警局,到时候还需要她想办法知道那个人约我去的目的。” “这个你放心,她机灵着呢。不过,如果那人真的是想要帮你呢?” 叶梓允笑了,“那岂不是正好,我送他平安到了警局,他有什么线索都可以告诉警察,警察自然会去证实他所言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自然也会保护他的安全。这场赌局,我根本不用下注。” soleil也笑了,擦了擦手,发动车子,“好嘞,那我们回去了。” 叶梓允扭头看向窗外,雨丝沿着玻璃窗留下丝丝缕缕的痕迹,最后又被风吹散,好像根本没有存在过。即便是人眼无法辨别的印记,只要用心,一样会发现蛛丝马迹。所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接下来的,才是孤注一掷。 叶梓允目光一沉,是雨雾也遮掩不了的坚毅和果敢。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总会丢下我的 晚上8点30分,皮卡停在flore庄园外,连绵的秋雨才稀稀落落的停了。 叶梓允解开安全带,“短信发来了吗?” “喏,你自己看吧。” 叶梓允看着soleil手机上的短信内容,微蹙眉尖,沉重地说道:“我知道了。” soleil看着她下车,忍不住探过身子,“还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不要客气。” 叶梓允莞尔一笑,转身推开栅栏的门,soleil一直望着她的背影,良久才开走了车。 半个小时后,叶梓允收到盛凯锋发来的短信,知道他和阮湄快要到了。她这才起身收好面前摊开的一堆文件,开门离开卧室,正好看见纪离喝醉酒在走廊上歪歪倒倒,好像找不到自己的房间。 “纪离!”叶梓允大步赶上前搀扶着他,浑身的酒味熏得她不由得皱眉,“你又喝了多少?” 纪离迷迷糊糊地看着她,好半天才认出她来,“小……小丫头啊,陪……陪我喝……” 叶梓允撇嘴冷笑,“我才不是酒吧里陪你喝酒的那些小丫头。” 纪离傻傻地发笑,颓废的样子丝毫没有往日的朝气与英姿。 叶梓允不由得拉长脸,异常严肃地说道:“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话,你马上就会忘掉,但是纪离,我知道你心里的苦和无奈,我知道你不得不放弃当检察官的痛就好像剜走你心头的肉。逼着自己不得不再次放弃自己热爱的东西,这种痛,经历过一次,又要经历第二次,是在你过去的伤口上撒盐。” 纪离的身子明显一颤,狭长的双眸里闪烁着叶梓允根本看不懂的深意。 “即便如此,我们也必须面对。从来没有绝对的死路,每条看起来走到尽头的路,只是在提醒你该转弯了,你还有另一条路要走。人生的路从来都不是直的,它是一座迷宫,我们不得不摸索碰壁重来。不管重来多少次,你的才华和学识都会只增不减,你只会越来越优秀。” 纪离耸拉着头,泛着白光的镜片遮住他的目光,只一双紧抿成缝的双唇憔悴苍白。 “少爷。” 楼下女仆的声音惊得叶梓允瞪圆眼睛,她松了手,纪离贴着墙立刻像烂泥滑落在地上。 “我叫其他人来帮你,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能帮我们都脱离这次案件。” “梓允……” 叶梓允正要走,手腕上突然多了一道力死死拽着她,她不得不回头看着纪离。 他瘫坐在地上,低着头,只能看见乌发上泛着的光泽,却看不清他的神色。 “纪离,好了,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去找人来帮你。” 说完,叶梓允抽出自己的手,快步下楼。 纪离的手僵硬在空中,无力地垂落,空洞无神的双眼盯着自己脚前,苦笑,“小丫头啊,等你知道我做过什么,你肯定会丢下我不管的。” 楼下,叶梓允刚刚迈下最后一步台阶,就看见阮湄面色绯红地迎面走来。 她没有注意到叶梓允,满心思都在盛凯锋的身上,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 叶梓允皱眉,看了眼与阮湄并肩的盛凯锋,抿了抿唇,又迅速转移视线。 盛凯锋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停了下来,阮湄这才惊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着叶梓允一声不吭地站在自己面前,先是错愕,倏尔想着她看着自己和盛凯锋同进同出,立刻摆出胜利者的姿态,故意贴近盛凯锋的胳膊,笑得眉飞色舞,“哟,梓允啊,冷不丁地站在这里,我还没瞧见你。” “我有事找你。”叶梓允直视阮湄的目光,毫不躲闪。 阮湄可不想这么美妙的夜晚被叶梓允破坏,正要开口拒绝,盛凯锋却已经双手插在衣兜里大步走向叶梓允,“我让你们。” “我……”阮湄想要挽留,可盛凯锋根本没给她机会,已经快速上楼。 在他走过叶梓允身边时,抬眸看向她,叶梓允触碰到盛凯锋的目光,各自意味深长。 叶梓允迅速瞥开,快步走向阮湄。柔顺的长发随着她头动的弧度轻盈地落在胸前,遮住了她的半张脸。盛凯锋收回目光,清冷地望向楼上,好像和叶梓允之间毫无交集。 但刚刚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已是千言万语的碰撞,彼此都领悟了对方的眼神。 阮湄一直远远望着盛凯锋的背影,叶梓允却突然横插在她的视线里,“走吧,我们找个说话的地方。” 阮湄撇着嘴不耐烦地瞪着叶梓允,冷笑,“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叶梓允无所谓地耸耸肩,“爱来不来。” 阮湄冷傲地看着叶梓允走向后院的背影,咬了咬牙,昂着头跟了过去。 寂静的夜色下,后院里是雨后潮湿的粘稠气息,只有几盏朦胧昏黄的户外灯亮着。 叶梓允踱步进了谷仓,里面漆黑一片,只有窗外投射进来的亮光,依稀照亮她的背影。 “你到底想要玩什么花样?”阮湄站在另一扇窗下的光斑里,安静的四周只能听见风声。 叶梓允不疾不徐地转过身,开门见山,“我知道小教堂里殴打我的人,是你派去的。” “笑话。”阮湄无聊地翻着白眼,“如果是要我听你信口雌黄,那抱歉,我没你这么闲。” 阮湄转身刚迈步要离开,叶梓允突然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能证明你和死去的服务生有关系,我手上有证据。” 阮湄的脚步一沉,并未转身,“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和我互相敌意的事实大家有目共睹,任何人都可以作证。如果你和陷害我的服务生有直接关系,你就是小教堂案件最大的犯罪嫌疑人。你有动机,有手段,更能攻破你的不在场证明。” “好笑。”阮湄冷笑,背影却在颤抖,“你所谓的证据又是什么?难道要死人起来说话?” 叶梓允扬了扬唇角,“啪”的一声将一份文件摔在地上,惊起尘埃漫飞,“死人的确不能开口,但不代表他们不会说话。” 阮湄皱眉,拎着手拿包的手死死攥紧,都能听见皮革咯吱的声响。 “他们身上残留的任何东西,都是他们最后遗言。这是一份警察的报告,他们在服务生生前制服上提取了一枚口红印记,并对样本做了化学分析,清楚地知道口红的品牌和成分。巧的是,正和你用的大红色口红是一个牌子。” 刹那间,落针可闻,叶梓允几乎都能听见血液在奔腾的咆哮声。 阮湄背对着她,忽然哈哈大笑,抖动着肩膀笑个不停,猛地转过身,直勾勾地瞪着叶梓允,“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我的口红又不是私人订制全球只有一枚,你怎么证明他身边没其他女人使用这一款口红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说好的爱我,可结果呢? “如果是这么简单,我怎么会这么轻易放在你面前?” 昏黄的灯光下,叶梓允笑得冰冷,像一束极地的雪光直直刺进阮湄的心里。 阮湄微微蹙眉,嘴角的笑意紧绷,她还从未见过叶梓允流露出这样冷冽又高傲的表情。 一种陌生又恐慌的感觉油然而生,好像在她面前站着的,根本不是叶梓允。 难道,叶梓允真的掌握了什么? 阮湄深吸一口气,稳住笑脸,佯装很不屑,“哦,有意思,希望别让我失望。” “报告里,不仅有口红成分和品牌的分析,还有……”叶梓允欲言又止,故意搅得阮湄五脏六腑纠结的难受,才又挑眉轻松一笑,“某人的唇纹和嘴里的分泌物分析。” “什么?”阮湄大惊,手拿包“咚”的一声掉在地上,在空寂的谷仓里久久回响。 叶梓允像是根本没看出阮湄的惊讶,双手抱臂意味深长的一笑,“今天和伯纳德警官吃饭的时候,他刚刚把这份报告交给我。看样子,他根本没有怀疑我还十分信任我。只要我稍加暗示,我想他应该清楚来这里,找谁做样本匹配。” 阮湄的眸仁狂闪,惊恐万分地瞪着叶梓允。 “西方的科技就是先进发达啊,没想到居然能用这种方法缩小嫌疑人范围。” “你在骗我,我可不是三岁的孩子!”阮湄恼了,怒目圆睁,用愤怒极力掩饰自己的心虚。 叶梓允耸耸肩,示意地上那份文件,“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捡起来看。” 阮湄咬牙强忍,她是绝对不会在叶梓允面前屈半点膝,哪怕只是蹲下去,她也不愿意。 “我怎么知道这份报告是不是你伪造的?” 叶梓允点了点头,“其实今天和伯纳德警官在餐厅吃饭的时候,还发生了一起小意外。不远处的杂货铺突然有人大喊救命,伯纳德警官就冲过去制服了那人,现在正被困在警局里。说来也巧,我正要去那家杂货铺,结果就出事了。” 阮湄满脸震惊,刚才看见叶梓允安然无恙的时候,她已经很纳闷。 但她并没有多想,大不了就是叶梓允运气好,再度死里逃生,却没想到satan的人居然被抓了?虽然他们的口风都很紧,绝对不会出卖金主,但是阮湄也不会冒这个险。她必须拥有绝对的掌控权,来保障自己的利益。 “我不知道他现在向伯纳德警官交代了多少,你不如自己打电话过去问问?” 阮湄已是离弦之箭无法回头,像一只终日躲在黑暗里咬人的老鼠突然被人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惊得她心慌意乱。 被叶梓允前后两招夹击,阮湄脑海里始终都是叶梓允和伯纳德警官吃饭的画面,这是真的,叶梓允没有骗她。 心里的压力一重一重,阮湄早已失去冷静理智,急忙给她的人打电话确认。 叶梓允一声不吭地站着,冷峻严肃地盯着她,放在谷仓门后的录音笔一直闪着红色指示灯,将阮湄说的每一句话都录得清清楚楚。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办的?satan,你什么时候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够了……我不听解释,让你的人给我乖乖闭嘴!” 阮湄背对着叶梓允,手挡在嘴边,压低声音不停地责怪,最后勃然大怒地直接挂了线,气得胸口剧烈的起伏,索性转身瞪着叶梓允撕下所有的伪装和面具,“说吧!你到底想要怎样?” “所以,你承认是你唆使酒店服务生来找我去的小教堂?” 叶梓允眸色幽深,瞪着阮湄毫无畏惧。 阮湄冷笑,“不错,他也是被我的人灭口,不过真可惜,他的死一点价值都没发挥出来!” “今天约我去杂货铺,想要暗杀我的人,也是你?” “是我。”阮湄步步走向叶梓允,随手抓起立在一旁的工具,目中的敌意昭然若揭,高跟鞋声刺耳的响。 叶梓允莞尔一笑,清澈的眸子里仍然是波澜不惊,“所以,你全部都承认了。” “是,我承认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阮湄狰狞地昂着下巴,轻蔑的眼神完全不当叶梓允是对手,“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承认?在这个地方,没有其他人,我承认了又能怎样?我甚至可以亲手杀了你!那么,所有事情,都结束了。” 叶梓允镇定自若地看着她,不躲不逃,眼神里反而涌出一股悲悯。 “有你这样的母亲,我真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悲哀。” “悲哀?等你死了,我会表现得更悲哀,一定让你热热闹闹的上路!” 阮湄龇牙咧嘴的一声嘶吼,双手扬起武器冲着叶梓允的头狠狠砸下去。 灯光下,叶梓允看着她扭曲的脸,没有丝毫的美感,好像是一张脸被强行塞进细颈的玻璃瓶里,挤压到变形,面目全非。她眸色哀伤地垂下眼睑,耳边是哐当一声,阮湄手里的工具硬邦邦摔落在地上,叶梓允却被一个男人紧紧抱在柔软又厚实的胸膛里。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自己来不及保护你吗?” 户外灯投射的昏黄光线下,盛凯锋目光炯炯凝视着叶梓允的双眸。 他英气逼人的眼睛里汹涌着担忧和愤怒,如洪水猛兽牢牢将叶梓允包裹。 她痴痴地望着盛凯锋,刹那之间,只觉得他好像是望着自己挚爱的女人,流露出的真情让叶梓允根本不敢去相信,竟然都忘记一旁被警察制服的阮湄。 “放开我!你们……”阮湄气急败坏的用中文瞎嚷嚷,但是马赛警察根本一句都听不懂。 阮湄只得冲着叶梓允怒吼,“你……你玩的什么花招,你到底想要怎样?” 盛凯锋揽着叶梓允的纤腰转过身,看向阮湄的目光冰冷得几乎结成冰渣。 叶梓允淡漠地说道:“现在,你应该问,警察想要把你怎样吧。” “你陷害我!是你陷害我!你们这帮警察赶紧去抓那个女人啊!” 叶梓允走过去,抽出自己事前藏好的录音笔,阮湄拼命的挣扎反抗,却在看见录音笔的瞬间懵了。 “叶梓允,你居然……” 叶梓允没理她,从地上捡起那份所谓的警方报告,翻开,里面竟然只是一页页的白纸。 阮湄惊目乍舌,看着这一页页白纸在自己眼前翻过,她瞬间恼羞成怒,“叶梓允,你玩我!你居然敢玩我?放开我!是她骗我的……是她在骗我!我才是上当受害的人啊……” “阮湄,没有人能真正的陷害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叶梓允从容不迫的将录音笔交给伯纳德警官,盛凯锋走上来,揽着她的肩,款款而去。 阮湄不甘心地反抗着,瞪着他们的背影,勃然大怒,“盛凯锋!你居然帮着她来算计我!我是那样爱你,你背叛我,还要谋害我……你们都该死!我告诉你们,别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完了!我,阮湄,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们!我要毁了你,毁了盛凯锋,毁了盛世!” 第一百五十章 职业装的诱惑 “醒了?” 当阳光穿透薄薄的云层,暖黄黄的光丝轻盈地勾勒出叶梓允睡眼朦胧的模样。 她并没有睡好,耳边是飞机上其他乘客转身或是翻书的悉悉率率声,即便很小声,但搅得叶梓允心里烦闷得辗转反侧。身上的薄毯已经滑落到腿上,上身有点冷,盛凯锋正要替她盖好的时候,叶梓允睁开了眼睛。 “嗯,我睡了多久?” “还早,刚起飞半个小时。” “已经半个小时了吗?” 叶梓允看着四周,如果不是眼前实实在在的场景,她很难相信自己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 她还清晰记得昨晚的一幕幕,好像就是三分钟前才发生不久的事情。 阮湄被警察带走时的诅咒声、叶鹤正知道事情后对自己怒骂狂吼的咆哮声,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就连纪离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从昨晚走廊上分开后,直到叶梓允登机关机前,都没有办法联系上纪离,他们甚至也为他订了回国的机票。 但现在,叶梓允扭头望过去,那个位置是空的。 “还想睡吗?”盛凯锋的声音很温和。 叶梓允点点头,又蜷缩着身子闭上眼。 睡着了,就能当马赛发生的一切只是场梦。 梦里,她和盛凯锋在海边不欢而散; 梦里,她亲自报警逮捕了自己的后妈,和爸爸反目成仇; 梦里,她让纪离备受牵连,失去了工作; 梦里,她还被一个神出鬼没的神秘男人救了,自己甚至来不及道声谢。 好长的一段梦啊,等她醒来,站在熟悉的安市土地上,一切都会不同了。 盛凯锋捧着杂志,目光却牢牢落在叶梓允的眉心间。 她睡得很不踏实,眉头紧皱,看着都令人揪心。 盛凯锋胸口涌动着烦躁、气恼又是无奈、悲痛,当下把手里的杂志揉成一团废纸。 “少爷!” 两人刚下飞机,安市下着连绵的秋雨。市中心的温度,还是比马赛海边的秋要暖和些。 佟家兄弟来接他们,许久没见面,叶梓允见着他们发自内心的欢喜,一路上说说笑笑。 盛凯锋打量着她,俨然和飞机上皱眉而眠的那个女孩是两个人。 他不禁纳闷,叶梓允到底哪来的精神力量。 “佟文,你以后可是我的助理了,多多指教。”叶梓允欢快地向他伸出手。 佟文匆匆一瞥盛凯锋的脸色,才握着叶梓允的指尖,又仓促收回手,耳朵已红了一大片。 第二天,盛凯锋原想陪叶梓允好好在槐桐路的别墅里休息,没想到她精神抖擞的要去叶氏集团开始他们新项目的进程,佟文也始料未及。 “时差都没倒过来,你去上什么班?” 卧室里,见叶梓允忙着洗漱,睡在沙发上的盛凯锋看了眼时间,不过才早上六点半。 “我……是负责人,当然得尽心尽力……帮你把投资的钱赚回来……” 叶梓允嘴里含着漱口水,说得咕隆咕隆,盛凯锋意味深长的一笑,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想不到你还这么上劲和……忠心。” “那是当然,我好歹也是名牌大学翻译毕业的优秀学员!”叶梓允做了个雄赳赳的姿势。 盛凯锋挑眉,“那又能说明什么?你的资历、经验和能力全是空白。” “所以我更需要全身心投入磨练我自己,证明我自己的价值,我也能独立自强。” 叶梓允认真地瞪着盛凯锋,转身又在衣帽间里倒腾着什么。 盛凯锋垂下眼睑,笑而不语,眸仁里满是鼓励和欣慰。 “你觉得这套怎么样?” 叶梓允换好一身职业套裙,黑色休闲小西装配了一件敞领的白衬衣,下身一条长及大腿的贴身包裙,将她婀娜的身材完全呈现出来,尤其是穿着薄薄一层黑丝袜的大长腿和那双精致的黑色高跟鞋,令人血脉膨胀。 看得盛凯锋立刻大皱眉头,低吼:“不好看。” “我觉得挺好的啊……”叶梓允站在镜前转着身子,左看看,右看看。 盛凯锋哪里经得起撩拨,喉结上下耸动着,人已经站在叶梓允的身后,猛地将她抱住。 “你……你干什么?” 盛凯锋沉默不语,叶梓允几乎都能听见他加速的心跳,毫无心理准备,突然被他抓着手腕硬生生压在了墙上。 “你……唔……” 未说完的话,都被盛凯锋的吻辗转吮吸进了肚子里。 他的手沿着叶梓允的腰一路似有似无的下滑,惊得她浑身一阵鸡皮疙瘩,酥酥麻麻。 “你穿成这个样子,想要我做什么?” 盛凯锋的手顺着叶梓允的右耳轮廓,轻轻捋着她柔顺丝滑的长发。 双唇贴上来,就在她的耳廓上,喑哑又磁性的嗓音朦胧诱人。 叶梓允惊得瞬间僵硬,目瞪口呆地盯着盛凯锋的眼睛。那双迷离又夹杂着某种熟悉的情动意味的双眼,勾起她心里平静的湖面上一层层散不去的涟漪。风过,都是鸟语花香。 “我……我知道了……” “知道也已经迟了,你让我现在又该怎么办?” 他的手轻柔又灵巧的在叶梓允身上游走,扣着她纤细的五指压在墙上,整个人都贴在她身前,双唇似有似无地吻着,轻轻的,好像隔着一层纱吻在她的脸上。叶梓允早已招架不住,脸色潮红,娇羞地呵着热气,身子扭动得像是草丛里穿梭的小蛇。 “我……我要是再不走,会来不及的……” “现在还在想上班的事情吗?”盛凯锋勾起邪魅狂狷的一笑,“看来,我还不够有魅力。” “不是……我……我……啊!” 叶梓允支支吾吾根本不知道说什么,盛凯锋已经拦腰一抱,压着她躺在专放手表和袖扣的长方形玻璃柜上。她目瞪口呆,话未出口,双唇已被盛凯锋含在口中,舌尖灵活的来回挑逗。两人十指紧扣的手,被落地窗外一束初升的旭日照耀得白皙朦胧,美得像是价值连城的一幅油画。 咚咚咚,卧室传来的敲门声惊醒了叶梓允意乱情迷的思绪。 她睁开眼,盛凯锋仍然不想放过她,好像她是一份饥饿时候遇见的面包和牛奶。 “少奶奶,兰蕙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我们随时可以出门。” 叶梓允没办法应声,佟文又敲了敲门,盛凯锋依旧像是没听见一样。 直到佟文又唤了几声,盛凯锋才终于缓缓放开她,“以后,只准在我面前这样穿。” 叶梓允满脸红云,扑通扑通的心加速狂跳,盛凯锋却已经收敛情动,转身去开门。 叶梓允急匆匆关上衣帽间的门,站在镜前看着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口红都晕开了。 那岂不是…… 叶梓允想给盛凯锋说,但已经晚了,她已经听见盛凯锋和佟文的对话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她在换衣服,你去餐厅等她吧。” 盛凯锋开了门,佟文还来不及说话,就注意到盛凯锋嘴角晕染开来的红晕。 他的心一顿,像突然悬停在空中似的,倏尔又急速坠落在地上,痛,还有灼心烧肺的火辣感。佟文强忍着挤出笑脸,知趣地退了出去。盛凯锋的注意力始终不在佟文身上,更不知道佟文现在忽晴忽阴的脸色。 门,当着佟文的面关上,一抹阴影笼罩而下,他脸上的笑意也终于假装不下去。 “什么事让你这么沮丧?”佟武正好走来,请示盛凯锋今天的行程安排。 佟文稍稍回过神,摇头,“我去餐厅等少奶奶。” 说着,佟文大步走过佟武身边,却被佟武叫了下来。 “这段时间你一直都这个样子,自从少爷和少奶奶去了马赛。” 佟文沉默。 佟武只能凭自己猜测,皱了皱眉,“你唯一一次表现出高兴,是知道少爷和少奶奶要回来的时候。希望,我心里的感觉是错的。” “我们跟了少爷这么多年,他回来,我当然高兴。”佟文的解释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佟武没有拆穿他,只叹了口气,“你最好别忘了,少爷派你在少奶奶身边进叶氏的目的。” “我当然知道。”佟文不愿多说,匆匆忙忙下楼离开。 很快,叶梓允换好衣服下楼吃了早餐,盛凯锋悠然地站在窗前看着她上车的背影。 佟武敲了敲门,听见里面有人应声,才推门而入。 盛凯锋双手插在裤兜里,长身玉立,逆着阳光都能看见他身上白衬衣里透出的光芒。 “少爷,您需要的,都安排好了。”佟武毕恭毕敬,“少奶奶那边真的不会有问题?” 盛凯锋挑眉,唇角微微勾出一抹令人费解的深意,“我能看见她心里的野心在一点一点苏醒,她在一点一点的成长。人,最怕的不是别人不懂自己,而是……自己,不懂自己。” 佟武有点犹豫,“虽然少奶奶之前帮我们度过了红酒危机,但也不能证明那是少奶奶的能力,我认为,里面还有不少运气的成分。加上少爷的本事,最后才顺利度过。” 盛凯锋转身走向佟武,拍了拍他的肩头,压低声音,“你以为,叶梓允是什么心思?纯粹只是帮我们度过危机吗?” “少爷的意思,是她知道少爷的厉害后,抓准机会表现自己,想要少爷帮她?”佟武恍然大悟的样子十分震惊,叶梓允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单纯的什么都不懂啊。 盛凯锋笑得意味深长,“她心地单纯质朴,不代表她不聪明。至少,还是比你聪明。” 四十分钟后,黑色的奔驰稳稳当当停在叶氏集团的大门口。 叶梓允隔着车窗望着叶氏的logo,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在这里等妈妈下班出来的场景。这里,连一棵树、一株草的变化都没有。 那时候,叶梓允讨厌妈妈总是无休无止的加班,连睡觉时间都没有,所以还一本正经地承诺过,自己长大一定要当叶氏的大老板,让妈妈不再加班。妈妈那时候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还请她吃了棒棒糖。 那时候的幸福来得多么简单,可她的妈妈,却没能等到她实现诺言的这一天。 而她自己唯唯诺诺活了这么多年,抬头说句话的胆量都没有,甚至只是联姻的砝码,早已经抛弃原本的自己,忘记了自己曾经信誓旦旦的诺言。 不过,现在不同了。 叶梓允收敛神思,深吸一口气后,精致的黑色高跟鞋已果断干脆地踩在叶氏写字楼大厦光滑的地砖上。她一身黑色套装,大阔腿的长裤显得她气宇轩昂。不知道是不是和盛凯锋呆的太久了,她通身的气场都冰冷高傲得让人无法靠近。 就连佟文都有刹那间的恍惚,看着她,熟悉又陌生,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叶梓允站在人潮正中央,看着前台叶氏的大logo,看着周围忙着上班打卡的白领们,她摘掉大大的黑色墨镜,一双清澈透亮的琥珀色的大眼睛坚定有力,像是冲锋陷阵的女将。唇角勾起自信满满的笑意,呢喃道:“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叶梓允和佟文乘电梯很快到了总裁办,因为叶鹤正还没回国,所以办公室是空的。只有总裁办里约莫十几个行政工作人员在,其中一个年轻女孩请叶梓允在会客室里坐下后,沏了杯上好的龙井。 “叶小姐,因为叶总不在,我们也不敢擅作决定,不如等叶总回来,叶小姐再……” “我可以等,但新项目开发还能等吗?” 叶梓允径直打断她的话,茶杯里盈盈缭绕的水汽迷离梦幻,像是为她笼上了一层纱,严肃冰冷的神色让女孩根本不敢正视她一眼。 “我记得没错的话,新项目还剩下最后两个月到期。两个月后我们必须如约交出产品,现在,你还要我等?” “可是,我们的确没有收到叶总的指示。” “怎么了?” 一个男人疑惑的嗓音从会客室门外传来,叶梓允三人循声望过去,西装笔挺的男人得体地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叶梓允的身上,明显一颤,眼底匆忙的慌张和诧异显然不是第一次见面时该有的神色。但这个男人掩饰得很好,比眨眼的速度还要快,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脸色。 “叶小姐平时很少来集团,今天是为了新项目的开发?” 叶梓允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男人,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忘了自我介绍了。”男人站在叶梓允面前,伸出手,“我是行政副总,李正。” “立正稍息吗?”叶梓允打趣着,起身和他握了握手。 李正儒雅地笑道:“叶小姐要这么说也对,我朋友都喜欢这样开玩笑。” “这么说来,你知道我接受新项目的事?” “是,碰巧我就是原本负责新项目组的组长。” 叶梓允面不改色,虽然心里有点吃惊。新项目进展不顺,她原本以为是带头人能力不足,但眼前的李正明显给人一种踏实值得信赖的感觉,而且听他介绍新项目细节的时候,头头是道,同样是个有能耐的人,按理说,新项目不会迟迟毫无进展啊。 带着这样的疑惑,叶梓允回到槐桐路,佟文抱着厚厚一摞关于新项目的资料跟在身后。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今天的事情和盛凯锋分享,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等待她的却是一个坏消息……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司令的最新任务 书房里,安静的只能听见盛凯锋钢笔在文件上快速签名的沙沙声。 佟武坐在一旁的沙发里,在平板电脑上点击着什么,几乎一点声音都没有。 瞬间,砰地一声,叶梓允兴奋地推门而入,冲到书桌前,“我今天正式接下了新项目!” 盛凯锋抬头,叶梓允已经迫不及待地拎出三个小方盒,放在盛凯锋的书桌上,又把另两个放在佟武面前的茶几上,满心欢喜,“这是感谢你们的蛋糕,我专门去买的。” 佟武道了谢,拎着蛋糕盒,知趣地关门离开。 盛凯锋合上钢笔帽,饶有趣味地望着她,“感觉如何?” “我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和干劲儿,准备大干一场!” 叶梓允转个圈,跌坐进沙发里,慵懒放松的样子像只眯眼撒娇的猫咪,丝毫没有早上踏进叶氏集团的高冷和严肃。盛凯锋靠着椅背,双手抱肩,重力向后压着椅子滑了一截,双腿交叉着平搭在书桌上,细细地凝视着她的眉眼。 “干嘛这样看着我?” 叶梓允的脸很快红了,蜷缩着身子别过脸去,却还是忍不住瞥向盛凯锋。 “看你这样子,我也放心离开了。” “离开?”叶梓允大惊,猛地坐得端正,“离开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盛凯锋微合着双眼,看起来漫不经心,“出差。” “去哪里出差?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佟武跟着你吗……” 叶梓允连珠带炮地一口气噼里啪啦迸出许多问题,完全和大脑思考同步,想到什么问什么,以至于等她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时,脸颊上的红晕深得来比红酒还要滋润。盛凯锋望着她的炯炯目光,还真有那么几分醉人。 “去山里。” 盛凯锋的回答十分简单,叶梓允话到嘴边还想追问也咽了回去。 她没忘记,自己是没有资格的,哪怕表现得像思念的怨妇,她也是没资格的。 她只是“哦”了一声,沉默,死寂的书房里竟然沉闷到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叶梓允心里憋得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索性草草离开书房,一句话都没说。 盛凯锋看着她低垂着匆匆逃去的背影,喉咙发紧,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茫然地看着桌上的蛋糕,忽然觉得,从未如此强烈的想要拥有一个安稳的家。 片刻,佟家兄弟敲门进来,盛凯锋的眸色才稍稍恢复往日的清冷。 “司令那边来话了。” 盛凯锋刚开口,佟文的心倏尔一紧。 “三个月的假期这么快已经到了?”佟文很疑惑,他为什么才只有一个月的感觉? 盛凯锋目光深邃地看着蛋糕盒,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蛋糕盒的边缘轻轻勾勒,“是啊,我第一次觉得,三个月的时间原来这么短。” “司令怎么交代?要我们马上回军区,还是去驻扎地?”佟文迫切地问道。 盛凯锋看向佟武,“这次司令下达了一个新的任务,我和佟武负责,你留下来。” 佟文欣喜若狂地睁圆眼睛,佟武却更理智地问道:“是什么样的任务?” “是一项藏匿在黑暗中揭露罪恶、伸张正义,又不能暴露身份牵扯军队的任务。” 佟家兄弟相视一眼,已是心知肚明。 盛凯锋目光瞬间阴沉,连带书房里的温度也骤然跌破冰点,记忆里是午后坐在司令办公室里的场景—— 明明是午后,可是秋日晒在一尘不染的红实木桌上,丝毫的温度都没有。 “……你知道这次任务的凶险,会随时牵连你的妻子,如果你拒绝,我也能理解。” 司令坐在桌后,微侧着身子撑在桌面上,面前的茶盅里飘绕着丝丝缕缕的水汽。 盛凯锋笔挺地坐在一旁,比墙的转角还要直还要硬,双手平搭在大腿上,目视前方,坚定严肃的态度和往日的冷峻截然不同,“不,这是军队交给我的任务,是国家和人民交给我的任务,我绝对不会拒绝。” “你要明白,这是机密,你甚至不能向你妻子解释说明,将来少不了误会。” “我有这个思想觉悟。” 司令叹了口气,脸色微缓,拍了拍桌子,靠着椅背,“话已至此,我也不再多说。凯锋啊,你知道你外公去世前对我的嘱托,我也想看你阖家幸福,所以这些话我不得不说。” “明白。”盛凯锋面不改色,像块木头。 司令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盛凯锋敬礼,正要离开的时候,又听司令突然说道:“如果你真为你妻子考虑,趁你们现在关系尚可,我认为你们还是不要走的太近。一旦敌方伺机报复,你的妻子,在劫难逃。” 盛凯锋脚步一顿,咬着后槽牙,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军区。 此时,另一间卧室里的叶梓允,却满肚子的疑惑,满脑子的纳闷,怎么都明不了。 “不是刚刚才从马赛回来,就要出差?大老板的行程就这么忙吗?” 叶梓允躺在床上,一个大大的大字,不甘心的样子恨不得拿盛凯锋来磨牙。 “隔着门都能听见你咯吱咯吱磨牙的声音,你是老鼠吗?” 叶梓允嗖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怔忪地看着盛凯锋关上门,拎着蛋糕盒朝自己走来。 “你……你怎么……” “忙完了,找你来吃蛋糕。” 盛凯锋说着,叶梓允身下的床垫一凹,他居然挨着坐了上来。 叶梓允慌乱地看着他拆开蛋糕盒,哈根达斯黑森林馥郁的浓香扑鼻而来,反倒叫她手足无措。盛凯锋用小叉子撬起一小块喂到叶梓允嘴边,“你先吃,万一有毒呢?” “……我要害你还用得了这种俗套?” 叶梓允黑了一脸,一口含住蛋糕,故意吃得香,盛凯锋看着她,不言不语,只是笑。 “或许是发作的慢,你再多吃几口。” 盛凯锋还当真一个劲儿喂着叶梓允,她气得小脸蛋肉嘟嘟的,瞪着盛凯锋的小眼神反倒让他笑得更开心了。叶梓允倒在不知不觉中,看着他的笑容,出神了。 他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可叶梓允觉得自己运气好好,能见他笑了这么多次。 虽然,他冷脸的时候还是更多,但他每笑一次,都在她的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 “你自己吃,怎么总让我喂你?” 叶梓允颤了颤睫毛,张大嘴巴一脸吃惊,弯曲着手指指着自己,“我?我什么时候让你喂的?” 盛凯锋嫌弃似的把叉子塞给叶梓允,叶梓允撇着嘴,张开红唇正要含住叉子端上那块小小蛋糕时,盛凯锋突然俯身抢走已经到她嘴边的美食。就像只鹰,盘旋在空中,俯冲一掠而去。却又因为太靠近叶梓允的红唇,盛凯锋俯身下来的那刻,她瞬间懵了。 那么一刻,她还以为,盛凯锋要吻她。 叶梓允刹那间红透了脸,隔空的一吻,似有似无,像只小猫在她心里不停地挠着爪子。 第一百五十三章 自家经营的大白菜给猪拱了 第二天,叶梓允下楼的时候,四处张望,都没见着盛凯锋。 直到餐厅里的兰蕙告诉她,盛凯锋和佟武天没亮已经走了。 叶梓允复杂的目光里说不出的深意,是得到自由的欢喜,还是盛凯锋居然没说一句“再见”就走了的震惊,些许,还有那么一些淡淡的失落? 她拖着有气无力的身子到了叶氏集团,明明并不累,却觉得心里空洞洞的,少了点什么。 踩着地上打转的落叶下车,叶梓允一身职业装干练又不失潮流,从佟文手里接过公文包,脸上同时又挂上战斗的面具,冰冷得像是西伯利亚雪山上吹来的一阵寒流。 “叶梓允!” 一声熟悉的怒吼,她面色冷峻地循声转身,隔着墨镜,看着远处另一辆车里下来的女人。 叶梓允微微蹙眉,女人勃然大怒地冲向佟文开来的黑色奔驰,顺手抓起花圃里园丁的工具,抡起胳膊,面目狰狞地狠砸在车头玻璃上。佟文大惊要去阻拦,却被叶梓允拦下了。 “少奶奶,她……” 叶梓允抬手挡在他的胸前,一句话没说,只是安静地看着阮湄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疯似的撒泼,全然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高贵与优雅。就像只白天鹅,堕落到黑暗的沼泽地里,拖入了永无止境的黑色深渊。 等阮湄砸够了,玻璃也裂开成了蜘蛛网,她双手杵着凶器,喘着粗气瞪着叶梓允。 叶梓允面不改色,周边围满了看热闹的员工,就连叶鹤正也傻愣在一旁,不敢动。 “我真想一棍子打爆你的头!” 阮湄怒火中烧冲到叶梓允面前,佟文身手快,先抢下了凶器,阮湄极尽嘲讽地翻着白眼。 “你厉害啊!让马赛警察关我?怎么样,看见我现在站在你面前,自由自在,你是不是气得五脏六腑都烧了啊?”阮湄凑到叶梓允面前冷笑,艳丽的红唇像是不停地吐着蛇信子。 叶梓允缓缓摘下墨镜,波澜不惊的瞳孔里是令阮湄更加意外的镇定从容。 “我家境殷实,还不至于烧了自己的五脏六腑,来和这么丢脸的人做下酒菜。而且,车上了保的,也没损失。” “你说什么?”阮湄眉头紧皱,意识到周围的人,理了理自己凌乱的短发遮住脸上的伤,又上下打量叶梓允,笑得癫狂,“大变样了啊!别以为换身衣服,你在叶氏就有说话的权利了!我告诉你,在叶氏,不是你说了算!” “当然也不是你说了算,叶总才是。” 叶梓允看向叶鹤正,清淡的眼神里没有任何亲情,叶鹤正轻咳一声,立刻端起架子,喝走了围观的人,大步走向阮湄,“好了,在公司门口吵架算什么?梓允,这件事你做的太过分!好好反省,这件事不能这样一了百了。” 叶鹤正一番训斥,搂着阮湄的腰,缠绵甜蜜地进了写字楼。 “少奶奶,我先去找人修理车子。” 叶梓允点头,一句话没说,面色深沉地扬长而去。 佟文不知道她们在法国出了什么事,但看着阮湄的狠劲儿,他不得不为叶梓允捏了把汗。 20楼,是新项目组的办公室。 叶梓允昨天在行政副总李正的带领下,已经和办公室里的所有人打过招呼。 今天她轻车熟路,从电梯出来后沿着走廊走向组长办公室,路过全玻璃的会议室时,里面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叶梓允侧头望过去,乌压压的一群人都挤在会议室里。跃过他们的头顶,叶梓允赫然看见阮湄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我初来乍到,以前都是负责公司的公关,缺乏这方面的经验,以后还请大家多多照顾。” “阮组长这话说的客气了,以后我们大家还要多多麻烦您呢!” 员工再度鼓掌,阮湄笑得迷人,哪怕是叶总的夫人,也迷得底下这些男员工们晕头转向。 谁也没注意到站在会议室门口的叶梓允,脸色僵硬。 她该早知道的,既然自己没能将她封杀,那么阮湄回来,必定要与她厮杀到底。 “叶小姐,你来了。”站在对面的李正最先注意到她。 这时,所有人才扭头看过来,窃窃私语。 一个项目组总不能有两个组长啊,叶梓允只是行政副总领来的,而阮湄却是叶鹤正亲自来介绍的,孰轻孰重,大伙儿心里还是有谱儿的。 “梓允啊,不好意思,因为你迟到了,所以我们没有等你。” 阮湄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美艳动人的女人,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只是眼底的阴鸷依旧泄露了她对叶梓允发自肺腑的痛恨。 叶梓允走进来,学着她的模样,莞尔一笑,“我错过什么了吗?” “我来和大家互相认识,以后我负责新项目的开发,工作也能更顺利。” “梓允,你以后就是副组长。”叶鹤正开口,“在公事上不懂的,多向李总请教。” 李正和缓地笑着,“我和你都是副组长,请关照。” 会议就此结束,大家各回各的工位,埋头在格子间里。 阮湄挽着叶鹤正的胳膊进了专为组长准备的办公室,昨天,那里还是叶梓允的。 现在,叶梓允愣愣地望着一排排的格子间,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李正正好走过来,温暖笑着,“要不你坐我旁边吧?那里还有空位。” 她并没有回答,而是谢过李正,径直走向阮湄的办公室。 “什么事?”阮湄坐在叶鹤正的大腿上,勾着他的脖子,俨然没当这里是办公室。 叶梓允瞥开眼,“我应该坐什么位置?” “喏。” 阮湄隔着玻璃门努了努嘴,叶梓允看过去,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还有张空位。 “以前那里是放垃圾桶的,我让人专门为你准备的,满意吗?” 叶梓允挑眉收回视线,阮湄已经双手抱肩站在了她的面前,笑得奸佞。 “那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叶梓允无所谓的笑着,“好,位置不错,晒不了太阳也不担心晒黑。” 阮湄皱了皱眉,疑惑地打量着叶梓允,“你吃错了药吧?还是鬼附身了?” “像阮组长这样易招黑的体质,还是多吃点药,小心被附身。” “你!” “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忙。” 叶梓允掐断阮湄的话,趾高气扬地走出办公室,还能听见阮湄砸玻璃杯的声音。 她没回头,也没管,在最偏僻的阴暗角落里坐下,才长松了口气。 “请你喝。” 叶梓允回过神来时,面前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杯热巧克力奶,而李正一只胳膊靠着,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想,我现在更明白你是什么心情了。” 叶梓允呷了口热巧克力奶,身上终于暖和多了。 李正安慰她几句,丝毫没有怨念,还很积极分享自己的经验,好一会儿才离开。 叶梓允借口上厕所,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异常严肃。 被空降的人突然顶替自己的位置,这滋味,就好像自己多年经营的大白菜给猪拱了。 再想想自己现在坐的狭窄阴暗的小格子间,怎么能撑起她承诺过妈妈的宏伟志愿呢? 她到底要奋斗到什么时候,才能接山亭回来啊…… 叶梓允满眼惆怅,却又无比坚毅。 她知道这条路不好走,现在加上阮湄,只怕每天吃苦头都能撑饱! 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喜欢你啊 果然如叶梓允所料,阮湄当组长后的三把火,都统统烧在了叶梓允的身上。 第一把火,无论是开大会还是小会,叶梓允永远被排除在外。 她负责给阮湄买咖啡、买咖啡还是买咖啡。 而且阮湄每天需要的咖啡都不一样,指定城南城北,指定咖啡店,指定浓度还有甜度。 这一来一回的途中,阮湄趁机开会,叶梓允不是在买咖啡路上,就是在买完咖啡的路上。 第二把火,无论是什么文件,分析报告还是未来实施规划,全部都要叶梓允写。 这写就写吧,可阮湄偏偏故意折磨。明明截止时间是当天下午四点,阮湄会在下午两点找到叶梓允要报告,叶梓允事前根本不知道要写什么报告,突如其来就会当众挨阮湄一顿骂。 然后加班加点熬夜写好的报告,第二天又会当众被阮湄一顿骂。 总之,无论叶梓允做还是不做,做的好还是不好,结果都是一样。 第三把火,阮湄唯独对叶梓允苛刻,对项目组其他成员都很好,经常聚餐唱歌。 于是,不过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叶梓允已经被项目组所有的人孤立。 除了李正每天都会请她喝自动售卖机里的热巧克力外,根本没人和她说过一句话。 除非叶梓允上厕所,在隔间里,才会听见其他女同事在外面嘲笑八卦她的声音。 叶梓允原本不期待她们表现得多么友好,却没想到他们开始变本加厉。 仗着他们在项目组里的时间长,手里的信息多,开始给叶梓允使绊。 但凡叶梓允需要什么,他们不是身体不舒服,就是碰巧手里没有资料,没办法帮忙。 好在李正待她始终不错,能帮的尽量帮,还教叶梓允怎么把策划书和方案写好。 所以,每天加班到最后的人,都是李正和叶梓允。 又是一天加班到晚上11点,叶梓允和李正一同离开写字楼,佟文已经开车候着了。 “少奶奶……”佟文看着她疲惫的样子眉头紧蹙,手里的厚外套笼在她的身上。 叶梓允谢过,和李正道别,才在奔驰的后排坐下,看着车窗外滑过的流光溢彩,她终于卸下一整天的防备和警惕,露出原本娇弱可人的模样。 车窗虚着缝,凉如水的夜风徐徐灌入吹刮在她苍白的脸上。叶梓允头靠在一侧,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结伴回家的一对对情侣。心里默默数着日子,这是盛凯锋出差的第五天。 同时,也是和他失去联系的第五天。 这五天里,他又在做什么?在什么地方?会不会也想起自己呢? 叶梓允叹着气,想起他离开前的那一夜,那似有似无的一吻,心里都烧得慌。 奔驰停在槐桐路别墅的院子里,叶梓允看着漆黑一片的屋子,才忽然想起来今天是周五。 “兰蕙是今天回家看望她的妈妈?” 佟文停好车过来,“她下午离开的时候给我发了短信,要下周才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漆黑的屋子,想着里面冰冷的空气,叶梓允忽然不想进去了。 没有盛凯锋在,这里不过是空荡荡的钢筋水泥罢了。 “想喝酒吗?” 叶梓允侧身看向佟文,他愣了,好半天才从紧巴巴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后院,佟文把外套扑在枯萎的草地上,叶梓允靠着树干舒舒服服坐着,高跟鞋随意地脱在一边。佟文挨着她,却又不敢挨得太近,刻意和她保持了半截手臂的距离。这个角度,也正好方便他偷偷打望叶梓允,而叶梓允的脸在月光的勾勒下,更加小巧别致。 两人边闲聊边喝着,听着风声和落叶声,倒也不觉喝了多少。 佟文担心她的工作量太重,还有太多的担心都不便说出口,只能硬生生吞回去。 “不用担心,和我曾经的日子比,根本不值一提。” 叶梓允说得轻描淡写,手里玩着一片落叶,昂头又是满满一口的酒。 “而且,阮湄其实在帮我。她帮我看清了同事里,什么人值得信任,什么人不值得;她还让我有机会从最基础的开始做起,积累经验,我的确写不来方案和计划,她不断让我重来,不断打击我,难道不是再给我机会?” 佟文很好奇她口里的“曾经的日子”,但怕她触及伤痛,只说:“能这么积极去想的人,也只有你了。” 叶梓允清浅笑着,望着夜穹上一轮朦朦胧胧的月亮,眼神忽而柔情万种,飘渺迷离,“你知道他去哪里出差了,对吧?” 佟文的心一紧,看着叶梓允低头转动着手腕,啤酒罐也随她转动着。 “……嗯。”他的声音在发抖,仰头猛喝一大口。 “他什么时候回来?已经五天了。” 佟文没回答,捏着啤酒罐的手却一紧,易拉罐吱吱的响。 “我以为,他至少会和我说声‘再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会给我报个平安。” “少爷很好,你不用担心。”佟文的话,苍白得像根蜡烛。 “我知道他很好,也知道他的‘很好’与我无关,我是没有资格过问他行踪的。” 叶梓允难受地大口大口喝着酒,她安慰了自己整整五天,告诉自己再撑下去他总会联系自己。等他忙完,他会联系自己的。等他睡觉前,想起自己会联系自己的。叶梓允每天晚上都在为他的“失联”找借口,天亮后再披上盔甲征战沙场,到头来累得够呛。 心里憋着的委屈和思念,她无人述说,只想告诉盛凯锋。 可这个时候,他又在哪里? 叶梓允咕隆咕隆灌着自己,用酒,更是用思念。 无论白天阮湄怎么压榨她,叶梓允都觉得无所谓,咬牙挺过去就好。可一旦牵扯到盛凯锋,叶梓允试过各种法子,让自己更充实,让自己去欣赏美男鲜肉,到头来,偶像剧里所有男主角的脸都自动替换成盛凯锋的模样, 叶梓允终究要崩溃了,每天盯着手机,期待他的一个联系,结果都是泡影。 尤其是现在,每天被阮湄折磨下来,她真的好希望盛凯锋能在身边。 她不依赖他帮自己解决,只想被他抱一抱,抱一抱就好。 五天,只是五天的时间,叶梓允已经魂不守舍,完全没意识到,原来她已到这种地步。 “你……”佟文清了清嗓子,手里捏着的易拉罐已经皱巴巴,“你喜欢上少爷了?” 此话一出,风停了,飘在空中的落叶也停了。 叶梓允垂下眼睑,些许是酒精的作用,她脸色绯红地应道:“是,我喜欢上了少爷,喜欢上了盛凯锋。在逃婚那晚的暴雨里,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已经不可自拔的让自己深陷在他的温柔陷阱里,然后,一生一世,我都无药可救了。” 话音落地,风乍起,吹拂着落叶打在佟文的身上,他木讷的样子像块石头。 可眼底的感情,自嘲、苦笑、愤怒、悲痛又夹杂着情动,如瀑布汹涌不止。 他猛地昂头,一口喝干易拉罐里的酒,大掌蓦地一捏,被他捏成薄薄的一层垃圾。 “叶梓允,我想告诉你,我……” 佟文刚开口,声音急躁不安,肩头上突然加重,清雅的芳香混着酒味萦绕在他的鼻尖前,叶梓允已经醉了。 他低眉凝视着她熟睡的样子,不由得一声叹息,“我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人心,原本就是廉价的 叶梓允醉酒醒来的第二天,正好是周末,佟文没想到她竟然主动要去叶氏加班。 而叶梓允没想到,大周末一大清晨的办公室里,有人比她到的还要早。 “早啊,没想到今天居然能有人陪我加班。” 李正坐在工位上抬头冲叶梓允一笑,金灿灿的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暖暖的。 叶梓允笑着打了个招呼,在自己的工位坐下。 “你是赶来完成阮组长交代的,原材料供货商的通讯录吗?” “昨天加班做完了,今天是来试着写新材料的分析报告。” 李正手里转着笔,琢磨着,“这并不是阮组长安排你的工作啊?你也一次会议都没有参加过,你准备怎么写?” “的确不是她安排的工作,却是我乐于学习的地方。你们都这么优秀,我不能拖后腿。” 叶梓允微微一笑,埋头翻开手里的文件夹,全神贯注,好像明天要高考似的。 李正伸长脖子看着她,时光静谧的,只能听见叶梓允翻页时的沙沙声。 尘埃在阳光里漂浮,光与影仿佛架构成了另一个空间。 他们坐在对角线上,却是两个最远的距离。 时间滴滴答答走得很快,很快到了正午。 李正松开鼠标,稍稍活动着颈椎,见叶梓允仍然在忙,敲了敲桌面,“该吃饭了,我们可不是机器人,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呢。” 叶梓允这才注意到时间,抬起头来,后脖子沉得像是压了一坨铁,都僵化到麻木了。 “叫外卖好了,出去吃太耽误时间。” “说句实话,阮组长这样打压你,你还这么有精神的积极向上?” 叶梓允淡漠地笑道:“压力,才是动力。” “冲你这句话,别吃外卖了,大周末的等外卖也不知道要多少个钟头。”李正站了起来,穿上外套,“你想吃什么?我下楼买上来,速度更快。” 叶梓允嫌太麻烦,坚持叫外卖,李正偏不,几番来回下来,叶梓允不想再浪费时间,随口报了家楼下的店名。李正这才高兴地露出笑脸,出了办公室。 叶梓允又继续翻看手里的文件,安静的四周,她的心却突然一紧。 她抬头望向走廊,猛地起身,撞开身后的椅子,小跑出去,空荡荡的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可是……可是刚刚,就在刚刚,几秒钟之前,她有股奇怪的感觉,让她热血沸腾。 但是…… 叶梓允垂下头,苦笑,“真是疯了,再怎么想他,他也不会在这个地方啊。” 她失落地回到工位坐下,看着电脑屏幕上自己写了一半的报告,竟然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她拿起桌上的手机,进入微信点开盛凯锋的头像,看着空空的聊天记录,看着闪烁的光标,她忽然很想给他发个信息。 “说些什么好呢?” 叶梓允喃喃自语,犹豫着在键盘上敲下一句话,“再忙也要吃午饭,不要伤了身子”。 光标停顿在最后一个后,叶梓允咬着唇瓣斟酌,“这样说,是不是太那个啥了……” 她摇了摇头,叹着气,摁下了删除键。 不到十五分钟,李正拎着四个外卖袋回来,办公室里很快充满食物诱人的香味。 李正拉过旁边工位的椅子坐下,挨着叶梓允,两人边吃边聊,倒也相谈甚欢。 此时,叶氏集团写字楼对面还没竣工的高楼上,迎风立着一个男人,一直盯着叶梓允。 黑色的风衣随风而扬,染上了初冬寒风的清冷,只一抹背影,孤高桀骜,让人浮想联翩。 办公室里,不知道李正说了什么,逗得叶梓允不禁一笑。 这一笑,和往日里叶梓允高冷的笑不同,好像凄冷的冬日里终于迎来了一缕阳光。 李正看得出神,“你很美,笑起来的时候更美,你平时应该这样多笑笑。” “我又不是卖笑的,没事傻笑什么?”叶梓允指了指剩下大半的菜,“都是你的了。” “你都吃完了?” “嗯,你光顾着说话,当然没空吃。小心,你被自己的话给噎着。” 李正开怀大笑,“我是光顾着看你了,秀色可餐。” 叶梓允笑而不语,收拾好桌上自己吃完的饭盒扔进垃圾桶,折返回工位时,擦过银色窗框的阳光忽然刺眼地射进她的眼里。 叶梓允抬头眯了眯眼,伸手挡在额前望出去,蓦地注意到对面高楼上站着一个人,恍恍惚惚的。她愣了,快步走向落地窗,再睁眼看过去时,哪里还有人? 风吹着建筑工地的帷幕起起伏伏,那么高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 “看什么?”李正好奇地凑过来。 叶梓允摇摇头,“没什么,只是错觉。” 李正继续埋头吃饭,叶梓允却恋恋不舍地望向对面大楼,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瓦蓝的天,一望无云。 办公室里只能听见敲击键盘的声音,和李正在走廊上时不时讲电话的说话声。 叶梓允对着电脑删删改改许多次,疲倦地揉了揉眼睛,这才终于搞定了一切。 “做完了吗?”李正走来,双手插在裤兜里,轻靠着桌角,“晚上几个同事聚会,你也一起来吧。加班辛苦了这么久,还是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叶梓允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我不去,晚上有约。” “是你……男朋友?” 叶梓允笑了,“不是。” 李正还要再问,叶梓允的手机正好响了,是佟文打来的。 “少奶奶,加班结束了吗?” “嗯,刚刚完,你已经到了?” “是的,刚到。” “好,我马上下来。” 叶梓允挂了线,收拾好挎包站起来,“朋友已经在等我了。” “你知道你像个谜吗?”李正微眯着眼,深邃的目光像是某种审判,“我在叶氏这么多年,一直知道有个叶大小姐,但是叶总不准人提也从不会让你来集团。哪怕是公司年会聚会,你也不会出现。我们都很好奇,这几天和你共事下来,虽然聊得很开心,但你始终拒人以千里,而且对旁人的眼光毫不在乎到了极致,像个我行我素的另类。” 叶梓允对上他的视线,笑得不屑,“如果人心这么容易被剥开,那也太廉价了。” 李正若有所思地目送着她的背影,眉眼的笑意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沉。 “人心,原本就是廉价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为什么不利用? “没有没有没有……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给我找?” 叶梓允坐在工位上敲击着键盘,阮湄的怒吼声哪怕是再好的隔音板也隔不住。连带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在她办公室玻璃门上的哗啦声,叶梓允和其他同事都纳闷地停下手里的工作。 “所有人!”阮湄冲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战战兢兢、欲哭无泪的保洁员,而她的脸色愤怒得好像她限量的jimmy choo被人浸泡在发臭的河水里,“都去给我找!我的钻石耳钉,你们要是找不到,奖金你们都甭想拿了!” 阮湄发出狠话,风吹起她遮住伤疤的碎发,她竟然都不在意。 办公室里的人都惊悚地抖着身子,赶紧放下手里的工作开始翻箱倒柜。 唯有叶梓允,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看着阮湄,淡漠地说道:“这里是职场,不是你家化妆间。而且你只是临时组建的新项目组的组长,你更没有权利克扣员工的奖金。” 话音落地,阮湄挑眉睥睨了叶梓允一眼,所有人都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你倒是从容不迫啊。”阮湄双手抱肩看向叶梓允,“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应该知道什么?” “我的钻石耳钉是上周五下班后不见的,而你周六在这里加班。” 叶梓允耸着肩,“有关联性?” 阮湄俯身撑在叶梓允桌边,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奸笑,“我怀疑我的钻石耳钉在你身上。” “你没有证据。” 阮湄支起身子,双手抱肩,轻蔑又高傲地扬着下颌,“你又有证据?” “加班那天不只有我,还有李副总。” 李正匆匆站起来想要为叶梓允作证,可阮湄根本不屑看他,“你们串通好的。” “你已有结论,我说什么也没用。”叶梓允转而看向电脑。 阮湄恼怒地扬手一掌拍在她的桌上,“思想觉悟很高,难道你不该负责吗?” 叶梓允慵懒地抬起眼睑瞥向阮湄,“你好像忘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哼。”阮湄冷笑着收回手,挑眉,“好啊,除了利用盛凯锋,你还有什么能耐坐在这里?” “碰巧,这就是我最大的能耐。”叶梓允放下鼠标,侧过身子望着她寡淡一笑,“我有资源能利用,为什么不利用?就好像你现在,难道不是利用叶鹤正,才站在我面前的吗?” “叶、梓、允……”阮湄恼羞成怒,咯吱咯吱地磨着牙。 叶梓允双手整理着桌上零散的文件站了起来,轻扬唇角,“我好心提醒你,别忘了新项目只有两个月到期,到期后如果交不出货,公司恐怕会面临破产的危机。而你,是组长。” “破产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阮湄龇牙咧嘴,显然已到忍耐的极限。 叶梓允很认真地托腮想了想,站在阮湄面前,凑上去在她耳边低语,“对我而言,没好处,也没坏处,别忘了,我……可是盛凯锋的太太。” “你!” 阮湄气急败坏,扬手打向叶梓允,俨然已经忘记现在还在办公室里,周围都是员工。 叶梓允不躲不闪,正好牢牢捏住她的手腕,阮湄挣扎,叶梓允也不松手。 “放开我!” 叶梓允笑了笑,松开阮湄的同时借力一推,阮湄始料未及,踩着高跟鞋踉跄着后退,结果没站稳,鞋跟一崴居然断了。好在她身后有张桌子,急忙撑住,人才没摔倒。 周围的同事个个目瞪口呆,完全被叶梓允的气场震住了。 “叶梓允,你居然……” “是你让我放手的,不是吗?”叶梓允抱着怀里的文件,依旧笑得冷淡,“你不要露出这么难看的脸,不就是丢了颗钻石耳钉,断了只jimmy choo的高跟鞋吗?你也不差钱,更不缺爱,大不了让叶鹤正再送你。” “我告……” “组长,我还要复印文件,待会你们开会要用的。” 叶梓允乖巧地颔了颔首,打断阮湄的话,抱着文件哼着歌,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只留下一阵刺骨森冷的凉风拂过其他同事僵硬的脸,李正瞅了瞅身边一个姑娘,撇嘴说道:“小陈,你的下巴都要掉了。” 那姑娘这才赶紧合上嘴,李正已经擦过她身边走向阮湄。 阮湄气得横眉竖眼,叶梓允趾高气扬的态度像鞭子抽打在她身上,她从没受过这样凌辱! “组长,这是刚刚传真过来的文件,关于原材料的,很急,需要你现在过目。” 李正的话无疑给了阮湄台阶下,她看着他手里的文件,瞪了他一眼,扶着他的肩,脱下自己脚上的高跟鞋甩在他怀里,“去,给我换双鞋。” 李正愣了愣,阮湄抽走他手里的文件,怒气难消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狠狠摔门关上。 办公室里的人这才反应过来,个个像是被解了穴似的,突然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而叶梓允在隔壁的打印室里,看着复印机一张一张吐着单子,双眼空洞的无神。 “如果你在,该有多好?” 今天,已经是盛凯锋出差的第八天,彻底失联的第八天。 叶梓允无奈叹息,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报警。 万一,他在路上出了意外呢? 这段时间叶梓允一直关注新闻,唯恐发生交通意外、劫机坠机之类的事故。 她根本不知道盛凯锋在哪里出差,一颗心想要寻个慰藉,都找不到任何依靠。 被删了一遍遍的微信内容,还是无法点击发送。 这样的心情,盛凯锋肯定不会明白啊。 叶梓允慵懒地望向窗外,忽然瞥见对面高楼上有个黑影匆匆闪过。 她的心一紧,趴在窗上想要看得更清楚时,人早已经不见了。 如此这般两三天,叶梓允总觉得自己无论在哪里,做什么,都觉得后背毛毛的。好像无时无刻被人盯着,这种感觉,她也不知道是自己之前两次看见对面高楼上有人的缘故,还是真的第六感太灵敏,让她哪怕待在槐桐路的别墅,也坐立难安。 “佟文,你觉得有人跟着我们吗?” 下班回家的路上,叶梓允回头望着车水马龙的大道,很不安。 佟文仔细地研究后,摇头,“我很确定没人跟着,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叶梓允无法解释心里的感受,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佟文注意到她脸色的苍白,正要开口,叶梓允的手机却响了。 “嘿,美丽的玫瑰女孩,想我了吗?” 叶梓允绽开笑脸,说着流利的法语,“soleil,听见你的声音我都能感觉到马赛的海风。” “怎么样,是不是很想知道你拜托我的那件事?” “当然。” “那我恐怕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暗恋的孤岛 叶梓允眸色幽深,“好,你说。” “马赛警局是因为证据不足释放了阮湄。” “怎么会证据不足?当时伯纳德他们在场,还有录音,不是吗?” “当时在场的警官都听不懂中文,他们调查了翻译,刚好这个翻译行事作风不端正,收受贿赂,品行不端导致他的证言无效。而且,录音笔里的内容被人删了,就连电脑里的存档也遭了病毒。人证物证都无效。” soleil说完这番话后,叶梓允咬着后槽牙勉强问道:“那这件案子最后怎么了的?” “伯纳德从杂货铺带回去的那人认了罪,动机就是劫财劫色。” 叶梓允看着窗外突然阴沉下去的天,面色冷峻地挂了线。 她千算万算,怎么都没算到阮湄的能耐有这么大。 阮湄明明被抓,还有人黑进警方的电脑,拿到录音笔,还暴露翻译品行不端。 这样严密又迅速的行动,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阮湄,她到底拥有怎样的背景,同伙又是谁呢? 叶梓允陷入沉思,手机抵着下巴,眉头越皱越深。 她最疑惑的是,盛凯锋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些? 车窗外的风更冷冽地咆哮着,街边的人都努力把自己缩在围巾里。 叶梓允空洞的眼神从行人里一跃而过,突然瞥见了什么,急忙降下车窗探出头。 佟文见状,立刻靠着路边停车,叶梓允一鼓作气冲了下去,呼哧着热气穿梭在人群里。 “少奶奶?” 佟文站在车边大喊,叶梓允并没有回头,瞪圆了眼睛扫视着一张张陌生的脸。 她刚才看见了的,明明看见了的,他在这里,他就在这里才对啊! 盛凯锋…… 盛凯锋。 盛凯锋! “少奶奶!” 佟文一把拽住叶梓允,她心跳加速,频频喘着粗气,扭头诧异地瞪着佟文。 佟文看起来脸色很差,也很气恼,可叶梓允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佟文,盛凯锋是不是出差回来了?” 叶梓允仍然扫视四周,身边小巷子里一个黑影更往里躲了躲。 “我刚才好像看见他了。” 佟文叹了口气,“少奶奶,你认错了,少爷现在不在安市,他在出差。” “那你告诉我,他去哪里出差了?” “山里。” 和盛凯锋说的一样,叶梓允反而无法质疑了,风吹过都是阴冷的失落。 佟文见她神情缓和才松了手,温柔的低语:“少奶奶,该回家了。” 叶梓允恋恋不舍地频频回望,还是跟着佟文上了车,扬长而去。 隐在巷子深处的男人这时才快步走出来,压低帽檐,匆匆消失在纷繁的人群里。 刚回到槐桐路别墅,一场冰冷的雨骤然而来。 叶梓允接过佟文递给她的温水,道了谢,“抱歉,我知道刚才在路上……” “少爷和你只是契约婚姻。”佟文僵硬地打断她的话,目光毫无温度。 叶梓允一愣,耳边是窗外哗啦啦的雨,苦笑地垂下眼眸,“我知道,你不用专门提醒我。” “我不提醒你,难道要看你越陷越深,最后被少爷抛弃吗?” 叶梓允心底大惊,仓促地背对着佟文,在沙发坐下,“这些,我也知道。” “你知道?”佟文冷笑,“我看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你只会伤得体无完肤……” “我也愿意。” 佟文木讷地挑眉,错愕地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来,“你……你什么……刚才……” 叶梓允抬起眼眸,坚定地望着佟文,“我知道爱上他是场悲剧,即便如此,我也愿意。” 佟文傻了眼,叶梓允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出乎意料的,她展开双臂抱了他。 佟文浑身一抖,僵硬的手垂在身边竟然不知所措。 “谢谢你关心我。”叶梓允松开手,甜甜一笑,“但,我已经做好了决定。” 佟文抿紧嘴唇,懊恼地背过身去,“随你的便。” 叶梓允深吸一口气,放下水杯,轻松地笑道:“那你还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当年阮湄和盛凯锋在一起的时候,你们有没有调查过她。” 佟文敛去眉眼的悲哀,严肃地转身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叶梓允眸色一沉,再无情爱之色,“我要调查她。” “为什么?” “自保。”叶梓允不假思索,回答地斩钉截铁。 佟文眉头皱得更深,“好,我会着手处理这件事。” 叶梓允再三感谢,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我累了,先上楼休息一下。” 佟文安静地目送她走远,明晃晃的眼睛里是刺眼的光泽,闪烁着森冷的寒意。 “原来,你已经爱他这么深了吗?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佟文握紧拳头,咬着唇瓣一拳砸在墙柱上,拼命地忍着眼眶里的泪水。 窗外,雨声潺潺。 卧室里的叶梓允站在阳台上望着水雾缭绕的院子,纤长白皙的手指尖上滴滴答答的落着雨。她从未像现在这般喜欢下雨天,至少这样,她能告诉自己,盛凯锋之所以没回来,是因为下雨绊住了脚啊。 叶梓允轻扬着唇角,却又叹了一口气。 暗恋啊,原本就是被困在雨幕中的孤岛。 第二天上班路上,叶梓允盯着微信盛凯锋的头像,打下一串串的话又删了一遍又一遍。 还没等她想好到底写些什么话才好,人已经在办公室的工位坐下了。 后脚,阮湄趾高气扬地站在她身边,敲着她的桌子,“去,给我买城东那家x.t的咖啡。” 叶梓允像是没听见阮湄说什么,却起身喊了李正一声,“找的人到了吗?” “到了,我让人事部的同事带她上来。” 阮湄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没好气地瞪着阮湄,“我说的话你没听见?” “买咖啡,我听见了。” “那你还不去?”阮湄拔高了音调,周围的人都胆战心惊地看过来。 叶梓允笑而不语,自从那天她当众发飙后,那些人才知道原来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叶梓允,你一定要我重复第三遍才甘心?”阮湄气得面红耳赤,好像随时要动手。 “你的第三遍,显然不该和我说。” “我不和你说,和谁说?” 叶梓允耸耸肩,“当然是新来的,你的助理。” 阮湄没反应过来,“什么助理?我什么时候说要助理了?” “咳咳,那个……”李正这时候走过来,拿出一份人事部的文件,“这是公司规定的。” 阮湄拿着文件一目十行,啪的一声甩在叶梓允桌上,“我不要!” “现在已经是正式员工了,如果辞退,公司需要支付三倍的违约金。”李正解释。 阮湄笑得冷傲,“叶氏还差这点钱不成?” “公司有资金核算,这笔开销报上去也不会通过。” “李副总,您要的人已经到了。”人事部的同事敲了敲门,正好打断阮湄酝酿的怒火。 第一百五十八章 软弱,就是最大的错误 叶梓允看向门口,是个文文弱弱的女生,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大学刚毕业。 阮湄恼怒地指着叶梓允,压低声音地冷笑着,“很好,你以为不用做这些杂事,你就得意了吗?今天开会名单里,依旧没有你!” “我会抓紧时间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叶梓允特意咬重“本职”两字。 阮湄气得咬牙切齿,怒瞪着叶梓允才招手让人事部的同事把新来的助理带进去。 李正颇为担心地喃喃低语,“他们怎么找个这么弱小的女生啊?她能招架住?” “这,就不是我们担心的范畴了。” 叶梓允打开电脑,一如往常开始着手手头上的工作。 除去完成阮湄交代下来的任务外,叶梓允在新项目各个方面花了更多的心思。 可以说,现在的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新项目的情况和问题,所以她也更加担心。 按照目前的进度,两个月后根本不可能交出令人心满意足的产品,违约金足够拖垮整个叶氏。叶梓允坐在茶水室里,心思不宁,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面。斜眼望过去,能看见会议室里开会的那些人,他们看起来还很轻松。可叶梓允却感到很不安。 她从衣兜里抽出录音笔,戴上耳机后,里面是阮湄上一次主持会议时的声音。 所有人都不知道,叶梓允在每次开会前,都会借准备文件为由,在会议室里藏下录音笔,而她趁收拾会议室的时候就能把自己藏的录音笔回收起来。 自然,叶梓允不在会议名单中,也清清楚楚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越是知道,越是为新项目的进程捏了把汗。 叶梓允回到办公室,里面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可她还是觉得后背发冷,毛毛的。 总感觉有人在看着她,叶梓允东张西望,看向对面的大楼,也找不出原因来。 没多久,走廊上传来嗡嗡的人声,叶梓允知道他们的会开完了。 她整理好桌上的文件,起身正好要去会议室时,今早新来的小助理惊慌失措地朝她跑来。 “梓允姐,组长……组长让我来找你,说是有工作安排你。” “什么工作?” 小助理翻开记事本,扭扭捏捏,“组长让你晚上十一点到京北大桥,给广告赞助商送我们免费提供的产品。广告赞助商那边的联系方式,就是这个名片。” 叶梓允接过名片瞥了一眼,皱眉,“什么免费提供的产品?” “就是我们刚刚上市的新款饮料。” 叶梓允纳闷,“这和我们新项目组的工作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我们去送?” 小助理懵懵懂懂的,挠着后脑勺,缩着肩,不知道怎么回答。 叶梓允这下终于知道阮湄为什么派她来了,“阮湄呢?” “组长开完会已经下班了。” 叶梓允看着手里的名片,冷笑,“还真是跑得快。” 小助理胆战心惊地瞅着叶梓允,让叶梓允反而更好奇,“为什么这么怕我?” “我……我不是怕梓允姐,我是……是……” “你怕阮湄?” 小助理拼命地点着头,“组长说,如果你拒绝的话,我明天就不用来了。” 果然不出叶梓允所料,她掂量着名片,一口答应。 小助理顿时如获大赦,兴奋地手舞足蹈,连连道谢。 叶梓允看着她欢快的背影,都能想象出阮湄是怎么威胁她的。 倏尔间,她想到过去的自己,面对阮湄的时候,软弱就是最大的错误。 晚上十一点,叶梓允坐着公司送货的大卡车赶到京北大桥。 初冬的夜晚是清冷的,尤其是江边,风从水面上吹过来,叶梓允的鼻头很快冻得通红。 她频频跺着脚,僵硬的手指拨通联系人的电话,确定方位后,司机又把车往里开去。 “这些都是什么?” 叶梓允和联系人碰头后,司机搬下一整箱的货放在地上,没曾想那人看了眼立马变色。 叶梓允不明白哪里出错了,“这些都是之前洽谈好的新上市饮料。” “我说的是芒果口味,不是原味!”联系人打开一箱又一箱,气得把手里的文件狠摔在地上,“这些……这些,居然全部都是原味!喂,你这丫头是怎么办事的?芒果味和原味,你都听不清,分不清吗?” 等着他劈头盖脸一顿痛骂结束后,叶梓允咬着牙,颔首,“抱歉,这是我们工作交接上的失误。” “失误?你一句失误就了事了?我回头是不是也要给我们的大明星,我们的大导演,我们的制片人说,这是失误……”联系人故意模仿她的样子,尖声尖气拔高音调,“你觉得他们会接受吗?” 叶梓允站直身子,“我会说服他们。” “你?你够资格去见他们?我们组里的人日理万机,才没工夫和你耗在这上面!” 叶梓允再度道歉,“如果你们愿意等,我可以让人再送一车芒果味的过来。” “等?我们要有时间等,我还和你发脾气做什么?” 叶梓允叹了口气,轻蔑地看着眼前人,“既然如此,你希望我怎么弥补?” “这话好笑,是你自己做错了事,还要我想办法帮你弥补?你做梦啊!”联系人看了眼时间,指着满地的箱子,“总之,这些全部给我处理好,给你十分钟。我们要的是芒果口味,明白吗?” 那人说完就走,不给叶梓允任何机会。 司机尴尬地走来,翻着手里调取货品的文件,“上面写的是原味啊,没错啊。” 叶梓允深吸一口气,冷笑,“是没错,错的是有人想要我故意弄错。” 司机木了,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叶梓允也没解释,阮湄为什么突然差遣她来做这些事,现在总算知道理由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十分钟的时间,也没办法从仓库里重新调货啊。” “你在这里等我,用不了十分钟,我会处理好。” 叶梓允话音落地,裹紧大衣,已经大步走向广告商剧组拉起的警戒线。 和剧组里的其他工作人员解释后,她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四下打听,知道制片人在场。 于是,叶梓允直奔导演棚,远远看见乌压压的人聚在那里,她反而走得更有气场。 “制片人是哪位?” 叶梓允挡住导演棚里大家正在观看的监视器,大家的视线不得不落在她身上。 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只有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站出来,“你想要做什么?外面的人是怎么回事?怎么随随便便让路人进来?” 导演棚外的几个人迅速围上来,想要把叶梓允带走,她不挣扎,只面不改色地说道:“想要我通知记者你们的暴力行为吗?” 那些人都住了手,拿不定主意看向发号施令的人。 “我只想请教一个问题。”叶梓允心高气傲地盯着他,“问完,马上就走。”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想你的夜 “你们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缺水吗?” 叶梓允带着审判的目光一一扫视众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摸不清头脑。 “你到底想说什么?”胖男人急了,手里的剧本“啪”的一声拍在监视器上。 叶梓允不疾不徐地说道:“现在全世界有超过30亿人缺乏最基本的饮用水,12亿人甚至更多的人用不上自来水,每年还有至少340万人因饮用不干净的水死亡。你们觉得这些数据离你们很远吗?水资源是有限的,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 大家沉默,竟无人应答。 叶梓允口若悬河,从全球缺水问题谈到国内缺水,再谈到荒漠化以及自然灾害。 周围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不明白的人只怕还以为她是环保组织的人呢。 “……想想你们如果喝不上水,想想你们家人喝不上水,现在能有水喝都是你们的荣幸!” 叶梓允连珠带炮,说话跟打机关枪一样。 她逻辑严谨周密,据理力争,毫不客气地举出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例子。 环环相扣,句句击中要害。 胖男人当场傻眼了,其他人都被镇住,现场落针可闻,谁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 于是,最后,叶梓允打电话让司机带人把饮料全部运进来时,也没人敢说“不”。 就连胖男人也只能看着叶梓允当众打开其中一个纸箱,扔来一瓶原味饮料,牢牢抱住。 “这是我们叶氏集团依照合约送来的饮品,请你签收。” 司机急忙把文件捧给叶梓允,叶梓允踩着高跟鞋站在胖男人面前,啪的一声,文件被压在监视器上,附带一支钢笔。胖男人叹了口气,恨不得立马打发叶梓允出去,他这景可是每分每秒都是钱啊,他只得草草签了名,让叶梓允快点走。 “早这样多好。” 叶梓允收起文件,司机又恭恭敬敬捧了回去。 这时候,之前和叶梓允联络的那人突然挤了过来,显然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状况。 “诶,你你你……我不是让你快点去换口味吗?你怎么在这里?” 叶梓允面色冷峻地走过去,冷笑,“就是有你这种人,全球才会面临缺水危机。” “什……什么?你你你……” 叶梓允压根儿不想听那人说话,带着司机,意气风发地离开广告组,还能听见身后胖男人痛骂那联络人的声音。 桥头,刺骨的风掀起叶梓允的外套,司机把货车停在路边不显眼的角落里。 “叶小姐,需要我开车送你回去吗?” 叶梓允看了眼时间,“不用了,你还要把货车开回公司,我自己打车就好。” 叶梓允和司机告别后,沿着桥徐徐走着,风里都是江水潮湿的味道,还有冬天的味道。 她站在桥上,望着滚滚的江水,岸边建筑物的装饰灯投射在水面上,像是漂浮在黑暗江水中的花。可惜,这样的花是没有根的,就像她自己,飘在芸芸众生间寻不得丝毫的依靠。 就连盛凯锋,也不过是她心头的幻影。 想起这个男人,突如其来的一双大手揪着她的心,痛彻心扉。 回忆里的细节越是清楚明了,这样的痛也越深刻。 叶梓允叹了一口气,萦绕的白气在空中很快消散,只有身后来往的车声陪伴着她。 空洞与寂寥,是深入骨髓的白蚁。 白天,她还能装作钢铁女战士,可始终骗不过夜间的寂静。 妈妈、山亭,还有盛凯锋,她命中出现太多想要把握却又把握不了的人。 可,命运又为什么偏偏要安排他们出现呢? 叶梓允抿了抿双唇,苦笑着,“叶梓允啊,你还不如问为什么命运会安排你出现。如果你不存在,又怎么会有烦恼和孤独感呢?” 风拂起她的长发,满脸被风冻得通红,叶梓允抽了抽鼻子,看着桥下奔涌的江水,看得出神。不知不觉,她双手攀着护栏,脚也踩上去,整个人的上半身都向桥外面探出去。风吹得更冷,更急了,可叶梓允却满无所谓的样子。 “叶梓允!” 一声嘶吼,叶梓允正要回头,胳膊已经被人狠狠往回一拉,整个人朝后倒去急忙站稳。 “你在做什么?” 对方眉头紧锁,呼着热气,好像是一路跑过来的,面色红润。 叶梓允愣了,“我……我就想要放松一下,释放一下而已……李正,你该不会以为我……” “你刚才那样子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好吗?”李正松了口气,同时也松开了她。 叶梓允连连道歉,“不好意思,还让你这么着急跑过来……不过,这么晚你怎么在这边?” “我有朋友在广告组里上班,我来找他,碰巧在导演棚看见了你。”李正竖了个大拇指,“女中豪杰,雄辩之才!在办公室里就看出你的不同,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叶梓允勉强勾了勾唇角,“都是小事,导演他们不屑和我争辩而已。” “吃夜宵吗?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店,保证让你放松又释放,而且不用吓人。” 叶梓允知道自己刚才的确吓着了李正,只得答应算做赔罪,“好啊,不过我请你。” 于是,叶梓允上了李正的车,两人路上闲聊,直到车子停在一家日本寿司店外。 两人坐在靠窗的榻榻米上,窗外夜色深沉,街道上鲜有人来往,只有几家店招牌亮着灯,能看见里面交谈甚欢的一对对客人。叶梓允望着他们,温暖的光线下,即便是初冬寂寥的夜晚,每个人仍然是开心欢笑的样子。 她竟然,有点羡慕。 “有芥末帮你,你肯定放松又释放。” 叶梓允收回视线,面前的李正已经点好了餐点,“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 李正笑了,开始聊各种轻松愉快的话题,加上他的幽默,席间的氛围很好。 叶梓允听得多,说得少,不得不佩服李正的社交能力,如果是别的女生,应该会为他沉迷吧。叶梓允打趣地问道:“这么晚不回家,你不怕女朋友担心?” “如果你是试探,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女朋友。” 李正的直白让叶梓允微微一怔,转瞬笑道:“你和每一个女生都这样说?” “看情况,不是我感兴趣的,那么我就不会这样说。” “不过,你事业有成,又幽默会聊天,身边的女孩应该不该少吧?” “难道你想要帮我介绍女朋友?事先声明,我的条件很高,除非你是来介绍你自己的。” 叶梓允正在喝荞麦茶,猛地一呛,李正却笑得更开心了,“和你开玩笑的。” 他话音略顿,脸色忽然深沉,一本正经,“难道,你这么厌烦和我在一起?我……配不上你?” “不是。”叶梓允莞尔一笑,“因为我已经结婚了。” 第一百六十章 什么,什么戒指? 话音落地,刚才愉快的氛围瞬间凝固。 李正看了眼叶梓允的左手无名指,没有戒指,倏尔笑道:“平时话少,一开口比我还会开玩笑啊。看来,我不得不甘拜下风。” 叶梓允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左手,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却也无话可说。 她和盛凯锋只是契约婚姻,没有婚戒,更没有婚礼,过多解释也是累赘。 只不过新闻一度也大肆报道了这个事实,看样子,李正是不知道的。 叶梓允笑了笑,呷了口荞麦茶。 李正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认定是开玩笑的,也就开始聊起新的话题,气氛又舒缓许多。只是,叶梓允的心思再也不在聊天上,李正无论说什么,落在她耳边都是嗡嗡声。她一筷子夹起寿司,只有吃能掩饰她现在的落寞了。 “过来过来啊……天,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 “谁啊?你们说的是谁?” 叶梓允和李正坐的位置正好是靠窗的角落,不容易看见,所以几个偷懒的女侍者都聚在这里交头接耳的八卦。女生天生对这种八卦很敏感,哪怕是叶梓允,也忍不住回头看向她们。 “就是二楼樱花抄包间里的客人啊,哇,好帅啊!他进来的时候,我的心都飞过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进去斟茶的时候,偷偷瞥了他一眼,然后我没想到他那么帅,一失神,杯里的茶水满溢了出来我都不知道,是他摁住我手背的时候我才猛然发现……” “天啊!他摸了你的手,啊啊啊,我怎么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自己肯定要被骂啊,没想到他脾气好好,直接让我走了。” “天……” 三个女生抱团花痴的样子,好像见到天底下最帅的一个男人。 叶梓允不禁好笑,自己第一次见到盛凯锋时,虽然落魄狼狈,但是心里也和她们一样。 天底下最帅的男人,只有盛凯锋了。 “樱花抄的客人结账了,正下楼呢!”另一个女生从楼梯上急急忙忙跑下来。 那三个女生更欢腾了,伸长脖子,眼巴巴地望着楼梯口。 “我看你很喜欢吃三文鱼。” 李正夹来一块三文鱼肉,叶梓允道了谢,却还是很好奇樱花抄的客人到底长什么样。 于是,她用筷子夹着三文鱼递到嘴边时,抬头,正好看见一男一女走出楼梯口。 叶梓允顿时睁圆眼睛,筷子上的三文鱼肉瞬时落在桌上,惊得李正诧异地望着她。 “梓允?怎么了?” 叶梓允像是根本没听见李正说什么,只是目瞪口呆看着那个男人的侧影。 不知道他的女伴说了什么,男人点了点头,女人又沿着楼梯上去。 他站在那里,看了眼手表,开始环顾四周。 叶梓允迅速垂下眼眸,心想这么远的距离,他肯定不会看见自己的,肯定不会。 李正见她脸色大变,误以为是她担心自己衣裳脏了,着急地用卫生纸将她落下的三文鱼包了起来,擦拭着桌上的狼藉。叶梓允自己都不知道,这片肉打翻了碟子,酱油和芥末酱沿着桌子边缘滴落在她的衣服上,李正起身过来时,她这才发现。 “衣服果然脏了,我来就好。” 叶梓允僵硬地坐在位置里,李正俯身在她身边,用纸来回擦拭着,显得两人十分亲近。 一旁站着的四个女侍者突然激动地欢呼起来,叶梓允一震,抬眸,眼前樱花吊灯下,那个男人长身玉立,眼神穿透昏黄暖心的光线牢牢锁定着叶梓允的双目,叫她心慌意乱地不知所措。 盛凯锋不该在这里的,他不是在出差吗?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叶梓允的眸仁狂闪不定,七上八下的心堵在嗓子眼里,叫她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一旁四个女侍者的目光不住地在他们之间来回,满是羡慕嫉妒,让李正也觉察到了不对。 他缓缓抬头直起身子,也是错愕震惊,“盛少?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您。” 李正的态度十分恭敬,但盛凯锋根本没看他一眼,只直直瞪着叶梓允,不带任何感情。 “的确没想到。”盛凯锋低沉地开了口,却是对着叶梓允。 李正不解地看向叶梓允,见她木讷的样子,正要替她解围,没想到盛凯锋突然拉住叶梓允的胳膊,将她硬生生地拽了起来。李正大惊,阔步上前阻止,摁住了盛凯锋的手臂。 “盛少,我知道您的本事,但随便带走我的朋友,好像不太礼貌吧?”李正手里用了劲,极力隐忍,“更何况,她现在是我追求对象,先来后到,盛少也不能这样横刀夺爱啊。” “追求对象?”盛凯锋挑眉看着李正,又看着叶梓允,“我不在家,你就跑来相亲了?” 李正皱眉,叶梓允更是浑身发抖,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任凭她在广告组里怎么口齿伶俐,在盛凯锋面前,她却无能又自卑到尘埃里。 “盛少!” “先来后到?”盛凯锋冷冽地盯着李正,波澜不惊的眼眸深处是翻涌的恼怒,“我是她的老公,要论先来后到,你没资格!” 此话一出,李正大脑嗡的一声,回头看向叶梓允,想起她说自己已经结婚。 可是……可是…… 盛凯锋没给李正任何思考的机会,另一只手抓着李正,力道更重,逼得李正松了手。 他一把把叶梓允抱在怀里,抬手勾起她的下颌,冷笑,“我要怎么惩罚你呢,小女人?” “我……唔……” 叶梓允一句话没说完,盛凯锋已经吻住她的唇瓣。 李正懵了,四个女侍者花痴地尖叫,其他桌的客人都扭头看过来。 叶梓允却只能看见他冷峻如山崖的眉眼,感受着他并不柔软却强硬霸道的吻。 他轻咬了一口她的唇,好像夹杂着他急于发泄的情绪。 是愤怒吗?叶梓允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这样被他禁锢在怀里,叶梓允很快有种眩晕感,只能软在他的怀抱里。 盛凯锋在她唇齿间留恋,他努力克制却还是想要的更多,恨不得将她吞下去。 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叶梓允,却仍然把她抱得好紧。 “以后,不准再把戒指忘在家里!” 什么?什么戒指…… 叶梓允心里还在疑惑,盛凯锋却已经托起她的左手,一枚钻戒闪烁着套入她的无名指。 四个女侍者的叫声更是此起彼伏,李正的脸色却比臭鸡蛋还要臭。 而叶梓允的心,却瞬间骤停。 第一百六十一章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那个,盛少……”刚才离开的女伴这时候回来了,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合约的事情,我的秘书会跟进。” 盛凯锋牵着叶梓允的手,大步流星地离开日本寿司店,留下身后一群懵呆的人。 坐在黑色的悍马车里,叶梓允才稍稍恢复神思。 借着车窗外璀璨的霓虹,她仔细端详着无名指上的钻戒,感觉还是在梦里。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盛凯锋刚上车,叶梓允已经压抑不了心里的疑惑。 “今天。”盛凯锋发动车子,回答得言简意赅。 叶梓允抿了抿双唇,低垂下眼眸,森寒的钻戒闪出她眸中白雾般的失落。 他走的时候没有说再见,她居然还期待他回来后会第一时间来找自己? 叶梓允苦笑,偷偷侧目看向身边这个男人,亏自己每天的每分每秒都在想他,而他呢? “你和那个人,什么关系?” 盛凯锋突然看过来,叶梓允不敢直视,急忙躲开,“同事。那你和那个女人……” “生意伙伴。” “哦。” 聊天到这个地步,叶梓允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她突然好佩服李正可以一直滔滔不绝地讲下去,而在盛凯锋身边,这样的安静让她坐立难安。叶梓允手足无措,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左手的钻戒,那样的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合适吗?” 叶梓允想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啊,嗯,很合适。” “以后天天戴。” “嗯……是……是专门给我买的吗?” “让人随便挑的。” “……哦。” 盛凯锋侧眸看了眼低落的叶梓允,无奈地撇着嘴角,“笨女人。” “什么?”叶梓允没听清,一脸纳闷。 盛凯锋不想再说什么,后半路一直沉默,直到车子停在槐桐路的别墅前。 佟家兄弟和兰蕙都迎了出来,看见叶梓允从副驾上下来,佟文的脸色说不出的苍白。 “少奶奶已经知道少爷回来了?”兰蕙欢喜地接过他们两人的外套。 别墅里暖气十足,叶梓允踏进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春天,屋子里竟然摆满了各色玫瑰。 “怎么会有这么多花?” 叶梓允扭头看向佟家兄弟,两个男人都装聋作哑地看向盛凯锋。 兰蕙正要开口,盛凯锋大步走过来,冷冷说道:“生意伙伴赞助。” 此话一出,除了叶梓允,其他三人都是大跌眼镜,望着盛凯锋的背影完全摸不着头脑。 叶梓允却想起在日本寿司店里遇见的那个女人,立马露出嫌弃的神色,心里酸溜溜的。 楼上,书房。 佟家兄弟敲门进来,盛凯锋已经聚精会神地在办公桌后坐下。 “少爷,是怎么遇见少奶奶的?”佟文犹豫着问道,“之前少爷吩咐专门为少奶奶订购的野兽派玫瑰,怎么刚才又……” “少爷准备的钻戒已经戴在少奶奶手上了。”佟武浅笑着。 佟文诧异地看向佟武,原本准备玫瑰的时候,他已经很纳闷,这并不是盛凯锋的作风啊。 原来,原来是为了…… “少奶奶看见少爷为她专门定制的钻戒,是不是欣喜若狂?”佟武难得的打趣着。 佟文却脸色煞白,低垂着眼眸,一丝活力都没有。 盛凯锋靠着椅背,望向窗外浓厚的夜,想起寿司店里李正和叶梓允的一幕幕,想起车上叶梓允看着戒指沉默不语的样子,他很认真地回道:“没有。” 佟家兄弟大惊,盛凯锋却眉头紧皱地叹着气,“那个笨女人。” 正好这时候叶梓允敲门进来,端着盛凯锋最爱喝的黑咖啡,佟家兄弟知趣地退在一边。 “你,现在忙吗?”叶梓允小声地问着。 盛凯锋看着戴在她手上的戒指,浅浅一笑,“有事?” “只是想要和你汇报一下叶氏集团新项目的近况,毕竟你投了资金。” 盛凯锋端起咖啡闻了闻,“我不在乎那点钱。” “……好吧。”叶梓允尴尬地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佟文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她憔悴失落的样子让他心里纠结又压抑。 他知道这段时间叶梓允过得多么不容易,要对付阮湄,又无时无刻思念盛凯锋,到头来,盛凯锋回来了,只说一句“不在乎”。佟文暗暗握紧拳头,再也忍耐不了,大步冲上去一掌拍在盛凯锋的办公桌上,惊得佟武赶紧去拉他。 “你知道少奶奶是怎么熬过这些日子?你知道她想要一个依靠吗?你知道她有多想你吗?你知不知道她甚至在白天能见到你的幻觉,冲在街上差点出事?”佟文嘶声力竭,胸腔里的烦闷和失落全部爆发在这一刻,像是瞬间爆发的火山,汹涌不绝。 佟武想尽各种办法,同样低吼咆哮,但是佟文仍然肆无忌惮地数落着盛凯锋。 “……你的一句不在乎,就是不在乎她!” “闭嘴,佟文!你什么都不知道……” “可少奶奶同样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你的身份,还这么对你死心塌地!” “够了!你出去!” “不,今天我要把所有话都说清楚!” “佟文!”佟武已经彻底绝望,唯恐佟文此时说出什么不该说、又无法挽回的话。 盛凯锋坐在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抵在额头,整张脸都阴沉在黑暗中,辨不清神色。 “少爷,我……我先带他出去……他的话,您别计较,他是太关心您和少奶奶了。” 佟文还在嚷嚷个不停,佟武没等盛凯锋下令,已经使出武力制服佟文,强押他出去。 书房里骤然安静下来,唯有壁炉里的火哔哔啵啵的响。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愁苦,怎么会不知道她的需求,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爱? 他全部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盛凯锋看着面前的黑咖啡,纤弱的水汽氤氲在空中后消散不见,像极了叶梓允给人的第一感觉。可是,实际的她,却如面前这杯黑咖啡,藏了太多,根本无法一眼看到底,含在口中醇厚又复杂,耐人寻味。 越喝下去,越是去了解叶梓允,就会发现,她是个让人克制不了去爱的女孩。 第一口单纯质朴,第二口聪明伶俐,第三口心思缜密,第四口…… 盛凯锋强硬压迫打断自己思绪,站在书房的阳台上,杯中的黑咖啡已经见底,而他对她,仍然一知半解。可正是如此,他更想去品尝她的味道,一旦尝了一口,那就是上瘾的疯狂。 他垂下眼眸,看向楼下叶梓允卧室的阳台,没想到她竟然也站在那里。 皎洁的月光下,她一袭白色的睡衣染上了清霜的银辉,托腮望向月牙的双眸,空灵动人。 盛凯锋同样望向那轮月牙,月光勾勒出他高大笔挺的身姿,不染一点尘埃。 第一百六十二章 老公送妻子上下班 第二天,早餐结束,叶梓允看了眼时间,“我先出门了,否则会迟到。” “是,少奶奶,我马上去准备。” “等等。”盛凯锋放下手里的刀叉,叫住佟文,目光柔和地看向叶梓允,“我送你去。” 不等佟文和叶梓允反应,盛凯锋已经站起来走到叶梓允面前,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你……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送你到了叶氏,我再去。” “可是,那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啊,我担心你会迟到。” 盛凯锋拉开车门,把叶梓允塞了进去,撑着车门俯身冷笑,“我是老板,谁敢管我?” “……没有。”叶梓允傻傻地望着盛凯锋。 他却忽然觉得她这样子十分招人爱,摸了摸她的头,“那就好。” 关上车门,盛凯锋大步流星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载着叶梓允扬长而去。 别墅门口,佟武拍了拍佟文的肩头,低语:“关于昨晚的事,我有话和你说。” “没什么好说的。”佟文完全不理睬佟武,埋头朝他们住的那栋楼走去。 “佟文!”佟武浑厚的一声厉吼,“叶梓允不是你能爱的人,她和少爷……” “只是契约婚姻,等这一切结束,我依旧有爱她的权利!”佟文不耐烦地打断佟武的话,微侧过头,冷冽地瞥了眼佟武,“我不像你,爱人就在眼前,机会就在眼前,还不去把握。哥,你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见嫂子吧?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任由嫂子误会然后离开你?” 佟武身子一僵,竟然无话可答。 “哥,我很欣赏你,但我也看不起你!我同样很崇拜少爷,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能和他竞争,我爱叶梓允,比少爷更爱,凭什么我要退让?凭什么我就不能争取去爱?” 佟文握紧拳头低吼,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只留下佟武一人僵硬地愣在那里,还有躲在不远处面色忧郁的兰蕙。 “纪离,你有和他联系过吗?”车里,叶梓允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盛凯锋一本正经地直视前方,深邃的目光看不出任何情感,“联系不上。” “他还在马赛?” “不,我让佟武查过他的护照,他应该也回国了。” “却还是不肯和我们联系……”叶梓允垂下眼眸。 盛凯锋眉心紧蹙,猛打方向盘,这个话题就此搁浅。 很快,奔驰车停在叶氏集团外,叶梓允解开安全带要下车时,盛凯锋却摁住她的手。 “怎么?” 叶梓允疑惑地看着他,盛凯锋却笑了,“等着。” 他下车后,拉开副驾的车门,这才让叶梓允下车。 “你……其实没必要……” 叶梓允的余光偷偷扫视周围一圈,以盛凯锋这张帅气的脸和身材,不吸引人不可能。 果然,周围很多赶着上班的女同事们都交头接耳地看着他们,有人更是露出花痴的样子。 盛凯锋背对着他们,一只手撑在车上,将叶梓允圈在怀里,“没必要什么?老公送妻子上下班,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叶梓允心咯噔一跳,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因为这句话里的“老公”和“妻子”。虽然她的的确确和盛凯锋领了结婚证,但是她从来不敢去想自己是盛凯锋的妻子。这样一个神圣的身份,在她心里弥足珍贵,可当盛凯锋说出来的时候,她好像听见自己的心在融化的声音。 “快去吧,害怕迟到的人。” 盛凯锋宠溺的一笑,抬手勾起她的下颌,俯身一吻,当场顿时爆发出不少女人的尖叫。 恰好阮湄从叶鹤正的车里下来,看见这一幕,她冷哼一声,直接无视,昂头挺胸地走开。 叶梓允晕晕乎乎地朝写字楼走去,忍不住回头,盛凯锋双手插在裤兜里还站在那里目视着她,叫她瞬间红了脸,急急匆匆进了大厦。 电梯里,乌压压挤着一群赶着上班的人,叶梓允埋首走进去,没注意到阮湄也在里面。 “叶梓允,公司这种地方,还是请你注意一下个人形象,这里不是你们家!”阮湄出声呵斥,其他人都鸦雀无声,装没听见的、玩手机的,都不敢直视她们一眼。 叶梓允淡定笑道:“组长说得有理,不过还请以身作则,我们才好以你为榜样。” 阮湄脸色大变,还没开口,电梯“叮”的一声开了,她们迅速涌向各自办公室。 而阮湄和叶梓允却卡在新项目组的办公室门口,谁也不让谁。 “你现在口齿伶俐,翅膀硬了,想要把我扫地出门?” 叶梓允很诚恳地摇头,“不,组长这么大的能耐能从马赛警局安然无恙地回国,谁还能将你扫地出门呢?” “知道就好!不过,已经迟了,这笔仇,不报非君子!”阮湄龇牙咧嘴,一掌扒拉开叶梓允,自己趾高气扬地进了办公室。 叶梓允冷笑地看着她的背影,转瞬,笑容僵硬在唇边。 还没有摸清阮湄底线的时候,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嗨,怎么站在这里?”李正的声音传来。 叶梓允的肩头一沉,扭头看去才意识到自己挡了办公室的门,赶紧让开。 “我刚在想手机是不是忘带了。”叶梓允随口敷衍着,和李正一块儿进了办公室。 她正要朝自己的工位走去,却没想到李正突然拉住她的手腕,塞给她一杯热巧克力奶。 “昨晚的事情我很抱歉,我还以为你说你结婚了,是拒绝我的敷衍话。”李正挠了挠后脑勺,笑得大大咧咧,“我平时不看新闻,也不参与公司的八卦,所以我都不知道你是盛少的妻子。很抱歉,昨晚,没有给你们带来困惑吧?” 叶梓允摇了摇头,她还希望盛凯锋能为她吃一次醋呢,不过,也是奢望啊。 “我知道你也是为了保护我,为我好,所以你不用担心。” 叶梓允宽了李正的心,回到自己工位坐下,开了电脑,想要拿东西时突然注意到自己手上的戒指。她一时间出了神,想起昨晚被盛凯锋戴上戒指的时刻,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狂跳。 虽然她不敢相信,但是这枚象征她是盛凯锋妻子的戒指,实实在在戴在她的手上。 心里甜滋滋的,哪怕阮湄再差遣她晚上去给广告组送错误的饮料,她也心甘情愿。 叶梓允羞涩的低眉含笑,没过多久,新来的小助理突然兴高采烈地跑进来,“好帅好帅!叶总和一个好帅的男人在一起啊!” 办公室里的所有女性开始沸腾,叶梓允沉浸在戒指的欢乐中,全然没在意。 “哇!来了来了……” 小助理嚷嚷着,其他女同胞个个开始释放荷尔蒙的魅力,阮湄都被吵得冲了出来。 李正敲了敲叶梓允的桌子,示意她,叶梓允这才纳闷地看向走廊,正好看见叶鹤正带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众星拱月地簇拥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朝会议室走去。 那个男人,不偏不巧,恰好在他们办公室外侧眸看过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觉得我在乎什么 英气逼人的眉眼,轮廓分明的下颌,只淡淡地注视着叶梓允,已叫她心痒难耐。 见盛凯锋侧头看过来,办公室里的女员工更是欣喜若狂,争先恐后的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阮湄却恼怒又轻蔑地瞥向叶梓允,嚷嚷着叫那群亢奋的女员工各归各位。 盛凯锋并未停留,而是在叶鹤正的示意下从新项目组办公室门口匆匆走过。 “盛少这么受欢迎,可叫我们无立足之地了。” “人长得帅,又有本事又有钱,现在的女人不都好这口吗?” 剩下的几个单身男同事频频摇头,俨然是生无可恋,李正又过去激励他们几句。 叶梓允见围观的女同事们散开,这才也缓缓收回错愕的目光。 她完全没想到盛凯锋会突然登门拜访,在来的路上也没听盛凯锋提过。 于是整个一上午,叶梓允都心绪不宁,频频望向会议室的方向,可没一个人从里面出来。 “看看看,看什么呢?” 阮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叶梓允的工位前,一堆资料狠砸在桌上,震得桌上的水杯都溢出水来。周围几个好奇的女同事都探过头来,抿嘴讥笑。现在阮湄和叶梓允的较劲儿,几乎成为整个办公室日常工作的亮点,大家都暗暗期盼着每天都有好戏看。 叶梓允看了眼散乱开来的文件夹,阮湄已经横眉竖眼地命令道:“马上要开会,你赶紧整理好文件复印出来,开会的时候就要用。” “组长,你不是有自己的助理吗?”叶梓允挑眉,“还是真像大家说的,一孕傻三年?” “你……”阮湄强咬着牙忍着气,还是得顾忌盛凯锋,“她请病假,谁知道还来不来!总之,开会我就要资料!” 阮湄趾高气扬地转身回到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叶梓允收回目光扫视众人,其他人赶紧都装着十分忙碌的样子,生怕叶梓允会安排他们其中一人来做似的。叶梓允无声冷笑,整理好桌上的文件夹后,开始很仔细地看起第一份文件。 即便她不能参加会议,但是这些文件,却让她掌握了不少新项目进展的细节资料。 这次叶氏集团中标的新项目,是为政府在年底举行的某大型政务活动提供高级定制饮品。届时不少首都的高官都会亲临,所以全国媒体都会聚焦安市,安市政府更是十分看重这次活动。成了,就连叶氏集团也会一举夺回昔日的市场份额,可所谓共赢。 但,如果败了,叶氏集团就会被政府放弃,成为弃子,那么叶氏集团将永远无人问津。没了政府的支持和扶植,叶氏集团想要继续做下去堪比登天还要难。并且,叶氏集团会赔偿大量的违约金,叶梓允估算过叶氏集团目前的财务状况,哪怕是破产都还要欠一屁股的债。 即便如此,叶鹤正和阮湄每天也是得过且过。 叶梓允抬眸看着四周的同事,玩手机的,聊微信的,逛淘宝的,没一个人为两个月后担心焦急。现在的员工都这么不负责任?她真的很纳闷,叶氏集团这么大家公司,到底是靠什么维持下来的?难道,都是叶鹤正的旁门左道吗? 越是了解内情,她越是害怕,害怕两个月后叶氏集团崩溃的那天。 叶梓允重重地敲下回车键,整理好第一份文件,心事重重地站在复印机前。 这是一间单独的小房间,在茶水室隔壁,对面是安全逃生楼梯。现在这个点儿,只有叶梓允一人若有所思,四周很安静。 “想什么呢?”磁性的男性嗓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叶梓允双目一亮,还没来及回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身旁伸来摁下了复印机复印的按钮。于是,安静的小房间里传来复印机整齐有节奏的运转声,叶梓允这才目瞪口呆地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盛凯锋。 “我还以为你在想我,可为什么,每次见到我都是这么吃惊的表情?” 盛凯锋的右手撑在复印机上,居高临下,神色冷冽地俯视着叶梓允的眼睛。 她抿了抿双唇,目光想要逃离,却又被他牢牢抓住,“你……怎么会在这里?” “开了一上午的会,太无聊了,借口出来走走。” “你为什么会来叶氏开会?”叶梓允大着胆子追问,“你从来没说过。” “临时起意。”盛凯锋面无表情,“你不是要我了解新项目的进展吗?” 叶梓允撇了撇嘴,“你不是说,不在乎吗?” “我是不在乎那点钱。” “那你在乎什么?居然能改变你的想法。” 盛凯锋眸色幽深,唇角似有似无的一勾,“你说我在乎什么?” 叶梓允眨巴着水灵的大眼睛望着他,盛凯锋坚定不移的眼神让她忽然心跳加速,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她忽然觉得心急火燎的,周围的气氛似乎一下子也变得不一样了。 盛凯锋大手一拉,拽着叶梓允撞进自己怀里,她的心莫名的也像是有小鹿在砰砰乱撞。 他的脸近在咫尺,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叶梓允都能看清他黝黑深邃的眼眸里那一丝光芒,让她的心频频悸动。 “回答不出来,会有惩罚。” “……可是……”叶梓允心慌意乱,大脑早已不受控制,还怎么回答啊。 盛凯锋的笑意却渐渐弥漫上眼角,他抱着她紧了紧,抬手捧着她的脸,“是你自己回答不上来的。” 叶梓允始料未及,盛凯锋竟然低头一个吻落下来,辗转在她的唇瓣上。 天啊!她瞬间头晕目眩,这里……这里可是叶氏集团啊,是、是在资料室里,隔壁会有她的同事啊,随时会被人发现的,盛凯锋……盛凯锋居然在这里吻她! 叶梓允僵硬得不知所措,耳边还是复印机唰唰唰的工作声,鼻息间都是资料室里的油墨味。盛凯锋却已经搂着她贴在墙上,大手摩挲着她的脸颊,他的吻一如既往的强势霸道,不留丝毫喘息的机会,很快,叶梓允的大脑彻底丧失理智,双手勾着盛凯锋的脖子,痴迷的回应着。 骤然间,空气的温度又蓦地上升了好几度。 明明是初冬,叶梓允却觉得身边春暖花开,心里是欢喜又是难以言喻的刺激,怦然心动。 盛凯锋的手探进她的衣服里,好一番温存,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中午一起吃饭。”盛凯锋的嗓音里是情动的喑哑。 “……嗯。”叶梓允理着衣裳,脸红透了。 盛凯锋在她唇上又是轻轻一啄,才揉了揉她的头,离开。 叶梓允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不敢去想,又忍不住去想。 总觉得,出差后的盛凯锋变得和以往不同,偏偏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同。 这种感觉,让她又有了期待,却又很不安。 阳光静谧地穿透玻璃窗落在她的脚下,那台复印机还在唰唰唰地运转着。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叶梓允卸去伪装 从资料室回到办公室,叶梓允抱着沉甸甸的文件,魂不守舍。 刚进门,李正就迎上来接过她怀里的资料,低语了句“已经开会了”就匆匆跑开。 叶梓允穿过空荡荡的办公室,站在落地窗前,接近正午的阳光倾泻了她一身。 水润的脸上浮着浅浅的红晕,像是枝头上沾了露水的一枚桃花。 叶梓允举起左手,无名指的钻戒在阳光下璀璨夺目,她细细打量着,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浓。这一份小欢喜,让她全然再无心思工作。哪怕最后坐在工位上,也是心猿意马,余光总是瞥向大会议室的方向,心头阵阵悸动。 约莫十多分钟后,阮湄他们开会的小会议室开了门,所有人一股涌出。 叶梓允看了眼手表,“都到午休时间了,他们还要开到什么时候?” 其他几个同事放下文件和笔记本,活动着四肢,相约着中午出去吃什么。叶梓允收拾好小会议室出来,录音笔揣在裤兜里,办公室只剩下五六个人准备叫外卖,正围在一起商量着。 “梓允,你吃什么?要不和我们一起叫外卖吧!” 叶梓允循声抬头望去,正是李正冲她招手,“不用了,我中午已经有约了。” “李副组长,你是故意不想我们好好吃饭,才请她和我们一起的吧?” “是啊,我们可不敢惹组长不开心。” “这种被全组人冷落孤立的人啊,我劝李副组长还是少接近些,免得被组长给开了。” “就是,组长和叶总什么关系啊?她不过是叶总的继女,毫无血缘关系,别站错了位。” 李正没想到其他人会说的如此直白,有点尴尬,叶梓允却只是浅笑,并不在意。 “你们这么在乎组长的心思,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叶梓允寡淡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她应允你的,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应允他呢?就好比你们几个人之间,他想要的,也是你想要的,那么阮湄应该满足谁呢?” 那群人突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都唯恐对方看透自己的心思。 叶梓允走过来,站在他们面前,笑得冰冷,让人毛骨悚然,“依我说啊,我这个被孤立的人才是和你们最无竞争力的人。你们与其在这里嘀嘀咕咕,不如好好想想,除了你自己,除了我之外,其余人都是你的竞争者,那些好处肯定不能满足所有人的胃口,怎么办才好呢?” 话音落地,叶梓允面前那些人的脸色顿时大变,只以余光偷偷瞥向左右的人。 她冷笑着挑眉看向走廊,蓦地一惊,盛凯锋依靠着门框而立,不知道站了多久。 叶梓允的脸倏地红了,大步走向盛凯锋,娇弱低语:“你……什么时候来的?听了多少?” 盛凯锋宠溺地摸摸她的头,淡淡地说道:“全部。” 叶梓允的心猛地一震,抬眸,正好看见盛凯锋笑得清浅的脸。 他,居然没有生气。 办公室里的那群人都看傻了眼,他们听不见叶梓允和盛凯锋的对话,只看见盛凯锋揽过叶梓允的腰,浅声低语,叶梓允依偎在他怀里笑得明媚,两人便旁若无人、亲密无间地出了办公室。 “这个男人……不是早上叶总陪着的那个男人吗?” “看起来好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看起来又帅又多金,他和叶梓允什么关系啊?” 李正叹了口气,“他是叶梓允的老公,盛凯锋。” 那群人顿时猛抽口冷气,“对对对,我看过新闻,叶梓允和盛凯锋商业联姻,我都忘了!” 安市没人不知道盛凯锋的大名,却鲜有人能见到他。 如今,报出盛凯锋的大名,却叫这群人的脸色忽青忽白,难看至极,唯恐盛凯锋的报复。 出了写字楼,盛凯锋扭头问叶梓允:“想吃什么?” “附近有一家中餐厅,我听同事说味道还不错。” 盛凯锋挑眉打趣,“还有同事和你聊这些?” 叶梓允抿着嘴别过头去,真是的,偏偏让他听见自己说的那些话,糗死了。 盛凯锋见她羞涩的模样,牵起她的手,大步穿过马路到对面叶梓允说的那家中餐厅。 叶梓允怔怔地看着他点菜,手心里仍然是他身上的余温,让她有点难以相信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而且,她完全没有想到,盛凯锋点的都是自己爱吃的菜。等菜全部上上来的时候,叶梓允又惊又喜。 “今天你和叶鹤正开会,有什么结论吗?” 盛凯锋为叶梓允盛汤,摇头,“无非是听他吹嘘种种。” “那你还耽误一上去的时间?”叶梓允有点着急地前倾着身子。 盛凯锋看着她浅笑,只说:“快喝汤,你比之前瘦了。” “嗯。” 叶梓允呷了口清淡的鱼汤,握着筷子拘谨地夹着菜,扒拉着饭。 “你刚才那么能言善道,为什么现在一句话都不说?” 叶梓允一怔,抬头望着盛凯锋,心里没来由的慌张,在他面前,她总觉得自己被看得好透彻,一点心思都藏不住,“我……” “你不需要专门向我解释什么。”盛凯锋夹了块鱼肉到她碗里,深邃的眼睛里是属于生意人的精明,“你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能耐,我很清楚。否则,你认为我会随随便便投资一个项目,再派一个我完全信不过她能力的人去负责吗?”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自始至终的掩饰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你,怎么看出来的?” “用心。”盛凯锋目光坚定,充满了力量。 叶梓允不知道盛凯锋说的是真是假,对于盛凯锋这种商界精英,她知道自己没本事对他遮掩自己内心真实想法一辈子,也知道自己再有能耐也没本事抵抗他。 “你不气我骗了你?” “你觉得你骗得了我吗?” “……” 所以,眼下似乎才是最好的结果,叶梓允真的松了口气。 盛凯锋很认真看着她,两人几乎都没有动过筷子,“你看起来有很多心事,担心什么?” 叶梓允双手摩挲着瓷碗的边缘,低垂着头,犹豫片刻后全盘托出,“其实,我一直在担心新项目的事。还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但办公室里那些人让我很不放心,我觉得这个项目恐怕没办法按时完成。” “你认为在什么环节上会出问题?” 叶梓允眉头紧蹙,将心中的疑惑和不安一条一条告诉了盛凯锋,而他只是安静地听着。 “……尤其是原材料,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看天气方面的新闻,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如果你说的问题出现,有什么解决方案?” “对于原材料,我一直和原本的供应商保持联系,又在联系其他供应商,但饮品里的有一种成分是从一个很特殊的水果里提取出来的,这个水果很难找到能大量提供的供应商。一旦出现问题,就是致命的威胁。” 第一百六十五章 在我面前,做你自己 “你不是都想好了吗?” “什么?” “关于可能出现的问题以及解决方案,你都已经有了盘算。” 叶梓允恍惚地望着盛凯锋,阳光下的他朦胧得好不真实,她总觉得自己是在梦里。 盛凯锋握住她搭在桌上的手,很紧,让她意识到这一刻再真实不过。 “商场,就是争名逐利的地方,只有风险才能成就我们。” “风险……成就我们?”叶梓允似懂非懂,她所害怕的,难道正是盛凯锋渴望的? 盛凯锋笑着收回手,“你应该明白,这一场如果赢了,不只是叶氏,还有你。” 叶梓允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始终耿耿于怀的恐慌,在他看来反而是契机。 的确,危机正是她摆脱叶鹤正继女的身份,杀出重围在叶氏站立脚跟的好机会。 “但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这个能力……我……” “我说过,我相信你,而你觉得我盛凯锋会看错人吗?” 叶梓允心里倏尔一暖,盛凯锋又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菜,叮嘱,“还没开仗,别累垮自己。” “嗯!” 叶梓允捧着碗筷,忽然觉得,这一顿是自己这么多年吃得最好吃的一餐。 盛凯锋看着她,眸色幽深,笑而不语。 结账后,叶梓允送盛凯锋到地下停车场,他该回盛世集团了。 “路上,注意安全。” 叶梓允站在车头嘱咐着,盛凯锋看着她却说道:“就这样?” “……要、要不然呢?” 叶梓允刚说完,盛凯锋大手一拉已搂着她的腰,俯身缠绵又是一吻,大手摁在她脑后让她不得有丝毫的拒绝。叶梓允懵了,手足无措,醉倒在他舌尖肆意翻转的情意绵绵下,身心都由不得她去控制。 “梓允,在我面前,不要再伪装,不要再藏起你的心,做你自己,原本的你。” 盛凯锋低沉浑厚的嗓音呢喃在她耳畔,温暖踏实的大手轻轻爱抚着她的耳廓,让叶梓允意乱情迷的再度深陷其中不得自拔。 “下班后给我电话,等我来接你。” “好。” 叶梓允后退了两三步,挥挥手,目送着黑色的悍马消失在出口,却还痴痴的愣在那里。 这真的不是做梦吗? 盛凯锋突如其来的温柔,轻易的撩拨她心湖,让她如梦似幻,不知道该不该去接受。 如果又是她的一厢情愿,她是否还能再一次承受失落的悲怆? 叶梓允唉声叹气地回到办公室,前脚刚进去,一群同事后脚立刻涌了上来。 “梓允啊,平时也不知道你爱喝什么奶茶,这是我刚刚去买的,希望你能喜欢。” “还有我还有我,这是我回老家带回来的特产,上班实在拿不了那么多,所以你的这份我今天才带来,你……你千万不要嫌弃啊!” “听李副组长说你经常加班,女人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这是我朋友韩国代购回来的面膜,我用过了,效果很不错,你试试吧?” “以后有什么能帮忙的,尽管叫我们,我们肯定会帮你。” “是啊是啊,找我们……” 叶梓允众星拱月地回到工位,尽管一一拒绝了,但桌上还是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用说,她也知道,是盛凯锋的出现让这些人转变了态度。 “这些都是什么?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 一声低吼,所有人迅速散开,阮湄怒目圆睁瞪着他们,才双手抱肩站在叶梓允面前。 “你又在办公室里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阮湄瞥了眼桌上的东西,“这都是什么?” 叶梓允漫不经心地从礼物里挑了件面膜,“同事们送的,组长可以随便拿去用。” “什么意思?你在打发叫花子吗?”阮湄低吼着抢过叶梓允手里的面膜,转而看向众人,冷笑,“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每个月给你们薪水,就为了让你们做这些事?” 所有人被训斥的都不敢开腔。 “还有,这什么面膜?人家堂堂叶家大小姐,还需要用你们韩国代购回来的?还有,乡下土包子的特产还有意思拿来送人?也不嫌寒碜!请人喝东西还喝奶茶,也不看看人家什么身份档次,什么好东西没喝过,没用过,要你们这些地摊山寨货?” 大家低垂着头,面面相觑,个个脸红得像炭烧过一样。 “还不去工作杵在这里做什么?” 阮湄恼怒地把面膜扔回那一堆东西里,所有人都散开回到各自工位上。 叶梓允收拾着桌面,“发这么大火,不怕脸上的伤口又扯开吗?” 阮湄身子一僵,赶紧抬手摸着自己的脸,才狠瞪着叶梓允,“我看你还能在这里待多久!” “如果这是个疑问句,那我可以回答你,你能待多久,我肯定能待得比你还久。” “你……”阮湄还想喷叶梓允几句,手机铃声却突然打断她的话。 叶梓允也没管她,继续收拾着,可耳朵却十分灵敏地竖着,有心留意阮湄说的每句话。 “……怎么可能?你到底打听清楚没……确定?够了,现在你最好给找到新的果园!” 此话一出,叶梓允的手瞬间僵硬,阮湄二话不说猛地将她推开,挥手把满桌子的东西都挥在地上,心急火燎地握着鼠标打开搜索引擎,手指啪啪啪地敲击着键盘。 叶梓允同样着急地凑过头去,看着网页上大肆报道的极端天气,她知道,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其他同事显然也都得到了消息,所有人都震惊地愣在电脑前。任由办公室里的座机狂响,没有一个人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叶鹤正怒气冲冲赶了过来,“我刚得到消息,我们签约的果园全部都被冰雹毁了!谁……出来给我解释一下?” 阮湄战战兢兢站起来,泪眼汪汪地望着叶鹤正,“鹤正,这件事……我们也是刚刚知道。” 这一回,叶鹤正没有再偏袒阮湄,毕竟牵扯整个集团的利益,当场骂得阮湄下不了台。 “……现在,你们必须给我一个新的方案!这个项目要是失败了,你们全部等着失业!” 叶鹤正勃然大怒的离开,办公室里除叶梓允外,所有人都惊恐得浑身发颤。 而叶梓允,早已经习惯了叶鹤正雷霆之怒的样子,如果要说吃人,他发怒的目光不知道要把多少人生吞活剥了。显然,阮湄是第一次遇到叶鹤正如此大怒,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下达指令。要求他们立即联系新的供应商和果园,无论如何一定要度过这个难关。 叶梓允却眉头紧皱地坐在工位,她之前早已经联系完了通讯录里所有的供应商,他们根本没有货,现在加上突如其来的冰雹,这些供应商更无能为力。就算有幸存的果园,也提供不了生产饮品所需要的大规模数量。 怎么办? 叶梓允双手撑着太阳穴,想起盛凯锋午餐时和她说的话,眉头却越皱越深。 这到底是场机遇,还是场灾难?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只要心安理得接受 叶梓允迅速翻开供应商的通讯录,绞尽脑汁,想要找到一线生机。 日暮低垂,华灯初上,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就连阮湄也难得认真起来。 不知不觉,厚重的夜色已经沿着天穹透过窗户蔓延进来,像是墨汁晕染开来的。 叶梓允揉了揉疲惫的眼睛,耳边都是同事们敲打键盘的啪啪声。 高大的写字楼里,只剩下他们这间办公室还亮着灯,而他们的工作仍然毫无进展。 叶梓允冷静下来思索着,以她目前掌握的所有资料来看,能提供那种水果的果园和供应商都损失惨重。她挨着打电话过去一个一个详细追问,本子上记满了各种损失的数据。所有幸存的数量加在一起,还是远远不够。 这条路已经没有可以再挖掘的价值了,现在看来,只有另辟蹊径才是最节约时间的方法。 叶梓允打定心里的主意,收拾好挎包,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急匆匆出了写字楼。 写字楼外只有路灯还亮着,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惊得叶梓允浑身打颤。 “叶小姐,今天您的司机没来接您下班?”保安裹着军大衣站在门口,冲她笑了笑。 叶梓允望着黑漆漆的一排排车,倏尔想起来盛凯锋说的,下班给他打电话,但这么晚了再叫盛凯锋过来真的好吗?万一惹恼了他,怎么办?她可不想两人关系刚刚好转起来,又崩溃了。 “我……” “这么不乖,穿这么少。” 温暖夹杂着磁性的嗓音从她身后响起,一件暖和的大衣顺势笼在她的身上。 叶梓允还没来及回头,盛凯锋已经从她身后搂住她的双肩,紧紧地往自己怀里摁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叶梓允满脸错愕,盛凯锋怎么知道她什么时候下班? 盛凯锋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笨女人,我一直在等你。” “你……你一直等在这里?”叶梓允目瞪口呆。 盛凯锋轻扬唇角看着眼前木讷的保安,“今天她的司机没来,但是她的老公来了。” “……” “走。” 盛凯锋干脆利落地拽着她就走,叶梓允直到被塞进悍马车里,还是云里雾里。 盛凯锋对她突然这么好,不得不让她心生疑惑又坐立难安啊。 叶梓允想起自己平日里闲下来读的那些小说,那些美剧,她本就爱幻想,现在更是细思极恐。怀疑盛凯锋该不会是被外星人抓走调包了?还是被什么妖魔鬼怪俯身了?或许,他是盛凯锋遗失的孪生兄弟,两个人互调生活? 叶梓允越想越是吓自己,在位置上扭来扭去的。 悍马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盛凯锋的余光时不时瞥向叶梓允,蹙眉。 虽然她一句话都没有,但却显得心浮气躁。 “有话直说。”盛凯锋都憋不住了。 叶梓允抿了抿唇瓣,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要我帮你的?” “没有。” “那,你……你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没、有!”盛凯锋咬重了发音。 叶梓允还没听出他的意思,很认真地托腮想着,突然着急地探着身子,反被胸前的安全带勒得弹了回去,“你……你该不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不久于人世吧?” 盛凯锋一脚踩死刹车,悍马蓦地停在红灯前,他却是满脸寒意地瞪着叶梓允。 “你是在诅咒我吗?” “这也不是啊?”叶梓允又想了想,“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带我去的酒店在哪里吗?” “叶梓允,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要我带你去开房?” 叶梓允后背一冷,苦笑着摇头,“我……我就是觉得奇怪,你、你为什么会突然间对我这么好。” 盛凯锋双眼微眯,意味深长的咀嚼着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突然对你好?” 她的意思,可不是以前自己对她很糟糕吗? 而且,现在竟然还会让她误会自己不久人世,甚至是被人替代才对她好。 盛凯锋苦闷的冷笑着,他真不觉得以前有怎么为难她啊? 叶梓允怔怔的和他四目相对,显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其他车不停地冲他们摁着喇叭,盛凯锋这才缓缓收回目光,重新踩下油门驶向槐桐路。 “这些都不是,那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叶梓允还在追问。 “我不能对你好吗?” “……不……不是……” “所以,我就想对你好。” “……”叶梓允诧异地瞪圆眼睛。 盛凯锋扭头匆匆看了她一眼,斩钉截铁说道:“你只要心安理得接受。” “……” 话音落地,叶梓允的整张脸都瞬间红透,她匆忙地别过头去望向窗外,心扑扑的狂跳不已。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可是……可是盛凯锋的话,竟让她听出了甜蜜和幸福的味道。 只不过,这一切只会是她的错觉吗? 叶梓允望着路边一闪即逝的璀璨,心里是欢喜过后的寂寥与害怕。 盛凯锋啊,如果你注定要离开我的生命,那请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怕我会克制不了的更加爱你…… 叶梓允默默在心里呢喃着,直到回到槐桐路自己的卧室里,她红彤彤的脸才稍稍平复。 “好好加油。” 送叶梓允到卧室,盛凯锋又摸了摸她的头,才走向书房。 叶梓允发呆似的愣了很久,满脑子都是他说的,只要你接受就好,只要你接受就好…… 脸上再度泛起红晕,叶梓允才赶忙冲进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脑子瞬间又清醒了不少。 她没时间让自己沉浸在更多不确定的憧憬里,现在要集中力量来解决叶氏集团的难题。 叶梓允拍打着自己的脸,不辜负盛凯锋,不辜负自己,她也要全力以赴啊! 盛凯锋站在书房的阳台上,低头看着叶梓允卧室里散放出来的亮光,心里满满的温暖。 佟武立在他身后,颇为担忧,“少爷,您忘了司令的嘱咐吗?少奶奶恐怕会因为我们陷入危险,如果这一天真的到来,我认为少爷和少奶奶越疏远,才能越保护少奶奶的安危。” “你也这样认为?”盛凯锋斜眸瞥向佟武,坚定锐利。 佟武有所犹豫,却仍然答道:“是的,少爷。” 盛凯锋漫步经心的一笑,呷了口杯中的黑咖啡,仰头望着远处的圆月,“我们军人的职责是什么?” “保家卫国,保护我们的人民。” “如果我连叶梓允都保护不了,何来保家卫国之说?” “……” “如果面对这点困难险阻我就要放弃爱人的权利,我的双肩又怎能担上国家和人民的责任?” 佟武脸色剧变,倏尔想起佟文训斥他的那些话,那一句“我也看不起你”戳得他好痛。 盛凯锋又低头看向叶梓允的阳台,灯火暖心,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会选择爱,就有爱的能力,还要爱得义无反顾!” 第一百六十七章 忙碌的日子 于是,接连两天,盛凯锋每天接送叶梓允上下班。 如果不是盛凯锋是大老板,叶梓允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炒鱿鱼了,这么清闲。 阮湄忙着那一摊烂事,也没工夫和叶梓允对着干,至少现在她们目的暂时是一样的。 有一天,叶梓允下班,手里拎着大大的水果篮上车。 盛凯锋纳闷地看着她抱在怀里的水果篮,“要去看望什么人吗?” “不,这是别人送的。” “谁?”盛凯锋的脸色不易察觉的阴沉。 叶梓允满不在乎地回道:“李正,他为上次在寿司店里的事情,向我们道歉。” 盛凯锋挑眉,若有所思,“然后你这么就收了?” “我当然是拒绝的,可他只是放在我桌上就走了,我没办法啊。” 盛凯锋开着车,好半天没说话,叶梓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也不敢吭声。 一路上倒是出奇的安静,叶梓允索性想要利用时间来想想解决现在叶氏窘境的方案。但是她发现,自己一旦在盛凯锋身边,哪怕没有对视,哪怕没有对话,叶梓允的余光也总是瞥向他,心里总牵挂着他的一颦一笑。只要他在,叶梓允根本没办法专注。 盛凯锋却突然在路边踩下刹车,惊得叶梓允慌张地看着他。 “下车。” “啊?为什么?我……我为什么下车?” “看看后面蹭到了什么!”盛凯锋没好气地命令着,自己则慵懒随意地坐在驾驶座里。 叶梓允瞧他悠闲的样子,撇撇嘴,没办法,只有下车走向车尾。 盛凯锋瞬时降下车窗,趁叶梓允没在意的时候,将整个水果篮全部扔进路边的大垃圾桶里。等叶梓允回来说什么问题都没有的时候,盛凯锋也佯装成自己可能感觉错了,催促叶梓允赶紧上车。 悍马开出了好远,叶梓允才发现水果篮不见了,“咦,篮子呢?” 盛凯锋装聋作哑,叶梓允连问了好几遍,他完全不理她。 叶梓允也没辙,反正她拿回去也准备送给兰蕙,只是没想到一个水果篮会在车内凭空消失?她纳闷地瞥了眼盛凯锋,心里有点怀疑,却又不知道他的动机是什么,也就算了。 这几天,她每天都是通宵达旦搜集资料,也确实没那么多精力消耗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每当她忙的时候,盛凯锋总会特别悠闲在她面前走来走去,端着一杯黑咖啡,翻着他从来不看的男人时尚杂志,慵懒地坐在卧室沙发里,得意地看着叶梓允。 “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的为你提主意。” 叶梓允疲倦地望着盛凯锋,夜色下,他品着咖啡,十分享受陶醉,像个高贵的王子。 “谢谢,我现在还不需要。” 叶梓允说完这句话,又匆匆埋头在一堆资料中,时不时还会和李正通电话。 盛凯锋更是寸步不离地待在卧室里,有时候他也要处理文件时,就会让佟武把书房的文件和资料整理过来。叶梓允注意到好几天没见着佟文,看佟武来找盛凯锋,也忍不住打听佟文的情况。 “谢谢少奶奶的关心,佟文很好,正在休假。” 叶梓允没有任何怀疑,复又在搜索引擎上搜着关键词。 直直忙到夜里三四点钟,叶梓允实在来不起了,趴在一堆文件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灯下的盛凯锋听着她匀速的呼吸,才合上文件,轻手轻脚走过去,站在叶梓允面前,看着她毫无戒备熟睡的模样。他忍不住爱抚着她的脸颊,触手温暖细腻,灯光越发勾勒出她脸部的轮廓,不失清秀,又不失大气。 看得他出神,一个温柔的公主抱,抱着她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宠溺地在她眉心间一吻,然后一个人站在灯光的阴影中,看着她傻笑。 翌日叶梓允醒来时,桌上的所有文件都收拾好了,电脑关了,手机也充好了电。 而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这样的日子,晃眼便是一个星期。她和盛凯锋同样早出晚归,也只有上下班的时候,叶梓允会见着他。往往那段时间里,就是她一整天里最放松的时候。可是,一天天的日子滑走,他们整个项目组里的人还是一筹莫展,也让叶梓允的心日益沉重。 “一个星期,整整一个星期加班加点的工作,你们交出来的东西就是这个样子?” 会议室里,阮湄再度否决了所有人的提案。 她眉头紧锁,脸色苍白,愤怒得都顾及不了用两侧的头发遮住脸上的伤痕。 “你们,还有什么想法?都别给我当哑巴!” “我们必须换一种水果。”叶梓允严肃地看着她,“这次的冰雹彻底断掉了我们的原材料链,如果我们还抓着死路不放,守株待兔的话,只会活活饿死。” 对面负责生产技术的人连连摇头,“这种水果是唯一能提取出甘元素甜味的水果,而甘元素技术一直是我们的核心。我们也尝试过其他水果,但全部都失败,提取出的有效成分里没有我们所需要的甘元素。” “现在我们再去做别的实验呢?”叶梓允追问。 对方还是很无奈,“时间成本太高,这么多种水果,一一实验,一年都不够。” 所有人连连唉声叹气,叶梓允看着他们脸上一片死气,毫无生机,恼怒地捏着钢笔,强忍着窝心的火。阮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仍旧没有新的战略部署,按照老计划命令所有人立刻工作,大家窃窃私语地出了会议室,一点干劲儿都没有。 “这样下去肯定会失败。”叶梓允有意走在最后拦下阮湄。 阮湄轻蔑地冷笑,“难道你有什么厉害的招数吗?刚才你的提议已经被否决。” “可那是我们唯一的出路,派更多的人,做更多的实验,我们肯定能……” “这种肯定你拿什么保证?”阮湄捋了捋额前的大波浪卷发,扬着下颌,“难道就为了你一句话,我就要拿上我们叶氏集团所有人的命脉和你去赌吗?” 叶梓允眸仁一闪,咬着唇瓣,良久无话。 阮湄收好会议文件,挥手推开叶梓允,皱眉,“别挡路!” 叶梓允脚下一阵踉跄,呆若木鸡地站着,死咬着牙,双眼空洞无神地死捏着手里的东西。 “……不甘心……难道,就要这样完蛋吗?” 这时,刺耳的手机铃声刺破会议室的死静,叶梓允回过神,赶紧掏出手机。 “喂,是叶梓允小姐吗?” “我是。” “我是佳隆果园的负责人,听说你们需要一种水果,是吗?” 叶梓允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锐利坚定的目光穿透办公室里的阳光,充满了希望的力量。 第一百六十八章 霞光因你的声音而美 傍晚,日薄西山,残阳染红了半边天,也染红了橙色的出租车。 叶梓允坐在车里,浑身狼狈,脑后的马尾乱糟糟的,手握成拳头拍打着酸胀的小脚肚,一双高跟鞋随意脱在一侧。额头和鼻头还有几颗晶莹的汗珠,看着窗外的晚霞,不得不又叹口气。 “好端端的,又浪费一天啊。” 兴冲冲地跑到什么果园去,根本一无所获。 她灰心丧气地靠着椅背,没想到手里的电话突然震动,居然是盛凯锋打来的电话。 叶梓允立马坐得笔直,心跳加速地听着盛凯锋的嗓音通过电波传来,“你在哪里?” “我……我在剑川大道上,刚从一个果园打车回市区。” “找个路口等我,我马上来接你。” 叶梓允看了眼周围荒郊野岭的样子,撇着嘴,“算了,我都在出租车上了,直接回市区多方便,我在市区等你就好。” “好,出租车信息发我,到了给我位置。” “嗯。” 叶梓允等着盛凯锋挂线,可他没说话也没挂断,她看了眼还在跳数字的通话时长。 “你……怎么不挂?”她弱弱地问着。 盛凯锋笑了,“你不也没挂?” “我……我……”叶梓允始终望着车窗外的霞红,不知道是霞光照红了他的脸,还是盛凯锋的声音让她红了脸,似有似无地说着,“我不是在等你挂吗?” “叶梓允。” “嗯?”她浑身紧绷,总觉得每次听到他唤自己全名的时候,定没好戏。 “以后无论什么事,都该我等你。” “……啊?”叶梓允纳闷的心跳加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 “记住了!你先挂。” “嗯……那个,嗯,今天的晚霞好美。” 说完,叶梓允匆匆挂了线,砰砰的心跳好像要冲破她的身体似的,攥紧的手机都是滚烫。 “不过啊,盛凯锋,你总归算错了一件事。”她盯着左手的钻戒喃喃自语,“在爱情里,却是我在等你啊。” 出租车奔驰在霞光溢彩间,转瞬消失在路的尽头。 另一边,盛凯锋站在落地窗前,天边的霞光穿透玻璃落了他一身,喃喃自语,“嗯,的确很美。” 挂了线,佟武敲门进来,“少爷,之前您让我调查的那人,现在有消息了。” 盛凯锋垂下眼睑,目光随意地扫过脚下繁华的都市气息,凉薄的“哦?”了一声。 “的确如少爷所料,他……果然被人雇佣的。” “雇佣他的,还是那个人?” 盛凯锋坐在棋桌前,棋盘上是一局残局,他执手一枚黑棋,果断地落子。 “不错。少爷,看来,那个人是迫不及待了。”佟武试探着,“是否要摊牌?” “不,不是时候。”盛凯锋又落一白子,“先让他苟延残喘几天,打蛇要打七寸。” 佟武颔首,“明白,少爷。” “晚上我有事,下班后你不用等我。” “可是,少爷,今晚您有饭局,是几家饮品生产公司的老总聚餐,他们肯定都知道叶氏现在的情况,都想要分一杯羹。” 盛凯锋满不在乎,“推掉。” 他大步走回办公桌,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步履坚定地朝办公室外走去。 佟武颔首领命,立刻交代秘书工作。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一缕霞光照亮盛凯锋的棋盘,黑子早已将白子逼向绝路。 此时,叶梓允从出租车下来,市中心熙来攘往的都是下班回家的行人。 她站在安奈商场门口的大广场,扫视四周,盛凯锋还没有到吧,她发了条微信告诉他。 凌冽的风拂过大广场的喷水池吹来,夹杂着潮湿的森冷,叶梓允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下,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双手搭着公文包平放在大腿上,脚跟时不时跺着脚保持温度。 这么冷的季节里,鲜有人坐在广场上等人,所以一目望过去倒也了然。 叶梓允看着安奈商场的大logo,回忆起自己和盛凯锋在这里发生的种种,唇畔不自觉地带笑。正当她垂下眼眸,余光无意间留意到一个穿着白色休闲西装的男人,从喷水池穿过广场走向对面。 她一愣,迅速抬眸追踪着他的身影。 漫天霞光下,那一身白的儒雅和绅士,银质眼镜框折射的光泽,不会错的,是纪离! 他果然回国了,回安市了。 叶梓允长松了口气,拎着公文包大步追上去,“纪离!纪离!” 她不知道纪离有没有听见,因为他越走越快。但叶梓允明显感觉到他有略微的停顿,却不明白为什么他不等自己呢? “纪离……你走这么快,我跟不上啊!” 叶梓允咬牙狂追,终于伸手拉住纪离的胳膊,长吁短叹,“你听不见我叫你吗?” 白色西装的男人回过头,亚麻色的短发随风摇曳,那一双隐在镜片后的狭长双眼映射出霞光的美,白皙清秀的脸庞上更添几分文弱的书生气。纪离咬着唇瓣,久久不曾开口。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和我们联系?我们很担心你啊!” “我……前几天回来的。”纪离回答得敷衍。 叶梓允却笑得明媚,“回来就好,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不是吗?” 纪离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专注又深情,“我知道有一样,是永远不能重新开始。” “什么?” “人生。”纪离似笑非笑地叹着气,“如果能够重来,我绝对不想再遇见你。” 叶梓允愣了,旋即想到以前两人的过节,抽了抽冻红的鼻子,“我都没计较了,你还这么小气。你莫名其妙冤枉我是杀人凶手,难道我还没有资格生你的气吗?” “不,你有资格。” “那不就……啊……” 叶梓允话未说完,纪离张开双臂猛地拥她入怀。 静谧的喷水池前,盈盈的水波折射着红霞的光芒,落在另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的侧影上。 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看得好不真切。 纪离紧紧抱着叶梓允,越抱越紧,清秀的脸埋在她长发堆积的脖颈里,让叶梓允一时间不知所措,“纪离……纪离?你怎么了?不舒服?”叶梓允的手茫然地拍着他的背,从远处看过去,倒也像是她在亲昵地安慰他呢。 站在喷水池前的盛凯锋握紧了双拳,清冷倨傲地朝他们大步走去。 纪离抱着她,身子忍不住颤抖,“你有资格,就一直生我的气,讨厌我,对我失望,好吗?” “为……为什么?”叶梓允昂着头靠在他肩膀上艰难地呼吸着。 “因为……”这或许是你能记住我的唯一方式,也是不会让你失望的方式。 纪离欲言又止,想要说的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只是收紧双臂,将叶梓允抱得更紧。 “纪离。” 盛凯锋冷冽的声音穿透叶梓允的心,她猛地一震,甚至能感觉到纪离的僵硬…… 第一百六十九章 你知道该怎么谢我 叶梓允立刻推开纪离,扭头看去,冷冽的寒风中,盛凯锋英姿挺拔,从容淡定,几乎看不出任何情感的波动。她踟蹰着,想要说些什么,开口后嗓子里火烧似的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纪离慵懒地转过身,似笑非笑,淡淡地说了句“嗨”,却莫名的让叶梓允觉得心酸。 盛凯锋径直走向纪离,没有看叶梓允一眼,反倒叫她心慌意乱。 “回来了都不联系。”盛凯锋很自然地站在叶梓允身边,伸手揽过她的细腰。 叶梓允一怔,仰头诧异地望着盛凯锋,他淡定地直视着纪离,唯有那只手搂得很紧。 纪离看着他搂着叶梓允的样子,低眉苦笑,“不是怕妨碍你们的好日子吗?” “空了多联系,别叫我们担心。” 纪离挑眉,看向叶梓允,“你们看起来比在马赛的时候恩爱多了,我该说声恭喜。” 叶梓允迷茫地看着纪离,盛凯锋的目光这时才落在她的脸上,转而又看向纪离,波澜不惊地说:“多谢。” “好了,以后联系,我还要忙着找份新工作。” 叶梓允看着纪离只觉得胸口闷得慌,正要开口,腰间的大手猛地一用力,搂得她险些叫了出来。纪离已经离开,盛凯锋仍然牢牢搂着她,另一只手勾起她的下颌,问:“晚餐想吃什么?还是说,你想吃日本寿司?” “我,吃什么都行。” “是吗?”盛凯锋眼底匆匆闪过一道锐利,扬起唇角,“那吃我,你愿意吗?” “……” 叶梓允根本没领悟到他话里话外的意思,盛凯锋已经俯身而下吻住她的粉唇。 纪离走出数步远,回头,叶梓允深陷在男人宽厚的胸膛里,任由盛凯锋扣着腰,捧着头,五指插着她柔顺如瀑的长发,谁也没在意纪离根本没有走远。 空旷的广场,稀少的人烟,几近泯灭的霞色,还有时近时远的汽车轰鸣声,唯有这对男女热烈的拥抱着,激烈的深吻着,缠绵悱恻,早已无心顾虑周围的人事物。 纪离落魄地垂下眼睑,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你们……还是在一起了……” 他渐行渐远,掏出手机很快从通讯录里找到一串号码,拨出去。 “纪……纪少,你打电话找我?” “嗯,陈曼,想你了。”纪离咧着嘴角,笑得没有丝毫温度。 “……纪、纪少!我没有听错吗?” “没有,出来吃顿饭吧,我刚回国,很想……你能陪我。” 纪离身边本就不缺女人,如今一通电话,不过是随手翻的绿头牌,点到了陈曼。 却让昔日对他表白被拒的陈曼新生希望,当下答应。 纪离挂了线,一缕没有温度的夕阳光芒拉长了他孑然一身的影子,消失在远处。 最后,叶梓允选择回家吃,盛凯锋开着悍马,一路平稳地驶向槐桐路。 “之前纪离对我们说恭喜……”叶梓允看着他,试探着问道。 “嗯。” “你说,多谢。”叶梓允抿了抿唇,“那是……那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盛凯锋没有看她,仍旧专注地开着车。 叶梓允垂下眼眸,轻叹口气,“我……没有觉得什么……那你,有没有生气?” “嗯,当然。”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急忙解释,“我就是看到他和他打招呼,然后……” “看在你觉悟很高的份上,我已经原谅你了。” “什么?” “至少,知道我会生气。” 盛凯锋目光微微一闪,唇角似有上扬的弧度,正好对面开来一辆车闪着远光,刺激得叶梓允什么都看不清,自然也没看清他眼里到底几个意思。 叶梓允却是真的很困惑,琢磨着,时而惊喜时而紧张。总觉得盛凯锋的态度应该是对自己有点意思的,但因为他是盛凯锋啊,叶梓允反而又不能确定了,也就不知不觉地回到别墅。 饭后,叶梓允回到卧室开启加班模式,和罗柔柔通了一次电话,拜托她帮自己想想主意。 刚刚挂断电话,卧室的门被人直接推开,吓得叶梓允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样横冲直入的,除了盛凯锋,倒也没别人了。 “你下次进来就不能先敲门吗?”叶梓允吓得心跳加速。 盛凯锋挑眉,一面解开衬衣的纽扣,一面走向叶梓允,看着他的动作,她瞬间红了脸。 “怎么?这是我的卧室,床上躺着的是我妻子,我还要敲门才能进来?” “盛凯锋,你……” 叶梓允的脸红得几乎滴血,未曾想这个男人突然压下来,双臂撑在她身侧的床上,床垫迅速凹了下去。叶梓允瞠目结舌,随着床垫抖动着,眼睁睁看着盛凯锋牢牢把自己禁锢在他胸前。 “你……你干嘛啊?” “看你加班辛苦,给你提提神。” 叶梓允红着脸躲开,手里不自觉地抓紧被子,“我……我很有精神,谢谢。” 盛凯锋饶有趣味的一笑,侧身在她身旁躺下,才让她松了口气。 “我有个坏消息告诉你。”盛凯锋双臂交叉着枕在脑后,“其他饮料公司已经在打你们的主意了,和政府合作这块肥肉,人人都想咬一口。” 叶梓允一惊,严肃地看着他,“他们都来找你了?” “显然他们不知道我已经投资叶氏的新项目。” 叶梓允咬唇,“现在我们连原料……” “拿去。” 盛凯锋没等叶梓允说完,递给她一张纸。 叶梓允纳闷地接过来一看,上面是一个人的联系方式,地址是安市的某个村子。 “他们村里有很多野生的果树,你该去看看。” “野生的?”难怪叶梓允收集的果园资料里,没有这个人,“谢谢你,再次。” 盛凯锋坐起来,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弯曲的膝盖上,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她,“这样就算了?” 叶梓允怔了怔,“那、那我应该怎么谢?” “你知道的。” “我……唔……” 盛凯锋抱着她,电脑屏幕幽蓝的光照亮他们的脸,无声的拥吻在夜晚充满了滚烫的气息。 “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盛凯锋松开她,轻轻爱抚着她发烫的脸,叫她目瞪口呆的时候,人已经扬长而去。 满意的答案,是……是什么答案啊? 叶梓允被搅得心潮澎湃。 第一百七十章 叶氏的致命一击 之后,叶梓允和纸条上的张师傅联系过,约定了时间准备拜访。 没曾想,永远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天,叶梓允正在办公室一边通电话,一边翻查资料,阮湄办公室里突然传来巨响。 所有人都懵了,探头探脑,叶梓允回头看了眼玻璃门,门里全是碎了满地的玻璃渣。 她无奈地撇着嘴,电话正好挂线,喃喃自语,“阮湄的工作真不是来检查玻璃门质量的?” “名单上的人马上开会!”阮湄恼怒地冲了出来,抱着文件大步走向小会议室。 办公室里的人,除了叶梓允外,都赶紧收拾好东西匆忙地跟上去。 谁也没理睬她,只有李正走过她身边时,敲了敲她的桌子,鼓励着,“加油!” 叶梓允报之一笑,等他们所有人离开后,她迅速在互联网上搜索。 虽然并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但能让阮湄这个时候雷霆大怒的,必定是比原材料缺货还要严重的事情。不过,有什么比原材料供应不足还要严峻呢? 这个问题,哪怕是最强大的互联网也没能给她答案。 叶梓允咬着唇瓣,满脸愁容地看向会议室,等他们开完会虽然会知道内容,但也太晚了。 索性,不如用最直接的方式。 叶梓允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又看了眼阮湄敞开的办公室的门。 眼下不正是最好的机会吗? 叶梓允直接走进阮湄的办公室,避开地上的碎片,绕到办公桌后迅速地翻找着桌上的文件。担心会有人回来,她时不时还会瞥向门口,手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可惜什么有用的文件都没有。 叶梓允瞟了眼座机,摁下免提又摁了回拨,数字键嘀嘀了几声,迅速拨出最近一通打来的电话。没几秒,对方接通了,叶梓允神色严肃,却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问:“阮组长,叶总现在正在开会,我会晚些时候转达叶总……” 叶梓允嘁了声,挂了线,没想到是叶鹤正的秘书,那刚才阮湄是哪里收到的信息呢?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台式电脑上,迅速坐下来点击鼠标,桌面上果然有一份还没来及关闭的邮箱窗口,正文是一份名单。叶梓允只觉得名字都很眼熟,但又想不起都是什么人,于是干脆用手机拍了下来。 正巧这时候一道手机铃声惊得叶梓允心跳加速,这才在一堆文件下找出阮湄的手机。 她没有犹豫直接接通,却并未开口。 “叶太太啊,事情瞒不下去了!现在其他几家公司都准备召开记者发布会了,叶总迟早会知道的!”对方是叶氏集团的公关部现任部长,是阮湄一手提拔的心腹。 叶梓允眉头一皱,知道失态严重,出声训斥,“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叶总?想要在叶氏一手遮天,也不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快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你……你不是叶太太,你是谁?” “再不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也不能救你。” “……是……是我们这次为政务活动准备的饮品配方泄露了……” “什么?” 叶梓允瞠目结舌,阮湄的手机咚的一声砸在办公桌上。 饮品的配方是叶氏集团的商业机密啊,泄露到竞争对手手里,等同于断了叶氏的财路。 更何况,更何况还是这次新项目的产品,是为政务活动量身定制的,是叶氏的翻身仗啊! 叶梓允浑浑噩噩走到工位,跌坐在办公椅上,脸色煞白。 谁,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 叶梓允倏尔想起盛凯锋告诉她,叶氏的竞争对手有意拉拢他,所以,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叶梓允双手握拳,深呼吸着想要自己冷静下来。 原材料的供应链已经断了,本就不能继续,必须另避蹊径,这个时候配方被暴露,虽然是火上浇油,对叶氏来说根本算不上新的损失。既然原料供应不足,这个配方本就失效,现在等同于重新开发一种饮品。 时间,两个月不到,可能吗? 叶梓允看了眼电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迅速起身穿上外套,挎上背包,大步冲向电梯。 李正正好出会议室,看见她的背影,忍不住喊道:“叶小姐,你要去哪儿?” 叶梓允没答,电梯的门冰冷关上。 既然时间不多,她更不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眼下解决新的原料才是最根本的问题。 她出了写字楼,一面招手拦车,一面拨通了张师傅的电话。原本约好明天下午拜访,但事到如今,越早越好。好在张师傅今天的事情也临时取消,倒也有空,叶梓允毫不犹豫地上车赶过去。 路上,盛凯锋打来电话,“现在忙吗?” “我在去见张师傅的路上,有事?” “现在去?” “嗯,叶氏的原配方被曝光了,我们更不能再耗时间。” “今天有会不能来接你,自己回来注意安全。” “我知道。”叶梓允望向窗外一闪即逝的田野,“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不,我刚知道。” 叶梓允垂下眼眸,微微扬起唇角,“那就好……” 盛凯锋沉默片刻,最后什么也没说。可不知为何,即便如此,叶梓允听着他近在耳边的呼吸,好像盛凯锋就在自己身边一样,让她慌张急促的心渐渐平静踏实。 挂了电话没多久,叶梓允到了和张师傅约定好的地方。 近郊的一片农田,四周崇山峻岭,鲜有人来。 叶梓允找个地方坐下等人,陆陆续续能看见不少汽车和摩托车过去,等得百无聊赖,张师傅才姗姗而来。虽说张师傅人已到中年,但腿脚比年轻人还要利索,带着叶梓允走进山上的泥泞小径,健步如飞,可惜叶梓允事前没换双鞋,一双高跟鞋踩得满是泥泞不说,还让她险些在山路上崴了脚。 等她下山,重新踩在公路上时,叶梓允整个人都松了口气,虽然这一趟仍然没什么结果,但至少通过张师傅又认识了不少长期出入野生果园的当地人。叶梓允觉得还是有价值的。 此时,送走张师傅,已是傍晚。 阴沉沉的天,随时都会下雨。 叶梓允看了看空荡荡的公路,一辆车都没有,只有风大肆吹刮在她身上。 叶梓允担心地望了眼沉甸甸的天,掏出手机想要叫车,却才意识到手机半格信号都没有。 “不是想要我这样走吧?” 叶梓允低头看了眼发胀发酸的脚,一双高跟鞋早已辨不出原貌,细长的鞋跟看起来随时都会断掉,但也没其他办法啦,些许走着走着还能遇见顺风车可以搭一截呢。 她踉跄地朝前走,走了没多远,耳边树枝沙沙狂响,风中夹杂着沙尘让她几乎睁不开眼。 只听哗啦一阵急响,倾盆暴雨瞬时打落在地上,犹如盛夏才有的骤雨。 叶梓允哀呼一声,双手举着包挡在头顶,忍着脚痛快速朝前方能避雨的大树下跑去。 谁料跑到一半,咔嚓一声,鞋跟断了,叶梓允趔趄着险些摔倒。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仍然一辆车都没有,更别说人了。 叶梓允只得急急忙忙脱掉鞋,踩着硌脚的路一路小跑,终于见到前方能有一个避雨的小农舍。虽然看起来很破败,没人住的,但能避雨就行了。叶梓允满怀期待跑过去,却没料到里面竟然已经有人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罗宾汉先生 “哟,谁啊?冒冒失失闯进来?” 叶梓允僵硬地愣在农舍门口,茫然地看着里面四五个成年男人,霎时懵了。 “……抱歉,我不知道有人,我只是……只是想要躲雨……” 她的解释根本没人在听,那些人的目光火辣地盯在她身上。 俨然是,小白兔误打误撞闯进了野狼群。 湿哒哒的长发黏在她的脸上,虽然狼狈,却显得叶梓允更加柔弱无力,楚楚可怜。呢子大衣外套里面若隐若现的职业套装,更是无声撩人。白皙的腿穿着肉色的丝袜,朦胧梦幻。 加上她白皙娇嫩的肌肤,不知道甩村野之妇多少条街,这群没见过世面的男人在本能的驱使下,早已失去理智。自然等叶梓允回过神来裹紧衣服的时候,那群男人已经阴狠冷笑地站了起来。 “我……我马上离开……” 叶梓允匆忙的转身,谁料门后站着一个男人,吱呀一声,关上了木门。 “别着急啊,小妹妹,不是来躲雨的吗?自然等雨停了再走啊。” “不用麻烦了,我朋友、朋友在外面等我……” “让你朋友一块儿进来躲雨啊,正好陪我们聊聊天。” 一个冷笑的男人站在叶梓允面前,抬手轻轻擦过她的侧脸,被叶梓允厌恶地偏头躲开,趔趄着后退。身后的男人却走上来一把抓住她的肩头,叶梓允一声惊呼急忙转身,大衣的衣摆甩出几滴雨飞落在地板上。 “很好的料子啊,看起来也挺有钱的样子。” “喂,女人,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省得我们动粗。” “我给你们钱,你们能放过我吗?”叶梓允警惕地瞪着他们,蜷缩着身子步步后退。 一个男人摩挲着下巴上的胡渣,笑得恶心,“这是你自己进来的,又不是我们抓的你。” 叶梓允扬起下颌,骄傲地看着他们,“那我想走就能走?” “你大可以试试。” 叶梓允死死咬着唇瓣,自然知道这群家伙不肯善罢甘休。 经历了之前被徐晔绑架和马赛小教堂的事情后,这一次她明显镇定理智多了。 比起那帮家伙,眼前不过四五个见财起意的农村青年,她还逃不了吗? “既然能用钱解决,那一切好商量。”叶梓允渐渐平复气息,利用说话的空隙打量四周能逃跑的机会,“虽然我也没多少钱,但我想活命,肯定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们。” 说着,叶梓允高高举起自己的挎包,众人果然都抬头盯着那个包。 “赶紧的,给我们!” “好啊。” 叶梓允眉梢一挑,掏出钱包,抽出里面的现金,仍然高举过头顶。 虽不多,却已叫那群人伸长了脖子,像是见着骨头的哈巴狗。 叶梓允犀利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的脸,瞅准时机突然扬手把现金全部撒向他们。破败的农舍吹着嗖嗖的风雨,钞票在空中打转引得他们争先恐后去抢。叶梓允趁此机会夺门而出,刚把门打开,一个男人突然冲过来抓住她的挎包,扯着她死活不松手。 “把钱包给我!把钱包给我!” 叶梓允恼怒地抡起手里的高跟鞋狠砸那人的手背,细长的鞋跟砸得那人嗷嗷惨叫。 趁他松了手,叶梓允再也顾不得,光着脚冲进雨里,任由雨珠像石子似的砸在她脸上。 “丫的!这都是……是些什么……” 抢到现金的那伙人瞠目结舌的瞪着手里的大红钞票,背面居然是优惠券的信息?! “追!把她给我追回来!” 一群人怒目圆睁狂追在后,叶梓允能听见他们的怒吼声,根本不敢回头,卯足劲儿往前冲。那些优惠券,都是叶氏集团写字楼下发传单的那些人散发的,叶梓允只是不好驳面子才拿着的,没想到,却成了救命的“钱”。 “如果今天能逃脱,回头我天天吃你们家外卖!” 叶梓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后面的人穷追不舍,偏偏路上一辆车一个人都没有。 “给老子站住!死丫头!” 眼见叶梓允体力渐渐不支,后面的人越追越紧,突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雨太大,雾太重,谁也没注意。等叶梓允意识到的时候,那人已经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拼命地往前跑。 叶梓允大惊,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人的背影,脚下的步子跑得比刚才还要快。 等她回头看去时,那帮家伙累得气喘吁吁,指着叶梓允破口大骂,没有体力再追上来了。 “他们没有……没有追了……” 男人回头望了眼身后,压得极低的鸭舌帽遮住了他几乎半张脸,叶梓允还是看不清。 确定安全,男人才松了叶梓允的手,她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扶着路边的栏杆喘着粗气,整个人都疲惫地靠上去。神秘男人这才注意到叶梓允脚上没有穿鞋,叶梓允看他注意到自己的脚,不好意思的扭捏着想要把脚藏起来。 “高跟鞋,嗯,坏了。”叶梓允尴尬地笑着,把手里的高跟鞋随手扔在路边,又疑惑地抬头望着他,“不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上次你在马赛小教堂外救了我,我还没机会当面和你道谢,这一次,又要谢谢你。” 神秘男人别过头去,望着茫茫不见尽头的前路,沉默地背过身,蹲在叶梓允面前。 她怔了怔,赶忙摇手,“不用不用,这次我脚没受伤,我可以自己走。而且,走不到多远,等我手机有信号了,我就可以叫车了,到时候我送你一截吧?” 神秘男人仍然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块坚硬的石头。 叶梓允无奈地叹着气,低眉看着自己的脚,脚心的丝袜早已经磨破,阵阵的疼,再走下去她的确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没办法,她还是只有接受神秘男人的帮助了。 “这次……还是麻烦你了。” 叶梓允趴在他的背上,一如当夜在小教堂外,男人背着她,步履坚定沉稳地走在雨中。 “你救了我两次,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那我怎么称呼你呢?” 叶梓允歪头看着他,可是神秘男人仍然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背得她很稳很稳。 “那我叫你罗宾汉先生吧?”叶梓允笑得很甜,“总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我,谢谢。” 神秘男人没有反驳,叶梓允便当他是默认了。 一路上,叶梓允怕他背着自己太累,一个劲儿地说个不停,说着说着,倒是把自己说累了。神秘男人只觉得肩头一沉,下一秒便听见她匀速的呼吸。他顿了顿脚步,回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天好蓝,山好青,空气都是清新宜人的芳香。 而睡着的叶梓允,很美好。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我爱的是盛凯锋 她感觉自己难得睡了个好觉。 以前夜夜是噩梦,如今加班熬夜睡眠时间更是少得可怜。 可是现在,叶梓允却觉得自己睡得很饱,很舒服,心里满满的踏实感。 她抿了抿双唇,耳边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和哔哔啵啵的柴火声。 柴火声……怎么会有柴火声? 叶梓允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眨巴着纤长卷曲的睫毛,呆滞地看着眼前一堆篝火。 “醒了?” 浑厚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叶梓允怔了怔,猛地坐直身子,这才完全惊醒。 双脚踩在地上,她才感觉到自己脚上穿着鞋,一双绵柔舒适的拖鞋。 是……是罗宾汉先生买的? “我……我睡着了?” 叶梓允扭头看向身边的神秘男人,他左手捂着右肩,正吃力地活动着。 她尴尬地咬着指头,呵呵两声,“抱歉……是、是我把你压麻了吧?” 直到刚才醒来,叶梓允才知道自己一直靠着神秘男人的肩头在睡。 他没说话,拿着木棍拨了拨篝火,火焰立刻窜的更旺,迸出的火星子像是点燃的烟火棒。 叶梓允这才注意到四周,原来他们是在一栋高楼的楼顶上,厚重的夜色下显得更加空旷。时不时还能听见马路上传来的汽车鸣笛声,但不真切,远离尘嚣,他们好像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叶梓允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头顶是天,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几缕被探照灯照亮的浮云,身下是两把折叠椅,无拘无束,空气流畅,难怪她能睡个好觉。 叶梓允收回眼眸,他们身上湿透的外套正搭在篝火旁,随风摇曳着衣角,很静谧。 “这个时候再来点酒就更好了。” “你想喝?”神秘男人扭头看着她。 叶梓允点点头,“有吗?” 没想到还真有,神秘男人从天台角落的一个纸盒里提出一个塑料袋,里面全是易拉罐的啤酒。叶梓允微微吃惊,“你住在这里?” “这是我朋友住的地方。”神秘男人为叶梓允拉开易拉罐,手上仍然戴着黑色手套。 “哦。”叶梓允双手接过,“所以,你是个流浪者?” 神秘男人爽快地喝了一大口酒,“可以这么说。” “我看你身手这么厉害,你至少可以考警校、军校,或者当个保安。” 神秘男人沉默不语,连喝了好几口,很快一罐酒已见底。 叶梓允看他又开了一罐,心里有点懊悔,责怪自己提到不该提的话题。 说不定,他原本就是军人或者是警察,最后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不得不沦落至此呢? 她咬着唇畔,不知所措,她很清楚一个人那样喝酒意味着什么,因为她以前也经历过。 叶梓允叹息着,仰头喝了一大口。 两人各自喝着各自的酒,叶梓允像是要把所有的相思和烦恼都蒸发在酒精里。 今天的狼狈,过去重重的坎坷,让不过3度的啤酒变得更加醉人,不过才喝了两罐不到啊……可偏偏,喝得越多,脑子里盛凯锋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和他滚烫炙热的吻越来越清晰。 三巡过后,她果然开始醉了。 “罗宾汉先生啊,你有……呃,你有喜欢的人吗?” 神秘男人低眸看着她,叶梓允脸颊滚烫,两团绯红,双腿伸直交叉着,身子摇来晃去。 “嗯,有。” “呵呵,她应该长得很漂亮,很优秀,因为……因为你是这么厉害的人……” 叶梓允扭头冲着他笑,即便带着浓浓的酒气,但是她笑得还是那么甜。 神秘男人直直凝视着她的上扬的唇角,迅速收回目光,又喝了一大口。 “哎,我也有喜欢的人啊……他也是个……嗯,很优秀、很优秀的人……” 神秘男人捏着易拉罐的手一紧,瓶身立刻变形,脱口而出,“你喜欢的人是谁?” 叶梓允又是娇羞又是神秘的一笑,别过身子,眯着眼看着篝火,火光扑闪在她脸上美得绚烂。她眉眼的笑意越来越浓,看在神秘男人眼里,竟比那熊熊的篝火还要灼烧他的心。 “我喜欢的人啊,他有……有……有这么高……” 叶梓允高举着手臂,怎么都比不到合适的位置,她索性站了起来,踮着脚比划,身子摇晃得像是荡秋千,可是她却笑得是那样开心,沉浸在爱一个人的世界里,像个孩子。 “然后他很帅,就连眉毛和睫毛都是、是我看过最帅的!” 神秘男人没说话,仍旧喝酒。 叶梓允却边说边手舞足蹈,像只翩翩蝴蝶飞跃在篝火旁。 “……你不知道,他是个面瘫。生气和不生气的表情,都是一个样,看起来啊都让人害怕。不管你站多远,你……你都会被他目光中的寒意冻结……就连我自己,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他喜欢你吗?” 叶梓允眉梢一挑,嘟着嘴又在折叠椅上坐下,苦笑,“他……他根本不喜欢我。” 神秘男人一怔,易拉罐被他捏得皱巴巴,“他不喜欢你,你还喜欢他?” “为什么不能?”叶梓允瞪圆眼睛望着他,可目光里没有丝毫亮光,“如果……如果爱上一个人是能不能的问题,是一个选择的问题,那、那就不是爱情了。爱情……爱情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哪怕对方都没和你说过一句话,你还是会爱上他……哪怕低落到尘埃,还是、还是无法控制……无法选择。” “爱情,无法控制和选择吗?”神秘男人自言自语,紧抿的双唇像是某个固执的念头。 叶梓允点头,“对啊,你只会知道你爱上了他,可你永远不会知道你为什么爱上他。一旦爱上,他的优点,他的缺点,甚至是他的脾气,你都会觉得好可爱。如果他对你多看一眼,对你忽然好一点,你都会怦然心动好久。兴奋、刺激又狂喜,像中了大奖。” 神秘男人的身子明显一颤,又迅速打开新的一罐酒,仰头大喝。 “可是,这只是我的暗恋,连爱情都算不上……他根本不知道我爱他,也根本不爱我。”酒精刺激着叶梓允的味蕾,她忽然觉得好苦,从未觉得这么苦过,“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执着,现实不如意,有了落差,生了烦恼,才成了难言的心事……” 火焰哔哩啪啦的响着,世界忽然变得好安静,只有酒精浇灌心里苦闷的声音。 “不过,我很感谢他……赠我一场空欢喜,至少,还是有点那么小幸福的……” 叶梓允眼神迷离地望着天空,眼前是盛凯锋在阮湄婚礼上的英雄救美,是他在人前一次次对她的呵护和宠溺。还有最近的那些吻……那样的美好,的确是场空欢喜,就像昙花一现。 花事了,幸福知多少? “叶梓允。” 神秘男人抬起头,一双犀利深邃的眼眸急于把她看穿。 可她醉眼迷离,眼前朦朦胧胧,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只有无数个盛凯锋的脸晃来晃去。 “嗯?你……你……” 叶梓允伸长手去摸他的脸,却怎么也摸不着。 “你爱的人,是纪离?” 盛凯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生硬肃冷的语气,吞没在凌冽的冬风里,却是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声音。 叶梓允皱眉,拼命地摇着头,带着酒气猛抽回自己的手,“不,我爱的是盛凯锋!” 第一百七十三章 梓允,我克制不了了! 什么? 盛凯锋错愕大惊,目瞪口呆地盯着叶梓允,好像被她施了定身咒似的。 “叶梓允……”他的嗓音忽然变得低沉喑哑,沙沙地轻唤着,“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叶梓允正半觑着眼看着易拉罐里,又甩手抖了抖,啧,一滴都不剩。 “……还……呃,还有吗?”她打了个酒嗝,朝盛凯锋伸来手。 他再度抓住她的手腕,抓得很紧,疼得叶梓允“嘶”了声,紧紧皱着眉,“你……” “刚才你说的,再给我重复一遍!” 极度没耐心的语气,带着盛凯锋一贯的命令口吻,却比烈火还要炙热。 叶梓允撇着嘴,“我……我说,我爱的人……是、是盛凯锋……” 轰然一声晴天霹雳击中盛凯锋,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他始料未及,半痴半呆地盯着她。 叶梓允挣扎了两下,不费吹灰之力抽回自己的手,又摊开,“给我酒。” 盛凯锋眸仁狂闪,心更如浪花一样欢腾,握着易拉罐的手都在颤抖,浑身像是被电流击过。瞳孔深处,汹涌的感情如泄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是震惊、诧异、惊喜、欢乐又是难以置信,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是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感觉。 “酒嘞?被罗宾汉先生一个人喝了?” 叶梓允突然拔高音量,抓着盛凯锋的手去抢他的酒,谁料他手中的也是空易拉罐。 不等盛凯锋回过神,她倏地站了起来,跌跌倒倒绕过盛凯锋身后,去扒拉扔在一旁的塑料袋。可惜塑料袋里已经没了酒,叶梓允手指捏着空荡荡的塑料袋在空中挥了挥,眼巴巴地很无奈,“没了?” 这时,盛凯锋才开口,像失音了一样,半天才有声音,“你今天喝得够多了。” 说话间,他起身去扯叶梓允手中的塑料袋,谁料她噗嗤一笑,忽然躲开。 “我知道了,这是个宝袋……里面,里面会变出酒来!” 盛凯锋扶额,“看你这么想喝酒,还以为你酒量有多好,更没想到你酒品差得吓人。” 叶梓允嘁了声,“我才不会让我家凯锋看见我这个样子,在他面前,我要最完美!” “……你确定那是你最完美的样子?”盛凯锋挑眉,他可没忘记叶梓允的糗事。 “是啊,他又不喜欢我,我完不完美……又有、又有什么用?他出差走了,都不给我说,到目的地了也不给我保平安,他根本没想过我会担心!一通电话都没有,什么短信微信都没有,在他心里,根本没我位置!” 叶梓允开始数落盛凯锋种种不是,他只是听着,想起自己和她第一次见面的雨夜。 她逃婚,把他爸骂得狗血淋头,而他误以为她是在骂自己,气得要炸。 可现在,她真真切切在骂自己,他却莫名其妙的感到……很开心。 “……他脾气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什么都得顺着他,所有人都怕他,可是、可是还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他……为什么啊?和她们比,我一点胜算都没有……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笨,我喜欢他这么久,他都不知道……” 叶梓允踱步到围墙根,抽了抽通红的鼻子,双臂抱紧自己。 盛凯锋不怒反笑,唇角的笑意直直爬上他的眉梢,“嗯,的确是你太蠢。” “在马赛海边,他说生气就生气,说不理我就不理我,为什么啊?” 叶梓允趴在天台的围墙上,踮着脚冲着辽阔的夜空嘶吼。 对盛凯锋的不满,对阮湄的不满,全部化作尖啸声,很快被风吞没。 她喘了几口气,站稳,风吹在脸上更刀子在刮一样,身子不冷,可脸上皮肤被吹得又干燥又紧绷。叶梓允哈了哈手,捂在自己脸上,微眯着眼,身子重心不稳地摇摇晃晃。 “电话……嗯,我的电话,我要告诉那小子,那小子是个混蛋……” “不用找了。那个混蛋小子,已经知道了。” “……嗯?” 叶梓允浑浑噩噩,身后突然涌来一股热气,强势的力量猛地拥她入怀。 盛凯锋双手插在大衣的衣兜里,敞开衣服裹着她,紧紧抱着。微微俯身低头,火热的脸颊贴着她的脸庞,呼出的白气擦过她的肌肤,好痒。 叶梓允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却觉得他吐纳的气息混着他身上的酒味,很安心。 “你……你怎么……”她迷糊地转过头来,眯着眼,眼前还是重重叠叠的盛凯锋的影子。 叶梓允突然“噢”了一声,转身拍着他的肩膀,砸吧着嘴,“原来原来罗宾汉先生……把你给叫来了?” 盛凯锋挑眉,不解,“我?” “盛凯锋啊,你这个混蛋!”叶梓允一声低吼,抡起绣花拳如暴雨梨花捶着他的胸口,盛凯锋不躲不闪,笔挺地站在她面前,“你……你这个大混蛋!你来……你来做什么?来抓我的?我……我是喝了酒,我心里烦啊……” “我知道。”盛凯锋疼惜地看着她,握着她的手,“我知道你心里烦。” “叶氏一堆破事……阮湄刁难我……你、你还还让我对你充满各种不确定……” “是,都是我不好。是我,蠢。” 叶梓允抽了抽鼻子,泪眼汪汪地望着盛凯锋,手臂一软,竟靠在他怀里。 “这么多年,这么多人来过我的生活,他们来来去去……可是……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你,偏偏在我最狼狈的时候,遇见你……你明明最该是我生命里的过客,我们只是契约合作,没有感情,只有利益,到时候……到时候一拍即散,这样的你,为什么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盛凯锋的心为之一颤,耸动的喉结像是拖着块巨石似的,压得他心急火燎。 叶梓允蹭了蹭他的胸膛,潸然泪下,晶莹的泪水很快浸湿盛凯锋胸口的一大片。 “叶梓允。” 他同样哽咽着,双手捧起她的脸,触手是眼泪的冰冷,他的心却比火烧还要滚烫。 “我再也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 “……” “永远不会。” “……” 叶梓允眯着醉眼,只觉眼前忽然天旋地转,双唇就被盛凯锋的吻堵住。 夹杂着泪水湿润的咸味,盛凯锋吻得肆无忌惮,长驱直入,恣意地翻卷。 叶梓允瞬间沦陷,酒精已经彻底麻木她的理智,她双手抱着他的腰,同样急迫地回吻着。 她从来没有这么有力吻过,更从来没有这么主动地吻过。 她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诚实地做出反应,她的手居然在解盛凯锋的衣服! 盛凯锋的大脑瞬间涌上一股热流,开始无法克制,无法控制,无法选择。 这一夜的天台,两个人都迫切地燃烧着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渴望…… 第一百七十四章 把你给我 天台的夜色很美,火光影影绰绰间,两抹相互交织缠绵的影子在冬风里热烈又撩人。 压抑太久的念头汹涌而出,无拘无束的天地,让叶梓允和盛凯锋两人更是膨.胀般的释放。 叶梓允被他压在围墙上深吻,青丝乱舞,只能感到身体越来越烫,盛凯锋吻得越来越深入,从未有过的深入,像是要完完全全把她占为己有。抱着她的双臂也越缩越紧,两抹身子亲密无间地贴在一起,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体在悄无声息间迅速发生的剧烈变化。 耳边,是风的啸声,火焰的哔啵声,还有隐隐约约尘世的喧闹。 那么远,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安宁得让人只一心沉醉在此刻的拥吻里。 叶梓允虽然醉了,但心中的渴望也在盛凯锋的进攻下,异常的清醒。 埋在心底深处从未言语的暗恋,此刻终于爆发成了无法遏制的情动。 情不自禁,完全没办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一双手,青涩又不知所措的在他胸口抚摸。 盛凯锋微眯眼缝,见叶梓允面颊红润又染着酒气的模样,因为紧张和激动还在轻微的颤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娇羞可人。 像是落入碧潭春水中的一枚粉嫩桃花,花瓣沾着颗颗饱满晶莹的水珠,沿着花瓣微微低垂的弧度,水珠又富有弹性地落回水中,荡起盛凯锋心头层层不散的涟漪。 撩得他,心慌意乱。 盛凯锋微微松开叶梓允的唇瓣,又轻啄一口,吮吸着,才又将吻下滑,埋在她的劲窝。 叶梓允抓着他双肩,浑身一颤,整个人都被他拦腰抱住肆意爱抚,惊得她呵出一口白气。 浓黑的夜色下,盛凯锋嗅着叶梓允的芬芳,体内的野兽早已在他心里磨着尖利的爪子,急于破牢而出,随时采撷她这朵鲜花,随时完完全全拥有。 于是,他吻得越来越肆无忌惮,越来越霸道强势。 叶梓允频频喘着粗气几乎跟不上他的节奏,完全无法回应,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森寒的初冬夜晚,明明是刺骨的冷,可空气里却是难言的燥热,逼得叶梓允口干舌燥。 “叶梓允,我想要你。” 富有磁性的嗓音,喑哑地响在叶梓允的耳畔。 她身子一颤,盛凯锋幽深的眼眸牢牢盯着她,不等叶梓允反应,他牵着她忽然朝楼梯奔去。抓起她的挎包和外套,只留满地空瘪的易拉罐和摇曳的篝火在深沉的夜色下,美妙安宁。 电梯里,没有旁人,盛凯锋扣着叶梓允的双手压在轿厢里,狂热深吻,好一番旖旎春光。 等电梯叮的一声停下,盛凯锋搂着叶梓允一路热吻一路跌跌撞撞向走廊尽头。 酒店套房的电子门“嘀嗒”一声开了,盛凯锋压着叶梓允靠在墙上,急迫地关上门,房卡随手扔在一边。火热的空气里,弥漫着撩人的酒味,叶梓允心跳加速,身上的衣服悉数被盛凯锋强势地扔在地上,她身上却越来越热,手心都是粘稠的热汗。 可是,叶梓允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和害怕,甚至,还很期待。 这是她爱的人啊,满心满意爱着的人啊,她愿意为他坦诚,为他结合。 盛凯锋大手一搂,蹲下身子将叶梓允整个人公主抱起来。 漆黑的夜色下,只有窗外屡屡几丝银色的光辉,微茫荡漾,宽敞柔软的大床迷离梦幻。 叶梓允深陷在柔软的床褥里,盛凯锋虎踞之姿压来,抬手勾起她的下颌,喘着剧烈的热气,“叶梓允……看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醉酒未醒的叶梓允眨了眨睫毛,眼前盛凯锋的脸却无比的清楚。 她笑了,双手勾着盛凯锋的脖子,娇弱无力地低咛,“你是——盛凯锋。” 叶梓允说的每一个字都叫盛凯锋意乱情迷,他只觉喉咙灼烧发干,急于冲破束缚。 他再也无法克制,她也再也无法压抑。 最普通的一夜,却成了他们之间最不普通的夜晚。 缭绕的夜色下,盛凯锋低哑呢喃的嗓音格外撩人,他的吻落遍她全身每一寸肌肤,灵巧的手更是轻捏爱抚着在她心里留下火烧似的灼热。 男人的轻柔缠绵,像是在轻嗅一朵初开的鲜花。 “阿允,给我。” 只这一句,瞬间天翻地覆。 叶梓允只觉自己好像跌入另一个虚空玄幻的世界里,搅得她心里阵阵激荡,难言的狂喜和羞涩。 这一夜,叶梓允实在记不得他们是什么时候睡下的。 她只觉得身子好软,像是踏在云上,时而是电闪雷鸣,时而又是鸟语花香。 就像一场梦,不断变化梦境,可她的感觉却那样实在。 “……啊,痛……” 叶梓允辗转醒来,头疼得像是要炸裂,她抬手捂着额头,却意外地碰到另一只手。 她怔忪地睁开眼,望着陌生的环境,想要动一动,却发现搂着她腰的手臂搂得好紧。 “醒了?” 盛凯锋轻吻她的耳廓,惊得她身子微颤,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这才恍然大惊扭头过来瞪着他。 四目相对,刚睡醒的他仍然帅气逼人,而她却眼神迷茫又呆滞。 “怎么?想要始乱终弃,对我不负责任?” “啊?”这不该是女生的台词吗? 叶梓允紧紧捂着被子,昨晚虽然喝多了,但是那么刻骨铭心的记忆她却并没忘记。 只不过……只不过她以为这只是场梦,只是梦啊! “你……我……” “叶梓允,你想要反悔?”盛凯锋眸色一沉,语气骤然冷冽。 叶梓允木讷地不知所措,脑子里乱糟糟的。 盛凯锋却明显没有耐心,抬手勾起她的下颌,搂得她紧贴在自己身上,阳刚的男性气息包裹着叶梓允,英气逼人,“那我明确告诉你,叶梓允,你引诱了我,必须对我的余生负责!” 第一百七十五章 昨晚的事,都忘了? “你……你说我引诱了你,要对你负责?” 叶梓允诧异地捂着嘴,眼睛闪烁得像天上璀璨的星海,是喜更是惊。 盛凯锋扬起唇角,摩挲爱抚着她的手,“看来,你把昨晚的事情都忘得干干净净?” “嗯。”叶梓允很认真的点着头,虽然她记得大致的过程,但是细节记不住啊。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盛凯锋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断片的记忆宛如一幅幅静止的图画,只有内容,却没有前因后果。 盛凯锋见她不像故意装懵,忽而饶有趣味地笑得更浓了,握着她的手紧紧贴着自己胸口。肌肤相亲的触感,震得叶梓允一颤,想要抽回,可盛凯锋并不松手,笑得明媚,“昨晚你可没现在的娇羞。你的手一直摸着我,还很自觉地帮我脱衣服。” “什么?” 叶梓允一声尖叫,震惊万分,她她她她居然这么主动的对盛凯锋造次?! 虽然她心里幻想过很多次,但毕竟之前她不经人事,绝对不敢真的这样去做啊。 天,酒精真的害人不浅。 叶梓允咬着唇瓣,羞红了脸,躲闪着盛凯锋目不转睛盯着她的目光,默默把被子拉起来遮住自己大半张脸。盛凯锋却满目宠溺地看着她,“你以为只是这样吗?” “……要不然呢?” “你的酒品真的很差,你知不知道你昨晚干了些什么?” 叶梓允眉头紧锁地摇着头,只暗求自己千万别又做什么糗事啊。 盛凯锋于是讲起昨晚叶梓允喝醉时说的那些情话,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已叫叶梓允当场不知所措,蜷缩着身子躲进被窝里瑟瑟发抖。任由盛凯锋怎么拽被子,她死活不出来。 “你这丫头,昨晚说得满腹深情,处处撩逗我,今天就忘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要快,你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再说了……” 叶梓允裹在被子里扭来扭曲,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多么危险的事情。 盛凯锋早已想入非非,喉咙又紧又干,意味深长的挑眉,嗓音忽然变得低沉喑哑,“你让我不要再说的意思,是想要我再重复一遍昨晚的事情,你就相信了?” “……” 叶梓允浑身一僵,刚把头窜出来,还没来及开口,盛凯锋的唇已经牢牢堵住她的嘴。 温柔的触感,加速的心跳,浑身血脉喷张的激荡,这些感觉现在真真切切流遍她全身。 如果说昨晚只是一段记忆,那么此时此刻就是真正的感觉。 盛凯锋的手,盛凯锋的吻,盛凯锋的气息,让叶梓允身上每一处的毛孔都变得饥渴。 他掀开叶梓允身上的被子,悄无声息地覆盖而下,她能看见盛凯锋肩头的抓印和胸口零星的吻的痕迹,才知道自己昨晚确实是那么主动的干了些什么,叶梓允的脸红得更透了,几乎要滴血。 清晨的鸟叫从未如今日清脆悦耳,恍若世间最美的曲子。 晨曦穿透玻璃落了满屋的旖旎,痴缠的两人沐浴着阳光尽是姹紫嫣红的春色。 好一番缱绻情深,从大床到浴室,再躺回床上,晃眼已是午后的光景。 叶梓允的体力可没有盛凯锋那么好,她精疲力竭地蜷缩在床上,盛凯锋却仍然精神饱满,侧着身子看着她。 “你……干嘛一直这样看着我?”她的脸又红了。 “我不看你,看谁呢?”盛凯锋温柔地替她捋了捋额前细碎的发丝。 叶梓允有点恍惚,别过脸,“下次得和你约定次数,要不然还不被你吃干抹净。” “好啊,下次。”盛凯锋咬重最后两个字,似乎意有所指。 叶梓允怎会听不出他言语里情动的味道,娇羞的挥手打向他的胸口,反被盛凯锋扣住手腕再顺势一带,她整个人都被他牢牢抱在了怀里。 听着他强势有力的心跳,叶梓允仍然不敢相信,一切发展得好快,她甚至来不及思考。 “凯锋。” “嗯?” “你爱我吗?” 叶梓允稚嫩地问出口,对于女人,她想要从男人身上得到的,莫过于“真心”二字。 盛凯锋骨节分明的五指爱抚着她柔顺如缎的长发,温柔的一个吻落在她的眉心。 “听见我的心跳了吗?那就是我对你的回答。” 他又抱紧了她,怦怦的心跳,如雷似鼓,每一声都那么坚定,叶梓允情不自禁地咧开嘴角,徐徐闭上眼,静静地聆听着属于他的爱的表白。 盛凯锋抱着她,很紧很紧,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他的眼神忽然变得迷离又深远。 他没办法告诉她,自己在外完成司令交付的任务时,仍旧偷偷跟着她。看着她每天和李正加班吃饭,说说笑笑;看着佟文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陪着她,盛凯锋嫉妒得发狂。也是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知道,原来她早已悄无声息住进了他心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盛凯锋在人前表演的那一套,竟成了他的真心。 盛凯锋紧紧抱着她,大手摩挲着她的肩头,忽然听见咕咕两声,在静谧美好的卧室里唐突得太明显。 叶梓允刹那间不自在,捂着肚子尴尬地冲盛凯锋笑着:“嗯,它、它只是太开心而已。” “知道你开心。”盛凯锋摸了摸她的头顶,“这种情况,也不是你的第一次。” “……呵呵……”叶梓允真想挖个洞躲起来,怎么总是在最在乎的人面前这么糗啊? 她急急忙忙下床,穿上睡袍,嘟哝一句“我先去洗漱”,然后人已经一溜烟地进了浴室。 盛凯锋好笑的摇着头,不疾不徐,换好睡袍后,看着地上昨晚扔的满地衣服,皱了皱眉。叶梓允显然记不得他是她口中的罗宾汉先生了,这是他执行任务的掩饰,被她发现这套衣服的话,肯定穿帮。 盛凯锋不假思索地把衣服全部扔进垃圾桶,随后拨通佟武的电话。 第一百七十六章 缱绻缠绵的温存 浴室里,叶梓允整张脸都浸泡在冷水中,猛地仰起头,水珠子滴滴答答地落了一池子。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怎么都觉得匪夷所思,盛凯锋居然接受了她? 还和她发生这么亲密的关系。 叶梓允想着,脸颊滚烫,又赶忙洗着冷水脸,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深吸一口气,才从浴室里出来。她刚出来,就看见盛凯锋随意地穿着白色睡袍站在窗前,把玩着手机。听见浴室的动静,他也同样循声看过来。 四目相对,叶梓允怦然心动,刚刚的理智又荡然无存。 算了,她已经习惯了,在盛凯锋面前她总是被感性支配,像个稚嫩的小妹妹。 就像此刻,盛凯锋穿睡袍的样子,她不是第一次看,甚至还见过他没穿衣服的样子。 咳咳……但是现在,叶梓允却突然发现,此刻的盛凯锋比任何时候都要慵懒诱惑。 不失贵气奢望的慵懒,但这份慵懒却只属于她一个人,只有她。 这样一想,叶梓允又沉醉其中不可自拔,呆呆地望着盛凯锋大步朝自己走来。 她没任何防备,盛凯锋与她十指紧扣,抵在墙上又是一番温存。 “不要用这种渴求的眼神看着我,我招架不住。” “……” 良久,佟武敲响房门的时候,盛凯锋抱着叶梓允坐在大腿上,正是缠绵。 两人很久才去开门,佟武眼尖,迅速感受到了什么。 换好衣服,盛凯锋牵着叶梓允的手出来,她被佟武盯得脸红。 站在电梯里,她不自觉地朝边上挪着,想要和盛凯锋之间保持原本两人之间的距离。 谁料盛凯锋压根不闻不顾,伸手搂着她的腰,猛地一带,叶梓允措手不及地撞进他胸怀。 电梯里除佟武外还有另外几人,大家都羡慕地看着他俩。 “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盛凯锋居高临下侧眸俯看着她。 叶梓允撇了撇嘴,余光看向身后的人,尴尬地笑着,“这里人太多……” “你们谁介意?”盛凯锋语气冷冽地看向身后人,目光沉稳逼人。 大家伙纷纷摇头,都说不介意。 盛凯锋这才得意的冲钱小沫扬起唇角,“瞧,他们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 叶梓允无言以对,怎么也没料到盛凯锋会明目张胆的去问别人。 他都这样问了,谁又敢说介意? 他见她沉默,得意地挑着眉梢,搂着叶梓允的腰,大大方方旁若无人在她耳上一吻。 叶梓允还没适应盛凯锋公开的亲昵,又是羞,又是喜,没料电梯这个时候开了。 一楼大厅,电梯外候着很多客人。 叶梓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他们也满脸窃喜的欣赏着俊男亲吻的这一幕。 最关键,却是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佟文。 佟文脸色煞白,浑身僵硬的杵在那里,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眼前看见的画面。 周围人拥挤着赶着上电梯,他就像块石头,一动不动。 盛凯锋搂着叶梓允出来,叫佟文跟上,可他仍然没回过神,茫然地盯着脚下。 佟武皱眉急走两步,拍着佟文,压低声音,“少爷叫我们跟上,你还愣着干什么?” “哥,他们……他们是不是……是不是……” 佟文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伸长了脖子,偏又怎么都问不出自己心里最想问的问题。 他怕知道,害怕……害怕得要命。 “我怎么知道?”佟武有意隐瞒,“你要问自己去问少奶奶。” 说完,佟武没管佟文,也走了。 虽然于心不忍,但是佟武相信只要逼佟文认清现实,他总会明白。 佟文一个人愣在电梯外,茫然又困惑地望着盛凯锋和叶梓允的背影。 虽然不知道叶梓允在盛凯锋耳边说着什么,但盛凯锋却勾起她的下颌俯身一吻。 亲密无间,缠绵情深。 佟文咬牙强忍,垂在身侧的拳头因为太用力胳膊都在颤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酒店。 他最害怕的,终究还是发生了。 自始至终,叶梓允都没和他说一句话,果然,根本注意不到自己吗? 是啊,盛凯锋那样优秀的人,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商场都是焦点,谁又会真正的多看他一眼呢?他怎么会这么天真幼稚的认为,自己可以和盛凯锋公平竞争?他根本不是盛凯锋的对手,因为他们能力悬殊,根本不会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盛凯锋,有叶梓允的爱慕,早已经远远领先,如今,更是佟文望尘莫及的。 “佟文?”清脆的女声响起,一阵高跟鞋声急促地朝他走来,“我没认错人吧?” 佟文心思不宁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眸中毫无神采。 罗柔柔纳闷,还有点担心,“你是佟文,之前椰子因为徐晔的案子住院,我见过你。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盛少和椰子也在吗?我们公司最近会在这里搞一场慈善活动,我正想联系椰子……喂,佟文,你怎么了?” 不等罗柔柔把话说完,佟文僵硬地转身走开,疲惫乏力的好像一具行尸走肉。 罗柔柔抱紧怀里的文件,快步跟上去,“你别吓我啊,出什么事了?要我联系椰子吗?” “不用。”听见联系叶梓允,佟文才迅速打断罗柔柔,“不要联系她!” 罗柔柔松了口气,“那你别不理我啊,你这样子,很吓人的。” 佟文又不理她,继续阔步向前。 罗柔柔叹了口气,实在不放心他的样子,只得赶紧跟上去。 “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你跟我说啊。要不,我讲我刚才遇到的一个搞笑的事给你听?” 罗柔柔不管佟文理不理她,已经自顾自地开始讲起来。 酒店里人来人往,很快淹没他们。 酒店外,盛凯锋为叶梓允开车门,两人并肩坐在后排,一如往昔。 “不等佟文吗?”叶梓允见佟武已经发动了引擎。 佟武颔首,“佟文去酒店是和客户接洽。” “哦。” 叶梓允倚着靠背,没再多言,悍马很快行驶在宽敞的马路上。 “过来。” 盛凯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叶梓允坐过去。 她瞥了眼佟武,见他很认真的开车,这才听话地坐过去,顺势依偎在盛凯锋的怀里。 “回槐桐路?” “不行。”叶梓允看了眼时间,“虽然很晚了,但我还是必须去叶氏。” “这么拼命?” 叶梓允望着他,笑着,“难不成你养我?” 盛凯锋挑眉,抬手刮过她的鼻梁,“我又不是养不起你,叶氏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叶梓允的脸色瞬息大变,坐直身子冷冷看着他,“可它对我却极为重要。” “叶鹤正和你非亲非故,叶氏每况愈下,你很清楚。” “即便如此,它对我还是很重要。”叶梓允眼神坚定,语气更不带丝毫可退让的地步。 盛凯锋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是在思索衡量,片刻才摸了摸她的头顶,“我知道了。” 十多分钟后,悍马抵达叶氏集团,盛凯锋和叶梓允纷纷下车。 “下班我来接你。” 盛凯锋在她唇上一吻,目送她进了写字楼,若有所思。 “少爷。”佟武恭敬地候在他身后,“少奶奶对今早叶氏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现在上去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少爷,真的不以投资者的身份陪少奶奶进去吗?” 风吹起盛凯锋乌黑的发丝,冷峻的眉眼里荡漾着复杂的神思,层层扩散,直至眼眸深处归于沉寂……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叶氏,每况愈下 叶梓允毫无防备地走进写字楼,和以往一样,却没料到写字楼的前厅竟然围满了人。 高大的男人扛着摄像机,女人举着话筒嚷嚷个不停,亮堂的前厅里都是刺眼的闪光灯。 大家你推我我推你,像浪头似的朝前涌。 这年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叶梓允即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有不祥的预感。 她急忙掏出手机,这才发现自己手机早没电关机了。 叶梓允咬了咬牙,忽然瞅见人群最后有个很瘦弱矮小的男生,他举着相机,怎么都挤不进去。看起来,更像个实习生记者。她快步走上去,拍着他的肩头,男生转过头看着她,果然不认识叶梓允。 “请问这里出了什么事?” 男生推了推鼻梁上歪掉的眼镜架,叹了口气,“今早叶氏集团的三大竞争对手联手开了发布会,公开了叶氏集团旗下为政务活动设计定制的新款饮料配方,那配方里加了不少违背食药监局规定的成分,我们就是为了这个丑闻来的。” “什么?”叶梓允皱眉大惊。 男生纳闷地打量她,眉眼都是疑惑,“你家领导派你来,没告诉你采访什么?” 叶梓允木讷地踉跄后退,没想到突然被另外记者注意到,他们叫嚷了一句“叶梓允在这里!”人群立刻炸开锅,大家都急忙转身涌向叶梓允。那男生一愣一愣地还没回过神,已经又被他的竞争对手推到最后去了。 叶梓允仓促要离开,可人多力量大,她很快被重重围攻。 “叶小姐,听说您现在也在新项目组,是否知晓配方有问题?” “这种有问题的配方你们还生产销售,难道没考虑过消费者的健康吗?” 话筒像一把把利刃刺刀叶梓允面前,她咬牙强忍,故作镇定从容,“这方面的事情请联系我们公司的公关。” 说完,叶梓允埋首阔步走向电梯,记者纷纷后退捕捉她的画面,直到她快步进电梯,门合上,耳边始终还是他们嗡嗡嗡嘈杂的人声。 说实话,她根本不知道新项目的配方,更不可能知道配方里居然违法的成分。配方这种机密只怕整个办公室里只有阮湄才知道,是她泄露出去的吗?难道,她的目的不是霸占叶氏集团为己所用,而是摧毁叶氏? 电梯里的数字蹭蹭上跳,叶梓允的心越来越不安。 配方泄露或许还能更改和弥补,可涉险添加违法的有害物质,相关部门一旦介入调查,轻则直接取消叶氏集团此次所负责的新项目,重则扼令叶氏集团召回市面上所有商品,并付大量赔偿金,停业整顿,其中负面影响和后果自然不言自明。 “梓允啊,好喝吗?”记忆里,她的母亲在阳光照耀下的公园里笑得爽朗。 叶梓允双手捧着饮料瓶,眉眼带笑,“嗯,好喝。妈妈,这也是妈妈你们研发出来的新产品吗?” “对,明天上市。”妈妈摸了摸叶梓允的头,眼睛笑得和月牙一样弯,“纯天然栽培出来的,味道原汁原味,绝对是一款健康饮料。味道,是不是很像妈妈每天早上为你鲜榨的果汁?” “嗯,简直一模一样。” 叶梓允的思绪沉浸在儿时的回忆里,那时候叶氏集团在叶鹤正父亲的带领下,生产出的饮料是业界风向标,以“自然”、“健康”的好口碑独树一帜,也是记忆里母亲最引以为傲的。可现在……叶梓允咬着红唇一声哀叹,如果她母亲尚在人间,只怕会落泪啊。 叶梓允心思不宁地出了电梯,走向办公室,四周竟然死寂得令人窒闷。 “……谁能给我解释到底怎么回事?” 叶鹤正震怒的嘶吼声伴随花盆砸裂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叶梓允不由加快脚步。 “你们身在新项目组,居然都不知道我们的配方已经被泄露?”叶鹤正气得脸红脖子粗,站在人群正中央,其他同事低垂着头老老实实站了一地,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阮湄站在叶鹤正身后,咬牙切齿,同样不敢说话。 “而且,他们今天召开发布会,你们还不知道?我养你们来当蛀虫的吗?” “鹤正……”阮湄抿了抿红唇,娇羞可怜,“我们为了赶时间弥补原料问题,所以才……” 叶梓允站在办公室门口,正好看见叶鹤正训斥阮湄,这次他丝毫没给阮湄任何脸面。 阮湄楚楚可怜看着他,可眼底却是浓郁的阴鸷,紧抿成缝的双唇似在隐忍什么。 叶梓允沉默不语地看着,叶鹤正这次真是急了,恼怒得连阮湄都没丝毫怜香惜玉。 “说!你们当中,到底是谁泄露出去?”叶鹤正怒目圆睁指着面前乌压压的众人,“是你?还是你……是不是你?说啊!今天这个人不站出来负责,谁也别想领这个月工资!”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的同事都懵了,面面相觑,个个都愁容满脸。 “叶梓允?”阮湄冷冽的讥笑声响起,众人迅速都看向门口,“你还知道来啊?今天我们集团出这么大的事情,你一大早在哪?你每天不都是来得挺早的吗?怎么,我们集团有事,你就先跑了?” 叶鹤正横眉竖眼,正气在头上,见叶梓允这个时候才来,立刻指着她一顿痛骂。 阮湄双手抱肩,得意轻蔑地看着挨骂的叶梓允,刚才被叶鹤正压一头的怒火正好对准了她,“鹤正,我觉得事有蹊跷。今天最令我好奇的是,偏偏今早叶氏集团出事,偏偏今早我们的对手召开发布会恶意中伤我们,偏偏一早上叶梓允都没来。真的,只是巧合吗?” 叶鹤正眉梢一抖,怒火中烧的眼睛越睁越大,一张脸越涨越红,像逐渐充满气的气球。 叶梓允瞬时凉透了心,一股恐惧和惊怖油然而生,像某种诅咒牢牢定住她的手脚。 “叶梓允,说啊,今天早上你为什么没来?” 阮湄抬手轻撩额前大卷,指腹轻抚过脸上的疤痕时,手指微僵,颤抖着握成拳头抱臂,目光又骤然冷冽好几分。言语间步步紧逼,轻勾唇角森寒的冷笑,像一枚枚结冰的飞镖齐齐连发,射向毫无招架之力的叶梓允。 “是有事耽搁,来不了,还是不想来啊?” 阮湄讥笑出声,愈发显得办公室里死寂得令人毛骨悚然。 叶梓允直视着叶鹤正急迫盛怒的双眸,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和盛凯锋在酒店开房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这个内鬼! “我……只是睡过头了。”叶梓允抿着双唇,“这段时间一直加班熬夜,没睡好。” “没睡好?”阮湄扭着柔软的柳腰走来,轻蔑的模样显然是完全不信叶梓允的话,“你天天加班第二天都能准时到,偏偏是今天不行?你说你加班熬夜,我怎么看不见你的成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并没安排你做什么事,为什么你还要经常加班?” 叶梓允抬眸微眯着眼,“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所谓的加班,是替谁加班?”阮湄眸色阴沉,趾高气扬地质问,“是替叶氏集团,还是替我们竞争对手挖苦心思地窃取我们商业机密?” 叶鹤正同样面色不善,死死瞪着叶梓允,一声咆哮,“说!” 震得办公室里其他人都浑身发颤,胆战心惊的往叶梓允方向瞅。 叶梓允咽了咽吼中硬物,右眼忽然狂跳不停,却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叶鹤正,“我替叶氏工作,加班处理的事情当然也是叶氏的业务。” “哟,这谎撒得还真是面不红心不跳啊!”阮湄冷笑,摊着手,“给我看,你加班熬夜做出来的东西。” 叶梓允咬牙,应下,“好。” 她从叶鹤正和阮湄之间侧身走过,阮湄眸中的嘲笑越来越浓,鄙夷轻挑的嘴角如钩子剜进叶梓允的心里。她面不改色,大步走向自己工位,放下挎包,开始翻找案头的文件夹。但是,怎么会没有了呢?叶梓允记得自己明明放在这里的啊! 她俯身拉开抽屉,翻来覆去地找,却没有她想要找的文件。 怎么会?叶梓允着急的浑身发热,手心黏糊糊,又去翻另一侧的抽屉。 阮湄看好戏似的冷笑,挑眉,打着哈欠,“找到没有啊?你想要我们所有人都陪你耗着?” “叶梓允,你到底玩什么把戏?”叶鹤正低吼着大步走来。 叶梓允顾不上他们一唱一和,只得开了电脑,鼠标点开一个一个文档,统统没有。 被删掉了?她所有的备份,全部都被删了,连回收站也早被清空。 “不可能啊……” 叶梓允呢喃着,整个人都懵了,僵硬地盯着以叶氏集团logo做背景的电脑桌面。 阮湄笑了,“不可能什么?你交不出东西来,又要编什么借口?” 打印好的文件不见了,电脑里的电子档也全部被删,如果不是事前准备好的,不可能一点破绽都没留下。叶梓允双手撑着电脑桌,浓密的直发垂在脸侧,闪烁的眸仁深处终于把事情逐渐理顺。从她踏进这间办公室,就中了阮湄的圈套。 现在,叶梓允终于恍然大悟,阮湄脸上洋溢的自命不凡到底是什么了。 “既然你交不出东西来,我到有一样东西想要给你看,或许,你能解释解释。” 叶梓允转身,惊慌的目光霎时变得冷峻逼人,再没刚才的慌张不安。 这果然就是阮湄事前设好的局。 她微眯着眼,只见阮湄掏出手机,点开视频,画面上是阮湄单独的办公室,没有人,左上角显示拍摄日期是昨天。 昨天的话,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她万万没想到阮湄的办公室里居然有监控摄像头! 没几秒钟,画面里就能看见叶梓允进了阮湄办公室,在她的办公桌上东翻西找,还动了阮湄的电脑。 在场所有人猛抽口冷气,惊目乍舌地看向叶梓允。 叶鹤正更是气得一把夺下阮湄的手机,死死瞪着画面里叶梓允的一举一动,刹那雷霆之怒,扬手把手机狠砸向叶梓允。叶梓允来不及躲,手机砸在她额角,疼得她蜷缩身子,眉头紧锁,还没来及伸手,丝丝缕缕的血已经从叶梓允额头渗出。 阮湄抿嘴偷笑,没人敢帮叶梓允,只有李正忍无可忍冲了过来。 “叶总,闹出人命只会令我们集团雪上加霜啊!” 李正一面劝慰,一面搀扶叶梓允在旋转椅坐下,扯来好几张卫生纸递给她。 “闹出人命?”阮湄讥笑,“我们整个集团所有人的命都被她给卖了,她才是罪魁祸首!” 叶鹤正气得浑身颤抖,怒吼,“说!你为什么出卖叶氏?” “还能为什么?”阮湄娇弱无力地靠过来,徐徐枕边风从她艳红的双唇间云云吐出,像蛊惑似的,“鹤正,你别忘了,叶梓允是为什么进叶氏的。这可是盛凯锋一手安插进来的,依我看,盛凯锋是想借叶梓允的手,和我们的竞争对头来个内应外合,想要吞并我们!我还听说,我们的几个对头一直和盛凯锋保持着很积极的联系啊……” “居然……居然是他!”叶鹤正咬牙切齿,一拳狠锤在桌上,“亏我对他服服帖帖!” 叶梓允身子一颤,顾不上流血的伤口,急忙解释,“不,凯锋没这个意思,他从来没有!” “你们是一伙的,当然帮他说话。鹤正,我们以后都不能再和盛凯锋合作了。” “不行!叶氏不和凯锋合作,只会被灭得更加彻底!” 阮湄皱眉,“闭嘴,叶梓允!你没资格说这种话,你这个内鬼!” “我……” “立刻通知公关部召开发布会,把这个内鬼给我彻彻底底曝光出去!” “别急啊,鹤正。”阮湄凑身在叶鹤正身边耳语,似在出谋划策。 叶鹤正的脸色瞬间和悦不少,“好,按你说的去做。” 叶梓允不安的看向阮湄,明明刚才叶鹤正还迁怒阮湄,可现在竟然又被阮湄逆转了。 这个女人的手段,太多! 阮湄得意的勾起唇角,侧目冷冷瞥了叶梓允一眼,婀娜多姿的向她走去,冰冷的指尖勾起叶梓允的下颌,被她甩头躲开。阮湄不急不怒,反倒笑得更加森冷。 “啧啧啧,什么不好做,偏偏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那这也是你应得的下场。叶梓允,从下一秒开始,罢免你所有职务,收拾好你的东西,立马给我滚!” “什么?你不可以,这是你们和凯锋定下的……” “别再把盛凯锋那个男人挂在嘴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的走狗!我说过的,你不可能再继续用盛凯锋当你的挡箭牌。怎么样,我说到做到,可你呢?你又有什么本事?” 阮湄俯身凑到叶梓允耳边,艳丽如血的双唇里吐出的每句话都像是嘶嘶作响的蛇信子。 “叶梓允,别自以为是能打败我。你的小聪明我根本不放在眼里,上次在马赛我说得很清楚,我要你和盛凯锋都不得好过!还没到让你害怕的时候,所以别发抖,这只是刚开始。” 叶梓允一震,匪夷所思地瞪着阮湄。 她支起身子,杵在叶梓允眼前笑得眉飞色舞,“不用谢,这是对你最轻的处罚,剩下的一堆烂摊子,还要我们来替你收拾!大家快来感谢她,我们要连续加班两个月,都是为了她!” 话音落地,叶梓允明显感受到周围同事怨恨吃人的目光,几乎要把她吞没。 就连李正,脸色也不似往常。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你也会有我今天的下场 “如果是我,我为什么不等产品生产好了要投放才泄露有问题的配方?”叶梓允拍案而起,眸光冷冽,“那个时候更能打你们措手不及,我为什么不那样做呢?很明显,这次是个陷阱,是有人栽赃陷害,目的就是赶我走!” 叶梓允直直瞪着阮湄,阮湄不屑的嘁了声,冷笑,“或许你的目的,就是以刚才的话为借口,想要摆脱自己的嫌疑。” 叶梓允忍着不想和阮湄辩驳,转而向叶鹤正,“爸,我是你的女儿,我是从小在叶家长大的。我妈妈曾经是叶氏集团的研发员,她十分热爱这个企业,试问我怎么会背叛?” “你除了姓叶,在法律上是我女儿,除此之外再无关系!” 叶鹤正嫌弃的都不愿再看她一眼,撇嘴摇头的样子像是对待肮脏的垃圾。 虽然叶梓允明知道自己在叶家透明的地位,虽然她同样对他没有感情,却没想到他会如此急于迫切的想要和自己撇清关系。好像,再多一秒钟,叶鹤正的身上就会染上熏人的恶臭。 叶梓允再无希望,从她知道自己只是他手中联姻的砝码时,她就不敢再有希望。 “鹤正,别忘了,人家现在姓盛,是盛太太,不是叶家的小姐了。” 阮湄火上浇油,加重叶鹤正对叶梓允的厌恶,又狠狠地在叶梓允心口戳了一刀。 试问,当初要她和盛家联姻的人,是叶鹤正自己,现在却又如此嫌恶? 叶梓允自己都想笑,笑自己的愚蠢和天真。 “叶总、组长……”李正突然又站了出来,“现在是用人之际,多一个人多一条路啊!” “人?这种内鬼叛徒,还算人吗?”阮湄当着叶梓允的面,骂得毫不客气,“是畜生!” “组长……” 李正满心焦急,担忧地看向叶梓允。 她低垂着头,鲜血沿着她的脸颊滑落,可她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叶小姐?”李正担心的走上去,看不清她的脸色,也只得愣在那里。 “好了好了,大家干嘛该干嘛,我们现在要分工合作,争分夺秒解决这件事!” 阮湄拍着手,其他人面面相觑,都知趣地回到岗位。 “叶总,董事会的人来了。” 叶鹤正的秘书急急忙忙跑来,还喘着气,脸色很不好。 叶鹤正一震,骂骂咧咧地走过叶梓允面前,叮嘱阮湄必须交出解决方案才离开。 叶梓允始终低垂着头,什么话也没说。 阮湄洋洋自喜地走向叶梓允,凑近,高扬下颌,轻狂的耳语,“与我为敌,自大到想要对付我,你就要做好随时被我击败的准备。瞧你现在垂头丧气的样子,真是让人不爽。就你这种货色,哪有资格够当我的对手?” 不错,阮湄说的没错。 叶梓允心里自嘲着,她傻傻的以为叶氏出了事,大家忙得脚不沾地,阮湄也没心思再对付自己。却没想到,阮湄的确也忙,却一直忙的都是怎么算计自己,陷害自己。 她的确是设下了陷阱,可往里面跳的人,是叶梓允自己,没人逼她。 没有做好准备,被人暗地里捅一刀,叶梓允啊,你都是自找的。 “别忘了,你在我脸上留下的永久伤痕,我会一刀一刀,找你讨回来!” “好。”叶梓允昂着头,坚定的眼神毫不退让地逼视阮湄,“你也记住,我今天是怎么走的,总有一天,也会是你的下场!留着我的桌子,说不定,你以后还有的坐。” 阮湄一声大笑,“别的本事不行,虚张声势的能力不错。” “是谁在虚张声势,我们将来都会知道。” 叶梓允走过阮湄身边,拎起挎包,李正小声地唤着她的名字。 叶梓允勉强笑了笑,“谢谢你,我很好。”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办公室。 躲在电脑后面的目光一道比一道强烈,大家都牢牢盯着叶梓允的背影,神色复杂。 出了办公室,叶梓允径直走向洗手间。 看着镜子里挂彩的自己,她笑得清冷,“叶梓允,枉你信誓旦旦,这就是你的本事?” 镜子里的人依旧只是冷笑,足足冷到眼眸深处。 她无奈地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冷水刺激着脸上的毛孔,流淌下来的都是血水。 叶梓允伸手去拿挎包,里面有纸巾,手指还未碰到,却有人已经递来一张手帕。 这年代用手帕的人太少,叶梓允不由得怔住。 “……叶、叶小姐,你额头的伤,还是用手帕干净些……” 叶梓允看着镜中的影像,居然是阮湄的小助理。 “谢谢。”叶梓允并无芥蒂,接过后轻轻擦拭着伤口。 小助理偷偷看了几眼,见叶梓允看向自己,又迅速瞥开,似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叶梓允索性开口问道。 “我……”小助理紧张的不知所措,手里扯着衣角,“我是来……来认罪的。” “认罪?”叶梓允不解,“认什么罪?” 小助理深吸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讲着,叶梓允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昨天在阮湄的办公室里,被她撞见。她是来拿文件的,却被叶梓允翻箱倒柜的样子吓着了,急急忙忙告诉了阮湄。 “……我相信叶小姐不会出卖公司,所以,如果不是我,叶小姐也不会、不会……” 见小助理愧疚得都快哭了,叶梓允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腕,“不关你的事。不管有没有被你撞见,不管你有没有告诉阮湄,今天的事情都会发生。而且,换个角度,你撞见我,却没有因为我的身份而对阮湄隐瞒,说明你对工作和上司的忠心,这点很好。” 小助理泪光点点地望着叶梓允,万万没想到她没生气,反而还安慰自己,整个人都受宠若惊,“……真、真的?叶小姐,你没有……没有……” “我还要谢谢你,这是给我的吗?” 叶梓允注意到她手里捏着的创口贴,她点着头,赶紧双手捧过来。 “好好加油,叶氏很需要你这样的员工。”叶梓允勉强贴好伤口,把染血的手帕塞回包里,对她笑了笑,“下次回来,我会还你一条新的手帕。谢谢,你今天肯对我说这番话。” “叶小姐心情不好的话,可以去我老家散散心,我老家山清水秀,很惬意。至少……至少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躺在草坪上,看云看天,一会儿就好了。” 小助理挠了挠头,“我老家在青乡,如果叶小姐要去的话,可以说是我朋友,乡里乡亲都知道我,他们会很欢迎你。啊,对了,我叫牧希……如果,叶小姐不介意说是我朋友……” “好,牧希,我记住了。” 第一百八十章 只想看你笑 出了电梯,写字楼大厅拥堵的记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了,却又来了许多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们神色严肃,边走边皱眉恼怒地议论着什么。叶梓允小心的侧身让开,从他们身边走过都能感受到威严的气场和刺骨的寒冷。 门口,停满了一辆辆豪华的商务轿车,叶梓允还从未见过叶氏集团的股东到的这么齐。 等叶鹤正应付完这批人,只怕政府那边也要派人来了。 叶梓允暗暗握紧拳头,收回目光快步离开。 站在街边看车来人往,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嘈杂的人声,喧闹的鸣笛,叶梓允却愈发觉得寂寞和孤独。 片刻,她扬手招停一辆出租车,没有目的地就没有目的地的走吧。 午后的阳光隐在cbd地区高大的商务写字楼后,光影交错。 在这个社会,有本事的人便是闪闪发光的太阳,没能耐的只能蜷缩在阴影里,追逐蝇头小利。盛凯锋关掉办公室里的电视,画面里今早叶氏集团三大竞争对手召开的发布会正播到一半,现场吵闹得让他头疼。 “现在最新的消息是,叶氏集团所有股东都赶了过去。”佟武禀报,“另那三家公司也都同时拉开了广告宣传战,听说他们的人正在和政府接洽,想要抢过叶氏嘴里的那块肉。” 盛凯锋淡漠地双手合十,“一群沾沾自喜的人。” “现在,我们是否要做些什么?” “放出小道消息,就说他们三大公司里有一家已经和我们成功联系上。” 佟武恍然大悟,“少爷想要他们内讧?” 盛凯锋微微后仰身子,面无表情,“虫子,是最爱吃自己同类的。” “是,我明白怎么做。” 话音落地,盛凯锋的手机响了,是封微信。 佟武笑了,“少爷不是常说年轻人玩得这套东西很无趣吗?” “嗯,可偏有人喜欢,没办法。” 盛凯锋不用看也知道是叶梓允发来的,除她之外,根本没人在微信找他。 大家都知道,盛凯锋这个人,古板的很。 “你忙吗?我能不能来找你?” 盛凯锋正要回她,手机又响了,还是叶梓允的微信,“你是不是正在忙?我打扰你了。” “这个傻丫头。” 盛凯锋摇摇头,哪怕隔着屏幕,他也能感觉到现在叶梓允紧张局促的样子。 他唇畔带笑,正在打字,没想到叶梓允速度更快,又是一条。 “如果你很忙的话,我就先回槐桐路,我买了两杯咖啡,放前台了。” 盛凯锋眉头一皱,迅速退出微信界面,拨下叶梓允的手机号码,“谁说我在忙吗?” 叶梓允还来不及开口,盛凯锋已经劈头盖脸直接来一句。 电话那头的叶梓允正站在盛世集团的前台,还拎着两杯咖啡,“我不是看你没回吗?” “你给我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别动。” “哦。” 盛凯锋挂了线,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迅速冲出办公室,压根儿没理还在办公室里的佟武。 “少爷……”佟武的尾音刚出口,办公室里已经只剩一阵风,他只得无奈叹息,“哎,以前是谁还说早退的人是没组织没纪律?” 盛凯锋赶到前台,就看见叶梓允一个人坐在休息区,低垂着头,无精打采。 他缓了口气,解开西装的纽扣,大步上前,“这么乖,来接我下班?” 叶梓允循声抬头,还没来及开口,盛凯锋已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皱眉,“额头的伤怎么回事?去医院没?” “不小心磕伤的,没什么事儿,用不着去医院。” 盛凯锋自是不信叶梓允的话,却也尊重她的意思,没再追问,“是因为叶氏?” “嗯。”叶梓允抿嘴,强挤出笑意,“不过来找你,却是因为我想你了。” 盛凯锋宠溺着摸了摸叶梓允的头顶,“还疼吗?” 叶梓允摇头,无所谓的笑脸,“不疼,一点都不疼。” 盛凯锋却是疼到心坎里,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的伤口轻轻一吻。 而这一幕,发生在人来人往的大厅休息区,别说前台小姐了,一旁其他人都愣了。 他们所认识的盛凯锋,可绝对不是如此温柔又多情的人啊! 他们睁圆眼睛目送盛凯锋和叶梓允,差点没把眼珠子掉出来。 盛凯锋开着悍马到了安奈商场,准备吃完饭再回槐桐路,便和叶梓允又进了上次两人光顾过的日本料理店。店里的服务生记忆很好,见盛凯锋来了,立即为他们安排最好的位置。 “盛先生,盛太太,还是点和上次一样的餐点吗?” “嗯,好。” “二位稍等。” 服务生斟茶倒水后,退下。 叶梓允不禁直勾勾地瞪着盛凯锋,微眯眼,“你经常来?连服务生都记住你了。” “你在审问我?”盛凯锋带着笑意,呷了口茶。 叶梓允挑眉,“当然,我怎么知道你经常和谁来?” “上次和你来,也是我第一次来这里。”盛凯锋握住叶梓允放在桌上的手。 “我才不信这个服务生的记忆这么好。”叶梓允嘟着嘴,另一只手托腮,别过脸。 盛凯锋笑得更开心了,“你吃醋的样子很可爱,以后多吃点,听说对皮肤也很好。” 叶梓允嘁了声,抽回自己的手。 盛凯锋这才哄着她,“服务生记住的不光是我,还有你啊,只能说你长得太漂亮了,别人想记不住都难。更何况,我长得也很帅,被人记住,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叶梓允紧绷着脸,没忍住,笑了,“哪有你这么自恋的人。” “有啊,那就是我。” 叶梓允笑着喝了口茶,没想到盛凯锋忽然伸手过来爱抚着她额上的伤,眸色深沉,“笑了就好。” 叶梓允恍惚地望着他,以至于根本没注意领桌一个男人死死盯着她,甚至盯红了眼。 倏尔,盛凯锋的手机响了,生意上的事儿,所以他吻了吻叶梓允额头,便辗转到店外接电话。服务生正好来上菜,叶梓允道了谢,吃了一口寿司,芥末辣得她完全睁不开眼,眼角都是眼泪花,视线一片模糊。 这时候,领桌的男人已面红耳赤站在了她身边,愤怒的模样浑身都在颤抖……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也上了瘾,中了毒 “……我的意思很清楚。” 盛凯锋三言两语打发了电话那头的人,刚挂线,就见日本料理店的那个服务生急匆匆跑来。盛凯锋阔步走上去,“你表现的很好,别说是我安排你们记住她喜好的。” 他抽出小费递给服务生,却没料到服务生只摇头,没接。 “盛先生……你……你赶紧去看看吧,盛太太有麻烦了!” 盛凯锋眸色一沉,推开服务生如离弦之箭冲进店里。 此时,店里的人都好奇的聚拢起来,远远的,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嘶吼声。 “就是你们生产的破饮料,害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领桌的男人勃然大怒,怒吼声比干雷还要惊人,眼睛里闪烁着不可遏制的熊熊怒火。 他就像被激怒的雄狮逼迫在叶梓允面前,抓着她,一只手臂勒着她的咽喉,另一只手里是一把切生鱼片的尖刀。没人留意到这个男人是怎么把刀偷走的,如今刀尖却端端对准叶梓允。围观的人都尖叫着,束手无策。 叶梓允双手抓着男人粗壮的手臂,踮着脚尖被他拖着,皱眉挣扎也于事无补,耳边都是男人盛怒下牙齿咬的发颤的声音,咯咯咯的响。他呼出来的每一道热气都像是要把叶梓允吞下去,众人劝阻,他也充耳不闻。 “你在做什么?” 黑色呢子大衣,修长的腿,坚定有声的皮鞋。 盛凯锋高冷强势的态度如一阵寒风卷来,众人打着哆嗦,纷纷让开一条路。 “……不关你的事!你们报警啊,就算警察来了,我也要和这个女人同归于尽!” 男人毫无理智的嘶吼着,在叶梓允面前挥舞着刀子,勒着她脖子的手臂一紧,她痛苦的干咳着,几乎快要喘不过气了。 盛凯锋咬牙强忍,双拳因为太用力都在微颤,“你死了,你家人怎么办?” “家人?哈哈哈哈……”男人忽然仰头大笑,呢喃着“家人”两个字,只是狂笑。 盛凯锋双眼微眯,很能确定这个男人存在心理缺陷,至少精神上受过强烈打击。 盛凯锋转身向周围的人,“他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同伴?” “我我我……和他一起来的……我没想到他会……他今天早上看了新闻后一直情绪不对,我就是担心他才和他出来吃吃玩玩的。” 一个稍年轻的男人站出来,满脸愁容,口齿都不利索。 “你知道什么?”盛凯锋居高临下,冷冽的眼眸里是拼命压抑的怒火。 “我……我只知道他的儿子前不久死了,现在他无亲无故。” 盛凯锋心里一揪,“死因?” “好像是吃错了东西,还是喝错了东西,我忘了。” “我死了马上就能去见我家人了!”持刀的男人仰头大笑,“你死了,我儿子只会更高兴!” “你儿子应该很喜欢喝x-7这款饮料吧?”盛凯锋冷静地看着他,缓缓朝他走去。 没想到男人突然收敛笑意,瞪起眼睛,“不错,那是他的最爱!他每天都要喝很多……” 说着说着,这个男人突然又嚎啕大哭起来。 叶梓允痛苦的强忍着,至少现在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这么痛恨她了。 x-7这款饮料是叶氏集团产品的招牌,今天召开的发布会上,同时也公布出对x-7权威的质检报告,证明这款饮料同样含有危害人体的成分。因个人体质不同,喝的量不同,导致的结果也会不一样。 这个男人儿子的死亡原因,只怕也是喝了大量x-7的缘故,他认出了叶梓允。 今天早上围攻叶氏集团的那帮记者,公布了采访叶梓允的画面,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可是,就是你们……因为你们不负责任的产品,我的儿子才会……我找过你们,你们还死不承认……”男人眉眼一沉,头发一根根都要竖了起来,脸上和手臂上都是暴跳的青筋,“你们不知道小孩最喜欢喝饮料吗?你们不当人命是人命,根本不配当人!” “我也和你一样。” “你?”男人恼怒地瞪向盛凯锋,唰唰挥着刀,留下一道道光迹,“不准再过来!” 盛凯锋举着手,老老实实地停下,只和这个男人保持着三五步的距离。 “是啊,我也中了叶氏的毒,上瘾的很,戒也戒不掉。” 盛凯锋轻勾唇角牢牢地看向叶梓允,她只能眯着眼,艰难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却是不住地嘶吼,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闲工夫开玩笑? “你……你没看新闻?你不怕死?” “现在看到新闻也没用了,我刚拿到医院给的绝症通知书。” 盛凯锋说得满不在乎,叶梓允却心急火燎,这人怎么可以胡乱诅咒自己呢? 男人上下打量他,脸上的肌肉在颤抖,眸光里射出凌厉的两道怒火,“你骗我!我刚才明明看到你和这个女人一起来的,你们还很亲密!你在骗我!骗我!” 男人一激动,刀架在叶梓允的脖子上很不稳,随时会割伤。 叶梓允又是难受又是无语,瞧瞧吧,谁让他编这种谎话,连三岁孩子都骗不了啊! 盛凯锋却不疾不徐,“我是故意和她亲近,也想找她报仇,却被你抢了先。” 男人愣了愣,勒着叶梓允后退,对盛凯锋的话半信半疑。 “她是我们共同的仇人,你抓着她也算是泄愤,可我还满腔怒火,不如你把刀交给我,让我也痛痛快快地报复一次!” 盛凯锋目光冷沉如冰,骤然凶狠的模样令人发憷,就算是这个男人也不禁颤栗。 “你……你别耍花样……” “天涯同是沦落人,我以为你很了解我的感受。” 男人犹豫不决,看着叶梓允,又看向盛凯锋,仍然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后退。 “好!反正我们都是要死的人了!” 男人怒喝一声,缓缓把刀递给盛凯锋,战战兢兢。 盛凯锋仍然高举着手试探着接近,目光牢牢盯着男人,就在所有人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千钧一发之际,盛凯锋忽然飞冲上去,速度太快,快到男人还一愣一愣的。 他的右手手腕却被盛凯锋死死抓住,强势一拧又用膝盖一顶,疼得男人惨叫。哐当一声,刀子落地,盛凯锋一脚把刀踢开,同时已经顺势抓着男人的右肩,扭着他的手压在后背,强硬地将男人制服在地上。不管他叫得多么痛苦,盛凯锋都没有松手。 直到人群里冲出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同时压在那人身上,盛凯锋才去搀扶叶梓允。 在刚才突破的时候,男人想要反抗没顾上叶梓允,直接把她撞倒在地。 叶梓允穿着高跟鞋,这一摔,正好崴了脚,脚踝已经肿得有核桃那么大了。 “阿允,看着我?”盛凯锋捧着她的脸,见她目光清亮,心理巨石才落地,一把将她抱入怀里,“你没事……你没事,谢天谢地,你没事!” 叶梓允扑在他怀里,原本并不想哭,却立马哭了,挥着拳头砸着他,“你干嘛冲上来?你不怕他的刀吗?那可是刀啊!” 盛凯锋紧紧抱着她,叶梓允还是第一次觉得,他的手臂竟然如此坚实有力。 好安心,好踏实。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准联系他 医院,空气都是透着酒精的冰冷,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叶梓允坐在金属椅上,四周是被白炽灯照亮的白墙,心里还想着早前发生的事,更觉得冷了。 盛凯锋领了药沿着雪白的墙大步走来,摸了摸她的头,“想吃什么,我让兰惠准备。” 叶梓允摇头,着实没胃口。 盛凯锋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拢好,挨着她坐下,“那个人,只是特例。” “可有人因为我们叶氏的产品,年轻这么小,就……”叶梓允咬牙,望着盛凯锋的目光里氤氲开团团的潮气,“叶鹤正,他知道这件事吗?那个男人说他来找过我们集团,他……” 盛凯锋沉默。 叶梓允的心寒得更透了,“为什么?为什么叶氏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现在它有你了,总会变好。”盛凯锋爱抚着她浓密的秀发,轻柔得像是抚摸一只小猫。 潸然落下的眼泪跌碎在她的手背上,叶梓允顺势依偎进盛凯锋的怀里,双手渐渐握成拳。 “回家吧。”叶梓允一声轻语,仿佛花落草中,息静无声。 盛凯锋蹲在她面前,等叶梓允爬上来后,迈着坚定的步子朝医院停车场走去。 叶梓允抱紧他的肩头,侧脸靠着他的劲窝,很舒服也很窝心。 和他在一起,叶梓允不怕任何危险,这样的感觉,令人沉醉。 夜色清冽森寒,没有月亮,只有露天停车场的一缕灯光,拉长他们飘飘忽忽的影子。 “凯锋。” “哪里不舒服吗?”盛凯锋侧头,呵出的白气很温暖。 “如果你要离开,请记得提前和我说,我怕我会承受不起。” 叶梓允呢喃低语,心口像被人用手狠狠一揪,酸疼瞬间蔓延全身,心房空落又无助。 “如果有那一天,也是你想离开我。” 叶梓允的心蓦地突突狂跳,心上的缺口忽然喷涌出一股热流遍布全身。 回到槐桐路,也已是夜深人静。 佟武似有事情汇报,但盛凯锋背着叶梓允,以眼色阻止了他。 “佟武,商场的经理和你联系过吗?”没想到叶梓允反而主动问出了口。 佟武只得如实说:“是,联系过,那名歹徒已经移交公安处理。” 叶梓允眉头一皱,着急地摇头,“告诉他们把人放了,我不会追究他。然后,再给他一笔抚恤金,或者……或者可以的话,让我和他见一面,我有些话想和他说。” 佟武为难的看向盛凯锋,盛凯锋只抛出一个眼神,佟武已心知肚明。 “好的,少奶奶,我马上去安排。” “只不过,阿允,现在不是你私下见他的最好时机。”盛凯锋背着叶梓允上楼,进了卧室,“他丧子之痛已经全部转化成对叶氏集团的愤怒,从而完全忽视自己对儿子的放纵和溺爱。即便让你们见面,由你解释安抚,也是徒劳。” 叶梓允半坐在床上,床头灯勾勒出她僵硬的脸部轮廓,“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啊。” 盛凯锋面色沉稳,眸色里的柔情不失宠爱,“你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叶梓允垂下眼眸,脑中的思绪虽然纷乱,却早已理清。 所有问题的核心都在叶氏集团的领导层,尤其是叶鹤正的旁门左道。只要攻破这一层,她能守护住整个集团,也能给所有消费者一个交代。自然,现在最棘手最迫切的,是在新项目上。原料也好,配方也好,都必须弃旧换新。 “只不过,我只知道方向,还找不到路。” “有了方向,就不怕迷路。” 盛凯锋的话中似有玄机,叶梓允很认真的琢磨着,没想到他突然又说,“就好像你。” “我?” “搅得我坐立不安,心思不宁,可当我在心里认准你之后,瞧,我不就笔直走过来了?” 叶梓允瞪圆眼睛,脸刷的红了,没想到在这么正经的时刻,盛凯锋还会打趣她。 “你还真是不知羞。”她嘟着嘴,却眉眼带笑,“还有,我还没说你呢。在店里那男人拿的是刀啊,你还那样骗他,要是他不信你的话呢?你知不知道那样有多危险?你只是一个总裁,不是超人。” “为了你,我怎么不能变成超人?”盛凯锋摸着她的头,“更何况,我没骗他。” 叶梓允挑眉撇嘴,没料到他突然凑上来,几乎就要吻上自己的唇,惊得她心如小鹿乱撞。 “你让我上瘾又中毒,我当然要找你讨债。” “我……唔……” 盛凯锋不顾叶梓允还想说什么,堵上她的嘴,顺手关掉床头灯。 夜色悄无声息浸染,自又是满室的痴缠。 第二天醒来,叶梓允扭伤的脚踝疼得不行,盛凯锋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用他的话来说,是为叶梓允保驾护航做骑士,逗得叶梓允满心欢喜。 可渐渐地,叶梓允发现,这个骑士根本是来揩油的,他的手就没老实过。 “喂,以前还以为你一本正经的,没想到也是‘吃货’。” 叶梓允实在受不了了,翻身要下床,又被盛凯锋大手给捞了回来,后背紧贴在他胸膛。 “如果不是你秀色可餐,怎么诱得我总想吃?” 叶梓允瞬间脸红,直直红到耳朵根子,胳膊肘往后一捅,“油嘴滑舌,我还有正经事。” 盛凯锋笑了,又缠着她温存好半天,才顺她心意放了她。 “少奶奶,我来收拾要换洗的衣物。” 兰蕙敲门,听见叶梓允应声后,才推门进来。 盛凯锋正抱着叶梓允坐在沙发上,而后自己又把头枕着她的大腿,舒舒服服地躺下来。 叶梓允无奈地叹着气,“兰蕙在呢。” 尽管声音压得很小,但兰蕙还是听得很清楚,知趣的低眉颔首,匆忙进了衣帽间。 盛凯锋不管,叶梓允也没辙,她匆忙开了电视,新闻里果然正播着叶氏集团的丑闻。 “……据前方记者发布回来的消息,某知情人士昨晚透露,这三家企业已有人正是接洽盛世集团,如若消息属实,那这家公司将会是叶氏风波中最大的赢家。” 叶梓允诧异地看着盛凯锋,摸着他的乌发,“谢谢你帮我。” “盛世不会做亏本的生意,叶氏的新项目我有投资,当然得赚钱。” 叶梓允又看向电视,画面里,记者蜂拥而上把叶氏集团的股东围得水泄不通。 “政府迟迟没露面施压,也是你在帮我吧。” 盛凯锋扬起唇角,勾了勾叶梓允的下颌,“就喜欢你的聪明。” 叶梓允心事重重,皱眉,“那你说叶氏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举动?” “和我们一样,公开致歉。” 叶梓允震惊,“你是说,他们效仿我们红酒风波那次?” “如果他们足够明智,就不该效仿。” 叶梓允瞪圆眼睛,盛凯锋说的没错 ,叶氏和盛世的情况完全不同,走这条路只会适得其反。她迅速掏出手机,手指敏捷地敲击着键盘。 “你在做什么?” “通知李正,让他拦着叶鹤正他们,顺带探听些消息。” 盛凯锋不屑地撇着嘴,伸手抽走叶梓允的手机,“不准联系他。” “为什么?”叶梓允很纳闷。 盛凯锋一本正经地望着她眼睛,面无表情地脱口而出,“我吃醋。” 第一百八十三章 峰回路转 话音落地,叶梓允都懵了,就连刚刚收拾好东西从衣帽间出来的兰蕙,都僵硬在门边。 “你……你刚才说什么?”叶梓允怀疑自己没听清,唇畔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盛凯锋当然不会上她的当,手机扔给她,坐了起来,“你敢联系试试。” 扑哧一声,叶梓允忍不住笑出声,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盛凯锋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不联系李正,我能联系谁?”叶梓允呢喃着,忽然眼前一亮,“还有牧希。” 她正在翻找牧希的号码,忽然想起什么,望向衣帽间门口的兰蕙,“兰蕙,我包里有一条手帕,染了血,你试试有什么办法能洗干净。” 兰蕙这才回过神,去拿叶梓允的挎包。 盛凯锋纳闷的看着她,叶梓允这才解释在叶氏集团洗手间里发生的事。 “牧希人挺好的,还让我去她老家散心,听说是青乡的人。” 盛凯锋眉间微蹙,“青乡?” 叶梓允以为他不知道青乡在哪里,才解释,“好像就在安市的某个区里,那里有很多农业生产园区,听说那里的地得天独厚,很富饶,所以每年产的粮食和蔬菜瓜果都占安市总产量的……” 话没说完,叶梓允瞬间僵硬,她怎么没想到青乡也生产水果啊! 虽然它的水果单一产量比不上另外几个地方,但却是被所有人忽视了啊。 叶梓允激动地抓着盛凯锋,她知道他知晓自己的心意,但是……但是…… “你还需要一个懂得饮料配方的研发员。” 盛凯锋一语中的,即便解决了原料的问题,独一无二又与众不同的配方才是重中之重。 “我知道去哪里找。” 盛凯锋微微挑眉,“哪里?” 橙黄色的出租车稳稳当当停在别墅小区外,叶梓允从车中下来,拄着拐杖。 刺骨的冬风紧紧把她包围,每次回到这里,她的心情都相当复杂。 如果不是那份对母亲和山亭的眷恋,她怀疑,自己可能早就放弃了。 “椰子啊,这样来,真的好吗?” 罗柔柔也从出租车里钻出来,冬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显得她异常的憔悴疲惫。 “走吧。” 叶梓允小心翼翼的往前挪,罗柔柔谨慎地陪着她,两人并肩朝小区大门走去。 保安探出头,笑得谄媚,“叶小姐,今天回家啊?呀,咋弄伤了脚?” 叶梓允只是笑笑,望了眼远处凋零的大树,一步步走向叶家别墅的方向。 “你慢点,要是你又摔一跤,我可没法向你老公交代。”罗柔柔皱眉叮嘱着,“你不晓得啊,临出门前盛凯锋嘱咐我那样子,好像我要把你拐跑了一样。你怎么说服他,让你一个人来的?” 叶梓允胸有成竹的举着拇指比划着指向自己,“我是谁啊?还不能说服他?” 罗柔柔撇嘴笑道:“你们打情骂俏的,不想理你了。” “喂,柔柔啊,你都分手好些年了,还没走出阴影?你们肯定会经常接触帅哥啊,富二代啊,为什么不见你去钓一个金龟婿?你不是为了这口才进的这个行业吗?” 罗柔柔沉吟片刻,却忽然答非所问,“椰子,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佟文的情况啊?” “佟文?”叶梓允大惊,“你什么时候和佟文勾搭上了?” 罗柔柔翻了个白眼,“别说这么难听。是那天我见他……” 叶梓允听得很认真,满脸疑惑,“难怪这几天他像消失了一样,佟武什么也没说啊。” “是吗?” 罗柔柔垂下眼眸,眼底的阴影不经意的落进心里,沉甸如铁。 叶梓允站在叶家别墅外,没注意到她的异常脸色,摁响门铃。张妈见是叶家大小姐回来了,急急忙忙来开了门。没等叶梓允开口,张妈已压低声音叮嘱着,“小姐,太太在屋里呢,老爷不在家。” “没事,我只是来收拾一些我的东西。” 张妈自然侧身让她们进去,罗柔柔担心地拽了拽叶梓允的衣袖。 她低眉浅笑,示意罗柔柔放心。 “哟,瞧瞧这谁啊?” 二人刚进客厅,可巧阮湄从楼上下来,撞了个正着。 “都是泼出去的水了,还像丧家犬一样粘着旧家不放,什么意思?” 阮湄一袭华丽的白色貂毛披肩,罩着黑色露肩灯笼袖复古衬衣;脖子上是镶嵌着红玛瑙的choker短项链,紧贴脖子一周;下身是一条黑色阔腿裤,完全遮住脚上的高跟鞋,只能听见她步步逼近的脚步声,和轻蔑如刀子般尖锐的笑声。 “我来拿点东西,拿完就走。” 叶梓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注意到她穿的衣服越来越宽松,只怕孕肚也开始现形了。 “拿东西?这里有什么东西是你的?厨房里的垃圾吗?那也是我们花钱买了不要的,不是你的。”阮湄冷笑着从手拿包中抽出烟盒,毫不顾忌肚子里的孩子,点燃了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 张妈急了,“太太,老爷吩咐过您现在不能抽烟,对孩子不好啊!” 阮湄恶狠狠瞪了眼张妈,吓得张妈缩着脖子哪里还敢说话。 “我只是想要收拾我房间里的东西,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不属于你们任何人。” 叶梓允说着示意罗柔柔就往里走,阮湄云云吐出一口香烟,斜睨她一眼,“你再敢往里走一步,我就告你私闯民宅。” “喂喂喂,哪有做人是你这样的啊?”罗柔柔看不惯阮湄嚣张跋扈的样子,护着叶梓允冲着阮湄一番训斥,“我见过有钱的太太比你多的去了,像你这种狂妄自大的,没内涵、没素质、没修养,铁定是个暴发户!” 阮湄的脸色瞬间大变。 罗柔柔却不甘心,连珠带炮的狂轰,“不过我看你,连个暴发户都不如,就像是那见不得人的销魂窟里爬出来的女人!见着有钱有势的男人就往上扑,这辈子都穷死在钱堆里!” 啪—— 一声响亮的清脆,阮湄扬手一巴掌打在罗柔柔的脸上,手心火辣得发麻。 叶梓允错愕大惊,夹着拐杖赶忙搂过罗柔柔,强势生冷地瞪着阮湄,“你可以对付我,这是我和你的恩怨!” “哟,又是虚张声势,你能把我怎么样?” 阮湄根本不怕叶梓允,优雅地含着烟,隔着缭绕的烟雾微眯着眼鄙视着叶梓允。 罗柔柔似乎想要拦她,但是叶梓允说到做到,这口气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 叶梓允拄着拐杖冲到阮湄面前,怒气隔着老远都能闻到火药味,可阮湄不躲不闪,只是笑,好像等着想看叶梓允到底能把她怎样。 “小白兔,你真的会咬人吗?”阮湄还在挑衅。 叶梓允冷笑,“我不会咬人,我也不是小白兔,但我能让你尝尝被咬的滋味!” 阮湄眉头轻蹙,叶梓允忽然高举拐杖,用最尖最细的那头狠狠杵在阮湄的脚背上。 瞬间,一声惨叫充斥整栋别墅,阮湄疼得挥手推开叶梓允,烟也落在地上,被赶来及时搀扶她的张妈无意间一脚踩上去。叶梓允脚上有伤,原本就站不稳,好在罗柔柔及时托住她,这才没摔倒。 “叶梓允……你……你不觉得你很幼稚吗?”阮湄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叶梓允无所谓的耸肩,从罗柔柔手里接过拐杖,只冷哼一声,“我们上楼!” 第一百八十四章 妈妈的日记本 “张妈!给我拦着她们!”阮湄捂着肚子,盛怒之下浑身都不舒服,“叫人来拦着她们!” “太太,您息怒,为了孩子您不能动怒啊!这是医生叮嘱的话啊!” 叶梓允和罗柔柔已经上了二楼,还能听见阮湄的嘶吼和张妈苦口婆心地劝慰。 罗柔柔不屑地冷哼着,“那女人现在不是在叶氏负责新项目吗?怎么闲的能在屋里?” “叶氏出了这么大的事,叶鹤正肯定要找个人为自己开脱,这个人选很显然就是阮湄。” “啊?”罗柔柔不解,“可她不是你老爸捧在心上的人吗?也舍得?” 叶梓允冷笑,“看起来是顶包,其实是他们两人金蝉脱壳,全身而退,剩下一堆烂摊子等着董事会那帮人去收拾。再说……” 那天她被开除的时候,阮湄很明显在叶鹤正耳边出谋划策,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叶梓允咽下了后半句,罗柔柔却很好奇的追问,叶梓允敷衍了几句搪塞过去,正好走到了自己以前的房间,话题也正好打住。 “你们生意场的人啊,个个都是人精,我是搞不明白这些事的。”罗柔柔坐在叶梓允原本的床上,打量着四周,“这里和以前没什么变化,看来张妈经常来打扫。” 叶梓允看着熟悉的一切,心里也颇是感慨,摸了摸自己曾经爱不释手的人偶,转眼已辨不出它本来的颜色了。但是记忆却在时间里发酵,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还要清晰。这是她妈妈出事前送给她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也是替代她母亲,陪在她身边的重要寄托。 叶梓允叹了口气,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妈妈生前留下的日记本。 因为以前一看到这些日记本她就难受,又担心被叶鹤正发现拿去烧了,所以很小心藏了起来。一藏就是许多年,叶梓允也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把妈妈日记本藏在哪里了。罗柔柔也来帮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东找找,西翻翻。 倏尔,罗柔柔找到一个精致的小盒,打开,里面是一条长链子的军人铭牌。 “你还留着的啊?” 叶梓允循声回头看过来,罗柔柔高举的手中挂着这条链子,让她眸仁一闪,想起了什么。 “是啊,我都忘记这个人了,也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得救。” 叶梓允接过链子放在手心,铭牌上只有军人的编号,没有姓名。 “当时你发现了这个受伤的军人还帮他通知了酒店和救护车,肯定得救了。” 罗柔柔宽慰着叶梓允,叶梓允笑了笑,也没多想,把链子装回盒子里,揣进了衣兜。 “你要带走?” “嗯,说不定以后有机会能还给他,对他来说,这个东西应该挺重要的吧。” 叶梓允话音刚落地,忽然听见一声怒吼,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两个男人突然冲进来举起她卧室里的东西就砸。连抽屉和柜子都没放过,扒拉着里面七零八碎的东西和衣服全部扔在地上,来回践踏。 “你们……” 罗柔柔要去拦,被叶梓允阻止了。 阮湄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目光却一如既往的凶狠和鄙夷,“把这房间里所有东西都给我砸了!一块完整的东西都不准给我剩下!砸!统统给我砸!” 啪啦啪啦……哗啦哗啦…… 卧室里东西摔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刺耳又烧心。 罗柔柔几次忍不住,但碍于身边都是飞溅起来的碎片,她寸步不离地护着叶梓允,两个人只得退缩着躲到墙角。眼见有人高举着叶梓允刚刚还在回忆的人偶,叶梓允瞠目结舌,挣扎着要扑上去阻拦,罗柔柔却死活不松手。 叶梓允嘶喊着,眼睁睁看着妈妈送给她的最后礼物,成了满地狼藉的一份子。 “这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我的,你凭什么让人砸!”叶梓允冲阮湄咆哮着。 阮湄只是冷血的笑着,双手抱肩,“整栋别墅都是我的,何况一个小小的房间?” “你这个杀千刀的女人!” 罗柔柔抡起袖子想要讨公道,阮湄却只是低眉爱抚着自己的肚子,“宝宝,有坏人在吓你,不怕不怕,妈妈会保护你的。” “你……”罗柔柔碍于阮湄的孕肚,没法下手,只得狠狠跺脚,“总有一天,你和你的孩子都会遭到报应!” 阮湄满脸不屑,挑眉,见屋子里的东西砸的差不多了,漫天的尘埃刺鼻的难受,也就干咳了几声,无聊的后退了两步,“张妈,把房间里的垃圾收拾了,别让这些讨饭的钻了空子。” 她抽着烟,完全无视叶梓允和罗柔柔的怒脸,扬长而去。 两个男人踩着满地的碎片和衣物,忽然冲过来扒拉床上的东西,吓得叶梓允和罗柔柔猛抽了口冷气。任务完成,他们才离开。张妈站在门口战战兢兢,看着屋子里凌乱不堪的样子,也是连连叹气。 “小姐,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叶梓允拍了拍罗柔柔的手,谢过张妈的好意,但她今天势必要找到妈妈的日记本。 上面清楚的记载有饮料配方的研发,甚至有很多只是她妈妈的实验,对叶梓允来说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儿。她又转身在废墟里翻找着,东西全部都被砸光后,叶梓允的记忆也渐渐清晰起来,她记得自己是藏在什么柜子后面的。 罗柔柔见她要去搬贵重的东西,和张妈一起,赶紧来帮她。 推开一张矮小的木头衣橱后,露出的墙上有一处通风口,叶梓允扔了拐杖,由罗柔柔搀扶着蹲下去。打开通风口的盖子,里面黑漆漆的,可当叶梓允伸手进去又收回来时,手中赫然多了两本斑驳看不出封面的记事本。 罗柔柔欢喜,“椰子,这就是你要找的?” 叶梓允把日记本都递给她,又从里面摸出了两本,正低头往通风口里看的时候,身后一抹黑色的影子迅速冲过来,悄无声息的,所有人都没注意到,阮湄已经嗖的一下子,从罗柔柔大腿上叠放的四本日记本里,抽走了最上面的那一本。 “你……你做什么啊?” 罗柔柔急着去抢,阮湄却双手捏着日记本,作势要撕,吓得罗柔柔不知所措,只能看向叶梓允,然后把剩下的三本日记全部塞进自己包里,死死抱着。 张妈捡起拐杖递给叶梓允,直到叶梓允站稳,冷眸瞥向阮湄,这个女人才狂妄地大笑,“原来你就是为了找几个破本子,我还以为你藏得有什么珠宝奇珍呢。” “这是我妈妈的日记,对你来说毫无用处,给我。” 从容不迫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叶梓允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阮湄咧嘴冷笑,翻着日记,不理睬叶梓允,却只听嘶啦一声,她冷冷的扯下一页日记,揉成团扔到叶梓允脚下,笑的挑衅,“叶梓允,只要你乖乖的当一条狗,我马上把这本日记还给你。”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我厌恶变成你的样子 “你这个女人,少得寸进尺了!” 罗柔柔横眉竖眼的低吼,阮湄二话不说,嘶啦一声,又扯了页日记扔在叶梓允脚下。 罗柔柔急得咬牙切齿,只得蹲下身子赶紧将那两团日记纸捡起来塞进包里。 张妈不敢说话,只是战战兢兢地杵在那里,房间里死寂的令人抓狂。 阮湄挑眉冷笑,故作云淡风轻,满不在乎的姿态刺激着叶梓允,“怎么不回答?” 嘶啦,又是一页被撕下。 “你不是牙尖嘴利,最会虚张声势吗?怎么,不反咬我一口?” 阮湄把玩着手里的日记本,打量着,盯着自己随手翻开的那一页,忽然笑了。 “瞧瞧,你妈妈是多么无聊无趣的人啊,上面写的东西幼稚不堪,谁信这种童话世界?” 叶梓允高扬下颌,波澜不惊的眼眸深处动荡着烈烈岩浆,她伸出手,手心向上,“给我。” “好啊,给你。” 阮湄一点都不客气,连撕好几页揉成团,嘶啦嘶啦的声音像是恶毒的老巫婆在施咒。 罗柔柔忙着捡地上的纸团,完全没留意到此刻叶梓允的脸色。 突然的,拐杖咚的一声落地,正好落在罗柔柔身边的一对狼藉上,震得碎片都在颤抖。 罗柔柔诧异地抬头望上去,这个角度的叶梓允高大冰冷,完全是陌生的感觉。 “椰子,你怎么了?” 罗柔柔站直身子,怔忪地看着她,反被叶梓允冷峻肃杀的表情吓住了。 阮湄上下打量着叶梓允,皱眉,同样看不穿她在玩什么把戏。 “要来拿就来拿,少在那里装神弄鬼的吓人!” 叶梓允面不改色,徐徐回头,拾起身后衣橱柜上的一枚玻璃碎片。 碎片清晰地映照出她的脸,一张镇定到寡淡的脸,像是没有灵魂的,莫名的让人毛骨悚然。罗柔柔担忧地小声唤着她的名气,可叶梓允不理不睬,手里捏着碎片,踮着受伤的脚,缓缓朝阮湄走去。 阮湄也不躲,她料定叶梓允玩不出什么花样,只是轻蔑的笑着。 “板着一张脸,想要吓唬谁啊?来啊,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把这本日记抢回去!” 叶梓允一瘸一拐地挪着,面色僵硬得像个丧尸,眼神空洞绝望,直直地瞪着阮湄。然后,她徐徐抬起手,手里捏着尖锐锋利的玻璃碎片,“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当碎片尖锐的那一面划破脸,是什么感觉。” 阮湄的身子一颤,眸色狂闪,死死盯着她手里的碎片,“你想做什么?” “常言道,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脸上虽然留下了疤,但因为不疼,我想你应该忘记那是什么感觉了。”叶梓允冷笑,仍然玩味似的盯着自己手里的碎片,“所以,我想要帮你回忆回忆,加深这种感觉。再在你脸上留下七八十条口子!” “你……你敢!” 阮湄的声音在发颤,看着叶梓允越来越逼近自己,她通身散发着冷如西伯利亚寒风的冰冷之气,让阮湄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慌,颤抖着身子拼命后退。可叶梓允并没停下,仍然用极度细腻的词句来描述当碎片划破脸的触感,刺痛和鲜血,瞬间唤醒阮湄最本能的恐惧。 她并没忘,在马赛自己被毁容的感觉,没忘当医生说她脸上终身留疤时自己的愤怒和绝望。她本是最美的,是最美最有诱惑力的女人,凭什么要被毁容,凭什么?她的不甘和对未来的害怕伴随着恐惧,像毒液似的入侵阮湄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即便叶梓允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明明她什么都还没做,阮湄已经害怕到不行。 “张妈!张妈!”阮湄只得向她求救,“你还愣着做什么?你还不来救我?你想要这个疯女人杀了我吗?张妈……张妈,拦住她……拦住她… …啊!” 阮湄的话都没说完,叶梓允拖着不方便的脚径直扑了上去。 张妈和罗柔柔都吓得目瞪口呆,只能看着叶梓允和阮湄扭打在一起,完全插不上手。 叶梓允举着碎片逼近阮湄,冷笑,“你一直在逼我,这不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逼你?笑话……明明、明明是你在逼我!” 阮湄双臂死死护着日记本,还是不肯给叶梓允,拼命躲着叶梓允手里的碎片。 “原来你也会害怕,现在看来,究竟是谁在虚张声势!” 叶梓允原本就站不稳,全身的力气都压在阮湄的身上。阮湄的脚下踩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碎掉的镜框,断掉的人偶,让她完全站不住。 叶梓允手中的碎片割断了阮湄几缕发丝,已经逼迫近她眼前。 阮湄瞠目结舌,惊慌失措的模样将她脸颊两侧的伤疤悉数暴露,叶梓允轻蔑地垂着眼睑冷笑,另一只手戳在那些伤痕上,吓得阮湄浑身战栗。 “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抓开这些伤疤,你说,我是不是就能看见你黑暗肮脏的心?” “不要乱来!叶梓允,不要乱来!” “你说不要就不要,这么危急关头,你还当自己是不可一世的女王吗?” 叶梓允眸色一沉,吓得阮湄只得拼命求救。 张妈早已不知所措,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帮谁。 “阮湄,你最好记清楚。有些事,有些行为,不是我不想做,而是我不屑去做!”叶梓允龇牙咧嘴,俯身在阮湄耳边,手中的碎片能看见叶梓允冷漠如冰的侧脸,判若两人,“我不想变得和你一样龌龊不堪,我瞧不起你,所以更不允许自己变得和你一样!” 阮湄喘着粗气,拼命挡着叶梓允手中的玻璃碎片。 “东西,给我!” “好……我、我给你……只要你放开我,我、我马上给你!” 叶梓允盯着阮湄的眼睛,良久,才徐徐起身让开。 受伤的脚不经意地踩在地上,疼得她整条腿的骨头都像断裂一般,可叶梓允却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强忍着。阮湄捂着心口干咳,根本没有把日记本还给叶梓允的意思。叶梓允原本就不信她的话,直接伸手去抢。 没想到阮湄死活不松手,两人你扯我拽,罗柔柔也赶紧上前帮忙。 结果无意中,叶梓允手中的玻璃碎片割破阮湄的手背,鲜血涌出,才吓得阮湄松了手。 叶梓允抢到日记本,却因为阮湄松手的瞬间,整个人站不稳,幸好罗柔柔及时扶住她。 “太太……哎呀,我的太太啊……”张妈见阮湄受伤才赶紧跑来。 阮湄恼羞成怒,挥手推开张妈,指着叶梓允大吼,“算你狠!我看你还能笑到什么时候!” “对于一个现在一无所有的人来说,你的任何威胁,都是自取其辱。” 叶梓允目不转睛地直视着阮湄,从容不迫的把手里的日记本交给罗柔柔。 张妈为阮湄的手背止着血,阮湄依旧趾高气扬,但眼底深处的惧怕泄露了她心里的不安。 “叶梓允,我会记住今天的!” “很好,希望你能引以为戒,因为我不是每次都会被你打倒。” 叶梓允收回目光,示意罗柔柔,罗柔柔急忙拾起拐杖,两人又并肩离开了卧室。 阮湄气得够呛,一掌推开张妈,狠狠跺脚踩着满地的破烂,疯狂的嘶吼。 而她的手心里,却捏着好几张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纸……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送叶梓允回了槐桐路别墅,她脚踝上的伤反而变得更严重。 罗柔柔见盛凯锋脸色铁青的样子,吓得直吞咽口水,话都不敢说。 “我没事的,你别大惊小怪。” 叶梓允坐在卧室的床沿边,盛凯锋蹲在她面前检查她的伤势。 她低眉浅笑,伸出手摸了摸盛凯锋的头,像是在摸一只大猫。而盛凯锋抬眸望着她的眼神里,三分的责怪,七分的宠溺,满满的都是快溢出来的关爱。 这一幕,被刚闻讯急匆匆赶回来的佟文撞见。 他急促地喘着热气,站在门口,瞬间失去了进来的勇气。 可叶梓允的眼神很好,已经看见了他,“佟文?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佟武和罗柔柔都转过头,佟文耸动着喉结,只得僵硬的走了进来。 “刚刚。” “我听佟武说,你接洽客户,这段时间都很忙,现在处理完了吗?” 佟文诧异的看了眼佟武,兄弟二人心照不宣,他点点头,“嗯,刚结束。” 叶梓允笑了,“那就好,你好好休息。” “如果累了,我可以放你的假。” 盛凯锋站起身看着他,目光坦率真诚的没有丝毫偏私。 反倒是佟文躲闪着他的目光,眼神游离不知该看向什么地方,“不用,我很好。” “那我先陪他去休息。” 佟武的请示得到盛凯锋的批准,拍了拍佟文的肩头,带着他走了。 只剩下罗柔柔一人,她更怕盛凯锋会发火,赶紧说:“椰子,你好好养着,我也先走了。” 叶梓允都还不及开口,罗柔柔已经像风一样嗖的消失了。 也不知道她是真的这么害怕盛凯锋,还是牵挂着佟文呢? 叶梓允抿嘴偷笑,没料到一记爆栗子会在她额头开花,“干嘛啊?” 她捂着额头嘟嘴望着盛凯锋,这个男人只是浅笑,“饿了我让兰惠送吃的上来。” “好啊。” 没多久,卧室里飘香四溢,兰惠为他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罗柔柔说,你们在叶家大闹了一场?” 盛凯锋夹了一筷子的鸡肉递到叶梓允嘴边,她双手撑着头,张大嘴一口吞下去咀嚼。 “那丫头这么快把我出卖了。” “想不到,你还挺厉害啊。”盛凯锋拍了拍叶梓允的额头,很轻,那里的伤口正在愈合,“看来,以后我得小心了,怕你会家暴。” 叶梓允一愣,“我小心你还差不多。” “怎么?觉得我在某方面的进攻太过强势生猛,你想要温柔的?” 叶梓允明白过来他暗示的什么时,脸颊滚烫,低眉娇羞,“没正经的。” “那我正经的问你,你什么时候准备动身去青乡?” 叶梓允收敛眸色里的情色,严肃认真,“叶氏濒临崩溃的边缘,当然越早越好,明天。” 盛凯锋点头,“好,我晚上把工作安排好,明天和你一起去。” “你和我一起?”叶梓允没想到他为了自己,居然放下整个公司。 “你脚上有伤,额头上有伤,还被人劫持,我不和你去,谁保护你?” 叶梓允没想到他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脸上瞬间荡漾着桃花潭水的碧波。 盛凯锋放在桌上的手机微微震动,他看了眼,“你自己先吃,我去处理事情。” 盛凯锋又往叶梓允的碗里夹了很多肉,叮嘱她吃完,才起身离开。 卧室门外,佟武恭敬的候着。 “抱歉,打断了少爷和少奶奶用餐。” 盛凯锋阔步走向书房,“什么紧急情况?” “还是关于青乡那边的暴动,上头派去的人镇压不住,现在让我们支援。” 盛凯锋眉头紧皱,“我知道了。” “少奶奶还是执意要去青乡?” “我会陪她去,上头那边你知道该怎么说。” 佟武颔首,“是,我明白。” 卧室里,兰蕙撤走了碗碟,收拾好桌子,再度只剩下叶梓允一人。 她跛着脚,在床上坐下,今天抢回来的四本日记本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叶梓允随手拿起一本,轻轻爱抚着,像是来自穿越时空的母爱,将她紧紧包裹。 “妈,好久不见。” 她翻开第一本,扉页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只是被尘封在岁月的长河里太久,是一种熟悉的陌生感,很奇异的感觉,却也很久违。叶梓允借着床头灯的灯光,四本日记本逐一翻开。每本的内容都不一样,工作和家庭全部分开。 叶梓允找到残缺的那本,刚好是记录家庭的。她找来胶水,小心翼翼的将被阮湄挼皱的纸团铺平,粘了回去。她吹着粘缝处,直到胶水完全干透,试着翻了翻,并没有大碍,才松了气。 细细阅读着墨水变淡的字迹,就好像她的母亲在她耳边低声述说。 时间滴滴答答的流逝,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叶梓允已不知不觉看完了两本。 “……今天我们在院子里搭建的葡萄架终于爬满了葡萄藤,小叶子已经迫不期待的说想要摘葡萄了。她还说,长大后要自己种一大片的水果园,让我做研究。这个小丫头,懂得还挺多。如果不是她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不知道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啪嗒一声,眼泪跌碎在纸上,叶梓允赶紧昂着头,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痕,无力的抽着鼻子,“可……可我还在,为什么你就不在了?我不是你生活的意义吗?妈妈……” 叶梓允的泪水刹那如决堤的洪水,双手抱膝,嚎啕大哭。 盛凯锋站在门口,她甚至也毫无感觉。 一双灰色的棉质拖鞋悄无声息地站在床边,骨节分明的手拾起滑落在地毯上的一本日记。挨着叶梓允,坐了上来,床垫凹陷。盛凯锋没说话,只坐上来,从叶梓允的身后将她牢牢抱住。抱得很紧,像是要用自己的温度来蒸发她的眼泪。 漆黑的屋子里,唯有床头的那盏灯亮着,照亮他们相互拥抱的身影。 “小傻瓜,怎么哭了?日记本里有怪兽钻出来欺负你?” 叶梓允抱紧他的脖子,侧脸蹭在他胸口,“如果有怪兽,我知道你也会保护我。” “当然。”盛凯锋低眉吻在她发间。 叶梓允微微抬头,“凯锋,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盛凯锋笑了笑,抱得她更紧了,“从什么时候啊……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就是喜欢你。好像去喜欢你,已经成了我的习惯。” 叶梓允闭上眼,都能听见他强势有力的心跳,这是生命最美妙的乐章。 可是,她不敢问,她们将来会有怎样的结果,就好像她的妈妈突然就离开了她。 谁,都无法做出关于结局的剧透,只有跌倒再爬起来,这就是人生。 第一百八十七章 物竞天择才是生存法则 第二天,天微凉,叶梓允是被盛凯锋吻醒的。 等叶梓允收拾好东西,装上自己妈妈的日记本,下楼,盛凯锋他们已经在门口准备妥当。 叶梓允踩着清晨烟青色的薄雾,跛着脚走向他,眼前是一辆军绿色的牧马人,平时是停在车库的。 佟武还在往车里塞着东西,叶梓允不禁好奇的看向盛凯锋,“我们带什么带了这么多?” “粮食、水和一些必备的药物,还有很多户外装备和工具。” 叶梓允满脸纳闷,“青乡不是很近吗?带这些做什么?” 盛凯锋看向她,“有备无患。” 叶梓允挑眉,知道盛凯锋的安全意识高,“但,也不至于带这么多啊。” “你不是说牧希的老家在那里吗?难道见她亲戚朋友,不表示心意?” “是哦,我怎么没想到?”叶梓允赶紧冲佟武喊着,“那多装点,多装点!” 佟武原本还担心他们带着些东西会引起叶梓允的怀疑,盛凯锋当时只说“不会”两个字,现在看来,还真是。佟武冲盛凯锋打趣的一笑,应了声叶梓允,又继续忙碌着。 初冬的清晨很冷,风是刺骨的,盛凯锋催她去换一件厚点的外套,两人才真正出发。 因为时间尚早,出城的路上一路畅通,两边街道上孤零零的,几乎看不见人。 “原来,最繁华的市中心地带,也有这么冷清的时候。”叶梓允望着车窗外还未苏醒的城市,叹了口气,“或许,它原本就该是这样的,却因为我们每个人心底的欲.望,而变成物欲横流的社会。” 盛凯锋一面开车,一面匆匆看了她一眼,“你在暗指叶氏?” 叶梓允正要收回眼眸,却瞥见路边有人正在卸街边的广告牌。他们穿着广告公司的制服,脚边堆着的是卸下来的叶氏集团新饮料的广告,而他们手动更新换上的却是叶氏死对头的新产品。而换下来的广告扔在那里,被他们踩来踩去,谁也没在意。 “优胜劣汰,物竞天择。”盛凯锋的声音从她脑后传来,“不管是公司,还是人,都同理。” 叶梓允垂下眼眸,咬着唇,苦笑,“从小,叶鹤正教会我的唯一一点,就是一个人必须足够强大,才不会被人欺凌,而一个人必须有足够的价值,才不会被人抛弃。” “你学得很好。” “可仍然,远远不够。” 叶梓允眸色一沉,从公文包里掏出妈妈的日记本,开始研究里面记录的配方,一边看,一边在自己的小本上写写画画,一丝不苟。 “你看得懂配方说的什么?” “嗯,小时候耳濡目染,虽然不专业,或多或少还是知道。” 盛凯锋瞧她专注认真的样子,也不再打扰,调低了电台的音量,一路扬长而去。 叶梓允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记住了多少,现在整个人都昏昏沉沉。昨夜熬夜准备资料,一大早早起出发,现在又耗神研读配方笔记,大脑的cpu显然已经是过度发烫,降低了运转速度。终于,在颠簸的路上,睡过去了。 她觉得自己做了个梦,梦到了过去,好像是山亭刚出生的时候,妈妈虽然虚弱却笑得很开心。山亭……山亭……叶梓允呢喃着他的名字,突然从梦中惊醒,双手抓紧了车身,一颗突突狂跳的心怎么都不受控制。 叶梓允缓了几口气,才重新靠着椅背放松。 “凯锋,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无人应答,她这才发现车里没人, 叶梓允急了,看看四周,都是荒凉的山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个人都没有。 “凯锋?盛凯锋!” 叶梓允收拾好公文包,打开车门,踩着大小不一的山石上,脚踝又是碎裂般的疼。 一股强劲的冬风吹来,完全把骨头都冻成冰柱了。她赶紧裹进衣服,绕到车尾,又绕到车头,没人。凋敝的四周除了石头就是枯树,一眼望去,更没人。 “凯锋?”叶梓允扯着嗓子大喊,可回应她的,只是渐弱的回音而已。 她着急的掏出手机,想要给盛凯锋打电话,却发现手机没信号。 “不会这么倒霉啊!” 叶梓允无奈地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吹着冷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盛凯锋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但,他又会去哪儿呢? 叶梓允百思不得其解,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远远看见有人穿过远处的寒雾走来。 “是他!凯锋!凯锋……” 叶梓允着急地要迎上去,却没想到脚下被一块石头咯吱着,险些摔倒。 雾中的黑影加速朝她跑来,一脸担忧的扶着她,“怎么下车了?” “我找不着你,就下车找了。” 盛凯锋没说什么,抱起她,又放进车里。 “我只是去探路,车子有点问题,我下车修理过了,但怕撑不了多久。” 叶梓允皱眉,“那我们现在在哪里?” “我查过地图,还没到青乡,但前面有个镇,到了那里我们再想办法。” “好。” 盛凯锋上车,发动了很久才把车子打燃,叶梓允心里也渐渐有不祥的预感。 “天黑前,我们能到那个镇吗?” “嗯。” 可随着车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他们还没见着任何镇子的痕迹。 叶梓允帮忙看地图,路并没有问题。 只是车外的景色渐渐发生变化,外面还是初冬,但里面已经是冰雪满天。 哪怕隔着玻璃,叶梓允看着银装素裹的大树,干枯的树枝伤都是结晶,和路边堆积起来的积雪,也觉得冷。 他们刚转过一个弯,开进崎岖的山路,牧马人忽然在这个时候颠簸抽搐,叶梓允整个人差点被甩得撞向置物盒。她震惊地看向盛凯锋,还没来及开口,牧马人居然彻彻底底熄火了,车子停在一片白雪皑皑的丛林中。 “它……它怎么了?” 盛凯锋试着打燃车,可引擎怎么也没反应。 “天气太冷,车子又太久没开,是引擎故障。” 盛凯锋解开安全带,叶梓允看了眼车窗外悄无声息落下的雪花,更是懵了。 “怎么在这个时候下雪啊?” 了无人烟的地方,天色渐黑,大地却是白茫茫的一片,偏又伸手不见五指。 他们就像在世界末日的这一天,被遗弃在了深山大雪中。 第一百八十八章 雪地之夜的交心 “看来,我们今晚是要在这里露营了。”叶梓允扭头看向盛凯锋,“我们不是带的有户外装备和工具吗?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用吗?” 盛凯锋摸了摸她的头,斩钉截铁的说:“能。” 话音落地,叶梓允想要帮忙却被盛凯锋阻止了。 “外面零下好几十度,你在车里等我。” 叶梓允知道自己脚伤不便,出去帮忙说不定只能帮倒忙,也就乖巧地没跟上去。 “拿着这个。” 盛凯锋从户外背包里抽出两部对讲机,教叶梓允学会之后,才下车扛着一堆工具。 叶梓允隔着车窗玻璃看着他把工具扔在雪堆里,然后戴着头戴的手电筒环顾四周,不知道在找什么。片刻,盛凯锋走向一排排大树后,这里有一个坡度,他蹲下身子探了探背风坡的风度,然后就见他翻出一把工兵锹在雪坡上划了一个圆圈。 叶梓允很纳闷,就听见对讲机里传来盛凯锋的声音,“今晚我们住雪洞,这个就是我们的门,所以……要很小心,不能敲碎了。” 盛凯锋说着,已经小心翼翼的取下了完整的一块的“雪洞门”。 “现在我要凿一个洞,洞口只能这么小,里面可以渐渐延伸空间。” 叶梓允从来不知道在冰天雪地间露营还可以这样,她更没想到,盛凯锋的手法居然如此娴熟。对讲机里时不时能听见他解释的声音,怕她一个人待着闷,他甚至还会吹口哨和闲聊替她解闷,逗得叶梓允忍俊不禁。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盛凯锋陷入这样的困境,更没想过,平日里西装革履坐在老板桌后面管理整家大企业的盛凯锋,会穿着户外衣和军大衣,手拿工具在雪地里开凿雪洞。形象是如此大的反差,可他却仍然游刃有余,好像没有他做不了的事情。 很快,雪洞凿好了,比叶梓允想象中快了很多。 盛凯锋回到车边,又拿了一大包的东西扔在洞口,好一番折腾后,才回来抱起叶梓允。 “我自己走就好了……” 叶梓允担心他消耗太多体力,可盛凯锋抱着她的双臂强劲有力,踏出的每一步都被厚重的积雪淹没又要重重的拔出来,他却一口粗气都没喘。 “在我面前,你只需要是个小女人。” 叶梓允的眸仁一闪,心里堆积的情绪在翻涌奔腾,还未开口,人已到了雪洞门口。门很窄,一次只能通过一人爬行,不用脚掌落地她爬起来倒也轻松。越往里面洞里的面积果真越大,地上铺着防水的垫子,垫子上又是各种褥子、羊毛大衣,还有跌成豆腐块的棉被。 叶梓允微微纳闷,没想到雪洞里的温度比外面暖和的多。 盛凯锋点燃了一支蜡烛,热力循环,温度变得更加适宜,身上穿的衣服都可以脱好几件。 “你……怎么知道这些?”叶梓允又是惊又是喜,“你是户外露营爱好者?” 盛凯锋意味深长的一笑,“算是吧,我去煮东西,马上可以吃了。” 叶梓允看着他又爬了出去,按捺不住,跟着他。 “水留着我们路上喝,这里的雪和冰都很干净,我们可以直接融化做水。” 盛凯锋这样说着也这样做着,接了很多雪和冰回来,没多久,就听见水开的咕隆声。 他坐在雪洞外,叶梓允依靠着雪洞口,手里捧着军用的大杯子,里面是刚煮好的热茶。 “豆腐块的被子也是你叠的?” “嗯。” 在别墅里,她除了见盛凯锋下过一次厨后,再没见过他做任何事,只当他是富家公子哥。 而现在,他样样都会做,而且做得都很好,远超寻常人的标准,叶梓允才发现,自己对他的的确确完全不了解。曾经,她就有这种感觉,盛凯锋这个大少爷总裁很是与众不同,无论是他的洁身自好不染异性,还是平日里中规中矩的行事作风,都很严谨统一。 “你现在看起来根本不像个总裁。” 夜色下,雪落无声,银辉的月光落了满地,雪光却比任何一盏灯还要明亮。 “那我像什么?”盛凯锋回头看着她,眉眼的笑意浓厚到让人情不自禁沦陷。 叶梓允若有所思,托腮望着夜空,倏尔一笑,“像我的男人。” “只是,像而已吗?”盛凯锋挑眉。 叶梓允咧嘴大笑,眸中不失娇羞,“你,就是我的男人。” 盛凯锋的心瞬间勃然大动,像是她执了枚大石子落进他心湖里,搅得波澜跌宕。 “你知道你说这种话意味着什么?”盛凯锋微眯眼,空气的温度似乎变得高了起来。 叶梓允红了脸,低垂着头,“我都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会不会有一天你……唔。” 盛凯锋以吻封缄,捧着她的头,在纷纷扬扬的落雪中,吻得她浑身火烧似的烫。 “不准再胡思乱想,否则我会胡作非为。” 叶梓允火烧着脸望着他,呢喃着,“可我觉得我还不足够了解你。你……明明在我面前,明明我们是再亲密无间的关系,可,为什么我还觉得你离我这么远?你的世界里,还有我不曾踏足的地方。” 盛凯锋眉眼微动,第一次,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他竟然不敢直视一个小姑娘的眼睛。 她的眼睛纯净明亮,像不染一点尘埃的琉璃世界,好像能把人最真实最不愿面对的那一面映照出来。锅里咕隆咕隆的声音打断了盛凯锋的思绪,他匆忙收回目光,搅拌着锅里已经浮出水面的饺子。 叶梓允迟迟没能等到盛凯锋的回答,都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了,却没想到他突然开了口,“我小时候自我封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来全是封闭式的教学环境,直到现在,我也没真正学会如何与人相处。” 叶梓允震惊,盛凯锋回头凝视她的眼睛,真诚坦率,没了平日里厮杀商场的厚重盔甲。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和你讲我以前的事。” 万物俱籁的雪地之夜,热腾腾的饺子和芳香四溢的方便面,却是他们记忆里最美的一顿。 这一晚,叶梓允睡在他的怀里,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冰雪的寒意。 第二天,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习惯性的去摸手机,才想起自己并不是在槐桐路的别墅里。叶梓允迷迷糊糊打着哈欠,刚刚呵出一口热气,却突然听见洞外一阵巨响,惊得她瞌睡全无,瞪圆了惊慌的大眼睛。 一旁的盛凯锋护着她,低声安慰,可洞外的巨响越来越大,越来越沉闷。 就好像一头未被冬夜沉眠的野兽,在用它的利爪拼命地抓着他们雪洞的门…… 第一百八十九章 青乡牧希家 “这么……这么冷的天里,应该不会有凶猛的野兽吧?” 叶梓允战战兢兢看向盛凯锋,他面无表情,只帮她穿好外衣,摸了摸她的头。 “你去哪里?凯锋……” 盛凯锋轻轻吻在她唇上,“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叶梓允瞠目结舌,洞外的响动越来越大,好像迫不及待想要拆了他们的洞门。 她着急的去抓盛凯锋的手,却也只是抓到一把空气。 盛凯锋早已收敛笑意,往洞口方向去了。 叶梓允赶紧要跟上去,一时间忘记自己脚踝上有伤,踩在垫子上一用力疼得她皱眉。 等她好不容易爬出洞口,被刺眼的白光晃得睁不开眼时,一双强势的胳膊已经打横抱她出了雪洞。熟悉的气息充斥在叶梓允的鼻尖前,阵阵淡雅的檀香,在冰天雪地里更显得超凡脱俗,纯净得犹如这方天地。 就好像,此时的盛凯锋,让叶梓允恍惚痴迷得都遗忘了周边的事物。 “吓傻了吗?”盛凯锋打趣地笑着。 叶梓允还没来及开口,忽然听见有不少陌生人的笑声,“你们小两口还真是恩爱啊。” 她一惊,循声望过去,这才发现有三个村夫打扮的中年男人冲他们笑着,叶梓允却被吓着了。她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盛凯锋,目光里满是警惕和怀疑,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他们是青乡的村民,路过看见这里有雪洞,担心里面有人需要帮助。” 盛凯锋耳语解释,叶梓允这才恍然大悟,有点小窃喜,“真的?” 盛凯锋点头,“车子一时半会修不了,我们只能和他们一起到青乡。” 其中一个年长的村民走来,手里推着一辆载物的小推车,现在车里是空的。 叶梓允也没嫌弃,道了声谢,由盛凯锋抱着轻放进去,一路都是盛凯锋推着她,她抱着一堆大包小包,都是盛凯锋从车里挑选出来的必需品。叶梓允抱着,一路和他们说说笑笑,村里人的爽朗健谈很快打消了她的警惕不安,路上的行程反倒变得更有意思。 “前面就是村口了。” “嘿,我们回来了!” “赶紧去通知村长。” 其中一个村民快步跑上去,摸了个小孩子的头,惹得那孩子追着他他反倒跑得更快。 叶梓允笑着回眸看向盛凯锋,“你累了吧,要不休息休息,喝口水?” “我还嫌你不知道每天吃的什么,这么轻,推起来一点重量都没有。” 叶梓允的脸瞬间变烫,嘟着嘴,眉眼都是笑意,“就知道说好话哄我。” 盛凯锋笑着俯身,“都是真心话。” “那你的心肯定是花心。” “那也是一朵只为你绽放的花。” 叶梓允的头越埋越低,侧过身子一拳拍在盛凯锋的胳膊上。 他浅笑着望向远方,雪闪着光,像钻石的光芒,却远远不及此刻的幸福来得永恒。 很快,他们在另外两个村民的带引下,到了村长的办公室。 上了年纪的村长早已经候在外面,急急忙忙迎上去,“我们这里每年都是大雪,前面都封路了,你们是怎么过来的啊?” “我们的车子坏了,现在还在林子里,不过我们来的时候还没看见封路。” 叶梓允挣扎着要起来,其他村民过来扶着手推车,盛凯锋这才抱着她站在地上。 “那也是你们运气好啊,每年我们这里不知道要出多少事故。” 叶梓允低眉浅笑,“难怪会有村民来砸我们的雪洞,不过真的很感谢。” 村长也表扬了那三人几句,才问盛凯锋,“你们过来,是单纯来旅游的吗?” “不是。” 叶梓允急忙补充,“我是牧希的同事,总听她说青乡的好,很想过来看看,也顺带探望她家人。” “牧希?”村长笑得更热情了,“原来是牧希的同事啊,牧希这丫头都不和我们早说。” “是啊,早说有同事要来,我们直接在山口接你们,也用不着你们这么颠簸了。” “就是就是,牧希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里下雪比其他地方都早,封路也早,你们出了事,可不是我们的罪过啊!” “不过牧希这刚毕业找到工作,还没忘记我们,还宣传我们青乡,她还是惦记我们的啊!” 围观的村民叽叽喳喳议论开了,叶梓允看向盛凯锋,他们带来的东西全都在车里,怎么办啊? 盛凯锋低眉看了她一眼,自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大手搂过她的腰,紧紧贴在自己的身上,一本正经地说:“牧希还让我们带来了见面礼,每家每户都有份,不过现在路不好走,所以可能要另想办法运进来。” “哎呀,牧希真是太出息了!也太客气了!” 村民们个个喜上眉梢,议论的没完,村长走过来,“牧希是我们村这么多年唯一的大学生,还在安市这种大城市找到好工作,是我们青乡的骄傲啊!她还记得我们,我们也实在是……” 村长热泪盈眶,大家出声劝慰。 叶梓允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盛凯锋却压低声音耳语,“这样一来,你在这里想要打听什么,都会方便的多。” 叶梓允挑眉瞪着他,见这些村民如此淳朴,盛凯锋居然拿商场上的那套对付他们。 “显得就你聪明一样。”叶梓允的胳膊肘捅着他,别过脸。 “不过,牧希的家人都进城务工了,现在还在村子里的,只有她的爷爷和奶奶。” “那,我们会不会打扰了?”叶梓允小心试探。 这时另外一个村民出来,“我给你们带路,我就是他们邻居,最顺路了。” 叶梓允谢过,婉拒了村长想要请他们来家中做客,跟着那人一同往牧希家走去。 她的脚伤虽还没完全好全,但已经能不用拐杖下地,走得慢,倒也正好欣赏乡下的雪景。 清新的空气,皑皑的白雪,一路走来,叶梓允的心情都难得的舒畅。 好像,叶氏的压力,都是很久很久……久到上辈子的事情去了。 “到了,这一家就是牧希家了。” 简单的篱笆围着一圈土砖稻草房,几只母鸡带着小鸡仔正在啄地上撒的米。 叶梓允抬头望去,一对老夫妇正坐在屋檐下,爷爷正在摆弄长烟杆儿,奶奶在点烟草,谁都没注意到有陌生人的来访。叶梓允和盛凯锋踱步进了院子,村民为他们引荐。盛凯锋走在最后,揣在衣兜里始终没信号的手机突然震动…… 第一百九十章 偏僻的乡村,她被潜规则 叶梓允没注意到盛凯锋没跟上来,和牧希的爷爷奶奶打过招呼,相谈甚欢,这时才想起还没介绍盛凯锋,转身时,他竟然早已没跟在自己身后。 她见村民和爷爷奶奶聊得正开心,趁机踱步出了篱笆,跛着脚寻找着盛凯锋的踪迹。 终于,在一棵被积雪压着树冠的大树下找到了他,“凯锋!” 盛凯锋匆忙转过身,正好看见叶梓允,他大步跃上去,“脚伤还没好,怎么出来了?” “看不到你,想来找找。”叶梓允指着他手里的手机,刚刚她来叫他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在通话,“现在手机有信号了吗?” 盛凯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刚刚又收到封军区号码传来的短信。 他皱了皱眉,揣进衣兜里,“走吧。” 盛凯锋答非所问,抱起叶梓允回到牧希家。 爷爷奶奶热情地欢迎他们,也让叶梓允很快忘了这件事。 傍晚吃饭时,爷爷奶奶不住打听牧希在安市的情况,叶梓允都往好的地方说,逗得爷爷奶奶两人笑声连连。虽然他们都上了年纪,但是眼睛明亮,口齿清晰,胃口很好,身体硬朗健康,和城里上了年纪的老人截然不同。 满桌子的饭菜虽算不上昂贵,却是老两口能拿得出手的最丰盛的一顿。 “……这样甜的萝卜,可是在城里吃不着啊,还是你们的菜最新鲜。” 叶梓允喝了一碗的萝卜汤,奶奶心情好,还要进灶屋替她盛碗热气腾腾的萝卜汤。 爷爷却嫌汤太清淡了,和奶奶争执着进了灶屋,要自己加点盐。 “凯锋,你说我们老了会不会也这样?”叶梓允扭头看向身旁正在回短信的盛凯锋,挑了挑眉,“喂,从刚才开始你一直在发短信,和谁聊天呢?” 叶梓允探过头去,盛凯锋自然的摁下锁屏键,手机屏幕一片漆黑。 她嘁了声,“小气,难道,你还有不可见人的秘密?” “生意上的事情。”盛凯锋摸了摸她的头,眉眼里的笑意夹杂着复杂的意味。 叶梓允看着他的眼睛,像是雾里看花,心里不由得一紧,又酸又胀。 这种感觉……好像……好像他随时都会离开。 她茫然地注视着盛凯锋的眼睛,看着他喝汤的样子,看着他和爷爷奶奶聊天的样子,明明还是他原本的模样。为什么,她却突然有一股浑身不自在,像是心里缺了个洞的感觉呢? 叶梓允抿了口刚刚盛出来的萝卜汤,没在意,一口下去烫的她“啊”的一声尖叫。 爷爷奶奶吓着了,盛凯锋急忙接过她的碗放下,又问她哪里烫伤,有没有事,叶梓允僵硬地摇头,盛凯锋宠溺地抱紧她又是一吻落在额头。 “总是笨手笨脚的。” 叶梓允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粒,不知道为什么,她以为自己暗恋盛凯锋的时候是最自卑的,现在明明是相爱,她却变得比以往还要自卑失落。 爷爷奶奶知道他们是夫妻,自然只安排了一间屋子给他们住,是牧希父母的房间。 下雪的夜晚,屋子外一片寂静。房间里烧着碳,盛凯锋正在铺床,被窝里是暖暖的汤婆子。叶梓允坐在木椅子里,手肘靠着桌子,托腮望着他,“你还真像个家庭主男。” 盛凯锋抬头看着她,笑了,“如果你想当家庭主妇,我也可以成全你。” “不要。”叶梓允拒绝的干脆,玩着桌上破败的一盏电灯,“我要当职场新女性。” 盛凯锋下床凑到她面前,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现在你都被阮湄赶出了叶氏,还准备怎么当职场新女性?” “逆袭。”叶梓允点了点盛凯锋的鼻子,“到时候我会让更多人知道我的厉害。” 盛凯锋点了点头,“我可以教你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潜规则。” 叶梓允满脸狐疑,“你要我,被人潜规则?” 盛凯锋笑了,“对,现在就是你的机会。” “现在……啊啊啊……讨厌,你干什么啊……” 盛凯锋抱着叶梓允躺上床,虎踞之姿俯看她娇羞可人的模样,“潜规则……你。” “你又不是我的上司……” “在你的生命里,我就是最重要的男人。” 盛凯锋在她耳边呵出一股暖气,不老实的手沿着她的腰肢曲线爱抚。 “你……你不会这个时候还带着……那个东西吧?” “什么东西?”盛凯锋的嗓音充满了蛊惑的喑哑,一点一点吻着她。 叶梓允迷离的双眼里满是荡漾的春波,低低呢喃,“小雨衣啊。” 盛凯锋笑了,“当然。” 叶梓允彻底败兵,自又是一夜欢愉。 第二天,等叶梓允睡到自然醒的时候,都已是中午了,身边的被窝里早已冷了。 “天……我到底睡了多久?” 她急急忙忙穿好衣服,理好床铺,刚打开门,就看见奶奶在院子里喂鸡。 “啊,小姑娘你醒了啊,饭菜给你留在灶屋里呢。” “奶奶,您见到……我……我……老公了吗?”叶梓允心跳加速,脸红彤彤的。 奶奶笑了,“小姑娘可是好眼光啊,找了个很有本事的老公啊。” 叶梓允一时半会没明白过来,盛凯锋在商场上名声赫赫,自然是本事超群,但是青乡这种地方也听说过盛凯锋的名字吗? “你瞧,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雪,院子里和小路上的积雪啊,都被他清理干净了。” 叶梓允顺着奶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可不是,昨天来的那条路上原本还有积雪的。她险些摔跤,盛凯锋牵着她的手,怎么都不松开。可现在,雪都不见了影子。 “还有啊,昨天吃饭的时候,老头子抱怨屋顶漏雪,窗户破了漏风,门坏了关不上,这些啊,全被你老公一个人搞定了。现在,瞧瞧,门窗和屋顶都是好好的。”奶奶笑得明媚,“以前冬天这是嗖嗖的妖风啊,只能等儿女们过年回来才能修,现在,都好了。” 叶梓允越听越诧异,奶奶口中所说的这个人,真的是盛凯锋? “柴火,也是他劈好的?”叶梓允注意到了柴房里比昨天还多的柴火。 奶奶点头,“可不是,小伙子的体力很好啊!一上午全做完了。灶屋里的饭菜啊,都是他做的。说是,都是你爱吃的。” 叶梓允难以置信,“他现在人呢?” 奶奶朝后院子努努嘴,“和我家老头子在疏通化粪池呢。” “化粪池?” 叶梓允捂嘴瞪圆眼睛,她不得不怀疑,这个人真的是盛凯锋吗? 第一百九十一章 你应该当个军人 叶梓允绕到后院,走了没多远,迎风而来一股恶臭,她恶心的急忙捂住嘴。 远远地,就能看见盛凯锋忙碌的身影。 他穿着很紧身的迷彩服,扎着裤腿,时不时从化粪池里跃出来,满身狼狈,换几口气又跳下去。叶梓允完全认不出盛凯锋的样子了,可他好像根本不嫌自己身上脏。爷爷一个劲儿的让他上来,盛凯锋也满是无所谓。 即便是亲眼所见,叶梓允也不得不质疑,那个人真的是盛凯锋? 盛世集团的总裁,盛家的大少爷,在安市赫赫有名的盛凯锋? 叶梓允缓缓垂下手,看着盛凯锋坐在一旁,摸着额头的汗,喝了几口水又纵身跳下去,整个人都看得懵了。她不得不质疑,究竟盛凯锋是怎样的人?是高冷倨傲的总裁,是谈恋爱时甜言蜜语的男友,还是现在不怕累不怕脏,像军人一样的人? 叶梓允怔忪地望着他,直到盛凯锋忙完,转身擦汗时,才对上她炯炯有神的目光。 她虽然不喜欢这股恶臭,可双脚已经情不自禁走向盛凯锋。 他皱了皱眉,大喊,“别过来,这里很臭!” “你不也在那里吗?” 叶梓允哪里听盛凯锋的话,他不得不大步走上去,一面脱掉自己身上肮脏的衣服,只剩下一身结实雄厚的肌肉。1米88的身高,配上这身材,不知道是多少男人向往,又是多少女人梦幻想要拥有的,想起昨晚的春景,叶梓允不经意的又红了脸。 “我身上很臭……” 叶梓允站在盛凯锋面前,踮着脚,双手抓着他的胳膊,仰着头轻轻落下一吻在他唇间。 虽然只是如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却叫盛凯锋喜不自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亲我。”言语里都是掩饰不了的欢喜。 叶梓允羞红的脸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别说得这么直白啊……” 盛凯锋牢牢盯着她的眼睛,充满了力量,“我会记得的。” “我突然觉得,刚才那样的你,比在总裁办公室里上班的你,还要男人。” 叶梓允仰视他的眼睛,闪烁着冬日般的温暖,每一缕阳光都是她的崇拜和深爱。 盛凯锋眸仁禁不住一闪,像是风吹动的垂柳,斜斜的勾起唇角,“等我洗澡换身衣服来陪你,你先去吃饭,乖。” 摸了摸叶梓允的头,他转身远去,高大的背影深深烙印在她心里。 “这身材,不去当模特,也该当个军人。” 叶梓允花痴地望着望着,跛着脚回到灶屋吃饭时,还忍不住傻傻的痴笑。 “奶奶。”她端着碗,坐着小板凳转过身,看着屋檐下摘菜的奶奶,“听说青乡盛产水果,有没有什么罕见的水果呢?” “罕见的水果?”奶奶想了想,“这季节,咱们这地方也没啥水果了。” 叶梓允咀嚼着嘴里的饭,网上周围群山山顶上的积雪,叹了口气,“是啊,这季节哪有水果?那奶奶,之前收成的那些水果里,哪家留的最多啊?” “要说甘蔗的话,隔壁张家是我们这儿最多的。” 叶梓允心里琢磨着,出了神,直到盛凯锋大步走过来摁着她的头,“饭菜都凉了。” “我在想原料的事情啦。”叶梓允嘟着嘴,放下碗筷,“脖子都要被你摁断了。” “反正都是我的。” 叶梓允瞧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狠狠冲他嘟着嘴。 “为什么不用代糖?阿斯巴甜、安赛蜜,不都是现在饮料中最常见的合成甜味剂?” 叶梓允收敛脸上的玩笑之意,变得严肃认真,“叶氏的宗旨一向是自然,x-7最早生产的时候是水果纯提取的原料,直到叶鹤正掌权才变成人工合成剂。虽然阿斯巴甜这种甜味剂是糖尿病患者也能接受的甜味剂,但毕竟不是最天然的。” 盛凯锋还未开口,他的手机响了,是军区的短信。 “原料的事情你多和村民聊聊应该有所帮助,我现在有事出去一趟。” “在这里,你还有什么事?” 盛凯锋面不改色,“找人看看牧马人还能不能修。” 叶梓允没有丝毫怀疑,目送盛凯锋远去,才想起不知道叶氏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掏出手机,想要上网,却发现这地方没有网络信号,想要给牧希和罗柔柔打电话,才发现手机的信号为零,电话压根拨不出去也根本接不进来。 “可……他为什么总是有电话和短信?”叶梓允纳闷的看向盛凯锋消失的方向。 匆匆收拾好碗筷,叶梓允谢过奶奶,到了隔壁的张家。 一去才发现,原来张家就是昨天送他们到牧希家的那个小伙,和他们家的人坐下来闲聊。表明她的来意后,虽然叶梓允并没什么大的收获,但张家的人都表示会帮她问问其他家有果园的人,人多力量大,说不定很快就能有结果呢? 这样一忙,整整忙了三天。 叶梓允每天都会去其他果园主人家里坐坐,了解情况,尝了他们家生产的水果。 无非都是山楂、冬枣、荸荠、红富士时令的水果,还有些柚子、橘子、橙子之类的。 她一一记在本子上,没办法实验,只得靠她妈妈的笔记来整理新的配方。 每日每夜的忙下来,总是要忙到夜深人静的时候。 而往往到这个时候,盛凯锋才会从外面回来。 透过窗户,看见院子里亮起一束手电筒的亮光,她便知道,是盛凯锋回来了。 几乎每个晚上,他都这么晚回来,每每叶梓允问他去哪了,他都说自己去修车了。 “修车难道没有工人吗?” 叶梓允又是心疼,又是责怪,可盛凯锋还不以为意,抱着她很快岔开话题,“今天收获怎么样?” “没什么进展。”叶梓允依偎在他怀里,眼神飘渺,“有时候我都在想,我是不是错了。” 盛凯锋吻着她的额头,“这个世界,没有对错,别人能看见的,只有你的成功和失败。” 叶梓允望着他的侧脸,轮廓硬朗分明的下巴是完美的曲线,她忍不住摸了摸。虽然盛凯锋从来不说他累,但是他眼底深处的疲惫,她却看得那样清晰,“你的成功,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盛凯锋眸色一沉,战事历历在目,只化作一声苦笑,“看见太多朋友流的血。”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不喜欢孩子 对于盛凯锋的最后一句话,叶梓允并未多想。 商场如战场,流血牺牲也的确是常事,盛凯锋能站到现在的高度,自然是踏过一片荆棘丛。她根本没想到,盛凯锋这番话的另一个意思。 浑浑噩噩地一夜,叶梓允琢磨着叶氏的事,睡得不踏实,盛凯锋满腹心事,也是难熬。 第二天,难得叶梓允醒来后,看见盛凯锋还在自己身边,忍不住心里的窃喜,偷偷看着他。盛凯锋的睫毛很长很浓,让女生都羡慕,他身上似乎找不出任何一处不完美的地方,就连那方面的事儿也总叫叶梓允吃不消。 想着想着,她倒自己红了脸,捂着被子贴在盛凯锋的怀里,心如小鹿乱撞。 盛凯锋原本早已醒了,微眯双眼,浅笑,“你身上好烫。” 叶梓允一惊,通红的脸望着他,“什么时候醒的?我……我可什么都没做……” “不打自招。”盛凯锋刮过她的鼻梁,“看来,你是在暗示我,应该做些什么。” “我……我没这意思……” “可我有了这个意思。” 盛凯锋奸佞一笑,抱着叶梓允一转身,轻巧的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这个姿势,倏地让她的脸红到耳朵根子,“流氓!” “让我变成这个样子,都怪你。” 盛凯锋低沉沙哑的嗓音很快充满了蛊惑的意味,叶梓允毫无招架之力的成了他的早餐。 缠绵多时,两人又是在中午起床。 用过餐,帮爷爷奶奶做着家务,大家坐在屋檐下剥着生玉米棒,闲聊家常。 叶梓允从未做过这些事,手法自然笨拙,可她纳闷的是,怎么盛凯锋刚坐下就剥得又好又快?就连做惯了这种事的爷爷奶奶,都没盛凯锋的速度快。叶梓允狐疑地盯着他,心里竟然在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被外星人调包了? “看来小伙子经常做家务啊。”奶奶笑呵呵地看着满满的玉米粒。 盛凯锋面不改色,淡淡地回道:“我曾经也在边疆的农村住过很多年。” “哦,那挺不容易的啊。”爷爷抽着长烟,“我们这也有军队驻防,他们偶尔也会来我们村子活动活动,我们都聊过天,他们也的确辛苦,也有些人之前在边疆。这不,结了些好菜好果的,我们也都托人送去。” 盛凯锋只点头,没多说什么。 可叶梓允却不禁纳闷,她从没听盛凯锋提起这些事,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她琢磨着,帮忙做完家务后,她便坐在屋檐下看盛凯锋劈柴。 他挽着衣袖,肌肉结实的双臂看起来孔武有力,很有安全感,一刀劈下去木柴自然一分为二。叶梓允就这样静静看着,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充满了新奇和疑惑。她知道盛凯锋对自己很好,但为什么又总是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感呢? 他真的就是个谜,读不懂也捉摸不透。 “想什么呢?”盛凯锋站在叶梓允面前,摸了摸她的头。 叶梓允勉强笑了笑,“在想叶氏。” “每天想也只会加重大脑负担,放松一下,今天我陪你。” 叶梓允一愣,“今天,你不忙?” “嗯。”盛凯锋牵着她的手,“走吧,我带你去逛逛。” 这一逛,便是整整一天。 青乡被一圈连绵起伏的小山包围着,地势开阔。四周都是掉光叶子的小树林,树枝上满是柔软的白雪。零星分布的池塘上结了一层冰,叶梓允想要去玩,被盛凯锋给拉回来了。 积雪的田地上堆着稻草堆,不知谁家的大公鸡正在路边散步,时不时还能看见牧牛的农民赶着牛在路边嚼着荒草。闲着的农民都坐在外面晒太阳,聊天,穿得严实,戴着厚厚的帽子。孩子都在路边玩雪,穿着各色的羽绒服,圆滚滚的,很可爱。 “可以滑雪橇呢,我也要去!” 这回,盛凯锋没拦她,见她踩着积雪咯吱咯吱地跑向那群小孩,和他们玩了起来,盛凯锋只是安静的站在一边,面沉如水。却没想到一个小屁孩突然撞到他身上,手上捧着的大雪球摔在雪地里碎了。 他低头看向那个小孩,小孩不过六七岁,战战兢兢地抬头望着他,又无辜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盛凯锋撇了撇嘴,只得蹲下身子,裹了一个更大的雪球放在小孩手里,小孩这才欢天喜地的跑开,笑得好像得了个大红包。 “爸爸,爸爸,快看我的大雪球!” 盛凯锋望着小孩跑远的影子,那一声声“爸爸”却搅得他头疼,倏尔想起了自己的噩梦。 阮湄。 她既然一口咬定怀的孩子是自己的,将来肯定会有所行动,可她又表现得和平时无异,反倒让盛凯锋心里不踏实。他究竟应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叶梓允呢?又要怎么告诉她?告诉她,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和阮湄睡了,然后搞大了她的肚子? 盛凯锋恼怒的皱紧眉头,握紧双拳,阮湄的知而不动,才是最狠的一招! 他心思难平,啪叽一声,却有一个雪球狠狠砸在他的背上。 盛凯锋麻木的转身,叶梓允喘着粗气正兴冲冲跑来,玩得鼻子都通红了。 “愣着干嘛啊?一起来玩啊!”叶梓允拽着盛凯锋的胳膊,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脸色。 “那群孩子都好厉害,我玩不过他们,你来帮我,好不好?” 盛凯锋温柔地拂去她帽子上残留的雪,“别冻僵了,回去吧。” “我玩得真起劲呢,活动活动之后,整个人都不冷了,你也来吧。” “那你去玩吧,我只想静一静。”盛凯锋的语气就像一阵刺骨森冷的风。 叶梓允睁圆眼睛,撒娇的嘟着嘴,“那以后我们的孩子要你陪他玩,你也不肯吗?” 盛凯锋的心一震,脑子里突然窜出阮湄拉着他声泪俱下说那是他们孩子的画面,逼得他脸色大变。叶梓允怔忪地望着他,僵硬的松了手,见他忽然愤怒的样子,叶梓允木讷的不知所措,频频扑闪着一对充满惊恐不安的大眼睛。 “凯锋,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我不喜欢孩子,你自己玩吧。” 撂下这句话,盛凯锋抽回自己的胳膊,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叶梓允目瞪口呆地杵在雪地里,手里只空落落的剩下一阵凉风。 帽檐压着的几缕发丝轻扬着,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天地皆白,她却满心灰暗。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他是怎么知道我受伤的? 盛凯锋走了,叶梓允自然也没心思玩下去,一个人踉踉跄跄的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反省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是因为孩子那句话吧?他或许不喜欢孩子? 叶梓允琢磨着,冷冽的风吹刮在她脸上,如刀子似的,却在她心里割开一条一条的伤痕。 “叶梓允啊叶梓允,你果然根本不了解盛凯锋。” 站在结冰的池塘前,她长叹一口气,呵出的白气转眼烟消云散。 她缓缓蹲在池边,手里摇晃着一根枯草,撇着嘴,满脑子都是盛凯锋生气的样子。 “要说生气,我还生气呢。”叶梓允喃喃自语着,好像手里这根枯草就是盛凯锋似的,“早出晚归,神秘兮兮的,还敷衍我说修车,谁知道真假,我生气了吗?明明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原料,你还不帮我,我生气了吗?” 叶梓允抓着枯草一顿蹂躏,气得摔在地上,“我都没生气,你就知道生我的气,我不就说错一句话而已。我又不知道你不喜欢孩子,大不了以后我们不要孩子,我不再提孩子,不行吗?” 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叶梓允才又拾起刚才扔掉的枯草,叹息着,“你啊,就是我的软肋。在你面前,我都不敢生气,不敢有脾气,就怕你讨厌我。就像得了忧郁症,突然心情不好,又偏偏不能在你面前表现出来,你还给我……” 嘭的一声巨响,打断了叶梓允的话,也打破了村子的万籁俱寂,回声久久不散。 “怎么……回事?” 叶梓允纳闷地站起来,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在村子里萦绕不散。 很快,她身后传来人群嘈杂的声音,村民们都涌了出来,孩子躲在大人的身后,好奇又畏惧。叶梓允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只当是村子里的什么活动,可瞧他们的样子,好像他们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着,像是枪响啊!” “别胡说,我们这里怎么会有枪响?” “听着并不像我们这里,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 “我们去找村长,村长他们肯定知道。” 叶梓允听着他们窃窃私语,心里也觉得像是枪声,但这么偏僻的村落里,怎么会有枪声呢?她也想跟着他们去找村长,走了没几步,叶梓允正好站在一个喇叭头的不远处,听见里面传来滋滋滋的好似电流声,她顿时停下来,望向一根高杆子上的喇叭。 “通报通报!我是村长,请大家注意,山上疑似发生雪崩,大家收拾好贵重物品赶紧到演习过的地点避难!再通知一遍,山上疑似雪崩……” “雪崩了?这么多年都没有雪崩,今年怎么会雪崩?” “别说有的没的,赶紧带着孩子快去,我回家收拾东西!” 叶梓允茫然地站在一群忙着回家又忙着避难的人群里,忽然瞪圆眼睛,大喊:“凯锋!盛凯锋!盛凯锋!” 他刚才一气之下走了,去哪里了,会不会回了牧希家?会不会不知道山上出事了? 叶梓允心里着急,咬着嘴唇,急急忙忙往牧希家赶。 偏偏牧希家在村子最远的一边,又要爬小半个山丘,她又不能走得太快,否则脚踝还是会痛。可现在这么紧急的时候,叶梓允根本顾不了那么多。她满脑子只有盛凯锋,只有行动不便的爷爷奶奶,天知道有没有人能帮他们啊! “啊……” 叶梓允太着急,一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子一绊,摔得够呛,即便戴着手套手心也是火烧似的疼。她皱着眉,撑着自己站起来,又继续朝前走。这时,原本急急忙忙赶回家收拾东西的男人们都已经折返奔向避难点,只有她一个人逆着人流咬牙坚持。 “哎呀,你怎么还往回走啊?赶紧去避难啊!真要是发生雪崩,咱们村里也挺危险的。” 有个好心的村民拦下了叶梓允,还替她指路,叶梓允谢过,依旧往牧希家走。 好心的村民也没法,跺了跺脚,抱着自家贵重东西,牵着牛,赶紧避难去了。 很快,路上漫天飞沙间,只剩下叶梓允一个人的影子,四周瞬间荒凉,没有任何人的气息,就连猪牛羊一类的牲畜也全都被村民赶去了避难处。叶梓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环顾四周,就好像误入了某个军事要区,严肃又压抑寂寥的气氛让她更加不安。 “可恶的手机真是一点信号都没有!” 叶梓允晃了晃零信号的手机,头顶上仍旧是村长叮嘱大家避难的广播声,她也更着急了。 “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她抬头望向牧希家的方向,居然还有这么远,没等叶梓允收回视线,她好像看见了什么。就在路的尽头,弥漫着浓浓的黄沙里,好像有什么人从里面跑出来。叶梓允愣在那里没动,耳边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像是—— “军人。” 叶梓允呢喃着,吃惊的模样还来不及闭上嘴,就看见一片整齐的军绿色穿透飘渺的黄沙,涌入她的眼里。 她猜的没有错,是军人。 大概有四十多个士兵,领头的是个年轻军官,又高又壮。 他一声令下,所有人笔直地停在不远处。 稍后,叶梓允便听见年轻的军官下达命令,中气十足,“一班,立刻搜查屋内是否还有村民;二班,检查草丛、池塘,确保没有遗漏。其他人,原地待命!” “是!”士兵们洪亮的声音干脆利落,迅速忙碌起来。 叶梓允这时才想起爷爷说的,这里也有驻防的士兵,应该指的就是他们了。 年轻的军官面无表情的走向叶梓允,冷峻犀利的眼神,让她不得不想起盛凯锋。 “女士,请跟我们走,这里随时都有危险。” 叶梓允抿了抿嘴唇,眼神直率,“山上还有老人,我想……” “姑娘啊……” 一声熟悉的轻唤,叶梓允抬眸看去,这才注意到有两个士兵正背着牧希的爷爷奶奶走来。 叶梓允大吃一惊,满脸欢喜,才卸下心里的重担,“那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男人?和我一样,从安市来的,身上穿着灰色和荧光黄相间的冲锋衣?” 她满心期待,说不定盛凯锋会从飞沙中款款走来。 可那军官只是一招手,原地待命的士兵里迅速小跑过来一人,端正地站在他身后。 还没等叶梓允搞明白,这个士兵已经转身蹲在叶梓允面前。 “雪崩随时会淹没这个村庄,你脚上有伤,我们会负责送你到避难处。” “可是,还有一个人……” “我们会救所有人去避难处,你不用担心。” 军官坚定有力的语气打消了叶梓允心里的不安,任由士兵背着自己走了好远,她才忽然想起,那个年轻军官是怎么知道自己脚上有伤的?是爷爷奶奶告诉他的? 年轻的军官招呼队伍继续前进,这才绕到队伍后,恭敬的迎着一个男人从飞沙里走出。 这个男人比他还要高出整整一个头,身材高挑修长,因为黄沙看不清他的脸。 “报告指挥官,已按照吩咐,找到她并送她去避难处。”年轻军官行了个军礼。 “嗯。” 寡淡的嗓音像是从那个男人的咽喉里不经意哼出来的,却极具穿透力。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能说的秘密 避难处是当年战后留下的防空洞,里面灯火通明,大家有说有笑,似乎并不担心。 叶梓允陪着牧希的爷爷奶奶,闲聊中才知道他们经常演习,大家也都习惯了。 “我们这里太偏僻,所以夜间不太安全,经常有一帮家伙神出鬼没的偷我们东西。” “我们这是深山,军队驻扎这里他们安全,我们也放心。” 叶梓允并没什么心思听他们的闲聊,伸长脖子寻找着盛凯锋的影子,却始终没见着。 她叮嘱爷爷奶奶在这里等她,才起身朝防空洞更里面走去。左右两边乌压压的都是人,但就是没有盛凯锋。叶梓允很不安,又朝洞口走去,如果他进来的晚应该不会朝里面走的,可是,洞口拥挤的人里,也不见盛凯锋啊。 叶梓允真正的又开始着急,来来回回找了好多遍,问了许多人,他们都没见着盛凯锋。 村民安慰她,但是叶梓允一句都听不进去,盛凯锋不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她什么也听不进去。叶梓允着急的抓着洞口保护他们的一个哨兵,追问:“村子里所有人都疏散过来了?” “嗯,我们没听说村子里还有人。” “可是……可是还少了个人……”叶梓允着急的都快要哭了,“我老公,他不在里面!” 两个哨兵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先别急,我先和我们班长联系。” 叶梓允点着头,看着其中一个哨兵掏出对讲机,她的目光急不可耐地追着哨兵的背影。 “我和班长确认过了,他确定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已疏散。” 叶梓允大惊,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凯锋……他……他真的不在里面!” 她低吼着,想要冲出防空洞,另一个哨兵拽着她的胳膊,死活不松手。 “放手!我要去找他!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女士,请你冷静一点,村子里的确已经没人了。” “……不会的……”叶梓允眸色一沉,忽然想到什么,“修车!这里哪里可以修车?他肯定是在修车的地方。” 一个村民摇头,“我们村里没有修车的地方,因为我们没有人有车。” 叶梓允懵了,那盛凯锋每天早出晚归做什么呢? “那……那村子外面呢?有没有地方能修车的?” 几个站在洞口的村民都摇头,他们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修车的。 叶梓允身子一软,整个人都跌坐在洞口的大石头上,怎么可能呢? 怎么能没有修车的地方呢? 虽然她说不相信盛凯锋每天忙着修车,那也只是她随便说说的。 她真的对盛凯锋没有丝毫的怀疑,更没想过有一天盛凯锋会骗她! 为什么要骗她呢? 这么一个偏僻荒凉的村落,他每天忙得不见人影,又能做什么? 叶梓允的脑袋忽然变得很乱,千头万绪像是被猫抓乱的毛线,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没有去修车,那他现在在哪里?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下来的,叶梓允坐在大石头上望着来时的路,只要盛凯锋出现,她就能立马看到他。现在叶梓允不想去管为什么盛凯锋要撒谎骗自己,她现在只在乎他是不是安全。 “山上真的发生雪崩了吗?”叶梓允茫然的看向哨兵。 “我们也没接到消息,估计也都正忙着。” 叶梓允低垂着头,直到牧希的奶奶这时候走过来,端着水杯,“姑娘,喝口水吧。这是我们家自己种的茶,你尝尝,先宽宽心,小伙子那么好的人,自然会有上天眷顾的。” 叶梓允颤抖的手捧过水杯,呷了口,却食之无味,只想起那天,他们住在雪洞,盛凯锋用冰和雪为她熬的热茶,端在手心里是那样的温暖,那个夜晚是那样的温暖。他第一次和自己讲了那么多小时候的故事,难道,难道连那些故事都是骗她的吗? 两行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啪嗒啪嗒跌碎在她的手腕上。 防空洞外又下起了雪,叶梓允由哨兵搀扶着回到洞里,却仍然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村民们陆陆续续都睡着了,她却毫无睡意,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寂静得让她压抑窒闷。门口的哨兵有了班长的命令,时刻都盯着叶梓允,即便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 而此时,远在大本营帐篷里的一群人,正忙得焦头烂额。 之前带兵进村子的年轻军官端着热气腾腾的大水杯,搁在指挥官的桌前,笑着,“你也该回去看看了,听说她担心的不得了,坐在防空洞口一直盼着你回去呢。” 正在看作战地图的盛凯锋抬起头,冷傲的眼神比帐篷外的雪还要冰冷。 “现在是说这话的时候?” “哎呀,这一次突袭肯定没问题,更何况是你的战术,更没问题,别紧绷着啊!” “我每天赶来部署这一切,不到最后结局,我的大脑都不能放松。” “可是,嫂子那边……” “有我们的人,我很放心。” 盛凯锋继续埋头研究着,眉头紧锁,年轻军官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空气,索性自个走了。 直到他走远,盛凯锋才握着拳头徐徐抬头,望着帐篷外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脑子里都能想出此刻叶梓允睡不着的样子。他怎么不心疼?怎么不着急?可是他没有办法解释,他的身份太敏感,他的部队更特殊,是国家级机密,永远都不能向叶梓允解释。 透亮的夜空,缤纷的落雪,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像是牛乳铺了满地。 她在山腰,他在山谷,同一片的天地,偏又是最远的距离。 叶梓允裹紧外衣站在防空洞外,伸手接着随风而落的雪花,心里沉甸甸的,挥之不去的都是盛凯锋。他的一颦一笑,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交织在风里吹响在她的耳边。就好像雪花落在她指尖很快融化,明明是最近的距离,可谁都没有办法拥有对方。 她和盛凯锋,或许就是这种关系。 他只是一片雪花误落在她手心里,她却以为自己得到了永恒的钻石,却也不过是泡影。 无论再怎么亲密,他的心,始终没有对她敞开。 盛凯锋是个谜一样的男人,从第一次见面,叶梓允便知道了。 但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的是,盛凯锋对她仍然有所保留,藏着不能告诉她的秘密。 叶梓允能感觉到,而且,这种感觉很不舒服,让人很不安。 第一百九十五章 昨晚,你去修车了吗? 第二天早上,有士兵送来了早餐,告诉大家待到中午应该就能回家了。 大家欣喜若狂,叶梓允只是淡淡地坐在防空洞口,眼神飘忽不定地望着上山的路。 “我听说一直活跃在我们附近的不法分子团伙,昨天被剿灭了!” “那伙人好像是缅甸那边过来的,个个都有武器,猖狂这么多年,终于被灭了!” “真的?那昨晚让我们到这来,根本不是因为雪崩咯?” “我就说,这么多年没听说过雪崩,怎么会突然雪崩呢。” 村民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女人对这种话题都不感兴趣,聚在另一头聊着家长里短。牧希奶奶挨着叶梓允,又端给她一杯热茶。叶梓允依旧心不在焉,喝了一大半,可嘴里依旧淡淡的,没有味道。 到了中午,哨兵接到命令,才让村民们陆陆续续下山回家。 叶梓允勉勉强强站起来,正打算随在人群最后面下山,没想到一个哨兵走了过来。 “我们组长的命令,要我背你下山回去。” 叶梓允有点诧异,她从没和军人打过交道,顶多都是在电视上看的,一时间反被他们的热情搞得不知所措。哨兵接到命令就不能违背,无论叶梓允怎么客气,他都执拗的背着她,直到回到牧希奶奶家里。 叶梓允万般感谢,送走哨兵,正要回屋的时候,余光似乎瞥见什么,让她浑身一颤。 堂屋里,一抹高大笔挺的影子忙来忙去,替爷爷奶奶做着家务,她就站在门口,呆若木鸡的看着。看着看着,眼泪竟然不听使唤,沿着脸颊的曲线一滴一滴破碎,麻木的心似乎在这一刻终于苏醒。 “傻看着做什么?”盛凯锋迈步走来,揉了揉她的发顶,“脚伤不舒服?” 叶梓允眸仁一闪,恢复了几丝神采,抿着嘴赶紧抹掉了泪痕,“没有,只是吓着了。” 她顿了顿,抽了口气,带着浓浓的鼻音哭腔,“你……你昨天,去哪了?” 盛凯锋替她擦掉了脸上的泪,“还能去哪,我被困在修车的店里。你应该累了,休息休息,今天我下厨。” 叶梓允怔怔地看着他,那双眼眸里深邃如海,还是荡着晨雾的海,怎么都看不清。 他不说,她自然不敢多问,怕被他嫌烦,被他讨厌。 哪怕,叶梓允明知道,他的确是在骗自己。 她咬了咬牙,只是低下头,任由盛凯锋抱着自己进了卧室。 他一如既往的哄着她,宠着她,叶梓允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目送盛凯锋从窗台外路过的背影,她忽然觉得好孤独。 就是那种,自己所面对的那个人,他的情绪、思想和自己完全不在同一个频率。 她不懂他,不了解他,他也同样不知道她心里所想。 “姐姐姐姐……” 叶梓允恍惚的思绪被打断,她低眉看去,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小男孩,一直抓着她的胳膊使劲晃着,晃得叶梓允脑袋更加乱了。 “怎么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叶梓允记得他,隔壁张家的小儿子。 “姐姐说有口香糖,让我过来的。” 叶梓允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在防空洞里,他哭闹个不停,叶梓允就拿身上唯一的口香糖哄他。小男孩开心得不得了,一听只要表现好,第二天能得到更多的口香糖,小男孩当真乖乖入睡。而今天,也没忘记来找叶梓允。 “啊,对,姐姐没忘,你等等。” 叶梓允起身去拿自己的双肩包,从小口袋里抽出一包口香糖,全部递给了小男孩。 他欢欣鼓舞,谢过叶梓允后,蹦蹦哒哒地跑了。 叶梓允忍不住勾勾唇角,想起盛凯锋对孩子的反感,嘴角的笑意很快消散。 她重新把双肩包收拾起来的时候,注意到盛凯锋的钱包和手机都扔在床上。 叶梓允盯着钱包看了好一会儿,说实话,她从来没翻过他任何东西,但这一次,她也克制不了心里的小女人作祟,偷偷的拿起盛凯锋的钱包,打开。相片夹的位置里没有放照片,只有一张卡片。 卡片看得出来已经很陈旧了,有点泛黄,字迹也不见得清晰,但还是看得清楚。 那是一串法语,阴柔的手写字体,一看就知道出自女生。 叶梓允忍不住低声诵念着,“j'ai fait la chose la plus terrfiante et la plus dangereuse de ma vie quand je t'ai dit que je t'aime.” 翻译成中文,便是“我此生做的最可怕和危险的事,就是对你说我爱你”。 署名,flore。 叶梓允顿时目瞪口呆,整个人瞬间僵硬,好像一道晴天霹雳在她头顶炸开了花。 flore,去法国马赛的时候,纪离和她说过,这个女人是盛凯锋一生羁绊的女人。 是她,就是她,这张充满浓浓爱意的卡片,就是flore写给盛凯锋的! 叶梓允颤抖的手捂着红唇,浑身乏力地瘫坐在床上。 盛凯锋居然一直把这张卡片放在钱包里,随身带,这意味着什么,难道不是太明显吗? 他从来没忘记过这个女人,甚至还带着自己到马赛住在她的庄园里。 难怪,在法国的时候,盛凯锋表现的那么奇怪,她居然还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 叶梓允双手捂着脸,手里还捏着那张卡片,脑子乱,心也乱,乱得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一直以为,他们两个人之间应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距离了。可现在她才明白,他们只是拉近了身体的距离,心里的鸿沟其实根本无从逾越。 盛凯锋从来没放下过flore这个女人,又怎么会爱上自己? 他所谓的爱,难道只是指身体上的爱吗? 叶梓允猛地抬起头,泪如雨下,她竟然天真幼稚的以为盛凯锋真的爱她。 这段时间,明明是那么甜蜜,难道连这种甜蜜都是一种谎言? 叶梓允不知道盛凯锋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整个人都快疯了。 她匆忙的把卡片塞回盛凯锋的钱包,小心翼翼,直到看不出任何破绽。 这时候,盛凯锋的手机响了。 明明她的电话完全没信号,他的信号却是满格,还总是电话短信不断,谁在找他? 叶梓允犹豫挣扎了很久,还是拿起盛凯锋的手机。 锁屏界面上,是一份短信的提示,发送人的姓名,是——flore。 叶梓允手一抖,手机无声跌落在床褥里。 第一百九十六章 我从不缅怀过去 午餐后,叶梓允照旧坐在屋檐下,帮爷爷奶奶做事,却总是心不在焉。 “呀,小姑娘,这是刚摘好的。” 见叶梓允又去拿摘好的菜来摘,奶奶已经提醒了好几遍。 叶梓允回过神,尴尬的笑着,盛凯锋凑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哪里不舒服?” 叶梓允只是摇头,却不自然的回避着他灼热的目光。 “是被吓坏了吧?我去熬点热茶,可以压惊的。” 奶奶起身,担忧的目光满是心疼,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踱步进了灶屋。 爷爷在后院,前院子里只有几只母鸡带着小鸡啄地上的米,咕咕的叫着。 “进屋去休息,这些我来做。” “凯锋。”叶梓允徐徐抬起眼眸,闪烁不定的目光像是充满了极大的勇气才落在他的身上,“我们……我们去拍照吧,然后冲印出来,选一张做成钱包照,放我们钱包里……”她顿了顿,似有点央求的意味,又补充了一句,“好吗?” 盛凯锋抿嘴而笑,当下答应,“好。” 叶梓允身子一颤,反倒始料未及,“真……真的吗?你愿意?” “不止钱包照,我们还要补拍婚纱照,小傻瓜。”盛凯锋捏了捏她的鼻子,牵着她的手站起来,“走吧,我们现在就去照。等回到安市,安排好时间,我们再去拍婚纱照。” 叶梓允没想到盛凯锋回答的这么干脆,心里又是惊又是喜。 或许,钱包里flore的那张卡片,只是他忘记取出来了?因为不在乎,不在意,所以也没留意到那张卡片还在他的钱包里?一封短信也说明不了什么,两人也可以只是朋友啊。 叶梓允凝望着他高大的背影,低眉偷偷的一笑。 盛凯锋牵着她的手是那样温暖,她的心跳也情不自禁地追着他的脚步而频频加速。 恋爱中的女人,所有的要求都如此简单。 只要他爱她,她便拥有了整个世界。 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因他而变,即便恼怒生气也很快一闪即逝。 于是,他们在雪地里拍了合照,两人紧紧相拥,她笑得灿若明华;在结冰的池塘边也拍了合照,他们嘴对嘴亲吻,叶梓允的脸上弥漫着羞涩的红晕;在田地里,他牵着牛,她骑在牛背上,村民帮他们拍了一张合照,两个人看起来是如此的般配。 玩了一整天,拍了一整天的合照,回到牧希家,叶梓允坐在屋檐下,光是翻看手机里的相册都笑得合不拢嘴,早已经忘记flore的事情。奶奶从灶屋里出来,手里拎着茶壶,捧着两个茶碗,坐在屋檐下为叶梓允和盛凯锋斟了茶。 “谢谢奶奶。” 叶梓允从防空洞回来后,第一次露出笑脸。 奶奶这才舒心的笑了笑,“笑了就好,你要多笑,笑起来多好看啊!” “我也觉得。” 盛凯锋坐在叶梓允的对面,浅笑着抿了口热茶,瞬间愣住。 叶梓允羞红了脸,捧着热茶喝了一大口,突然脸色大变,别呛得阵阵干咳。 “小姑娘,怎么了这是……” 奶奶急了,盛凯锋放下茶碗扶着叶梓允,叶梓允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一面干咳着,一面着急地问着奶奶,“奶奶,这茶……这茶是您熬的?” “对啊,有什么问题啊?”奶奶摊着手,满脸着急,“避难的时候你也喝过啊!” 叶梓允缓了缓气,是的,她记起来了,那时候她牵挂盛凯锋,一点味道都没吃出来。但今天,她嘴里的味道却特别明显,不会错的,这个茶水的味道很不一样,其中有股淡淡的香味,类似果香又类似花香,和早年x-7的味道很像。 她抬头看着盛凯锋,不用多说,她也知道盛凯锋的感受是和自己一样的。 “奶奶,这茶里加了什么?有股很特别的味道。” “没加啥特别的,都是我们院子里自个长得东西,偶尔尝过一次,味道不错,就加茶里了。周围邻居过来也都爱喝这茶,所以避难的时候我啥都没带,就想着这茶了,说不定能帮人压压惊啥的。” 叶梓允顿时眉开眼笑,“奶奶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就在这后边呢……” 奶奶在前面引路,盛凯锋扶着叶梓允跟在后面。 后院就是山上自己开凿出来的一块地,种种菜,放放鸡之类的。 “这些都是啦,我用了花瓣和它结的果子。” 奶奶指着雪堆中一片不起眼的白色野花,叶梓允凑过去,就能看见旁边几株谢了花的叶子下坠着一枚枚紫红色的小浆果。浆果不大,托在手心里,也差不多只有女生拇指指甲的大小。叶梓允摘下花瓣和浆果,分别咀嚼在嘴里,咽了下去。 奶奶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有点担心,“难道我这茶里加了这些东西,会出事吗?” “不是,奶奶,这些花和果子叫什么?”叶梓允难掩心头的欢喜,站起身。 “我也不知道叫啥,反正一年四季都开花结果,生命力顽强,咱们这山上可多了。” 盛凯锋知道叶梓允想什么,大步走上去,揽过她的肩,“看来,我们有必要和村长聊聊。” “嗯!” 叶梓允开心地点着头,再回头看向几乎和白雪融为一体的小百花,她像是想起妈妈最爱穿的那件白色吊带长裙。她从没见过那样不染一点杂质的白,白的根本不像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东西。比茉莉,比栀子花,比雪,都还要白。 而最后,她妈妈离开她的时候,正是穿着这身白—— “小叶子,长大后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是灰色的,人心里的白也一点一点被浸染腐蚀。妈妈想要永远守护你,保护你,因为你是妈妈见过的,心里最纯白的女孩。” 夜色下,叶梓允坐在窗台前,合上妈妈的笔记,一滴眼泪啪嗒一声,落在封面上。 “和村长谈妥了合作开发意向,怎么还哭了?” 盛凯锋俯身吻上她的泪痕,抱着她的纤腰,让叶梓允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她抱着他,陷在盛凯锋的怀里,“只是,想起过去妈妈和我说的一些话。” “傻瓜。”盛凯锋吻在她的发间,呢喃着,“《百年孤独》里有句话,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叶梓允颤抖着湿润的睫毛,望着他,“你……不会缅怀过去,不会思念过去里的人吗?” 盛凯锋缩紧双臂抱着她,下巴依靠在她的头上。 叶梓允看不见他的脸色,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是,我只活在当下。” 她看向床上,盛凯锋的钱包仍然被扔在那里,里面装着他和flore的过去很快就会被他和自己的现在和将来取代。叶梓允缓缓闭上眼,心满意足,更用力抱紧了盛凯锋。 她却不知道,此刻盛凯锋盯着钱包,双眼深情又沉重的模样。 第一百九十七章 回来,已是物是人非 叶梓允和盛凯锋在青乡又逗留了两三日,几乎每天都和村长一路,和其他村民商讨关于开发山里这种野花野果做原料的合作方案。 “……我们到时候会投入一笔资金用做开发,会在山里圈出一片地,专门用作原料的种植培育,也会请专门的人过来负责。”叶梓允合上记事本,神情认真严肃地坐在村长办公楼的会议室里,“到时候也会雇佣村民来帮忙,这些方案,随后都会有我的员工来跟进。” 村民们听得都一愣一愣,谁都没想到叶梓允居然会是一家饮料企业的总裁之女。 等会议结束,大家伙都在村长的解释下沸腾了。 “我们村子落后,想着这座山能开发我们都想了很久了!” “上回也有一家公司,想在我们这里建工厂,我们死活不同意,那污染多大啊……” “这次好了,野花野果也能利用起来,我们致富的道路又多一条了!” 叶梓允起身,双手撑在会议桌上,目光坚定有神,“我没什么好承诺的,总之,我答应你们,保护大山的环境不受一点破坏,让你们每个人的生活水平都能提高。村子外面的路,我会再找人重新修理,以后你们也不用封路,影响发展。” 村民们齐声高呼,拍桌子的,鼓掌的,个个欢呼雀跃,让叶梓允也忍不住热血膨胀。 她站在窗前,窗外就是皑皑白雪覆盖的群山。等这片雪融化,青山本色显出,不知道又该是怎样的景色?叶梓允感慨着,如今她的确无法承诺什么,她并不是新项目的负责人,更不是叶氏的负责人。她就像这座山,承载着村民的期望,又承受着积雪的压力。 但她知道,雪总会化,只要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时间。 “大家伙赶紧出来看看!好壮观啊!” “咋啦咋啦?” 村民们叽叽喳喳地都涌了出去,叶梓允收拾着会议资料,没想到报信的那人拼命地冲她招着手,“叶小姐,你也赶紧出来看看,我们村子里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好。” 叶梓允拿着记事本和文件夹出了办公楼,远远的就感受到一阵强劲的冷风,掀起她的长发和衣角,在风中狂散凌乱。她微眯着眼,村民们都聚在一起躲着风,风中还有近在耳边的轰隆轰隆声,如雷轰鸣。 “叶小姐啊,谢谢……谢谢你们送来这些东西啊!” 村长站在叶梓允身边,紧紧和她握着手,叶梓允这才看清漫天的飞沙里,好几架直升飞机盘旋在半空中。一根绳索垂下来,宽敞的地上已经堆积了许多大箱子。多是家用电器和生活必需品,而盛凯锋站在直升飞机下,好像正在指挥什么。 叶梓允莞尔一笑,“不客气,这是我们该做的,代牧希送上我们的心意,以后合作愉快。” 村长再三感谢,立刻张罗人把这些送来的东西都分门别类。 叶梓允则走向盛凯锋,“什么时候安排的?都没听你提起。” 盛凯锋回头,“我们到之后。不过这带天气不好,直升机只有今天才能进来。” “你把我想做的都做了,我还能做什么呢?” 盛凯锋挑眉,坏笑着,“你觉得呢?” 叶梓允娇羞的低眉,迈步上前,紧紧地站在他面前,踮起脚轻轻印上一吻。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可她还是这么美。 盛凯锋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摁着她的后脑,重重的加深了这个吻。 叶梓允陶醉着,享受着,两人抱着彼此相视而笑。 这一刻,她深深相信,他是爱她的,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 永远,不会。 签订了合作合同后,叶梓允和盛凯锋也准备返回安市。 村里的人都来送他们,还包了自家屋里好吃好喝的,要他们带着。 牧希的爷爷奶奶更是拿出自家酿造的泡菜,一定要他们带回去和同事们分享。 叶梓允好心拒绝了村子里其他人送来的东西,唯独收下了牧希爷爷奶奶家的送礼。 “你们俩,都要好好的啊!” “我们会的,爷爷奶奶也要保重身体啊!” 叶梓允的尾音终究被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声淹没,她坐在机舱里,冲地面上的小人挥着手,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盛凯锋才抱着她回到位置上。 “忽然变得好不舍。” “又不是不来了,以后这里发展建厂,你少不得还会经常来。” 叶梓允翻出包里的合同,松了口气,“至少,这样回去能有交代了。” “只怕,叶氏的情况比你想象的还要棘手。” 叶梓允目光窘迫地盯着盛凯锋,他虽没明说,但她猜也能猜出来,面色也逐渐变得苍白。 明明开车进来开了那么久,坐直升飞机回安市却那么快,她甚至都还没准备好。 “回家,还是直接去叶氏?” “我约了柔柔,还是先探听清楚比较好。”叶梓允深吸了口气,“我不会再输给阮湄。” 盛凯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知道了,不舒服就早点回家,我去盛世了。” “嗯,晚上等你。” 叶梓允抱着文件夹,踮脚在他脸颊上一吻,娇羞地转身跑下顶楼天台。 盛凯锋目送着她下楼,裤兜里的手机正好这个时候响了。 “少爷,该去军区总部作青乡的行动报告了。” 盛凯锋挂了线,转身坐上直升飞机,衣袂翩跹,英姿飒爽地扬长而去。 叶梓允坐电梯到了和罗柔柔约好的咖啡厅,好闺蜜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拼命冲她招着手。 “怎么穿一身户外衣回来了?”罗柔柔好奇的打量着她。 “说来话长了。”叶梓允点了杯拿铁,迫不及待地看着罗柔柔,“现在叶氏情况怎么样?” 罗柔柔撇了撇嘴,“还能怎么样?政府的人已经出面调查了,报告证明叶氏的产品的确含有违规成分,叶鹤正肯定脱不了关系,要被政府问责。至于叶氏集团现在股票跌到不行,董事会的人都在低价抛售股份,但没人收购,我怕距离破产不远了。” 叶梓允垂下眼睑,吞咽着吼中的硬物,她没想到叶氏下滑的速度这么快。 她以为,叶鹤正总归还能拖下去的。 叶梓允恼怒的握成双拳放在桌上,罗柔柔担心的握着她的手,“椰子,别怕,我们都会帮你的。实在不行,还有盛少啊,盛少是谁啊?” “我自己会处理好的。不过有个忙,只有你能帮我。” 罗柔柔听得专心,一口应下,“没问题,这点忙我还是能帮的。” 叶梓允谢过,抓起桌上的文件,转身就出了咖啡厅,一口咖啡都没来及喝。 却没想到今天是周末,商场里人山人海,她逆着人流往外挤,结果一不小心,狠狠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抱歉抱歉。” 叶梓允帮忙拾起地上的购物袋,好在被她撞着的那人没有过多纠缠,很快走了。 叶梓允正打算继续赶路的时候,余光却巧合的瞥见不远处刚刚爆发的一场骚乱。 她原本没留意,却在人头攒动里一眼认出了纪离。 叶梓允不敢确定那个人是不是纪离,整个人的感觉完全变了。 他没戴眼镜,少了几分儒雅的书生气,英气逼人的剑眉下还是那双狭长的眼眸,此刻正带着些许的笑意,可眼神却连丝毫的温度都没有。亚麻色的短刘海也全部梳在脑后,加了定型水,愈发显得他温和的眉眼变得有棱有角,一身商务范的高级西装,不再是文质彬彬的儒雅绅士。 如果说最初的见面,他是温和的,现在却是邪魅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这明明是我看中的鞋子,我都给了订金,你怎么卖给别人啊?” 站在纪离对面的女人正拉着店员理论,而她手指向的却是纪离手中的购物袋。 店员很抱歉的样子,“这位先生付了双倍的价钱,您的订金我们会悉数退给你的。” “订金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懂吗?如果我付了订金你还要卖给别人,那我付订金做什么?”女人不依不饶,恶狠狠地瞪着纪离,“还有你,有钱了不起吗?逛安奈商场的人,哪个没钱?不需要你在这里臭显摆!你付双倍,那我付三倍,这双鞋我要定了!” 说着,女人当场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卡狠狠甩向店员的脸,正好打中店员的眼角,疼得店员捂着脸叫疼。那女人仍然不解气,双手抱肩冷哼着,“少给我装苦肉计!也不打听我爸是谁,你们甩脸色给谁看啊?” “这位小姐。”纪离怀中的一个女人站了出来,叶梓允这才留意到纪离竟然带着女伴,“这双鞋不是任何人穿都好看的。你这么矮又这么丑,肤色这么深,根本配不上这双鞋,反而会显得自己更丑,又何必这么执着,闹得下不了台面?” “你谁啊你?说谁呢?会不会说人话啊!” “我说的就是人话,你听不懂只能说明你不是人。” 两个女人大有掐架撕逼的趋势,叶梓允皱了皱眉,就见纪离把自己的女伴往身后拉了拉。 “这位客人,你刚才问订金是什么意思,我不妨为你解释解释。”纪离开口,虽还是一贯的文雅,但言语间针锋相对的尖锐感,却让叶梓允想起自己在庭上遇见他的那种感觉,让人很厌恶,很不舒服,“根据我国现行法律的有关规定,订金和定金有着本质区别……” 纪离用专业的术语解释订金的含义和意义,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但他趾高气扬又胸有成竹的气场,和滔滔不绝的言语已经力压全场,让所有人都找不出任何话语可以反驳,因为他们根本已经忘记反驳这件事。 这就是为什么,纪离在庭审上总是熠熠生辉,那是他的自信。 可现在,落在叶梓允的眼里,尽是满目的凄凉和惋惜。 最终,那个客人灰溜溜的走了,拿走了自己的订金,没有再纠缠。 “……而且你刚才拿卡砸店员的行为,已经涉嫌构成故意伤人罪……” 那个女人呆若木鸡,完全懵了。 而纪离和他的女伴赢了,围观的人群散了,叶梓允却脸色难看地看着他们走过来。 显然,纪离没料到会遇见叶梓允,四目相对的刹那,他的身子明显在颤抖。 “你……” “是你。”纪离还没来及开口,他的女伴倒先耀武扬威地挽紧了纪离的胳膊,“你想做什么?现在我才是纪少的女朋友,你休想和我抢!” 叶梓允这才看清这个女人的面貌,是陈曼,之前她撞见过陈曼向纪离表白,而纪离却用自己为借口拒绝了陈曼。 “原来你们在一起了。”叶梓允勉强笑了笑,“恭喜你,纪离。” 纪离的眼眸狂闪,被掏空的心脏忽然被人捏得生疼,像是每个夜晚醉在思念里的疼。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们叶氏集团都快要垮台了,你还有脸面出来逛街?”陈曼上下打量着叶梓允的装扮,讥讽的冷笑,“瞧瞧你穿的什么?这身衣服也能出来见人?看来,盛凯锋对你也不怎么样啊,是失宠了吧?” 叶梓允没理她,莞尔一笑,“纪大检察官,还是风采不减当年啊!只不过,曾经你专业的这一套是为民请命,还冤屈者一个公道。现在,你却用这一套来欺压一个普通的小市民,恃强凌弱,我都替你感到悲哀。” “梓允,我……” “你说什么呢?你这是嫉妒,你吃醋纪少待我更好!”陈曼嚷嚷着,又引来不少人围观。 叶梓允实在没工夫和她瞎折腾,只轻描淡写地笑了笑,看着她,“我妈妈教过我一句话,不要和傻瓜争长短。各自珍重,纪离。” 说完这句话,没管陈曼在她身后怎么发脾气,叶梓允走得昂首挺胸。 陈曼却气得脸红脖子粗,“纪少,别理她,我们继续逛我们的。” “你自己逛吧。”纪离把购物袋扔给她,愁眉苦脸地往回走。 陈曼茫然地杵在一堆购物袋间,大声喊着纪离的名字,他也没有回头。 陈曼气得咬牙切齿,狠狠跺着脚,掏出手机,迅速拨出一个号码,“老爸!我今天被叶家那个丫头给欺负了,你一定要帮我出头啊!把叶家的企业都全部给我夷为平地……” 二十分钟后,叶氏集团里,勃然大怒的叶鹤正一脚踹飞了会议室的旋转椅。 围绕会议桌坐了一群乌压压的高管,个个脸色铁青煞白,话都不敢说。 阮湄坐在距离叶鹤正最近的位置,咬着牙,手里抠着文件夹,同样沉默不语。 “这些……这些垃圾,就是你们加班赶出来的所谓的最好的方案吗?” 叶鹤正抓起面前一堆文件,扬手抛向空中,纷纷扬扬落下一堆白纸。 “还有你。”叶鹤正横眉竖眼地指着阮湄,她抿了抿红唇,只泪光点点地望着他,“你当时怎么和我说的?你有计划有方案,结果到现在事情毫无进展,没有新原料,没有新配方,连外面那帮记者都搞不定,我养你们来做什么?” 阮湄赶紧解释,“事情有点耽搁,只要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我给你时间,谁给我时间?整个公司都等不到你所说的时间!” 叶鹤正怒吼着,完全没有顾忌阮湄的身份,当众让她很下不了台面。 叶梓允哪怕隔着会议室的玻璃,都能听见叶鹤正的咆哮,感受到他的怒火中烧,更何况是阮湄?她挑眉看向这个女人,会议室里的阮湄显然没注意到叶梓允的存在。 阮湄隐忍的样子,全部落进叶梓允的眼里。 叶梓允看着自己手里的合同文件,却并不着急进去。 她只是静静看着,看着叶鹤正对阮湄的责骂和羞辱,脸上平静的没有丝毫表情。 第一百九十九章 没有永不变化的关系 “叶小姐?什么时候来的?” 叶梓允循声回头,李正迎面走来,虽面带笑意,但还是掩饰不了他的憔悴和疲惫。 “李副组长,看起来瘦了很多啊,辛苦了。” 李正憨厚的一笑,“没有的事,今天怎么想着来了?” “我离开了安市一段时间,不太清楚叶氏的情况,今天来看看。” 李正点了点头,看向会议室,会议室里的叶鹤正仍然指着阮湄大骂。 他叹了口气,“现在情况很不好,你也看见了,叶总现在和疯了一样,见人就骂。” 叶梓允看着脸色尴尬的阮湄,面沉如水,“那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关系……” “你是指叶总和组长吧?”李正是个明白人,叹了口气,“你见着是什么样,他们私下也是什么样。叶总天天被董事会逼得紧,政府那边也在调查他,市场上还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重重压力下,他也顾不得组长是他夫人了,两个人的关系现在闹得可僵了。” “是啊,我之前还看见叶太太一个人在洗手间对着镜子大骂,砸东西呢!” 其他部门闲着的几个人也凑了过来,大家都很好奇,加上手上都没活,都闲的发霉了。 “我有一次撞见叶太太在楼梯间打电话,不知道给谁打的,骂得对方狗血淋头。” 叶梓允扭头看向他们,几个女人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八卦着,看来叶鹤正和阮湄的关系的确僵硬到了史上最低点。她心里盘算着什么,像是平静的海面里暗暗涌动的潮流。她不动声色,只看着他们,纳闷地问着:“你们都没工作?” “还有啥工作?天天都有人辞职,都有市民投诉,我们都是熬着发钱而已。” “就是,现在跳槽,别人听说我们是叶氏的,都不肯收呢。” 叶梓允垂下眼眸,难怪今天一路走来的感觉都怪怪的。原本人来人往的写字楼大厦外,如今只剩下两个闲来抽烟打牌的保安,对谁的进出都漠不关心。前台也没人,冷冷清清的,用手摸一摸,还能摸到厚厚一层灰。 就连电梯也是随时罢工的状态,里面的灯光一闪一闪,上一层就要顿一顿,费了好半天时间叶梓允才到达楼层。一出电梯她就听见叶鹤正的咆哮声,好像整栋楼都在颤抖。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以后还要麻烦你们。” 叶梓允说完这句话,向李正微微颔首,便胸有成竹地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李正他们却是一脸木讷,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迷茫的样子好像是在做梦。 “叶小姐刚才说什么?” “她……她说以后还要麻烦我们。” “以后?我们随时都会破产,还有以后吗?” 众人面面相觑,耸着肩,都不知道叶梓允话里话外的意思,却一股脑的涌现会议室的门。 大家争先恐后地贴在玻璃门窗上,生怕错过什么好戏。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盯着叶梓允,吃惊的模样像是外星人突然闯了进来。 只有坐在阮湄身后的小助理牧希,见到叶梓允时,有那么掩饰不了的欢喜。 阮湄微眯着眼,上下打量着穿着户外衣的叶梓允,脸色越发凝重。 叶鹤正正在气头上,见叶梓允不敲门冲了进来,顿时一声怒吼,“谁让你进来的?” “叶梓允,你出卖我们公司的信息,现在还有脸面回来?”阮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一袭宽松的衣服正好遮住她微微见形的肚子,“怎么?难道这次想正大光明听取我们会议的信息,再卖给我们对手吗?” 叶梓允瞥了她一眼,冷笑,“无中生有的事情,我不屑解释,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你说我冤枉你了?”阮湄好笑似的冷哼着,“视频拍的清清楚楚,你还想抵赖?保安组的人都是吃屎的吗?怎么随随便便让一个没有公司通行证的人进来!” 叶梓允挑眉,“看来你的确没注意到,我们公司的保安已经形同虚设。在这样的环境下,憋在一个会议室里,憋在小小的办公室里,又能想出什么对策?” “真是好笑,就凭你也有资格教训今天坐在这里的高管们?你谁啊,你凭什么?”阮湄冷嘲热讽地翻着白眼,“我建议你最好给我滚出去,别妨碍我们做正经事!” 叶梓允并不理睬阮湄,只看向叶鹤正,将手里的合同递给他,“我认为叶总会对这份文件感兴趣。” 叶鹤正粗粗看了一眼,随手拍在桌上,“什么鬼东西?谁赋予你权利用公司名义和别人签什么合同?” “耐心点,叶总。” 叶梓允转而看向众人,将自己去青乡的过程,发现浆果配野花做原料的事情,娓娓道来。 阮湄原本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几次想要打断,反被叶鹤正训斥了一顿。 阮湄这才留意到会议室里其他人,居然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叶梓允的汇报。 她想不通,山上的野花野果到处都是,这些不过就是叶梓允的瞎诌而已! 阮湄气得牙齿打架,可叶梓允根本不理睬她。叶梓允只讲自己的方案和计划,时间太仓促,她没有准备文字稿,可是她落落大方又极具说服力的将自己脑海中所思所想全盘托出,逻辑严谨周密,就连阮湄一时间也找不到破绽攻破。 “你说了这么多,我们凭你一面之词,就要相信什么花什么果子,能做原料?” 叶梓允看了阮湄一眼,轻蔑地扬着唇角,又看向众人,“我相信大家都有这个疑惑,所以,在我还在青乡的时候,已经拜托盛世集团的研发部门加班加点赶做了一份详细的数据分析,文件刚刚传到我的手机上……牧希,帮我打印出来。” 牧希听到青乡时已经呆了,这时候才回过神,捧着叶梓允的手机出了会议室。 “在座的各位也有研发部门的负责人,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前辈,我不敢妄言,大家看过成分报告后,自然会明白我的意思。并且,这份报告是做过公证的,所以,无论是我还是盛世集团的人都不可能造假。而且大家都知道,盛世集团对我们的新项目有投资,他们没必要对付我们。所以……”叶梓允浅笑着看向阮湄,“阮组长还对这份报告存有什么疑惑呢?” 阮湄咬紧牙根,冷笑,“你做得很好,我的话都被你说完了!” “有阮组长做前辈教导,我当然要有所长进。” 叶梓允瞪着阮湄,二人之间都是浓浓的火药味。 牧希打印好文件正赶了回来,分发给众人,这是叶梓允又继续解说其中成分。 阮湄根本不懂这些,只看向研发部门的负责人,没想到他们居然都在点头?! “那配方呢?总不至于等我们现在又去研究新的配方吧?”阮湄烦闷地把文件甩在桌上。 叶梓允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地笑着,“旧瓶装新酒,我们就用x-7的配方。” 话音落地,全场安静,大家都在思索。 可阮湄却突然间哈哈大笑,讥讽的、疯狂的大笑…… 第二百章 我还真是不能小瞧你! “x-7的成功,正是因为它的配方和原料无以复加,市面上绝对没有任何雷同的产品。”阮湄指着桌上的文件,冷笑,“现在你要替换x-7的原料,还想用原来的配方,你知道我们还要调试多久?” “不,我认为叶小姐的方案可行。” 说话的人,正是研发部门的总负责人,在叶氏工作了大半辈子,在叶氏的地位牢不可破。 叶鹤正一见这人也同意了叶梓允的方案,脸色终于稍稍缓和,迫不及待地伸长脖子,追问:“蒋经理,看过成分报告后你有什么见解?真的可以用x-7的配方,原封不动?” “不错,从成分分析上来看,新原料和旧原料只存在很小的差异。虽然会导致口味的不同,但也是我们叶氏一次全新的大胆尝试,正好可以和x-7的味道区分出来。以我的经验,我会再加一些辅料,让这个口味更能被市场接受。” 叶梓允微笑着看向众人,“大家都是叶氏的老员工,都熟知x-7对叶氏的意义,当年的市场份额已经高到85%,是其他竞争对手望尘莫及的新型产品。而当年喝x-7长大的孩子现在也是都市白领了,拥有一定的消费能力,我们这个时候推出这款饮料可以说是致敬经典,也可以说是唤起一代人的青春回忆。怀旧,就是我们最好的主题。而纯天然的宣传主旨,也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 会议室里的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原本死寂般的窒闷被逐渐苏醒的活跃替代。 大家纷纷献言,都有不少很好的建议。 阮湄却始终沉默,见叶鹤正的脸色好转,又怒火中烧地瞪着叶梓允,恨得牙痒痒。 “就算我们现在有原料有配方又怎么样?政府那边的项目已经被取消,股票也一直大跌,叶梓允,这些难题你又要怎么解决?”阮湄一盆冷水泼向叶梓允,扬着下颌冷笑,“现在就算我们有新产品投放市场,负面消息不断,消费者会买单吗?” 营销宣传部门的人这时吃了瘪,都不敢妄自开口,他们很清楚,现在无论叶氏怎么表态,都是吃力不讨好。有人看向叶梓允,期待着什么;有人垂头丧气,靠在椅背上,显得十分绝望。刚刚活跃起来的气氛一下子又暗淡,就像气球,突然泄了气。 叶梓允看着他们,双手“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惊得众人都抬头看向她。 “公司还没破产,只是遇到经营困难,有什么不能克服的?” “说的一板一眼的,你又能拿出什么方案?” “那你呢?身为新项目组长,你连原料和配方的问题都没办法解决。” “我只需要调度,不需要负责!”阮湄气急败坏,瞪着叶梓允的模样恨不得把她吃下去! “可你调度的成果呢?”叶梓允耸了耸肩,一脸轻松,阮湄越生气,她越想笑。 “我说过了,我的人,还需要时间!” 叶梓允点了点桌上的文件,“可我一个人都已经办到了,阮组长用人的眼光可不怎么样。” “你……” “好了。”叶鹤正一声低吼,中止了两人的争吵,“今天会议就到这里,回去后,我需要你们各自交一份详细的后续方案给梓允。新项目组,现在交由梓允全权负责。梓允,现在叶氏全靠你了!” 叶鹤正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叶梓允的肩头,惊得阮湄满脸错愕,“鹤正,她曾经出卖过公司啊……” “不用说了,你安心在家养胎,公司的事,我会处理好。” “爸,你也需要多多休息,我们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指望你了。”叶梓允挽着叶鹤正的胳膊,破天荒的如此乖巧,阮湄瞠目结舌,更是被气得面红耳赤,脑子里都要冒烟了。 其他人陆陆续续出了会议室,脸上难得有了笑意和干劲儿。 叶鹤正不舒服,由李正陪着先回了办公室。 叶梓允正收拾着自己的文件,阮湄却冷艳地走过来,一掌啪的一下子压住了她的资料。 “叶梓允,你什么意思?” 她淡定地抬头,看着阮湄龇牙咧嘴的样子,从容地笑着,“我说过,我还会回来,是你自己不上心。” “我的东西,你是不是都要抢?”阮湄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一句话,染着黑色的指甲一抓,将桌上的文件资料都捏成了一团。 “你的东西?我爸什么时候说过,叶氏是你的了?” “别一口一个爸的叫,你什么时候对你爸上过心?你什么时候真心实意叫他做爸?” 叶梓允无奈叹着气,“从刚刚开始,我每一声都是真心实意。” “笑话!”阮湄收回手,指着叶梓允挑衅道,“能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你最好别沾沾自喜,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摔下来,粉身碎骨!”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时刻谨记。”叶梓允云淡风轻的一笑,整理好文件抱在怀里,擦过阮湄的肩头,故意一顿,“你办公室里的东西应该都不要了吧?反正也没什么有价值的,我会让保洁阿姨过来清理干净。” “叶梓允!” 阮湄气得抓起会议桌上的烟灰缸狠砸向叶梓允的背影,咚的一声闷响,却只砸在了会议室敞开的玻璃门上,灰溜溜地滚落在地上。牧希正要进来收拾东西,烟灰缸险些砸中她,吓得她双眼发直地瞪着阮湄。 阮湄没好气地冲她一声怒吼,牧希低垂着头,只得先跑了。 “叶梓允,我还真是不能小瞧你!” 阮湄握紧拳头狠狠砸在会议桌上,酥麻的疼痛感沿着手骨直直钻进心里,逼得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肚子突然间也不争气的疼起来,她一只手捂着小腹强撑着,额头上满是淅淅沥沥的冷汗,仍旧不甘心,在会议室里发泄地踢着地砖,喃喃诅咒。 另一头,叶梓允回到新项目组办公室。 人还刚到门口,办公室里一群的人都涌了出来,众星拱月的簇拥着她。 “梓允,你好厉害!你在办公室里耀武扬威的事迹,我们可都知道了!” “就是就是,我们可是天天盼着你回来呢……” 叶梓允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看着面前曾经冷落她奚落她的这帮人,也并未将他们恭维的话当真,“好了,接下来的时间有的大家忙了,十分钟后,我们会召开内部会议。” 言简意赅打发这群人散去后,她才终于进了单独的一间办公室,长松了口气。 看着面前全是阮湄的东西,她心里连丝毫的起伏都没有。 她的确是回来了,但她更清楚,守护叶氏的这一仗,只是刚开始。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叶梓允的思绪。 她应了声“请进”,仍旧低头整理着办公桌上阮湄的东西,直到一封信递到她面前。 叶梓允停下手里的动作,皱眉看着信封上的三个字—— 辞职信。 第二百零一章 叶梓允的逆袭 “你根本还没过试用期,所以你想要走的话,不用写辞职信。” 办公室里,叶梓允淡定从容地坐在办公桌后,桌上干净整齐。阮湄的东西已经被堆在最不起眼的阴暗角落里。就像当初,阮湄把她安放在一个最不起眼的、堆放垃圾的角落里一样。 而坐在她对面的牧希却显得格外紧张又羞涩,局促不安的抿着嘴唇,一句话都不敢说。 叶梓允看着她,莫名的,想起曾经的自己,在权威和强势面前,也是这样战战兢兢的模样。什么都不敢说,更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在人群里大声说话、公开讲话时候,永远都会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行将踏错一步,让别人不舒服。考虑得越多,反而错误越多,责骂越多,也就越发陷入死循环,抑郁消沉。 人的一生总要遇见几个人渣才能成熟起来,叶梓允遇见的,便是叶鹤正和阮湄。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辞职吗?”叶梓允看着她的眼睛。 牧希颤抖着睫毛,支支吾吾解释,“我……我以前那样对你,加上我还是前任组长的助理……我觉得,你……你肯定会让我走人的。” “你以前怎样对我?”叶梓允笑了,“是指,我会开除一个在洗手间里安慰我的助理?” 牧希一怔,茫然地抬头看着叶梓允。 “我很看重你身上的忠诚和善良,对于在都市打拼的很多年轻人而言,我们已经丧失了这些最基本的原则和道德。所以,只要你想留下,你可以继续留下,试用期结束我才会对你的表现进行考核评分。” 叶梓允说着,已将面前的辞职信滑至牧希手边。 “马上就要开会,你帮我通知名单上这些其他部门的人。” 牧希赶紧收回自己的辞职信,看着叶梓允忙碌的样子,她终于微微上扬唇角,深深一鞠躬,“谢谢组长,我……我马上按照你的吩咐去做……” “好好干。这次我们叶氏能绝地逢生,青乡也会被大力开发出来,合作共赢。” “嗯!” 牧希激动又欢喜,捧着叶梓允交给她的名单,满怀希冀地出了办公室。 叶梓允这才掏出手机,屏幕上有一份新收邮件的消息提醒,还没等她点开,盛凯锋的电话已经打来了,“逆袭的结果怎么样?” 叶梓允靠在椅背上,得意的挑眉,“新项目现在由我全权负责。” “不错。我发了封邮件给你,是你需要的。” “嗯,我会查看的。” “什么时候下班?我来接你。” 叶梓允看了看手表,“今天应该会加班,搞到很晚,我到时候给你电话。” “好,亲一个。” 叶梓允脸一红,压低声音对着话筒啵了一个,才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盛凯锋的笑声。 “你这个流氓。” 她匆匆挂了线,心跳越来越快,还没来及查看邮件,开会的时间却已经到了。 叶梓允收敛了脸上小女人的娇羞,一脸严肃的出了办公室。在小会议室门口还与阮湄擦肩而过,谁也没理谁,更没看彼此一眼,只不过眨眼的瞬间无形中已经弥漫着战火的硝烟。叶梓允当着阮湄的脸,毫不客气的关上会议室的门,甩了阮湄一脸的冷漠和不屑。 气得门外的阮湄微眯眼,隐忍的冷笑着,“叶梓允,这事没完!” 她狠狠跺了一脚,扭头甩着头发奔向叶鹤正的办公室。 会议室里,叶梓允介绍了几位刚加入新项目组的成员。这些人都是她之前还在新项目组的时候,从其他部门里明察暗访后精心挑选出来的,都是有能力的佼佼者且心思端正,品行作风都符合公司规定,只不过没拍马屁的本事,一直以来没被人重用赏识。 他们接到牧希通知来开会的时候,都以为是恶作剧,谁都不相信。他们当中有人甚至已经写好了辞职信,叶氏目前的状况也没有本事让他们继续留下去,可叶梓允突然站出来,让叶氏所有的格局立刻改变。 “公司都快破产了,还搞这些做什么?”有人不耐烦的看着叶梓允。 刚对付完高管和阮湄的叶梓允,对付他们更不费吹灰之力,但她却显得更加真诚。 “是,公司的确是快破产了,但它并没有破产。”叶梓允面不改色,气势强大地站在会议桌顶端,居高临下,“现在你们即便跳槽,也不会有好的公司肯要你们,这点,你们应该心知肚明。”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大家都心照不宣。 “所以,现在你们的命运和公司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一荣俱荣。公司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战,你们就是功臣,到时候离开叶氏也是业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前途无量。现在放在你们面前的是一个机会,要走的人我不留,但留下的人可以见证一场奇迹,剩下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我们会打一场漂亮的逆袭战!” 叶梓允微微停顿,尾音还在会议桌上萦绕,她的言语正在这群人心目中发酵。 “要走的人,现在就走。” 话音落地,会议室里一片寂静,直到陆陆续续有人站起来,离开,叶梓允也一句话都没说。牧希着急的看着那群人,他们都是新项目组的老成员了,是最熟悉新项目组业务的人,可是叶梓允真的不拦,毫不挽留。 十分钟过去后,会议室里的人所剩不多,但叶梓允刚招来的那批人一个人都没走,而老成员里只剩下了李正、牧希和另外两个女生。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出乎叶梓允的意料,她深知原先那批人只会阿谀奉承,走了也正好省去她后续来清理的麻烦。 会议结束后,叶梓允让大家下班好好休息,明天开始马拉松似的加班。也没人有怨言。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其他成员都已经陆陆续续离开,窗外已是华灯初上的璀璨。 叶梓允站在落地窗前,灯光照亮她的脸,却没有丝毫的温度。 她掏出手机,这才有时间查看盛凯锋发给她的邮件。 “这是叶氏集团主要三大竞争对手的详细资料,其中陈家的佳酿企业是这起事件的龙头。”邮件正文只有盛凯锋言简意赅的这句话,剩下的内容全在附件里。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叶梓允微微勾起唇角,想起这句,盛凯锋总在她耳边呢喃的话语。 “陈家的佳酿企业……”叶梓允若有所思的看着资料,“佳酿……陈家……”—— “你说什么呢?你这是嫉妒,你吃醋纪少待我更好!” 叶梓允突然想起,今天早些时候在安奈商场撞见的纪离和陈曼。 陈曼,不正是陈家的女儿吗? 叶梓允眉头紧皱,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第二百零二章 我只想你看见我对你的好 “组长,你还不下班吗?” 牧希的声音猛地打断叶梓允的思绪,她从手机屏幕上离开视线开向她,才踱步走来。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先下班吧。” “不行!”牧希突然站得笔直,声音洪亮,“上司不下班,我这个当助理的也不能下班。” “明天开始加班,没有下班的时间,你还怕自己加不够吗?今天先下班吧。” 牧希撇了撇嘴,“那组长今天要忙到什么时候?有没有需要我带回去完成的工作?” 叶梓允摇头,在办公桌后坐下,牧希欲言又止,怕打扰她只叮嘱她记得吃饭,才离开。 叶梓允忙起来根本顾不上时间,更顾不上吃饭,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她才从文件堆里抬起头,双眼迷茫的在桌上扫视寻找着,才终于在日历后面找到自己的手机。 “吃饭了吗?”盛凯锋的嗓音轻柔地响在叶梓允耳畔。 叶梓允的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间,两只手还在翻找什么文件,“……凯锋,我还在加班。” 对方顿了顿,语气骤然冷冽,但心不在焉的叶梓允根本没察觉,“你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等我忙完再给你打电话,拜。” 叶梓允不等盛凯锋再开口,索性直接掐了线,随手又不知道把手机扔在了什么地方。 时间滴滴答答过去,整层楼漆黑一片,走廊的灯也关了,只剩下她的办公室里还亮着微弱的灯光。现在叶氏集团早不如以前,门口的保安也都走了,大厅里漆黑一片,门窗却还敞开着,时不时几阵幽冷的风吹进来呼啸如鬼魅,显得整栋大楼更加冷清萧索。 叶梓允专注在自己的电脑前,幽蓝的屏幕亮光不带丝毫温度勾勒着她的脸庞。 她的眼睛里只有一行行的数据分析,敲下的键盘汇聚成黑白文字,是明天在董事会上需要汇报的资料。叶梓允不断搜索查询着相关信息,眼睛一直盯着电脑屏幕,久而久之异常疲惫。肚子里咕咕的叫声也搅得她心烦意乱,连连打错好几个数据后,叶梓允烦闷的松开鼠标,叹了口气,重重靠在椅背上捏着鼻梁。 桌上的台灯照亮她的侧脸,在身后苍白的白墙上投射下寂静无声的黑影。 电梯的门,叮的一声开了,一双男人的皮鞋走了出来,略微在门口迟疑着,倏尔沿着叶梓允办公室的亮光走来。他手里拎着外卖袋子,没戴手套,双手被冻得通红。他每走一步,都呵出一口暖暖的白气,飘散在四下无人的空气里。 叶梓允的办公室已近在眼前,他却在门口的阴影处停下,踟蹰不前。 办公室的灯光透过玻璃门隐隐照亮他的轮廓,方方正正的脸,略显憔悴疲惫,一对深沉的眼眸里挂着血丝,却牢牢盯着叶梓允,流露出的情绪如大海似的将整个黑暗湮没。 佟文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眼前的叶梓允伏案而睡,胳膊肘旁乱堆的文件夹几乎盖过她的头。佟文耸动着喉结,放轻脚步,小心翼翼走上去,放下手里的外卖袋子,轻手轻脚的替她整理着文件夹。 有几份文件被压在她手下,佟文尽管很小心,还是惊得叶梓允动了动,吓得他立马僵硬。 见叶梓允并没醒来,只是又换了个姿势,佟文才松了口气,将所有文件都整理好。 “在青乡应该吃了不少苦吧?” 佟文喃喃自语,伸手试着想要捋顺叶梓允垂在脸前的发丝,手背却突然感受到她沉稳的呼吸,反倒忽然心跳加速,手臂颤抖,敏感得像是触电,传遍全身的酥麻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仿佛已经完全不受大脑控制。 叶梓允就在他面前,睡得那样香甜,让他想起上次他们并肩喝酒的时候,她也睡得这么安稳。微启的红唇,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散发出诱人的芬芳迷惑着在情感迷宫里丧失方向的男人来犯罪。 佟文看着她出神,砰砰砰狂跳的心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明明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去做,可是他大脑的理智在一点一点丧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会爱上她,明明知道她是自己不能去碰触的女人! 佟文眉头紧锁,俯身,却在叶梓允的红唇前猛地顿住。 寂静的办公大楼里忽然响起电梯停靠的声音,紧接着,是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佟文来不及思索,转身冲出办公室的门,闪身躲进不远处的黑暗中,敛气屏声地等待着。 盛凯锋从另一头幽暗的长廊尽头走来,脚步坚定地走进叶梓允的办公室。 佟文从暗中稍稍探出头,正好能看见办公室里的两人,心口蓦地被勒得生疼。 盛凯锋站在叶梓允的身旁,俯身一吻落在她的红唇上,辗转缠绵。 睡梦中的叶梓允没料到他会来,刹那一惊,刚睁开眼,盛凯锋已大手一搂将她横抱进自己怀里。叶梓允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心头惊喜不已,眉眼带笑地回应着他的热吻。 盛凯锋抱着她躺在一旁的沙发上,欺身压上来,叶梓允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属于夜色的霜寒,见他俯身索吻,叶梓允挡在他胸前,羞红了脸,“你想干什么?这里……可是办公室,不准乱来……” “刚挂我的电话,还不按时吃饭,我还没惩罚你。” 盛凯锋冷峻地挑眉,英气逼人的双眸里射出两道利光,叶梓允招教不住,又沉沦在他吻里。佟文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一幕一幕,虽然这个角度看不见沙发,可对面白墙上可明显映出他们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那模糊的画面,更令人心碎。 没人注意到收拾好的办公桌,没人注意到他送来的外卖,就好像从来没人注意到他一样。 佟文握紧双拳,咬紧牙根,浑身都在发颤。 办公室里,叶梓允轻推了推身上这个男人,“饿了,我要吃饭。” 盛凯锋吻着她的耳廓,逗得她扭着身子,低低浅笑,“我也饿了,你不喂饱我?” “流氓……什么时候喂饱过你?” 盛凯锋勾唇坏笑,轻吻着她的双唇,这才起身,“先让你吃饭,再来喂饱我。” 叶梓允嘟了嘟嘴,起身理着头发和衣裳,才拎起挎包,挽着盛凯锋的胳膊出了门。 “我待会还要回来继续加班呢。” “不准。” “可我明天就要那些文件。” “还是不准。” 盛凯锋揽着叶梓允的腰走向电梯,佟文这时才从暗处缓缓走出来。 对面户外的亮光正好照亮两个人相视而笑的侧脸,如刀子似的剜在他心里。 如果,如果能引起叶梓允对他的注意,那该多好。 盛凯锋,为什么偏偏是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 佟文眉头紧皱,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电梯的门正好在这个时候关上。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在死寂的办公大楼里,电话铃声如泣如诉。 他没接,任由屏幕上“罗柔柔”三个字闪烁不断。 第二百零三章 这个女人,在做什么! 第二天,牧希刻意提早出门,拎着收拾好的加班会用到的日常品,匆匆忙忙赶到办公室。 身为叶梓允的助理,她打定心思要努力表现,所以怎么着也得比上司早到啊。 冬天的早晨,天亮得总是很晚,零星几个学生骑着自行车从牧希身边擦过。 她哼着歌,看着时间还早,也难得惬意。 可是,当她站在办公室门口时,牧希整个人都懵了。 办公室里竟然已忙成一片,电话声、键盘声、讨论声不绝于耳。 她茫然的看了眼时间,距离上班时间整整还有一个小时。 “愣着干吗?” 一个同事从茶水间回来,端着咖啡侧身从牧希身边走过,不解地看着她。 牧希回过神,赶紧回到自己工位,放下东西后抱着记事本就敲响了叶梓允办公室的门。 “组长,今天……” “这些文件你马上帮我影印,今天的董事会议上需要。” 叶梓允盯着电脑屏幕,没看牧希一眼,只抬手指了指桌面上一份蓝色文件夹。 牧希赶紧照办,文件夹上还有单独一张纸,是叶梓允自己规划好的今日行程。这本该是牧希的工作,她没想到叶梓允竟然自己操办好了。一看上面安排的行程,满满当当,几乎没有一分钟的浪费。 就连午休吃饭的时间,也约了研发部门的人,一边吃,一边商讨配方的事。 牧希瞠目结舌,不得不感慨叶梓允做事和阮湄做事完全不同。 阮湄很少亲自去处理事情,大多都在办公室里用电话安排别人,但叶梓允却把事情分了等级。重要的、着急的,她事必躬亲;不是急需的,可以别人胜任的,她才会安排最得力的人负责。 一整天,牧希跟着叶梓允出入各个部门,各个会议,亲眼见证叶梓允出奇的办事效率。她一个时间段集中做一件事,倘或有人拿着文件来批示,只要不是她批阅文件的时间都会交由牧希收下,再由牧希分门别类,在集中处理文件的时间里,按照重要性交由叶梓允。 最开始,没人看好的叶梓允,却渐渐地让所有人对她另眼相看。 就连董事会议上那帮最难缠的董事,都对叶梓允感到震惊,她仿佛天生就该如此闪耀。 “现在媒体对我们叶氏全是负面宣传,消费者也不买账,你打算怎么处理?” “三天后,我会让诸位前辈都看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叶梓允面不改色,自信满满地站在投影仪前。 而三天后,她让整个安市的人,都看见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关于这次我们盛世集团新产品的包装设计,我们有意以下这几家公司……” 盛凯锋端坐在漆黑的会议室里,面前只有投影仪投射出来的几张ppt闪烁交换,影影绰绰间,他沉思的双眸却牢牢盯着他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眉头紧锁。 佟武坐在他身边记录着会议内容,见台上的小陈言词吞吐,才不安地看向盛凯锋。 但盛凯锋凝重严肃的模样,好像压根儿没注意到小陈的尴尬。 小陈偷偷打量着盛凯锋的神色,见他面沉如水,小陈只担心自己找的设计公司是不是很不符合盛凯锋的心意。这样揣摩着盛凯锋的心思,见他眉头越皱越紧,小陈慌张地满头大汗,挽起衣袖,松了领带,只差要跪下去了。 佟武轻咳一声,示意盛凯锋,谁料这位大boss突然拍案而起,吓得小陈双腿直打颤。 “盛少,后面还有几家不错的设计公司,我觉得……” “少爷?” 盛凯锋一句话没说,抓着手机转身出了会议室。 其他人开了会议室的灯,只听咚的一声,小陈当真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凄惨地苦笑着,“我……我是不是可以准备辞职信了?” 佟武勉强安慰几句,大步追着盛凯锋进了电梯。 “少爷是临时有什么安排吗?” “三天了。”盛凯锋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又瞪着佟武,“她三天都没有和我联系过。” 佟武一怔,旋即明白盛凯锋说的是叶梓允。 “给我说加班,三天没回来,我不给她打电话,她还不给我联系?!” 佟武抿了抿嘴,知趣的闭嘴不言,原来自家少爷竟然恼的是儿女情长。 “少爷,如果想少奶奶了,可以去叶氏集团约少奶奶吃饭。” “难道她不想我?她怎么不来?” “……” 佟武从未见过这样的盛凯锋,诧异地瞪圆眼睛,跟着他进了总裁办公室。 “之后的行程全部取消,我什么人都不想见。” “是。少爷,是准备去叶氏集团吗?” 盛凯锋倒了杯威士忌,站在落地窗前,俯看脚下蝼蚁般的行人车辆,目光冷锐,“不去。” 佟武正要告退,却又被盛凯锋叫了回来。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佟文最近在忙什么?”盛凯锋冷冽的余光瞥向佟武,“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佟武的心咯噔一跳,面上匆忙闪过不安,很快就被掩饰,“他心情不好,去外地散心了。” 盛凯锋紧紧攥着威士忌的酒杯,眸中深意冰冷森寒,却并未追问,打发佟武走了。 那天,在叶氏集团,他看得很清楚。 从电梯出门,到叶梓允的办公室,佟文就躲在那里。 “佟文……” 盛凯锋微眯了眯眼,仰头喝了一大口威士忌,盯着手里漆黑的手机屏幕,心头黯然。 对面大楼led大屏里的画面突然动了起来,闪烁的亮光吸引着盛凯锋抬起头,叶梓允的脸赫然出现在画面里,盛凯锋皱眉诧异。只见画面里,叶梓允的背景应该是一家医院。但医院的走廊里关着铁栅栏的门,是精神病医院。 叶梓允跑到精神病医院做什么? 盛凯锋迅速转身打开办公室的电视,竟然每一个频道都在转播。 画面中,叶梓允由护士带着进了一间独立病房,简陋的病房里站着一个男人。 听见护士叫他后,男人渐渐转身,盛凯锋皱眉看着他的脸,握着遥控器的手都在颤抖。 是他!那个在日本料理店里挟持叶梓允,想要替他儿子报仇的男人。 “这个女人,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盛凯锋急得坐立难安,佟武这个时候敲门进来,着急的模样好似想要汇报什么。他扭头看着盛凯锋正在看的画面,才缓了口气,原本他就是想要来通知盛凯锋这件事的。除去电视台、商场的led大屏,就连互联网上、社交平台上,全部都被叶梓允刷屏。 “……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向每一个信任过我们叶氏集团的产品,支持过我们的人,道歉……x-7曾经是我们最美好的回忆,可我们,却亲手摧毁了这段我们共有的记忆……” 叶梓允柔软如水的嗓音,哪怕隔着屏幕,却也同样的悦耳动听。 那个男人一直盯着她,凶神恶煞,始终未曾放下他的执念。 盛凯锋看着叶梓允恳切真诚的赔礼道歉,看着她一次次深深的鞠躬,他心里莫名的揪疼。 第二百零四章 真心还是做戏 “你什么意思?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穿着精神病院住院服的男人咆哮着,面目狰狞。 叶梓允抿着苍白的双唇,又是深深一鞠躬,“我知道说这些什么都弥补不了,但我们真的意识到错了。你可以继续怨恨我们,可以继续痛恨我们,我不敢乞求原谅,但我更希望你能活得和普通人一样……” “够了!你是来作秀的吧?带着电视台的人,你们……又想要做什么?” 男人挥着拳头冲过来,扛着摄像机的摄像师都被吓得发抖,画面模糊不清,叶梓允却仍然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直直看着男人恼怒地冲她而来,“我想要的很简单,只是想要你放过你自己。” 男人的拳头僵硬在空中,叶梓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炯炯的目光充满了力量。 “过去的我们,因为被市场份额,被金钱利益蒙蔽了双眼,才会一步步沦陷在欲.望的沼泽陷阱里。我们害了人,也害了自身,现在我们自食恶果,是我们应得的报应……” 叶梓允咬了咬唇,想起了妈妈,想起那些记录在日记本中已经泛黄的初心,想起自己小时候和伙伴们喝叶氏饮料边玩边笑的画面,眼眶里渐渐浮现一层朦胧的水雾,视线一片模糊。好像天地之间都是一片苍茫的白,她的每一句自悔,每一句感慨,都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天堂母亲的忏悔。 商场大楼下聚集了很多人,大家都看着led屏里潸然泪下的叶梓允,交头接耳。 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里都探出许多头,好奇地望着led大屏,有人直接开了电台,叶梓允哽咽抽泣的声音很快通过电台传进每一辆车里。 一时间,直播的画面成了互联网上最火热的视频,热搜词霸占前十都是叶氏集团和叶梓允。微博上,叶氏集团的官微和叶梓允的个人微博号下,都是网友不间断的评论转发,短短几分钟粉丝数像刷上去一样的迅速剧增。许多自媒体人和新闻媒体的记者,都开始撰稿报道。 就连叶氏集团大楼里的工作人员都个个看呆了眼,保安聚在一起盯着手机看,办公室里的员工都盯着电脑看,总裁办公室里叶鹤正叼着烟看着电视,烟头都快要烧透了他也毫无知觉。整栋楼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屏幕里叶梓允的声音,公关部、宣传部的电话响个不停,所有人都忙得人仰马翻。 就连阮湄也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手里夹着香烟,看着屏幕里的叶梓允,嘲讽的冷笑着,目光轻蔑地落在客厅的茶几上。烟灰缸压着几张皱巴巴的纸,正是上次她偷偷从叶梓允母亲日记本中撕下来的几页。 她得意的交叠着双腿,长长吐出一口缭绕的烟雾,伸长胳膊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透明的烟灰缸底,正好能看见纸上“山亭”这两个字,转眼就被烟灰埋没。 此时,叶梓允前去精神病院替叶氏致歉的新闻,迅速风传整个安市。 纪离和陈曼却因为刚看电影出来,反倒还不知道。 “我想去趟洗手间,你先等等我。” 陈曼挽着纪离的胳膊,踮起脚,甜甜的在纪离脸上一吻,他只淡淡嗯了声,没有丝毫感情。陈曼却已经心满意足,转身踩着又细又高的高跟鞋,进了洗手间,对着镜子照了照,又从包里掏出化妆包,娴熟的替自己补着妆。 “你听说了没?叶氏集团的大小姐,居然去精神病院找个疯子道歉呢!” 陈曼补妆的手一顿,纳闷地看着刚进门的两个女生。 “知道知道,我也是刚搜出来看的,你看……” “你们说的是叶梓允?”陈曼挑眉看着她们。 两个女生木讷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陈曼唇角一扬,合上了口红,抿了抿刚补好的红唇,摊着手心,“给我看。”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又上下打量着陈曼的装束,如果不是她一身名牌,只怕也要被当做疯子了。陈曼怎么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撇了撇嘴,从钱包里抽出好几张红钞票拍在水池边,勾了勾手指。她们反应过来,迅速抢过钞票,又把手机放在陈曼的手心。 两女生激动地跳,陈曼却轻蔑的看着视频中叶梓允坐在床边,泪流满面的脸。 那个精神病男人挨着她一同坐着,同样哭红了脸,手里翻着儿子的相册,满脸哀愁。 “她这是做什么啊?这有什么好看的。” 陈曼嘀咕着,看着微博上的文字,眉头突然一紧,扬手把手机甩给那个女生。 女生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已经掉在地上屏幕碎裂,刚刚的欢喜瞬间凝固。 陈曼怒火中烧地冲出洗手间,她爸爸好不容易打垮叶氏,怎么能让叶梓允的几滴眼泪就让叶氏重新复活?而且那个女人,还是纪离的心头好,怎么忍,新仇旧恨,陈曼都忍不了这口气! “接下来想去吃什么?” 纪离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翻着商场目录,听着陈曼的脚步声,根本没抬头。 她脸色很不好,嘟着嘴,“今天不能陪你吃了,我有事得先走了。” 纪离愣了愣,陈曼总是粘着他,提前离开,还是陈曼的第一次。 他虽然有点好奇疑惑,倒也没有不舍,“好,要我送你吗?” “不用。” 陈曼又在纪离脸上一吻,匆匆转身就走了。 纪离疑惑地目送着她的背影,总觉得陈曼怪怪的,可一时间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你说叶家小姐那样做,是真心,还是为了叶氏做戏啊?” “我看不是做戏,挺真诚的。” “说实话,我也是喝x-7长大的,之前那样的新闻我也伤心。现在看到叶梓允这么用心去挽回,我也感到欣慰,毕竟是一段青春记忆啊。” 纪离竖着耳朵,心头一震,猛地伸手拉住身边走过的女生,三个人都狐疑地盯着他。 “你们刚才说的……是……是什么意思?” “喏,前面那家卖电器的,你走过去就能看见。” 纪离松了手,不顾三个女生花痴的模样,大步跑向人群聚集的地方。 玻璃橱窗里的电视机上的确正在播叶梓允致歉的画面,那个男人声泪俱下,哭得不成样儿,叶梓允同样挂着泪痕,递给他纸巾拭泪。画面中,再也看不出曾经两人间爆发的争端。随后画面切换,演播室的主持人入境。 “叶梓允的做法,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商业意图,其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肯站出来,承认一切错误并承担所有的后果……都市的商业圈向来都是泥石流,而她,不得不说是一股别致的清泉……产家不顾消费者健康而追逐利益,势必会落得如此下场,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新闻播完,人群散去,纪离却仍然愣在那里,一只手撑在橱窗上,似笑非笑。 叶梓允,从他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一定是这样的女孩。 但是…… 纪离心口一疼,忽然想到陈曼的突然离开,纪离的大脑顿时轰的一下炸裂—— “我爸爸这么多年都被叶氏压着,这一次好不容易有机会……” 纪离转身跑向电梯,地面太滑,他好几次险些摔倒,心急火燎的样子吓坏了路人。 纪离什么都不顾上,拼命地摁着电梯按钮,他知道陈曼为什么提前走了。 陈曼,她去找叶梓允了! 第二百零五章 陈曼,你给我住手!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值钱,但我知道我们之间的信任是多么来之不易,同样也是脆弱不堪,所以我绝对不会辜负你,不会辜负任何一个愿意重新接纳我,接纳叶氏集团的人。” “我只想……不要再有别人家的孩子,和我孩子一样……” 叶梓允紧紧握着他的手,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保证,叶氏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录像直播结束,叶梓允私下又和他聊了很多,直到护士进来替他做例行检查。 “你可以让我出去吗?我不想待在这里,我只想回家。” 男人突然抓住叶梓允的胳膊,睁圆的眼睛看向护士手里冰冷的仪器,吓得往叶梓允身后躲。叶梓允示意护士稍等一下,然后转身对他低声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帮你找了工作,也给你找了住处,但是医院这边需要你的亲属才能办理手续。” “亲属……我哪里还有亲属……”男人苦笑。 叶梓允为难地抿了抿嘴,转身看了眼护士,又对他说:“我会想办法的。” 护士走过来,表示时间不能再拖,几乎是命令的口吻要叶梓允离开。 她不得不走,临走前,窗外的风拂起雪白轻盈的窗纱,隐隐遮住男人的半张脸。他瘦削的模样,好像一阵风都能把他吹散。微弱的阳光勾勒出他低垂的眼眸、紧抿的双唇,任由护士替他测量心速。他就像个木头人站在那里,眼睛里的世界和常人的世界完全不同。 叶梓允轻轻关上门,心头隐隐不安,他的眼神似乎已经生无可恋了。 “组长,你今天厉害了!”牧希的声音猛地拉回叶梓允的思绪。 她转身远离了病房,牧希捧着平板狂刷页面,不停地汇报着各种数据和新闻报道的内容。 “刚才李副组长打过电话来,说现在集团外面全是记者!还有……” “牧希。”叶梓允出声打断了她连珠带炮的话,双眼闪烁不定地愣在走廊上。 牧希不解地看着她,走廊上穿堂的风很冷,她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牧希被吓着了。 “组长,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 “没有……”叶梓允虚弱地坐在身旁的椅子上,空气酒精消毒水的味道让她很不安,“你先回去,公司里肯定忙乱了。接下来的部署我已经全部交代你了,回去后你照办即可。我会在这里多呆一下才回去。” 牧希点头应下,看着叶梓允眼底厚重的黑眼圈,她有点担心,从包里掏出一盒牛奶放在叶梓允的身边,才离开。 走廊上空无一人,叶梓允并不知道医生和护士现在在忙什么,偶尔能听见病房里传来病人疯狂的笑声或是打骂的哭声。她忽然有点羡慕,精神病人不用再伪装,不用再硬撑,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而她,想笑笑不出,想哭不能哭,心里都快麻木了。 叶梓允叹了口气,捏着鼻梁,她从没觉得这么累过,卸下伪装,只论真心,比戴面具还要累。她轻易不去触碰的回忆,和妈妈在一起时的点滴,在刚才竟然全部涌现在大脑里,压迫在她心里,眼泪恰似决了堤的洪水。难怪,这个世道有这么多人把真心藏起来,不愿涉足。 尤其,那个男人,最后那个眼神,叶梓允总有种说不出的不祥预感。 “叶梓允!” 一声尖利的低吼,叶梓允循声回头,还没来及看清是谁,一大盆冷水突然迎面泼来。 叶梓允惊呼咋舌,头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身前的衣服也完全湿透,滴滴答答的水滴落在地上,她整个人都像是从湖底刚爬出来的一样。风吹过,浑身刺骨的寒,叶梓允的脸色越发煞白,嘴唇和鼻头都是一片青紫。 “流了那么多眼泪,我给你补补水!” 陈曼不屑地讥讽大笑,扬手把空盆子扔在一边,咕隆咕隆的滚远。 叶梓允勉强擦了擦脸上的水,扶着椅背站起来。浸湿了的衣裳变得沉甸甸,像是揣着小铁球一样重,她眯着眼,纳闷地看着陈曼,“你想做什么?” “想要你好好洗把脸,看看你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叶梓允撇着嘴,从包里抽出纸巾,“这次我不会告你,拜托你下次不要再这么无聊幼稚。” “哈!”陈曼双手抱臂冷笑,“我无聊幼稚?你还要告我?你忘了我男朋友是谁了?” 叶梓允擦脸的手一顿,是啊,是纪离呢。 陈曼趾高气扬嘁了声,满是鄙夷,“我告诉你,叶梓允,你现在就是落汤狗一只,别想着还能从泥泞地里爬出来!你也不掂量掂量,你有什么资格?叶氏已经垮了,已经完蛋了,你老老实实等着破产多好,还在网上搞这些你不累吗?” 叶梓允挑眉看着陈曼,面无表情,“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精神病院,你当我傻啊?” “我觉得你应该在这里开一间病房,你已经病的不轻。” “叶梓允!你居然拐着弯骂我!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 陈曼龇牙咧嘴地冲过来,没料到地上有了积水后,变得异常的滑,她踩着高跟鞋大步冲上来一个不留神硬邦邦地摔坐在地上,咚的一声。疼得叶梓允都皱起了眉头,陈曼抽了抽鼻子,突然就像个两岁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叶梓允……我跟你没完……我……我不会放过你!你们……都不给我进来在干什么?” 一声喝令,走廊上突然想起沉重的脚步声。 叶梓允动了动,一地都是湿哒哒的水,看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朝自己怒火中烧地跑来。 “他们是我的保镖,怕了吧?我才不会被你这么好欺负!” 陈曼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脸上哭花了妆,身上也是一样的狼狈。 叶梓允云淡风轻的一笑,竟比吹过的冷风还要森寒,看着逼近自己的两个男人,毫不畏惧,“陈曼,我好心叮嘱你一句,没有收拾残局的能力,就别放纵善变的情绪。” “你什么意思?”陈曼急得跺脚,“你们还不给我把她揍一顿,你们在做什么?” 两个男人顿时横眉竖眼,抡着拳头扑上来,叶梓允不躲不闪,站在原位,嘴角似有似无地勾着冷笑,缓缓抬起手,手里只举着一部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陈曼,你给我住手!” 纪离的声音从手机免提的喇叭中传来,同时,也从陈曼身后的电梯口传来。 陈曼浑身一阵哆嗦,吞咽着吼中的硬物,徐徐转身,嘴上急于解释却发现大脑完全一片空白,楚楚可怜的眸眼深处,悄无声息地荡漾着手足无措的慌张…… 第二百零六章 我们,是不是越来越远了 “纪……纪少……你听我解释……” 陈曼心慌意乱地望着纪离,可纪离完全没看她一眼,皱眉冷峻地走过她身边,只剩下一道凄凉冷清的风。陈曼的两个保镖一时间也不知所措,任由纪离大步走向叶梓允,也不敢稍加阻拦。 “怎么浑身都是水?” 纪离心疼地打量着叶梓允狼狈不堪的模样,脱下外套笼在她身上。 叶梓允缓缓抬起眼眸,浓密的睫毛湿哒哒的还在滴水,像是她的眼泪,更显得娇弱无力。 陈曼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男朋友对另一个女人精心呵护,气得直跺脚,尖声尖气的低吼着,“纪离!你看不见我吗?我浑身上下这么狼狈,你应该来关心我!” 纪离斜眸瞥了眼陈曼,“这不是你自找的吗?” “我……纪离,你以为我这样作践自己是为了谁?我全都是因为爱你啊!” “爱我,从未不是你该逾越底线的借口,更不是能道德绑架我的理由。” 陈曼懵了,眼睁睁看着纪离搂着叶梓允的双肩,款款走来。 “纪离,你如果爱我的话,就留下来陪我!”陈曼急了,眼眶里一圈通红。 纪离搂着叶梓允的脚步微顿,面无表情地看向陈曼,“晚上我会再和你联系。” “……你要是敢走,我永远都不会理你!你也不要再和我联系!” 纪离抿了抿双唇,什么话都没说,只低眉看向叶梓允,搂着她的双肩,大步走远。 陈曼心急火燎,张牙舞爪地怒吼:“纪离!你会后悔的!你来求我我也不会理你!” 纪离还是没停,叶梓允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拽了拽他的衣裳,压低声音,“我没事,刚才我只是想要压一压她的气焰。你还是,回去好好哄哄她,别让她误会。” “她就这样的人,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误会了,与你无关。” 纪离的嗓音里没有丝毫情感,就连身上的气息也是冰冷的。 “呀!” 陈曼气急败坏地跳着脚,扬手把挎包狠狠砸向叶梓允,却只是砸在地上咚的一声闷响。 “叶梓允,你这个狐狸精!不要脸!” 叶梓允没有回头,由纪离护着进了电梯。 直到电梯的门合上,叶梓允才听不见陈曼的咒骂声,耳朵根子有片刻的安静。 她稍稍向外挪了两步,从纪离的手臂弯中挪了出来,“谢谢。” 纪离怔忪地看着叶梓允,手臂僵硬的悬在空中,尴尬地收了回来,“抱歉。” “嗯?”叶梓允挑眉看着他。 纪离却转移视线,不敢与她的视线碰触,“我为陈曼向你道歉,她以后会明白的。” “陈曼本性并不坏,她只是在爸爸的保护下,有点幼稚笨拙,明明很爱你,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式来爱你。”叶梓允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如果你真的爱她的话,待会还是好好向她解释,女人都是要宠要哄的,她肯定会原谅你。” 纪离沉默良久,才从鼻音里敷衍似的“嗯”了一声。 只有他自己知道,对于陈曼,他不过是无聊的消遣。 而他真心愿意去爱的人,却根本不爱他。 纪离心口绞痛,眸色黯淡地低眉看向叶梓允,她还是那样漂亮,却憔悴了不少。 应该很累吧?睡不好吗? 纪离明明有很多话想说想问,却全部梗在咽喉,火烧似的,将他的话语全部烧成灰烬。 电梯的门叮的一声开了,已经到了一层大厅。 纪离第一次觉得电梯的速度原来这么快,跟着叶梓允出电梯时,他的脚步僵硬如石化。 大厅里人也很少,敞开的玻璃门迎面吹来瑟瑟的冷风,叶梓允浑身是水的走出去,冷不丁的被风吹得直打哆嗦。纪离皱眉大步追上去,双手揽着叶梓允的肩头将她紧紧抱入怀里。 叶梓允一愣,鼻息间是他身上清霜冰冷的气息,还有陈曼身上浓郁的香水味。 她眉间微蹙,推了推纪离的胸口,“陈曼还在楼上,我不想她更多的误会。” 纪离尴尬地收回手,身子趔趄着后退了几步,“现在,我们的距离是不是越来越远了?” 叶梓允看着他略微苦笑的模样,心头翻涌着同样苦涩的味道,像是喝了一大口墨鱼汁。 “没有啊,没了眼镜,我觉得反而看你看得更清晰了。”叶梓允笑着,发乌的唇上没有丁点血色。 纪离抿了抿嘴,双手插进裤兜,“那你觉得我哪个样子好看?” “嗯,这个问题。”叶梓允佯装托腮思索着,很认真,“我觉得陈曼的回答比我更重要。” “是啊。” 纪离垂下眼眸,嘴角轻颤地抽搐着,努力紧绷的笑意在一点一点崩溃。 “嗯。” 叶梓允的笑意也被风逐渐吹散,她别开头,望着寂寥空旷的公路,双手抱臂耸着肩。 纪离不知所措地挠着头,试着想要打破此时僵硬的气氛,却看着她的侧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气氛反倒变得越来越尴尬。 “我该回公司了。” “我送你。” “不用,你还是赶紧去找陈曼吧。”叶梓允扬了扬唇角,却又匆匆转移视线。 纪离掏出裤兜里的车钥匙,“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开车出来。” “真的不用这么麻烦……” 叶梓允从外套下伸手抓住纪离的手腕,他猛地停下脚步。 她的手指甲已经冻乌,一点颜色都没有,而两人的手竟然都冷得像冰。 “我可以马上叫车过来……阿啾……” 叶梓允的尾音被她的喷嚏声吞没,她松了手,掩着嘴鼻,纪离着急地赶紧退回来,紧紧抱着她的肩头,“这么冷的天,你又浑身都是水,肯定要感冒,我先送你去医院。” “还没这么严重。” “这件事原本就是陈曼闯下的祸,由我来负责,也是应该的。走,先上车。” 纪离搂着叶梓允准备往停车场去,她想要拒绝,可头突然疼起来,疼得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面色变得越来越不好。偏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身后突然传来“嘭”的一声闷响,是汽车关门的声音。 纪离顿时觉得犹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纳闷地回头看去,果然看见盛凯锋大步走来。 盛凯锋目光冷冽,脸色冷峻,一道瘆人的目光匆匆掠过纪离,又牢牢落在他揽着叶梓允肩头的双手上,眼神里骤然迸出逼人的火花,紧握的双拳里仿佛攥着隐忍的怒火。 纪离紧抿着唇角,目光在叶梓允和盛凯锋之间来回,却越发用力地抱紧了叶梓允。 她半眯着眼看着盛凯锋走近自己,她好想推开纪离,好想奔向他,可是叶梓允一点力气都没有。风呼啸的刮着,她头疼欲裂,身子柔软无力,只能靠在纪离的身上借着他的力气,却不曾想到,此时她和纪离之间的行为,在盛凯锋的眼里看来,是多么的刺眼! 第二百零七章 她的幸福,和他无关 盛凯锋咬着腮帮子,握紧双拳的手背青筋暴跳,大步顿在纪离的面前,如一阵炫酷的暴风骤然停住。纪离面不改色,两人四目相对,叶梓允娇弱无力地依靠在纪离的怀里,额头渗出颗颗冷汗,风一吹身子止不住的发颤。 盛凯锋的视线缓缓落在叶梓允身上,双臂揽过她的肩头,从纪离怀里抱了过来。 “怎么弄得?”盛凯锋的语气里是责怪又是担忧,轻柔地替她捋开黏在额头的湿发。 叶梓允勉强笑着,“不小心掉进池子里了,是纪离帮的我。” 盛凯锋看向纪离,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情感和温度,“谢谢。” 纪离似笑非笑,双手不知所措地插进裤兜,为了掩饰自己的颤抖,“赶紧送她去医院看看吧,这里风口上,太冷了。” 盛凯锋没再多言,蹲下身子打横将叶梓允抱了起来。 她双手勾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胸膛上,嗅着熟悉的檀木香,慢慢闭上了眼。 纪离站在那里,一直目送盛凯锋的悍马越开越远,直到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他仍然痴痴地傻站在街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叶梓允之间的距离真的越来越远了。 在安奈商场外偶遇的那一次,纪离拼命要躲,她热情的要追。 如果不是他故意给了陈曼接近的机会,会不会现在他和叶梓允还不会这么远呢? 纪离低垂着头,无奈苦笑,皮鞋尖踢着脚下的石子,掏出手机,很快拨出一个号码。 “嗯,是我。你帮我查一辆黑色悍马,车牌号我会发给你,我需要知道他开向哪家医院。” 与此同时,悍马车里,叶梓允靠在椅背上,怀里抱着纪离的外套,神情恹恹。 盛凯锋开着车,匆匆瞥了她一眼,“怎么会掉进池子里?是累来晕倒了吗?” “嗯,有点头晕。”叶梓允搪塞着。 “晚上我让兰惠准备有营养的东西,你回家好好调养调养,不准再赶到公司加班。” “可是还有很多……” “你今天做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了。”盛凯锋严肃地打断她的话,“你必须相信你的搭档,相信你的手下。你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而团队的存在,就是要发挥他们的本事和价值。” 叶梓允无话可辩驳,目光呆滞地落在纪离的外套上。 盛凯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微微蹙眉,“纪离为什么会在那里?” “我不知道,巧合吧。” 盛凯锋握紧方向盘,没再多问,看着叶梓允头靠着椅背,疲惫闭上眼的样子,很心痛。 “休息一下,到了我会叫你。” “我只想回家,不想去医院。” “嗯,知道。” 盛凯锋替她拢了拢身上的薄毯,暖气的温度开到适宜,才又一路平稳地开车向远方。 叶梓允迷迷糊糊的睡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着了,总觉得自己是清醒的,能听见耳边好吵好闹,好像发生车祸了一样。她猛地一惊,迅速睁开眼,才意识车子已经停了。 “醒了?刚好,我们到了。” 盛凯锋松了安全带,俯身也替叶梓允摁下了按钮,她茫然不解地看着周围,车外好吵,而且,外面并不是槐桐路。盛凯锋看出她的疑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这里是医院,急诊室好像刚刚接了出车祸的伤员。” “医院?”叶梓允皱眉,“我没有那么严重,休息一下就好了。” “听话。”盛凯锋勾起叶梓允的下颌,诱惑的笑着,“想要我放心你每天加班,就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乖。”俯身,他温热的唇包裹着叶梓允的气息,深深的一吻。 叶梓允没办法拒绝,叹口气,推开车门下了车。 身上披着盛凯锋的外套,由他揽着双肩,面色苍白的进了医院。 纪离坐在自己的跑车里,车窗开了一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盛凯锋和叶梓允都未曾注意到,纪离那道灼热又犀利的目光。 天色渐渐昏暗,华灯初上,空气似有似无的弥漫着昏黄色的薄雾,霜寒清冷。 纪离坐在车里,敞开着车窗,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枚香烟,已经快要燃到烟蒂,他屈指弹了弹烟灰。车载烟灰缸里也早已是灭了的烟头,他目光飘渺,搁在副驾的手机一直响一直响,全是陈曼打来的电话。纪离根本没看一眼,靠着椅背,黯然神伤,却是看向医院大厅的方向。 他轻描淡写的目光从形形色色的人身上掠过,很快锁定一个小点,是叶梓允。 纪离掐灭烟头,升起车窗坐得笔直看着她款款走出医院大厅。 盛凯锋搂着她的腰,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手上还拎着医生刚开的药。 纪离一直看着他们上车,悍马发动后,他不假思索地开车跟上去。 盛凯锋载着叶梓允回到槐桐路,天色已暗透,小区里的路灯有精无彩地照亮灯柱下一圈光秃秃的水泥路面。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空气里都是冷到骨子里潮湿的气息。 纪离远远的把车停在车道上,看着盛凯锋搀扶着叶梓允下车。 客厅里灯火通明,兰蕙还在厨房忙活,听见玄关动静,赶紧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了出来,“少爷,少奶奶,我接到少爷的电话后就开始熬汤了,可能还要再等一下。” “我想先洗个澡。” “好。”盛凯锋看向兰蕙,“再炒几个少奶奶平时爱吃的小菜。” 兰蕙赶紧回到厨房,盛凯锋见着上二楼的楼梯,大话不说打横抱起叶梓允。 她脸色娇红,“我只是低烧,还没这么虚弱。” “我就是让你依靠的。” 盛凯锋抱着她径直上楼,开了浴室的热水,又抱她进去。 “你……你在这里我怎么脱衣服洗啊?” 盛凯锋捏了捏她的鼻尖,明亮的眼眸晃得叶梓允心醉,“你是我的人,还避讳什么?” 叶梓允羞红得不知所措,盛凯锋早已上前脱下她的衣服,抱她进了浴缸,替她温柔的擦洗着。叶梓允连着加班没回家的日子里,盛凯锋在家里竟是百无聊奈,他突然很怀疑自己以前一个人是怎么过的,而现在,他只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和她待在一起。 就连洗澡的时间,他也不想分开。 盛凯锋替她简单洗漱后,帮她换上温暖的家居服。叶梓允想去客厅坐着,盛凯锋自又抱着她下来。两人耳鬓厮磨,好一番恩爱。而客厅窗外,纪离站在自己车旁,远远地能看着他们在灯光下你侬我侬。 兰蕙准备好了晚餐,盛凯锋亲自到厨房用小案几端来,正好架在叶梓允端坐的大腿两侧。 她自己握勺,却被盛凯锋抢了过来,一勺一勺吹凉了些才喂叶梓允吃着。 她笑得很甜,很美,很纯真,也很幸福,是纪离从来没有见过的笑脸。 而他,也只能偷偷的躲起来,才能自欺欺人的短暂拥有。 与此同时,跑车里,纪离置之不理的手机仍然响个不停。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陈曼打来的电话,却是盛罡。 手机响了很久,直到盛罡掐了线,没多久,叮当一声,又是一封盛罡的短信—— “别再给我拖!我耐心有限,我马上就要看见你的成果!” 第二百零八章 叶梓允,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休息一夜后,叶梓允回到叶氏集团,继续开始马拉松似的加班。 经过昨天的媒体轰炸,叶氏集团再度成为安市人最关注的焦点。叶梓允真诚悔悟并取得昔日仇人谅解的画面,深入人心,远比一场生硬老套的记者发布会来得更加引人注目。 办公室里,叶梓允正在确认负责舆论的手下递交上来的舆论导向内容。 她手上的这份文件,经过她的批准后,会迅速投入到各大社交和媒体平台进行讨论,还有许多贴吧文,会由专人在贴吧跟进。内容无非都向着叶氏,但为了平衡舆论内容,叶梓允下达的舆论走势,都要求尽量平缓。 诸如,“既然丧子之痛的仇恨都能化解,我们为什么不能接受洗心革面的叶氏呢?”、“叶氏到底什么情况,我们都说不清,还是要以观后效”、“我愿意给叶氏一次机会,理由如下”…… 办公室外一片慌乱,办公室里却安静得出奇。 叶梓允翻着文件,沙沙的响,看得十分认真,“这一条是什么?” 叶梓允握着钢笔指着文件中某一条草拟的贴吧文,她清楚记得自己并没有下达过这样的命令。手下凑头过来看了一眼,尴尬地笑着,“我认为把我们目前加班加点的状态报道出去,也能引起市民的反响。” “什么反响?”叶梓允脸色严肃,“我们自己犯下的错,现在的状态也是我们该承担的。你是打算向市民诉苦,引起他们的同情和怜悯吗?我们就是要控制说我们作秀的言论,你是嫌他们说我们作秀的证据不够吗?” 手下战战兢兢收回文件夹,“是,组长,我马上去修改。” 她急急忙忙转身要出办公室,刚拉开玻璃门,另一位同事抱着平板进来,两人险些撞在一起。叶梓允没有喘一口气,迅速接过平板,里面是两段视频。 一段视频是录播剪辑好的,内容是专家讲解,关于劣质饮料的制作过程和市民如何挑选购买的建议;另一段视频是直播叶氏集团工厂一线操作流程和把关要求。直播的现场很嘈杂,因为是内测,并未对外公布,所以还能看见李正在画面里指挥调度工人。 “嗯,没什么问题。直播我会做两个内容,第一个是关于去青乡选原料的内容,第二个是直播我们工厂的生产线,两个内容我都会亲自到现场,务必和他们沟通好。” 确认对外宣传的进度后,叶梓允又整理好文件到了研发部门,毕竟这才是重中之重。 就连叶鹤正也从未缺席过和研发部门的会议,一旦有小样出来,他必定会亲自尝一口。 叶梓允还从未见过如此认真的叶鹤正,心底不禁嘘唏。倘或不是叶氏集团曝出丑闻,倘或不是叶氏集团濒临破产,叶鹤正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如此着急和关注叶氏集团的发展?说到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叶鹤正真正担心的无非是金钱利益。 叶梓允喝了一口新实验出来的产品,入口的甘甜像是一种掩护,回味的苦涩让人猝不及防。虽然很淡,但她却尝到浓郁如人生之苦的味道,久久回荡在她的唇齿间,近乎麻木僵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个苦味保留了x-7的味道,但又完全不同。” 叶鹤正吧唧着嘴巴,放下手里喝空的纸杯。 叶梓允看着他,x-7当年是她妈妈的心血,他真的还能记得x-7的味道? 一个喝醉酒后就会家暴的男人,真的记得他的妻子曾经熬夜加班配置的味道吗? 她恍惚的又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玻璃砸碎的声音,嘶吼哀求的声音,她躲起来捂着耳朵,满眼都是惊恐不安。如果说叶梓允记忆中最深的味道,那便是甜,因为甜过之后永远都是苦,而苦过之后才又知道甜的可贵。 “妈妈!爸爸……你不要打妈妈了……呜呜……妈妈……” “……叶总!叶总!” 会议室里惊慌的声音和叶梓允记忆中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眼前都是其他人仓皇地扑上来,脸上都写满了担惊受怕的焦虑和恐慌。记忆里,是家中的仆人,而眼前是研发部门的人和叶鹤正的秘书。 叶梓允捏着手里的空纸杯,用力捏皱成一团,看着他们一声声唤着“叶总”,看着叶鹤正丧失意识昏倒在桌椅间,叶梓允比记忆中幼年的她淡定从容得多了。 “赶紧叫救护车!你们都让开,围在一起只会让他呼吸更困难!” 叶梓允拍案而起,气势冷冽,迅速镇压全场,叶鹤正的秘书这才反应过来打了120电话。 乌拉乌拉的救护车让忙碌的叶氏员工更加慌乱,大家看着叶梓允陪同叶鹤正上了救护车,纷纷都从窗户里探出脖子,目送闪着红蓝灯的救护车驶入道路尽头的暮色中。 今天的安市难得出了太阳,却因为冬风的森寒,微弱的阳光也一点温度都没有。 到了医院,进急诊室抢救,叶梓允一个人办理完所有手续回来,护士刚好通知她准备叶鹤正转到住院部。叶梓允又一路随着叶鹤正的病床到了住院部的高级私人病房,叶鹤正自始至终都在昏睡中。 医生告诉叶梓允,她才知道原来叶鹤正原本就有三高,还有糖尿病。 “……今天送来还算及时,不过数据不容乐观,病人再不控制饮食,按时吃药,会诱发更多并发症,到时候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松。我们建议病人住院观察和修养,做完其他身体检查后我们还会会诊。” 叶梓允谢过,送走医生后,折返回病房,病床上憔悴苍白的叶鹤正看起来虚弱无力。 可就是他,让她的妈妈曾经同样被送进急救室,可,出来后,她的妈妈却再没睁开眼。 汹涌的回忆湿了叶梓允的眼眶,正巧叶鹤正这时候疲惫的醒来,恰好看见她潸然泪下。 “梓……梓允啊……”叶鹤正的声音有气无力,早已没了往日的攻击力。 叶梓允抿了抿唇,稳住心神,俯身凑上去,“爸,感觉好点没?” “你……你回公司吧,这里没啥事……” “不了,公事我都处理好了,我今天留下来陪你。” “你……你从来不听我的话……” 叶梓允抽了抽鼻子,擦去脸上的眼泪,“是啊,反正一直不听话,不差这次。”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人情温暖,窗外夕阳已隐入山头,天地笼上一层阴暗。叶梓允进进出出病房,买了住院的换洗衣服和日常生活用品,又在病床旁坐下,为叶鹤正削着苹果。 所有的这一切,是她从来没做过,甚至没想过自己会去做的事情。 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味。 嘭的一声,病房的门被人粗暴地推开,叶梓允还没来及抬头,身后已是刺耳的辱骂—— “叶梓允!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第二百零九章 我们还是朋友吧? 叶梓允削苹果的手微顿,刀刃上还粘着一条又长又薄的红色苹果皮。 阮湄大步走来,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嗒嗒地响,尖锐刺着耳膜。 “要不是你搞那么多花样,天天加班,鹤正的身体会被你拖垮吗?”阮湄声声责骂,直到站在叶鹤正病床旁时,才收敛了脸上的怒气,转而如潺潺溪水般静谧和温柔,她俯下身,心疼地皱眉,“为了我和孩子,鹤正,你都千万不能垮啊!” 叶鹤正抿了抿干裂的唇瓣,颤抖着手指了指,阮湄不明白,紧紧握住他的手,“别担心!你好好养病,家里和公司我都会照料好的。我和孩子肯定健健康康地等你回来……” “抱歉。”叶梓允站在阮湄身边,冷静地打断了她的话,“爸他是要喝水。” “嗯?什么?” 阮湄松了手,叶梓允挤上来,手里端着水杯放在叶鹤正嘴边。 水杯里插着蓝色的吸管,一头含在叶鹤正口中,随着他吮吸的动作,温水缓缓流入他的口中。阮湄双手抱肩站在叶梓允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看见她照顾叶鹤正的模样,只是不屑的嘁了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却被数倍放大。 叶鹤正喝得急了,咳了几声,叶梓允放下水杯,又哗啦啦地扯着纸巾替他擦拭。 “……你别怪梓允,咳咳,今天的事,和她无关。” 阮湄轻蔑地斜睨了叶梓允一眼,碍于叶鹤正在,只应了句,“我还不是关心则乱。” 叶鹤正打发了叶梓允先走,只说公司的事最要紧。 叶梓允想着阮湄在这里,自己也不想久待,自然顺着叶鹤正的话,离开了病房。 出医院的大门后,叶梓允才意识到,天都已经黑透了。 深冬的夜晚,安市的风潮湿生冷,漆黑的路面上都是零星的水坑。 叶梓允裹好大衣,虽然烧已经退了,但整个人还是晕晕乎乎的,索性在大厅门口的长椅上坐下,缓缓气。头顶两排白炽灯刺眼得亮,偏偏却又连丝毫的温度都没有。叶梓允这样坐着,眼神是不符合年纪的老沉和痛苦。 住院部大厅的感应门间或打开、关上,进进出出的人都满脸焦急,谁也没在意坐在角落的她。门打开的刹那,冷风着急地涌进来,卷着零星的雨花洒落在布满泥泞脚印的白瓷砖上。叶梓允盯着一块砖发呆,没料到一双牛皮色的皮鞋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还没来及抬头,已经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男人略带霜害的声音,“给你的。” 一杯热巧克力奶,味道浓郁的巧克力迅速充斥着叶梓允的味觉,很甜腻。 叶梓允双手捧住,谢过,纪离勉强扬唇而笑,随意地在她身旁坐下,有意无意的,和她之间保持着两个位置的空位。今天的他戴着帽子,亚麻色的短发服帖在他脸侧。 “你现在身子很虚弱,需要补充能量,虽然有点甜。” “嗯。”叶梓允没看他,却也喝了一大口,吞咽,甜腻得更像一颗梦幻的糖果。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同时开口,同时结束,两人怔忪的四目相对,一时尴尬。 纪离抽搐着唇角浅笑,“想不到我们还有这层默契。” 叶梓允低眉看着杯中荡漾的巧克力奶,又抬眸看着他,“你也是来看望病人的?” 纪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病了,也算是病人了,于是,他沉默的点头。 叶梓允见他似乎不想多说的样子,自然也不好过多追问,“最近你在忙什么?” “准备去大伯的公司里帮忙。” 叶梓允微微蹙眉,“不再……拉小提琴了?” 纪离苦笑,“为了考检察官,已经放下小提琴很多年了。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图书馆,楼上有专门的音乐教室,没人的时候我会在那里,练一两首曲子。现在,手法早就生疏了。没想到,会意外遇见你。” “我听过你拉的曲子,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 纪离权当叶梓允安慰自己,却没想到她看自己时目光是那样用力,他竟然有片刻的恍惚。 “你应该继续下去。” “可现实总是很残酷的,不是吗?” 纪离有苦难言地叹着气,移开视线,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叶梓允沉默,她知道纪离想要的并不是这样,可现实又总是这样的身不由己。 就好像,她不想要妈妈离开。 就好像,她根本不想对叶鹤正好一样。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纪离拍着大腿站了起来。 硕长的身影落在叶梓允的身上,她依旧拒绝了纪离的好意。 “我们还是朋友?” “当然。” “既然如此,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现在待我总是不冷不热?”纪离耸肩,“以前我们还会争吵,总比现在莫名其妙的关系要好得多。如果你是在乎陈曼,大可不必,就算是我妈也管不到我这个层面上。” 叶梓允咬唇,“你和陈曼和好了?” “算是吧。”纪离掏出车钥匙,“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再拒绝。” 叶梓允犹豫片刻,撇了撇嘴,还是跟着纪离的背影出了住院部。 夜晚森寒刺骨的风刮来,几滴雨正好落在她的头上,很凉,可下一秒,什么东西突然罩住她的头,纪离还压了压,说了句“你戴着还挺好看”然后心满意足地走开。叶梓允木讷地望着他,他脱下自己的帽子戴在自己的头上。她正了正帽子,迈着小步急忙追上去。 “送我回公司好了,我耽误了一下午,晚上还有事情要处理。” 车里,叶梓允系好安全带,呵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空中。 “既然如此,先陪我吃顿饭吧?我还没吃饭,你呢?” 纪离这么一说,叶梓允才想起来,自己忙着照顾叶鹤正吃饭,竟忘记自己什么都没吃。 纪离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笑着正了正她头顶的帽子,“想吃什么?日料?” 说话间,他已经踩下油门,碾压过地上的积水驶进了霓虹璀璨的夜色中。 两人都没注意到,一辆银色的小轿车迅速发动,尾随他们出了医院大门。 副驾座的男人抱着一台相机迅速收回头,通红的手关上车窗,抽着鼻子,抱怨着,“这么冷的天,还出来拍这些,有什么价值?她又不是大明星!这些照片也看不出他们俩有啥……” “别慌,谁知道他们接下来干嘛。总之没花边新闻,咱们也得编点有的没的。” 副驾的男人仍在骂骂咧咧,他实在冷得够呛。 开车的男人却十分惬意,手指颇有节奏的敲着方向盘,呢喃,“反正这是金主砸钱的大买卖,我们给他点他想要的猛料就成。反正都有钱赚,傻子才不跟。” “不过,那金主好端端的拍这个女人干嘛?” “谁知道呢?保不准金主就是她老公呢!” 第二百一十章 还在加班吗? 纪离果然送叶梓允到了一家日料店,为了节省时间,两人各自点了一碗拉面。 银色的小轿车隐在黑暗中,副驾的窗半掩,单反的镜头从车窗里支出来,聚焦在叶梓允和纪离的身上,快门声不断的咔嚓咔嚓。日料店里的两人毫无知觉,等餐期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现在,你和盛凯锋……还好吗?” 纪离的目光匆匆落在她左手的婚戒上,又匆匆瞥开,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心底却被闪烁的钻石割出一道又深又长的伤痕,无数夹杂着痛苦、懊悔与无奈的情绪虫子往外爬,啃噬着他的血肉。 “啊,挺好的。”叶梓允的左手手指沿着茶杯的杯口边缘转动,钻戒折射着头顶的樱花吊灯,泛着弱弱的粉,她忽而想起了什么,即便心里也没多在意,但总归有份好奇在蠢蠢欲动,“在马赛的时候,你和我说过一个叫flore的女人。” 纪离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盛凯锋,还没有告诉你?” 叶梓允摇头,她不知道为什么纪离会认为盛凯锋一定会告诉自己。 “我认为这件事,只有盛凯锋才有资格告诉你。” 纪离严肃的样子,是叶梓允始料未及的,果然,flore和盛凯锋的关系,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或许,是初恋?在阮湄之前,与盛凯锋有婚约的女人?叶梓允胡思乱想着,越想心里越是不安,双手捧着茶杯勉强呷了一口,手却在颤抖。 “为什么突然想到问这个?”纪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叶梓允抿了抿唇,咽下口中的茶水,手指交叉地抱着杯子,很紧,“我看见凯锋的钱包里有flore写的卡片,应该是很多年的了。然后,还有一封flore发来的短信,我没看。” 纪离皱眉,“flore发来的短信?” “嗯。”叶梓允叹了口气,仰头,努力笑着,“我知道凯锋是爱我的,虽然他从来没有和我解释过关于flore的事情,但我更相信自己眼前所看见的这个人。他对我很好,也很爱我。过去的事情,和我毫无关系,谁没有过去呢?” 纪离勉强扬了扬唇角,喝了口茶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会向我打听?” 叶梓允一时语塞,竟然无言以对。 她的理智的确告诉她不用在乎,可是她的感性却又始终耿耿于怀。 “我……我只是……好奇。” “你在质疑你以为自己所相信的东西,其实,你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相信他。” 叶梓允的心一震,激动地把茶杯搁在桌上,“我怎么会不相信他?” “那你心里还在想什么呢?只要你相信他,就足够了。”纪离温和地笑着,握住她搭在桌上的手,“你这么优秀,又这么努力,这么值得去爱,我都能看出来,盛凯锋又怎么会不知道?” 叶梓允低垂着头沉默不语,纪离深情地凝视着她的侧脸。 桌上搭在一起的手,被咔嚓咔嚓捕捉进了某人的镜头里。 “怎么样?今晚能交差?” “好东西呢!说他们两人之间没猫腻,我都不信,走着。” 副驾座的男人收好相机,车窗升起,银色的小轿车很快消失在夜色的尽头。 店内,叶梓允搁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来电人显示是盛凯锋。 叶梓允抽出自己的手,很快接通,语气不似刚才和纪离聊天的样子,却叫纪离心更痛。 “还在加班?”盛凯锋关切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 “嗯。”叶梓允看了眼对面的纪离,没多做解释,“所以今晚不能回来了。” “吃饭了吗?” “吃了。” “明天能回来吗?” “不太清楚,明天还要去医院看看叶鹤正,他今天昏倒进医院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忙,不过也要注意休息。” “嗯。” 叶梓允等盛凯锋挂了线后才放下手机,服务生已经端着拉面上来,热气腾腾。 “食物能慰藉人的心灵,也能给你力量。”纪离已经动了筷子,吃得很香。 叶梓允先喝了一口汤,的确很温暖,通身的寒意都被驱散,“的确。” 纪离看着她,笑而不语,只是将自己碗里的蛋盛起,放进叶梓允的碗里。 “快吃,吃完我送你去加班。” “好。” 深夜的城市格外寂寥。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几辆亮着空车的出租车呼啸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小区住户家里的灯也逐一熄灭,所有人都回了家。 叶氏集团的办公楼里只有新项目组的办公室亮着灯,街对面的店铺已经几乎都关了门。只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小面馆的招牌还亮着灯。灯光恰好照亮一辆呼啸而过的黑色悍马,悍马绕过叶氏集团外的大转盘后,稳稳当当停在露天停车场。 盛凯锋从车里下来,手里拎着专门买来的宵夜,笔挺地走进叶氏集团的写字楼。 新项目组里仍旧忙得人仰马翻,回荡在走廊上都是键盘声,只有两三个人趴在桌上睡得流口水。牧希抱着一个大垃圾桶,匆忙地清理着大家工位上来不及收拾的垃圾,什么吃剩下的方便面、喝空的咖啡罐、堆满烟蒂的烟灰缸,还有七零八碎的各种药袋和维生素药瓶。 “抱歉抱歉。”牧希抱着垃圾桶要去倒掉时,迎头差点撞上一个人。 话说这么晚了,谁还没事往公司跑啊? 牧希抬头望去,瞬间错愕,“……盛、盛少……” 盛凯锋环顾办公室一眼,视线又落在牧希身上,“阿允呢?” “……组……组长?”牧希满脸不解,“今天叶总在会议室昏倒了,组长应该还在医院。” 盛凯锋微眯双眼,目光骤然冷冽,吓得牧希眼巴巴地僵硬在门口,紧紧抱着怀里的垃圾桶。 “她没在公司加班?” 牧希茫然地摇着头,“组长自从去医院后,还没回来过。” 盛凯锋拎着夜宵大步走进去,直直走向叶梓允的单独办公间,漆黑一片,哪里有人。 “盛少是不是和组长错过了?”牧希小心翼翼地低语着,“说不定组长回家了。” 盛凯锋咬了咬腮帮子,眼底匆忙闪过的疑虑困惑很快被隐忍。 他一语不发地转身,冷峻肃然的表情让牧希敛气屏声,不敢开口说话。 “我在这里等她。” 牧希怔了怔,迅速回过神,开了办公室的灯,“盛少随便坐,需要喝点什么?” 盛凯锋沉默地在叶梓允的旋转椅上坐下,僵硬的气氛瞬间跌破冰点,牧希被冻得瑟瑟发抖,急急忙忙退了出来。关上门,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组长到底去哪了?” 牧希喃喃自语,抱着垃圾桶偷偷瞥了眼盛凯锋,迅速奔向茶水室,掏出手机给叶梓允打电话,却没想到听筒里传来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而办公室里的盛凯锋,也同时拨出叶梓允的电话,同样也是关机。 第二百一十一章 是谁在作秀? “组长!” 牧希正在工位里忙碌着,听见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猛地抬头,正好看见叶梓允走进来。 叶梓允停下脚步,转而看向她,牧希满脸焦急地冲到叶梓允面前,压低声音的挤眉弄眼,“组长,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我不是和你说过,我会在医院晚些时候回来吗?” “是啊,你是说过,可是……可是刚刚盛少来了。” 叶梓允微微纳闷,伸长脖子看向自己的办公间,“凯锋?他来了吗?” 牧希咽了咽吼中的硬物,想着盛凯锋离去时的眼神,现在都在后怕,“是啊,不过盛少等你一直等到很晚,还是不见你来。盛少最后是被一通电话叫走的,可能是有什么急事。”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叶梓允推开办公间的门,漆黑的夜色汹涌而出,空气里似有似无的萦绕着檀木香的气息。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旋转椅上坐下,叶梓允才掏出没电已关机的手机。 拉开抽屉,翻出充电器,手机边充电边开了机,嗡嗡的震动几乎震得她手麻。 这是叶梓允才知道盛凯锋的确给自己打过电话,还有牧希,她很快回拨盛凯锋的手机。 虽然这时已经很晚了,但她知道盛凯锋肯定还没休息,但手机偏又一直没人接听。 “难道今天已经睡了?” 叶梓允呢喃着挂了线,看了眼桌上的时间,犹豫片刻她也只是发了封微信。 “睡了吗?我会尽快处理好回家的,你放心。” 摁下锁屏键,叶梓允没再多想这件事,继续埋头苦干。 接连三天,叶梓允完全住在公司,完成了事前安排好的两场直播,每天都忙着和负责市场的人、负责研发的人开会。期间盛凯锋完全没有再和叶梓允联系过,两人之间毫无交集,但叶梓允完全顾不得去想情事,随着政府对他们的调查深入,叶氏集团的压力毫无缓解。 甚至有一天,政府的人直接赶到叶鹤正的病房,对他进行审查。 叶梓允只能候在病房外,隔着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窥望,能看见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人抱着笔记本电脑飞快的敲击着键盘,一人时不时翻出什么东西递到叶鹤正面前。叶梓允猜测,那应该是他们获取的证据。 叶鹤正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早无往日意气风发的模样,更像个七八十岁的小老头。 叶梓允面无表情地看着,深邃的眉眼深处是无所谓的波澜不惊。 直到政府的人问话结束出来,叶梓允的脸上才匆匆换上一张焦急担忧的面具。 “爸。”她大步走了进来,“你脸色很糟糕,要不要我叫医生过来?” 叶鹤正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叹着气,“不……不用了,推我到窗下晒晒太阳……” 叶梓允立刻推着轮椅到窗台下,一束阳光正好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照亮了他不再精心呵护的头发,毛躁蓬乱之际银色的白发显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刺眼。脸上松弛的皮肤和纵横的皱纹,都不加掩饰的暴露在阳光下。一双浑浊的双眼,也没了久经商场的精明和算计。 这一遭,的的确确是挫了叶鹤正的锐气。 叶梓允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佯装只是关心的模样,却是故意在叶鹤正的伤口上撒盐,“爸,政府的人说了些什么?他们想要对我们和叶氏……” “我曾经想过,我能高枕无忧的活到八十岁。”叶鹤正苦笑着望着窗外,言语间却没有任何温度,“现在才知道啊,我的人生就要完结在这个坑里了。是我,自己亲手给自己挖的坑!你妈妈,为我这些作风,和我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架,以后我怎么去面对她?” 叶梓允面不改色,心里却早已是波涛汹涌。 这么多年了,叶鹤正从没这样提过她的妈妈,从没有。 “梓允啊……”他扭过头来,“从我住院,你不管工作多忙,每天都来陪我……” “你是我爸,还需要客气吗?” “嗯,谢谢你的……不计前嫌。” 叶鹤正目光明锐地盯着她的眼睛,叶梓允心头一震,忽然很不安。 她不知道叶鹤正是真心还是试探,或者,她的如意算盘早被叶鹤正看透了? 叶梓允勉强笑了笑,还没来及开口,病房的门“嘭”的一声被猛地推开。 叶梓允父女两人同时回头看去,阮湄踩着高跟鞋气得面红耳赤地冲进来,直直冲向他们。 “这是怎么回事?”阮湄甩了张卡在桌上,微微隆起的小腹随着她急喘的呼吸忽上忽下。 叶梓允匆匆瞥了眼那张卡,信用卡,全黑钢制,透支无限,是美国黑卡。 叶鹤正对阮湄出手竟然如此阔绰? “今天我和姐妹买衣服,你知道售货员说什么吗?我的卡被停了?” 阮湄双手抱肩,横眉竖眼地瞪着叶鹤正,完全没有因为他是病人而有所收敛。 叶鹤正始终沉默,任由阮湄发泄,直到叶梓允开口,阮湄好像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个人。 “叶氏陷入难关,随时面临破产,这张卡被停也是很正常的。” “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阮湄鄙夷地一声嘲讽,龇牙咧嘴。 没想到叶鹤正突然说道:“首先你得有长辈的样子,叶氏目前的状况,你又帮了多少?” “我……”阮湄被堵得胸闷,恶狠狠地瞪着叶梓允,“我和姐妹买衣服,还不是为了从她们嘴里套出一些小道消息。要知道,她们可都是不少政府高官的太太,她们能吹吹枕边风,我们也能有不少机会。” “我说了要你好好在家养胎,这些自然会有梓允处理,我相信她能做好。” “鹤正,我也是好心啊!”阮湄吃惊地看着叶鹤正,没想到他竟然会帮叶梓允说话。 叶鹤正摇了摇头,只说累了,叶梓允娴熟地伺候他上床休息,收拾妥当后,知趣的离开。 “你也走吧。” 叶鹤正打发了阮湄,阮湄瞧他憔悴羸弱的样子,也不想多待,巴不得走呢。 叶梓允刚刚摁下电梯的按钮,肩头突然被人一抓,被迫转过身来,阮湄怒火中烧地瞪着她,“好啊你,叶梓允,你有本事!居然让鹤正这样对我……你到底在盘算什么?想要拆散我和鹤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阮湄嗤笑,“你从来都不待见鹤正,最近却突然态度大变,护士说你每天都会来,难道不是你故意接近他,故意挑拨离间,让他对我越来越不在乎?” 叶梓允淡定从容地打开她的手,面无表情,“你对我爸本就是虚情假意,还需要我挑唆?” 身后,电梯叮的一声开了门,里面空无一人。 “如果你真心实意,你们情比金坚,又害怕什么呢?” 叶梓允转身走进电梯,当着阮湄的面,关上门,气得阮湄咬着腮帮子扬手把手拿包砸上去,却也只是砸着一扇冰冷的门。 “好,叶梓允,你和盛凯锋情比金坚是吧?我倒要好好看你怎么收场!” 阮湄摸着自己小腹,充满恨意的眼神就像在喷火。 第二百一十二章 来自爱人的欺骗 与此同时,某军区总部,暖阳在郁郁葱葱的常青树上荡漾,风吹过却是刺骨的冷。 办公大楼不远处的操场上传来洪亮整齐的操练声,哪怕是在深冬,他们仍然穿着短袖,绕着操场一圈一圈坚持不懈的长跑下来也是汗流浃背。随着口哨声下达的指令,操场上的士兵变化着各种训练项目。 盛凯锋和佟武这时正从办公大楼出来,两人一身戎装,充满阳刚英豪之气,沿着操场走向停车场。时不时有路过的军官见着盛凯锋后,双腿啪嗒一靠,站得笔直,端端正正地行着军礼。 佟文见盛凯锋始终心不在焉,垂在身边的手总是旋转着手机,索性问道:“少爷接下来并没有安排,是要去叶氏集团吗?” “不。” “少爷这几天好像都没和少奶奶联系?” “她忙,我不想打扰她。” 佟武知趣不再言语,绕过悍马车头开了门,盛凯锋上车,坐后排。 佟武系好安全带,刚刚发动引擎,盛凯锋又突然说道:“去医院。” 后视镜里,佟武目光意味深长,旋即一笑,应答后悍马已驶出了军区。 辗转一路到医院时,天色已暗,盛凯锋吩咐佟武买了水果篮,打听清楚叶鹤正的病房后,两人才前后进了医院电梯。到了叶鹤正病房的那一层,两人刚出电梯,走在走廊上,盛凯锋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病房里出来。 他眉头一皱,顿下脚步。 佟武同样看清了那人,还没来及开口,盛凯锋甩下一句“你先去病房”已经大步流星追着那人走远。那人直直走到走廊尽头,打开窗户,任由深冬的夜风肆无忌惮地钻进来,就像渴求一丝温暖的生灵。 “你怎么会在这里?”盛凯锋站在他身后,语气僵硬得更像是质问。 纪离转身,微眯着眼打量着盛凯锋,不屑地挑眉,“和你一样。” “回国后,为什么不和我联系?” “你又不是女人,我总联系你做什么?”纪离轻佻地笑着,目光阴沉。 盛凯锋咬着腮帮子,没忘记自己在马赛打他的那一拳,“有没空,喝一杯。” “约了女人,没空。” 纪离干脆地拒绝了盛凯锋,迈步从他身边走过,却又忽然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什么。 “叶梓允还好吗?” 盛凯锋眉间微蹙,却并未回答,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纪离会这样问。 “那天我在医院遇见她,见她神情很不好,后来就带她去吃饭,你不是还打了电话来?” 盛凯锋心跳猛地一顿,像是一双大手死死揉捏着他的心脏。一阵冷风迎面吹来,从脸冷到脚,后背瞬间爬上一阵寒意。纪离还在说什么,他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胸腔里的木讷、震惊转瞬被一撮恼怒的火替代。 是那天,他带着夜宵在办公室里一直等叶梓允,却不见她回来的那天。 原来,她不是在加班,而是单独和纪离在一起,却还骗自己说在加班! 他从没想过叶梓允会骗自己,还是和另一个男人私下在一起的时候! “……所以我有点担心她的情况,才会问你。” 盛凯锋素来面无表情,冷冽肃然,即便他现在早已恼怒,纪离却也看不出分毫。 “不用你的担心,她很好。”盛凯锋横眉竖眼瞪着纪离,“我们也很好。” 纪离耸着肩,扬唇冷笑,双手插进裤兜里,并不想多说的样子,径直走远。 只剩下盛凯锋一个人立在寒风中,思绪缭乱,抡起一拳狠狠砸在墙上,怒目圆睁。 佟武从病房里出来,关上门,举目望去,正好看见盛凯锋站在窗前的背影。 刺眼的白炽灯照亮在盛凯锋的头顶,佟武已经站在他身后,盛凯锋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少爷,现在需要回去吗?” 盛凯锋未答,掏出手机迅速拨下叶梓允的号码,佟武站在一旁,也不敢多言。 办公室里,叶梓允的手机铃声大作,嗡嗡地震动在办公桌上,却迟迟没人接通。 偌大的办公间里,一个人都没有,隔着玻璃门窗看出去,能看见忙得脚不沾地的一群人。 飞快敲击的键盘声,和匆忙言语的电话声,充斥在空气里,还有咖啡、香烟和方便面的味道,清洁工阿姨正忙着整理。李正忙着指点同事在电脑里输入着什么,牧希抱着文件夹跟着叶梓允的身后,和另外三个人正围着一个工位,叶梓允伸手指着屏幕似正在下达指令。牧希抱着文件递过去,叶梓允接过笔,记录下什么后又继续对着电脑。 忙碌的一群人,谁也没听见叶梓允办公间里不停传来的电话铃声。 “……先这样,大家遇到什么问题,我们再来想办法。” 叶梓允拍了拍手,大家于是各自散开,研发部的人正好来找她尝试新的口味,叶梓允于是又和牧希一路急急忙忙出了办公室。约莫半个小时后,叶梓允才又回到办公室,一路走来推开办公间的门,还在嘱咐牧希接下来要完成的工作。 沙发上却冷不丁的站起一个人,叶梓允和牧希这才注意到。 “好了,之后有事我会再通知你。” 牧希退了出去,关上门,叶梓允才莞尔一笑走向沙发,“你怎么来了?” “看你都好忙啊,约不到你,我只有亲自来逮捕你啦!” 罗柔柔眨巴着大眼睛和叶梓允来了个热烈的大拥抱,今天的她化着浓艳的妆,涂着香水。 “你是要去赴宴,还是赴宴回来了?” 罗柔柔撩了撩精心打理的长发,“我是专门来找你一起去赴宴的,你上回不是拜托我吗?” 叶梓允双眼一亮,“有政府高官的宴会?” 罗柔柔点头,“这次由我们公关部负责,所以你只要跟我一起去就好。只不过,是酒宴。需要应酬的那种,你以前都没去过这种地方,我怕你家老公知道后,肯定会把我大卸八块的。” “我不会告诉他的,酒宴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带你去换身行头,差不多。” “好,走吧。” 叶梓允拎起自己的挎包,完全没注意到桌上淹没在文件堆里的手机。 罗柔柔挽着她的胳膊,一路说说笑笑地出了叶氏集团。 而办公室里,叶梓允的手机仍然在响,屏幕上盛凯锋的头像如猎鹰似的冷峻严肃。 一声声铃声,尖锐刺耳,像是谁迫不及待地咆哮。 第二百一十三章 阿允,我应该如何是好 “啊啊啊……有种颈椎要断掉的感觉啊……” 工位上,牧希松了鼠标和键盘,两只手捂着自己的后颈,转头活动着。 李正买了夜宵走来,笑了笑,“快要凌晨了,还是好好休息会吧。” “是啊,时间过得好快,不过组长交代下来的任务我还没完成。” “劳逸结合,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那这杯咖啡给你了,加油。” 牧希赶紧起身双手捧过,道谢。 她准备去洗手间,徘徊在一排排工位间,还一直微笑地偷偷凝望着李正的背影。以至于,她后退着一脚踩在盛凯锋鞋背上的时候,她反倒被吓得一声大叫,惊得办公室里加班的同事都睡眼朦胧地看过来。 “盛……盛少……”牧希赶忙道歉,略显尴尬,“您……您又来啦?” “阿允呢?” 盛凯锋的目光直接跃过牧希的头顶,如他所见,叶梓允的办公间里一片漆黑。 “组长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去哪了?”盛凯锋皱眉。 牧希摇了摇头,“组长没说。” 盛凯锋咬了咬腮帮子,走过牧希身边直接推开叶梓允办公间的门,走了进去。 牧希赶紧伺候着端茶递水,收拾叶梓允办公桌上的文件时,才发现叶梓允没带手机。 “给我。” 盛凯锋伸来手,牧希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上去,“盛少没什么吩咐,我……我先去忙了。” 她退了出去,盛凯锋才解锁进入叶梓允手机的通讯记录,翻找到三天前的记录。 在他晚上和叶梓允联系之前,还有一通纪离的记录,而且还是叶梓允主动联系的纪离。 为什么?盛凯锋皱眉不解,为什么叶梓允要找纪离,还要骗自己? 他气恼地捏着手机咯吱响,突然听见办公间外一阵喧哗,有人嚷嚷喊着“快来人”。 牧希一愣,都还没看清怎么回事,盛凯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加班的人都围了上来,盛凯锋直接拨开他们,冲到最前面从李正双臂间抱住了叶梓允。 “阿允?阿允?” 盛凯锋皱眉低唤,鼻息间都是叶梓允身上的酒气,让他心里越发诧异。 她半眯着眼,醉眼朦胧地看着盛凯锋,傻笑,“你……你怎么在这里……呃……” 叶梓允打了个酒嗝,众人都捏着鼻子躲得远远的。 “其他人该干嘛都干嘛!”李正吆喝着众人散了。 盛凯锋打横将叶梓允抱进她的办公间,牧希急急忙忙去茶水室冲泡醒酒茶。 “你去哪了?怎么喝这么多?” 盛凯锋抱着叶梓允在沙发上躺下,用手探了探她红彤彤的脸,烫得厉害。 “……我……我去吃饭了……” 叶梓允抱着他的手,侧脸蹭了蹭,像只慵懒的小猫,在他手心的爱抚下吧唧着双唇。 盛凯锋心疼地看着她,原本窝在胸腔里的火气烟消云散,此刻只是温柔地呵护着她。 “吃什么饭喝成这个样子?” “柔柔……和柔柔一起……” 盛凯锋撇了撇嘴,松了口气,摸着她的头,“以后我不在场,你不准喝酒。” 叶梓允垂下睫毛,眨了眨,紧抿着唇似在酝酿什么,好一会儿才拍着盛凯锋的手背,痴痴笑着,“我……我知道了,我……我保证不会再……再这样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皮子重如千斤,慢慢睁不开了。 盛凯锋脱下外套盖在叶梓允身上,宠溺地捋着她额前的碎发,叹着气,“阿允,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牧希端着热茶匆匆忙忙走来,刚要推开办公间玻璃门的时候,正好看见盛凯锋俯身吻住叶梓允的红唇。 牧希脸一红,赶紧背转身,端着茶自己喝了一大口,抬眸间,没想到正和李正对视上了。 牧希更是木讷得不知所措,浑身僵硬地回到工位,装作很忙的样子却偷偷瞥向李正,但李正已经没再看她了。她松了口气,加速狂跳的心里却似乎又有了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盛凯锋陪叶梓允在办公间整整一夜,第二天才被佟武打来的电话叫走。 等叶梓允迷迷糊糊醒来时,身边已经多了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但她不记得自己拿了这套衣服到办公室。桌上还多了营养早餐,一碗鸡汤还是温的,都是她在槐桐路常吃的。 后来问到牧希,叶梓允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想要给盛凯锋回个电话的时候,叶梓允的工作又忙了起来,反倒没这个时间和功夫了。一拖又拖了两三天,盛凯锋似乎也很忙,也没和叶梓允联系过。 不过,无论叶梓允怎么忙,每天都坚持去医院看望叶鹤正,只是再没遇见过阮湄。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叶梓允从来没和叶鹤正单独相处过这么长的时间,两人也从来没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过,这一次反倒是难得的机会。叶鹤正开始经常提起叶梓允的母亲,倒是叶梓允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总是打岔转移。 “……你找了个好男人,盛少那天还来看望过我,有他在,我也放心你了。” 叶梓允削苹果的手微顿,当初可是他逼着自己和盛凯锋爸爸联姻的,当初他怎么没这样为她考虑过?叶梓允咬牙隐忍,继续不动声色的削着苹果,手里那把锐利的水果刀闪烁着森寒刺骨的冷光,让她浑身不自在。 稍晚些时候,叶鹤正吃了药,睡了,叶梓允才离开病房。 正好这时候盛凯锋打电话来,“今天你终于接了我的电话。” “抱歉,我总是丢三落四的。” “别把我丢了就行。” 叶梓允坐在长椅上,莞尔一笑,“我觉得这话应该是我和你说才对。” “晚上等我吃饭,我来接你。” “好。” “叶小姐,叶老先生的主治医生叫你去办公室一趟,会诊的结果出来了。” 叶梓允匆匆和盛凯锋说了几句后,挂了线,跟着护士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叶鹤正住院后全面深入地检查过一次身体,当时医生表示有几项指数有问题,需要会诊。会诊结果不算乐观也不算严重,都是之前医生向叶梓允大胆推测过的,叶鹤正住院的时间或许比之前预计的还要更长。 “辛苦你们了。” 叶梓允退出医生的办公室,转眼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了。 她还在思量的时候,罗柔柔一通电话直接打断她的思绪。 “椰子啊,今天空不空?上次的赵部长今天有活动,刚好我也在。” “赵部长?就是之前和我们新项目直接接洽的那个官员?” 叶梓允飞快的在脑海里搜索着信息,她吩咐过牧希整理了一份政府官员的信息表,然后一字不落地全部记在脑海里,为的就是这样的机会。见面后,至少能让对方知道自己被重视。 “对,所以我认为今天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日子,他下周好像要出差,错过可没机会了。” “我现在在医院,马上去找你。” 叶梓允收拾好叶鹤正的会诊结果,匆忙地奔向电梯。 而另一边,盛世集团。 盛凯锋早早结束会议,十分匆忙。 “鲜花已经送来,餐厅那边也确认无误。”佟武笑着捧来一束艳丽的红玫瑰。 盛凯锋西装笔挺,硬朗帅气,再加一束鲜花,更是颠倒众生,令女人浮想联翩。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上扬的唇角满是掩饰不了的暖暖爱意。 第二百一十四章 女人无硝烟的战争 安市的夜色霓虹璀璨,和白昼时分截然不同,在这里反倒一点季节的痕迹都没有。 明明是深冬,可女人却穿着五颜六色的裙子,踩着各大奢侈品的高跟鞋出入灯红酒绿的高级会所。她们莺歌燕语,三五成群,笑得妩媚多姿,寒冷的风仿佛也被这别样的繁华浸染,变得也不冷了,反倒充斥着浓郁到令人眩晕的芳香。 一辆黑色商务车平稳地驶过人群,停在一家金碧辉煌的会所外。 罗柔柔先下车,精心打扮的一身比平时更添妖娆的女人味。 叶梓允紧随其后进了会所,极简的小礼服反而在一群浓妆的莺莺燕燕里脱颖而出。 “我同事他们都已经到了,就在三楼的贵宾包间里。” 罗柔柔挽着叶梓允的胳膊,一路走向电梯。 叶梓允平时不会参加这种应酬,但因为跟着罗柔柔也是第二次了,总是知晓了些其中的门道。加上她身份特殊,和政府高官直接交流也不会显得唐突。所以到了包间后,罗柔柔自去忙自己的工作,叶梓允端着香槟,目光扫视西装革履的政府要员,默默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赵部长,眼看政务活动快到了,我们公司眼下正好有适合的新产品,不知道……” “陈董这样说,可是瞧不起我们公司了?” “张董和李董啊……好久不见。” 陈曼的父亲原拉着赵部长私下攀关系,没想到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正是和他联手对付叶氏集团的另外两家公司。曾经歃血为盟的战友,如今看来,大有随时翻脸不认账的意味了。 叶梓允远远看着他们,喝了口香槟,优雅地迈步走向他们。 “张董如今频频和盛世集团联系,可是另有大展宏图的时机了?” “不过是些简单的生意往来,我记得李董不也是盛世集团原料的大客户吗?”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陈董拿下政务活动的单子后,可别忘了我们啊。” 陈曼的父亲大笑,皮笑肉不笑的笑,“赵部长还在这,还没开口,我怎敢妄言呢?” 赵部长轻咳一声,面带微笑,一句“这将由我上头开会决定”把自己推得干干净净。 “陈叔、张叔、李叔。”叶梓允莞尔一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三位,昔日三位叔叔还是我爸爸的至交好友,常来家中做客,如今反倒不常见三位叔叔了。” 陈曼父亲三人未曾料到叶梓允会突然出现,目光深处都是来不及掩饰的惊讶。 “咳咳,年关逼近啊,我们也都忙,不知道你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陈曼父亲回过神,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里看似和蔼实则冰冷的微笑,假意的寒暄了几句。 另外两人也赶忙问候,叶梓允一一谢过,落落大方,进退适宜,自己未曾失了分寸,到也叫另外三人没在口舌上占到便宜。赵部长自知这四人都为了同一目的,倒也随口找了个借口,先走了。 叶梓允不急不躁,陈曼父亲三人反倒一脸失望和懊恼。 “陈叔,我常听爸爸提起您爱吃肥肉。只是这肥肉,爱吃的人太多,却又不是人人都能消化的。吃得太多,还会消化不良。陈叔,可要注意啊。”叶梓允端着酒杯,意味深长的一笑,眉眼间荡漾着明晃晃的言外之意。 这三人纵横商场几十年,可谓老奸巨猾,怎么会不明白叶梓允在暗示什么呢? “劝你爸爸好好养病,我们抽空会去看望。” “陈叔有心,我会把原话带到。如今叶氏没有主心骨,以后还要三位叔叔多多关照。” 三人笑呵呵地应着,叶梓允想着他们口蜜腹剑就觉得恶心,寻了个借口很快走开。 陈曼父亲三人顿时收敛笑意,目光阴狠地瞪着叶梓允的背影,像要吃人似的。 “她是盛凯锋的女人,盛凯锋会不会出手帮叶氏一把?”李董质疑。 陈曼父亲立刻摇头,“如果他想帮,早出手了,更何况这丫头和她父亲一直不和。” “反正叶氏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足为惧,政务活动的名额必定是我们之一。” 三人各自相视一眼,面色温怒,很快沿着三个不同的方向转身离开。 叶梓允站在高处看着他们,冷笑悄无声息地爬上她的眉眼,“利益熏心的人,总会败在自己利益熏心的手里。” “红姨,看着小宝,我去趟洗手间很快回来。” 叶梓允身后的休息区,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将怀里的婴孩抱给保姆,而这个妇人正是叶梓允的目标。她用余光向后瞥去,妇人走过她身边,完全没留意到叶梓允盯着她的目光。 叶梓允容她先走,随后搁下酒杯,佯装漫不经心地跟上去,跟着她出了包间。 去往洗手间的路上零星有些人,可到了洗手间后,人也越来越少。 叶梓允跟进去,洗手间中间是两排背对背的镜子。妇人站在镜前,掏出化妆包正在补妆。叶梓允站在与她相对的镜子后,假装梳理头发,抬眸正好在缝隙处能看见妇人的一举一动,而这个妇人却自始至终没有留意到旁人的动静。 妇人摘下手上一枚很古老的戒指,开着流水哗啦啦洗着手。 那枚戒指并非宝石或钻石类的昂贵品,更不是古董,能被她小心呵护的肯定是具有重要意义的东西。叶梓允打定主意,突然抬头望向洗手间外,“你们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洗手间里还有另外两个人,都诧异地看着叶梓允,又茫然地顺着她目光看去。 叶梓允皱了皱眉,踱步到洗手间门口,“我好像听见什么小宝的名字……” “小宝?” 妇人忽然大惊,抓起自己的手拿包冲出洗手间,甚至没来及核实叶梓允的话是真是假。 另外两人自然不再在意,叶梓允踱步到妇人刚才站的位置,顺手将那枚戒指捏在手心,转身出了洗手间。 原路返回会所包间,酒香四溢,叶梓允不加停顿地走向休息区。 妇人正抱着自己的婴孩,满脸欣喜,叶梓允走上去,摊开手心,“抱歉打扰,这是你忘记在洗手间的吧?” “啊!是我的,谢谢你!” 妇人抱着孩子递给保姆,重新把戒指戴在手指上,眉开眼笑,“谢谢你帮我捡到戒指,如果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戒指掉了。你不知道这戒指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谢谢你!” “不客气,物归原主,我也放心了。” 叶梓允微微颔首,似要离开,妇人赶忙说道:“我是赵部长的夫人,不知道应该称呼你?” “我是盛世集团盛凯锋的妻子,叶梓允。” “盛太太?以前没见过,恕我眼拙……盛太太不介意的话,我想好好谢谢你。” 叶梓允客客气气的婉拒,言语之间,倒和赵夫人相谈甚欢。 她投其所好,故意说着赵夫人最感兴趣的话题,赵夫人又见她清新灵秀,更是聊得欢愉。 “赵夫人可是越来越年轻漂亮了。” 两人私聊之际,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将叶梓允的话头打断。 叶梓允抬头望去,灯光下,陈曼挽着纪离的胳膊,小鸟依人的甜蜜,双眼弯得像是月牙。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失约了的约会 夜风瑟瑟,街灯黯淡。 悍马车停在叶氏集团的露天停车场,里面空无一人。 “盛少?又……又是您啊?” 牧希尴尬地看着眼前的盛凯锋,她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每次组长不在,他就来了? 盛凯锋看向叶梓允的办公间,手里捏着花狠狠一紧,皱眉,“她不在?” “嗯,组长去医院后,没回来过,要不,您去医院找找吧?” 盛凯锋咬着腮帮子,双眼微眯,“她不在医院。” 牧希的心咯噔一跳,得嘞,原来他去过医院了,谁知道他们的组长姑奶奶又去哪了? “那……那我给组长打电话……盛少,您先坐着等等。” 牧希赶紧掏出手机,偏偏听筒里的嘟嘟声响了很久,就是没人接听。 她咬着双唇,连打好几个,都能通,但始终没人接。 牧希咽了咽吼中的硬物,回头看着面色铁青的盛凯锋,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了。 牧希扶额,叫苦不迭,磨磨蹭蹭地朝盛凯锋挪过去,似乎都能听见咔嚓咔嚓的结冰声。 “嗯,盛少……那个……” 牧希吞吞吐吐地抬头,在对上盛凯锋冷冽如刀的目光时,她就像是闪了舌头。仿佛一盆冰水迎头泼来,从头皮寒到脚趾间,她浑身被冻得连寒冷的感觉都麻木了。这种感觉,就连牧希都能清楚地知道,盛凯锋真的发怒了。 “……盛、盛少,不如,您、还是、再……再等等?” 牧希乞求原谅似的可怜巴巴望着他,惴惴不安的心七上八下,嘴角抽搐的苦笑几乎僵硬。 盛凯锋手里的红玫瑰热情似火,却在这一刻,也成了石化的雕塑。 会所包间里,西洋乐悠扬轻柔,休息区的角落里却是不合时宜的剑拔弩张。 “陈小姐的嘴巴总是这样甜,难怪有这么帅气的男朋友。”赵夫人客气地含笑。 陈曼得意地抱紧纪离的胳膊,笑颜如花,的确是恋爱中幸福的小女人。 纪离礼貌性的颔首向赵夫人问好,陈曼又送上她母亲专门为赵夫人准备的礼物。 “太客气了,代我向你母亲问好,空了一起喝下午茶。” 陈曼应着,才像是突然看见叶梓允似的,故意说道:“呀,盛太太,抱歉我才看见你。不过,盛太太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来恳求赵夫人吹吹枕边风,帮你一把?看来你还不知道,赵夫人最讨厌别人来这一招了。” 叶梓允笑而不语,温和的面上满是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理。 赵夫人反而不明白陈曼意指什么,陈曼这才把叶梓允和叶氏集团的事情告诉赵夫人。 纪离皱眉很是不悦,几次打断,可陈曼的话头却止不住,添油加醋的说得格外难听。 赵夫人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目光深邃又复杂地看向叶梓允。 叶梓允好像无所谓的样子,任由陈曼各种诋毁自己。 “……我说的没错吧?盛太太是故意来套近乎,来巴结!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啊!” “陈小姐。” 叶梓允刚要开口,未曾料到赵夫人突然抢先一步,陈曼眉开眼笑地应着。 “你好歹也是名门千金,这种话能随便说出口吗?” 陈曼未曾料到赵夫人会训斥她,一时间尴尬得不知所措,瞪圆眼睛茫然一片。 “盛太太之前根本不知道我是谁,而且是我留她下来闲聊,她只字未提你所言之事。” “什么?”陈曼不可思议地看向叶梓允,一脸木讷。 叶梓允浅笑,“陈小姐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想完全是因为陈小姐自己是这样的主意。” “这份礼,我受之有愧。”赵夫人气恼地把陈曼送来的礼物还了回去,“盛太太,不介意改天一起喝下午茶,和你聊天我很开心。” 叶梓允点头应允,目送赵夫人带着孩子走远。 陈曼恼羞成怒,甩手把礼物砸地上,指着叶梓允的鼻子怒骂:“你这个狐狸精又来害我!” “我?”叶梓允无奈耸着肩,“你自己丢人现眼,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曼还想动手,却被纪离拦着,叶梓允不想在她身上多浪费时间,看了眼纪离,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纪离看着她的背影,险些被陈曼挣脱冲上去,他又一把拉着陈曼的胳膊,拉了回来。 罗柔柔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叶梓允走来,她赶紧迎上去拉着叶梓允压低声音道:“如何如何?陈曼那个女人想要怎样?” “事前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怎么会被一个毛头小丫头打败?她吃力不讨好而已。” “我就知道你厉害!”罗柔柔得意的打了个响指,“接下来那帮官员你还要去应酬一下,到时候就算赵夫人不帮忙,说通了那几个人他们也会帮你找机会引荐的。多几个人,多条路,也多一份保障。” 叶梓允没拒绝,接过罗柔柔递来的红酒,一同走了过去。 纪离和陈曼却一直在争吵,吵到陈曼的父亲黑着脸过来,陈曼这才注意到其他人都在盯着她。这回,就算她死不承认,也彻彻底底地狠丢了把脸。 “爸,我……” “闭嘴!”陈曼父亲强忍着怒气低吼,目光匆匆瞥向周围的人,一把紧抓住陈曼的手,“让你来办点事就给我丢脸!赶紧给我滚回去!都是你妈平时把你宠坏了!” 陈曼的眼眶强忍着泪水,突然抽回手推开纪离,一个人埋头冲出了包间。 陈曼父亲正了正领带,像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重新回到应酬中。 纪离看着陈曼跑远,无动于衷,心里却总是牵挂着叶梓允,反倒朝叶梓允的方向走去。 酒过三巡,叶梓允渐渐上了脸色,借口去了趟洗手间。 等她出来,双眼迷迷蒙蒙地看见前方有抹人影立在墙边,却又看不清是谁。 “美女,你好像醉了啊?” 那人突然走过来,斜勾着唇角挂着坏笑,一只手摩挲着自己的唇,上下打量着叶梓允,目光尽是不安好心的贪婪与觊觎。 “让哥哥我来扶着你呀……” 叶梓允微皱了皱眉,打开男人伸来的手,却因为自己脚下不稳,反倒咧咧跄跄地朝后倒。 男人又赶忙抓住她的手腕,双眼放光,笑得邪恶,“瞧啊,你自己都站不稳了,还是我扶着你吧。” 男人摸着叶梓允的手,顺势把她带进自己的怀里,强势蛮横地要硬上。 叶梓允虽然喝得多,但还清楚地知道这个陌生男人的歹心,拼命地挣扎反抗,尖叫求救。 “叫吧!会所每天都发生这些事,那些人都见怪不怪了,谁都不会来救你的!” “……放开我……” 叶梓允慌乱中扬手一巴掌扇在男人的脸上,干脆的啪的一声响。 “我呸!”男人疼得吐了口唾沫,顿时目露凶光,变得更加面目狰狞,“软的不吃你要吃硬的!好啊,我看你还有啥本事!” 第二百一十六章 醉了,才能有的亲密 “唔!” 叶梓允被他捂着嘴,强压在冰冷僵硬的墙上,一双惊恐万分的双眼里满是痛苦。 “……今儿还真是挑了个带刺的……” 叶梓允眉头一皱,抬脚猛踩男人的脚背,又尖又细的高跟鞋根像钉子一样扎下去。 男人疼得惨叫,手下不自觉松了力,叶梓允趁机推开他,抬头又是一脚踹向他的下身软肋。男人更是疼得额头直冒汗,双手死死捂着蜷缩身子。叶梓允大口喘着粗气,趁机要跑。没料到他突然伸手来抓自己,还在咒骂“谁家出来卖的还这么装清高”! 叶梓允被他抓住,手腕火烧似的疼,只得转身拼命用另一只手里的手拿包去砸他。 “我得好好教教你!” “啊……” 男人扑上来,吓得叶梓允紧闭双眼,却没想到手腕上男人的手突然松开了。 她战战兢兢睁开眼,只见纪离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一只手抓着男人的手腕,往下一拧,只听男人凄惨尖利的哀求声,哪还有刚才嚣张跋扈的气焰,早已跪地求饶。 “滚!” 纪离厉吼,一脚踹在男人的胸口,再疼再难受,男人也不敢反抗,急急忙忙跑了。 叶梓允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一只手还紧紧捂着心口,手拿包却无力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纪离转身,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眉头紧皱,他多怕自己若是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你脸色很不好,我送你回家。” 叶梓允抿着嘴唇摇头,“我还要回酒宴。” “你不能再喝了!”纪离关心则乱,忍不住加重语气,“那种应酬场合,不适合你。” “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叶梓允抬起疲惫憔悴的双眸,恐惧不安还未完全散去,偏又是无奈和逞强,“叶氏需要他们,如果这条路打不通,就算叶氏现在市场口碑再好,又有什么用?政府的一张纸,就能让我们倾家荡产,消失在安市。” 纪离不忍,握紧拳头。 “我要回去。” 叶梓允拾起手拿包,拉开拉链,手指刚碰到冰冷的化妆镜,纪离的手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叶梓允微微一顿,不解地望着他,纪离的视线不在她身上,而他的手偏又异常寒冷。 “我陪你,政府资源,我比你多。” 叶梓允怔忪地看着他,找罗柔柔帮忙时,她曾经也想过再找纪离帮忙。 如他所说,他曾经是检察官,和许多政府高官都有一定接触。 但是,叶梓允却并没有。 一来,她怕触及纪离的伤痛;二来,在安奈商场目睹了他和陈曼,叶梓允只觉心寒。 而现在,纪离拉着她的手回到酒宴,递给她一杯果汁,自己却举着红酒,周游在昔日与他接触频繁的政府要员间。大家见他来,无不都在惋惜他离开检察机关都是政府部门的一大损失。叶梓允担心地看向纪离,他含笑示人,甚至调侃过去,似乎再也看不出丝毫的凄凉和不甘。 但是,她却知道,一个人越是对过去表现出不在乎,往往都比任何人还要在乎。 “说了这么多,这杯酒还要敬盛太太。怎么,盛太太喝果汁?可是瞧不起我们?” 叶梓允还未来及应答,纪离的酒杯已经和说话人的酒杯轻轻一碰,笑道:“盛太太身子不适,你也知道盛少的个性。如果知道我没有照顾好盛太太,只怕我吃不了兜着走啊。所以这杯酒我先干为敬……” 话音落地,纪离仰头一杯酒见底。 对方也并未为难,谁也不想招惹盛凯锋。 纪离带着叶梓允认识了这拨人,又认识了那拨人,比罗柔柔介绍的人还要多。 他有意无意都会把话题往叶梓允身上引,叶梓允落落大方、应答如流的表现,获得了不少好评。她事前做足了准备,知道眼前这些人不同的喜好和兴趣,甚至在政治上的立场,三言两语便能获得好感。 纪离只是安静地凝视着她,唇角的笑意是掩饰不了的真心。 又是酒过三巡,纪离都为叶梓允挡下所有酒。 眼见他眼底有了醉意,叶梓允也颇为担心,“你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这话,是我和你说的吧?” 纪离咧嘴冲叶梓允一笑,复又继续带着她要去结识另外的人,叶梓允却猛地一拉,并未跟上去。纪离纳闷地回头看着她,叶梓允只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谢谢你帮我。” “嗯……我送你。”纪离搁下酒杯,仍旧没有松开叶梓允的手。 叶梓允担心他回头又被拉去喝酒,所以没拒绝,却也只是让他送到会所门口。 “我是坐柔柔公司的车过来的,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迎面的风吹来,倒也吹醒了几分酒气,叶梓允抬头望着纪离,“你喝了酒,也不要自己开车,记住了吗?” 纪离揽住叶梓允的肩头,笑得大大咧咧,“你也变得罗嗦。” “……” 叶梓允满头黑线,见他像个傻大孩子,倒也没多说什么,只当他喝醉了。 他们站在会所外等车,闲聊着,吃了酒又吹夜风,虽然身上不冷,但吹得久了,还是头疼。纪离见她皱眉的样子,忽然伸长胳膊,站在叶梓允身后,双手捂住叶梓允的侧脸。他的手很大,正好捂住了她的耳朵和太阳穴。 因为喝了酒,他的手倒也难得暖和。叶梓允茫然地眨巴着眼睛,刚要转身谢绝,纪离却俯身过来,隔着他的手背,在叶梓允耳边喃喃低语:“嗯,正好帮我挡风。” “……” 叶梓允再度无话可说,胳膊肘朝后撞向他。 纪离不躲,紧贴着叶梓允的后背站着,仍旧捂着她的侧脸,咯咯地傻笑着。 喝酒后,似乎所有人都会变个样子。清醒时努力藏匿在心里的自我,会一点一点得到释放,而人与人之间的防备也会在悄无声息间打破,所有的界限都会看起来异常模糊。这一幕幕,落在清醒的人眼里,却只能心如刀割。 叶梓允醉了,纪离也醉了,偏偏盛凯锋没有醉。 悍马停在会所的停车场,隔着绿化带,盛凯锋坐在车里,透过车窗正好看见他们。 看见,他们说说笑笑,亲密无间的样子。 佟武透过后视镜看向盛凯锋,目光在车内和车外间徘徊,紧张地抿着双唇。 “少爷,我看少奶奶的脸色,好像喝了很多,应该醉了。”佟武极力想要解释。 盛凯锋面沉如水,波澜不惊的双眼里极力掩饰的情绪如海底的汹涌暗流,谁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推开车门,盛凯锋迈着修长的腿下车。站在纸醉金迷的会所彩灯下,他冷傲孤僻的神色显得格格不入,一双犀利如鹰的眼睛仿佛将这里当做了自己的战场。 佟武不安地下车跟上去,车里空荡荡的。 只留下,一束艳丽的大红玫瑰,和一个精致的小礼盒,静静地躺在后排无尽的阴影中。 第二百一十七章 恋爱,必不可免的争吵 “上次的外套我送去干洗了,一直没去取,下回见面给你。” 纪离惬意的一笑,“如此说来,你是在约我了?” “阿允。” 盛凯锋目光冷冽地站在叶梓允的面前,沉稳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睁圆眼睛迷茫又疑惑地看着他,有点惊讶和震惊。 纪离挑了挑眉,收回自己的手,歪歪倒倒向后退了几步,撇着嘴看向他们。 盛凯锋根本没看纪离一眼,脱下自己的外套笼在叶梓允身上,抱着她,“又喝酒了?” “没喝多少。”叶梓允抱着盛凯锋的腰身,“纪离帮我挡了酒。” 盛凯锋脸色阴沉地咬着腮帮子,余光瞥向纪离,纪离依靠着柱子,一只手摩挲着唇角一只手插进裤兜里,身子歪歪咧咧站不住,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断似的。 盛凯锋收回目光,示意佟武,“先送阿允回槐桐路。” “你不回去吗?”叶梓允眼巴巴望着盛凯锋。 “你先回去。” 盛凯锋扳开她的双臂,将她推向佟武,佟武恭恭敬敬地扶着叶梓允。 她踩着高跟鞋,踉踉跄跄的下了台阶,好几步险些没站稳。 叶梓允忍不住回头望去,盛凯锋走向纪离,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 “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啊?”纪离双手插在裤兜里,不正经的坏笑着。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盛凯锋强忍胸腔的不满,“你到底想要怎样?” 纪离耸肩,五指插进自己精致打理的发丝中,“我现在还能要什么?我一无所有。” “你和我的恩怨,我希望不要牵扯到阿允身上。” 纪离眼眸微闪,有意避开盛凯锋锐利的目光,“恩怨?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吗?” “当年的事情,我向你解释过。”盛凯锋压低嗓音,在纪离耳旁低语,“那是战场,枪林弹雨不长眼睛,我肩上担负着所有战友的性命。我不能为了一个人去赌上其他人的命!” 两人间短暂的沉默,被纪离的冷笑刺破。 他一把揪住盛凯锋的衣领,横眉竖眼,“你的确不能,可你为什么不赌上你自己的命?” “……” “如果我哥没死,我不会走上替代他的道路,被迫一次两次放弃自我。”纪离手臂一收,衣领死死勒着盛凯锋的脖子,“我想要的,你能还给我吗?我哥、我的梦想、我的事业……全都被你毁了!我才接近叶梓允而已,你就受不了了?” 盛凯锋眸色微敛,双手抓着纪离的手背,两个人的手上青筋凸起,各自较量着力量。 “你根本不是喜欢她,你只是在报复我。” “在马赛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我喜欢她,我爱她,如果我能得到她,我会不遗余力!”纪离疯狂的冷笑,“你以为我是报复也好,我就是要你尝尝失去的滋味!我的痛苦,要千倍百倍还给你!至于叶梓允,我比你更爱她!” “纪离!” 盛凯锋一声低吼,双手抓着纪离的手猛地扳开,一腿狠狠踹向他的小腹。 纪离无处可躲,硬邦邦撞上身后的柱子,整个脊椎都断裂似的疼。 “混蛋……” 纪离怒火中烧,冲上去二话不说和盛凯锋打成一团。 会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全都被吓着了,女人们尖叫躲闪,男人们也不敢上前。即便会所的保安冲了出来,一见是盛凯锋和纪离,谁都不敢去惹,更不敢去分开他们。 所有人只得眼睁睁看着,盛凯锋一个拳头砸向纪离,纪离躲开,拳头砸在墙上一声闷响,纪离旋转一脚却踢中花盆,整整一排的花盆全部被扫落在地上,混着泥土和花瓣碎成七零八碎的残渣。 “你的身手变得这么差?” “盛凯锋,少给我说风凉话!” 纪离怒发冲冠,张开双臂扑上去,勒着盛凯锋的脖子想要把他摔倒,却没想到盛凯锋的速度比他还要快,腿下交叉一绊,纪离没站稳,反被盛凯锋压住倒在地上。盛凯锋顺势抡起一拳头揍下去,纪离无处躲闪,当下鼻子和嘴角都在流血,瞬时眼冒金星。 叶梓允从人群里挤进来,怀里捧着红玫瑰花束和小礼盒,佟武紧随其后。 只见盛凯锋架在纪离身上抡着拳头,两人都懵了。 叶梓允彻彻底底被吓得酒醒,不等佟武反应过来,叶梓允已经把玫瑰花塞给他,大步冲到一旁,抱起一盆花又折返回来,啪啦一声闷响,伴随着女人的尖叫,花盆摔碎在他们身边,碎片飞溅,盛凯锋和纪离顿时住了手。 叶梓允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们,怒吼:“你们两个还是小学生吗?” 此刻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盛凯锋和纪离只是怔忪地望着她,两人同样一脸的狼狈。 佟武挤过来,赶紧搀扶着盛凯锋,纪离蜷缩在地上,勉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周围看好戏的人这才逐渐散去,会所的经理看着满地的狼藉,急得都快要哭了。 叶梓允检查了盛凯锋脸上和手上的伤,又同样去检查纪离的伤,吩咐会所经理拿来了医药箱,收拾的事情便交由佟武处理。叶梓允带着他们两人在河边幽静的小径上坐下,借着路灯,给他们的伤口消毒上药,然后不给任何台阶下的训斥了他们两人。 偶有路人散步走过,就会看见两个帅气的大男人坐在长椅上,脸上各自挂彩,而一个娇弱的小姑娘忙着给他们上药也忙着训话,两个大男人难得老老实实地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还真像是做错事的小学生,逗得路人偷笑。 “好了,你们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为什么打架?” 叶梓允收拾好药箱放在地上,面色愠怒地瞪着他们。 盛凯锋和纪离各自别开脸,都不理睬对方,他们中间却隔着一束红玫瑰和礼盒,。 “纪离,我认为你该走了。” 叶梓允目不转睛地盯着盛凯锋,却是对纪离说着话。 纪离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瞪了眼盛凯锋,走得头也不回。 幽暗的河边,只剩下盛凯锋和叶梓允,从河面上吹来的风,冰冷得像是刀子。 可是再冷的风,也没有此时此刻,盛凯锋的表情和眼神冷。 叶梓允这样看着他,忽然觉得好陌生,心里万般滋味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什么骗我?” “……什么?” 面对盛凯锋的质问,叶梓允完全摸不着头脑,现在明明是她在质问他啊! 盛凯锋表情僵硬,清冷的眸中荡漾着浓浓的怒气。 “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我什么时候……” “第一次,你和纪离在一起,你却骗我在加班;第二次,你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办公室,你答应我不再喝酒,你今天又在会所满身酒气做什么?这就是你和罗柔柔喝酒的地方?还是,你和纪离喝酒的地方!” 盛凯锋声声责问,凉薄而强势,像是鞭子似的抽打在叶梓允身上。 她目瞪口呆地杵在街灯下,瞳孔猛地一缩,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所措。 凄清的路灯勾勒出两人单薄的身影,似两条毫无交集的平行线。 半明半暗的脸上,都是迷蒙寡淡的光影。 染了夜霜的玫瑰花,是他的心事,来不及述说的爱恋在逐渐丧失芬芳。 肆无忌惮乱撞的夜风,是她的心绪,跌宕不安。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叶氏和我到底谁重要? “我没有骗你。”叶梓允皱眉,“我就是怕你误会,怕你担心,害怕今天的这种局面出现,才没有告诉你。” 盛凯锋冷笑,“怕我误会?你就没想过等我自己发现这一切只会是更大的误会吗?” “既然是误会,你听我解释就会明白。” 叶梓允急迫的想要辩解,可盛凯锋突然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步步逼近。 气势凌人,叶梓允话到嘴边反而不知怎么开口。 “你想要怎么解释?说你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关系都没有?每一次纪离的出现都是巧合?”盛凯锋笑得凄凉,就像此刻静静荡漾在夜色下的河水涟漪,深沉又冰冷,“那你通讯记录里,为什么有你主动给纪离打电话的记录?” 叶梓允一怔,想了好久才想起来,那天是陈曼来找她麻烦,她不得不找纪离。 叶梓允叹了口气,咬着牙根,心里酸涩得像是被人狠狠一揪。 “那件事并不是你想的样子,是有原因的,我是……” “准备又以什么借口来骗我?”盛凯锋直接堵住叶梓允的话头。 她愣了愣,话梗在咽喉,胸口也憋得难受,“我真的没有想要骗你!你不相信我的话,我又能怎样?我又要怎么向你说明?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不是吗?你未经我的允许翻查我的手机,就是你对我的信任吗?就是你该做的吗?盛凯锋,你根本不相信我!” “如果不是你先骗我,如果不是我太在乎你,我会做出这些事来?”盛凯锋指着自己挂彩的脸,怒吼,“为了你,我大庭广众和人打架,我图个什么?不是你做贼心虚,还害怕我翻你的手机?” 叶梓允头疼欲裂,闭上眼紧皱着眉头,似在压抑脾气,片刻才睁开眼,努力想要心平气和,偏偏声音却在颤抖,“我和纪离,只是朋友。他也是你的朋友,不是吗?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我不觉得我有哪里做错,我没求你和别人莫名其妙的打架,我更不是做贼心虚,我只是需要你的信任和尊重!” “我更需要你作为一个成年人的专一和成熟!” “我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误解!”叶梓允急得跳脚,怎么都说不通。 “可现在这一刻已经发生!” 叶梓允扶额,脸色煞白得毫无血色,“盛凯锋,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我是隐瞒了你,我是违背了你的意思又喝了酒,但我需要应酬,我没有办法。我也有我的事业和人生追求,难道只需你们男人在外应酬,就不准我们女人应酬吗?更何况,我说了纪离帮我挡了酒。” “你要应酬为什么不找我?你要挡酒为什么不找我?今天我们有约,你忘了吗?” 盛凯锋大步逼上来,叶梓允怔忪地身子往后仰,差点失去重心,他伸手一掌拉住她的胳膊。叶梓允却并不领情,挣扎着抽回自己的手,同样向后退了一大步。 “因为今天酒宴上有政府官员能帮我们叶氏,我不得不……” “叶氏比我重要,是不是?” 叶梓允的心扑通一声,像是坠入永不见天日的黑海里,此刻的沉默比刀子还要尖锐。 盛凯锋苦笑,冷漠地看着她,“叶梓允,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话音落地,瑟瑟的冷风忽然穿透河边的树木沙沙狂啸,撩起叶梓允的长发凌乱狂舞。 盛凯锋大步走过她身边,什么话也没说,却早已道尽凄凉与心寒,扬长而去。 夜穹上,朦胧的月亮缓缓被浮云覆盖,浓稠如墨的夜色霎时如恶魔的羽翼将叶梓允层层包裹。痛彻心扉的感觉如溺水的窒闷,胸腔空荡荡的,没有氧气、没有爱、没有希望。她能感觉到自己下沉,却无能为力。 “少奶奶?”佟武的声音在叶梓允身后响起,“少爷让我来送你去叶氏集团。” 叶梓允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感觉迅速钻入她的胸腔,脸上和十指尖都冻得发乌。 她扭头看向佟武,佟武正拎起地上的医药箱,和长椅上的玫瑰花和礼盒。 “给我吧。” 佟武愣了愣,旋即明白叶梓允的意思,把鲜花和礼盒递给她。 玫瑰受不住摧残,花瓣早已纷纷凋零,好几枝的枝头都已经断了。 叶梓允打开礼盒,一串精致的钻石项链在路灯下熠熠生辉,可它的光芒却又那样的森寒。 好像,盛凯锋的目光。 叶梓允叹了口气,合上礼盒,“回槐桐路。” 回到槐桐路,兰蕙候在玄关。 “少奶奶今天不加班啦?” 叶梓允勉强点头,直接朝楼上走去。 佟武随后进屋,压低声音问兰蕙,“少爷回来了吗?” “没有。” 叶梓允有意留神他们的对话,倒也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回到卧室,她什么也不愿去想,直接倒在床上,冰冷的触感,给不了她想要的温暖—— “叶氏比我重要,是不是?” 盛凯锋咄咄逼人的质问徘徊在她耳边,搅得她心烦意乱。 如果每个人都能选择自己的命运,那么叶梓允也绝对不会选择如这一生般活着。 在叶氏耗尽心血、与阮湄绞尽脑汁,这些与她,原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失去妈妈,山亭被流放,这些都是她的痛苦。 多么不幸啊,没人能选择命运。她只能承受,而一旦承受,似乎又不得不忽视别的。 叶梓允翻了个身,望着阳台朦胧的月色,洒了一地清辉的落寞,是谁破碎的希冀? 待在屋子里越来越闷,随着时间滴滴答答流逝,盛凯锋都没有回来。 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想今天吵架的内容,完全是一种煎熬。 她明明是清白的,为什么盛凯锋就是不肯相信? 她明明怕他误会,为什么他就不能理解,甚至不听她的解释? 她在叶氏举步维艰,如此紧要的关头,他为什么就不能体谅自己呢? 叶梓允又开始头痛,拎着自己的包,急匆匆地又下了楼。 “少奶奶?”佟武在客厅正和兰蕙讲发生的事,纳闷地看着迎面走来的叶梓允。 “送我去一个地方。” 佟武略微迟疑,才答应。 兰蕙站在门口目送悍马车的尾灯完全消失在黑夜中,才叹着气关上门。 谁料她刚回到厨房收拾,就听见前院子里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兰蕙赶紧又去应门,只以为是叶梓允又回来了,却没想到是盛凯锋从出租车里下来。 他神色匆忙,抬头望着楼上,目光又在四处搜寻。 “阿允在吗?”急喘的声音,好像是期待,又好像是紧张。 “少奶奶不在,刚……” “今天我不想被打扰,你去休息吧。” 盛凯锋话锋一改,语气骤变,不容兰蕙把话说完,怒气冲冲上了楼。 行至中途,他的脚尖突然被台阶一绊,整个人朝前摔倒在楼梯上,身体的疼痛完全麻木。 盛凯锋叹了口气,索性疲惫乏力地转身坐在台阶间,整个人都瘫着,无奈地摇着头苦笑。 “总归还是叶氏比我重要。” 第二百一十九章 爱情是一场攻防战 悍马停在一栋普通电梯公寓的楼下,叶梓允打发走了佟武,自己上了楼。 这里是罗柔柔租住的公寓,来之前她已经打过电话,但罗柔柔都没接,叶梓允也并不知道她在不在家。所以门铃声响了很久都没人应门的时候,叶梓允已经心灰意冷,准备离开,反倒这个时候门开了。 “椰子?这……这么晚了,你……你怎么……”一脸朦胧的罗柔柔诧异地看着叶梓允。 “进去再说。” “诶,可是……我……” 叶梓允没等罗柔柔把话说完,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一室一厅的小屋子,进屋后几乎能把一切都尽收眼底。 凌乱的客厅,靠垫和一些衣物随性地乱扔在地上,茶几上还有两个红酒杯,一瓶空掉的酒瓶。客厅的窗户没关,风吹进来,茶几上燃着的一支蜡烛火焰左右扑朔,吃剩下的甜点渣落在白瓷盘里。 罗柔柔急急忙忙赶上来收拾,叶梓允这才注意到地上的衣服有男人的外套和领带。而罗柔柔衣衫不整,身上的睡裙好像也是刚才急匆匆换上的,穿反了都不知道。凌乱的头发,花掉的口红,难怪罗柔柔一直没接电话,又迟迟才来应门。 叶梓允扭头看向玄关,一双男士皮鞋搁在角落,看来她还真不巧的打扰了别人的浪漫之夜。 “抱歉,我不知道……” “刚才是谁在敲门?” 哗啦一声,洗手间的推拉门开了,伴着冲水声,正好打断叶梓允刚刚开口的话。 罗柔柔俯身收拾东西的动作猛地僵硬,皱眉咬牙地不该如何是好。 叶梓允站在客厅的吊灯下,目瞪口呆地看着洗手间门口的男人,满脸疑惑。 而男人同样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双手无力地垂在身边,一颗心咚咚咚地加速狂跳。 这一幕,他竟觉得有种人赃并获的犯罪感。 佟文抿了抿干枯的双唇,紧张得声音都在发颤,却努力绷着一抹畸形的笑容,“你……你来了……” “嗯。”叶梓允回过神,眼中的诧异随之散去,看向罗柔柔时已柔和许多,“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这种好事还不给我说,想要给我一个惊喜啊?” “我们……”罗柔柔不知所措的看向佟文,低眉咬着唇瓣。 “原本想等我们关系稳定以后才告诉你。”佟文走过来,灯光下他的脸色很不好。 叶梓允笑了,“不告诉我还真把我当外人了,要是你们早说,今晚我就不会来打扰你们。” “没有打扰。”佟文穿上外套,领带随意搭在脖子上,“我也该走了。” 罗柔柔不舍地看着他,叶梓允知趣的没说什么,借口上厕所,先回避了。 “椰子不是外人,你……今晚还是不留下吗?”罗柔柔近乎一种哀求。 佟文已经到玄关换鞋,“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懂得。” 罗柔柔还想说什么,砰地一声,佟文已经关门离开。 客厅骤然冷清,他没有说“晚安”,没有说“我爱你”,就这样直接走了。 她木讷地站在玄关发呆,直到叶梓允走来,罗柔柔竟然也不知不觉。 “你们两个太不够意思了,改天得请我好好吃顿饭,怎么说我也算媒人吧?” 罗柔柔回过神,掩饰了眼神中的不安,回头看向叶梓允,“怎么想着来找我了?” “在酒宴上我先走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安全到家,过来看看。” “听说,盛少和纪少在会所外……闹得不是很愉快?” 叶梓允耸耸肩,“有酒吗?” 电梯公寓顶楼,宽敞的平台上扎了个秋千,容两人并排坐一起。 不知道是那户人家的杰作,物管也没来处理,后来就成了她们喝酒的聚集地。 “……所以,你和盛少吵了一架,出来了?” 罗柔柔坐在秋千架上,双手捧着啤酒罐,眯着眼看向身旁的叶梓允。 随着秋千轻微的起伏,叶梓允的身子也忽上忽下,咕隆咕隆大口喝着酒。头顶是一望无际的夜穹,如墨水般的浓稠。楼顶四周闪着小红灯,颇有节奏,映照着叶梓允的侧脸,红彤彤。 “身为女人,我当然知道你的感受。”罗柔柔喝了口酒,一声叹息,“这个时代赋予我们女人要做的事情太多,我们不得不照顾家庭,可又要在职场经济独立。像我们这一行,结婚生孩子都是大忌,公司想方设法逼你辞职,要不然等你生育回来,还指不定被安排在什么乱七八糟的岗位上,又要带孩子……” 罗柔柔说着又是一口酒,叶梓允却始终沉默,脚旁的空酒罐却越来越多。 “我爱的人始终只有盛凯锋,甚至远比他感受到的还要爱。”叶梓允低眉摩挲着手中的啤酒罐,“我不想和他吵架。” “爱啊爱啊……我主动追的佟文,可我总觉得他心思不在我身上……”罗柔柔喝着酒,自顾自地说着,和叶梓允完全不在一个频率上。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主动向他道歉?” “我现在真后悔这么主动直白的向佟文表白……” 叶梓允抬头望着天,“是啊,我也不认为自己做错。” “我看书的时候,看到一句话……呃……嗯,说你以为人生最糟糕的事情是失去最爱的人,其实最……最糟糕的事情,是、是因为太……太爱一个人,而失去了自己。”罗柔柔忽然哽咽起来,眼眶蓄着泪,“我现在就觉得没了自我,怎么办啊?” 叶梓允抱紧罗柔柔,紧紧抱着,“所以爱情是需要技巧的,就像一场攻防战。” “椰子,佟文的心里肯定还有别的女人,我该怎么办啊?” “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等我知道佟文心里的女人是谁,我一定不放过她……椰子,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叶梓允轻拍着罗柔柔的肩头,任由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你坚持几天不理他就好。” “真的?”罗柔柔抬头望着叶梓允,“你也能坚持几天不理盛少?” “工作忙起来,一切都会好的。”叶梓允望向远处闪烁的小红灯,想起盛凯锋钱包里flore的卡片,眉间微蹙,又喝了一大口酒,“得不到的才总是最令人向往,所以只有独立的女人,才最有魅力。在恋爱中,同样适用。” 罗柔柔呜呜咽咽地点着头,直到塑料袋里的啤酒全部喝完,两人才搀扶着歪歪倒倒下楼。 一夜睡得不踏实,罗柔柔吐了好几次,几乎喝了通宵。 叶梓允次日刚醒来,头疼得比炸裂还要疼,还没回过神,罗柔柔突然扑了上来,吓得叶梓允够呛。 “椰子椰子,怎么办?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叶梓允揉着太阳穴,翻身要下床,实在没精神在乎一惊一乍的罗柔柔。 “出大事了!你自己看……” 第二百二十章 诱饵已上钩 叶梓允被罗柔柔拉着站在客厅的电视前,脚下的拖鞋都左右颠倒了。 电视新闻里,居然正在播昨晚盛凯锋和纪离在会所外打架的画面,应该是昨晚有人用手机录下来传上来,结果被媒体转播了。 “怎么办?”罗柔柔茫然地看向叶梓允。 叶梓允却满不在乎的样子拉开了冰箱,“你家有什么吃的?” “我说你怎么还能这么悠闲啊?”罗柔柔走过来,从叶梓允手中抢走了纸盒装的鲜牛奶,又从碗柜里取出两个牛奶杯,“你不怕你家那位又去找别人的麻烦?” “他不会。”叶梓允随口吃着吐司面包,“这几天我暂时住你这里,给我把钥匙。” 罗柔柔大惊,“你不回槐桐路,我还怕盛少过来拆了我这栋楼呢。” 叶梓允翻了个白眼,“我落难了,你不帮我?是不是闺蜜啊?” 罗柔柔撇着嘴,把装满牛奶的牛奶杯递给叶梓允,“是,姑奶奶,我给你找钥匙去。” 叶梓允莞尔一笑,端着牛奶杯呷了一口,余光正好落在电视画面上,主持人咿咿呀呀的正在介绍盛凯锋和纪离的背景,而他们纠缠打在一起的照片被定格在画面的中央。想起和盛凯锋的吵架,叶梓允不由得皱眉,咽下去的冰牛奶顺着咽喉足足冷进心坎里。 叶家,阮湄一席华丽的睡衣站在窗前。 “……让你找个人,怎么给我找这么久?”她面色不善地冲电话那头的人低吼着,“总之,我不管什么原因,他明明就在美国又不在外太空,必须给我找到!satan,上次你给我办砸,这次再出问题,你休想我再给你钱!” 不再给对方辩驳的机会,阮湄直接挂了线,因为恼怒,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正在收拾床铺的女佣吓得额头直冒汗,胆战心惊地看着阮湄转过身,又匆匆垂下眼眸。 女佣举起遥控器,正想要关了电视,没想到阮湄突然出声喝止,遥控器差点掉地上。 阮湄也没心思去管她,微眯着眼死死瞪着电视的画面,两个男人打架的画面虽然很模糊,但是她看得十分清楚,一个是盛凯锋,一个是纪离,他们居然在会所外打起来,还上了电视? 没几秒钟后,画面里出现了抱着花盆的叶梓允。 阮湄顿时恍然大悟,笑得嘲讽,“能逼得盛凯锋动手,纪离这小子我还真小瞧了。” 女佣不知所措的看着喃喃自语的阮湄,赶紧抱着换洗的衣篓,仓皇地离开了卧室。 阮湄修长的手指飞快敲打着键盘,上扬的唇畔似正酝酿着久违的“不怀好意”。 半个小时后,阮湄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夫人是要去医院看望老爷吗?”司机恭敬地候在车外,为阮湄拉开了车门。 阮湄微微皱眉,“他当医院是酒店还要一直住下去?哼,不回来更好。” 司机一愣,低垂着头不敢再说话。 阮湄坐后排,报出一个地址,却根本不是医院,而是新闻里盛凯锋打架的会所。 司机忙不停歇地发动引擎,阮湄掏出化妆镜理着鬓角的碎发,眉梢是藏不住的欢喜。 正午饭点,阮湄刚好在会所下车。 在侍者的带引下,她走向二楼西餐厅,在靠窗的位置发现自己约来的男人。 她媚笑的从男人身后坐上去,交叠着双腿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睛注视着他。 “我饿了,就先点了,你想吃什么,请随意。” 纪离脸上的伤仍然十分明显,为了避免嘴角扯着痛,正吃力的咀嚼着嘴里的牛排,根本没抬头看一眼阮湄,又举起红酒杯,优雅地喝了一口。 阮湄向侍者挥了挥手,什么也没点,只是娴熟的从包里抽出香烟,点燃,云云吐出烟气。 “你似乎并不意外,我会来找你。” 纪离挑眉,并未否认,“我为什么要意外?” “你和盛凯锋打架都打上了新闻,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来找你?”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纪离仍旧切割着盘里的牛排,没看向阮湄。 阮湄夹着香烟,在烟灰缸里弹了弹灰,得意的笑着,“为了我们共同的目的,叶梓允。” 纪离的手微顿,直到此刻才稍有纳闷之意抬头看向阮湄。 “我想要拆散她和盛凯锋,而你想要得到她,我和你不正是同一阵线的吗?” 纪离沉默,若有所思地瞪着阮湄,复又低头继续吃起了牛排。 阮湄见他没拒绝,也就越发加足劲儿说服他,直到烟灰缸里那只香烟燃尽,她才打住话头,“……你对我联系你毫不意外,说明你早知道我找你为了什么,也说明你心里早有了拆散他们的心思,我们合作,胜算岂不是更大?” 纪离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拭一番后,扔在空盘里,才饶有趣味地看向阮湄。 “拆散他们,你的目的就是想要和盛凯锋在一起?我想叶鹤正的脾气,是不会和你离婚。更何况,你还怀着叶鹤正的孩子,他不会撒手,盛凯锋更不会接手。” 阮湄笑了,胸有成竹的笑,“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纪离挑眉,双手抱肩微微后仰着身子。 他记得在马赛酒吧里,盛凯锋曾经找人询问过亲子鉴定的事情,而刚刚的问题不过是纪离对阮湄的试探而已。阮湄的表现,却又是那样的笃定。如果她怀孕是真不假,那么这个孩子的来历似乎变得更耐人寻味了。 “好,我答应你。”纪离一口应下。 阮湄心满意足的一笑,招手叫来侍应生,又开了一瓶红酒。 “这杯庆祝我们合作,剩下的,等我们成功后再来庆祝。” “好。” 窗外,安市的天灰蒙蒙的,一到秋冬,整座城市仿佛始终都笼罩在雾霾里。 这样的空气呼吸久了,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心里都会填满肮脏的病毒。 纪离从窗外收回目光,他已经开着自己的跑车驰骋在市区的高林大厦间。 他离开了和阮湄达成共识的会所,却总觉得自己落下了什么。 是良心,是真心,还是道德? 纪离苦笑,这种东西,他老早就丢了,甚至都察觉不出已经丢了,现在又何必感慨? 跑车停在安奈商场,纪离不假思索地摁下电梯顶楼的按钮。 顶楼,电梯的门徐徐打开,他还来不及走出来,已经有西装革履的男人候在外面,鞠躬。 “纪先生,我家老爷已恭候多时。” 纪离跟着这个男人走进一扇玻璃门,这里是顶楼的旋转茶餐厅,能俯看安市最美的景色。 他由人引导着在另一个中年男人面前坐下,一杯热气腾腾的功夫茶已递到他面前。 “想不到老先生还喜欢茶道。” “人老了,时间多了,无聊消遣而已。” 纪离咧嘴坏笑,“阮湄已经上钩,很快您就有的消遣了。” “还是年轻气盛的好啊。” 纪离笑而不语,双手捧起茶杯,轻啄一口。 第二百二十一章 爱一个人的方式 连着好几天的雨,安市的气温骤然又下降了好几度。 叶梓允每天在叶氏忙碌,仍然坚持抽空赶到医院照料叶鹤正,几乎都和护士相熟了。 除此之外,青乡的工厂已经开始建设,叶梓允出差时特意叫上牧希,回到青乡也吩咐牧希不用跟进项目只回家看望奶奶,牧希兴奋得当场热泪盈眶,抱着叶梓允不撒手。 再次回到青乡,天还是那片天,地还是那块地,但物是人非,叶梓允心里涌动的哀思却是跌宕的暗涌,奔腾不息。考察完工厂建设的工作,从村长办公楼出来,沿着熟悉的街景一步步走远,风萧瑟凄冷的吹,叶梓允戴着手套和围巾,却仍然不及盛凯锋的怀抱来得温暖。 站在路边,看着白雪皑皑下的天地,记忆里和盛凯锋的点滴被唤醒。 他们被困在这里的时候,分明还是那样的恩爱。 叶梓允掏出手机,看着盛凯锋的号码,却迟迟没能拨下去。 她叹了口气,白气很快消散在空中,叶梓允反而点开照相机,以青乡巍峨的大山做背景,自拍了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权限却设置成只对盛凯锋可见。 叶梓允的手指滑动着屏幕,朋友圈里她许多的动态都是不同背景的自拍,权限都只对盛凯锋一人可见,但照片下都没有盛凯锋的评论或是点赞,更没有他的电话或是短信。 他是完全不在乎了吗?叶梓允很无奈,也很无力。 是夜,夜深人静时分,叶梓允听着窗外沙沙的风声,竟然像是听见盛凯锋的脚步声。 她微愣,开门大步跑进院子里,风声萧萧,清辉的月色下哪见盛凯锋的影子? 是啊,这里是青乡,他在安市市区,怎会听见他的脚步声呢? 叶梓允撇着嘴,手机屏幕的亮光照亮她白皙的脸颊。她试着给盛凯锋发微信,却看见好几天前微信记录的最后一条也是她发给盛凯锋,而他并没回复,叶梓允的心骤然又凉透了。 “爱情是一场攻防战,爱的深的那一方,注定是输家。” 她低语呢喃着,锁上手机屏幕,什么信息也没发送,依旧回到屋内,挑灯看文件。 月光轻柔如流水,从窗户渗透进来,铺洒满屋。 风穿过积雪覆盖的山林,一片寂静,偶尔能听见积雪从树枝滑落的声音,愈发显得山林空旷幽深。雪光映照下,一双驼色的靴子从大树堆雪后走了出来,压低的帽檐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庞。高大挺拔的身躯如一棵白杨树昂然于天地之间,炯炯的目光却牢牢看着映在窗户上的叶梓允的身影,月色只为这个男人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银纱。 叶梓允疲惫的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是夜里三点多了,难怪这么困。 她打了个哈欠,起身推开窗,男人的身影迅速一闪,躲在树后。 叶梓允压根没有注意到夜色里的异常,只是望着月亮发呆,“反正睡不着,出去走走吧。” 她住在村长安排的招待所里,现在这个点也只有招待所门口值班的人还醒着。 叶梓允打了个招呼,裹紧身上的羽绒服,踩着满地的月光在招待所后院的林子里散着步。 她不敢走远,只是在林中一潭结冰的湖边坐下,看着月光和雪光在冰面上交织融合。 都市里感受不到的安宁,让她也情不自禁的放松。 思绪正散漫地飘荡着,林子里却突然传来咯吱咯吱的动静。 叶梓允大惊,顿时瞪圆眼睛正襟危坐,手机亮着电筒的光胡乱地照射着四周。 “谁?谁在那里?” 叶梓允胆战心惊地站起来,可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人也看不见。 但她并没有听错,刚才的声音很明显是有人踩在雪里的脚步声,是谁? “再不出来,我要叫人了!” “是我。”沉稳低闷的嗓音从树后传来。 叶梓允手机的光线立刻照过去,只见一个戴着帽子穿着驼色靴子的男人走出来。 她愣了愣,脸上的惊恐被诧异替代,“罗宾汉叔叔?你……你怎么在这里?” 男人脚步微顿,帽檐下盛凯锋英气逼人的眉眼冷峭如冰。 果然,她并没有怀疑到自己的身份。 盛凯锋轻咳一声,故意避开叶梓允的目光,在距离她五六米远的地方坐下,望着冰湖。 叶梓允只见是一直帮自己的罗宾汉叔叔,倒也不再害怕,又在原位坐下,扭头望着他,“为什么每次都这么巧能遇见你?你是青乡人,还是来青乡玩的?” 言多必失,盛凯锋并没回答,他是看见叶梓允朋友圈的信息,一路跟来。 于是只得反问:“你呢?” “出差。”叶梓允回答得干脆,“上次,拉着你陪我喝酒,结果我喝醉了,你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所以还没有好好谢谢你,改天你来找我,我请你吃饭。” “你对刚认识的陌生人,都这么好?”盛凯锋咬着牙,言语间尽是酸涩。 叶梓允笑了,“你救了我这么多次,怎么还是刚认识的陌生人?你是我朋友。” 盛凯锋眸色微沉,记忆里却是叶梓允不耐烦的那句“纪离只是我朋友”。 “你对朋友倒是很热情。” 他不愿多说,叶梓允也只是笑而不语,两人安静的坐在湖边,听着风声,倒也惬意。 “今晚的月色很美,你看湖面上,月光和雪光在相聚,像是一对璧人。” “月在天,雪在地,若真是相爱,只会凄惨。” 叶梓允双手托腮,望着湖面,“如果因为害怕结局而不开始,那么连这么一刻的美好都没有,岂不是更凄惨?在能爱的时候相爱,就像它们现在在湖面融合,到分开时才不会有遗憾。” 盛凯锋目光清冽地看着她,“你有遗憾吗?” 他只是想要试探她是否后悔和自己在一起,是不是心里仍然牵挂着纪离。 却未曾料到,她的遗憾,并不是他所想。 叶梓允微微沉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眼前这个男人并不相识,却又很熟悉很安全,所以她很多埋藏在心里的话,不容告诉别人的话,她会告诉他。童年时的不堪,长大后被掌控的压抑,如果要说遗憾,没有亲情的依赖,是她最大的遗憾。 盛凯锋沉默片刻,心头澎湃如浪,正要开口,却又听她忽而说道:“不过,我现在有家了。”叶梓允扭头看着他,笑得灿烂,“我遇见了我爱的人,最幸运的是他同样也爱着我,现在、以后,他就是我的家人,我的爱人。不过我有点笨,不懂怎样去爱他才对。反而造成误会,大吵了一架。” 风撩起她的长发,温柔多情的眉眼里满是止不住的幸福和懊悔。 盛凯锋错愕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忽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叶梓允。” “嗯?”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一直在骗你,你还会这样认为吗?” 叶梓允扑闪着水灵的大眼睛,不假思索,“我会听他解释,我相信是有原因的。” 盛凯锋苦笑,“看来,不懂怎样去爱的人,不是你,而是他啊。” 第二百二十二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 寂静的月夜,盛凯锋摘下帽子,独自漫步在村子的公路上,手里拎着街边麻将馆里买来的啤酒。牧马人停在一盏灯柱下,佟武双手插在裤兜里,依靠着车门而立,见盛凯锋远远走来,才站得笔直迎上去。 “少爷,见到少奶奶了吗?” “嗯。”盛凯锋随手把帽子扔进半开着的车窗里,“被她发现,不过没被她识破身份。” 佟武含笑,“难怪少爷回来得这么晚,是和少奶奶谈心啊。” 盛凯锋没否认,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罐酒扔给佟武。 佟武纳闷,“少爷,我还要开车,恐怕……” “明天我们再回去。” 咯哒一声,盛凯锋拉开了易拉罐,冰凉的啤酒瞬时充满口腔,说不出的滋味。 佟武没再拒绝,同样仰头喝了一大口。 两人靠着车身,头顶的弦月暗隐在浮云里,朦胧不清,只有昏黄的路灯拉长他们的影子。 “佟武,在你眼里,我对待女人是不是特别的笨?” 佟武未料到盛凯锋会突然这样问,猛地呛了一口,“咳咳……少爷?” “我长期在军营里,和男人打交道,关于女人的心思,关于爱情和婚姻,我一头雾水。” 盛凯锋眉头紧锁,行兵布阵也好,商场上尔虞我诈也好,佟武从未见过他如此没把握。 “是啊。”佟武望向远处的夜色,“想要知道女人的心思,比上阵杀敌还要难上百倍。” “当年你和朱妍,却是我们部队里,人人羡慕的一对。” 佟武眸色微闪,垂下眼睑长叹了口气,“我们青梅竹马,她也不嫌弃我的出身,和我在部队里举行婚礼,没钻戒没彩礼,还是少爷当的证婚人。但我们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盛凯锋看向他,举着啤酒罐和他的酒碰了碰,“抱歉,我不该提。” “……没事,我知道她一直都还在。”佟武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我现在没什么盼头,只希望佟文能明白我。他啊,到现在还在恨我当年的决定。长嫂如母,朱妍带着他长大,他们的情谊同样很深厚,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对他也是一种亏欠。” 盛凯锋喝着酒,沉默不语。 佟武又意味深长地看向他,说道:“少爷,人与人之间,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去理解彼此。我们现在的生活节奏太快,谁也不想去耗这个心思,谁也不想去为付出真心而承担责任。但是,少爷,您真的理解少奶奶的决定吗?换个立场,您是否真的又能比少奶奶做得更好?两个人交往,除去真心,沟通同样重要。” 话音落地,夜风吹来,地上的空啤酒罐被吹得撞在一起,吭吭哐哐。 盛凯锋仰头猛喝,始终沉默,平静的表情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情绪,可他的思绪却在乱飞—— “我没有骗你。我就是怕你误会,怕你担心,害怕今天的这种局面出现,才没有告诉你。”—— “……我也有我的事业和人生追求,难道只需你们男人在外应酬,就不准我们女人应酬吗?”—— “……你不相信我的话,我又能怎样?我又要怎么向你说明?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不是吗?” 盛凯锋喝得越来越急,脑子里全是叶梓允刚才在树林里和自己说的话。 那些话,他从来没听叶梓允说过,她宁愿告诉陌生人也不和身边的人提及,她到底背负了多少生活的压力? 盛凯锋,你身为叶梓允的丈夫,她的爱人,她的家人,就算她不说,你不也从没去了解过吗?你不也同样没有用心去感受和理解吗? 他心里顿时犹如翻江倒海,捏着啤酒罐猛地一紧,吱啦一声,整个瓶身完全扭曲变型。 “少爷?少爷!” 没等佟武反应过来,盛凯锋扔掉手里的啤酒罐,突然拔腿往招待所的方向跑去,只脱下自己的外套扔在路边。 “哎,即便是少爷,也难逃情关啊……” 佟武浅笑地摇着头,继续喝着手里的酒,双眼空洞飘渺地望着天上的浮云。 “朱妍啊,看着少爷和少奶奶,是不是像极了小时候的我们?” 萧瑟的冬风吹来,卷起地上的飞沙,整个村庄都在静谧中安然熟睡。 叶梓允刚刚躺上床,关灯,突然听见窗外有什么动静。 她愣了愣,在黑暗中敛气屏声,不敢动一下,细细听着窗外的声音。 不是风声,不是积雪滑落的声音,也不是人走动的声音。 招待所总共有三楼,她的房间正好在二楼,窗外就是招待所的前院,难道会是小偷? 叶梓允胡乱猜测,但青乡民风淳朴,乡里乡亲都是熟人,谁敢来招待所偷东西? 她心里不安,仔细听着窗外的动静越来越逼近,越来越清晰,她整颗心都堵到了嗓子眼。 糟糕,叶梓允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关窗户! 她顾不上地板的冰冷,光着脚,小跑到窗前,推开纱窗,正要关上玻璃窗,突然一双手“啪”的一下子搭在窗台上,吓得叶梓允捂紧双唇差点大叫。月光下,那是一双男人粗大厚实的手。 叶梓允转身要逃,黑暗中,她越着急越慌乱,膝盖硬生生撞到床尾,咚的一声。 虽不响亮,但在死寂的夜色里,却已经足够清晰。 “嘶……痛……” 叶梓允捂着膝盖,身后传来男人翻窗越进来的响动,很轻,几乎不易察觉。 她眉头紧皱,忍着痛还想逃,却没想到男人的双臂突然从她身后将她抱住。 叶梓允吓得够呛,正要开口大叫,男人的声音忽然响在她耳旁,“是我,阿允。” 她一愣,表情僵硬,身后男人的怀里还有夜色的冰冷,但他急喘的呼吸却又是那样的炙热,隐隐淡淡的檀木香让人莫名的感到安宁舒心。叶梓允不再反抗,转身,借着窗外的月色木讷地打量着盛凯锋,“凯锋?你……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会在青乡,居然还会从窗外爬进来? 叶梓允目瞪口呆,但盛凯锋却长松口气,紧紧抱着她,“太好了,你还在。” “我?我不是一直都在吗?”叶梓允不懂他在说什么。 盛凯锋的大手捂着她的头,很暖,“对不起,我错了……” 叶梓允的身子微颤,瞪圆眼睛抬头望着他。这么多天的了无音讯,她没想到盛凯锋会专门跑来青乡向自己道歉?!更何况是盛凯锋这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他的道歉,忽然让叶梓允不知所措。 她明明满心欢喜,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夺眶而出。 盛凯锋心疼地抱着她,吻着她的眼泪,“不要哭了,我知道我来迟了,阿允……” 湿热的吻落在叶梓允颤抖的唇瓣间,一番缠绵悠长。 久违的亲昵,叫她霎时热血膨胀,身子骨飘柔如云。 盛凯锋打横将叶梓允抱上床,轻柔的吻逐渐加深,滚烫的手探进她的睡衣里。 窗外虽是寒冬,窗内却是另一番醉人的灿烂春光。 第二百二十三章 赵夫人的人情 第二天,叶梓允看见盛凯锋只穿着单薄的毛衣,皱眉托人找来厚实的外套替他穿上。 其他人见盛凯锋突然出现,都为之诧异。 工厂建设的视察工作结束,叶梓允有意留下牧希让她和奶奶团聚,但牧希执意要跟随叶梓允回安市,奶奶同样深明大义。叶梓允也不曾拒绝,一群人又开车回到安市。 “是时候该从罗柔柔家回来了。”盛凯锋握紧了叶梓允的手,唯恐她又跑了似的。 叶梓允耸耸肩,“反正我都是加班,偶尔去她家洗洗澡而已。对了……” 提及罗柔柔,叶梓允忽然想起来,激动地凑向前排开车的佟武,“你们知道佟文的好消息吗?” 盛凯锋微微蹙眉,“你见到佟文了?” 叶梓允点头。 佟武却是一脸纳闷,“少奶奶指的什么好消息?” “佟文和柔柔在一起了,我亲眼所见,柔柔也承认了。” “当真?”佟武纳闷狐疑的样子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欢喜。 “当然,两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不是被我撞见,他们还不承认呢。” 佟武若有所思的沉默不语,盛凯锋却揽着叶梓允的肩头抱紧了她。 “既然他们在一起就好。” “嗯,我只是觉得很意外。” “是啊。”盛凯锋宠溺地爱抚着叶梓允的乌发,像是喃喃自语,“的确很意外。” 佟武微眯着眼看着后视镜里的叶梓允,却心存疑惑,佟文怎么会和罗柔柔在一起? 回到安市,牧马人稳稳当当停在叶氏集团大楼外。 叶梓允踩着高跟鞋下车,身上难免风尘仆仆之感,“我又要去忙了。上次会所外你和纪离动手的新闻,有没有影响到你和盛世集团?” “这点小事不足以影响。” 叶梓允抿唇点头,“那就好,不过你和纪离之间的关系,恐怕……” “我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叶梓允原想多叮嘱些什么,却见盛凯锋已不愿多谈,自然知趣的不再多说。 牧希已经恭候在一旁,叶梓允踮脚在盛凯锋脸上一吻,“谢谢你。” “谢我什么?” “我知道叶氏能拖到现在还没破产,政府要员未申请命令问责我的父亲,都是因为你。” 盛凯锋温柔的替她将碎发别在耳后,“我认为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你放心,我肯定会把你的投资连本带利赚回来。” 盛凯锋挑眉浅笑,“我从未怀疑过。” 叶梓允得意的和牧希一路进了办公大楼,佟武这时候走过来,“少爷要去找纪少吗?” “不用。”盛凯锋寡淡地瞥向佟武,“回军区。” “是,少爷。” 转眼又是一周,叶氏集团的新产品已最终确认并投入生产。 但摆在叶梓允眼前最棘手的问题,仍然是产品市场的麻烦。 刚和市场部的营销人员开会出来,叶梓允的手机就响了,她看了眼来电人,颇为吃惊。 打发走了牧希,叶梓允才到茶水室接通电话,“你好,赵夫人。” “没有打扰你的工作吧,盛太太?” “刚开会出来,赵夫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盛太太待会有空吗?我正好在叶氏附近,可以一起喝杯下午茶。” 叶梓允应下,又寒暄几句后,才挂线回到办公室,命牧希将下午的行程全部取消。 别说牧希吃惊,就连叶梓允都还没从赵夫人这通电话里回过神。 相约的时间到了,叶梓允早早的在叶氏集团大楼对面的咖啡厅门口等候,远远的看见一辆稳重的商务车开来,停下,赵夫人一身简约素朴的打扮,款款走来,冲叶梓允甜美一笑。 “自从酒宴一别后,我几次想要约你却都耽误了。” 叶梓允含笑,“赵夫人最近气色很好,怎么可以保养得这么好?” “你有兴趣我可以介绍几个品牌给你……女人就是要对自己好……” 赵夫人毫不介意的挽住叶梓允的胳膊,两人说说笑笑,点了壶玫瑰花茶,芳香四溢。 叶梓允拿不准赵夫人约她的目的,自然也不会提叶氏的困境,只聊些女儿家日常爱好的事,氛围倒也融洽。毕竟她做足了功课,对于赵夫人的喜好和习惯一清二楚,两人聊下来自然深得赵夫人欢心,十分合拍。 “聊了这么久,你果然像他所说是个谨慎严谨的孩子。” 赵夫人忽然话锋一变,叶梓允喝茶的动作微顿,挑眉不解。 “他?” 赵夫人笑而不语,优雅地喝了口花茶,片刻才又说道:“我们聊了这么久,你居然只字不提叶氏的处境,即便你明知道我或许能帮上忙。”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顿时不安,“赵夫人……” “你不用多说什么。”赵夫人搁下茶杯,不等叶梓允把话说完,“这个忙,我自然会帮你。” 叶梓允怔忪得不知所措,始料未及,“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赵夫人意味深长的笑了,“我欠一个人的人情,这是我还他的,还能得你一个人情,何乐不为?盛太太是生意场上的人,应该知道,这是一笔很划得来的生意。” “赵夫人能方便透露你那位朋友的姓名吗?” “盛太太是聪明的人。” 赵夫人浅笑唤来侍应生结了账,叶梓允仍旧云里雾里,摸不清头脑。 “事情有进展后,我会和你再联系。” 赵夫人起身,叶梓允随她一同出了店,赵夫人的司机早已恭候在街边,拉开了车门。 “谢谢赵夫人愿意解叶氏危机。”叶梓允说得虔诚,这是她的真心。 赵夫人笑得明媚,“我和盛太太原本就投机,帮你我也是乐意的。盛太太如果要谢,日后见到他,你再好好谢谢他才对。” 叶梓允目送赵夫人上车离开,心下捉摸,也还是不明白到底是谁在帮自己。 从她言辞间来看,这个“他”绝对不会是盛凯锋。 可安市里,除了盛凯锋,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呢? 叶梓允琢磨之际,手机又响了,是封短信,纪离发来的。 “晚上7点,我在上次那家会所等你,有件事想要和你说。” 时间和地点直接都安排好了,根本不问她是不是有空,反倒逼得叶梓允必须去了。 她撇着嘴回了条“知道了”,心里却说不出的滋味。 赵夫人刚走,纪离的短信就来,按理说,赵夫人和纪离肯定也是相识的。 难不成,幕后帮自己游说的人,是纪离?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我的真心,能否换唯一的你 晚上7点,上次酒宴的会所,叶梓允如约而至。 站在会所大厅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她拨打着纪离的电话,但一直没人接听。 自从那封短信后,叶梓允再打纪离的电话,始终都无法接通。 “这小子到底要干嘛?” 叶梓允嘀嘀咕咕地在会所大厅的休息区坐下,不住地环顾四周,进进出出的人里都不见纪离。她又试着给他打电话,还是没人接。叶梓允撇着嘴看向手表,不知不觉间,已经距离相约的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 “该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叶梓允正胡思乱想着,电话忽然一阵震动,收到了纪离发来的短信。 “开会耽搁了时间,你先去包间等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叶梓允皱了皱眉,起身走向服务台,报了纪离的名字后,立即有人为她带路进了电梯。 当包间的门徐徐打开,灯火通明时,叶梓允目瞪口呆,只当是他们听错了名字,走错了地方。“这……这个……”叶梓允支支吾吾扭头看向身边的人,“我是纪离的朋友,他让我在包间等他。预订的人,应该是纪离。” “这个包间就是纪少预订的,没有问题。”会所的工作人员微微俯身,微笑。 叶梓允尴尬地抿着唇,只得打赏了小费,让他退下,半信半疑地走了进去。 纪离所说的包间,叶梓允只当是茶楼的那种包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酒店套房。 而且,眼前的天花板顶满是红色和白色的气球,气球下方还系着一张张心形的卡片。四周的墙上都贴着红色的桃心,沙发背后的墙上更是张贴着硕大的“i love u”的英文字母,茶几上整齐堆放着各种酒类,在吊灯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叶梓允走向卧室,地板和飘窗上堆满了气球,床头柜立着一束五颜缤纷的鲜花。床上用玫瑰花瓣铺成桃心,桃心里填满了一朵朵摘下来的新鲜玫瑰花朵,花朵的正中间是一个精致的小礼盒。礼盒虽然未打开,但瞧这布置,叶梓允也知道里面肯定是钻戒。 “纪离在电话里说的要紧事,难道就是要给陈曼求婚?” 叶梓允撇着嘴退出卧室,在沙发上坐下,纳闷地盯着身后的英文字母。 “就算是求婚,和我有什么关系?干嘛找我来?” 话音刚落地,纪离的短信又来了,“冰箱里有新鲜蛋糕,你先尝尝味道如何。” “蛋糕?” 叶梓允嘟嘟哝哝地打开冰箱,果然看见里面有个小巧精致的蛋糕盒。 她拆了包装,看着蛋糕上用中文写着的“我爱你”三个字,叶梓允不得不叹了口气。 “看来是找我来当求婚前的试验品了。” 叶梓允抽出纸盘和塑料的蛋糕刀,反正她也没吃饭就赶来,刚好可以填饱肚子。 她划了一牙蛋糕盛在纸盘里,用小塑料叉子慢慢吃着,奶油甜而不腻,正是她喜欢的。 嗤啦嗤啦,镜头调焦的声音在窗帘后响着。 套房对面是另一栋高楼,与叶梓允所在客厅齐平的那扇窗后,窗帘遮的严严实实。 浓稠的夜色下,谁也不会多看那间房一眼。 “哎哟,这啥啊……” 哐当一声,窗帘后传来一个男人沉闷的咒骂声。 架着摄像机正对准叶梓允的另一个男人侧过头,低语,“你长着眼睛是干嘛的?” “又不敢开灯,黑灯瞎火的,你来试试!” 摄像的男人嘁了声,继续看着镜头里的叶梓允,“你别打岔我,小心没录到关键画面。” “想不通,金主到底想要我们怎样?拍了照片又来摄像,这女的这么值钱?” “反正我们能到手四倍的价钱就行了!嘘,别说话,那男的来了……” 镜头里,叶梓允起身为纪离开了门,两人前后脚站在客厅的茶几前。 “你这么大的阵仗可是吓了我一大跳。”叶梓允复又在沙发坐下,“你准备向陈曼求婚?” 纪离冷冷一笑,旋即又温和地挨着叶梓允坐下,扫了眼桌上残缺的蛋糕,“蛋糕好吃吗?” “嗯,好吃,正好是我喜欢的牌子和口味,但我不知道适不适合陈曼。” 纪离淡淡的“嗯”了一声,起身走向卧室,叶梓允只得跟上去。 “你说有要紧事找我,是什么事?” 纪离没回答,只是俯身拿起床上玫瑰花间的礼盒,转身看着叶梓允。 “先坐下吧。” “……坐……坐下?” 叶梓允打量着卧室里的布局,能坐哪儿啊?难不成要坐床上? “有……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在客厅说吗?” “你怕我吃了你?” 纪离走过来,双手轻扶着叶梓允的肩头,示意她在床尾坐下。 然后不等叶梓允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他走到床头,捧着鲜花,双手递给叶梓允。 “我?”她满脸木讷,伸手指着自己,茫然不知所措。 纪离点头,硬把花束塞给叶梓允,然后单膝下跪,绅士地托着礼盒,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叶梓允懵了,忽然站起来,“你做什么?” “我曾经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单膝跪在一个女人面前,直到我遇见了你。自从在检察院外遇见你,看着你的眼神,我知道自己的心再也不由我掌控了。它会因你的笑而喜,因你的泪而痛,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 “……” 叶梓允目瞪口呆,她只是当纪离是好朋友,仅此而已啊。 而且,她已经是盛凯锋的妻子了,是他纪离好朋友的妻子,他又想要做什么? 纪离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叶梓允铁青的脸色,仍旧低语着自己不曾告人的心事。 “……爱情就像一场旅行,我独自一人看过许多风景,流浪过许多地方,直到你的出现,让我真正有了想要安定依靠的感觉。就像是我跋山涉水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你。” 纪离打开礼盒,璀璨的红宝石戒指充满异域风情却又似他的心那般热情似火,纪离扬起眼眸,深情凝望着叶梓允。 “我只想用我的余生,与你携手。我只有一颗真心,能否换来独一无二的你?” 纪离饱含真情的目光里满是请求,叶梓允呆若木鸡的看着他,竟然无法从他眼中看出一丝端倪。 “哇……真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对面的两个男人好奇的喃喃自语,摄像机录制画面的红灯依旧亮着。 “反正不管说什么,这女的是有夫之妇啊。” “我赌这个女的肯定会答应,我们都拍了他们那么多照片了,之前还闹上了新闻。” “不不不。我赌不会。” 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套房卧室里的叶梓允和纪离,却是久久的相视无言。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成为我的女人吧,小丫头 “哈哈哈……”叶梓允忽然大笑,“好了,纪离,我知道你是求婚前的演习,不用做的这么真。我保证,以你的真情实感肯定会打动陈曼的。就连我这个不相关的人听着,也会动容感激。” 纪离的眼眸一闪,垂下眼睑,有气无力地喃喃自语,“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叶梓允没听清,又在床尾坐下,偏头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如果我说的都是真的呢?”纪离又目光炯炯地凝望着她空灵的大眼睛。 “……你是在模拟如果陈曼的回答是我这样,你应该怎么应对吗?”叶梓允的手心捂着心口,挑眉深思地看着纪离,似乎正挖苦心思的为他行为找个合理的解释。 纪离未答,反而看得叶梓允十分不自在。 她紧张的咽了咽吼中硬物,说了句“没事别搞得这么严肃”,尴尬地笑了两声后从一旁的柜子上拿了瓶酒,打开,咕隆咕隆大口喝起来。心跳却越来越快,不安地回头还看见纪离跪在地上,叶梓允怔忪得不知所措。 回想起过往的种种,纪离对她的好,似乎是有意思,又似乎对每一个女生都这样好。 反而让叶梓允捉摸不透,出神之际,纪离倏尔斩钉截铁地说:“我表白的对象,就是你。” “……”什么?! 叶梓允大吃一惊,手里的酒瓶忽然“砰”的一声应声落地,玻璃四溅碎成渣,亮黄色的啤酒液体流淌在地板上如一只只触手,牢牢束缚着叶梓允的双脚。 “别动,小心玻璃渣。” 纪离起身走过来,作势想要抱她离开,叶梓允急忙躲开,匆忙间进了浴室。 徒剩纪离一人尴尬地站在那里,双手伸得笔直在空中僵硬。 叶梓允躲在浴室里,哗啦啦开着洗手池的水龙头,瞠目结舌地瞪着镜子里满脸涨红的自己,“你脸红什么?你只当纪离是朋友,该说清楚的必须说清楚。” 叶梓允叹了口气,手里捧着冷水,胡乱的洗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倏尔,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裳上沾了酒渍,是刚才酒瓶摔碎时候溅起来的。 叶梓允心慌意乱,匆忙的想要把衣裳上的酒渍洗干净,却未曾料到自己心里慌张,反倒不小心把衣裳浸湿了一大片。在寒冬的夜晚里,瑟瑟的冷风从浴室的气窗钻进来,吹在湿透的衣服上侵入心骨的冰冷。 “这样你会感冒的。” 纪离的声音响在叶梓允身后,她始料未及,突然转过身来瞪着他。 纪离没有看向她的眼睛,只是拿着毛巾替她擦拭着衣服上的水渍,动作轻柔舒缓,反倒越发叫叶梓允心跳加速,微微后退了一小步。纪离的动作微顿,扔掉湿透的毛巾,又取来一条干毛巾搭在她的头上。 “这么冷的天,你还能出这么多汗,我真的……这么吓人吗?” 叶梓允一时间无话可答,瞪圆了眼睛,看着纪离用毛巾替自己擦拭着额头的汗珠。 两人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她双手撑在身后的水池上才勉强站稳,而纪离就站在她脚尖前。他呼出的气息缠绕着叶梓允的鼻息,她从来没如此近距离的打量过他。温柔流转的目光,轻颤的睫毛,似那欲说还休的哀愁。 瞬间,叶梓允又木讷得不知所措,诧异、吃惊和难过奇异的在她瞳孔里交相呼应融合。 她细细看着纪离的眼睛,这一刻,似乎从他眼眸深处感受到了自己不曾留意的情思。 她想要去探究,却被纪离那抹温柔缱绻之色感染,大脑完全一片空白。 叶梓允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脑袋里塞满了东西,沉甸甸的,好重。 她扶了扶额,一只手撑在水池上,整个人无力的倒向一侧。 纪离担忧地揽着她的肩头,让叶梓允的头枕在自己肩上,“怎么?身体不舒服?” 叶梓允抿着嘴唇,他身上冰凉的气息让她很不安,足足寒透心里。 恍惚间,眼皮子几乎睁不开,她想要说什么都没有力气,只能乏力地靠在纪离身上。 “你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吗?可你眼里根本没有我,如果我也像盛凯锋那样优秀,该有多好?可为什么偏偏是他……我分明比他还要爱你,可是我却总是自卑的无法在你面前抬头。我越是不在乎,我越是在乎。越是想要利用陈曼忘记你,越是把你记得清楚。” 纪离苦笑,紧紧抱着叶梓允。 “这世上最悲的痛苦,你知道是什么吗?无论我多么努力多么用心,永远得不到你丝毫的眷顾,却还要眼睁睁看着你在他怀里恩爱承欢。然后,明知道这样的现实,我却还要更悲哀的去憧憬,去奢望你会注意我。如此渺小的愿望,只要你无意间看向我的方向,哪怕不是看着我,我也足以。” 无奈的一声叹息,浴室里沉闷的死寂。 “就好比现在,明知道你明天醒来会忘记我今天说的所有,却仍然向你说这么多。” 纪离低眉看向怀里的叶梓允,她紧闭双眼,浓密的睫毛安静似一层薄薄的黑纱。 “我是真的无药可救了,不是吗?” 纪离爱抚着叶梓允的秀发,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一点一滴浸染着自己。 “……糟糕,拍不了了。” 对面大楼里,偷拍的两个男人探头探脑,可从他们的角度根本看不到浴室。 没一会儿,纪离走了出来,他没穿衣服,只下身裹着浴巾,然后拉上了卧室的窗帘。 “诶诶诶……别啊!” “……这下子,什么也拍不了。” 两个男人叹着气,无奈的在沙发上坐下,打火机亮起的火焰影影绰绰照亮他们的脸。 “咋整?在这守一晚?” “废话。拍这点素材,回去能交差吗?” 两男人撇撇嘴,各自玩着手机,轮流监视叶梓允和纪离的卧室动静。 窗帘的遮掩下,纪离抱着叶梓允躺回床上,她仍然穿着来时的衣裳,纪离替她温柔地盖好被子。床头灯昏暗的光线温馨地勾勒出叶梓允熟睡的侧颜,纪离趴在床旁,安静地听着她匀称的呼吸,忍不住伸手轻轻爱抚着她的脸颊。 “好想让你记住今晚发生的一切,哪怕你会恨我,至少你会记得我。” 纪离深情低语,起身在叶梓允的唇角轻轻一吻,又满目深情地看着她。 双手却伸进被子里,替叶梓允解开外套的纽扣,一件一件的,将她身上的衣服全部脱光。 “成为我的女人吧……小丫头。” 床头灯熄灭,被衾里两具身体却都是冰冷的温度。 纪离欺身而上,这一夜,分明美梦成真,可为何如此难过?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事后,记忆断片 次日。 叶梓允浑浑噩噩醒来,隐隐有点偏头疼,叫她不禁皱了皱眉。 眯着眼,她茫然地看着四周,眼前白晃晃的,隐隐约约能看见什么却又什么都看不清。 好一会儿,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睡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叶梓允很不安,扭过头看向身旁,这一看不打紧,却硬生生吓得她面色煞白,瞠目结舌! 纪离……纪离居然睡在她身边,自己还枕着他的胳膊! 天啊! 叶梓允差点没尖叫,迅速用手严严实实的捂着自己的口鼻,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瞪圆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和不安。她偷偷掀开被子看着自己一丝不挂的身子,一颗心骤然跌入冰湖,寒彻入骨,好像整个人都完全丧失了意志。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点记忆都没有。 叶梓允使劲抓着头皮回忆,记忆里都是断断续续的,最后的记忆是他们在浴室。 她衣服湿了,满脸是汗,纪离替她裹着毛巾擦拭,那时候,两人间的气氛好像有点不一样。叶梓允咬牙皱眉,自己不至于因为这样就和纪离做出这样的事啊。 她偷偷瞥向纪离,没想到他忽然吧唧着嘴,转了个身。 叶梓允担心他会醒过来,虽然都是成年人,但是两个人这样面对面还是会很尴尬啊。 她咬唇翻身,用被子遮着胸前,蹑手蹑脚拾起地上和桌上自己的衣服,匆忙进了洗手间。 “喂喂!醒醒,叫你盯着,你怎么睡着了?” 对面大楼里,两个狗仔这时也才醒过来。 一个瘫在沙发上的男人惊坐而起,大步站到窗前,眯着眼从窗帘缝里望出去,大惊,“对面套房的窗帘什么时候拉开的?” “什么……什么时候……”另一个人趴在窗台上,迷迷糊糊,睡眼朦胧。 气得他的同伴狠狠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给我看看摄像机有没有在拍,那女的不见了!” “哦哦哦……我看看……”男人爬起来检查摄像机,松了口气,“拍着呢。” “要是错过什么细节,那可都是钱啊!” “知道了知道了。” “嘘,那女的出来了。” 两栋大楼分明隔得远,但是他们两人也情不自禁的敛气屏声,唯恐到手的钱都跑了。 套房里,叶梓允匆忙换好衣服出来,床上的纪离还在熟睡,并没醒来。 叶梓允蹑手蹑脚的走向客厅,拿起自己的包包,正打算先撤,没想到自己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吓得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急忙掏出手机又胆战心惊地看向卧室里的纪离。他翻了个身,却并没有醒来。 叶梓允正想要挂断来电时,才发现是盛凯锋打来的,这电话挂也不是,接也不是。 她只觉得天昏地转,一颗心几乎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喂,凯锋,这么早找我有事吗?” 叶梓允不得不接了电话,捂着嘴,压低声音,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和语气。 “你在哪?吃早饭没?” 她不知道盛凯锋有没有听出端倪,只得赶忙回道:“嗯,已经……已经吃过了。” “在哪儿吃的?” 糟糕!叶梓允暗暗惊心,难道是被怀疑了? “我……我在医院吃的,昨天晚上在医院陪着叶鹤正。” 盛凯锋沉默片刻,“中午有空吗?一起吃饭。” “有!”叶梓允满口答应,“当然有,我到时候和你联系。” 随后,叶梓允匆忙挂了线,手机塞进包里,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没东西落下,才仓皇逃出包间。听着房门咯哒一声关上,始终假寐的纪离这才缓缓睁开眼,瞪着身边空落落的位置发呆,嘴角却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但却是说不尽的凄楚。 叶梓允赶到叶氏集团时,已是快接近中午,心不在焉的开着会。 即便有牧希小声在她身边提醒,叶梓允仍旧在会上出了很多差错,叫错负责人的名字,下派任务时也叫错部门,别人来请示工作,她的脑子也跟浆糊似的转不过来,最后幸好还有李正帮她,这才勉勉强强开完会。 “今天你状态不好,还是别太累了。” 会议结束,李正没忘记关怀叶梓允,她道了声谢,笑得仍然勉强。 一大清早醒来发现自己和纪离睡在一起,她怎么能不马虎?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明明暗示自己不要去在乎,但午饭时一见到盛凯锋,她就开始打退堂鼓,忐忑不安的心始终堵在嗓子眼。无论盛凯锋说什么,叶梓允都觉得他是在试探自己,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结果,一顿饭吃得毫无味道。 “你在想什么?” 盛凯锋的话忽然拉回叶梓允的思绪,将她碗里平时不吃的芹菜挑了出来。 叶梓允呢喃着说着“抱歉”,努力挤出笑脸,可苍白的脸色和逃避的眼神都在泄露她的秘密。 “出什么事了?” 叶梓允握着的筷子突然掉在桌上,尴尬地撇着嘴,“没……没什么。” 盛凯锋温柔地握着她的手,“我说过,我愿意去理解你,了解你。” 叶梓允扑闪着睫毛看着他,酝酿许久,却只是说:“赵夫人答应帮忙,但我不知道是谁在帮我……”如是,叶梓允只将赵夫人口里所说的那个“他”告诉了盛凯锋,表示自己接受别人的帮助却不踏实。 “嗯,我会调查清楚。如果他是好意,我会致谢,如果他是歹意,我会护你。”盛凯锋摸了摸叶梓允的头,浅笑,“所以不要再多想了,一切有我。” “嗯。” 叶梓允点头,吃了口饭,心下松了口气,算是敷衍过去。 吃完饭送走盛凯锋,下午的工作叶梓允仍然错漏百出,好几处问题都是李正和牧希检查出来。他们都担心叶梓允是劳累过度,纷纷劝说她好好休息,反正赵夫人帮忙已经让他们渐渐走上正轨,叶梓允心里兜着事,不安稳,索性早早下班去找罗柔柔。 “你……你说什么?” 罗柔柔“嗖”的一下子从自家顶楼的秋千上猛站起来,目瞪口呆的样子像是见了鬼。 叶梓允扶着秋千的铁链,低垂着眉眼,颓废又憔悴。 “你……你……你真的和纪少那个了?” “我不知道啊,我一点记忆都没有。”叶梓允眼巴巴望着罗柔柔,满脸焦急。 罗柔柔叹了口气,挨着她又坐下,心疼地打量着她,“那你准备怎么办?” “你说我应该怎么办?要告诉凯锋吗?” “当然不行!”罗柔柔一本正经,“你自己都没把事情弄清楚,你怎么和盛少说?说你早上醒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和纪离睡一起,你记忆还断片了?盛少不发火才怪!” “我也是怕,所以中午都没和他说。算了,看来躲不过去,我还是去找纪离。” 叶梓允说着拎起背包就冲向楼梯,罗柔柔拦也拦不住她,只得急的跺脚。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梓允已经坐上了车,但纪离的电话却始终打不通,根本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他。 “小姐,我们已经开了很远了,你到底想去哪?”司机纳闷地扭头看着叶梓允。 她皱眉,只说“一直往前看,车费我会给你”,然后又继续不停地打着纪离的手机。 司机叹了口气,看着她那样,只当是个去抓男朋友出轨的女人。 叶梓允想起纪离说过自己会在叔伯公司帮忙,可这条线索指向的方向也特别的广,没办法她只有找佟文帮忙。论起这种事,佟文跟了盛凯锋这么多年,应该比她更清楚。而叶梓允不敢找佟武,只因佟文和她更熟,看在罗柔柔的面子上,他也不会把今天这件事告诉盛凯锋。 果然,佟文很快告诉叶梓允她想要的地址,她立即催促司机开过去。 让叶梓允意外的,却是眼前这栋写字楼的大logo,竟然是陈曼父亲的公司。 纪离原来一直都在这里?他做什么,来对付叶氏的吗? 叶梓允的心突然很不安,先前信誓旦旦的气势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她不敢去想,纪离会帮着她的竞争对手来对付折磨自己,算是一种背叛和出卖吗? 叶梓允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进大厅。因为没有预约,前台小姐拒绝她的拜访。 “我是叶氏集团总裁的女儿,就一些业务问题,我需要向纪离请教。如果现在你不帮我告知你们的领导,因此而加深叶氏集团和贵公司的矛盾,造成经济损失,这个责任你承担的起吗?” 叶梓允趾高气扬,通身冷傲逼人的气势,压得刚才还伶牙俐齿的前台小姐支支吾吾。 “还不赶紧通知纪离?” 叶梓允屈指敲了敲前台的办公桌面,咚咚两声,震得前台小姐胆战心惊,握电话的手都在颤抖。叶梓允不在乎前台小姐怎么说,踱步走向贵宾休息区,坐在皮质松软的沙发里,她神色倦怠。 望着大厅外灰蒙蒙的天,谁又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想不到你这女人脸皮这么厚,还敢跑来这里找我男朋友。” 叶梓允身后传来陈曼的声音,她并不惊讶,毕竟这里是陈曼的地盘。 “我找他自然有找他的原因,他不敢来,叫你来吗?”叶梓允挑眉,轻蔑地瞥向陈曼。 陈曼冷哼着坐下,交叠双腿,微仰着下颌,“说吧,你找纪离做什么?如果是生意场上的事儿,纪离也帮不了你,我们陈家被你们打压了这么多年,怎么也得让我们尝尝甜头。我劝你也不要再飞蛾扑火,老老实实申请破产,大家都轻松。” “话别说得太早,说不定将来这句话会应在你们身上。” 陈曼龇牙咧嘴,强绷着嘴角的冷笑,“怎么?你来就是为了逞口舌之快?” 叶梓允转移视线,摆弄着手上的戒指,“我只找纪离。” “对你和颜悦色你就当我好欺负吗?”陈曼忍不住猛地站起来低吼。 整个大厅里都回荡着她嘶吼尖锐的声音,不少人都扭头看过来,叶梓允仍旧不温不火的坐着。她越是不说话,不动怒,陈曼越是指着她的鼻子谩骂,一时间,大家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叶梓允仍然不为所动。 “既然纪离不肯来,麻烦你转告他一句,躲起来不见我,难道就是绅士作风?” 陈曼皱眉,“你什么意思?什么躲起来不见你?为什么躲起来不见你?” 叶梓允起身,耸耸肩,“我同样也想知道。不介意我离开前用一下洗手间吧?” 不等陈曼应答,叶梓允已经起身走向洗手间的方向。 陈曼满心思都在琢磨叶梓允话里的意思,总觉得她意有所指,陈曼知道纪离对她的心思,当然不肯善罢甘休,气呼呼地直冲向电梯要去找纪离问清楚。 谁料,叶梓允站在洗手间门口,远远看着陈曼进了电梯,然后迅速趁人不在意改变方向溜进了一旁的安全逃生楼梯。 她刚才故意放话,就是为了借陈曼来试探纪离此刻在不在这里。陈曼果然好骗,稍稍激将,陈曼就坐不住了。她没去外面反而进了电梯,只能说明纪离就在大楼里。以纪离的身份,不可能是一般的职位。 叶梓允在楼梯间逮到一个清洁大妈,问了问最高管理层,心下了然,直奔而去。 她从楼梯间出来,走在悠长的走廊上,工位上忙碌的员工谁也没在意。 此刻,陈曼直接推开纪离办公室的门,怒火中烧冲了进来。 办公室里,除纪离外,陈曼的父亲也在,见自己女儿这么不识大体,瞬间黑了脸。 “我正和纪离谈事情,你冒冒失失冲进来,像什么话?” 面对父亲的训斥,陈曼根本不关心,直直冲到纪离面前,“说!你和叶梓允怎么了?” 纪离茫然地看着她,陈父同样不解,皱眉,“你没头没脑的说什么?” “我刚才看见叶梓允了,她来找你,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纪离面不改色,笑得敷衍,还未开口,陈父已经不耐烦的命陈曼离开。 “爸!此事关乎你女儿的幸福,你怎么能护着他?”陈曼着急的跺脚。 陈父一脸严肃,“人是你自己挑的,现在还要来怪我?我看纪离好得很,是你蛮不讲理!” “爸!” “滚出去!” 陈父一声令下,陈曼眼泪汪汪,差点都要哭了,瞪着纪离,咬着嘴唇忽然转头就跑。 陈父叹了口气,看向纪离,“我女儿被她妈妈宠坏了,脾气一个样子,难为你了。” “不过一场交易,各取所需,陈董不用客气。” 纪离话音刚落地,门外忽然响起秘书的声音,“纪总,有一位叶小姐来找您。” 陈父微微诧异,“这女人居然还敢自己找上门来。” 纪离脸上紧绷的冷笑忽然在瞬间破裂,昨晚的记忆开始涌现。 如果要说一个男人的软肋,那便是只需听见他心爱人的姓氏,都会完全变成另一个自己。 “请她进来。”陈父应允。 秘书推开门,叶梓允礼数周全的向陈父问好,又看向纪离颔首示意,很快撇开视线。 陈父寒暄几句后,知趣的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叶梓允和纪离两人,谁也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气氛骤然变得尴尬,叶梓允轻咳一声,刚要开口,纪离却突然说道:“你怎么进来的?” “你不肯见我,不代表我没有法子来见你。”叶梓允淡定从容。 纪离苦笑,“是啊,你不是陈曼那种冲动冒失的女人,而且还很聪明。” “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找你做什么。” “早上你一言不语的走了,我还以为你只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叶梓允嘴角微微抽搐,“那你告诉我,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二十八章 初见的味道,是真诚 “你希望我们发生什么?” 纪离起身绕到办公桌后,整理着桌上的文件,没再多看叶梓允一眼。 她皱眉,眼前的纪离是如此陌生,像是从阴影沼泽地里蔓延而出的一枝枯树枝。 冰冷、脆弱又潮湿,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和温暖,他就像个空壳穿着昂贵的意大利西装。 叶梓允声音凉薄而寡淡,“我自然希望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纪离的手微顿,沉默良久,旋即扬唇而笑,却浓浓的尽是凄楚。 “是吗?” 他没抬头,仍然胡乱的扒拉着桌面上的资料,乱七八糟的塞在一块儿。 叶梓允看着他,面无表情,走上去一掌拍在纪离的面前,啪的一声,手心滚烫得都在发麻,“我需要一个明确的答复,真的就这么难吗?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样面对凯锋。” “大家都是成年人,谁会在意这些?”纪离讥笑。 叶梓允愣了愣,收回手,“你什么意思?在你心里,难道我就是那样的女人?” 纪离看向她,叶梓允恼羞成怒,气得耳朵里几乎都要冒烟。 “你不记得的事,为什么觉得我会记得?” 叶梓允一怔,难以置信,“你……你也不记得?” “嗯。” “我们原本是在浴室里,然后呢?然后我们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 “……你……”叶梓允头疼得扶额,“纪离,我们都需要对盛凯锋和陈曼一个交代,你就不能认真点吗?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同样被牵扯,如果让陈曼知道,她父亲知道,你同样也会……” “我不在乎。”纪离草草打断叶梓允的话,快步走向办公室的门,打开,“如果你说完了,恕我不远送,慢走。” 瑟瑟的冷风从门外灌入,纪离扶着门,神色清冷又严厉的瞪着她。 叶梓允咬唇,大步走过去,“你会后悔的。” 话音落地,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给纪离一抹清淡的冷香。 秘书快步走过来,站在办公室门毕恭毕敬,“纪总,请问有什么吩咐?” “取消所有行程,我不见任何人。” 秘书还来不及应答,纪离当着她的面,砰的一声狠狠关上门,震得门框似乎都在颤抖。 秘书纳闷地候在门外,刚要转身离开,忽然听见办公室里传来刺耳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砸在地上碎裂。秘书大惊,握着门把手却迟疑着要不要进去。紧接着,里面又传来纪离的嘶吼声,砸东西的声音,秘书咬了咬唇,只听这声音还以为纪离在拆房子,她知趣地后退离开。 叶梓允赶车又在路上兜兜转转,她心乱如麻,没办法处理公司的事,也根本不想回公司。 她手机关了机,什么事情什么人都不想理睬。 她只想清空脑子,清空所有记忆,想要所有事情都没发生过。 如果,如果真的存在穿越和重生,她只想回到昨天收到纪离短信前一刻,然后大声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去! 叶梓允死死抠着指间的戒指,充血的双眼疲惫又茫然的盯着街上说笑的男男女女。 自己就好像来自另一个星球,另一个宇宙,那里没有欢笑,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压抑。 车子开了好远,在最繁华的市中心地段绕了几圈,叶梓允忽然让司机停在安奈商场外。 她并没有下车,却是降下车窗看着安奈商场外的led大屏,屏幕上是叶氏集团新产品的广告。赵夫人答应帮忙后,叶梓允便定下了这条广告开播的时间。 但她并没有想到,安奈商场的led大屏会转播,要知道安奈商场每天的客流量登峰造极,想要签下这里登广告也是天价。市场部上交的投放渠道里,并不包括安奈商场,叶氏的经费里没有这笔预算。 不用说,叶梓允也知道,这是盛凯锋在帮她。 广告里,一对情侣因为误会摩擦在都市街头分手,画面切换到叶氏的新产品,男主在办公桌上看见,女主在家里的冰箱看见,而后两人因为这个味道共同回忆起美好的曾经,在阳光照耀下的树林里和好如初,这时广告语才缓缓出现在屏幕中。 “初见的味道,是真诚。” 至此,叶氏集团logo出现,广告结束。 叶梓允看得出神,初见的味道,是真诚。 如果她都做不到真诚,又怎么能让人尝到真诚的味道,怎么让人信任叶氏的真诚? 叶梓允深吸一口气,淡定地看向司机,“槐桐路,谢谢。” 回到槐桐路,兰蕙赶紧出来相应,“少奶奶今天怎么得空回来了?” “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叶梓允勉强笑着,“凯锋在吗?” “少爷还要晚些时候才下班回来。” 叶梓允松了口气,紧紧抓着兰蕙的手,“正好,我今天想要找你帮我个忙。” 兰蕙不解的看着她,茫然的点了点头。 此时,盛世集团的总裁办公室,盛凯锋刚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 佟武看了眼手机,浅笑,“少爷,兰蕙发消息来,说少奶奶回家了。” 盛凯锋一扫脸上的疲惫,合上文件,捏了捏鼻梁,“好,今天准时下班。” “是。” 如此一来,盛凯锋处理文件的速度更快,不住地频频看向时间,当下班时间一到,盛凯锋立马收拾好东西。正好有人来汇报工作,都被佟武拦下,大家面面相觑还不知所措,盛少几时下班如此准时过? 驱车一路赶回槐桐路,兰蕙仍然早早的候在玄关,见盛凯锋下车立刻迎上去。 “少爷,您回来了,少奶奶在屋里等您呢。” 佟武正想要跟进去,却被兰蕙示意留下,“傻巴巴的,你跟进去做什么?” 佟武恍然大悟,浅浅一笑,和兰蕙一同离开。 盛凯锋脱下外套大步走向客厅,却发现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厨房的方向隐隐有亮光。 他疑惑的走过去,餐桌上银质的烛台上亮着三枚白色的蜡烛,一束红玫瑰恰如其分的点缀在中间。两副西餐的餐具已经备好,只见叶梓允从不远处婀娜多姿的走来,手里推着餐车。 “头盘我做了焗蜗牛、鹅肝酱,汤是美式蛤蜊汤,副菜是配荷兰汁的鱼,主菜是白泥斯汁的煎牛排,还有奶酪沙拉汁做的生蔬菜沙拉,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盛凯锋看着她上菜,烛火映照着她娇羞绯红的脸,竟叫他一时间恍惚,沉沦。 第二百二十九章 像个迷了路的孩子 “今天什么日子,叫你这么费心?” 盛凯锋端坐叶梓允对面,烛光摇曳,安静的四周只有刀叉碰触到西餐盘的细碎声。 叶梓允勉强笑着,“只想对你好,哪还需要挑日子。” 盛凯锋笑了,喝了一大口的汤,“无论你做什么菜,我都喜欢。” “那你今天必须把所有东西都吃完,否则我才不信你的话。”叶梓允娇嗔。 “好。” 盛凯锋答应,双手捧着汤碗咕隆咕隆喝得一口都不剩,又去大口大口吃鱼,津津有味。 虽然吃得很急,却不失他的优雅,并不显得狼吞虎咽。 叶梓允久久注视着他的眼睛,几度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真诚果然比谎言还要难。 “阿允不吃?” 叶梓允回过神,笑得迷离,“看你吃也是一种享受。” “你在贪恋我的美色。” 叶梓允羞得脸红,盛凯锋却把自己面前已经切好的牛排端到她面前,“加班这么久,你才要吃顿好的,晚上我陪你。” 叶梓允点头,却是食之无味,如同嚼蜡,见盛凯锋心情还不错,她也才敢试探着说出口。 “今天,我去找纪离了。” 她说得小心翼翼,偷偷地抬眸看着盛凯锋,他一切如旧,似乎看不出任何端倪。 “找他做什么?” “我没想到他现在在陈曼父亲的公司上班。” 盛凯锋放下刀叉,看着低垂着头的叶梓允,蹙眉,“所以我没告诉你。” 叶梓允一愣,是啊,佟文都知道,盛凯锋怎么会不知道? “你早知道他在帮陈曼父亲对付我们?” “嗯。” 叶梓允抿了抿唇瓣,喃喃低语,“他就这么记恨我们吗?” “抱歉,阿允,我不该意气用事在马赛打了他。” “我想,他不是为了这件事才对我们耿耿于怀。” “你知道什么?”盛凯锋无意识握紧手里的刀叉,目光冷冽。 他没忘记,纪离曾经信誓旦旦说过,他会找叶梓允表白,难道纪离那小子已经这样做了? “昨天……”叶梓允叹了口气,咽着咽喉的硬物,“送走赵夫人后,纪离给我发了短信……” 她支支吾吾的,将昨晚发生的事全部告诉盛凯锋。说到后面,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好像极力又匆忙的想要掩饰什么。叶梓允甚至不敢看盛凯锋一眼,眼光四处躲闪,心跳却越来越快。 话音落定,她觉得自己声音都在颤抖。 餐桌上明明还有摇曳的烛火,叶梓允却像是什么都看不见,四周漆黑一片,茫然又惊恐。 良久的沉默,乌云低垂,像是暴风雨前最后一丝的平静。 盛凯锋没有开口,忽明忽暗的烛火将他整张脸都隐在黑暗中,唯有握着刀叉的手上青筋凸起。使足了全劲,刀叉都在微颤,他浑身上下都在发颤。不是因为寒冷,而是隐忍的怒火。 叶梓允能感觉到,她咬着唇,想要说些什么,再三踟蹰,却又硬生生压回自己肚里。 “啪”的一声,在死寂压抑的氛围下,这一声格外刺耳,如一道晴天霹雳。 叶梓允着急的满头是汗,“凯锋,我真的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太累了,不小心在那里睡着了……纪离是你朋友,你应该很了解他,他绝对不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情来的!” “是,我很了解。”盛凯锋龇牙咧嘴,每一个字都是咬紧牙齿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我知道他喜欢你,我知道要是你和他单独待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叶梓允一怔,双手无力地垂在身边,纪离的心思,她从来不知道,盛凯锋居然已经知道了?在会所套房里的记忆,虽然有纪离向自己表白的画面,但是断断续续,她什么都记不清,好像是现实,好像是梦境。 她也不敢肯定,直到这一刻,当盛凯锋说出这番话,叶梓允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但是……但是,凯锋你了解我的,我只喜欢你啊!”叶梓允近乎哀求。 盛凯锋冰冷的眸色似有刹那的闪烁,温柔之色在眼波深处流转,却又在紧锁的眉头下荡然无存。他猛地站起来,撞得餐桌颤抖,身后的椅子翻倒在地,叶梓允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赶紧也站起来。 “我知道这件事我怎么说也是徒劳,但我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和别人发生任何关系!因为我爱的人是你,只有你。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就是不想再发生上次那样的误会。如果你相信我,这件事我们总会化解。” 盛凯锋冷眸撇来,似笑非笑,“我相信你。” 叶梓允眉头一松,唇角微微上扬,还未来及开口,却又听他说:“但我不接受!” 说完,盛凯锋转身一脚踹开瘫倒的椅子,大步流星冲向客厅。 叶梓允脸色焦急担忧,赶紧追上去,“凯锋?盛凯锋!你给我站住!” 玄关,握着门把手的盛凯锋僵硬在那里,像是瞬间被石化。 身后,叶梓允涨得满脸通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喘着粗气,“我们说好了要冷静好好沟通,一起面对解决,你还是不肯,是不是?” 盛凯锋皱眉,余光瞥了眼叶梓允单薄纤弱的身影,握着门把手的手却一紧,夺门而出。 砰,一声闷响,门关上。 漆黑的客厅里,只剩下叶梓允一个人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窗外的夜色倾泻她一身,娇弱无力的身影映照在白墙上,恍恍惚惚,竟像是另外一个人。 屋外。 盛凯锋一个箭步冲出去,此时佟武正在车上找自己白天落下的手机,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上忽然多了一道力强拽着他。佟武只当是坏人袭击,出手反击却被盛凯锋牢牢牵制,像是扔垃圾似的把佟武往地上一丢,自己阔步坐上车。 佟武纳闷地唤着“少爷”,盛凯锋根本没理他,发动引擎,瞬时咆哮着绝尘而去。 “少爷!少爷……这怎么了?” 佟武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疑惑地回头看去,冷不丁的看见叶梓允站在门口,吓了一跳。 佟文正巧这时候回来,谁也没在意。 风声如弦,院子里的树枝张牙舞爪,一场骤雨忽然如冰雹似的砸在佟文身上。他的背脊迅速蹿起刺骨森寒的冷意。见叶梓允还木讷地站在雨中,佟文迅速奔上去,沉浸在诧异中的佟武这才看见自己的弟弟。 “站在这里做什么?这么大的雨,快进屋!” 佟文疲惫着急的语气里,是隐藏的心疼和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叶梓允没动,湿漉漉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就站在雨中,像个迷了路的孩子。 第二百三十章 雄性动物的斗争 骤雨下得很急,夹杂着深冬的冰霜之气,冰凉潮湿得渗进人骨头里。 地上已经有了很深的积水,悍马车轮呼啸而过时,溅起如浪头似的雨花,哗啦冲向人行道。街上已经没了人,乌蒙蒙的天,就连街头商铺的招牌灯都全部熄灭在黑夜里,住宅区的万家灯火也在雨水迷离下归于黑暗。 悍马的车灯照亮漫漫雨夜长路,车外是嘈杂,车内却是窒闷的雨声,恍若两片天地。 一声尖啸,悍马急刹在一家酒吧外。 盛凯锋不顾滂沱大雨,下车,一脚踩进满是积水的雨坑里,埋头扎进充斥着酒精、香烟、女人香水味的灰色地带。一杯接一杯的买醉,女人一波一波的往身上贴,闪烁璀璨的灯光下尽是他毫不掩饰的气恼、烦躁和焦虑。 在女人眼中,充满忧郁和不安的盛凯锋,无疑是全场焦点,但他却一个女人都不张理。 “这么帅的男人发起脾气来,也这么帅啊!” “滚!” 盛凯锋仰头一口闷酒,酒杯刚搁下,头昏眼花,女人已经媚笑着替他斟满,迅速的撒下药粉,端在手中递给他时,趁机摇晃酒杯,已看不出加了药的样子。 “来,喝了这杯,什么烦恼都忘了。” 盛凯锋扶额侧过身,女人笑得眉飞色舞,恨不得立刻钻进他眼睛里。 “帅哥,赏脸喝一杯吧?” “滚!” 盛凯锋挥手打开女人的手臂,杯里的酒顿时洒了大半,吓得女人赶紧跳起身。 盛凯锋掏出钱夹结了账,跌跌倒倒往外走,根本不顾身后那群女人咒骂他的声音。 出了酒吧,雨还在下,耳根子却难得的清净。 盛凯锋仰头迎着雨张着大口,任由雨水冲刷在自己身上,没几秒钟,已经全身湿透。 明明喝了这么多酒,为什么他的脑子还是这么清晰? 他记得叶梓允晚上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她和纪离在会所套房共宿一夜,这些记忆怎么喝都喝不掉!纪离……纪离!都是他,都是他造成现在的一切! 盛凯锋猛地张开眼,眸中一片汹涌奔腾的大海,径直冲进雨里沿着街道一路狂奔。 他就像个掉进水池里的疯子,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顾及。 雨花啪嗒啪嗒打在他身边溅起聊聊的雨雾,几乎把他整个人完全吞灭。 一辆跑车呼啸着驶过他身边,开车的人完全没留意路边的情况,面色苍白。 “今天我玩的累死了,我看你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兴趣,你不喜欢我的朋友吗?” 副驾座的陈曼正对着化妆镜补妆,抿了抿刚补好的红唇,扭头看向纪离。 纪离没回答,只是打了转向灯,转动着方向盘。 陈曼撇嘴,忽然抬高音量,语速又快又急,咄咄逼人地追问纪离。 纪离不耐烦地皱眉,显然是被她又是抱怨又是责怪的责问吵烦心了。 陈曼见他越是这样,越是吵闹不停,更加怨恨着急,一路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在听?”陈曼急得去抓方向盘。 纪离一着急,一脚刹车猛地踩下,正好停在小区门口,车里的两人都被安全带勒得喘不过气。陈曼死死抓着东西稳定自己,怒吼,“你疯了吗?突然急刹车干吗?” “你来抓方向盘,难道你不知道有多危险?”纪离低吼。 “还不是你不理我?你为什么不理我?你又在想叶梓允,对不对?” 纪离无奈,松了安全带,下车,绕过车头拉开副驾的门,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陈曼不解地望着他,皱眉不悦,“你干什么?关上门,雨全部吹进来了。” “下车。”纪离寡淡的没有丝毫表情。 陈曼大惊,“车上没有伞,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为什么不开进小区?” “我叫你下车!” 纪离俯身挤进来,完全不在乎陈曼不可思议的脸色,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拉着她硬生生拽了下来。冰冷的雨冲刷在她身上,陈曼这个娇贵的小姐哪里能忍受,又是冷又是生气,抱着双肩频频跺脚,挣扎着想要推开纪离,偏偏他抓着她的手臂怎么都不松手。 “纪离!放手,你真的疯了!放手!” 不顾陈曼的嘶喊,纪离扬手拽着她到街边,才狠狠推开,“你自己想办法回去。” 说完,纪离往回走。 陈曼愣了片刻,这才终于回过神,跑上来一把从他身后将他抱住,“纪少,到底怎么了?是我惹你生气了吗?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脾气不好,但是我都在改。我是太爱你才会这么在乎你,对不起,我就是会吃醋,你明明更在乎叶梓允而不是我,所以……所以我才……” 陈曼抿了抿双唇,忽然绕到纪离面前,雨水冲刷着她不能完全睁开眼,只能眯着,艰难地喘着粗气,“你原谅我吧!我保证改!我错了……我现在有多生气我就有多爱你,纪少,你看看我吧,你真正看看我吧!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陈曼。”纪离抓着她的手僵硬地推开,又牢牢抓着她的肩头,铿锵有力地说,“我爱的人,只有叶梓允。” 陈曼懵了,犹如五雷轰顶,脚下软绵绵的怎么都站不稳。 还不等她开口,盛凯锋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冲出来,一把揪住纪离的衣领抡起胳膊一拳狠砸上去。陈曼被推开,狼狈地摔倒在雨坑里,一双朦胧的泪眼毫无焦距地盯着自己的手,慌张、诧异、失落和伤心全部写在脸上。 等她回过神,听见身边雨水被踩得狂溅,这才看清盛凯锋和纪离扭打在地上,满是泥泞。 陈曼瞠目结舌,颤颤巍巍站起来,盛凯锋面部肌肉一阵抽搐,又是狠狠一脚踹在纪离的小腹。吓得陈曼死死捂着双唇,拼命地叫他们住手。可雨声太大,盛凯锋和纪离都像是失去意识,暴怒的公牛,只一心想要战胜对方。 陈曼没办法,跑到小区的保安室寻求帮助。 盛凯锋却用胳膊肘死死顶着纪离的脖子,冷笑,“我警告过你,我从不欠你,更不会把阿允让给你!你最好知趣一点,别逼我!” “哼!谁不知道你盛少的手段,我不怕你!而我纪离想要的东西,也不需要你让!” 纪离的胸腔里冒起一股熊熊的怒火,迅速出拳反击,盛凯锋被揍得吐出一口鲜血,混在雨中。他手背一抹嘴角,呸了一口混了血的唾沫,忍着嗓子里火辣的腥味,扑向纪离,英俊的眉眼里却是嗜血的狠意…… 第二百三十一章 被曝光的绯闻 第二天,兰蕙一大早起来,准备去别墅主楼,刚出门,远远看见一个男人坐在主楼门口。 兰蕙大惊,急急忙忙跑过去。 下了一夜的雨,刚停没多久,地上还是积水,屋檐角还在滴滴答答,溅得兰蕙满腿的泥水。而坐在门口的男人,浑身狼狈,脸上还带着伤,只穿了一件半湿半干的白衬衣。衬衣上都是干透的泥点和血迹,他双眼迷茫又空洞,脚下乱七八糟丢了一地的啤酒罐。 “少爷!您……您怎么一个人坐这里?” 兰蕙担心的去搀扶,手心触碰到盛凯锋的身体,竟是惊心的冰寒,就好像一块冰雕。 兰蕙大惊,猛地缩回手,“少爷!您在这里坐了多久?赶紧快进屋啊!” 兰蕙急忙开了门,又开了屋子里的暖气,但是盛凯锋坐在那里仍旧一动不动。 “少爷,您这样坐下去,会生病的!” 兰蕙急得手足无措,清晨呼啸的风虽然吹走了雨云,但却夹杂着寒彻入骨的潮湿和霜气。哪怕她现在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仍然被风吹得发冷,更何况是只穿一件衬衫的盛凯锋?偏偏无论兰蕙说什么,盛凯锋都不为所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没办法,兰蕙只有赶紧跑回去找佟家兄弟。 佟文不在,她只有去敲佟武的门,两人又急急忙忙跑回来,盛凯锋还坐在门口,不曾动过。佟武也唤了几声,但盛凯锋还是没有反应。佟武一咬牙,只有使劲架着盛凯锋站起来,他没有反抗,也没有顺从。 兰蕙帮忙搀扶着,好一番折腾,这才终于进了屋。 “我马上去放热水,佟武,待会你检查一下少爷有没有冻伤。” 佟武点头,兰蕙着急的正要转身,却感到衣角被人扯了一下,这才又转身过来。 “……她……她呢?”盛凯锋一开口都是寒气,眼巴巴地望着兰蕙。 兰蕙抿着双唇,只得回道:“少奶奶,昨晚在您走了之后,也走了。” “走了?” “嗯,少奶奶收拾东西走的。”兰蕙低垂着头,“我检查过,少爷为少奶奶准备的东西,少奶奶一样没拿,只拿走了她自己原本的东西。我们拦不住,只能让佟文送少奶奶走的。” 盛凯锋垂下头,“她,有没有说什么?” 兰蕙看了眼佟武,似乎很难开口,片刻才叹了口气,“少奶奶说,无论少爷做出什么决定,她都……都接受,无怨无悔。” “无怨……无悔……” 盛凯锋咀嚼着这四个字,心里的苦涩像是一口咬破了胆汁,有苦说不出。 他扶着沙发扶手,缓缓站了起来,脚下不稳,险些摔倒,好在兰蕙和佟武及时扶住他。 “我只想静一静,你们谁也别来烦我。” 说完,盛凯锋执意推开他们,不允许任何人跟着,踉踉跄跄往楼上去。 兰蕙欲言又止,想要陪伴在盛凯锋左右,却又怕惹他更伤心,只得嘱咐佟武好好守着。 “知道,放心。” 佟武拍了拍兰蕙的肩头,快步跟在盛凯锋身后。 兰蕙一直捂着自己心口,眼巴巴望着盛凯锋的背影,只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 但盛凯锋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直到走过转角,消失在兰蕙的视线里,她才叹息地垂下视线。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从来没人这么早给她打过电话,突如其来的铃声,反倒叫她一时间不知所措,赶紧掏出来接通。 “张嫂,今天有新鲜的菜要送来吗?”兰蕙努力挤出一丝笑意,这抹原本似有似无的笑却在张嫂的言语间荡然无存,转眼消失。 她麻木地愣在那里,手机咚的一声掉在地上,兰蕙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手机的屏幕却仍然还亮着,张嫂“喂喂喂”的声音还时不时的传来。 兰蕙赶紧打开电视,平时无聊的早间新闻这时却让人紧张得心跳加速。 画面里,是叶梓允和纪离在会所套房里的视频,虽然没有声音,但是画面里的纪离却单膝向叶梓允下跪,然后两人一起进了浴室,没一会儿纪离再出来只裹着浴巾然后拉上了窗帘,令人浮想联翩。 兰蕙惊讶地长大嘴巴,脸色煞白,看着画面里天亮,叶梓允从床上醒来,而纪离就睡在她身边……这下子,兰蕙终于知道出什么事了。但、但怎么会?这让她怎么接受? “兰蕙!” 佟武一声厉吼,大步冲上来关了电视。 吓得兰蕙胆战心惊,颤颤巍巍转身看来,盛凯锋同样面色铁青地站在那里。 她不知道盛凯锋是什么时候下楼的,更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看着走的。 兰蕙想要解释,想要替叶梓允辩解,想要安慰他,可是喉咙像是梗着刺,硬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佟武皱眉走向盛凯锋,只说:“少爷,这段视频很明显是对面大楼的偷拍,是有人刻意安排的。我会调查清楚,少奶奶或许才是受害者。” 盛凯锋没说话,仍然面无表情地朝楼上走去。 兰蕙握紧拳头,实在忍不了,突然喊道:“少爷!少奶奶做出这种事,怎么还能说无怨无悔,这么冷血无情的话来?” “兰蕙,闭嘴!你还想添乱?”佟武严斥。 可盛凯锋并没停下,他回到叶梓允的卧室,的确他准备的东西,她都没拿走。 就好像,她并没有离开,随时还会回来一样。 可是,她真的还会回来吗? 盛凯锋坐在叶梓允常坐的梳妆镜前,似乎都还能嗅到她的气息,感受到她的温度。 眼前,是她从更衣室里换好衣服出来,问自己好不好看的笑脸。 耳边,是她依偎在自己怀里,缠着自己陪她看喜剧电影的笑声。 盛凯锋闭上眼,不想再去看,不想再去想,可叶梓允的一颦一笑反而更加清晰。 她,是连酒精都麻木不了的所在,是他所爱的信念和信仰。 “阿允……”盛凯锋握紧拳头,看着镜中红了眼眶的自己,“你真的,无怨无悔吗?” 此时,罗柔柔家中。 “喂喂,你还有工夫泡澡,现在电视曝光了你和纪离的那段视频,怎么办?” 浴室门外,罗柔柔双手抱肩,依靠着门框。 浴室里,叶梓允并未回答她。 罗柔柔眉头一皱,越发急促的敲着门,唯恐她想不通做出什么傻事。 “椰子?你到底知会我一声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他找你,就说我不在。” “……他?纪少还是盛少?” “……” “好吧,知道了,不过你真觉得盛少会给你联系?”罗柔柔不知道叶梓允哪来的自信。 沉默良久,浴室里才传来叶梓允的声音,“睹物思人,他会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绯闻背后的日子 “我说你哪儿来的自信啊?” 罗柔柔看着叶梓允从浴室里出来,热气腾腾的一股热水气迎面扑来,夹杂着玫瑰沐浴露淡淡的芳香,她撇了撇嘴,“人家盛少又帅又优秀又有钱,还缺你一个不成?” 叶梓允直接走向沙发,向牧希颔首示意,牧希赶紧捧来一杯温热的牛奶。 叶梓允随性地坐在沙发上,交叠双腿,悠然自得喝了口牛奶,用毛巾慵懒的擦拭着湿哒哒的长发,“如果他对我真有心,肯定会来找我。如果他认为我只是你口中那种可有可无的女人,那么我也不稀罕他来找我。” “你啊你啊……你要我说你什么好?”罗柔柔垂头丧气坐在一旁。 叶梓允搁下牛奶杯,镇定自若地看着电视画面,“身为女人,需要的爱情是忠诚、专一和信任,我认为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如果只是一场玩玩的感情,我也不想付出这么多,大家何必浪费时间。” 罗柔柔指着叶梓允的头,无可奈何,“你的歪理怎么这么多?拜托,是你有错在先啊。” “我没有和纪离发生任何关系。” 叶梓允扭头看着她,目光坚定,语气坚毅,容不得人丝毫怀疑。 罗柔柔撇嘴,“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叶梓允丢出自己手机,罗柔柔好奇的接来一看,大吃一惊,“这这这,是纪离发给你的?” “嗯,昨晚到你这里后。” “他承认你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罗柔柔兴奋地都要蹦起来了。 叶梓允又喝了口牛奶,挑眉,“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要兴奋?” “哎,这么说来,纪少又没戏了。”罗柔柔跌回沙发,“那你是在试探盛少咯?” 叶梓允看向屏幕,新闻里正在播她和纪离的视频,如果不是有纪离的这封短信在前,她自己也禁不住怀疑,更何况是盛凯锋呢?但,这段视频又是谁拍的?谁泄露的?能从中得到好处的人,又是谁呢? 牧希看出叶梓允眼眸中的疑惑,压低声音凑上来,“会不会是叶夫人?” 叶梓允微怔,这段时间忙着叶氏的事,倒也的的确确忘记阮湄这个人了。 “不错,我觉得目前最能得到好处的人,就是她了。”罗柔柔附和的点头。 叶梓允未作评价,看着牧希,“现在我这个情况不方便出门,也不适合再去叶氏办公,所以很多事情需要麻烦你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牧希赶紧把平板电脑调头递过来,和叶梓允聊起了公事,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 期间,叶梓允的手机几乎都要被打爆,被罗柔柔烦躁得直接关了机。 “很好,按照我指示的内容做好就行,下午照例开会,改成视频会议。” “好的,组长。嗯,新收了一封邮件……” 叶梓允点开邮件,铺天盖地都是自己的新闻,不用看也知道现在她的新闻绝对是头条,高居热搜榜不下。她冷冷一笑,删除邮件,“提醒市场部的同事,告诉他们紧跟热点,我这条新闻利用的好,也是我们新产品的宣传。” “需不需要我帮忙?”罗柔柔探头过来,“我认识不少媒体记者,都很熟的那种关系。给他们点好处,帮你控制舆论走向。毕竟,这段视频一看就是偷拍,而且还偷拍了全程,很明显就是有计划有预谋。” 叶梓允莞尔一笑,“当然好,回头请你吃你最爱吃的火锅。” “敢情好啊!我马上帮你联系。”罗柔柔小跑进卧室,很快传出她讲电话的声音。 牧希看着电视新闻的主持人煞有其事的添油加醋,不由得皱了皱眉,“组长,你说盛少会不会也看出是偷拍的嫌疑来?这样一来,盛少肯定会相信组长是被冤枉利用了。” 叶梓允意味深长的盯着电视屏幕,沉默良久,平静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波澜。 他一定要等到真相水落石出,等到有明显的破绽,才肯相信自己吗? 难道,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真诚的味道,比叶梓允想象中的,还要苦涩。 事后三天,叶梓允吃住都在罗柔柔家,两闺蜜倒是难得的过起二人世界。 牧希晚上来汇报工作,要等叶梓允签署文件、安排行程等等,她基本也都睡在沙发里,第二天一大早再回公司。除她之外,佟文也是每天来报道。他一大早来,买来新鲜的早餐,午餐、晚餐都是佟文亲自下厨。 叶梓允的绯闻被外界炒得乌烟瘴气,她倒是和自己一帮好友过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 “佟文好厉害!我从来不知道你还会下厨,而且做得还这么好吃!” 佟文第一天做好午餐的时候,罗柔柔的口水流个不停,满嘴都塞满了佟文的杰作。 佟文笑而不语,只安静的为叶梓允盛了碗鸡汤,“你需要补一补身体。” “我也要我也要!”罗柔柔着急的把自己的碗捧过去。 佟文接过,仍旧盛了满满一碗。 “谢谢亲爱的!”罗柔柔开心的在他脸上一啄。 佟文却急了,红着脸躲开,不安的看向叶梓允,“有人在呢。” “怕什么?又不是外人。”罗柔柔笑眯了眼看向叶梓允,“对吧,你才不介意呢?” 叶梓允耸耸肩,“秀恩爱,死的早,我劝你还是悠着点。” 罗柔柔嘁了声,咬着筷子又眼馋的欣赏着桌上的佳肴,忽而指着一盘炒羊肉,“我不吃这个,你怎么还炒了?而且,我喜欢的芹菜也没有……” “炒羊肉刚好是我最喜欢吃的,芹菜刚好是我不喜欢的,正合我意。”叶梓允吃了口羊肉,扭头看向佟文,微微一笑,“谢了,很好吃。” 刹那间,佟文的脸更红了,他淡淡“嗯”了一声,埋头飞快的扒拉着饭。 罗柔柔看得着急,赶忙给他夹菜,“哎哎哎,吃这么急干吗?又没有人和你抢。” 于是,佟文来得比平时更勤了,罗柔柔的笑声自然也比平时多了,每天都幸福得停不下来。 “好了,今天就这些。” 晚上叶梓允做好所有安排,牧希也终于松了口气,卧室里正好穿来罗柔柔掩饰不了的笑声。叶梓允撇着嘴,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拉开阳台的玻璃门,站在露台的阳台上,吹着冷风,倒也难得清醒。 “你现在喝的酒,比以前多了。” 佟文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叶梓允微微侧头,“要走了?” “嗯。”佟文指了指她手中的酒,“再这样下去,以后我就不会买了。” 叶梓允笑笑,并未当真,又喝了一口,双手交叉搭在阳台的铁栏杆上,“他的情况怎么样?” 第二百三十三章 明天,结束这一切 佟文微怔,自然知道叶梓允话里所指的人是盛凯锋,心下猛地一揪。 稍早时候,佟文回到槐桐路来取换洗衣服,没想到佟武正好从楼里出来,撞个正着。 佟文不想和他多费口舌,面无表情走过他身边,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这就是你对你亲哥哥的态度?”佟武咬牙,皱眉瞪着他。 佟文没有停下脚步,自知遇见他少不得又要被罗嗦教育,压根儿不想理睬。 佟武握紧拳头,大步追上佟文拦下他,“自家兄弟,有什么隔夜仇?你到底想要怎样?” “回来拿件衣服。”佟武冰冷的目光直直穿过佟武的肩头,空洞茫然得目中无人。 佟武眉头皱得更深,单手扣着佟文肩头,低声耳语,“我们依靠少爷才能住在这个地方,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酒店还是招待所?别忘了少爷对我们的恩惠,你别给我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少爷还不知道你对少奶奶的心思,如果少爷知道了,我们要怎么办?” 佟文挥手打开佟武,讥笑,“你自己怕他,我也要怕他吗?他待梓允什么时候用过真心?梓允到现在都不知道少爷的身份,算什么?凭什么我就不能喜欢她?就算少爷知道了,我也不会拖你下水,你放心好了!” “谁让你直呼少奶奶的名字?”佟武更急了,“我为你好,你为什么要曲解我的意思?” “好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你贪生怕死,我现在就去告诉少爷,我喜欢叶梓允!” “你……” “告诉我什么?” 盛凯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佟武大惊,煞白的脸色毫无血色。 佟文咬着腮帮子,循声转过头,喉结上下耸动。 盛凯锋双手插在裤兜里走来,双眼充血,面色憔悴,隐隐还能看见打架后的淤青。外套松垮垮穿在身上,没扣扣子,里面的白衬衣敞开着领口,皱巴巴,衣角一半扎在裤子里显得狼狈又邋遢。头发乱得像鸡窝,开口说话的嗓音沙哑如粗糙的沙粒梗在咽喉。 如果不是他实实在在站在这里,任谁也不会把他和盛凯锋对上号。 “少爷……”佟武担心的迎上去,“您……您又去抓人了?那不是我们的军令,少爷您总这样做只怕还会引起其他部队的不满啊!” 盛凯锋压根儿不在乎,斜睨了眼佟文,“你刚才想要告诉我什么?” 佟武担忧的看向佟文,赶紧敷衍,“他回来换衣服说想要见见少爷……” “让他自己说。” 盛凯锋语气骤然严肃,佟武知道他发怒了,也不敢多言。 佟文僵硬地直视盛凯锋冰冷如刀的双眸,垂在身边的手不住发颤,良久才转移视线。 “我……担心少爷身体……” “是吗?”盛凯锋眸色不变,面色清冷,“你一直在阿允身边?” 佟武的心咯噔一跳,紧张的看向佟文,手心里都是冷汗,唯恐他一气之下说出什么。 佟文咬牙,却格外冷静,“嗯,她在罗柔柔家里。” “还好吗?” “不知道怎么说。如果问到她,她只会说自己很好。”佟文望向远处,眸中的神思不加丝毫的掩饰,“她是一个不愿敞开心扉的人,很难知道她心里到底好不好。” 盛凯锋垂下眼眸,嘴角抽搐,说不出是笑还是哭。 “对她好一点,无论如何总要吃饭。” 佟武一怔,连带佟文都还没回过神,盛凯锋已经拍了拍他肩头,大步走进了别墅。 佟武走上来,叹口气,“少爷的情形你已经看见了,该做什么你自己清楚。你离开岗位这么久,少爷从来没责问你,要的就是你保护好少奶奶,你最好别让我们失望。少奶奶心里有没有少爷,你也很清楚。” 佟文没应答。 “爱一个人,首先就要懂得成全她。” 佟武说得意味深长,没再理会自己的弟弟,随着盛凯锋的脚步进了屋。 佟文站在院子里好久好久,冬风吹刮在脸上,思绪如同凌乱的发丝般张牙舞爪。 “你在想什么呢?” 叶梓允的声音轻柔的响在他耳边,仍然是瑟瑟的寒风,但他却站在罗柔柔家的阳台上。 “我想起自己今晚约了人,时间来不及了。” 佟文随意找了个借口,再三叮嘱叶梓允少喝酒,早点休息,才匆忙离开。 叶梓允看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到头来,他都没告诉她,盛凯锋的近况。 他或许完全不在乎自己,仍然埋头在工作里,不是吗? 叶梓允苦笑,如果是flore,他是不是立刻就会冲来道歉? 她叹了口气,仰头喝了口酒,酒已见底,森寒的空气里满是醉人的因子。 “说好的不在乎,其实你还是在乎啊,叶梓允,太没出息了!” 自言自语着,叶梓允捏着啤酒罐扔进垃圾桶,转身朝客厅走去。 却在侧身的刹那,她的余光似乎一不留神看见了什么,是看错了吗? 叶梓允又转而趴在阳台上,伸长脖子,看着一辆停在楼下的黑色悍马,和盛凯锋的车一模一样。但是距离太远,光线又暗,她看不清车牌号,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他来了。 她只看了几秒,摇了摇头,自我讥讽的苦笑着。 “你也是疯了,全天底下只有盛凯锋才开这辆车吗?他怎么回来?你真是傻!” 叶梓允骂了自己几句,嘀嘀咕咕回到客厅。 此时,楼下悍马车里,后排降下车窗。朦胧的小区灯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脸,一双冷峻犀利的眼眸里荡漾着如潺潺溪水般的深情和渴望,遥遥望着罗柔柔家的阳台。 前排,佟武扭过头,“少奶奶已经进去了,少爷要回去吗?” “我想再待一会儿。” 盛凯锋头靠着椅背,慵懒疲惫的望着楼上。眸色里似有千万情丝,却又深邃悠远,静默无痕。佟武沉默不语,只久久望着远处,目光映照出月光的清冷霜寒,尽是惋惜哀叹。 更深露重,哗啦啦一场连绵的雨,空气冷冽如冰,阴冷潮湿的腐朽之气蚀骨钻心。 这时,刺耳的手机铃声忽然撕扯此刻的冷寂。 佟武看了眼屏幕,犹豫的看向盛凯锋,“少爷,是……是纪少的电话。” 盛凯锋伸来手,接通,疲惫无力的声音混着雨声,几乎被吞没。 “……好。” 他只简单的应了一个字,挂断,随意扔在一边。 佟武扭头过来请示,“少爷有什么安排?” “明天,结束这一切。” 疲倦的语气里是隐忍已久的怒意,和捉摸不透的情绪。 昏暗灯光的映照下,盛凯锋的脸上是近乎诡异的笑容。 浸泡在冬雨夜风里的笑,阴冷潮湿,又有一股暗暗的悲伤涌动,令人后背发麻不安。 第二百三十四章 没有他,你会爱上我吗 天亮,淅淅沥沥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 罗柔柔打着哈欠从卧室里出来,牧希蜷缩在沙发上睡得香甜,叶梓允却已经梳洗打扮好了,站在玄关正在换鞋。罗柔柔睡眼朦胧走上去,看了眼窗帘外灰蒙蒙的天,又看了眼时间。 “才早上六点半,你去哪儿?” 叶梓允绑着鞋带,没抬头,“回槐桐路。” 罗柔柔一听,瞬时瞪圆眼睛,绕过沙发走来,“你想通了?回去找盛少了?” 叶梓允起身跺了跺脚,取下挂在玄关的挎包,勾着嘴角看向罗柔柔,“欲情故纵。” 说完,叶梓允轻手带上门离开。 沙发上的牧希翻了个身,毯子滑落一角,并没醒来。 罗柔柔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踱步进卧室,思索着喃喃自语,“欲擒故纵……谈个恋爱都这么复杂?哎,我是不是也该调整战术,让佟文多在乎我一下呢?” 风从阳台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墨绿色的窗帘微微起伏,淹没了她的侧影。 大楼外,屋檐角还在滴雨,霜寒的空气钻入叶梓允裹紧的围巾里,她哈了口气,加快脚步坐上一辆出租车。 等她在槐桐路别墅外下车时,天边的浮云已经散开。 叶梓允一双黑色皮靴踩在积水上,大步穿过前院,轻手轻脚在玄关换了鞋。 “少爷,您这么早回来了?”兰蕙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来,带着欢悦的甜味,“我正在炖奶油羊排汤,马上就好,少爷回来正好趁热喝一碗。” 叶梓允没应声,只打量着四周走向兰蕙,“看来我比他有口福,我正好能喝一碗。” 话音落地,哐当一声,不锈钢汤勺掉在地上,久久回荡在死寂一般的屋子里。 叶梓允赶忙绕过餐桌抓过兰蕙的手臂,“有没有烫伤?” 兰蕙轻蔑地鄙视她,眉梢一挑,突然抽回自己的手,退到一旁,“不用你担心,我好得很。你要真是担心,你就该担心少爷!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为少爷带来那么多的烦恼和影响。早知道你是这种女人,当初我就不该帮你!” 叶梓允的手僵硬在空中,并未解释,也未责怪兰蕙,“他不在?” “你最好马上离开,少爷就要回来了。”兰蕙拾起地上的汤勺,不再理她。 叶梓允也不生气,说了句“辛苦了”,也就出了厨房朝楼上走去。 兰蕙的手冲着哗啦啦的冷水,汤勺扔在水池里,双眼盲目地盯着叶梓允的背影。 这几天她不在家,兰蕙巴不得她永远不回来。让少爷痛苦,兰蕙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原本兰蕙以为时间久了,盛凯锋也就不会在意叶梓允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一刻叶梓允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忽然觉得呼吸急促,心跳停顿,浑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颤抖,毛孔都在长大,像是看见一个巨大的威胁,好似沉在永无止境的深海里,强大的水压压得她身体都要爆裂。 就算她不想承认,只要叶梓允回来,盛凯锋又会重新接受叶梓允。 兰蕙从没见过盛凯锋爱一个女人到如此地步,这几天,酗酒、抽烟、打架,他什么都做尽了。每天都只是一具躯壳,就连兰蕙故意在汤里撒了一大把盐,他竟然也没能吃出来。 兰蕙的肩头一阵颤抖,苍白的双手撑在水池上,眼泪啪嗒啪嗒落在手背。和着流水声,她的哽咽抽泣显得微不足道。就好比她的伤心,她对盛凯锋的心思,只要在叶梓允的面前,都显得那样暗淡卑贱。 咕噜咕噜……嗤啦…… 厨房里烧焦的燃气味惊得兰蕙赶忙关了火,一锅奶油羊排汤从锅里漫了出来,一片狼藉。 楼上,叶梓允回到自己卧室。 房门刚打开,扑鼻的酒味和烟味令她皱眉,漆黑一片,窗帘关得很死。 她不得已只有开灯,满眼啤酒罐、啤酒瓶、烟蒂烟盒的垃圾和凌乱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兰蕙都没有上来打扫过吗?” 叶梓允拾起门口几个啤酒罐,往里走去,竟然都找不到放脚的地方。 床上有人睡过的痕迹,她的照片和平时要用的东西都堆在床上,乱糟糟的。 “原来,你待我也是这样的心思。” 叶梓允自言自语,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清澈的双眸里却荡漾着晶莹的泪花。 她没听从兰蕙的话,脱下外套开始收拾卧室,把床上七零八碎的东西都放回了远处。 一番折腾下来,叶梓允额头和鼻头都是蒙蒙细汗,但是盛凯锋并没有回来。 叶梓允满意地拍着手,下楼,和兰蕙打了声招呼,直接走了。 兰蕙隔着厨房的窗户望着她,不明白她来去匆匆做什么,反正只要不回来就好。 叶梓允并不知晓兰蕙的心思,离开别墅,沿着车道一路走向大门口,手机突然响了。 “你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和你有关吗?”语气里,都是叶梓允的冷傲和强势。 电话里传来纪离的笑声,却一点儿都不温暖,“我想见你……”略顿,又小心翼翼的加了句“可以吗?” 叶梓允叹了口气,“现在外面都等得抓我们的把柄,你觉得我们合适见面吗?即便我们心知肚明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其他人还在捕风捉影,他们却不这样认为。” 纪离顿了很久,才勉强笑了,“好,我知道了。” “没事我挂了。” “等等,梓允!”纪离的口吻明显慌张起来,“我还有一句话想说。” 叶梓允站在树下,风吹拂着湿哒哒的落叶,悉悉率率在她头顶荡开一层墨绿的寒波。 “如果没有盛凯锋,你会爱上我吗?” 叶梓允的双眸骤然一亮,像是中了咒语,一幕幕在眼前闪现的都是纪离的影子。 “你只需要回答我这个问题,我保证不会纠缠你。” 她垂下眼眸,长睫轻闪,冷冽的眼眸忽然温柔流转出万般的柔情,世界在这瞬间安静得仿佛一点声音都没有。叶梓允红唇微启,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轻柔的回答着。 言语刚落,却又轰然一声响,狂风好似拼命地摇着树干,树叶沙沙作响,如滚滚墨色浪头拍打在空中。嘶吼咆哮,挣扎反抗……荡漾着无法诉说的忧伤与哀愁,只有树知道。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算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电话里嘟嘟的机械声,没有任何感情和温度,好像电话那头从来没有存在过人。 叶梓允垂下手,风声喧嚣,肩上覆着厚厚的一层阴影,心里却流淌过一道如水的凄凉—— “如果没有凯锋,我和你也做不成朋友,所以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成立。” 她的回答,板上钉钉。 第二百三十五章 割心弃爱 出租车开进市区,后排的叶梓允迅速戴好帽子做掩饰,在安奈商场外下车。 工作日的一大清早,商场里的人不比往日,叶梓允仍旧害怕被认出来,把帽子压得极低。 好在一路上没人注意到她,直到她走进一家咖啡店坐下,才终于摘下帽子。 坐在叶梓允对面的女人冷笑着,嘁了声,“想不到你也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叶梓允没理她,点了杯咖啡先打发走了侍应生。 “怎么?和纪少传出那样的事情,你觉得很丢脸吧?” “如果你只是想要和谈这些,我认为我们不必浪费这个时间。” 叶梓允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尽管眼前这个女人化着精致的妆容,却仍然无法掩饰她憔悴苍白的脸色和厚重的黑眼圈。尖锐的目光却也不似往日,此刻的陈曼就像是被拔了虎牙却仍然还要耀武扬威的老虎,虚有其表。 “我记得上次你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陈曼笑了,自嘲的冷笑,“你可以明确的嘲笑我,这几天我连家都不敢回,就像只过街老鼠。叶梓允,我的人生从来没有这样失败过,直到遇上你!” 叶梓允呷了口咖啡,镇定从容,“我可以当你是在夸我。” “不错,我是在夸你。”陈曼的目光看向窗外,黯淡无光,“因为你的的确确比我有本事,连盛少这样的男人也会爱你,纪少也被你迷得团团转。哪怕你根本不用开口要求他们什么,他们都愿意为你肝脑涂地。女人能做到你这份上,也是人生赢家了。” 叶梓允挑眉,“我从没刻意想要怎样,也从没要求过什么,如果要说这是人生赢家,那我也未免太失败。能让人记住的竟是这些花边新闻,而不是我真正的本事。女人想要成为人生赢家,必须经济独立,有番事业,守护家人,这才是我想要的。” 陈曼扬唇,似笑非笑,垂眸盯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指甲发乌的双手紧紧捂着咖啡杯,“所以,他喜欢的是这样的你吗?我放弃这么多,改变这么多,却没想到原来他从来都不是要这些……” 叶梓允盯着她沉默许久,“你找我到底想要说什么?” 陈曼叹了口气,“说一些,我从来都没想过会说的话。” 于是,她将那夜盛凯锋在雨中和纪离大大动手的事情,告诉了叶梓允。 叶梓允始料未及,想起别墅里那间凌乱不堪的卧室,心头忽然揪得生疼。 “你知道纪少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吗?”陈曼苦笑,更像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一开始我是那样的狂喜和激动,以为是自己的努力终于引起了他的好感。可现在我才明白,他和我在一起只是利用我,所有的初衷和目的都是——你。” 叶梓允望着窗外,看着形形色色的路人,没有应答。 “他利用我的关系进入了我们集团,表面上看起来是帮着我们陈家对付和打击你们叶氏集团,来满足我们陈家的需求。我和我爸都很开心,看着你们节节败退,我觉得我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你只是个失败者。” 陈曼不屑一顾的嗤之一笑,“你说我以前我为什么那么傻?就信了这一套,连我爸都没有怀疑。后来,是无意之中,我听见他和什么人讲电话,我才明白真相。他进入陈家的真相,其实是为了保护你和叶氏集团。他暗地里做了很多功夫让我们生产线出问题,甚至搜集了很多我们偷税漏税做假账的证据。 “这些证据是我昨天在他电脑里翻出来的,你知道当时我是什么感觉吗?”陈曼眉头紧锁,右手死死抓着心口的衣服,“五雷轰顶!我全心全意暗恋他这么多年,和他在一起我更是挖心挖肺为他好,到头来,我只是他利用的工具!他在我心头扎着刀,却是为了你!” 陈曼无可奈何地摇着头,“再看看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不了解,骂他、误会他,他为你流着血还为你做事。我傻,他比我还要傻!这次新闻,我知道你们什么都没发生,他原本可以对你做些什么,你又能怎样?可他没有。 “我爸示意要对付你,不惜手段。纪少拦了下来,自己出了这个主意,至少能让外人相信,能过我爸那一关,否则,谁知道我爸会怎么对付你?无论如何,也只会比你现在的下场更惨!说不定,真会被人毁了清白。 “而纪少呢?他一个人扛下来,任你骂,任盛凯锋打,所有委屈和冤枉他全部闷在心里!” 陈曼龇牙咧嘴,恨得牙痒痒,十指如魔爪似的抓着桌布,皱成一团,“他曾经是个检察官啊!为了你,他丢了事业,现在为你背黑锅,他是用自己一生的名誉和声望来换取你的未来!” 叶梓允咬牙,桌下的双手死死抠着大腿的肉,目光骤然冷冽许多。 “遇见你之前,他是检察官界赫赫有名的大检察官,安市的人谁不认识?为人正直,多少女人心中的白马王子?他前途似锦,可是你,自从你的出现,你毁了他的事业和梦想还毁了他的人生!”陈曼激愤不已,忽的拍案而起,完全不在乎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他爱你,从来不求你的回报,我看着都疼!你以为这次事情发生后,他过得好吗?他过得得意吗?那天你离开他办公室后,他把办公室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从人生巅峰跌落低谷,一无所有,他从不欠你啊!” 叶梓允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胸口忽然窒闷得疼,连喘气都疼。 “叶梓允,如果你有良心,就应该知道你欠他的,是你一生都偿还不清!” 陈曼自嘲地轻哼一声,良久的沉默。 “这算是我拾起那零星半点又残缺不全的自尊的最后机会,我受够在他身边看着他为你痛苦,我不想再坚持了。只要你想找他,你知道他在哪里。我今天找你,以后再也不会找你!” 焦躁愤怒的语气里是极力掩饰的痛彻心扉的悲恸,她收拾东西的手在颤抖,声音在哽咽。 极力遮掩自己近乎崩溃的情绪,却又显得欲盖弥彰。 叶梓允始终侧头望着窗外,身上的每个细胞却都能感受到陈曼心中的苦涩与无奈。 放弃去爱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比选择爱他,还需要更大的勇气。 叶梓允倏尔叹了口气,视线落在陈曼身上,她已经抓起挎包,大步绕过餐桌要离开。 “以前我也和你一样看待爱情。”叶梓允开口,令陈曼停了下来,“会迎合对方。后来我才想明白,如果我连自己都不爱,怎么要求别人爱我?有时候,不害怕失去,反而才会真正得到。 “我们的生活很有限,却会不断地认识更多的人,也被更多的人认识,来来去去,有人离开就会有人来,所以想要好心情、好的未来,就要好好投资自己。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陈曼低头看向她,面无表情,沉默无语地大步走开。 叶梓允才又低头看着面前浑浊深沉的咖啡,心乱如麻,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第二百三十六章 纪离,再给我一次机会 离开咖啡店,安奈商场里的人明显拥挤了许多。 叶梓允双眼迷茫地穿梭在人群里,不再掩饰,也全然不顾周围人对她的指指点点。 满脑子里,都是陈曼训斥她的话。纪离待她的心思,她竟然从未用心去感受过。 过去的点点滴滴,开始闪现。 在法庭上他作为公诉人却破例为自己这个犯罪嫌疑人辩护、在舞厅里他儒雅又高贵地拉着小提琴为自己伴奏、在马赛他甘愿为盛凯锋抗下所有罪名、回到安市依旧暗地里帮她却被她好一顿责骂和误会…… 纪离从未渴求过自己要有丝毫的情感回报,她除了伤害他又做过什么? 甚至,叶梓允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让纪离有了这样的心思。 而在电话里,面对纪离对她的告白,她只是说:“如果没有凯锋,我和你也做不成朋友,所以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成立。” 天啊,她到底在说什么? 将心比心,如果是盛凯锋这样对她说,她又该多么难受? 叶梓允晃晃悠悠地依靠着墙壁,目光忽然一亮,想起纪离在电话里说“……算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最后一件事,他想要做什么?为什么是……是最后? 叶梓允心里忽然很不安,立刻掏出手机拨打纪离的号码,却被提示已关机。 她着急地又找到陈曼的联系方式,可对方直接挂了线,反倒叫叶梓允更慌张了。 “纪离这家伙……” 叶梓允来不及思考,转身大步冲进人群里,奔向商场出口。 “哎呀,干嘛吗?没长眼睛啊……” “真是的,这么多人跑什么跑……” “那不是叶梓允吗?出什么事了?” 叶梓允的动作引来一群吵杂的非议,但她什么都顾不了,她现在只担心纪离。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往往是最可怕的时候。他不是伤害别人,就是伤害自己。 冲到街边,车来人往,叶梓允站在寒冷的风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却茫然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纪离应该在哪里,更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他—— “……只要你想找他,你知道他在哪里……” 陈曼的声音在叶梓允脑子里回响,却搅得她更是六神无主。 既然陈曼这样说,肯定有她的道理,但是叶梓允现在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此刻细细回想起来,叶梓允才发觉记忆里和纪离有关的事情这么少,无从下手。 “小姐,要打车吗?”出租车司机降下车窗,探头过来询问。 叶梓允眼神忽闪,才意识到自己站在街边已经很久了,难怪出租车司机都要来问她。 叶梓允拉开车门迅速上车,司机回头过来,“小姐,往哪儿走?” “……先绕一圈,我……我还不知道去哪里。” 司机微怔,迟疑片刻踩下油门,打趣地笑着,“小姐是失恋了吧?别伤心,你这么年轻漂亮,还怕找不到金龟婿?回头喝几杯,约上朋友吃点烤肉烧烤啥的,什么事都散了……” “等等,师傅,你知道哪里酒吧最多吗?”叶梓允被司机的话点明,焦急地问着。 司机当然知道,打着方向盘掉头驶向另一个方向,“……这日子啊就得这么过,谁没有几本难念的经?过几天就会发现失恋都是小事,日子还得继续啊……” 叶梓允的胳膊肘靠在车窗框上,手掌摸索着下巴,耳边是司机唠唠叨叨的嗡嗡声。 她却不知道找到纪离后,又该说些什么,又能……弥补什么呢? 出租车平稳地在风中驶向远处,傍晚灰蒙蒙的天笼罩着整片城市的灯火,迷离朦胧。人人都戴着口罩、围着围巾,埋头快速地穿梭在街头小巷。恰好像她惴惴不安的心事,看不清脚下的路,又匆匆地想要逃离。 越逃离越是困于乱中,越害怕越是要发生。 叶梓允在每家酒吧里都晃了圈出来,没有纪离的消息,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忧愁。 回到出租车里,司机一见她脸色自然已明了,安慰几句,又继续朝远处开去。 如果这么好找,陈曼又怎么会说那样的话,总归是她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叶梓允叹了口气,司机为了安慰她的心情,开了电台,几首流行音乐过去后,主持人不知道说着什么,居然又放起了西洋古典交响乐。她本没有在意,思绪乱七八糟,急躁不安,却当她忽然听见一首熟悉的曲子,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这首曲子,她记得。曾经和盛凯锋跳舞的时候,纪离拉的就是这支曲子。 叶梓允的眸子一亮,按捺不住的激动,凑上去抓着司机的椅背,“师傅,去图书馆。” “是是是,这人失恋啊,就得多读书,武装自己大脑别再遇到渣男了。”司机自言自语。 而叶梓允直到这一刻,才明白陈曼那句话的意思。 她都明白,而自己却不知道。 叶梓允叹着气,看着车窗外转瞬即逝的街景,很快就看见图书馆出现在视线里。 她付了钱,急急忙忙冲进图书馆,一大波人流涌出来,正是图书馆关门前清人的动作。 叶梓允却完全不在乎,趁门口一个看门的管理员不注意,溜了进去,大步跑向后面的办公楼。这一带鲜有人来,更何况是这个时候,更是了无人烟。树已枯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寂寥凄清,一点儿生机都没有。 她记得纪离当时是从这个方向走来的,凭着记忆,叶梓允跑上楼,一间一间挨着找。 没开门的,她趴在窗上看;开了门的,她一排一排找过去。 冬天的傍晚总是黑得早,一道手机亮光扫过一间间屋子,叶梓允仍旧找的锲而不舍。 可现实却再一度让她的希望落空,纪离并不在这里。 走廊上的冷风呼啸着,叶梓允拿着手机的手已经冻僵,脸上红彤彤地抽着鼻子。 即便如此,她仍然不甘心,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她总觉得纪离就在这里。 但每一层楼她都找过了,找不到,纪离能在哪里? 沉默,风吹过枝丫却没有树响,连空气也安静得令人抓狂。 叶梓允良久地站立在走廊上,望着庭院中的枯树,若有所思。 耳边,似有似无传来音乐声,和出租车里听见的那首小提琴曲一模一样。 轻柔婉转,每个音符里都藏匿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心事。 就像空气里漂浮的彩虹肥皂泡,叶梓允惶恐地瞪圆眼睛,不敢再期待,唯恐现实的一阵风卷过去,支离破碎,什么都不会留下。 人也好,泡影也好,都是她心里一份迟到的亏欠—— 纪离,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让我找到你。 第二百三十七章 彼此生命中最深刻的一夜 叶梓允寻着声音奔去,毛呢大衣的衣摆在风中起伏不定,像是她忐忑不安的一颗心。 黑暗中,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只有耳边断断续续的乐声为她引路。 心中,是她祈祷的声音,一遍遍唤着纪离的名字,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 越是接近乐声传来的教室,叶梓允反而越是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唯恐打破泡影。 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不真实,站在教室门外,她大口大口呼吸着,仔细听着门里的动静。 这样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妈妈送她一个鱼缸,鱼缸里是一对游来游去的金鱼,那样可爱。她捧在怀里,越是在意越是小心也就越是紧张,怕摔了它,怕磕了它,眼睛牢牢盯在鱼缸上,以为这样能完好无损,却正是因为她走得太小心又没看脚下的路,摔了一跤,鱼缸碎了,金鱼在地上挣扎,于是她哭了。 记忆里的感觉如魔障似的将她束缚,从内心深处弥漫而出的恐惧,让她握着门把手都在颤抖。叶梓允知道,这将是她最后的机会。无论纪离准备做什么,过了今晚,她知道自己会永远与他擦肩而过—— 所以,拜托,纪离你一定要在! 叶梓允扭动门把手,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熟悉的小提琴乐声萦绕在她耳边,证明这并不是她的幻听。 教室中央,课桌都整齐地堆放在四周,围成一圈,倒空出一片宽敞的空地来。 唯有一张桌椅摆放在正中央,一个男人坐在课桌上,左手托着小提琴,右手拉着琴弦,缓缓的乐曲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下如溪水缓缓流淌,修长的双腿笔直得伸着老远,双脚脚后跟微微交叉,看起来慵懒恣意又不失绅士儒雅。 叶梓允看得微微发愣,他陶醉在音乐里,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一束银辉的月色从窗外落在他身上,柔顺的亚麻色短发泛着隐隐的银色光泽,柔和静谧的美好。身上是纯白色的呢子大衣,像是用雪堆积而成,稍不留神,他似乎就会融化,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修长的影子静静落在地上,从一开始,就是他唯一的听众。 叶梓允忍不住松了口气,放轻脚步走向他。 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见过拉琴时候的纪离,聚精会神专注的模样,比任何时候都要动人。 叶梓允站在他对面,凝视着他紧闭的双眸。 不知道什么时候,纪离的发型又恢复如初,戴上了银质的细框眼睛,一如初见。 叶梓允双手插在衣兜里,安静地听完他的一曲,每一个音符都能勾起一段浅浅淡淡的记忆,而又随着尾音渐渐淡去。飘散的、消失的,是音符,更是一段无法回到过去的记忆,和已走到悬崖峭壁的关系。 “这么好听的音乐,一个人躲起来演奏,太小气了。” 教室里回荡着叶梓允的鼓掌声,纪离倏尔睁开眼睛,眼前的叶梓允被月光勾勒出大半的侧脸轮廓,恰有种超凡脱俗的青春秀美。 一双狭长黝黑深邃的眼眸里,是他还没来及遮掩的真情。仿佛有浩瀚星海的流光在他眸仁深处闪烁,光芒四丈,美来令人不敢直视。却又在转瞬的两三秒后,归于黑暗,黯淡无光。 好像,刚才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你怎么在这里?”语气里的冷冽在掩饰他声音的颤抖,纪离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叶梓允轻轻挑起一抹笑意,回答得干脆利落,“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 “陈曼来找过我,说了很多,我应该知道却原本不知道的事情。” 纪离皱眉,握着琴弓的手无力垂在一边,“没想到她居然会去找你。今天我想把所有事情做个了结,所以我把我所有的目的都告诉了她。她那么恨你,竟然会去找你。” 叶梓允垂眸浅笑,“她恨我,是因为爱你。她告诉我,是因为她爱你远超你的想象。” 纪离仰头长叹一口气,嘴角的苦涩在眼眸深处荡漾,“难道你是来劝我的?” “不,我是来道歉。”叶梓允温柔婉约的目光里,是真诚和坚毅的流光,月色落在她的瞳仁里,都美如月牙般银白的璀璨,“尽管我知道一切都来得太迟,但这是我的真心。” “你不用道歉,都是我心甘情愿。” “那你准备怎么做?你所说的,把所有事情做个了结。” 纪离挑眉,“到时候你会知道,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他不愿多说,似乎已经知道叶梓允在担心什么,她再不放心也不好追问。 “之后,你准备做什么?陈家应该不会让你再回去了。” “做完我该做的事情,我自然有我的去处。” 叶梓允若有所思,昂着脸追寻着他的目光,似要探究出什么来。 月色苍凉,影子落在地上光影斑驳。 沉默,悄无声息在两人之间蔓延,却没人感到尴尬。 纪离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有一双很美的眼睛,空灵澄净,像是一潭平静的湖面。此刻,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那双清凉平静的眼眸里却隐藏着轻轻浅浅的哀伤。他的心咯噔一跳,不知道她的哀伤为了谁,有没有那么一刻是为了他纪离呢? “陈曼除了任性和嚣张外,是个挺好的姑娘,你为什么不考虑呢?” 纪离笑了,“我除了没工作以外,是个挺好的男人,你为什么不考虑呢?” 叶梓允一怔,显然未料到纪离会这样说,而这样深刻的答案却叫她无法承受。 她不会考虑别的男人,是因为她很爱盛凯锋,爱到不知道有多爱。 而纪离,竟然也如此对自己吗? 一时间,她漂亮的眼睛里闪烁不定,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纪离放下小提琴,倏尔起身走向叶梓允,流动的空气不知道怎么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叶梓允看着他大步朝自己走来,心跳忽然加速,呼吸都变得急促,茫然得不知所措。 想起酒店里发生的事情,她的脸不自主的红透。 纪离站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俯身凑上去,和叶梓允的目光保持在同一水平面上。 叶梓允被他盯得发麻,浑身僵硬,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后退一小步竟险些站不住,身子猛地倒下去,好在纪离眼疾手快,伸手猛地拦腰将她搂住。厚实的手掌心,居然没有丝毫的温度,森冷如冰。 叶梓允惶恐地望着他,睫毛扑闪,纪离居高临下看着她,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眸。 四目相互交映,她的眼睛在纪离眼中、心中婉转动人,犹如流星飞过,留下刻骨铭心的绚烂。不过短短几秒,纪离已经忘记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就好像只是抱着她,一同漫步在璀璨的星空下。 风吹过,草摇曳。 爱情降落过,心在震动。 深冬寒夜的月光,穿透宽敞的教室窗户,夹杂着丝丝清冷的霜寒,轻盈又厚重地笼罩在他们身上。纪离的呼吸从未如此急促过,而叶梓允的全身上下似都在发麻。 这一刻的月光,在他们的生命里刻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 无论是谁,这个夜晚,注定是他们生命里特殊的一夜。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今夜,整座城都是黑白默片 “没事吧?” 纪离扶着叶梓允站稳,松了手。 叶梓允回过神,赶忙后退了几小步,干咳几声,摇头表示没事。 纪离撇开视线,佯装没看见她面上的不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想起和你在这里偶遇的那天。” 纪离笑了,虽然很浅,却是发自肺腑,这么久了,叶梓允已经很久不见他这样笑了。 “是了,原来你还记得。”纪离感慨着,站在窗下,任月光轻抚过他的眉眼,“那时候,秋天的太阳明明还那样温暖。现在却是如此森冷的冬天,连太阳都没了……”—— 也再不会有你了,小丫头。 纪离的话并未说完,叶梓允走上来,与他并肩站在月光里,望着浮云层层的夜空。 “冬天很快过去,春天还会再来。” 纪离低眉看向她,笑着摇头,“曾经我看见过一句话,失去一样东西后,并不代表能回到拥有它之前的日子。那时候并不懂,现在,我才真正明白。”—— 失去你,又要我怎么回到遇见你之前的生活?哪怕遗忘,都办不到。 叶梓允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动人心弦的目光,却叫她心痛。 “既然你没什么事,我也放心了,这个时间,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她匆匆别开头,看了眼手表的时间,的确已经很晚了,不知不觉间。 纪离仍旧注视着叶梓允的眼睛,“我送你。” “不用了,现在,我们对外界而言还是很敏感,还是……不要一起出现的好。” 叶梓允虽然心里不忍,却不得不拒绝纪离的好意。 她害怕盛凯锋会误会,更害怕纪离还残有渴望,无形中伤害他自己。 长痛,不如短痛。 纪离握拳垂下自己的手,勉强点头,“注意安全。” “嗯,不管你想要怎样结束,我们都还是好朋友。” 叶梓允侧身来面对纪离,落落大方地伸出右手。 纪离的视线下移落在她伸来的手上,有片刻的恍惚和诧异,却还是和她的手握了握。 “谢谢你一直以来为我做的事,我知道感谢的话、道歉的话都无法表达我的心意。”叶梓允握着他的手并没有松开,她低垂着头,碎发遮住她的脸,让纪离怎么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就让我做你的好朋友,一辈子。” 她抬起头,月光轻柔地扫过她的眉眼,通透的眼眸里漫上清浅的水雾,让她看不清纪离的脸。 纪离的眸仁狂闪,窗外骤然刮起一阵冷风,吹动枝丫张牙舞爪,落在他们身上的树影就像爪子似的在他心里挠的痒,形成迷迷蒙蒙又绚烂冷清的光影,仿佛将他整个人的身心都撕得支离破碎。 两人久久对望,纪离还没来及回答,窗外竟然飘下了悉悉率率的小雪。 像轻盈飞舞的白色蝴蝶穿过黑色的夜幕飞来,又像是树梢上雪白的落英从墨色的枝头上砸落,密密匝匝飘荡在天地之间,如梦似幻。为这个夜晚,平添了几许唯美的浪漫。 “下雪了。”叶梓允收回手,转身看向窗外。 “嗯。”纪离意味声长地应了声,又深情看向她,“是今年的初雪。” 叶梓允似懂非懂看着他,纪离却又收回视线望出去,“传说,初雪这一天,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这一辈子都会得到幸福的庇佑。” “我也听说,初雪这一天,所有的谎言都值得被原谅。” 纪离转而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梗在咽喉,到头来却只说了句,“快回去吧。” 叶梓允点头,径直离开了教室。 纪离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黑暗完全将她的身影淹没,他仍然痴痴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好像,下一秒叶梓允还会回来一样,但是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叶梓允不会回来了。 他不在乎的样子,似笑非笑,摇着头。隐在暗中的脸,渐渐模糊了笑容消失后的表情—— 小丫头,我知道爱上你,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恋爱悲剧。所以我也曾经努力过,远离你,遗忘你,和盛凯锋数落你诸多的不是,专门在你身上挑刺,可事实证明我错的离谱。于是,我利用陈曼来冲淡与你的记忆,我在现世安稳里寻找麻木爱你的那颗心。 但是,原谅我。 我越是这样去做,越是用力去忘记,我反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爱你。 芸芸众生,百花开遍,我只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我爱你。 只有你,我想要用我自己一生的时间来陪伴。 可显然,这只是我的痴人说梦。 我曾经默默无语又毫无指望的爱过你,现在,也只能更爱你。 纪离心里的声音如魔音似的回响在他大脑里,心绪不宁的他拉开窗户,复又架起小提琴。 窗户一打开,风卷着雪,顺势在阳台下落了满地的白雪。 纪离站在雪中,依旧拉着那首悠扬的舞曲,眼前,似乎能看见叶梓允在雪中的月光下起舞,“初雪啊,如果你真的是守护世间儿女情爱的天神,请把我的音乐和心声,随风……随雪……带给她吧,那个已经长大的小丫头……” 一个人,独享与她有关的夜晚,哪怕寂寞,哪怕风雪满天,原来也是这么美好。 出了办公楼,叶梓允站在庭院的枯木下,忍不住停下来回头望了眼纪离所在的教室。 似乎,隐隐中,能听见小提琴的乐声。 他又在拉琴了吧? 叶梓允默默感慨,一片雪正好落在她唇上,冰冰凉,转瞬化成了水。 她缓缓抬起纤细的五指,迎着空中落下的雪,脸上清浅的笑容扣人心扉,却又转瞬即逝。 因为,她撒了谎,即便是善意。 她没有告诉纪离,今年的初雪,早在青乡,她已经和盛凯锋一起度过了。 叶梓允良久站在庭院,任由雪落满肩头,却仍然静静聆听着风中荡漾的那曲小提琴曲。 晚上,叶梓允不知道自己几时回到罗柔柔家的。 楼下依旧停着那辆悍马,车身上已经有了积雪。 她走过去的时候,心不在焉,完全没多看一眼,发丝上都是雪。 车里,佟武扭头看向盛凯锋,皱眉,“少奶奶这么晚才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少奶奶的脸色很不好……” 盛凯锋沉默不语,一旁的手机适时震动,一封微信—— “她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发信人,纪离。 盛凯锋锁屏,抬头望向罗柔柔家的阳台。 灯光亮起,叶梓允果然出现在阳台,身上仍旧穿着呢子大衣,只手上多了一罐啤酒。 她双手搭在栏杆上,迷茫地看着空中的雪,眼神里,是隐隐的不安。 整座城市,这一刻,仿佛都只是一场黑白默片。 第二百三十九章 结束,并不是结局 蒙蒙天亮,叶梓允终于睡着,好像做了一场很久很长的梦。 梦里,盛凯锋牵着她的手走过大街小巷,两人尝遍街头小食,可每当叶梓允回头时都会看见纪离站在不远处。无论叶梓允走到哪里,纪离似乎始终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两人相视,纪离永远都没有上前来。 直到最后,梦境开始扭曲,纪离握着她的手,一直在说“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永远。 叶梓允的手心一空,纪离不知道消失在什么地方,天地皆白,飘着雪,什么都看不见。 有人在摇她,梦境开始分崩离析,叶梓允就像一脚踏空,从空中突然坠落,心里大惊,满头淅淅沥沥冷汗醒来。心脏如失重一般,猛地落回心口上,叶梓允这才喘着粗气,眼神毫无焦距茫然的平视前方。 “椰子!你赶紧起来,出事了!” 罗柔柔拽着她的胳膊,完全不等叶梓允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她已经被罗柔柔拽到客厅。牧希瞠目结舌地站在沙发前,手里端着碗,举着勺,盯着电视,嘴巴长得完全能吞下自己的拳头。 “一大清早的……”叶梓允打着哈欠,头隐隐胀疼。 罗柔柔顾不得她,立马摁着遥控器调高了音量。 叶梓允原先不解,眯着眼看向电视屏幕,认出是纪离后,她顿时睡意全消,瞪圆眼睛。 电视新闻里的纪离依旧是昨晚的打扮,却坐在摄像机前,召开个人的记者发布会。 这就是,他所说的,结束一切的方法吗?叶梓允纳闷。 “……所以,我恳请诸位不要再纠缠叶梓允和叶氏集团,这一切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纪离起身,向所有人鞠躬,“我为了自己的私利,利用了叶梓允,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那样的单纯可爱,是我见过的女孩当中,最纯洁无暇的人。” 罗柔柔和牧希都同时扭头看向叶梓允,不敢言语。 “她就像昨晚的初雪,美得空灵,美得澄澈,不染一点杂质。她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的人生道路,像是刚破土发芽的幼苗,请大家给她自由生长的环境。而我,愿意承担所有罪责。承认,是我的第一步。接下来,我会离开安市……” “什么?” 罗柔柔和牧希都难以置信地猛抽一口冷气,胆战心惊地看向叶梓允。 可是叶梓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面色如常,波澜不惊的眼眸深处看不出丝毫的端倪。 “椰子啊,那个……纪少,真的要走了吗?”罗柔柔试探地问着。 叶梓允还是一动不动,像石化了一样。 罗柔柔担心地咬着嘴唇,伸手还没碰到她,叶梓允突然掉头奔向卧室,让罗柔柔和牧希两人完全没回过神。只听见卧室里传来咚咚咚的声响,没一会儿,叶梓允已经换好衣服冲了出来。 她来不及洗漱,凌乱的头发还被压在外套里,就急匆匆冲到玄关换鞋。 “你这么着急去哪啊?”罗柔柔大喊。 叶梓允没理她,胡乱穿了双鞋,正要拧开门把手,门反倒从外面开了,是买早餐上楼的佟文。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差点撞一块儿去。叶梓允来不及解释,一巴掌推开佟文就往外跑。 罗柔柔急得直跺脚,“佟文,快追上去啊!跟着她!” 佟文一愣,没来及反应,迅速掉头追着叶梓允跑进电梯。 家里只剩下罗柔柔和牧希两人尴尬地站在客厅,一道道冷风从玄关钻进来。 两人心不在焉,面色担忧。 罗柔柔抱肩,牧希举着碗,仍旧不安地看向电视。 只有雪白的窗帘,在风中起伏,宛如一场迟来的雪。 佟文开着车,赶到纪离开发布会的地方,叶梓允来不及等车停稳,已经快速冲下车。 “梓允!”佟文一声疾呼,解开安全带,一个箭步紧随其后,猛地拉住叶梓允,“现在你不方便出现在这里!这里到处都是媒体,被他们拍到又要吵得沸沸扬扬了!” “我今天必须见到纪离。” 叶梓允不顾佟文的话就要往里闯,佟文眉头一皱,大步横跨在她面前,展开双臂。 “纪离现在做出的牺牲是为了谁,难道你要让他为你白白牺牲吗?” 叶梓允眸仁微闪,咬牙,“但我不能就这样让他离开!” “交给我,我会让你见到他。”佟文虚搂了一把叶梓允的肩头,“你先上车等我。” 叶梓允跃过佟文的肩头,似在犹豫,但眼下她也想不出别的方法,只有先上车。 坐在车里,她看着佟文进了大楼,又看见不少记者从楼里出来,但没有见到纪离。 她焦急地等了十多分钟,才终于看见佟文走来,叶梓允的目光迫不及待地追着佟文,他刚上车,还没来及问,佟文已经开口,“纪离已经走了,我们来晚一步。” “走了?去哪里了?”叶梓允急不可耐地抓着椅背。 佟文迅速发动车子,掉头,低沉说:“机场。” 叶梓允的眼中近乎一种绝望,等他们赶到机场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 她不知道纪离坐的哪趟航班,不知道他要去哪里,站在宽敞高大的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她从未有过如此没底气、完全一片空白的茫然。 “我们分开找,你找到后马上通知我。” 叶梓允拍了拍佟文的肩头,不等他回头,迅速向左侧跑去,一面还拨着纪离的电话。 他没有关机,只是没人接听,极有可能还没上飞机,她或许还能来得及。 叶梓允咬牙,拼命地在人群里搜寻着,耳边是嘈杂的人声和地勤人员的广播声,搅得她心烦意乱。她什么都来不及想,根本不能静下心来,她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这样让纪离离开!—— 但是……但是,纪离,你到底在哪里?求求你,求求你……我还有好多话要说。 叶梓允喘着粗气,一手捂着额头环顾四周,地板的雪白、光线的惨白,没有丝毫人情的温暖,冰冷刺骨,就好像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如梦里的环境在扭曲、分崩离析——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梦里,纪离的话响在她耳边,叶梓允的心猛地一颤,越发慌张忐忑。 这时,佟文的电话打来,找到了。 叶梓允欢喜,立马按照佟文说的地方跑去,远远的,果然看见纪离一个人。 她笑了,正要跑过去,却被突然冲出来的佟文一拦,硬生生拉着她躲到展示牌后。 “怎么?为什么拦着我?”叶梓允皱眉。 佟文示意她这时看过去,叶梓允半信半疑,却见纪离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居然,是他! 第二百四十章 男人嘴里的忙,到底有多真? 不远不近的距离,没人发现叶梓允和佟文躲在这里,他们却能听见纪离的对话。 “告诉你的少爷,我已经完全按照他所说的做了。” “少爷知道,才派我来亲自送纪少上飞机。”佟武微微颔首,面无表情。 纪离冷笑,心知肚明,“他这是不看见我彻彻底底离开,不放心的意思啊。” “纪少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少爷已经做出极大的让步,看在纪少是朋友的份上。” 纪离挑眉,不置可否,“我从没当他是朋友,有句话我要你原封不动带给他。” 佟武再颔首,恭敬却不谦卑,“纪少请说。” 纪离不屑的从鼻腔里闷闷哼了一声,凑近,狠狠直视佟武的眼睛,勾起唇角却是冷到骨子里极致的坏笑,“这次我是为了小丫头心甘情愿,下次等我回来,我会真正抢走他在乎的所有东西!” 佟武不卑不亢,面色如常回道:“我会原封不动带给我家少爷,纪少路上小心。” 纪离咬牙冷笑,拉着行李箱,满目鄙夷,头也不回地走远。 展示牌后,叶梓允伸长脖子只想追上去,却被佟文死死拦住。 “放手!纪离就要走了……放手!” 叶梓允挣扎着推开佟文,完全不在乎从佟武面前跑过,紧追纪离,惊得佟武目瞪口呆。 “少奶奶?”佟武要追,身后却突然响起佟文的声音。 “这就是你们背地里的勾当?”佟文走了出来,双手插在裤兜里,绊住了佟武的脚。 佟武回头,皱眉,“是你把少奶奶带来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佟文耸肩,“我只是在帮梓允而已,难道有错?” “你……” “赶走纪少,盛凯锋就少一个竞争对手,这就是你们的如意算盘?” “佟文,我警告你不要乱说!尤其在少奶奶面前。” 佟文满不在乎地笑着,“他不敢表明身份,现在还玩这么虚伪的一套?” “佟文!”佟武出声厉吼,倏尔又压低声音,隐忍,“少爷的身份,我们的身份都是国家的机密。少爷做不到,我做不到,难道你能做到?你能对少奶奶说出你的身份?” 佟文木讷,一时语塞。 “自己都做不到,哪来的资格指责别人?” 佟武回头看去,早已经没了纪离和叶梓允的踪迹,想要拦也是拦不住的了,只得叹口气。 “少爷现在已经不想管你,你老老实实待在少奶奶身边,别有非分之想。” 佟武一句警醒,大步流星走过佟文身边,谁也没多看谁一眼。 叶梓允气喘吁吁追到尽头,被检票人员拦下,也没能追上纪离。 他走了,就这样走了。 连正式的告别都没有。 这就是他所谓的皆大欢喜? 这就是他所谓的不伤害任何人? 叶梓允茫然地望着空气,心里无可奈何的疲惫感蔓延全身所有经络血管。 纪离的确没伤害任何人,却偏偏伤害了他自己。 叶梓允感受不到任何欢喜,到头来,在初雪那夜,他们都撒谎了。 无可奈何的疲惫感似乎将她整个人都掏空,回忆里刮起了忧伤的风雪。 呼啸的风,嘈杂的人声,玻璃窗外的阴天下是一架架待飞的飞机。机场每天都在上演悲欢离合,就像是个旁观者。看着誓言成了谎言,看着谎言成了誓言;听着爱情、亲情、友情落地碎裂的声音,它仍然无动于衷。 叶梓允不知道在检票口站了多久,才浑浑噩噩地离开。 佟文依靠着车门等了很久,看见叶梓允远远走来,他赶忙迎上去,手里递给她一杯暖暖的咖啡,“追上他了吗?” 叶梓允没说话,捧着手里温暖的咖啡,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冷。 “走吧。”她略顿了顿,眼神飘渺,“去盛世集团。” 佟文开车停在盛世集团的露天停车场,叶梓允却似乎没有下车的意思。 “要不,我们回去吧?”佟文转过身,“回去和柔柔我们去吃火锅,她说了很久了。” 叶梓允漫不经心,好像根本没听佟文在说话,深吸一口气,忽然开门下车。 佟文急忙要跟上去,手机却响了,他只是低头看了眼屏幕,叶梓允已经进了写字楼大门。 保安见是叶梓允来,没拦,反倒刷卡替她过了闸门。 前台小姐急忙要通知总裁秘书办,刚拿起座机听筒,叶梓允的手就伸来挂断,前台小姐茫然地听着听筒里嘟嘟的急促声,不解地看着她。 “我想要给凯锋一个惊喜,麻烦不要通知他。” “……是。” 前台小姐颤颤巍巍放下听筒,好奇地探头探脑目送叶梓允进了电梯。 当电梯抵达楼层,叶梓允踩着高跟鞋大步出来,肃杀冰冷的气场让众人看着她都忘记了自己手里的工作。如果人的眼睛够厉害,那就会看见叶梓允走过的地方全部结满了冰,咔嚓咔擦,而她昂头挺胸,就像冰雪里走来的女王。 一个秘书好半天回过神,端着手里的水杯急急忙忙冲出来,“夫人,现在盛少在开会。” “我等他。” “可是盛少开完会之后还要接待其他预约的客户……” 叶梓允猛地停下,挑眉冷眼看着秘书,似有那压制全场的气场,“你的意思,我还要预约才能见他?” 秘书心里发憷,后背爬上一层悉悉率率的鸡皮疙瘩,咽了咽吼中硬物,只得赔笑,“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不等秘书说完,叶梓允又大步走去。 “只是盛少真的很忙,夫人您……” 砰—— 不等秘书把话说完,叶梓允已经直接推开盛凯锋办公室的门。 萧瑟的冷风随着叶梓允的动作吹进开着暖气的办公室,里面的两人同时扭头看来。 叶梓允微怔,盛凯锋坐在沙发里,隔着茶几,对面坐着的人竟然是阮湄! 秘书跌跌撞撞的跑来,想要挽回已经迟了,“盛少,夫人她拦不住。” 盛凯锋面不改色,示意秘书退下。 阮湄得意的冷笑,摁着烟灰缸灭了手里的香烟,拎起挎包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不妨碍你们。” 说完,她穿上黑色的呢子外套,将她大红色的抹胸露肩短裙牢牢裹在里面,只露出一双穿着丝袜的笔直修长大腿。走过叶梓允身边时,沾沾自喜的向她投去一记胜利的目光,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关上办公室的门,叶梓允才走向盛凯锋。 空气里仍然是阮湄身上混杂着香水味的烟草气息,令她反感。 “你的秘书说你在开会。”叶梓允挑眉看向阮湄刚才坐的地方,“原来你就是这样开会的?男人嘴里的忙,唯一的价值就是欺骗?”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世上没有如果 “视频会议刚刚结束,我没想到你会来。” 盛凯锋仍旧坐在沙发里,双手手肘靠着膝盖,身子微微前倾,并没看向叶梓允。 “没想到我会来?”叶梓允冷笑,“知道我会来的话,你是不是准备把什么人藏起来?” 盛凯锋咬着腮帮子,直起身子,“只是误会一场。” 叶梓允挑眉,不屑地环顾四周,嗤笑,“误会,还是欺骗?” “如果我和她有什么,会让她来这里?” “我说的是纪离。”叶梓允闪烁着眸仁,脱口而出,“是你逼走他的。” 盛凯锋皱眉,“他是这样和你说的?” “他没有机会和我说什么,就已经被佟武送上了飞机。”叶梓允绕过茶几,坐在他对面,交叠双腿,身子微微前倾,冷峻的目光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不巧我听见了一些不该听见的内容,想要你给我解释。” 盛凯锋似笑非笑,看了眼时间,起身走向办公桌,“我马上还要见一个客户,你想要和我说什么,可以先回家等我。” “你逼纪离召开发布会,然后再逼他离开安市,对不对?” 盛凯锋收拾文件的手微顿,“你想要我怎么回答?” “真相。” 盛凯锋沉默片刻,没有回答,依旧把桌上的文件整理起来叠放好。 叶梓允看着他,他的沉默让她心里更难受,鼻头酸涩得随时都会落下泪来,“你和纪离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不解释给我听?你难道不知道他有多委屈吗?我们已经毁了他的事业,难道你现在还想毁了他的人生吗?” “我不认为我需要解释什么。” 叶梓允啪的一掌拍案而起,“你根本不相信我?哪怕我说我没有和纪离发生任何事,你还是不相信我。你甚至都不来找我,不给我解释的机会。盛凯锋,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一定要我们把关系闹僵吗?” 盛凯锋不答。 “你真的在乎我的感受吗?”叶梓允的眼眶里漫上泪水,抽着鼻子哽咽。 盛凯锋徐徐抬头,看着她脸上两行泪水,忽又千言万语梗在咽喉,却不知要怎么说。 “阿允……” “好,我知道你的意思。”叶梓允咬着嘴唇咽下眼泪,“我认为我们还是各自冷静一段时间再说吧。” 没再给盛凯锋任何机会,叶梓允转身夺门而去。 如同她来的时候,一阵风,她又走了。 盛凯锋喉咙口发紧,手里死死抓着文件袋,手背上的青筋愤怒地暴起。 佟武正好这时候走来,“少爷,我听说少奶奶来了?” 盛凯锋不等他把话说完,突然冲出办公室奔向电梯。 佟武纳闷地瞪圆眼睛,完全没反应过来。 盛凯锋拼命地摁着电梯的按钮,门刚开他一个箭步冲进去。在电梯里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电梯刚停在一楼,他不顾面前有人要进电梯挥手一把推开,然后冲出写字楼大门,正好看见叶梓允上车。 盛凯锋微眯双眼,加速跑上去,却也只是追上汽车发动后喷出的一口尾气而已。 “呼呼……” 他大口喘着气,双手无力地甩在身边,除了目送叶梓允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什么都做不了。深邃漆黑的眼眸里,蕴含了种种情思,冬风在他的视野里打转,吹得他跌宕起伏的心里更是乱如乱麻。 写字楼大厦外体的玻璃折射着云层后暗淡虚弱的阳光,薄薄的阴影却笼罩在他身上挥之不散。叶梓允的车已经开远,盛凯锋还依旧僵硬地立在风中,苍白的脸上,肌肉紧绷的抽搐。 “……你又曾几时相信过我呢?阿允。” 晚上,盛凯锋回了槐桐路。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过,兰蕙一时激动得忙上忙下,格外欢喜。 “少爷累了,需要休息。”佟武小声提醒着兰蕙。 兰蕙频频点头,“少爷原本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 “她的房间就很好。”盛凯锋喃喃自语地朝楼上走去。 “可是,少爷您之前的吩咐,我没敢收拾那间屋子,还是少爷当初醉酒后的样子。” 佟武示意兰蕙不用多说,“少爷自有少爷的想法,你还是准备饭菜吧,少爷饿了。” 兰蕙点头,自又忙去。 盛凯锋推开叶梓允卧室的门,扑面熟悉的香水气息让他有刹那的恍惚,竟然就像叶梓允还生活在这里一样。他难掩欢喜,迫不及待地推开门看去,卧室里收拾得一尘不染,井井有条,并不像是兰蕙说的那样。 难道,不是兰蕙收拾的? 盛凯锋松了门把手,踱步进去,叶梓允的日常用品已经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整齐的床上留了一张纸条,娟秀又不失有力笔锋的字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了。 “好啦,我们和好如初,好不好?相信我,我从来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情。可怜可怜我吧,我真的日思夜想得好难受。如果你不想我得相思病晚期,我们就和好吧!” 署名,知错就改的小叶子。 日期,却已经是过去。 盛凯锋捏着纸,手却在发颤,身子无力地跌坐在床尾的地毯上。 一只手捏着纸条搭在膝盖上,一只手颤抖地捂着脸,掩住几近崩溃的情绪。 他回来晚了。 如果早知道这张纸条,如果早知道她回来过,现在的结局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字里的温度尚存,纸张却已经冰冷。 窗外白光渐散,风更寒冷了。 盛凯锋一个人僵硬地坐在地上,任由身上的温度被寂寞和懊悔啃噬。 又三天,叶梓允回到了叶氏集团。 自从纪离离开后,之前沸沸扬扬的新闻热度似乎也随着冷却不少。 虽然依旧有人乐此不疲的津津乐道,但也成不了火候。 叶梓允在赵夫人的相助下,加上市场口碑的反馈,成功拿下政务活动的单子,夺回了昔日的领土。叶氏集团上上下下无不激动亢奋,媒体的焦点迅速聚焦在叶氏的逆袭上。原本门可罗雀的叶氏集团大楼外,再度热闹起来。 人人都嚷着要开庆功宴,叶梓允却守在叶鹤正的病床前,寻一处安宁。 她刚进病房,就看见到处堆满鲜花和礼物,一天比一天多,一下子倒温暖鲜活起来,不似以前那样冰冷。都是看过新闻,知道叶氏东山再起,曾经那些生意伙伴送来的。论趋炎附势,他们比狗鼻子还要灵敏。 “想不到你还真有本事。”叶鹤正的脸色好看了不少,“我看了新闻,你救活了叶氏。” “是团队的功劳,并不是我一个人的。” “叶氏交到你手上,我也能放心了。” 叶梓允握刀的手微顿,抬眸看向叶鹤正,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不是在试探自己。 叶鹤正含笑看向窗外,“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 “或许你还应该再想想。”叶梓允垂眸,“我只是替妈妈和山亭在守护。” “你还需要替阮湄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守护。” 叶梓允沉默不语,继续削着手里的水果。 “我希望你能接受她,毕竟,她人不坏。” “可是你住院这么久,她又再来看过你吗?” 叶鹤正叹了口气,苦笑,“至少,她来过电话,说想要接山亭回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她又想做什么? 叶梓允握着刀猛地出神,刀刃硬生生割破她的左手食指。 她疼得皱眉,鲜血已经染红她手里的水果,叶梓允只得匆忙放在桌上用卫生纸按压着伤口,煞白的脸上却是惊异与惶恐的紧张,“她要接山亭回来?” 叶鹤正点头,“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的消息,总之,是想要接山亭回来,让我们一家团聚。以前家里没个女人张罗,我工作也忙不过来,只能送山亭出国。现在,我娶了阮湄,她又主动提出这个意思,我也没觉得不妥。” 不妥,当然不妥! 叶梓允心里疯狂的呐喊,阮湄这个女人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接山亭回来。 她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是……但是阮湄怎么知道的?叶家上上下下没人敢说山亭的事,这是叶鹤正的命令。 难道,是盛凯锋? 想起三天前在盛凯锋办公室里撞破的那一幕,叶梓允心里骤然不安。 以盛凯锋的本事他要调查自己肯定会查出山亭,知道也不怪,但是,他为什么要告诉阮湄?他不会不知道阮湄的手段。叶梓允的双唇紧抿成缝,突然站起来,甚至没和叶鹤正说一句话,已经焦急地出了病房。 一路行色匆匆赶回罗柔柔家,叶梓允在玄关扔下包就冲进卧室。 罗柔柔正蜷在沙发里抱着笔记本电脑,听见她的脚步声扭过头来,“回来啦,刚好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楼下一直都停着一辆悍马?我看车牌号还挺眼熟的,是不是盛少的啊?” 叶梓允压根儿没听罗柔柔说什么,一溜烟地飘了过去。 罗柔柔撇了撇嘴,“这么着急。” 卧室里很快传来叶梓允翻箱倒柜的声音,罗柔柔纳闷地伸长脖子,“椰子啊,你找什么?” 叶梓允从卧室里探出头,“之前我交给你的木匣子,装信的那个,你放哪去了?” “我正要和你说呢,你美国的长腿叔叔又给你寄信了,今天刚到。” “在哪?” 罗柔柔努了努嘴,“茶几上不是吗?” 叶梓允走过去,这才看见摆在茶几上的信封,她急忙拿起来撕开,抽出信纸。 “咦,这次没寄照片过来?”罗柔柔好奇地抖了抖信封,“以前不是每个月寄来的信里都会有山亭近况的照片吗?这次为什么没有?” 叶梓允跌坐在一旁的贵妃椅上,“果然……” “怎么了?”罗柔柔担心的凑过来,“你的长腿叔叔是山亭的邻居,这么多年都帮忙照顾山亭,还每个月寄信给你,难道是山亭出事了才没有他的照片吗?” 叶梓允咬着红唇,双手捏着信纸摊在一旁,“他要回来了。” “谁?长腿叔叔?”罗柔柔顿时来了兴趣,一脸花痴,“他写信的文笔这么好,字又这么好看,在美国还是什么大学的教授,肯定是一个大帅哥!他要来中国了?会来安市吗?” 叶梓允沉吟片刻,眉头紧皱,心里很不安,“不是他,是山亭。” 罗柔柔一愣,旋即大叫,“山亭要回来了?他他他……这是多少年了,终于回来了?” 叶梓允开心不起来,她盼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终于能实现了,就连叶鹤正也松了口,退一步同意山亭回国,可为什么她就是开心不起来呢?只要一想到回国后等待山亭的是阮湄,叶梓允心里就像长了毛,挠的她痒。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叶梓允突然站起来,吓得罗柔柔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她又像风一样走了。 叶梓允坐上出租车赶去叶家,路上一直联系阮湄,可她的手机始终都是关机状态。 哪怕等叶梓允赶到叶家,家里的人一问三不知,个个都摇头,不知道阮湄在哪里。 叶梓允再着急,一时间竟然也不知所措,唯一的法子就是等阮湄回来。 偏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刚接起来电话那头就是嗡嗡嗡的嘈杂声。 “……组长,大家都订好餐厅了,你快一起来吧!”牧希的声音里也是掩饰不了的欢快。 叶梓允却为难地扶额,刚要开口拒绝,电话里又传来李正的声音。 “这段时间大家一起加班熬夜都累了,难得开心一场松口气,你可不准扫大家的兴趣。” “是啊是啊,组长你现在在哪儿?你一定要来啊!” 似乎整个新项目组的成员都在电话里七嘴八舌的嚷嚷着,叶梓允完全来不及听清楚。 想想这些人从质疑她的能力到现在完全信任、依靠自己,她感激自然也感动。 稍加犹豫,始终拗不过他们的盛情,叶梓允只得答应。 反正,今天也不知道阮湄什么时候能回来。 四十分钟后,叶梓允赶到火锅店的包间,其他人都已经到齐。 一见到叶梓允姗姗来迟,大家伙赶忙为她让了个位置,正好在李正和牧希之间。 服务员上完菜,开了酒,叶梓允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今天我们首战告捷,都是大家的功劳。集团的业绩上去后,我会为大家准备一个大大的红包,永远忘不了,你们都是叶氏集团的功臣。我先干为敬。” 说完,叶梓允仰头一杯见底,所有人都喊好,气氛犹如咕隆咕隆大开的火锅,骤然火热起来。大家嗡嗡嗡的高谈阔论,你敬一杯我敬一杯,再没办公室里的压抑和拘谨。 叶梓允坐下,漫不经心的搅拌着碗里的佐料,自己都不曾察觉地叹了口气。 “既然是首战告捷,为什么还显得心事重重?” 李正夹了一筷子烫熟的牛肉到叶梓允的碗里,她才回过神来看向他。 “有吗?” 李正笑了,用筷子比划着她的脸,“整张脸上都是,你自己不知道?” 叶梓允收回视线,勉强扬了扬嘴唇,“或许是吧。” “这里面太闷,我想出去透透气,你呢?”李正放下筷子看向叶梓允。 她抬头,笑了笑,“好。” 话音落地,两人起来先后离开了包间。 一旁的牧希这时扭过头来,正好看见李正为叶梓允开门,然后都消失在门口。 走廊上,叶梓允松了口气,尽管空气里仍旧是火锅的香料味,耳根子却清净了不少。 “前面有个休息区。” 李正并肩走在叶梓允的身边,刚说完这句话,迎面一个笑脸呵呵的男人远远冲他们打了个招呼,“哎呀,李正,好久不见啊!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来来来,一起来,几个老朋友正说到你……” 李正看向叶梓允,略显尴尬,“老王,我这……” “几时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友啊?一起一起,大家正好认识认识。” 不容李正和叶梓允解释,老王已经热情似火地推着他们进了包间。 这个包间和叶梓允他们的包间不一样,清雅别致,宽敞明亮,一桌只坐了三个人。 他们进来时,包间里的两人正围着中间那个男人闲聊,这一刻却同时看向门口的人。 “瞧瞧我把谁带来了?” “李正!哈哈,说,你多久没和我们联系了?” “李哥,旁边这位是谁,也不赶紧介绍介绍,可别冷落了我嫂子。” 老王和那两人都大笑,李正却脸色铁青地看着中间面色阴鸷的男人,不敢言语。 叶梓允同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却又在对上他的目光后匆忙避开。 盛凯锋,居然在这里。 第二百四十三章 我只要你原谅我 “是啊,别扭捏,赶紧介绍一下。” 老王直接拉开叶梓允面前的椅子,满脸堆笑,“美女先坐,这小子不老实,我们先罚他几杯。” 盛凯锋清冷的眼眸里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叶梓允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果然坐在他正对面。 老王自又去拉李正,“瞧瞧,人家姑娘都比你大方,你啥时变得这么拘谨了。” “哥几个这么久没见面,刚回国来你也不赶紧敬几杯,别叫盛少看了我们笑话。” 李正胆战心惊地看向盛凯锋,正要开口解释,叶梓允忽然屈指扣了扣桌面,所有人都疑惑地看向她的方向。叶梓允交叉着双腿,昂着头,轻垂睫毛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空酒杯,“满上,这杯酒我代李正敬你们。” “这……” “这好啊!想不到李正这小子找了个厉害的美妞啊!来来来,满上……满上……” 李正的话完全被老王打断,他一脸不怕事大的样子给叶梓允的酒杯斟的满满的。 叶梓允抬手举起酒杯,灯光下,啤酒透亮的黄色泛着迷人的光泽,好像已经染醉了她澄澈的眼眸,自有种说不出的妖娆诱人。老王三个男人都看得如痴如醉,叶梓允精心保养的手白皙如玉,配上这杯清亮的酒,更是吸人眼球。 盛凯锋森冷的眼底匆忙掠过一道怒气,叶梓允视而不见。 “美女是做什么的啊?我公司旗下有娱乐事业,美女不如考虑来我们这发展?” “我是演艺公司的,我觉得你很适合来我们这当模特,待遇肯定高!怎么样?” “别啊,美女这资质去你们那里都是浪费,要来来我这,我这有一线大牌明星……” 三个男人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赢得叶梓允的瞩目,李正只得干着急,站在一旁看着盛凯锋的脸色,想要提醒这三个人又完全插不上话。而且他心里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叶梓允要帮自己挡酒? “敬各位一杯,算是代李正谢过各位朋友。” 叶梓允完全不理睬三人嘴里的话,酒杯刚到唇边,一双温热的大手突然伸过来遮住杯口。 三个男人微怔,叶梓允仍然保持着喝酒的姿态,手里的酒杯却被盛凯锋夺了去。 “盛少,您……” 盛凯锋谁也没理,一口喝干杯中的酒。 酒杯重重放在叶梓允的手边,她却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盛少好酒量啊!这第一杯酒当然得敬盛少啊……” “跟我走。” 盛凯锋不顾老王三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拉着叶梓允的手腕要她站起来。 叶梓允皱眉冷笑,“盛少总是喜欢强迫人才能彰显自己的能力吗?把人逼走,还要逼我?” 盛凯锋捏着她的手一使劲儿,疼得叶梓允一声闷哼。 “走!” 不容叶梓允再有丝毫的抗拒,盛凯锋拽着她站起来撞翻了身后的椅子,然后在众人诧异吃惊的神色里拉着叶梓允甩门而去。砰的一声闷响,房子似乎都在颤抖。老王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盛凯锋咋变了脸色。 “李正,你女人啥来头?被盛少拉着走了,你也不追?该不是你被包养了吧?” 李正叹了口气,直到这时才松开满是冷汗的拳头,抓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大口,“你们准备好给自己收尸吧。” 走廊上,盛凯锋拉着叶梓允的手大步流星地走着,她踩着高跟鞋只有小跑才能跟上。 “你放开我!你想要怎样?”叶梓允拼命反抗挣扎,盛凯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绕过转角,盛凯锋一脚踹开安全逃生口的门,拽着叶梓允站在楼梯上,还没等她回过神,盛凯锋已经抓着她的双手摁在墙上,欺身而上一个强势霸道的吻缠绵又深情地封锁她的红唇。 叶梓允惊慌失措,睁圆眼睛扭动着身子表示抗拒。 可盛凯锋根本不在乎,吻得越来越有力,越来越深入,好像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肚子里。 叶梓允的胸口顿时犹如烈火在燃烧,心跳加速狂跳,浑身上下都在发麻,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半天,她差点都要喘不过气,盛凯锋的吻才沿着她的脸颊落在肩上,辗转轻柔地吻着她的耳垂。 “你说的,我爱来强的,所以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在你面前,我不惜变成禽兽。” 盛凯锋呼出的热气撩拨起叶梓允后背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才缓缓站直身子,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替她捋开了额前凌乱的头发。两人四目相对,各自喘着热气,气氛霎时变得微妙起来。 “够了,我说过我们需要冷静。”叶梓允抽回自己的手,别开头。 “究竟我要怎么样你才不会生我的气?” 叶梓允冷笑,“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可能挽回的。” 她抬头瞪着盛凯锋,眼眸里没有任何情感,“纪离也是你兄弟!在你眼里,难道只有永久的利益,没有亲情,没有爱情吗?” 盛凯锋咬着牙根,深邃的眼眸里似有千言万语,可他却始终保持沉默。 “我不是没给你解释的机会,可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叶梓允苦笑,“难道你所说的沟通、交流,只是单方面对我有效,而你仍旧我行我素,什么都不用和我说?哪怕全天下所有人都不知道,我也要知道,这才对啊。” “有些事,我能告诉你的,我没有任何隐瞒。” “你所谓的我不能知道的事,又是什么?”叶梓允挑眉。 话已到盛凯锋的嘴边,可他说不出来,也不能说出来。 “我只是想要你相信我,原谅我,好吗?” 盛凯锋皱眉捧起她的脸,眼眸里的深情是难言的悲痛与无奈,还有些急躁。 他近乎乞求的姿态让叶梓允有刹那的失神,这样的一个男人肯低头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叶梓允知道,心里也有那么一刻的动摇,但是,她所计较的远远不止这些。她很想知道,是不是也有一天他也会出卖自己,为了他的利益。 不,或许他已经出卖了,在山亭这件事上。 叶梓允眸色微沉,心口仅剩一丝期待,“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盛凯锋回答得干脆利落,“只要是我能回答你的。” “那天阮湄在你办公室里,你们在说什么?” 叶梓允目不转睛地捕捉着他脸上微乎其微的情绪变化,盛凯锋的沉默,让她的心瞬间寒透,“我知道你的回答了。” 叶梓允打开盛凯锋的手,走过他身边没有任何停留。 盛凯锋的手无力垂在身边,萧瑟的冷风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他手心里残留的叶梓允的气息。 他一咬牙,狠狠一拳砸在墙上,烦闷的一声低吼。 冰冷的,回应他的只有楼梯间阵阵刺骨的寒风而已。 他才知道,原谅并不是向别人要就能给予的。 可刚才,他好像已经错过最后一次的机会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我们的关系只是一场生意 叶梓允羞愤地回到包间,同事们都喝得酩酊大醉,一开门的热气迎面扑来,她身上冰冷的气息与这里格格不入。心乱如麻的她也没心思再继续待下去,她回到自己位置,抓起挎包就要走,牧希却顶着通红的脸探过来。 “组长,要走了吗?” “嗯,你陪着他们,回来找我报账。” “那……李副组长也要走了吗?”牧希眨巴着略带酒意的大眼睛。 叶梓允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还有李正这个人来,只敷衍了一句,“他很快回来。” 牧希偷偷一乐,自言自语地窃喜,“那就好。” 这句话叶梓允并没听见,包间里太闹了,她一秒钟也不想多呆,生怕盛凯锋会突然找来。于是她没有向其他人打招呼,趁他们喝酒喝得酣畅淋漓,先溜了。 站在火锅店外的大街上,叶梓允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冷冽的寒意顺着她的脖子直直钻进她的心里,像是一排排小虫爬在她身上成了鸡皮疙瘩。她连连招手,好几辆出租车停下来却都被喝醉的人抢了。 她也不好追究,只得干等。 眼见着远处开来一辆出租车,叶梓允刚要招手,一条厚实的深灰色围巾忽然围住她的脖子。凌乱狂飞的长发顿时老老实实服帖着她的脖子,淡淡的寒意也被围巾上温热的热气吞噬,只余阵阵浓郁又神秘的檀木香调充斥在她的鼻息里。 “自己都照顾不好,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盛凯锋富有磁性的嗓音响在她脑后,叶梓允错愕地回头。 他比她高了整整一个肩头,魁梧昂然的身躯有着说不出的安全感。而叶梓允回头的视线刚好从盛凯锋的胸膛滑过,厚实的胸肌和宽广的肩膀让她心里动荡得很想依偎上去。滑动的喉结自有男人的阳刚硬朗之感,而他温柔的低语声始终萦绕在她的耳畔,像是无法抗拒的蛊惑。 “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叶梓允望着他的眼睛,挑眉又迅速避开他的目光,后退一小步,“我很想知道你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诚。如果你做不到,我认为再说这些也没意义。” “阿允……” “我不是三岁的小孩,给我糖,我就认定你是好人。”叶梓允抬眸,“我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你做了什么,我看得很清楚。” 盛凯锋咬牙皱眉,眼眸深处的怒火在酝酿,可他胸腔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里却锁着发自内心的痛苦和慌张,情不自禁下脱口而出,“那你呢?你利用我获得进入叶氏的力量,难道就是你口口声声的真诚?” 寡淡的话语里插满了伤人的冰渣,这句话出口,盛凯锋已经后悔透顶。 “盛凯锋,你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叶梓允的音调拔高,完全陌生又充满寒意的目光里看得出她已经全副武装,像是受了刺激炸毛的猫,“逼我嫁给你的人是你!我们的开始,原本就是为了利益。我自认为在没有爱情的前提下,我在你面前表现我的能力,你让我进入叶氏,只是一笔很划算的生意。 “但是现在,我自认为我们的关系已经掺杂了爱情、信任和忠诚。有些事触碰到底线必须马上收手,爱情是世界上最脆弱的关系,经不起任何风吹浪打。早知道我们会走到这一步,我情愿我们只是刚开始的利益往来,没有情感牵绊,至少我会对你少些期待!” 叶梓允苦笑,眼眶早已湿润。 “如果你在乎的只是生意和利益,算我现在看清了你。我成全你,我们的关系只是一场生意!” 盛凯锋悲痛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是从未见过的死寂与肃杀,把一切情感和温度都吞没。 他没有机会辩解,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眼睁睁看着叶梓允上了出租车。 萧瑟刺骨的寒风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没学过应该怎样去爱一个人。 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垃圾,一对恩爱的情侣正好手拉手走了过去。 盛凯锋看着他们,如果他们吵架了,又会怎么和好呢? 出租车里的叶梓允,也没心思再去找阮湄,索性直接回了罗柔柔家。 怒气冲冲地在玄关脱了鞋,搞得咚咚咚的响,罗柔柔都不禁赶过来看怎么回事。 “谁惹你生气了?” 叶梓允走过她身边,气恼的在沙发上坐下,挎包随手扔在一边,一句话都不想说。 罗柔柔也不好多问,只得晃了晃手里的方便面袋,“吃不吃?我正要煮面。” “佟文不来,你天天只会吃方便面吗?”叶梓允扭过头狠狠瞪着罗柔柔,“要是有一天佟文不理你了,不要你了,你一辈子只吃方便面吗?” 罗柔柔微怔,撇了撇嘴,随手把方便面扔在桌上,“说吧,盛少又怎么惹你生气了?” “他没有惹我生气,他好好的做他的盛大少爷,是我痴人说梦,自己惹自己生气。” “好了好了,吃饭没?我们去吃你最爱吃的日料,好不好?把所有烦恼统统吃进肚子里。”罗柔柔说着就来拉叶梓允的胳膊,“走吧,要不然我只能吃方便面,难不成你煮东西给我吃?不不不,就算你煮了,我也不敢吃。比黑暗料理还要黑暗……” 叶梓允茫然地看着她,“你确定这是安慰我的方式?” “不,这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在叫!” 罗柔柔拉着叶梓允又到玄关换鞋,在小区门口找了家她们常去吃的日料。 不知道是日料自带治愈的功效,还是和闺蜜一起抱怨老公和男友,吃完时,叶梓允心里也舒服多了。反而有点放不下盛凯锋,她不知道自己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好像全盘否定了盛凯锋对她的心意,她当然是能感受到的,但是,现在却又变得这么不确定了。 叶梓允心里的不满竟然悄无声息地滋生出牵挂,而这份牵挂里仍然沉淀着她的气愤。 爱情,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深冬的夜晚总是黑得早,罗柔柔和叶梓允两人手挽手回到小区,天色已是一片黑。 她们沿着小径到单元楼外,那辆黑色的悍马车又停在了老位置。 罗柔柔拽了拽叶梓允的袖子,低语:“椰子,你看那是不是盛少的车?每天都来。” 叶梓允看过去,这辆车她之前也注意到了,但从来没去考究。 “车里应该没人,我们去看看车牌号。” “万一有人不是很尴尬?” 罗柔柔怂恿着,“怕什么,我们又不是偷车贼。” 叶梓允看着她贼眉鼠眼的样子,只得无奈摇头,“可你明明看起来很像。” 罗柔柔才不管她说什么,蹑手蹑脚地绕向车头,结果还没看清楚,驾驶座的车窗忽然降下来。惊得罗柔柔赶忙后退抱紧叶梓允的胳膊,叶梓允只得无奈翻了个白眼,“刚刚你的嚣张气焰呢?偷车贼。” “盛少!椰子,真的是盛少!” 罗柔柔摇晃着叶梓允的手臂,忽然欢喜地大叫起来。 叶梓允缓缓转移视线,看着盛凯锋从车里下来,她的一颗心里像是打翻调味瓶,说不出的滋味。 第二百四十五章 盛凯锋找你做什么? “我有话和你说。”盛凯锋看向她们。 罗柔柔赶紧推了把叶梓允,自己正要开溜,盛凯锋的视线却落在她身上,“我找你。” “啥?”罗柔柔懵了,开溜的动作僵硬在空气里。 叶梓允纳闷不解地看向罗柔柔,又十分不屑地看向盛凯锋,撇了撇嘴,哼了声大步走过罗柔柔身边进了单元楼,没多看他们一眼。 罗柔柔眼下才是叫苦不迭啊! 她真害怕单独和盛凯锋待在一起,这个男人说不定下一秒就把她吃得骨头都不剩。 她拼命的向叶梓允使眼色,哼哼唧唧,但叶梓允压根儿没回头。 罗柔柔心里暗暗捏了把汗,嘟嘟囔囔,“没人性的死丫头!亏我这么担心你!” “不介意的话我想你陪我走走。” 罗柔柔眉头一抬,双手交叉护在胸前,跳得好远,“盛少,我可是椰子的好闺蜜。不同于那些社会上的那种闺蜜,我们可是从小长到大的亲闺蜜!我可是绝对不会背着椰子做出什么事情来的。” 盛凯锋面不改色,双手插在裤兜里,“你们都很喜欢躲着我。” “啊?” “放心,我也不会欺负我兄弟。” 罗柔柔明白他指的是佟文,这才大大咧咧起来,“是啊,我知道盛少不是这样的人。” 盛凯锋没多说什么,望了眼单元楼,才转身走向另一条小路。 罗柔柔赶紧追着他的脚步,心里却十分不安。 叶梓允这时才从单元楼的铁门后探出头来,微眯着眼追着他们相继离开的背影。 “这个盛凯锋,又在玩什么花样?” 叶梓允并没跟上去,回到罗柔柔家里,开了电视看不进去,动不动就跑去阳台搜寻两人的影子;捧着平板玩游戏也玩不进去,时不时就要跑到玄关去看猫眼外的走廊;拿着手机无聊地翻着朋友圈,却又总是一听见什么风吹草动都觉得是盛凯锋来了。 “啊,不行不行。”叶梓允抛开手里的书,双手捂脸,“再这样下去会神经衰弱的。” “回来了。”罗柔柔的声音从玄关飘了进来。 叶梓允仍旧捂着脸摇头,“都出现幻听了,看来是神经衰弱末期了。” “我才是,好吗?”罗柔柔一屁股坐在叶梓允身边,沙发凹了一大个坑。 叶梓允这才抬起头来,看看她,又看向玄关的方向。 罗柔柔叹了口气,抱着叶梓允的杯子喝了口水,“别看了,只有我一个人,他没来。” 叶梓允抿抿嘴唇,夺过她手里自己的杯子,“谁……谁说我在等他?” “难道不是?”罗柔柔凑过来瞪着她的眼睛,“那你千万别问我,他找我做什么。” “谁稀罕知道似的。” 叶梓允端着杯子进了卧室,三秒钟,她又探头出来,“他找你做什么?” 罗柔柔翻了个白眼,“我要吃冰箱里的水果沙拉。” 叶梓允赶忙赶到厨房开了冰箱,端出水果沙拉的盘子,撕了保鲜膜,放上不锈钢的叉子急急忙忙端到罗柔柔面前。挨着她坐下,亲手喂她吃了一口。罗柔柔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副“孺子还是可以教”的神色。 “他找我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我说你们赶紧和好吧,我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好男人。要是搁我身上遇见了,我才舍不得和他怄气,唯恐别的女人抢了他去。当然了,比起我们家的小文文,盛少也不是我的菜。” “说正经的,他到底想要怎样。” “他就是来问我,你的近况。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吃营养的东西,有没有按时睡觉,护肤品和衣服、鞋子缺不缺……巴拉巴拉一堆琐事,都问到你大姨妈准不准时的事情上了。还有,他要给我钱,你住在这里的房租生活费。你和我啥关系,我怎么和你计较这些呢?不过他要给,我当然收啦。” 叶梓允眸色稍有缓和,“然后呢?” “无非就是让我多照顾你,再抱怨他自己不懂怎么关心人,去爱人,我看他做的挺好的。” 叶梓允垂下眼眸,双手交叉在大腿上绞着衣摆。 罗柔柔靠过来,“椰子啊,我是帮理不帮亲的,盛少的确是用心爱你的人。” “我知道,他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会原谅他。” “那你还?” 叶梓允皱眉看向窗外,“不止纪离的事,还牵扯了太多。我不是质疑他爱我的心思,我只是在质疑,当有一天他必须在我和利益之间做出抉择,他会怎么选。爱情,在他心里,到底占了多少分量。” 罗柔柔自己嚼了块苹果,“你把人想得太复杂了,爱了就是爱了,还比较什么?” “不是我把人想得太复杂,是人性,原本就很复杂。” “椰子啊,我怎么觉得自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叶梓允并没解释,她双手抱臂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又聚焦看着窗子上映射出的自己朦朦胧胧的侧影,若有所思,神色憔悴哀伤。 罗柔柔端着盘子过来,“椰子,如果你的这个问题换个方向,你自己能回答吗?” 叶梓允目光深邃地看向罗柔柔,竟有片刻的恍惚。 “当有一天你必须抉择,你是选爱情还是利益,你是选盛凯锋,还是你?” 叶梓允的眸仁微闪,这一刻,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看吧,你自己都回答不出来,怎么能用这个问题为难别人?”罗柔柔嘴里嚼着苹果脆梆梆的响,“你说的意思我知道,我好歹是做公关的,天天出入这种场合当然明白你所谓的复杂。但是,我活得足够简单,不是吗?抱怨社会,不如审查自己。 “你的眼睛只能看见白色,那么世界就是白的;如果你的眼睛只能看见黑色,那么世界就是黑的。这句话我记得很深,在我读书和工作受到排挤,你对我说的这句话一直是我心里的精神支柱。” 罗柔柔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叶梓允的肩膀,又蜷在沙发里看偶像剧去了。 叶梓允看着她,又看向玻璃窗映照出的自己,她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是不是,距离最初的自己,她已经走得很远了。 复杂的,何止是盛凯锋,还有她自己。 在这个璀璨霓虹掩饰下的大都市里,多少人被逼得变得复杂? 复杂到,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心声,也无法用内心的力量去感受一个人的好坏。 叶梓允的胸口像是有股堆积压抑的热流在涌动,她抬手摸向心口,触手的柔软和温暖让她意识到自己仍旧围着盛凯锋的围巾。 她微愣,忽然转身冲向玄关,抓起门钥匙,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罗柔柔依旧吃着水果沙拉,看着偶像剧里的女主角,“还是傻白甜才能容易满足快乐啊。”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我一直替你备着 叶梓允匆忙地赶到楼下,脚上白色的棉拖鞋都还没来及换,被拐角转弯的垃圾桶一蹭,灰扑扑的,她只低头看了眼,拢了拢脖子上松垮垮的围巾,又心急火燎地冲出单元楼。 凛冽的寒风刮来,她脸颊红彤彤的,时不时抽着鼻子,在黑夜中看向那辆黑色悍马。 还好,盛凯锋还在。 叶梓允松了口气,踩着拖鞋,缓慢地走过去,一壁紧张的清着嗓子,用手顺着头发。 但是,盛凯锋迟迟没从车里下来。 稍微走近一看,叶梓允才看清车里根本没人。 “车在这里,人却走了吗?” 叶梓允绕过车头,身子微微前倾凑到后排,双手拢在眉眼四周,好奇的往里面打量着。 “找谁?” 男人冷不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吓得叶梓允一跳急忙转身。 但男人高大的黑影已近在咫尺,她的视线只匆忙从他胸膛扫过,他已经俯下身压来。双臂牢牢撑在车顶,将叶梓允困在自己胸前,好像圈住了一只迷路的小鹿。 叶梓允能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檀木香调,一抬眸,不期然地撞进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眸深处。 她吃惊的样子,都能听见自己一颗心停顿卡在咽喉的声音。 盛凯锋挑眉注视着叶梓允,瞧她这样只觉有些好笑,嘴角一抹笑意藏匿不住,隐隐爬上了眉梢。他的身子又往叶梓允身上贴了贴,更是亲密无缝。叶梓允的脸刷的一下更红了,不比寒风刮红的冰冷,她的脸上可是烫手的火热。 “你想干什么?” 面对盛凯锋帅气的俊脸,叶梓允匆匆地抿着嘴唇,都不敢和他的目光对视。 盛凯锋挑眉,见她娇羞的模样更是来了兴趣,抬手轻轻勾起她的下颌,垂眸欣赏着她的唇瓣,凑身上去轻轻一吻,硬朗强势的眉目间顿时也染上了几许微妙的情思,在他眼波深处荡漾荡漾,直到牢牢浸染进心里。 “你不知道现在你有多美。” “是指我穿着的拖鞋?”叶梓允双手抵在他胸前,稍稍将他推开。 盛凯锋站直身子,“不,因为你肯来找我。” “我刚才可没说找你。”叶梓允依旧不松口。 盛凯锋耸肩,“那你站在我车子外面偷看什么?” 叶梓允顿了顿,瞪了他一眼,“我怕你挡路,别人没地方停车。” “你答应原谅我,我就把车开走。” “……你耍无赖。” “在爱情里面,哪有道理可言?”盛凯锋侧头在她脸上轻轻一啄,“禽兽、无赖,还不都是为了你。” “呵呵,别把你的愚蠢怪在我的头上,我可没强迫你。” 叶梓允刚开口,忽然手机铃声大作,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她撇嘴看向盛凯锋,盛凯锋没辙,只得往后退了几步,收回自己的双臂。 叶梓允绕到车头的一棵树下,才摁下接听键。 “……是……是我……” 刚接通电话,男人沉闷沙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支支吾吾的颤抖。 “我……我……现在能见你吗?我……我在、在家等你……” 叶梓允看了眼时间,稍有犹豫,但这个男人自从出了精神病院,完全没和自己联系过,说不定有要紧事。 “好,你等我。” 挂了线,叶梓允又大步走回盛凯锋身边,“开车吧,送我去一个地方。” 盛凯锋挑眉上下打量她,“穿着拖鞋?” 叶梓允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鞋,叹了口气,“你等我,我换了鞋下来。” “还是你等我。” 盛凯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没等叶梓允明白过来,他竟然从后备箱里捧出一个鞋盒。然后半蹲在叶梓允面前,从鞋盒里拿出一双灰色的运动鞋。牵着叶梓允的手让她撑着自己,才抬起她的脚换上这双运动鞋。 叶梓允试了试,来回走动几步,大小完全合适。 她不禁纳闷,“你车上怎么会备一双女士的运动鞋?” “你经常穿高跟鞋,担心你脚累,我一直放在后备箱备用。” 叶梓允微微诧异,盛凯锋已经拉开副驾的门,向她招手,“上车。” 漆黑的天,时不时飘着雪。 街上的行人显得行色匆匆,都想找个温暖的地方释放自己的疲惫。 好几辆奔驰、宝马陆陆续续开进市中心的一处电梯公寓小区,这个小区盖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购物圈里,自然价值不菲。小区配套设施又是一流的完备,绿化环境堪比把青山绿水搬了来。能住在这里,非富即贵。 此时,一个男人站在客厅紧拉的窗帘后,一只浑浊的眼睛从窗帘缝隙里向外偷窥。 他瞪圆的眼珠子,充满了惊恐、慌张、害怕和不安。 两只枯瘦的手死死拽着窗帘,浑身上下都在发颤,可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他身上又穿了皮衣、大衣和羽绒服,额头却一滴汗都没有。脚上没有穿鞋,双腿却拼命地抖来抖去。佝偻着后背,像桥洞下四处为家的流浪汉。 “要来了……要来了……” 他喃喃自语,松开窗帘,颤颤巍巍的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仍然抖个不停。 “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他眼睛瞪得像个球,拼命地伸长脖子,眼神里充满了渴求,“你答应我的,会带我去见我儿子……我要见我儿子,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儿子?” 男人直直瞪着对面空无一人的沙发上,却好像那里真的有人一样,说个不停。 “你很快就会见到了。”女人妖娆的笑声响起。 “呵呵,快!快!我要见我的儿子,我的儿子!”男人抑制不了大脑里的兴奋。 “端着你面前的水,去卧室,喝一口然后躺在床上,你就会看见了。” 男人毫不犹豫地照做,一路拿着水杯都在颤抖,水反而滴了一路。 可对面的沙发里,仍旧空无一人。 沙发背后有另一间卧室,门开着,看不清里面,只是一片漆黑,永无止境般的黑。 空气里,似乎都能嗅到堕落的浓稠、腐朽味道。 一双漂亮的红色高跟鞋忽然从门口的黑暗里走出来,白皙修长的腿充满了诱惑的魅力。 女人站在茶几前,从包里取出几瓶药和桌上的药瓶对调,又若无其事的用精心装饰过的指甲点击着手机屏幕,发出一条信息: “我这边已经处理好了,关掉监控,在约定好的地方等我。警告你的人给我快点,satan!” 信息发送成功,女人仰着头,窗帘缝隙挤进来的一丝亮光正好照亮她血红的双唇。 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不知道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张足以魅惑众生的脸上,正绽放着属于阮湄标志性的奸佞冷笑。 “叶梓允,我的鱼儿,快来上钩吧!” 第二百四十七章 谁?谁在那里? 悍马在市中心的繁华地带堵了半个小时的车,才拐弯进了高档住宅小区。 “哪栋楼?” “前面……对,左边第一栋。” 叶梓允弓着身子往楼上看,“家里好像没人的样子,一片黑呢。” 盛凯锋解开安全带,“他真的是说在家里等你?” “嗯,我听得很清楚。”叶梓允推开车门,“你在车里等我就好,他不习惯见外人。” 盛凯锋还是跟着下了车,“你一个人上去我不放心。” “有你在,他什么也不会说了。” 叶梓允径直走过盛凯锋身边,快步进了单元楼,盛凯锋看着她的背影,只得退回到车边。 他思索片刻,掏出手机,给佟武打了过去,“给我调查一个人,半个小时要结果……” 与此同时,电梯停在12楼,叶梓允按照手机里牧希发来的门牌号找去。 一层只有简单的四户人家,走廊宽敞又明亮,而她的目的地就在走廊尽头。 “b12-4号……” 叶梓允核对信息无误,低头锁上手机屏幕正抬手要敲门,却发现门虚掩着。 她愣了愣,握着门把手稍一用力,门无声的开了。 是知道她要来,所以没有关门的吗? 叶梓允纳闷,却也多想,开了门径直走了进去。 “那个,有人吗?我已经到了。” 叶梓允站在玄关,顺手关上门,茫然地环顾四周,一片漆黑,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 “hello?有人吗?” 叶梓允出声试探,摸着墙上却找不到开关,只能用手机开了亮光,踱步进了屋。 一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咯吱的闷响,吓得叶梓允心跳加速,好像在做见不得人的事。 她的视线随着亮光聚集在客厅的墙上,啪嗒啪嗒试着墙上的开关,吊灯也没丝毫反应。 “停电了?”可她明明记得在楼下往上看的时候,其他户人家是亮着灯的。 一道冷风忽然刮来,叶梓允手机的亮光迅速聚焦向阳台,照亮随风飘扬的窗帘,才看见阳台的窗户敞开着,玻璃上沾了很多雪,地上也飘落了好一些雪花化成了水痕。 漆黑的屋子就像浸泡在西伯利亚的冰湖里,潮湿阴冷。 叶梓允站在客厅茶几前,俯下身子拿起桌上的药瓶,全是精神类药物。 她又放了回去,草草环视下来,叶梓允并不认为家里有人。 客厅整齐干净,也不像是小偷来过的痕迹。 但,他既然约了自己又为什么不在家呢?门也没关,也不像是遇到了意外。 她皱了皱眉,调出手机的通话记录,回拨过去,嘟了一声后,房间里的死寂突然被另外的手机铃声刺破。叶梓允大惊,一颗心猛地堵到嗓子眼,差点吓得自己把手机都扔了。 她寻着声音找过去,小心翼翼,这才挂断电话,对方的手机铃声也戛然而止。 站在另一扇紧闭的房门前,叶梓允有点犹豫。 她并不傻,种种的疑点让她十分不安,理智告诉她别开门,赶紧掉头离开。但是,她的好奇心却远胜于她的理智,更何况事到如今她也没有退路,不掀起最后这一层面纱,叶梓允也不会知道是怎样的结局在等待自己。 就算是有人暗算她,她也要亲自闯入虎穴一探究竟! 主意打定,叶梓允深吸一口气,握住门把手一拧,迅速推开,森寒的冷风迎面扑来,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对面被窗外夜色照亮的白色窗纱起起伏伏,像有人冲她招手。 叶梓允抓紧门框,才随着手机的亮光打量四周,看不出有任何的端倪。 直到手机亮光照亮门口墙角的那张床,顺着床尾缓缓上移,她的眼睛越瞪越大。 男人的脚、小腿、大腿、肚子、胸口、脖子直到他脸上一对空洞涣散的眼睛! 雪光下,叶梓允吓得大叫,手机咚的一声掉在地上。她惊慌失措,死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脚下却因为慌张后退撞到五斗橱,瘫坐在地上。橱柜不稳,上面一桶红色的油漆顿时从她头上淋下,淋了她一身的血红! 叶梓允惊目乍舌,看着滚在身边的油漆桶,还在向外淌着红油漆,像是谁体内潺潺流出的鲜血。她吓得脸色煞白,挣扎想要站起来,却忽然听见客厅里咯吱一声响,她顿时恐慌得浑身发颤,蜷缩身子抱着五斗橱,目光里充满惊怖。 有人,有人在这里。 她进门后明明关了门,却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只能说明,从她进来后,屋子里一直有人盯着她!在这无尽的黑暗里,一直都有双眼睛在偷窥她的一举一动。 是谁? 为什么要杀了那个男人,又想要对自己做什么? 叶梓允的脑子里飞快旋转,胆战心惊,突然冲到门口关上卧室的门反锁,又抹黑找到自己的手机,再迅速躲回五斗橱后面。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颤抖的手拼命点着手机屏幕,却发现手机在这么紧要关头居然没电关机了。 叶梓允咬着嘴唇,双手抱膝躲在五斗橱后,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余光一不小心瞥见床上冷冰冰的尸体,她身上便是一阵寒颤。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现在应该怎么办? 叶梓允着急地咬破嘴唇,血色混在脸上红色的油漆里,在昏暗的光线下根本区分不清。 咚—— 有人或者是什么东西砸在门上的声音。 叶梓允惶恐地探头出来看向房门的方向,紧接着又是咚的一声响,吓得她睫毛狂颤。 倏尔,声音消失了,却叫人更紧张。 叶梓允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死死抠着五斗橱,静谧窒闷的空气里她都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呼吸。皎洁的夜色凄冷地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没有丝毫人间的温情,仿佛她已经身陷地狱,寻不得出路。 叶梓允微眯了眯眼,正在诧异,门把手却忽然响起被人不耐烦扭动的声音,粗暴野蛮得几乎要破门而入!她猛地一颤,心口瞬间冷却结冰。 那人要来了,要进来了! 叶梓允心跳加速,她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却发现自己无处可躲,只拼命地缩着身子,死死地抱着自己,毛骨悚然,衣服上和脸上、手上满是红油漆,紧紧握着手机的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跳。 一对惊恐惧怕的眼睛里,能看见的,都是死亡一般的黑暗和绝望…… 第二百四十八章 所幸,我们还没有错过彼此 楼下。 依靠着车门的盛凯锋正点开一封自己刚收到的邮件,正是佟武发来的调查信息。 一切信息都如那个男人所说,似乎也没有不妥的地方。 他皱了皱眉,抬头望,雪花飘扬着落在他脸上,零星的灯火却不知道叶梓允在哪一盏灯下。盛凯锋看了眼时间,她已经上去很久了,担忧着还是拨下叶梓允的手机号码。 电话刚打出去,一辆辆警车吚吚呜呜鸣着警笛,闪着红蓝色耀眼的警灯,从风雪的另一头呼啸冲来。盛凯锋冷峻的眉眼看过去,警车稳稳当当停在他面前,然后迅速有人推门而下如一股激浪冲进他等候的那栋单元楼。 其余的人下车现场指挥,听着嘀嘀咕咕对讲器里互相传达的指令,另一小分队的警察展开周边搜索并拉起了警戒线。盛凯锋一直竖着耳朵、瞪着眼睛捕捉他们的一举一动,手心里的温度骤然变得冰冷。 有警察注意到他,翻出证件向他走来,但盛凯锋毫无焦距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和着急,只怕叶梓允出意外,不等警察开口和阻拦,他突然一个箭步向前直奔单元楼的大门。等那帮警察反应追上来,盛凯锋早已身手敏捷冲进了楼梯口。 按照邮件里调查出的家庭地址,这个男人被叶梓允安排出了精神病院后,一直住在这里。 按理说,他的日子是被叶梓允救济的,不会伤害叶梓允,但盛凯锋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像,他们正在一个巨大的漩涡里沉沦。 盛凯锋一口气爬上12楼,拉开楼梯口的门直奔走廊另一头。 b12-4号的门外堆满了警察,防盗门大开,拉着警戒线,警察进进出出收集证据。 从屋子里还抬出一具用裹尸袋装着的尸体,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盛凯锋茫然地僵硬住,起伏的胸腔里空荡荡的,再多的空气也无法填满他的恐慌。 他上阵杀敌数载,什么困难没遇到,什么死亡没见过,却从未叫他害怕过。 但此时此刻,他心里的声音在告诉他,他真的在害怕。 一种从脚底冰冷到心里的恐惧,犹如一条铁链从头缠绕到脚,吸食着他脑中所有理智和冷静,翻搅出过去的记忆,每一帧画面都是叶梓允的一颦一笑。脑中止不住去猜测眼前发生的事情,残酷的、痛苦的,犹如尖刀刺得他心里鲜血直流,痛不欲生。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和门口的警察大大动手。 理由很简单,盛凯锋想要找到叶梓允,而这些人阻挡了他的路。 漆黑的眼眸中充斥着阴鸷和愤恨,他恼的、恨的,都是自己为什么让叶梓允一个人上楼! “外面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他要硬闯……” 门口的动静已经惊动屋里负责现场指挥的警察,他责问的目光从盛凯锋的脸上扫过,迅速命人住手,大步走向盛凯锋,“盛先生,你想要落一个妨碍公务的罪名吗?” 盛凯锋拎着一个警察的衣领,把人狠狠往墙上一摔,冷笑,“你的人功夫不到家。” 其他警察还想冲上来,赵队长扬手命他们退下,皱眉向盛凯锋走去,“别总是来为难我,你想要找的人,已经由我的人护送到了楼下的救护车接受检查,你赶紧下去吧。别动不动就来动我的人,到时候我拿你算账!” 盛凯锋眼中的阴鸷终于散去,拍了拍赵队长的肩膀,道了声谢,又奔向电梯。 瘫了一地的警察这才歪歪扭扭地扶着墙站起来,有人不爽地质问:“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 “抓起来让你们当陪练?他要真有心揍你们,不用全力都能把你们打成肉泥。”赵队长冷哼一口气,“等你们知道他做过什么,你们只有膜拜的份儿!还不赶紧给我干活儿,少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一群人只得灰头土脸回了现场。 这时,电梯已经停在一楼,盛凯锋亟不可待地冲了出来。 周围的警戒线外已经围观了许多小区的住户,盛凯锋的视线却牢牢锁定在不远处的救护车上。他逆着风雪跑上去,魂不附体似的,远远地,能看见叶梓允披着毯子,手里紧紧捂着热气腾腾的杯子坐在救护车的车尾,接受警察的问话。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很狼狈。 叶梓允也几乎在同时注意到盛凯锋,一双茫然的眼眸深处陡然荡漾起温柔缠绵的涟漪。 她僵硬地站了起来,放下手里的杯子,缓缓走向盛凯锋。 就像在马赛教堂的那一次,他向她走来,她向他走去,四目相视的瞬间是千言万语也无法述说的深情与牵挂。 叶梓允脚下的步子变得匆忙,忽然加速奔跑起来。 小区的路灯在雪地里撒下一个大大的光斑,正好照亮他们飞奔相拥在一起的身影。 她伸臂勾住他的脖子,踮着脚,整张脸都埋在他肩窝里。冰冷的鼻尖依旧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调,混着雪花清透冰凉的触感。即便是隔着黑色的大衣,盛凯锋身上温热的体温如同他的怀抱温暖着她的身子,耳边都能听见他强势有力的心跳声。 他的大手搂着她,捂着她的后脑勺,双臂的力道很紧很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盛凯锋的唇贴着她的耳廓,依旧心有余悸,粘着她染着红漆的头发,一声声频频道着歉。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去的……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再也不会。” 叶梓允沉默地陷在他胸膛里,越发抱紧他,只有微颤的身子和哽咽的鼻音在回应盛凯锋的言语。 这一刻,他们眼前的世界里只有彼此。 围观的群众和忙碌的警察,都像是在另一个时空里,与他们无关。 呼吸、体温和心跳,是属于恋人之间最私密的情话,胜过一切的山盟海誓。 原来,在爱情的世界里本没有衡量的标准,只要能感到幸福。 所幸,他们都还没有错过彼此。 风仍然呼啸的刮着,雪越下越大,密密匝匝像一层薄薄的白纱笼罩着他们火热的身子。 乌压压的人群里,一个戴着黑色毛线帽又用宽大的围巾遮住自己大半张脸的男人,只露出一双眼死死盯着叶梓允和盛凯锋,下一秒,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茫茫缤纷的白雪中。 第二百四十九章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天,椰子,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叶梓允刚回到罗柔柔家里,已经被罗柔柔用毯子裹着塞进了沙发。 “我接到盛少电话后,准备了热牛奶,你赶紧喝点,安安神,还有些外卖的宵夜。” 叶梓允捧过罗柔柔递来的牛奶杯,勉强笑了笑,“我没事,是他小题大做了。” 盛凯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我宁可小题大做也不要你出意外。” 罗柔柔捋了一撮叶梓允的发丝到手里,叹着气,“可惜这么好头发,怎么会有油漆?” “在救护车的时候稍微处理了一下头皮,剪掉的话应该就好了。” 盛凯锋皱眉,“可我不想你剪短头发。” 叶梓允疑惑地看向他,“难不成你有长发情结?” “你傻啊你,网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罗柔柔托腮想了想,“你是长头发的话,我爱的你就能更多一点了。盛少,那可是爱你还要再多爱你哟。” 叶梓允的脸红了,却还是用胳膊肘捅了捅罗柔柔,“平时不见你话这么多。” 盛凯锋却打趣地点头,“不错,柔柔说的一点都不错,有没有风油精?” “有有有……佟文买来的医药箱里有。” 罗柔柔急匆匆拿来了风油精,盛凯锋挽起衣袖,把风油精滴在染了油漆的头发上,轻轻用毛巾揉搓着,油漆的颜色还当真淡了不少。罗柔柔大吃一惊,长了知识,也来帮忙,也从叶梓允嘴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么说,是有人想要嫁祸你谋杀罪?”罗柔柔震惊地瞪圆眼睛,“那后来呢?警察怎么让你们单独回来了?徐晔那一次,警察还死活守在病房门口,一副我们要畏罪潜逃的样子。” “这次他们发现了遗书,遗书的内容承认他是自杀。”叶梓允略顿了片刻,叹气,“他说自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念头,曾经是依靠仇恨撑到现在,又在精神病院里度日如年,出来后我虽然给他安排了工作,但是他力不从心,觉得生活失去了意义,回到空荡荡的屋子里也没有家的感觉。” 罗柔柔点头,“听起来,理由好像也挺充分的。” “最后,他还说要警醒我,不要忘了自己当初的承诺,必须兑现给其他消费者。” 罗柔柔停下手里的动作,“这么说来,他并没打算用自杀来陷害你啊。事情好复杂。” 叶梓允的脸色同样很不好,她比罗柔柔还要诧异震惊和不解。 他打电话约自己去,如果是真有事,那么就不会自杀,如果是骗局为什么又有遗书? 乱七八糟的心事理不出丝毫头绪,就像是塞进木桶里的一堆缠绕解不开的毛线。 “真的不想和我回槐桐路?”盛凯锋适时打断叶梓允的思绪。 叶梓允摇头,心中仍然没忘山亭的事,“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今晚我留下来陪你。”盛凯锋俯身在她额上一吻,“你安心睡个好觉。” 罗柔柔知趣地没有再追问关于案情的细节,回到卧室抱出一套棉被,还没开口,盛凯锋已经接了过去,“我睡客厅就好,阿允拜托你了。” 罗柔柔点了点头,搀扶着叶梓允进了浴室洗漱。 盛凯锋一个人站在客厅的吊灯下,脸上温柔的微笑悄无声息地湮没。深邃的眼眸突然变得霜寒犀利,像有个永无止境的黑洞在吸食周遭所有的希望、快乐和幸福,目光变得犹如淬了剧毒的剑刃,让人不寒而栗。 “佟武,你马上和赵队长联系,我要一切详细的事情经过。” “少爷放心,我已经赶到现场了。” 盛凯锋咬着腮帮挂了线,站在落地窗前俯看夜晚的繁华,冷冷的目光不带任何温度和情感。一如眼前这些璀璨的辉煌的夜灯,在太阳降临时将如泡影般消失,所有虚伪的光、深沉的黑,都无法真正长久。 天亮,远在叶家别墅里的阮湄,美美地睡了个好觉。 她摘下眼罩拉开窗帘,窗外飘着浓浓的白雾,几乎看不到两百米外的建筑。 阮湄饶有兴趣的一笑,拿起圆桌上的遥控器开了电视,惬意地坐在窗下的藤编椅里。 电视新闻正在讲昨晚发生的命案,正如她事前安排所料。 即便警方不准这个案件公开,但这群新闻媒体平日里都没少收她的钱,这点事又怎们会藏着掖着?更何况,这条新闻必定会引起安市的舆论狂潮,这些媒体谁不想博个眼球?阮湄只需要稍稍推波助澜一下,媒体人的狗鼻子都已经追上去了。 “夫人。” “进来。” “您的早餐,我为您送来了。” 阮湄点头,“放下就出去。” 佣人将托盘放在阮湄手边,法式的面包和意大利的腊肠,配了杯暖暖的牛奶。 阮湄依旧得意地看着电视,正呷了口牛奶,却突然听见主播提到“遗书”两个字,她的手举着牛奶杯顿时僵硬在唇边。 “遗书?什么……什么遗书?”阮湄纳闷地皱眉,这本不是她的安排啊! 电视新闻的镜头切换至主播身上,字正腔圆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着“警方初步认定为自杀”。阮湄目瞪口呆,哗的一下子站起来,手里的牛奶杯重重搁在玻璃圆桌上,溅了她一手滚烫的牛奶,更是气得她脸红鼻子粗。 她又换台,好几个晨间新闻都在播报这条新闻,但内容完全一致。 警方初步认定是自杀,还有遗书。 阮湄记得很清楚,自己最后离开只换了药,把医生开给他安神静气的药全部换成了精神类药物,正常人每天大剂量的服用积少成多,反而会导致正常人出现幻觉,严重导致精神分裂。 自从男人从精神病院出来,阮湄故意隐瞒身份接近他取得信任,再趁机换药,一直在控制他,为的就是最后能反将叶梓允一局:是叶梓允走投无路,隐瞒叶氏新产品的成分最后杀了这个搅局的男人,逼叶梓允成为众矢之的,她再夺回叶氏。 但是……但是事情怎么会不按照她所安排的发展呢? 阮湄慌了神,急忙联系satan,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第二百五十章 姑娘,跳槽吧 “你拿我的钱就是这样办事的?” 阮湄单手叉腰,怒目圆睁地瞪着电视,一面冲电话频频怒吼,急躁不安。 “我不想听你任何借口,现在警方的结果就是怀疑自杀,这可不是我的目的……别给我说你也不知道遗书是怎么回事,你拿我钱,就该给我把事办好……够了,不用再解释,送山亭回国的路上再出任何差错,我想我也不用在你身上砸钱了!” 阮湄挂了线,气急败坏,匆匆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燃,缭绕的烟雾下,新闻画面里是昨天命案现场的大楼。阮湄心里很不安,有人居然能躲过satan派来的眼线,潜入屋中还留下所谓的遗书。 这个人如果不尽快查出来,是敌是友,阮湄一刻也得不到安宁。 她若有所思片刻,又拨下另一个手机号码。 “喂,是我。”阮湄云云吐出一口烟,微眯的媚眼自由股销魂蚀骨的妖娆,“我找你老爷。” 直到快中午时分,浓厚的白雾才逐渐消散。 叶梓允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僵硬地坐在床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热气。 罗柔柔急忙上前挨着她坐着,“又做恶梦了?你刚才一直在说梦话,叫也叫不醒。” 叶梓允转动着眼睛,确定自己是在熟悉的环境里,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罗柔柔从床头柜的抽纸盒里扯出好几张纸,替叶梓允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凯锋呢?” “盛少有急事,先走了,他说等你醒来了给他打电话,他还是很担心。” 叶梓允握着罗柔柔的手腕,示意她不用再替自己擦汗了,“我睡了多久?” “昨天你睡得太晚,我估计你睡了四五个小时。” 叶梓允掀开被子下床,捂着自己的额头,“今天新闻怎么说?” 罗柔柔眨巴着眼睛,故意想要敷衍,“说什么?” “你知道,少给我打马虎眼。” 罗柔柔没办法,叹了口气,“反正你自己都会看见,那我还是和你说吧。” 叶梓允拔下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开了机,嗡嗡嗡的震动声几乎震得她手发麻。 “现在新闻说警方初步认定是自杀,但是网上的那些新闻话题却全都是阴谋论。”罗柔柔气得牙痒痒,“都说你是杀人狂魔,上次徐晔的案子也是因为你和纪少私下勾搭才被法院判的无罪。还说,如果当时纪少和你没私情,你肯定被判死刑,那么现在就不会再有人死了。” 叶梓允看着自己手机上的各种提示,几乎都是公司的人在找她。 罗柔柔一面理着床一面不甘心的把枕头拍来拍去,“你说现在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无聊?没有的事,偏要硬生生说点什么事出来。就连警察都说自杀了,他们还要说你是凶手。舆论啊舆论,只手遮天,那些人又只睁一只眼睛,大脑都懒得思考,真不知道他们是吃什么长到现在!” 叶梓允回拨牧希的电话,但一直打不通。 “我先回公司了。” “等等……”罗柔柔冲上去拦着叶梓允,“现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你还要去叶氏?现在那边肯定堵满了记者,你去不是自找麻烦吗?” 叶梓允推开罗柔柔的手,出了卧室,“警察都说是自杀,任凭媒体怎么说,也不能改变注定的事实。我当然要去集团,这场风波利用的好,公司的业绩还能再上几个点。” 罗柔柔满头黑线,赌气退到一边,“好了,我也不管你了!现在媒体啊舆论啊,都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在,成天想着怎么利用媒体扩大宣传做生意,要不然会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 “说好听,是现在互联网给了我们了解更多事情的机会。”叶梓允匆匆在浴室洗了把脸,含着牙刷咕咕哝哝说着,“同时,当然也是商机。你,应该更懂我这句话的意思。” 罗柔柔做了个鬼脸,踱步进了厨房,端出碗筷,“是,大少奶奶,来吃饭吧。” “我不吃了,公司有事儿,你找佟文陪你吧。” “喂!”罗柔柔话还没说完,叶梓允已经在玄关换了鞋离开,“真是的,路上小心。” 叶梓允坐着出租车一路赶去叶氏集团,路上顺带处理了几封要得急的电子邮件。 司机开着电台,电台的新闻里依旧咿咿呀呀播着昨晚那场命案。 叶梓允竖着耳朵,注意力不知不觉被吸引了过去。 司机踩下刹车等红灯,见她对这新闻很有兴趣,就调大了音量,“现在安市不安全了,接二连三的闹出命案。这次警察说是自杀,也不知道真假。” 叶梓允转而看向司机,“我相信是真的。” “我可说不准,之前才曝出纪离和那女的开房,紧接着那女的又被牵涉进命案,我才不觉得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要说被人栽赃陷害,那也是因为那女的到处得罪人,肯定也不是善类。她们出的饮料,我才不敢喝呢,这不又说他们配方有问题了。” 叶梓允眉头微皱,身子微倾向前,“配方又出问题?” “是啊,听说是剽窃,我听经济台时候听见的。现在是社会台……” 司机嘀咕着就去换台,正好经济台的主播播完一只股票的信息后,就说到了叶氏集团。 对面绿灯一亮,司机踩下油门又缓缓驶去。 叶梓允聚精会神听着电台主播的一字一句,当听见“叶氏集团的新产品配方与陈家旗下的新上市产品的配方高达80%的惊人相似”她瞬时脸色煞白。 陈家,又是陈曼他们。 “……此次,我台记者联系到陈氏集团生产部经理陈曼,她表示在午后的新闻发布会中会进一步公开双方配方表,并且就本次侵权他们已经向法院递交了诉讼,势必会和叶氏集团走上法律途径……” 叶梓允微怔,车子停在叶氏集团门口她也没反应过来。 司机扭过头来好心提醒她,“到了,姑娘,我看你还是赶紧跳槽吧。” 叶梓允结了账,只说了句“不用找了”就急忙进了大厦。 现在她总算知道自己的手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公司找她的电话,不是因为昨晚的命案,而是因为陈曼他们的小动作。新产品的配方作为高级商业机密,整个集团里掌握的人很少,怎么可能外泄? 唯一的途径,就是内奸。 叶梓允的高跟鞋踩着冰冷透亮的地砖,严肃的脸色让人退避三舍。 刚转过弯角的会议室,就看见阮湄趾高气扬地站在新项目组的办公室里,笑得得意。 她的心,顿时有了不祥之感。 第二百五十一章 你还真是流年不利 “……前段时间因为养胎,不得不离开,以后还请大家一如既往的关照我,谢谢。” 叶梓允站在门口的时候,阮湄正好顶着肚子向大家微微鞠躬,好一番“诚恳”的示意。 她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外,丝毫不引人注意,倒也真没人看见她。 新项目组的成员现在大多都是叶梓允的心腹,素来知晓阮湄总爱针对叶梓允,所以大家也是恹恹的鼓掌,敷衍了事。阮湄看在眼里,自然明了在心里,却也笑着没多说什么。 “你们的组长,还没到?”叶鹤正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好像十分疲惫。 叶梓允微微侧头,才看见叶鹤正坐着轮椅也在办公室里,只不过被一旁一人高的绿植遮住了。 李正跨步出来解释,“组长昨天被警察问话到很晚,今早和我联系过,现在估计还在警局。” 其他人都纷纷点头帮忙掩饰,叶梓允冷眼旁观,知道自己素日里没有用错人。 阮湄却不屑地冷笑出声,“现在叶氏再曝新产品的原配方泄露,叶梓允作为新项目的组长这个时候不出现,我看她的心根本不在这里。鹤正,她这样怠惰、知难而退的行事作风,怎么做表率?” 叶梓允挑眉,以口型无声地呢喃着:“怠惰?” “叶氏频临破产边缘,是梓允的出现才力挽狂澜再度夺下政府的项目,所以我认为梓允并不是知难而退的人。”叶鹤正望了眼阮湄,语重心长,“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以后要和梓允和睦相处,毕竟,你都能接受山亭,为什么不能接受她?” 阮湄诧异叶鹤正居然会帮着叶梓允说话,可面上不好发作,只得握拳隐忍下来。 叶梓允并不像她那样吃惊,但心里还是或多或少有点说不出的复杂情感。 一个从小到大从不拿正眼看自己的父亲,视自己为利益产品的父亲,如今肯帮她说话。 而且,还是在阮湄面前。 叶梓允心里是百转千回的思绪,从没想过叶鹤正待自己还会有今天。 她叹了口气,至少说明当初她从叶鹤正下手,转变自己态度从而牵扯阮湄的计划,没有错。阮湄身上的一切光环,都是叶鹤正赋予的。只要叶鹤正一句话,可以把阮湄捧上天,也可以让这个女人死的粉身碎骨。 只要叶梓允能在叶鹤正心目中有一定份量,阮湄孤掌难鸣。 “既然这样,你们组长一时半刻回不来,就由我来调查这次泄密事件。” 阮湄的话惊醒了叶梓允的思绪,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个个都呆了。 李正皱眉,“你是在怀疑我们自己泄露我们的心血吗?” 阮湄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为什么不可能?你们是最接近整个核心的人,我有正当理由从你们开始着手调查。” “配方只有组长和研发生产的人知道,为什么要怪我们头上?” “就是!依你说,青乡那边的工厂岂不是比我们更值得怀疑?” “我们每天加班熬夜,不说别的,至少不会出卖我们自己的劳动成果!”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开了,他们谁也没想到自己的努力会换来领导这样的质疑。 “你们说的当然都有道理,而且我的人也会去调查,现在,你们是我的第一步。” 阮湄讥讽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明明是一双魅惑的双眼里却充满了森寒的冷冽,叫人浑身不自在。这样怀疑人的态度,更叫他们觉得心寒。 “好了,把你们手中的所有资料都收拾好,十分钟后,我会让我的人过来介入调查。”阮湄微扬下颌,得意的从他们面前走过,目光轻蔑地看向他们桌面上乱七八糟堆放的资料,“所有文件、记事簿、笔记本和电脑,全部没收。” “什么?!”众人大惊。 阮湄打了个响指,“还有你们的手机,你们的背包和衣服,我全部都要检查。” 李正恼怒,“你这是侵犯人身权利!你没有资格这样做!” “我们要等组长来,我们新项目组的事情,只有组长能管!” 阮湄拍了拍手,踩着高跟鞋穿梭在工位之间,示意所有人噤声。 “即便你们的组长来了,同样和你们一样要接受我的调查,所以,我建议你们最好统统给我闭嘴!再多说一句话,你们也不用接受检查了,立马认罪给我滚出去!我们叶氏好不容易能喘口气,不养任何一个闲人!” 众人面面相觑,都气得不行,吹胡子瞪眼,都不想顺从阮湄的话,却又似乎没办法。 “李正,这里你职位最高,就从你开始,把手机交出来。” 阮湄站在李正面前,一只手横在胸前,一只手手心向上摊开,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叶太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现在的做法对叶氏有害无利。” “我只不过想要看你的手机,你至于这么紧张?总之,今天不配合我调查的人,都会收到辞退信!在我这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我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人!你们都走了,我还乐得轻松自在! “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辞退信写得可不怎么好看,毕竟你们个个都是偷窃泄露公司商业机密的嫌疑人。戴着这样的帽子,我很想知道,还有哪家公司敢用你们?” 话已至此,根本没有别的机会。 大家都心不甘情不愿,但他们都明白,这是阮湄在变着花样折磨刁难他们。 阮湄盯紧李正,眼眸深处蓄着不满,言语间的火药味比之前还要浓,充满了挑衅的攻击意味。一时间,办公室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即便叶鹤正在场,却也没有帮他的功臣们开口说一句话,叶梓允看在眼里,却是寒在心里。 “如果我强迫检查你的手机和电脑,你是不是又能堂堂正正交出来?” 众人的目光骤然一亮,齐刷刷看向门口,见到叶梓允的这一刻,所有人热血沸腾,像是见到了救世主。 叶梓允踩着高跟鞋,白色的褶皱衬衣配着高腰的深灰色休闲阔腿裤,束着一条宽厚的黑色腰封显得她的双腿笔直修长。一手拎着包,一手搭着黑灰色的西装外套,长发自然垂落,虽然有点毛躁显得风尘仆仆,但丝毫不削减她力压全场的冷艳气场。 阮湄微微眯眼,挑眉扬着唇角,讥笑,“你还真是流年不利,怎么总是爱进警局呢?” 叶梓允大步站在她面前,冷峻的目光压迫着她的视线与自己平视,不紧不慢地落落大方地一笑,“有人想要我进去就出不来,但我现在依旧自由自在,你说,究竟是谁流年不利?”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两个女王 两个女人目光对视,都能见刀光剑影之色,谁也不让谁,就像两个率军出征的女王,各自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领地,空气里都能嗅到浓浓的硝烟味,沉重低闷的空气盘旋下,剑拔弩张,随时都会开战。 “你来的正好。”阮湄扬起胜利者的笑容,伸来手,“我现在是叶氏集团市场部的负责人。” 叶梓允挑眉,回头看了眼叶鹤正,撇嘴含笑,沉默不语地握了握阮湄的手。 阮湄得意的向前迈步,冷笑,“我回来了。” “恭喜。”叶梓允面不改色松开她的手,视线落在她渐大的肚子上,“别劳累动了胎气。” 阮湄恣意地双手抱肩,侧身看向李正众人,“只要你的这帮手下乖乖听话,别给我添堵就好,要真是不小心谁惹我动了怒,胎气不稳,那个人可就糟糕了。” 叶梓允走上来,扬唇而笑,“放心,只要你乖乖待在自己办公室里,别瞎管闲事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按理说,老实的待在家里,不是更好吗?” 阮湄嘁了声,转身看着她,“叶氏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我也是在帮你。” “既然你是市场部的人,为什么要来调查我们部门的人?” “这是董事会的决定。”阮湄走向叶鹤正,纤细白嫩的玉手从叶鹤正的右肩摸到左肩,笑得诡异奸佞,“不同部门之间互相监督,恰好,我们市场部和你们被捆绑在一起。要不是因为你们部门捅出这样的篓子,董事会也不会有这样的决定。 “毕竟只有我们市场部的人才最不可能泄露配方,我们所有人为了销售额忙的晕头转向,只求公司的产品卖得更好,配方自然不肯泄露给外人。而且,我们也接触不到配方这样的生产细节,不是吗?” 叶梓允皱眉看向叶鹤正,只想寻求证实。 叶鹤正看向她,点了点头,“董事会的意思我也无法左右,更何况能用这种方式平息他们的愤怒我认为也是值得的。所以我才会同意阮湄到市场部,关键时候也能帮到你。无论如何,你们都是家人。” “是啊,鹤正的意思,正是我的意思,不是吗,梓允?”阮湄得意地笑着。 叶梓允无法辩驳,她不知道叶鹤正是不是装傻充愣做出的决定。 她和阮湄的不和全公司的人都看在眼里,让阮湄帮她,彗星撞地球的时候都不可能。 “我知道了,不过这起事件,我会先进行内部调查,不允许任何人插手。” “梓允啊,董事会……” “我不管董事会什么意思。”叶梓允死死盯着阮湄,眉眼间的不满和恼怒犹如她心口的怒火在熊熊燃烧,“我的部门,我来负责!” 阮湄不甘心地揽着叶鹤正的肩头,娇滴滴的撒着娇,“鹤正,到时候上面……” “梓允这么说就这么做。” 叶鹤正一锤定音,阮湄知道自己再怎么施展媚功也没用。 “但也不能无限制这样下去,我只给你一个星期时间,到时候我的人介入。” 叶梓允耸肩,“毕竟市场部忙得晕头转向,这点小事不足以打扰你们。” 阮湄还想争执下去,叶鹤正却扶额皱眉显得很不舒服。 “爸,要不我现在马上送您回医院?”叶梓允迎上去,半蹲在叶鹤正面前。 阮湄这才低头看了眼叶鹤正,瞧他不舒服的样子,立刻借口自己忙先离开了。 叶梓允不想管这个女人,只看着脸色不好的叶鹤正,让李正赶忙倒了杯水来。 “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你处理,你不用送我回去。” 李正双手捧着水杯递来,“组长不用担心,我送叶董回医院。” 叶梓允点了点头,目送李正推着叶鹤正的轮椅走远,这才转而面对留下来还在等待她开口的同事们。她关上门,轻咳了一声,徐徐走到人群中去。 “这次事情,我肯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我不相信你们当中有人会出卖我们,我深信不疑,但是我的职位要求我必须给其他部门的同事一个交代。所以我需要你们的理解和配合,我不会侵犯你们的权利伤害你们,这点我能向你们保证。” “我们当然知道组长对我们的好,所以我们会权利配合,证明我们自己清白。” “我们就是不想要那个女人来插手,谁知道她会不会陷害我们?” “就是,我们的资料有很多不能对外,到时候别又怪我们。” 叶梓允心里安慰,笑了笑,“好,大家一条心,共度这个难关。我也不想你们被这件事拖累和影响,照常工作就好。大家先忙吧,都散了。” 众人窃窃私语着回到自己工位,刚才紧绷的气氛在这一刻终于缓解。 叶梓允回到自己独立的办公间,唤了几声牧希,却是另一个女同事进来。 “组长有什么事吩咐我好了,牧希到现在都还没来呢。” 叶梓允纳闷,“牧希还没来?她有和谁联系过吗?” “没有,我们也联系不上她。” 叶梓允若有所思,将手里一份文件递给她,“帮我影印十份,开会要用。” “好。” 办公间的门关上,叶梓允又尝试联系牧希,手机不通,微信、短信都不回。 一直忙到下班时间,依旧联系不上牧希。 叶梓允不明白,牧希在这么关键时候会去哪里? 她想到青乡,打电话给村长和工厂的负责人,都表示牧希没有回来。 “这就怪了,牧希能去哪里呢?” 叶梓允站在办公间的落地窗前,双手抱肩,俯看脚下这片忙碌繁华的城市,目光森寒。 “请问叶大小姐什么时候下班?” 玻璃门被人敲得咚咚咚响,叶梓允回头,盛凯锋已经大步走来从身后将她抱住。 叶梓允的头靠在他身上,浅笑,“怎么来找我?” “接你下班。”盛凯锋偏头吻在她秀发间,“同时,还想给你一份惊喜。” 叶梓允扭头望着他的侧脸,“惊喜?叶氏又被推到风口浪尖,今天可不是什么浪漫的夜晚。” “正因如此,我才要给你这个惊喜,来。” 盛凯锋为叶梓允穿好外套,拎起挎包,关了办公室的灯和门,牵着她的手大步走向电梯。 穿梭在漆黑的办公大楼里,只有走廊几盏夜灯亮着,拉长两人一前一后的影子。 叶梓允始终凝视着盛凯锋的背影,今天这一整天她过得都很不轻松,昨晚的事还让她心有余悸,心里像是装着满满一桶水,沉甸甸的。可现在只要一见到他,她忽然觉得白天无论发生怎样糟糕的事,都可以抛到脑后忘记。 也许,这就是爱情最大的魅力。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下雪的夜晚 “为什么带我来城南7号?” 叶梓允从盛凯锋的车上下来,望着四周疏散的高档住宅楼,随风摇曳的树影密密麻麻,看得出来这里虽然是修在市中心的经济圈里,但绿化植物十分茂盛。就连清清凉凉的寒风里,隐隐约约都夹杂着绿色植物的甘香气息。 盛凯锋牵着她的手往更里面走去,绕老绕去,叶梓允才知道这个楼盘的大。 尤其还是晚上,灯光如此之暗,她走了没多远就已经懵了。 但楼房间距又恰好的保障每一户人家的采光和隐私,从外面远观时十分赏心悦目,没有任何的拥挤感,和其他楼盘每层每户看起来像蚂蚁窝的构造完全不同。 盛凯锋在详细的向叶梓允介绍每条路通向什么方向,她却十分不解,城南7号是刚交房不久的富人小区,叶梓允也是在罗柔柔家里看广告的时候知道的,他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 坐着电梯,他们很快站在一扇密码锁门外,盛凯锋不假思索地输入密码,门开了。 “密码是你生日。” 盛凯锋回头冲叶梓允深情一笑,牵着她的手更紧了。 “你……该不会……”叶梓允的心口开始激动,像是窗外树枝上因风颤抖的树叶。 盛凯锋故弄玄虚并不回答,而是摘下自己的领带,低语,“闭上眼睛。” “……” 叶梓允有点好奇,但还是乖乖闭上了。 “你可不能趁我看不见的时候欺负我。” 叶梓允能感觉到盛凯锋用领带包住她的双眼,以防她偷偷睁开。 盛凯锋笑而不语,俯身在她耳廓上一吻,“我想什么时候欺负你,我说了算。” 叶梓允的耳朵当下一红,身子忍不住痒得发颤。 盛凯锋富有深意的一笑,牵着她进了屋,时不时小心提醒她要怎么走。 叶梓允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嗅到空气里冰冷又略微刺鼻的味道,心里也就越发充满期待。 他们停了下来,叶梓允摸索着盛凯锋的手臂,显得着急,“还不能睁开眼睛吗?” “等我。” 盛凯锋松开了叶梓允,她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只能听见他来来回回、忽近忽远的脚步声。叶梓允有点着急又有点紧张,眼前的黑暗忽然让她想起昨晚的黑暗,想起那具尸体,想起有人急不可耐的想要破门而入,想起那找不到依靠的恐惧感。 她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伸着双臂在空中胡乱抓来抓去。 “凯锋?凯锋……你在吗?凯锋?” 叶梓允开始害怕,她想要摘掉眼上的领带,却在手指触摸到领带的瞬间,她僵硬住了。 领带上似乎还有盛凯锋贴身的体温,淡淡的檀木香调依旧在空中静静萦绕。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聆听盛凯锋的脚步,好像依偎在他怀里的心跳似的—— “不要害怕,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脑子里是盛凯锋的耳语声,知道自己被他默默注视着,叶梓允才终于笑开。 她垂下手,没有摘掉领带,全身心都在静静等待和期待着。 “现在可以了。” 盛凯锋站在她身后,解下领带。 叶梓允颤抖着睫毛缓缓睁开,透亮清澈的眼眸已经适应了黑暗,此刻从落地窗前射来的一束光线让她微微有些不适,手背轻轻遮在眼前,蹙眉。 盛凯锋稍稍挪了一挪,正好挡住那道灯光。 叶梓允的头顺着亮光徐徐看向四周,眸仁深处似乎结满了一朵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顷刻间绽放,都能听见花瓣舒展开“啵啵”的声音,恰似她狂跳的心率节奏。所有的恐慌和害怕都荡然无存。 “这……” 她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兴奋地跑向其他房间。 所有房间的墙根竟然都缠绕着一圈五颜六色的小彩灯,作为窗外透射进来的月光的点缀,别样的浪漫唯美。 她竟然完全词穷,又回到客厅。 客厅的落地窗前是一架落地灯,昏黄温馨的光芒勾勒出盛凯锋高大昂然的身躯,像是爬了一层毛茸茸的小精灵坐在他肩头上。温柔多情的目光让叶梓允羞红了脸,只得低着头匆匆跑向卧室的阳台,吹着夜风,俯看整座城市的夜景。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盛凯锋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进来,从身后抱住她,俯身将头贴在她侧脸。 叶梓允心里虽然有过期待,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感觉竟然又完全不同,她难掩欢喜抱住他的手臂,侧头望着他,“为什么要送我礼物?还送我一套这么大的房子。” “槐桐路在郊区,距离你上班太远,我心疼你睡不好觉。” 叶梓允的嘴角忍不住浮出笑意,“可我能住柔柔家里。” 盛凯锋叹了口气,“那我呢?想你的时候,你要我怎么办?总不能在她家里和你睡一块儿吧?” 叶梓允的脸刷的红透,娇羞地垂眸看向夜色,嘟嘟囔囔地笑着,“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盛凯锋挑眉,语气里煞是好玩的意思。 叶梓允昂着头,故作姿态,“当然不知道,我们每天又不是见不到面。” 盛凯锋坏坏一笑,斜斜勾起唇角,“既然你不知道,我就有义务让你知道。” 话音落地,盛凯锋抱着她的大手开始不安分,故意咯吱她的腰窝,摸她的腰身,吻着她的后颈,逗得她敏感地哈哈大笑,拼命地挣扎着转过身来拍打着盛凯锋双臂,一壁还娇羞闷哼着让盛凯锋放过她。 “你求求我,我或许会考虑考虑。”盛凯锋得意的脸上满是笑意。 叶梓允被痒得都快要笑出泪花来了,趁机一个吻落在他的唇上。 盛凯锋抱紧她,将一个轻轻浅浅的吻深深加重,吻得两人身上都像是燃火似的滚烫。 “你这个流氓……” 好一会儿,叶梓允憋红的脸才趁机呼吸到新鲜空气,羞涩的用手指拨弄着额前的长发。 盛凯锋笑了,仍然抱着她,“你不就是爱这个流氓吗?” “……哼。”叶梓允故意娇嗔,却又偷偷一笑。 “这个房子现在除了门窗都还没装修,我想你来亲自设计你想要的……我们的家。” 叶梓允抬起温热又情意绵绵的双眸,痴情地注视着盛凯锋的眼睛。 “阿允,你愿意吗?” 叶梓允心头动然,依偎进他的胸膛,踮着脚枕着他的肩窝,鼻尖轻触在盛凯锋的肩头上。 她的右手搭着他肩,左手捂着他的胸口,很暖。 盛凯锋搂紧她的腰,右手握着她放在自己胸前的左手,侧脸贴着她的脸。 亲密无间的距离,仿佛都不需要过多的言语。 “嗯。” 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叶梓允淡淡出声,却是情深意切。 一阵微风袭来,夹杂着零星的几片雪花,纷纷扬扬落了他们满头神圣的纯粹的白。 盛凯锋和叶梓允都抬起头来,雪静谧地从空中飘落,无声地将天地渲染成白茫茫的一片。 犹如飘渺婀娜的轻烟萦绕在他们四周,一如此刻叶梓允和盛凯锋对望的双眼,纤尘不染。 卧室里的彩灯与雪光交融在玻璃窗上,融合成迷蒙绚烂的光影,透着撩人微妙的感觉。 盛凯锋喘着灼热的气息轻扫过叶梓允的脖颈,逗得她浑身娇弱无力,一层酥.麻。 “我真的,好想你。” 叶梓允红唇微启,还未言语,盛凯锋的吻已辗转在她唇瓣上,纠缠在她微启的贝齿之间。 他口里有淡淡的咖啡芬芳,在情愫的发酵之下,反成了醉人的烈酒,让叶梓允招架不住。 盛凯锋的吻开始狂热急躁起来,就像窗外急骤的风雪,密集地落在叶梓允白皙的肌肤上。 越发急促的呼吸,让原本下雪的夜晚也变得火热难耐起来…… 第二百五十四章 情意绵绵 一番深情狂潮之后,雪依旧慢慢悠悠地飘荡在空中。 雪光交融着夜色勾勒出两人在阳台席地而坐紧紧相拥的身影来,像是一幅绝世唯美的画。 “冷吗?” 盛凯锋抱紧叶梓允,两人身上裹着暖暖的大衣,倒也不冷。 叶梓允面上的潮红还未退去,娇羞着摇了个头。 盛凯锋拾起地上凌乱的围巾,温柔地围在她的脖子上,俯身在她眉心轻吻。 无需多言,眼波流转深处已是你知我知的情深。 叶梓允的头依偎在他怀里,望着眼前纷纷扬扬的白雪,世界都是一片晶莹剔透的白。 这一刻,她并没有多么远大的抱负。她只想,他们的爱情终究可以洁白无瑕到最后。 没有任何人的插足和挑拨,他们也不会背叛和利用对方,多好。 叶梓允抬头,正好不期然地跌入盛凯锋深邃悠远的眼眸深处,叫她心如小鹿乱撞。 “阿允。” “嗯。” “你知道离别的意义吗?” 叶梓允沉默,摇头。 盛凯锋爱抚着她浓密的秀发,依旧能看出油漆浅浅淡淡的痕迹,刺得他心疼,转而用他宽厚又温热的掌心覆盖住,“就是在你离开后,我发现自己根本不能适应没有你的日子。走过我们散过步的花园、街角,在我们吃过饭的餐厅,一起共枕而眠的床上……每天的点点滴滴,都会让我想到你。” 他略微停顿,含笑凝视着叶梓允的眼睛,“想你,会不会也像我这样的思念;想你,会不会也像我这样在夜深人静时分失眠;想你,会不会也像我这样借酒消愁、颓废不振。我想你,想要拥有你,想要你陪着我、我陪着你继续走下去,这就是离别的意义,为了重新开始。” 叶梓允的脸更红了,伸长脖子在盛凯锋唇瓣上一吻,笑得含蓄温柔。 “我以前从没和你说过,一个家对我意味着怎样的意义。”她看向远处的雪帘,不知道是万物俱寂的夜晚还是盛凯锋温暖强势的拥抱,她难得的感到心里安宁平静,“自从我妈妈去世后,家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一个安全、稳定、踏实又幸福的避风港。 “在家里,我们争吵、误会、怀疑甚至失望、抱怨,哪怕这些情况都会发生,但家里的人依旧会努力幸福、努力爱下去,永远不会分开。” 盛凯锋一吻落在叶梓允的发间,宠溺地笑着,“你现在有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每一次的争吵,都让我更想疯狂的去爱你、保护你,明天是、后天也是……我的余生,都为了你。” 叶梓允的双臂搂紧他的腰身,“我不要虚无的明天,我只要实实在在的现在,你爱我。” “傻瓜……”盛凯锋的指腹点了点叶梓允的鼻尖,深情款款说着“我爱你”。 叶梓允望着他笑了,眼眶里不知几时漫上的水雾,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 “我还没有和你说过我的弟弟,是我妈妈和叶鹤正的儿子,他叫叶山亭……” 叶梓允的语调平静如常,仿佛是在讲故事书上的故事,只是那双饱含深情的双眸里泄露了她对往事的万般情思,如暗涌在目光深处的黑暗里跌宕起伏。 盛凯锋安静的听着,并未打断。 两人紧紧依偎,偶尔夹杂着雪花吹来的夜风,也不禁染上他们多情缠绵的爱意。 这一夜,他们就在城南7号的公寓里聊了一宿。 天刚亮,盛凯锋牵着叶梓允的手下楼吃了早饭后,开车送她到了叶氏。 “有什么麻烦别硬撑,来找我。”下车前,盛凯锋再三叮嘱。 叶梓允扬唇浅笑,“你还不了解我?没有我拿不下的麻烦。” 盛凯锋笑了,叶梓允凑上来在他唇上轻轻一啄,随后开了车门下车。 叶氏集团的大楼外依旧围满了记者,叶梓允不想在这个时候接触媒体,绕去地下停车场躲开了他们。一路辗转到了办公室,昨天帮忙做了牧希工作的女同事急忙迎上来,手里端着为叶梓允备好的咖啡和行程表。 “牧希还没来?” “……是啊,组长,牧希平时来得最早,我们现在都挺担心她会不会出了意外。” 叶梓允若有所思片刻,“放心吧,我会让人找到她的。” 女同事抿唇点了点头,忽然指着叶梓允刚接过去的一份文件,“这是上头送来的文件,好像是……法院的什么文件,上头送来的时候脸色好差,把我们都骂了一顿。组长,上头会不会连带责罚我们啊?” 叶梓允没多看法院的传票一眼,淡漠地目光扫视众人,这才发现办公室里的人都眼巴巴望着她。她当然明白大家的意思,走上去,严肃又认真的神情让人充满了期待,“我只有一句话,我们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们绝对不会承认。所以,你们不用担心责罚。” “这明显是有人算计我们,就怕我们有嘴说不清啊。”其他人窃窃私语着。 “我知道这一点,不过也请诸位宽心,因为天塌下来,有我。” 叶梓允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间。 其余人面面相觑,他们此时担忧着急的,却是叶梓允,他们谁也不愿她离开。 李正拍了拍手,打断众人的私语声,“好了,组长这么信任大家,大家就该认认真真干活,别再说这些搅乱组长的心神了。我们要相信她,所以我们要努力做好,不能落人口舌,再给组长添乱。” 众人纷纷点头,也就越发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李正叹了口气,望向办公间里的叶梓允,不由还是心疼的一声叹息。 叶梓允坐在办公桌前,翻开法院下达的传票,神色凝重。 她沉吟片刻,想要和陈曼好好谈谈,可对方完全不接她的电话。 她正想联系赵部长的夫人,却忽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叶梓允抬头,玻璃门外站着一身红色休闲服的阮湄,不等她应声,阮湄已眉飞色舞地走了进来,“听说陈家已经向法院提交诉讼,你也收到传票了?” “大家都是一个集团的人,你来幸灾乐祸,又能有什么好处?” 阮湄坐在叶梓允对面,冷笑,“我担心你法院、公司、警局三头跑太累,特意来帮你的。” 叶梓允不愿搭理她,埋首整理着文件,“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阮湄的笑意却不减,那双诱人的桃花眼里似是暗藏着刀光剑影,冷峻犀利,又阴阳怪气,“我听说你们部门最近有一个人,无故旷工还联系不上。” “我部门的人,与你无关。” “我只是好意提醒,那个人可是在叶氏丑闻曝光后,就再没出现,为什么?难道你不觉得蹊跷?还是,你真的这么蠢这么笨,只当做是巧合?” 叶梓允的手微顿,死死瞪着阮湄。 阮湄前倾着身子,笑得阴狠,眼底深处的得意劲儿恨不得闪瞎叶梓允的眼睛,“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两者之间微妙的关系。别忘了,当初她是我的手下,还私下给你通风报信,后来得到你的重用,谁知道她会不会瞒着你又做出同样的事呢?说不定,她本来就是出卖旧主换得利益的人呢?” 叶梓允皱眉不语,阮湄却摸着自己的孕肚缓缓站了起来。 “你爸爸让我来就是为了帮你,别说我没提醒你。” 阮湄自顾自地走了,只剩叶梓允一人在办公间里眉头紧锁。 牧希,也出卖了她?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你居然为了这个找我 叶梓允想了想,阮湄不会是好心提醒这么简单。 这个女人从来都是自己的利益至上,怎么会来关心她叶梓允? 不管出卖她的人到底是谁,阮湄来的目的似乎也并没那么单纯。 叶梓允陷入沉思,片刻,女同事来提醒叶梓允准备开例会,这才打断她的思绪。 集团例会是所有部门的负责人都要参与,轮流总结,和其他部门进行工作上的沟通和反馈。因为叶鹤正住院,这段时间的例会都由不同部门的人依次负责。这次恰好是市场部,也就落到阮湄头上。 叶梓允知道她肯定会在会议上把矛头指向自己,果然,这场例会倒不如说是唇枪舌剑的批斗大会。所有部门的人在阮湄煽风点火之下,对叶梓允咄咄逼人。她不得不佩服阮湄煽动人的本事,但她却也不是以前任由人欺负的小姑娘。 会议结束,阮湄趾高气扬的带人离开,叶梓允最后才出来。 “组长,他们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说我们?”女同事紧跟在叶梓允身后,愤愤不平。 叶梓允没回话,面无表情地看着等候在外面的阮湄,她还不过瘾要来逞一时之快。 “叶组长,你刚才也看见大家的态度了,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阮湄捋了捋柔顺的短发,身后跟着两个秘书,同样冷眼看向叶梓允。 叶梓允的手下急于反驳,却被叶梓允拦了下来,只慢条斯理地走上去,不带任何情绪地笑了笑,“如果你把时间花在这种无所谓的事情上,大家都不需要工作了。我想你应该没什么时间观念,现在都快到下班时间了。” 阮湄嗤笑,双手抱肩,“我不知道你怎么以为这是无所谓的事情,开会、批评才能督促你的工作,否则你还想要只手遮天吗?你解决不了这次事件,董事会的压力下,就算是你爸也保不住你。” “多谢你的关心,说到我爸爸,我建议你抽空还是多陪陪他。” 话音落地,叶梓允昂首挺胸从阮湄身边大步走过,两人都一脸严肃冰冷,谁也没理谁。 女同事急促跟上叶梓允的脚步,皱眉愤恨,“是您带着我们让公司度过危机,这群人怎么还能帮着那个女人来对付我们?现在公司内忧外患,他们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看着都着急!好像整个公司里只有我们忙得不行,这个时候针对我们,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因为人都是选择性失忆,忘记失败和丑陋是人的自我保护机制,趋利避害是我们的本能。”叶梓允依旧无动于衷,波澜不惊的眼眸深处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眼望不透的淡漠。 回到办公间,大家也都陆陆续续下班了,叶梓允却还在想牧希的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先报警。 桌上放着李正让人事部送来的牧希简历,简单的两三页纸,什么也看不出来。 叶梓允思索片刻,记下牧希简历里写的地址和紧急联系人的方式,下楼打车离开。 十多分钟后,她赶到一栋距离公司不近不远的普通老式住宅楼下,这里就是牧希租住的地方。叶梓允摁响门铃,好半天才有另一个和牧希看起来差不多岁数的女孩来应门。是牧希的室友,却说牧希这段时间都没回来。 叶梓允没办法,只有和紧急联系人联系,是安市的本地手机号,对方是牧希的大学同学,却表示牧希并不在她那里,她也不知道牧希会在什么地方。一时间,毫无头绪,叶梓允只能在老式住宅楼下的街边坐下。 “牧希啊牧希,你到底是什么情况?” 叶梓允喃喃自语,一双空洞迷茫的眼睛盯着马路上来来回回的车辆,倏尔想起什么,迅速拨下盛凯锋的电话,“被你说中了,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我想要人调查一下牧希在安市的人际交流情况,我急需找到她。” “好,这就是我会亲自安排下去,你现在在哪里?” 叶梓允报上地址,盛凯锋表示自己马上过来接她。 叶梓允很听话的在原地等他来,也没等多久,就听见一辆悍马在鸣笛向她示意。 “晚上有场宴会,我先送你去商场。” “今天舌战了一整天,我实在没精神陪你再去宴会了,送我回柔柔家吧。” 盛凯锋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踩下油门驶去,“你不去,我也不想去了,让佟武代替我们去。今天新闻说陈家起诉了你们?” 叶梓允扶额,点头,沙哑的嗓音里充斥着疲惫,“我想和陈曼谈,她却根本不接我电话。” 盛凯锋徐徐转着方向盘,“今天的晚宴她应该会来。” 叶梓允微微蹙眉,扭头看着他,“那你还是送我去商场吧。” “我认为你需要休息,这些事我会帮你搞定。” “我不想什么事都依靠你,尤其是我自己能解决的事。” 叶梓允斩钉截铁,盛凯锋知道她的秉性,笑而不语,掉头驶向安奈商场。 稍晚些时候,悍马停在会馆外,立即有人上前为叶梓允拉开车门。 下车,一身黑色礼服长裙的她挽着精美的发髻,牵着盛凯锋的手一同步入酒会盛宴。 “陈曼在那里。” 盛凯锋示意叶梓允,她点点头,松开他的手走了上去。 陈曼正和一群闺蜜聊天,始料未及会遇见叶梓允,稍稍有点诧异,却又很快恢复脸色。 这群闺蜜都知道陈曼和纪离交往的事情,眼下又看见叶梓允走来,个个都冷笑鄙夷。 “盛太太好兴致,自己摊了一堆事还来晚宴上炫耀不成?” “怎么盛少陪你来?敢情是知道你和纪少的事,盛少和你吹了吧?” 众人抿嘴冷笑,个个牙尖嘴利想要从叶梓允身上剥下几层皮。 她在叶氏费了一天的口舌也不愿多和这群一无是处的拜金女打交道,“我实在不想和你们多说一句废话,只会拉低我的智商水平,所以请你们让开,我只想和陈曼谈一谈。” “你……”众位千金都怒了。 陈曼却走了过来,“我和你该谈的都已经在那天谈完了,现在我也不想和你废话!” 叶梓允皱眉拦住她,“现在你们向法院提起诉讼,一旦法院介入展开调查知道你们伪造证据涉险妨碍公正,又派商业间谍窃取商业机密同样犯法。无论你们能把这些痕迹处理得多么干净,你认为法院查不出来吗?到时候不是我们,而是你们要受到制裁,也会影响你们的形象。” 陈曼挑眉,难以置信的神色好像叶梓允在讲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就是你想和我谈的?”她很诧异。 “不错。”叶梓允点头。 陈曼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嘲讽着一声讥笑,“你居然不是为了纪离?!” 叶梓允微怔,纪离,她为什么要为了纪离来找陈曼? 第二百五十六章 目光短浅的女人 “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叶梓允面不改色。 陈曼冷笑,大步凑到叶梓允面前,激动地晃着酒杯差点泼出酒水来,“你不明白?纪离是为了你离开的,是被你和你的男人逼走的!你还不明白?难道你就不该关心一下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有没有照顾好自己吗?” 叶梓允木讷,陈曼眸中的冷笑更甚。 “所以,你叶梓允就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人?这么久了,你就没和纪离联系过?一个男人默默爱你,为你付出整个人生、事业和未来,你所能回报的,就是你的冷漠和寡淡,还有你的一句不知道、不明白?我真的好想让纪离看看,他爱上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陈曼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你,凭什么就能得到他的爱?你……根本不值得!” 说完这句话,陈曼故意撞开叶梓允的肩头,趾高气扬地离开。 身后一群她的小闺蜜都跟着她,鄙夷讥讽地打量着叶梓允,个个都看不起叶梓允。 叶梓允咬着红唇,目光坚定地转身追上陈曼,展开双臂拦下她的去路。 “我的话说得很清楚,你到底有完没完?”陈曼的耐心已被消磨殆尽,烦躁的一声低吼。 叶梓允无所畏惧,淡漠的眼神坚毅地盯着陈曼,“你的话是说得很清楚,可我的话还没说。” “我不想听你的废话!”陈曼打开叶梓允的手臂要走。 叶梓允却突然伸手抢过闺蜜圈里一个女孩手中的香槟,迎面泼向陈曼。 当场众人猛抽一口冷气,看着叶梓允的目光里都充满了紧张和害怕,好像是在打量一个疯子,大家频频后退,尖叫声骤然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陈曼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狼狈的裙子,一撮撮头发湿哒哒的还在滴酒,长大的嘴巴完全能吞下两个带壳的生鸡蛋。围观的人面面相觑,对着她指指点点,陈曼彻底恼羞成怒,狠狠一跺脚,嘶吼:“叶梓允,你这个疯子!” “哼。”叶梓允冷笑,“看来你还不够冷静,是不是需要我再送你一杯酒?” “你……你敢!”陈曼气急败坏,手里拎着裙子,眼眶都是委屈的眼泪。 叶梓允抿着红唇双手抱肩,眼神平静不惊,“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没有义务去关心纪离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这些,都和我没有关系,也不是我来找你的理由。但是你一直咬着这一点不放,那么我需要你冷静下来,才能听进去我的话。” “叶……” “我的话很简单,依你差到天际的逻辑思维能力完全能够理解,所以你不用担心。”叶梓允直接打断陈曼的话,憋得她脸上泛着一圈一圈的绯红,“你不能因为他爱我,就要强迫我必须爱他,这是道德绑架! “同理,我知道王家的少爷一直喜欢你,那你就要必须喜欢他吗?你能做到吗?当别人在你面前不停催促你、压迫你必须去喜欢王家少爷,让你放弃你真正喜欢的人,你能做到吗?” 陈曼微眯着眼,眉眼还在淌着酒水,她却死死瞪着叶梓允,无言以对。 叶梓允走上去,只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在商言商,这次你们起诉我们,得不偿失,反而会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结果,这对你们来说同样是巨大的损失。” 陈曼扬眉冷笑,伸手抹去下巴一滴一滴的酒水,“叶梓允,不管在公还是在私,我和你都是永远的竞争关系。只要能让你们败,我又何乐不为?” “即便是建立在玉石俱焚的基础上?” 陈曼接过闺蜜递来的纸巾,擦拭着脸上的酒痕,“生活教会我的,凡事原因不重要,过程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结果。只要现在舆论站在我们这边,影响你们的市场业绩就成。” 叶梓允皱眉,心口无力的疲惫感,“你的目光就这么短浅狭隘?” “是,我没你厉害,所以你能拿下盛少和纪离,但是,你再厉害也没资格管我的事!” 陈曼扬手推着叶梓允的肩头,叶梓允脚下不稳,勉强后退两三步,眼睁睁看着陈曼带着她那群阿谀奉承的闺蜜团走远,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戏散场了,围观的人也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地散了。 盛凯锋走过来,搂着叶梓允的肩膀,深情地问着:“想走了吗?” 叶梓允无可奈何地感到惋惜,“陈曼的父亲来了吗?我觉得,只能和他谈一谈。” “他没来。” 叶梓允沉默,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没再晚宴上继续停留,盛凯锋取来外套,牵着叶梓允的手又一同走了。 悍马稳稳当当行驶在车水马龙的大道上,叶梓允始终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 盛凯锋担忧地瞥了眼她,良久才开口,“我知道你关心纪离,他现在冰岛,一切安好。” 叶梓允微微吃惊,回过神,“你联系过他?” “嗯。” “你……你没有再气他了?”叶梓允问得小心翼翼。 盛凯锋没回答,或者这种沉默也算是种回答。 叶梓允垂下眼眸,知趣地没有再追问。 “我和纪离的关系,很复杂,等过段时间,我会找机会告诉你。” “为什么不是现在?” 盛凯锋打着方向盘,开进了罗柔柔住的小区,“因为我还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车子停在罗柔柔家楼下,盛凯锋解开安全带,转过身注视着叶梓允的眼睛,“很多事,并不像你眼睛看见的那样。它们并不单纯,也不简单,牵扯了很多,要向你解释清楚,可能会彻底改变你对我、对他的认知。” 叶梓允皱眉,“很严重?” 盛凯锋摸了摸她的头,浅浅笑着,“到时候你就会知道。” 两人下车,盛凯锋送叶梓允上楼,在楼道里好一番缠绵痴情才离开。 晚上,叶梓允在床上抱着电脑思索了很久,还是决定要见陈曼的父亲一次。 于是她通知临时代替牧希工作的女同事,为自己和陈曼的父亲约见面的时间。 叶梓允刚挂断电话,就听见罗柔柔在客厅大呼小叫的声音,惊得她头疼欲裂。 “怎么啦?屋顶都要被你给掀了。” 叶梓允揉着太阳穴出来,罗柔柔已经像一只猫似的扑在她怀里,泪眼汪汪。 “亲爱的椰子,我家小文文生病了,怎么办啊?” “什么病?” “感冒。”罗柔柔哽咽地望着她。 叶梓允翻了个白眼,手指抵着罗柔柔的额头将她推开,“不就感冒而已,至于吗?你当然得去陪他啊,看望他,照顾他啊,让他完全沉浸在你的温柔体贴之中。” 罗柔柔点头,“我也这样想的,你陪我去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 你很了解盛凯锋吗 “你哪根神经不对,我为什么要陪你去?” 叶梓允瞪了眼罗柔柔,踱步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果汁。 罗柔柔趴在厨房的料理台上,眼巴巴望着,“我昨天才和他吵了一架,不好意思去。” 叶梓允翻了个白眼,“怎么又吵架?小吵怡情,大吵可伤身了。” “哎。”罗柔柔耸着肩,“还不是怪他总是对我不上心,说好昨天陪我看电影的,结果我在电影院外面等了整整一晚他都没来。我就去找他,他也不解释,只说自己忘了。我趁他洗澡的时候翻了他手机,短信、微信和通讯记录删得干干净净……你说,他难道不是有猫腻?难道不是背着我又去找他心中那个女人了?” 叶梓允喝着果汁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你要是对那女的有兴趣,我认为凯锋应该会帮我们查出来。” “等我觉得有必要的时候,我再麻烦你好了,现在就让你陪我去一趟,你都不肯。” 罗柔柔嘟着嘴坐在她身边,摁着遥控器频频换台发着脾气,叶梓允拿她没办法,只得答应。罗柔柔当下笑得合不拢嘴,急急忙忙进卧室换衣服。叶梓允一直在客厅里等她出来,这一等四五十分钟就过去了。 她们在楼下的粥店里买了一份蔬菜粥,打车直奔目的地。 佟文离开槐桐路也有些时候了,但叶梓允还是第一次来他租住的地方,很普通的电梯公寓小区。佟文来开门迎她们进去时稍有些诧异,但脸色又很快恢复平静。罗柔柔蹦蹦跳跳地去厨房热粥,叶梓允则在客厅里逗弄着佟文养的中华田园猫。 “以前在槐桐路你就喜欢喂那些动物,没想到你还养了猫。” 佟文看着叶梓允抱着猫温柔爱抚的样子,微微一笑,“你还记得。” “当然。凯锋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也是热心肠,下回我提议在槐桐路也养些宠物。” 佟文脸上的喜色渐渐淡去,乏力地陷在沙发里看着她,“你觉得自己很了解他吗?” 叶梓允放开怀里的猫,坐在佟文对面,却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他不仅看起来冰冷淡漠,他的手段同样犀利狠辣。你根本不了解他,你看见的只是他呈现出来想要你看见的,你所了解的也不过是他掌控左右下可以让你知道的部分。真实的他,做过什么,面对着什么,你根本不知道。” 叶梓允木讷的打量着佟文,皱眉,“你是发烧烧糊涂了吗?” 佟文冷哼,“现在你还可以这样说,将来你只会后悔没有听我的劝。” “听你的劝?” “离开他。”佟文倏尔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炯炯地瞪着叶梓允的眼睛,眼神充满了逼迫压抑的力量,“他是个危险的人,你和他一直在一起,就连你也会被卷入永无止境的黑暗漩涡里,直到……死亡。” 叶梓允的身子微颤,猛地站起来,“佟文,我可以当你是生病生糊涂了,但请你不要再说了。” “你怕了吗?”佟文抽搐着嘴角冷笑,“你也是害怕的,对吧?” “好咯,可以吃了。” 罗柔柔端着热气腾腾的碗走来,一面吹着热气,走得小心翼翼,压根儿没注意到佟文和叶梓允两人不悦的脸色。 “我先走了,你自己好好养病。”叶梓允不耐烦地抓起自己的挎包,又回头盯着佟文,斩钉截铁地说,“对柔柔好一点。” 罗柔柔茫然地看着已经走向玄关的叶梓允,“喂,椰子,你这就走了。” 叶梓允没回应,甩门而去。 罗柔柔嘟嘟囔囔地走向佟文,“她这是怎么了?” 佟文双眼空洞地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的雪,密密麻麻织就成一张网。 深夜,罗柔柔在卧室里睡得香甜,佟文仍然一人独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雪。 银辉皎洁的雪光混着夜色照在他身上,半张脸隐在暗处,看不真切他脸上的表情。 可他的眼神,却沉重又森冷,闪烁着吃人般的恨意在黑暗里发酵。 没一会儿,桌上手机开始震动,佟文的余光冷冷瞥去,丝毫不感到意外。 记忆反而被强行带回昨夜—— 彼时,他如约赶到一家酒吧,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如同这里混杂的烈酒,燃烧着都市人白天积累下的压力和烦闷,麻痹心底深处残存的人性。 佟文绕着吧台在最里面的一个空位坐下,右手边隔着三个空位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周围为了一群莺莺燕燕;他的左手边,隔了一个空位,有一名身形适中的男人穿着端正昂贵的西装,有女人扑上来都被他身后一个站立的随从打发了。 酒保倒了杯威士忌给那个男人,他抬起右手,精致的手表彰显他尊贵的身份。 佟文一直看着他,很快收回视线,招呼酒保要了杯朗姆酒混金酒,够烈够辣,一如此刻他的心事。 男人这时敲了敲酒杯,像是自言自语的样子,“我知道你会来的。” 佟文喝了一大口酒,面不改色,“昨天你说我嫂子的死,不是我哥造成的,什么意思?” 男人招了招手,随从抽出一份文件袋放到佟文的手边。 佟文皱眉,若有所思地看向男人。 “看吧,这才是你该知道的,事实真相。” 佟文的视线缓缓落在牛皮色的文件袋上,沉吟片刻,迅速抽出里面的文件。 这一看,当场震惊得佟文浑身发颤,脸色煞白,瞪眼的眼珠子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个男人。 “当初,你哥跟着盛凯锋接到军队任务奔赴前线,一场死战后,敌人却绑架了你的嫂子做要挟。你哥带着分队和绑匪周旋,盛凯锋则再带人从外围出击。绑匪要求你哥选择,是要完成任务还是要自个女人,你哥根本还没做出选择,盛凯锋那头为了完成任务已经开枪,最后劫匪只有杀了她一了百了。 “你以为你很了解他吗?” 男人笑了,犹如西伯利亚刮来的冷风,冷冽又挖苦,笑得人后背发麻。 “够了!”佟文一拳砸在桌上,仰头竟把烈酒一口喝干,五脏六腑都像在燃烧,嗓子眼里几乎都能喷出火来,面目狰狞的模样硬生生把面前的文件全部揉成团,再捏在手心里狠狠砸着吧台。 “喂喂喂,喝酒就好好喝酒,你来拆啥台子!” 右手边人高马大的男人发狠话警告佟文,佟文抬起一双血红的眸子,哪里听他说什么,二话不说拎着酒瓶冲着他大步啪叽一声,酒瓶顿时砸裂在男人的头上。 男人当时懵了,摸着头顶渗透出的鲜血,女人都尖叫着缩成一圈躲得远远的。 佟文根本不等他还手,扑上去拽起来压在地上一顿好打。 西装笔挺的男人根本不多看一眼,只坐在吧台前,优哉游哉喝着自己的威士忌。 酒吧里其他人却都慌了脚,赶忙冲上来阻止佟文,可即便如此,那人高马大的男人也已经几乎被打得半死…… 第二百五十八章 你是那颗我遥不可及的星星 第二天,叶梓允一大清早醒来,睡眼朦胧地盯着天花板,好像大脑短路了似的茫然。 唯一的记忆,是昨天晚上的噩梦。 噩梦里交织着佟文那番话,真真假假,反倒让她一时半刻都分不清了。 叶梓允抬手搭在额头上,意识渐渐清醒,倏尔想起还有很多公事要处理,急忙坐起来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和日期,才发现原来今天是周六。叶梓允缓了口气,下床的时候也没那么着急了。 简单的洗漱,她踱步到厨房打开冰箱,却发现什么能吃的都没有。 “这个柔柔,难不成平时都吃空气?” 叶梓允关上冰箱,换好衣服,拿上钥匙钱包和手机就出门准备在外解决早餐。 刚出单元楼,清晨的空气里还飘着浓浓的白雾,叶梓允眯了眯眼,却一眼看见不远处的大树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车。许是已经习惯了盛凯锋总爱把车子停在那里,叶梓允竟然忍不住好奇地走上去。 缭绕的晨雾中,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依靠着身后的黑色悍马而立。 他戴着浅灰色的围巾和手套,低着头,双脚交叉,呼出的白气转瞬消失在空气里。 冷峻的眉眼被冬日清晨的霜寒浸染,反而让人有种想要爱怜他的情愫。 叶梓允微微纳闷,她不知道盛凯锋在这里等了多久。 是昨晚就来了,还是天刚亮赶来的? 她走上去,浅笑,“站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上楼找我?” 盛凯锋循声抬眸,迈步走来,“想你就来了,却又怕打扰你休息。” “难道我一天不下楼,你准备站在这里一天都不和我说?” “又不是没有过。” 叶梓允眸仁微闪,想起吵架冷战的那段时间,他不是天天开车等在楼下吗? 她含笑挽过盛凯锋的胳膊,外套有淡淡清冷的潮湿气,果然是等了很久吧。 “吃早餐了吗?我正打算去吃,你陪我。” “好。” 叶梓允原本在门口的麦当劳解决早餐,现在拉着盛凯锋她却进了豆浆店。 要了热气腾腾的豆浆和稀饭,想要驱一驱盛凯锋身上的寒气。 “周末你来找我,肯定有什么安排吧?”叶梓允咬了一大口肉包子。 因为太着急,肉馅黏在她嘴角,叶梓允浑然不知还笑得纯真烂漫。 盛凯锋抬手替她擦去,“约会。” “咳咳……”叶梓允始料未及他说得这么直白,猛地被嘴里的肉包子呛着。 盛凯锋把豆浆往她面前推了推,宠溺地看着她,“有这么兴奋吗?” 叶梓允喝了好几口豆浆才缓过神,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望着他,气氛刹那变得很妙不可言。她一张小巧的脸,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喝豆浆太暖了,还是盛凯锋的情话太诱人。 他结了账,牵着叶梓允的手上车,直接开到家装商场。 叶梓允下车,疑惑的看向盛凯锋。 他绕过车头大步走来,从叶梓允身后将她抱住,端正地指着面前家装商场的大招牌。 “今天,我们就要开始装修我们自己的家。开始吧!” 盛凯锋拍着她的肩头,牵着她的手二话不说大步流星走进商场。 这还是叶梓允第一次来这里,周末的家装市场,人山人海,就像浪头似的拍打着她。 “凯锋……” 叶梓允蹙眉轻唤着,手里拼命地握着盛凯锋的手,虽然他牵得很紧,却还是被汹涌的人潮挤得几欲分离。 “……凯锋!” 眼见着她的手指只能勉强牵住盛凯锋的手指尖,她开始着急了,伸长脖子望着他。 他倏尔回过头,伸长手臂揽过叶梓允肩头,将她护到自己怀里,双臂护在她身边前行。 虽然人流一样汹涌澎湃,但叶梓允却觉得无比踏实,竟然没再被人碰撞。 “你这个笨蛋,离开我怎么办?”盛凯锋的情话在众多嘈杂的人声里显得那样与众不同。 隔着薄薄的一层发丝,他的气息呼在叶梓允的耳廓,叫她的脸红得更熟了。 “我怎么会离开你?你会让我离开你吗?”叶梓允挑眉反问。 盛凯锋咧嘴一笑,将她牢牢抱在自己怀里,站在人潮流动的中央停了下来。 “怎么?” “我一辈子都不会让你离开我。” “……” 叶梓允还未来及应答,盛凯锋双手捧着她的脸,俯身一吻。 周围依旧人头攒动,喧闹嘈杂,但他们的眼里却只有彼此,耳边只有对方的心跳,足以。 “所以,我们接下来先买什么?” 盛凯锋指了指不远处一家乳胶漆专卖店,“家具你可以慢慢定,我们先刷墙。” 话音落地,两人已经进了店,导购小姐热情地迎上来和他们详细介绍。 “我太太呼吸道比较敏感,所以我想要选的……” “是的,先生,你觉得这个如何?” “我太太不喜欢太欢脱的颜色,素雅一点就好,但不能沉闷。” “这个是我们这里最受欢迎的颜色,用在卧室最佳。” “我太太喜欢在床上看书,这个颜色会显得太热闹。” 导购小姐一路带着他们耐心的介绍着产品,叶梓允却始终面带笑意地打量着盛凯锋。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这么了解自己,甚至就连她自己忽略的生活习惯也被他记在心上。就连最后他们订好产品,填好派送单子后,导购小姐也不禁当着他们的面夸赞盛凯锋。 “太太是好眼光,找了位这么体贴的好老公。” 叶梓允红着脸望着盛凯锋,眉眼里都是满溢出来的幸福,“嗯,他的确很好。” 解决了第一件头等大事,盛凯锋牵着叶梓允的手继续在其他店里闲逛。 “以前只觉得菜市和超市充满了人间烟火味,现在发现来这里也是。” 叶梓允随手拨弄着眼前一张木头珠子挂帘,帘子上端缀有小铃铛,轻轻拨动就清脆的响。 盛凯锋与她并肩而站,安静地看着她穿梭在珠帘间白皙柔软的手。 “凯锋,我还是第一次和你约会来这种地方。以前都是高级日料店、高级会所和商场,各种高级的店,都没有这里实打实来的有生活气息。”叶梓允扭头凝望着他,“就好像现在连你也变得实实在在,是我身边的人、枕边的人,而不是我遥遥不可及的那颗星辰。” 盛凯锋抱住她,怀抱很暖很踏实。 “阿允,只要是你,哪怕天上的星星,也会只属于你,只有你有这个能力和资格。” “这一切,都因为是你赋予我的。” “不,是你自己的力量成就了你的今天,你很清楚。” 叶梓允轻颤睫毛,清亮的眼眸深处有一丝别有意味的笑意。 盛凯锋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笑了笑,“你的小伎俩,我还不清楚?” 他略顿了顿,笑意更甚,“不过,我喜欢你的力量,也喜欢你的……小伎俩。” 叶梓允得意地走过他身边,手撩拨地上下轻点在他的胳膊上。 “原来如此,所以,你喜欢我在外人面前是个女强人,在你面前是个小女人。” “因为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 盛凯锋握住她的手,二人四目相对,叶梓允只觉得有股力量从他手中传递到自己心里。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了解自己。 第二百五十九章 记忆最深的吻 逛了一圈下来,叶梓允止不住和盛凯锋比划自己心里想要的家的样子。 盛凯锋伴在她身边,听得认真,时不时提些建议。 叶梓允桃腮微红,盛凯锋的目光温柔多情,两人交错的笑声爽朗轻柔。 只一眼便能看出他们眼中对彼此缱绻的情深,又是一对俊男靓女,更是惹人羡慕向往了。 坐着电梯到了商场底楼中央,许多人围在那里,还能听见主持人吆喝的声音,好像正在举办什么活动。叶梓允拽了拽盛凯锋的手,踮着脚探头探脑,盛凯锋知道她好奇,也就护着她走了上去,一路“借过”声他们反而来到人群最前面,看得清清楚楚。 “好像是什么闯关类型的比赛吧?”叶梓允打量着宽敞的舞台和空地。 有四对情侣站在那里,男的在拼命打气球,女的在一旁想方设法把气球扎成好看的形状。 主持人举着秒表正在倒计时,随着时间越来越逼近,围观的人也和参与的人一样变得紧张,现场助威呐喊声不断,也就越发热闹了。主持人一声令下,所有人停下动作,开始由现场观众为他们各自的气球打分。 叶梓允欢呼雀跃的大喊着,直到获胜的一方领着奖品离开。 盛凯锋看她玩得这么开心,不禁开口,“要试试吗?” “啊?”叶梓允纳闷地望着他,以盛凯锋如此孤高冷傲的性子,肯参加这种游戏? “你这是什么眼神?”盛凯锋挑眉笑了,“只要你想的,我都会为你实现。” 叶梓允不知道他真假,索性一口应下想要看他的反应,“好啊,你可不能退缩了。” 话音落地,她等着看盛凯锋为难和惊讶的表情,谁知道他牵着自己的手突然大步走向主持人。主持人会意,高声宣布“好了,现在又来一对,还差最后一对了!” 叶梓允和盛凯锋站在另两对情侣旁边,她拉了拉他的手,“你真的要参加?” “你怕了?” “我是谁啊,我会害怕这个?”叶梓允故意得意地笑着,“倒是你,别丢了你的面子。” 盛凯锋轻咳一声,“你别拖我后腿就成。” 叶梓允抽回自己的手,嬉笑着做了个鬼脸。 这时,四对情侣凑齐,主持人开始宣布规则。 很简单,闯到最后一关,把每一关的总分加起来,谁分数高谁获胜。 “好了,现在开始我们第一关的比赛。”主持人热情洋溢地挥着手,“现在男生站在我左手边,女生站在我右手边。你们每人面前都有一块答题板,我会问一共十个问题考察你们对彼此的了解深度。只要你们各自回答的内容相同,就得一分,反之得零分。” 叶梓允捧着面前的答题板,看了眼对面的盛凯锋。 其他男生都拼命的向女伴各种暗暗交流,他却只是那样笔直站着,看着她笑。 叶梓允的脸一红,只得用答题板遮着自己发红的脸。 “好了,现在开始。第一道题,你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是……”主持人故意一顿,吊足人的味道,“放心,我不会问你们是什么日子在什么地方,这也太简单了对不对?所以我要问的,是那天的天气!” 全场爆发出笑声,另三对情侣都显得很苦恼。 盛凯锋和叶梓允却埋头在各自答题板上不紧不慢写下“暴雨”两个字。 那一夜的暴雨,彻底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 不,应该是,他们的人生轨迹注定在那夜的暴雨里相遇。 叶梓允抬头对上他深情又坚定的双眸,嘴角忍不住羞涩的笑开。 主持人很快问到最后一道题,“现在,请你们写下记忆里最深的一次亲吻,是哪一天?” 哪一天?叶梓允微怔,茫然的看向盛凯锋,他们记忆最深的一次,是哪次啊? 其他情侣有些同样不知所措,可有一对却已经不假思索的在写答案。 但是叶梓允心里却连哪一次记忆最深都不知道,怎么算日子呢? 是第一次的吻?是吵架后和好的那一次吻?太多太多了,每个吻都印象深刻怎么办? 盛凯锋看出叶梓允眼中的慌乱,当主持人开始从十倒计时的时候,他忽然放下答题板,踩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大步走向叶梓允。叶梓允瞪圆眼睛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一颗心却随着他逼近的身影而加速狂跳。 主持人同样不解地看着盛凯锋,想要提示他一旦交流就是违规,可盛凯锋通身冷峻和压倒一切的强势森寒的气场,反倒让他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开口。 “凯锋……唔……” 叶梓允呢喃着,还未说完的言语都被浓浓情意吞噬。 盛凯锋突然捧起她的脸,俯身便是一吻,夺走她的呼吸。 刹那之间,场上的所有人都懵了,周围围观的群众更是个个猛吸一口冷气。 叶梓允诧异地颤着睫毛,灼热的气息和温润的双唇压迫着她,竟然手足无措。 她迷蒙地望着头顶上方一层一层的灯火绚烂,飘飘忽忽得好像漫步云端,心里藏着的小鹿频频狂跳,好像要从嗓子眼里钻出来。此刻的悸动,竟然丝毫不亚于两人的初次拥吻。 忽然间,盛凯锋的手转到叶梓允脑后,托住她的头,另一只手紧紧搂着她的腰,叶梓允的身子猛地撞上去,感受盛凯锋狂热的索求,又辣又烫。 盛凯锋的吻认真又深情地辗转在她柔软的唇瓣间,轻易的在她贝齿唇舌间游走吮吸,却又怜香惜玉的小心翼翼,吻得轻柔又不失缠绵的霸道。 周围好安静,叶梓允的轻柔和清香让他如痴如醉,不经意加深搂紧她的力道,胸口激荡着难以描述的亢奋和急躁,就连呼吸也在不自觉变得沉重又粗狂。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叶梓允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盛凯锋这才意犹未尽的松开她。 两人面上都是情动的潮红,主持人已经看得目瞪口呆,拿着话筒痴痴地站在两人后面。 “记忆最深的吻。”他喑哑的嗓音里,还带着未退去的渴求,专注的凝视着叶梓允,“现在。” 话音落地,顷刻间现场一片掌声和叫好声,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 懵呆了的主持人这时候也才反应过来,顺着观众的叫好说着情意绵绵恩爱的字眼。 另外三对情侣也都不禁鼓起了掌,叶梓允羞涩清浅的一笑,温柔流转的眼神煞羡旁人。 盛凯锋清冷的眼眸深处荡漾着专属她的柔情,静静地看着她,嘴角不自觉上扬一个完美帅气的弧度,温柔缱绻。 第二百六十章 笑自己的愚昧无知 第一关结束,叶梓允看向盛凯锋的时候,仍然面红心头,心潮澎湃。 他却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刚才只不过做了件很日常的事情,这样反倒叫她的脸更红了。 “好了,第二关很简单了,都说爱情要落到柴米油盐酱醋茶上,才能知道是不是真的爱情。所以,这一关我们要考验每一对情侣的厨艺。根据我们现场提供的食材和产品,任意发挥……这里就要感谢我们的赞助商……” 主持人滔滔不绝地念着好几大品牌商的名字,叶梓允却看着围裙发愣。 “怎么办?我的厨艺这么糟糕……” 叶梓允看着另外三对情侣的女友都戴上了围裙,她却为难的不知如何是好。 盛凯锋大步走来放下食材,听见她的话就笑了,“你也知道自己厨艺糟糕?以前怎么还抢着兰蕙的工作,做饭菜给我们吃?看来,你是成心要我们败在你的黑暗料理上。” 叶梓允翻了个白眼,“我那是故意引起你的注意,你还说我,我容易吗?” “ok,那现在你发挥你的真实实力,怎么样?”盛凯锋拿起围裙示意叶梓允。 她拼命地摆手,“我才不要,等我想发挥的时候,自然让你知道。” 盛凯锋笑了,自己戴上围裙,“说到这,我真的很好奇,上次你在槐桐路做的西餐,真的是兰蕙教你做的?” “当然,所以叫你不要质疑我的能力。” 盛凯锋撅着嘴,不发一言,却憋笑憋得难受,被叶梓允狠狠砸了一拳。 主持人宣布开始,盛凯锋也麻利的开始洗菜切菜。 叶梓允挽起衣袖要来帮忙,却被盛凯锋打开了,“别添乱,一边儿玩去。” “可是……他们的男朋友都在帮忙啊,我也得帮你节省时间。” “你别插手就是帮忙了。” “可是他们都是两个人,你一个人怎么赶得上?” 盛凯锋擦了擦手,摸着她的头,努了努嘴,“去,自己玩着,这种事我一个人就够了。” 叶梓允没办法,只得“袖手旁观”。 主持人好奇的走过来,笑了笑,“为什么这边只有男朋友一人呢?是女友从不做家务吗?” 叶梓允还真是无法狡辩,没想到盛凯锋看都没看她,突然开口,“我舍不得。”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现场又热闹得沸腾起来。 主持人眉开眼笑,“看来今天这把狗粮大家都吃得香啊!” 叶梓允浅笑着看着盛凯锋忙碌的背影,比起另外三对情侣,这边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当真的如他自己所说,他的速度惊人比他们都还要快。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十分麻利,怎么看都不像是养尊处优又呼风唤雨的盛世大总裁。 这种感觉,并不是叶梓允的第一次。 她想起,在青乡的时候,他帮牧希爷爷奶奶做农活时,也是这样。 好像,并不是他的第一次,而是曾经无数次做过这些事。 但是,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少爷,为什么会这些? 这个问题,叶梓允至今没想通。 他从未提及,她也从不过问。 然而此刻,她却不禁想起昨晚的噩梦,想起……佟文问她的那句“你觉得自己很了解他吗?”叶梓允一直以为自己了解他,就算谈不上“十分”也有“四五分”,至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 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佟文会说出那些话,那些字眼用来形容盛凯锋,不是太过分了吗? 狠辣、自私、危险、黑暗、死亡…… 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和盛凯锋联系起来。 而佟文跟了他这么多年,是他最信得过的人之一,不可能无缘无故说出这些。 叶梓允蹙眉,脑子里胡乱的思绪理不清,又总觉得差了些什么,拼不起。 “阿允?阿允?” 感觉到有人在推着自己,叶梓允恍惚地回过神,对上了盛凯锋急切担忧的目光。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叶梓允抿唇摇了摇头,指了指盛凯锋做好的菜,“只是太想吃了,想入非非。” 盛凯锋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以后我管够你的嘴和胃。” 她笑了,看着另外三对情侣还在忙碌,她的笑却又慢慢僵硬。 刺眼的白灯照耀下,只有叶梓允笑意渐渐散去的苍白。 接下来还比了清洗餐具,盛凯锋依旧不让叶梓允来帮忙,速度也依旧是最快的。 主持人和现场围观的人都对盛凯锋赞不绝口,叶梓允笑得很暖,可心里偏偏沉甸甸的。 佟文的话,她本没当真,可眼下她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主持人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最后一关的项目,竟然叫滚床单。 地上铺开一张有五六米长的布,宽度比成年男人的身高稍短一截,一对情侣相拥躺在布上,从这头把布裹在身上然后一直滚到那头,看哪一对的用时最短,哪一对得最高分。 盛凯锋和叶梓允的目前总分是最高的,所以最后一关会从他们开始。 “阿允。” “嗯?”叶梓允闪烁着眸仁望着盛凯锋。 “你从刚才开始始终心不在焉的。”盛凯锋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真的没事?” 叶梓允摇头,牵着他,“没事,我已经准备好了。” “好。” 两人相对躺在布上,叶梓允依偎在盛凯锋的怀里,他的大手护着她的后脑,两人身上裹着布头。主持人一喊开始,盛凯锋抱着她立刻滚向布尾,耳边都是其他人加油助威的声音。 叶梓允却只是抱紧了他,感受着他的呼吸、体温和心跳,嗅着熟悉的檀木香调,心里的不安却没得到丝毫缓解。盛凯锋捂着她后脑的手稍稍用力,让她的脸几乎都要陷进他的心口里。 盛凯锋的姿势十分巧妙,每次翻滚到叶梓允背部着地时,他都会用自己的胳膊肘和手臂接触地面,缓解了她不少着地时的疼痛不适感。 叶梓允越是能感受到他无微不至的体贴,越是不能明白佟文话里话外的意思。 直到最后她坐在场地的休息椅里,看着另外三对情侣滚床单时,她的思绪还是乱糟糟的。 结果出来,他们毫无意外获胜,主持人要盛凯锋发表获奖感言。 叶梓允想他肯定会拒绝,谁料到素来冷冰冰的他突然当众牵着她的手,深情款款,“阿允,我只想要你记住一句话,我是最爱你的。” 现场的掌声几乎都要刺破她的耳膜,叶梓允恍恍惚惚。 是啊,他都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自己了,更何况是一句情话。 盛凯锋抱着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承诺?叶梓允身子微颤,浑浑噩噩的眼眸深处悄无声息地扑闪微弱的光芒。 一闪一闪,随着她的呼吸,光芒越来越强,越来越亮,照耀出盛凯锋无比认真的一张俊脸。 是啊,她明明是相信他的,明明能感受到盛凯锋对自己的爱和呵护。 为什么要去相信别人说什么,为什么这么容易被人干扰? 而不是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自己面前这个实实在在的人呢? 叶梓允笑了,笑自己的愚昧无知,笑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 所以,问题的关键不在盛凯锋,而在佟文身上。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不可考验的人性 两人回到城南7号,叫了麦当劳的外卖。 地上铺着报纸,两人盘腿面对面而坐,叶梓允一扫刚才的沉重又变得轻松活泼起来。 她大口咀嚼着热乎乎的薯条,番茄酱黏在她唇上,恰似一层魅惑的口红。 “你光看着我做什么?”叶梓允偏着头盯着盛凯锋,手里沾了番茄酱的薯条递给他,“你不吃吗?” “秀色可餐。” 盛凯锋笑着,一口含住叶梓允喂他的薯条。 “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这么贫嘴?” “以前我还没发现你是个吃货。” “彼此彼此。” “三生有幸。”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耳鬓厮磨的挑逗,空荡荡的房间里竟不知几时爬满了温馨的阳光。 暖暖的照耀在叶梓允的笑脸上,自有种清纯可人的甜美。 盛凯锋低眉浅笑,用手指蘸了蘸番茄酱,趁叶梓允没在意的时候突袭画在她脸上。 叶梓允一懵,嘴里刚塞了一根薯条,眼睁睁看着盛凯锋得意的哈哈大笑。 她微微挑眉,喀嚓喀嚓的咀嚼着,一声冷哼,张开双臂就扑向盛凯锋,把他压在自己身下侧脸要把自己脸上的番茄酱蹭在他脸上。盛凯锋大笑,抱着叶梓允的腰,双臂轻轻用力就让她无法得逞。 叶梓允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两人一上一下翻滚在地上,直直翻到阳光宽敞的怀抱里。 “快求饶,否则我才不会放手。”叶梓允故意娇嗔着。 盛凯锋挑眉,眸中充满爱意,“求饶?不知道是谁该求饶?” 话音落地,他的大手摸索在叶梓允的腰窝,轻轻一捏一揉,逗得她拼命大笑,扭曲挣扎。 “好了好了……不……不玩了……哈哈哈……” “说点好听的,我就放过你。” “凯锋……受不了了……笑得我肚子疼……” “快说。” “……我……我……爱你,无怨无悔……不可自拔……” 盛凯锋果然住了手,反而抱着她翻滚而上,双臂撑在叶梓允身边,宠溺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羞得脸红,轻手推了推他的胸膛,“不准你这样看着我。” “哪样?”盛凯锋眼中的爱意更深了,竟然像是随着阳光流淌而出。 “……更、更不准这样……” “那这样好吗?” 盛凯锋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唇间,缓缓吻了上去。 唇瓣相触的轻柔,辗转摩挲的甜蜜,柔软得令人着迷。 叶梓允睫毛轻颤,缓缓闭上眼,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深情的回应着,陶醉在他的爱里。 室内旖旎,春色悄无声息地绽放在深冬的阳光下,身体却是如盛夏酷暑的灼热。 阳光渐渐西斜,轻抚他们相拥的身子,如一层轻盈透亮的金纱披在他们的身上。 “凯锋。”叶梓允依偎靠在他的怀里,手指不自觉的在盛凯锋胸膛打转。 盛凯锋半坐着靠着墙,搂着她的肩捏了捏,低眉看着她,“我在。” “我想……”叶梓允微顿,似在犹豫,“想打听一下佟文,他是什么样的人?” 盛凯锋并不觉得意外,下巴贴着她的额头,“你是不放心他和罗柔柔交往?” “嗯。”叶梓允敷衍着。 盛凯锋没有起疑,“他是个好人,这点儿我敢保证,只是遇事稍稍鲁莽和冲动,不及他哥哥稳重冷静。他之前也没谈过恋爱……” 盛凯锋讲起佟文以前的事,都很简单,和普通人的生活一样,叶梓允听不出有任何端倪。而且,从盛凯锋言语间,她也感受不到两人有任何冲突和不满。那问题会出现在哪里,才会导致佟文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和他哥因为一些家事,有些不合,但毕竟血浓于水,丢不开的手足情。” 叶梓允直起身子来,目光炯炯看着他,“那佟文对你而言,是什么关系呢?” “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盛凯锋的回答干脆利落,不假思索。 叶梓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却捕捉不到丝毫隐瞒和欺骗的成分。 盛凯锋没有作假,却让她心里更加对佟文这件事耿耿于怀。 “阿允。” “嗯?”叶梓允挑眉,从思绪深处把自己拉了回来。 盛凯锋从盖在身上的大衣里掏出钱包递给她,叶梓允微微纳闷,还是接了过来。 “打开。” 她稍有疑惑,还是打开了钱夹,一张他们在青乡的合照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叶梓允忍不住扬起唇角,眸中充满了幸福的笑意。 他们的合照,取代了flore的那张告白,叶梓允心里说不出的激动和欢喜。 盛凯锋摸着她的头,“答应你的事,我从没忘记,婚纱照我不想和大家都一样,想更有价值和意义。” “嗯,我也这样认为。”叶梓允合上钱夹,忽然灵机一动,“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拍,在我们未完工的家里拍一组结婚照。等房子装好了,等以后我们老了,还记得当初这些日子。” 盛凯锋眼里含笑握着她的手,“你的意思正好和我一样,我会着手安排。” “嗯!” 叶梓允兴奋地点着头,难以言喻的开心都全部表现在了脸上。 今夜,他们又留在城南7号。第二天乳胶漆一到,两人各自动手粉刷墙面,更像是在玩耍。止不住的笑声荡漾在空落落的房间里,却被他们的爱意填的满满的。仿佛吹来的风里都是他们笑声编织的乐章,渗透进来的阳光里都是他们捉弄对方欢快的身影。 时光静好,大抵不过如此。 度过一个欢快的周末,周一一大早,盛凯锋开车送叶梓允到叶氏集团。 她并未下车,看了眼集团大门外蹲点的记者,扶额,“这两天太开心了,差点都忘了还有多少复杂琐碎的事情等着我。” “他们只是生活的调味剂。”盛凯锋紧紧握着她的手,“我们才是生活的主角。” 叶梓允笑了,凑过来吻在他脸上,一面解开了安全带,“对付这些事,我还绰绰有余。” “你从来都不需要我的担心。” 叶梓允笑而不语,下车,盛凯锋目送她绕进地下停车场才离开。 叶梓允快步进了办公室,一见还是那位女同事,她便知道牧希还是没有回来。 把自己关在独立的办公间里,叶梓允又不禁开始琢磨起牧希。 牧希曾经是她最信任的人,佟文也是盛凯锋的心腹,可眼下他们两人都行为诡异。 是物欲纵横的都市迷惑了他们的心,还是遮挡了旁观者的双眼呢? 叶梓允旋转着手里的钢笔,心不在焉的看着文件若有所思。 眼下不管牧希到底做过什么事,找出潜伏在内部的那个人才是最关键的。 她猛地握住旋转的钢笔,托腮凝望着对面办公间外的众人,心生一计。 叶梓允踱步出了办公间,拍着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抓紧做完手中的总结工作,三天后我们会正式启动新一轮产品的研发。”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你和牧希之间发生了什么 办公室人有人喝彩,有人激动,有人担忧,但叶梓允都不在乎。 她吩咐交代下去几件事后,就出了办公室,在走廊上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监控头,便收回视线走向电梯。一直乘着电梯到了楼下,最后站在信息技术部门的办公室外,找到了部门的负责人。 “叶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需要你们这几天帮我拦截从新项目组办公室里发出去的邮件。” “好,当然没问题。” “还有新项目组办公室的监控画面,我希望能连接到我电脑上。” “明白。” 信息技术部门的人素来沉默寡言,不参与办公室之间的勾心斗角,这到让叶梓允松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的方法能不能查出内鬼,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做,哪怕是为了还他们一个清白。 日子如穿过枯树枝的寒风,一阵过去,眨眼就过了三天。 叶梓允坐在办公桌前,茫然地盯着电脑上监控的画面,这三天竟然没有查出丝毫的端倪。 倏尔,女同事来通知她开会,部门会议,汇报自己的工作,所以叶梓允开会时也显得心不在焉。她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的脸,他们有的在记录,有的在发言,有的在思考,看不出任何问题。 从办公室里发出去的邮件,叶梓允也一一过目,均没有问题。 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越发紧张,心口却是越来越苦恼。 无论怎样的结果,她都必须先阮湄一步掌握,否则只会被阮湄打一个措手不及。 叶梓允原计划利用要展开新一轮产品研发为借口,逼内鬼迫不及待联系外界露出狐狸尾巴。但,事实却叫她心里更加不安。 要么就是当真大家无辜,要么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是在他们下班后泄密或者是用手机?倘或真的是后者,叶梓允也只会更加棘手难办。也说不定,是那个内鬼看穿了她的计划? “组长?组长?” 叶梓允感觉到有人在推着她的胳膊,飘渺的意识这才逐渐回来,眼神清明地注视着众人。 “嗯,大家工作完成的都很不错。”叶梓允双手交叉置于会议桌上,严肃的眼眸带着职场一丝不苟的作风,“这次是我们的挑战和机遇,我说过,只要度过这难关,留下的都会是胜利者。所以,今天晚上大家没什么安排的话,我请客。” 话音落地,所有人都面带笑容地开始放松。 叶梓允也不禁笑了笑,“上次是大家聚餐庆功,这次是我犒劳大家,所以希望都能来。” “当然,组长请客,我们得想想什么最贵。”所有人都开始热闹打趣起来。 叶梓允合上面前的文件,边笑边起身,“吃什么都行,总之别替我省钱。” “我听说市区那边新开了一家米其林餐厅……” “米其林餐厅?我们这么多人,组长能同意吗?” “你连饭香都吃不出来,就算带你去吃米其林餐厅,你也是暴殄天物。” “哈哈哈!” “要你胡说!要你胡说……” 众人大笑,高声大呼的议论起来,叶梓允并没参与,而是收拾好东西踱步回了办公室。 打开电脑,会议室里的监控画面立刻同步到她的眼前。 即便只是隔着屏幕,叶梓允却目不转睛地细细打量着每一个人,争分夺秒。 没多久,下班,女同事来敲了敲她办公间的门,“组长,我们决定去吃中餐,组长有没有什么建议?” “没有,中餐很好。”叶梓允掏出手机,“我刚好有常去的店,就去那里。” “组长是和我们一块儿去吗?” “嗯,一起。” “好嘞。” 女同事退了出去,把叶梓允的话转告的他们,又是一阵热闹的喧哗声。 叶梓允和他们一起说说笑笑离开,和李正走在人群最前面,交流着什么。 “牧希,她还是没有联系上吗?”李正有点局促地问着。 叶梓允站在路边,看着他们招手打车,摇了摇头,“没有,能联系的人我都联系过了。” 李正握了握拳,“我们真的不用报警吗?她已经失踪不止42个小时了!” 叶梓允认真地看着他,“你好像特别关心她的样子。” 李正一愣,旋即迅速转移视线,轻咳了一声还是掩饰不了眼神里的匆忙和尴尬,“我……我没有……” 叶梓允打趣地凑上去看着他的正脸,“你们,有事瞒着我?” “没……没有的事。”李正垂下眼眸,风吹得他的碎发轻扬,“什么事都没有开始。” 叶梓允疑惑地瞪圆眼睛,“没有开始?” “打着车了!”一个同事挥着胳膊嚷嚷着,“让组长和副组长先上车吧!” 大家簇拥着叶梓允和李正上车,另有两人也和他们同坐一辆车,所以李正没有再说刚才的话题。直到他们到了餐厅,大堂经理见是叶梓允大驾光临,即便没有预约,他也赶紧命人张罗着收拾好了一间贵宾级包间。 “盛太太,这是盛先生最喜欢的一间包间,您看还满意吗?” “很好,辛苦你了。”叶梓允赏了一笔消费,让其他人都随意坐。 清幽的包间里,一张宽大的旋转桌,足够他们所有人坐下了。 叶梓允正在上位,李正坐她左手边,这下是逃不过叶梓允的盘问了。 “她……失联的前一天,是我们在火锅店聚餐。” “嗯,那一天的事儿我也记得,后来我先走了。” 李正点了点头,“我们辗转阵地,去唱歌,大家开心又喝了很多酒。后来我去包间外面接电话,在回包间的路上,看见她一个人喝得歪歪倒倒靠在走廊的墙上,很难受的样子。我扶着她,怕她不舒服就问她需要什么。” 李正微顿,似笑非笑,眼眸深处却有不一样的光泽在闪烁。 “她抬头,看得出她醉得很厉害,却还能认出我来,然后……她说,她喜欢我。” 叶梓允神色凝重,什么也没说。 “她向我表白,但是,我没有接受。”李正看着叶梓允的眼睛,解释,“毕竟她当时醉得太厉害了,我不知道她的表白是真心还是酒后胡话,所以我回到包间,和另一个女同事一块儿叫了车,把牧希送回家我们才走。” 李正皱眉,双手暗暗握拳,“当时我们的的确确是送到家门口,她的室友能作证。完全没想到,她第二天居然会……我原本以为是她躲着我不敢来,却没想到第二天曝出了叶氏和陈家的新闻,我不禁怀疑,是不是……是不是……” “哎呀,抱歉,最后才赶到……下班高峰期,我们给堵住了。” “怎么偏你们的车被堵,我们都没事?” 人渐渐来齐,大家伙热闹的调侃起来。 李正借口去了洗手间。 叶梓允望着他的背影,如果她刚刚没看错,李正的眼眶已经红了。 她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微微轻颤,现在,她越发肯定牧希绝对不是出卖自己的人。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我永远不会背叛我的上司 李正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水龙头哗啦啦响着,通红的双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颊上满是水,却还是无法掩饰他眼眸深处的悲伤与难以诉说的挣扎、矛盾。 “看样子,你好像很痛苦?” 身后,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李正大惊,瞠目结舌地回头,正好看见阮湄踩着高跟鞋走来。她化着浓艳的妆容,手里夹着香烟含在嘴里,眉眼挂着轻轻浅浅、说不出意味的冷笑。 “叶太太!这里……这里是男洗手间……” “男人就是给女人享用的,男洗手间又怎么了?” 阮湄满不在乎地靠着李正对面的墙,左手抱胸,右手夹着香烟垂在身边弹了弹烟灰。 没等李正开口,一个着急上厕所的男人忽然跑来,看了眼阮湄,当场又转身跑了。 阮湄瞧他仓皇逃跑的样子,笑得鄙夷,“就好像没见过女人一样。你们男人啊,都是口是心非。明明都想着怎么泡女人、睡女人,偏偏又看见女人就跑,没出息!” 李正赶忙关上水龙头,哗啦啦抽着抽纸,同样迫不及待地不想和阮湄待在这里。 “喂,别走得那么着急,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叶太太,这里说话实在不方便,我不想被人误会。” 阮湄大笑,“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别慌,我找你只一句话。” 李正咬牙,无可奈何,只能僵硬地站在她面前,“什么话?” “依你的能力,进公司这么多年,才做到人事行政经理的位置,你的顶头上司都比你小,难道你一点儿都不在乎?依你的资质、工龄和能耐,你远远能得到更好的。” 李正抿唇,微微颔首,“叶太太抬爱,但我心里很知足,没有任何过分的要求。” “升职加薪,明明是你的正当要求,怎么会是过分要求呢?”阮湄吸了口烟,缓缓走向李正,故意呼出一口香烟扑在他脸上。李正微微蹙眉,别开头,一言不发。 阮湄抿嘴浅笑,笑声叮铃铃的,像铃铛一样好听,也像铃铛一样冰冷。 “你是聪明人,知道我的意思。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些有用的消息,我自然能给你更多。” 李正微微后退,“叶太太,我是不会出卖我的上司。” “你不该出卖的是公司,你明知道叶梓允在帮内鬼对付公司,你的忠心只是助纣为虐!”阮湄的眼神变了,变得尖利,脸上的笑意在一瞬间散去,严肃冰冷的样子叫人毛骨悚然,“我给你阳关大道你不走,你以为你的日子又能好过哪里去?” “身在职场,无论什么困难,我都会尽力克服。” 李正答非所问,颔首后大步走过阮湄身边,一阵萧瑟的冷风述说着人情寡淡。 阮湄不屑的挑眉冷笑,眸中自有打定了另一番主意。 她嘴里叼着烟,不紧不慢在洗手池里洗了个手,优雅的用烘干机烘干。 她正要离开的时候,洗手间隔间里的门忽然开了,从里面跑出一个惊慌失措的男人。 阮湄回头,瞥了他一眼,男人立马不敢看她,低着头,侧着身子从她身边挤了过去。 阮湄恣意的冷笑,吸了口烟,缓缓吐出,“没用的男人。” 她低眉看向自己隆起的肚子,左手轻轻爱抚着,“宝贝啊,你将来可不能做这么一个没出息的男人,知道吗?是你的,你就得占着不放;不是你的,只要你想要,就得抢过来;你不想要的,就算毁了,也不能别人得到!这个社会,弱肉强食,谁也不会让谁……” 阮湄冷哼一声,灭了烟头,才走出男洗手间,正巧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最好给我一个好消息。”阮湄沉默不语听着对方说着什么,紧锁的眉头倏尔舒展,眼角爬上了笑意,“很好!去找satan领赏吧。” 阮湄挂了线,得意的一笑,“叶梓允,就算没有李正帮我,这次你也死到临头了!” 包间里,大家吃喝玩乐,毫不客气。 李正坐在叶梓允身边,却毫无胃口,只是一杯一杯喝着闷酒。 叶梓允和另外的女同事在聊天,手机忽然铃声大作,她看了眼屏幕,示意大家小声点。 然后她起身站在包间的角落里,接通电话。 “爸……”叶梓允安静的聆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满屋的人听见是叶鹤正打来的电话,个个都敛气屏声,不敢再喧闹了。 叶梓允的脸上几乎看不出任何表情,“是的,我知道……爸放心,和他们签约的合同我已经准备好了……嗯,我知道很重要……好……你多听医生的话,不要操心……” 她叮嘱了几句,随后挂了线。 “组长,没事吧?”有人怯怯弱弱的发问。 叶梓允微怔,旋即一笑,“没事,大家继续,不用在意。” 此话一出,包间里的气氛又再度活跃起来。 叶梓允收好电话去了趟洗手间,尔后回到席间,途中还遇见李正和另一个男同事坐在走廊上吹风。 她把手机塞回包里,仔细检查着,自己的包包很明显有被人反动过的痕迹。 她笑而不语,依旧谈笑风生,还不忘拉上刚回来的李正。 大家酒过三巡,都上了脸色。叶梓允更是喝醉了,眼底泛着微微的红晕,说笑都已无力。 李正实在担心叶梓允,见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也就打头说都散了吧,毕竟明天还得上班。大家喝得不过瘾,吵闹着还要转场,不过最后都被李正和另外几个没醉的男同事压着送上车,各自回家。 剩下酩酊大醉的叶梓允,李正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 “组长,我送您回去。” “不……”叶梓允挥着手里的包,“我还……不……不想回去。” “组长,太晚了。” 叶梓允摇头,“我要回……回公司,拿、拿合同……我爸会、会生气……” 李正叹了口气,没办法,搀扶着叶梓允不知所措,只得叫来了另一个女同事。 “组长吵着要回集团,你帮我一起送她去吧,我毕竟不方便。” 女同事笑着答应,“李副组长还真是出了名的正派呢,怎么还没有女朋友呢?” 李正似笑非笑,帮忙搀扶着叶梓允上了出租车,他坐副驾,女同事陪在叶梓允身边。 他偷偷回头看了眼叶梓允,女同事正在玩手机,完全没在意。 可李正心里却只有一句话,在他仔细凝视着叶梓允喝醉酒的模样时,漆黑的眼眸里忽然点亮了温柔的烛火,嘴角那抹缱绻清浅的笑意,藏匿着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啊,他怎么还没有女朋友呢? 曾经,他原本应该拥有的,只可是,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而且,她也应该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儿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 我怎么就舍得伤了你的心 李正无聊地玩着手里的钢笔,女同事收起手机,好奇地看向他。 “我看李副组长一直都戴着这笔,这支钢笔很旧了,好像是老牌子了。” 李正微怔,浅笑着收好放进胸口的口袋,“是老古董了,小时候的礼物。” “看来对李副组长很重要啊。” 李正笑笑未答,出租车刚好停在公司大楼外,他赶忙结账,下车帮着女同事搀扶叶梓允进了写字楼。叶梓允始终嘀嘀咕咕不知道说着什么,到了办公间,李正扶着她平躺在沙发上,女同事赶忙去了茶水室冲茶。 李正推了推叶梓允,低语,“组长,已经到办公室了,你要找什么?” “……呜……呃……”叶梓允呢喃着酒话,李正压根儿听不清。 “组长?组长?” 李正又尝试推了推她的胳膊,叶梓允翻了个身,胳膊撞到自己的背包打落在地上。 李正赶忙脱下自己外套盖在叶梓允身上,才低下身子把包里散落出来的东西收拾好。 “组长,你告诉我,我帮你找?” “……”均匀沉稳的呼吸,叶梓允似乎已经熟睡了一样。 李正又唤了几声,推着她的身子,叶梓允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他咬了咬唇,站起来,绕到叶梓允的办公桌后,手指轻轻摩挲着办公桌的边缘,一对深沉不可捉摸的眼睛细细打量着叶梓允。她毫无意识,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李正这才垂下眼眸,开始轻手轻脚地翻找叶梓允办公桌上的东西。 担心女同事会回来,李正只得粗略地翻着桌上的文件夹,又拉开抽屉翻找,即便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到底是什么。或许,在电脑里?李正瞥了眼叶梓允,又瞥了眼办公间玻璃门的方向,却又转身翻着文件档案储物柜。 他的动作很轻也很快,两三下按照索引的指示下,他抽出了一份标记为合同的文件。 李正拿在手里翻了翻,着急地掏出手机开始拍照,把文件里的内容全部照了下来。 而此时,在沙发上熟睡的叶梓允,忽然睁开了眼睛,端端正正地坐着,目不转睛盯着李正的背影。看着李正收好手机,把合同塞回储物柜,沉默不语,就连平静的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仿佛并不感到意外和吃惊。 李正收拾好,刚转身,毫无心理准备地跌落进叶梓允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深处。 就像,叽叽喳喳的飞虫被精心织就的蜘蛛网陷阱,死死地缠住。 四目相对的这一瞬间,李正的心猛地跳到嗓子眼,垂在身边的双手颤抖无力,瞪眼的眼睛里能看出他的慌张不安和害怕惊惧,哪怕叶梓允只是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办公间的寂静,犹如死亡般压抑窒闷,让人浑身僵硬如石化,不知所措。 李正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的头埋进去,或者这一切只是个梦,他马上就能醒来,多好。 他抿了抿干枯的双唇,眼神不自觉的开始飘移,“你……醒了……” “你在做什么?”叶梓允开门见山质问,没有给他任何台阶。 李正的心更慌了,双手不自在地握成拳捏着黏糊糊的冷汗,“我,在帮你找东西。” “找东西?” “嗯,你……你不肯回家,要来……来拿什么重要的东西,我……我看你醉得厉害,想要、要帮你找……所以……”李正的喉结上下频频滑动,闪烁不定的眼神极力想要掩饰。 叶梓允面无表情,眼神清清淡淡,一束侧光照亮她的半张脸,勾勒出她冷硬的轮廓。 女同事端着醒酒茶过来,诧异地看着叶梓允,“组长?您……您醒了?” “不早了,你先回去。”叶梓允微微侧头,脸色很不好。 女同事“哦”了一声,双手捧着茶杯放在沙发头的茶几上,拎起自己的包这才离开。 叶梓允转而瞪着李正,伸出手,“给我。” 李正咽了咽吼中的硬物,还想解释辩解,但是叶梓允的目光犹如浸泡在幽幽的冰潭里,又带着尖锐的冷光,刺在他心里竟然疼得他比五马分尸还要痛苦。李正没办法,咬着下嘴唇,只有把衣兜里的手机放在叶梓允的手里。 “密码。” 李正深吸一口气,憋在胸口,良久才叹道:“0714。” 咯哒一声,手机屏幕已解锁,叶梓允翻出照片,点开。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叶梓允挑眉,冷峻严厉地盯着李正,“为什么拍这些?” 李正咬着腮帮子,沉默片刻,无能为力下只得缴械投降,“有人要我做这些。” “谁?”叶梓允皱眉,心如刀绞。 “我不能说。” 叶梓允冷笑,起身逼近李正,“有人要你出卖我,你却还要护着他!李正,一直以来,你到底当我是什么?我视你为朋友、战友,你不止一次帮过我,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这就是你的目的吗?利用我再出卖我,到底他给你什么好处?” 李正隐忍着胸腔里翻涌的思绪,鼻腔里的酸涩与苦闷几乎让他不能呼吸。 叶梓允难以置信的苦笑,眼神里是疑惑,心里仿佛被人用刀狠狠划过,痛彻心扉。 “我万万想不到,居然是你……为什么是你……怎么……怎么就是你……” 叶梓允的眼眶红了,瞪着李正的视线里弥漫上一层闪烁的菱形光芒,圆圆点点,模糊了眼前这个世界。 李正看着她,同样也是难言的莫名的疼痛,可是他不能为自己辩解一句话。 这是事实,的确是他做的,他不想再骗她,只有承认。 “上一次,阮湄污蔑我泄露商业机密赶我走的那一次,同样也是你。”叶梓允终于把所有事情都联系起来,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在骤然间被黑洞吸入一个扭曲的时空里,“周末加班的人,除了我就是你。这么简单的逻辑我竟然都没有想过,李正,我怎么就从来没怀疑过你?” “梓允……我……” “你对得起我的信任吗?你对得起牧希对你的真心和一往情深吗?” “梓允,对不起……对不起……我……我……” 李正再也无法掩饰克制他的情绪,他很害怕,很不安,多么想要说不是自己,这一切都是误会,可话到嘴边他实在说不出口。他就像是被污水玷污过的肮脏臭虫,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还能编出什么谎话来替自己狡辩? 他当初为什么要答应?为什么要做出这些事? 他明明能拒绝阮湄,可为什么又要伤害叶梓允? 李正握着拳头浑身发颤,拳头都咯吱咯吱的响,额头两侧的青筋像是随时都会暴跳而断。 “啊……哎!” 他一声闷哼,突然挥拳狠狠砸在身边的办公桌上。 桌上一摞堆在一起的文件顺势滑落在桌上,笔筒里的几支钢笔都上下蹦跳。 叶梓允看着他,眼里蓄着泪,自嘲的冷笑。 李正的手撑在桌上,侧对着她,抽搐着嘴角,一滴冷汗啪嗒一声摔碎在他手背上。 “我会承担所有责任。” 他蓦地抬头直视着叶梓允的眼睛,斩钉截铁,“我会离开这里,永远。”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与你的雪色之夜 “你以为离开,就是所谓的承担吗?” 李正茫然地抬眸看向叶梓允,目光里荡漾着惊愕和疑问。 叶梓允拉过他身边的椅子,坐下,清冷的表情如同从冬日结冰的水面下缓缓流淌出来的冰水,“给我一个交代,你的去留自然由不得你做主。” 李正咬了咬唇,“我……我欠了债,答应陈家做事,完全是为了钱。” 叶梓允坐得笔直,皱眉,很不解,“你欠了什么债?” “……赌债。”李正疲惫的有气无力,眼神里满是叹息的遗憾。 叶梓允虽然不了解李正私下的作风,但至少从他上班一丝不苟又体贴同事的行为上,她实在看不出李正会欠赌债。不过,人不可貌相,她不也正因为如此,根本没怀疑过李正会是陈氏安插在叶氏集团里的内鬼啊。 “我需要知道详细情况。” “我在和客户联系的时候,被他们带着参加了陈太太的一次局。后来发现是赌钱,那时候我也不好走,只有赌了,没想到输了太多,整个身家都被套进去了。没办法,陈家又给我开出这个条件,我只能答应。” 叶梓允若有所思片刻,“见什么客户?” “我……我记不得了。”李正支支吾吾好半天,不知道怎么说。 叶梓允转而呷了口醒酒茶,双腿交叠,缓缓开口,“这种愚蠢的故事,你当我是三岁孩子?” 李正眸仁闪烁,“我……我说得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我不知道你是在为谁掩护,总之,我只想知道真相。” “梓允……” “说!” 叶梓允加重语气,微微上扬的音调叫李正心里一颤,如雷滚在心里。 他叹口气,跌坐在另一张椅子里,双手靠在微微张开的大腿上,显得十分憔悴。 “我有个亲妹妹,赌债是她欠下的。我原本什么都不知道,大概半年前,她突然找到我家,哭得很惨,我看得出她身上还有伤,我才知道。我找过陈太太,她并不肯善罢甘休。或许是陈总知道了,他想到可以利用我来偿还赌债。” 李正微微一顿,双手掩面,好一会儿双手才缓缓滑开。 “我没答应,叶氏对我同样很重要,我也是在这里长大的。但是,我拿出所有的钱还是不足偿还妹妹的赌债。陈家那帮人又多次来找麻烦,用红色油漆写警告、找人半路拦截我妹妹,幸好那次我及时出现,否则……” 李正咬了咬唇,盯着光滑的地面,心里可是坑坑洼洼的障碍。 “我也不想辩解什么,事情是我做的,我同样良心不安,但是我……我的确还是做了……” 他转身看向叶梓允,“组长,我并不求情。结果就是我对公司,对……你造成了伤害,我就该负全责。所以,我明天就会正式递交辞职函。还剩下一个月的时间,我愿意接受公司所有的处置,绝无怨言。” 话音落地,叶梓允迟迟未开口,李正如坐针毡,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倏尔,叶梓允忽然站了起来,回到沙发前拿起自己的挎包整理着里面的东西。 “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明天即便你写了辞呈,我也不会收。” “可是我……”李正不知不觉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叶梓允拉上挎包的拉链,抬头,“如果你真的想要负责,就应该想到如果你没有了这份工作,你妹妹怎么办?你的确是对公司造成了损失,你也必须弥补,但不是用离开这么简单极端的方法。” 李正木讷,竟然无言以对。 “还有,你对我的伤害也是真,所以你必须答应我去做一件事。” 李正点头,目光刹那炯炯,像是燃起了新的希望,“但凭组长吩咐。” “我需要拿到陈太太赌钱放债的证据,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好,我保证拿到。” 叶梓允看了眼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李正目送她离开办公室,仍然还僵硬地杵在那里,满脑子都是叶梓允同他说的话。 如果他还能弥补,如果他的确还有机会负责,无论叶梓允叫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 夜色深沉,叶梓允从写字楼里出来时,保安都纳闷得多看了她两眼。 “叶小姐,您一个人可以吗?刚才您醉得很厉害啊!” 叶梓允冲保安淡淡一笑,“辛苦了。” 言毕,她裹紧大衣徐徐出了写字楼。夜晚的风,带着不属于人世间的冰冷吹拂过来。 周围的建筑都隐没在黑暗中,只有街面上橘色的灯光微弱的亮着。没有人,没有车,叶梓允便这样寂寥地沿着街边缓缓朝前走去。却没想到一束车光忽然从她身后照来,仿佛轻柔的橘黄色溪水斜斜的从她身边流过,却为她照亮了前路。 叶梓允有点诧异,扭头看来,一辆黑色悍马不紧不慢地与她保持着平行的速度。 她错愕地停了下来,车也停了,副驾座的窗户很快降下来。 “上车。” 叶梓允莞尔一笑,快步走上去拉开车门,坐上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盛凯锋将一杯热咖啡递给她,又替她系上安全带,“刚下班,绕过来看见你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就一直等在下面。” 叶梓允捧着热咖啡,暖暖的喝了一大口,十分舒适,像是他的爱在她的心里满满涨溢。 “为什么下班不打电话给我?” “我没打,你还不是一样来了?” 叶梓允扬唇而笑,嘴角粘着一丝发丝都浑然不觉,盛凯锋探过身子替她捋开。 “我不来,怕今晚见不着你睡不着。” “既然睡不着,我们去观景台吧,我很多年没去过了。” “嗯,然后路上再帮你买点酒,是不是?” 叶梓允甜甜一笑,探过身子挽住盛凯锋的胳膊,撒娇,“为什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盛凯锋捏了捏她的鼻尖,“因为我就住在你心里。” 叶梓允面红娇羞,催促盛凯锋赶紧开车,一路平稳地驶向位于半山腰的观景台。 纷纷扬扬的雪在路灯下翩跹,长椅覆雪,观景台上满是积雪,地上的厚度刚好淹没人的脚背。 一张长椅,盛凯锋穿着黑色大衣靠着椅背而坐,叶梓允却坐在椅背上,双脚踏着长椅的木板,微微弓着身子,和盛凯锋一高一低的错开。 她手里捧着一罐啤酒,盛凯锋双手揣在衣兜里,啤酒罐放在身边。 路灯正好照亮他们说笑的侧脸,俊男靓女的美颜恰似在雪中飞舞的精灵。 盛凯锋看着她,“你今天喝得够多了,这是最后一罐。” “可是我今天还想喝。” “为什么?” 叶梓允低眉看向他,“因为,我要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什么决定?” 叶梓允醉眼迷蒙,微微摇手,“我可不能现在告诉你,就不叫重大的决定了。” 盛凯锋笑了,目光平视远处安市飘渺的夜景,“无论什么决定,你只要知道,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嗯,我知道。”叶梓允深情凝视着盛凯锋,风撩拨着她的发丝,心里如厚厚的积雪般柔软,“所以,我才什么都不怕。” 盛凯锋与她目光对视,看着她眸中迷蒙醉人的爱意,他的眼神忽而变得深沉,长腿一迈就已站了起来。叶梓允茫茫然地看着他伸来双臂撑在自己身边,没等她开口,盛凯锋的吻已经落在她唇上。 温柔的、细密的,像是风,又像是滚热的雪,让她整个人都酥软无力地陷进他怀里。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为你披上爱的嫁纱 宿在悍马车里一夜,叶梓允微微侧了侧身,身上盖着的外套忽然滑落,惊得她突然醒来。 看着车窗上爬上一层朦朦胧胧的阳光,叶梓允才恍惚的意识到,天亮了。 “醒了?”盛凯锋好听的嗓音响在她耳后,温柔的手替她轻轻捋着发丝。 叶梓允扭过头看着他,甜甜一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见你的感觉真好。” “让你看一辈子。” 盛凯锋的头凑过来,贴着她的额头,蹭了蹭,像两只慵懒的猫咪。 叶梓允搂着他的脖子,“只可惜,现在又要去公司了。” “已经约好了明天拍婚纱照,别忘了。” “我记得的。” 盛凯锋抱着她又是缠绵的亲吻,好一会儿才让叶梓允起身。 两人简单收拾过后,盛凯锋开车送她到市区吃了早餐,才又送她到叶氏集团。 叶梓允前脚刚进办公室,代替牧希工作的女同事迅速迎了上来,而牧希依旧不知下落。 李正坐在工位上,目光有意追着叶梓允的背影,手里握着钢笔却显得心不在焉。 “……副组长?副组长……”有人推了他好半天,李正才猛地回过神。 “在想什么呢?” 李正抿了抿唇,勉强笑着,“没什么,找我有事?” “嗯,关于这个文件……” 李正听着同事的阐述,时不时点头应允几声,余光却带着牵挂和担忧,总是看向叶梓允。 这一整天叶梓允对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特别的地方,好像昨天晚上的事情从来都没发生过。 但是,令李正意外的,却是阮湄来了。 当大家正忙的时候,阮湄在办公间里不知道和叶梓允说什么,李正一直偷偷注意着她们的动静。没多久,阮湄气得拍案而起,挥手打落叶梓允面前的笔筒,惊得李正迅速拍下手里的钢笔,猛地站了起来。 阮湄冲叶梓允吼了几句,甩门而去,头也没回。 李正看见阮湄的脸色很不好,又担忧地看向叶梓允,办公桌后的她沉稳平静,几乎看不出刚才和阮湄发生过争执。叶梓允依旧翻阅着手里的文件,还用座机和谁讲着电话,面不改色。 李正笑了,缓缓又坐了下来,眉眼的笑意却渐渐被酸涩的苦闷替代。 她已经长成这么优秀的人了,而他除了给她添麻烦,还会什么呢? 李正摩挲着手里的钢笔,力道慢慢加重,竟摁得手指头苍白毫无血色。 他是配不上她的,他只是个没出息的男人……不,就连男人也算不上! 李正暗暗生自己的闷气,猛地松开钢笔,低头快步走向茶水室。 而叶梓允浑然不知,专心的在电脑上敲打着接下来全组人员的工作重心。 很快,到了下班时间,叶梓允也没有找过李正。 同事们三三两两的下班,说说笑笑,李正却故意拖在最后。 叶梓允又加班了两个多小时,不是盛凯锋的电话,她或许都忘记了时间。 “今天我要加班,加完班我给你打电话。” 叶梓允刚刚挂了线,办公间的门就被人敲响了,抬头,李正已经走了进来。 “我……我想……” “做好你的本职工作,什么也不用多想。”叶梓允合上面前的文件夹。 李正明显显得局促,心里耿耿于怀,“之前,是叶太太来找你麻烦?” 叶梓允很不屑,眸色平静,“她哪天不来找我麻烦,我或许还嫌日子无聊。” “抱歉,因为我,闯了这么大祸。” 叶梓允挑眉看向他,“真的想要弥补,就早点完成我吩咐你做的事情,别杵在这里了。” “我会尽快拿到证据,你放心。”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哪怕是现在。” 李正的心咯噔一跳,嘴角战战兢兢地勾出一抹暖笑,眼眶竟然又有些湿润。 “我……我绝对不会……不会辜负你……” 叶梓允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办公室里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剩下。 夜色渐渐深沉,黑幕压着流动的空气,说不出的窒闷和压抑,如同她心里沉沉的心事。 叶梓允站在自己曾经坐过的工位前,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桌面。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这里办公的样子,记得自己趴在桌上加班到睡着的样子…… 历历在目。 而她所坚守、所在乎、所要守护的,从来都不是这栋冰冷空荡荡的大楼。 站在落地窗前,雪光摇曳地笼罩在她身上,朦胧飘逸,犹如她此刻望向天际的目光。 半个小时后,叶梓允离开写字楼,悍马已经停在大门口。 她顿时一扫心底的沉重,快步迎向盛凯锋,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温暖的怀抱和熟悉的檀木香调牢牢将她裹紧,盛凯锋清浅一笑,越发收紧双臂抱着她。 “你肯定没有乖乖吃饭,我已经叫好了外卖到城南7号,都是你爱吃的。” 叶梓允点头,笑着望着他,“我会被你养胖的。” “那更好,我又可以爱你更多一点。” 叶梓允飘飘忽忽地沉醉在盛凯锋深邃如星辰的眼眸深处,直到第二天周末,约好的摄影师、化妆师和造型师都到了,大家张罗着开始在这间还未装潢好的空房子里拍她和盛凯锋的婚纱照。 叶梓允坐在卧室里,化妆师正和她商量妆容和风格,不经感慨,“你的皮肤简直吹弹可破,我感觉都不需要怎么化妆了。你太美了,你们的婚纱照不用说,肯定能作为我们工作室的模特样片。” “我很少拍照,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叶梓允说的是实话,她只有小时候和妈妈一起时拍过照,后来哪来的机会拍照呢? 她现在很担心也很紧张,怕自己发挥不好,和盛凯锋的婚纱照拍的不好看。 造型师走上来替她选衣服、做头发,叶梓允仍旧硬绷绷的,像个木头人被她们摆弄。 “新娘子还真紧张,放松一点,说你是世上最美的新娘都不为过。” “是啊,这套婚纱是我们按照盛少提供的样图和数据赶做的,可见盛少对你的心思了。” 叶梓允看着造型师手里的白色婚纱,简约不失大气唯美,如月光皎洁,如雪光神圣。 一听是盛凯锋为她量身定制,她的脸刹那红透,脑海里都是昨晚一帧帧爱意浓浓的画面。 叶梓允的手心小心翼翼抚摸着腰间的绣花,没有女人没想象过自己穿婚纱的样子。 而这一刻,终于到来,能为自己心爱的人穿上婚纱,或许是这一生当中最幸福的一件事了。叶梓允低眉莞尔,一颗悸动欢愉的心像是浸泡在糖水里,每一次跳动都是甜蜜。 “美丽的新娘子来了!” 化妆师和造型师簇拥着一身白色婚纱的叶梓允走来,盛凯锋已换好礼服,循声回头。 不远不近的距离,叶梓允娇羞的面颊绯红,头上的面纱微遮两侧脸颊,一张精致的小脸显得更比掌心还要小巧。一双透亮的眼眸恰似一泓清泉,肤色胜雪,恍若夜穹那轮新月闪耀的朦胧光晕。 盈盈一握的腰肢,轻盈翩跹的步伐,气若幽兰,娇柔婉转,自有一股世外纤尘的灵动。 盛凯锋难掩爱慕之色,怦然心动,漆黑的眼眸里是光彩照人的光芒。 第二百六十七章 我只想和你虚度时光 他走上去,牵住叶梓允的手,眼波里是浓浓的情爱。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美?”盛凯锋富有磁性的嗓音叫她的脸更红了。 摄像师示意身边的灯光师,顿时咔嚓咔嚓按下了快门,捕捉新人之间最自然的爱意。 叶梓允还没准备好,很紧张,想要摄像师再给她一点时间,却还没开口,盛凯锋握着她的手稍稍一用力,耳语,“不用管他们,以你最舒服的状态,让他们去拍就好。” “可是……” 叶梓允刚说了两个字,唇瓣上柔软的贴着他右手的食指,一对空灵的大眼睛扑闪着纤细浓密的睫毛。盛凯锋不等她来及反应,大手已揽过她的腰,顺势压着她往墙上倒去,居高临下带着挑逗的意味打趣着凝视着她红艳的双唇。 叶梓允后肩微微靠墙,腰身被他大手抬着,双手下意识地撑在身后的墙上。盛凯锋一只手肘弯曲以小臂撑墙,一手爱抚着她的腰窝,紧紧从高处贴在她的身上,亲密无间,惹人遐思。 叶梓允还没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亲昵,还明知道有人在拍照,于是她脸上的红晕瞬时蔓延到耳朵根部,眸底尽是羞意。盛凯锋抱着她起来,情不自禁伸手轻抚她红彤彤的耳廓,叶梓允微微偏头,羞涩娇柔之姿毫不做作坚硬,全是最真实的写照。 不知道在屋子里拍了多久,叶梓允渐渐都忘记自己还在拍照了,摄像师却提议拍外景。 “不过,今天的天气好像不怎么样。”灯光师往窗外看了一眼。 叶梓允同样看过去,是啊,刚才一直拍室内,又有灯光,所以根本没注意到外面灰蒙蒙的天。 化妆师也很犹豫,“今天来的路上我看新闻说能见度很低,是严重的雾霾天。” “是啊。”造型师也说,“听说还是啥颜色的预警什么的,不知道能不能拍出效果来。” 盛凯锋皱眉,“你呼吸道很敏感,我们不出去拍了。” “我没事。”叶梓允牵着他的手,笑得甜美,“我们可以去试试,实在不行我们再回来就好。反正楼上楼下的距离,这么近。毕竟,这是我们的婚纱照。” 盛凯锋还是很担心叶梓允,却还是顺着她的话,同意了。 “只要不舒服,马上中止。” “嗯。” 叶梓允拎着婚纱裙摆,走路很不方便,盛凯锋直接打横将她抱起,叶梓允又惊又喜,低眉浅笑依偎着他,幸福地进了电梯。 留下化妆师和造型师两人一脸的花痴,“要是能有这样的老公,我都要幸福死了!” 楼下,四周灰扑扑的。 明明还是大白天,却阴沉得不行,浑浊刺鼻的空气呛在嗓子里又干又痒。 叶梓允刚下楼就开始咳嗽,也没办法戴口罩,摄像师一干人也没法戴口罩指挥工作。 盛凯锋很担心,叶梓允却拼命摇头说自己无大碍。 于是所有人赶紧行动起来,争取早点完工。但是雾霾天的影响远超他们的想象,灯光怎么打都不能出好效果,摄像师和助理看着相机显示屏里的照片,都纷纷摇头,唉声叹气。 叶梓允捂嘴一声干咳,盛凯锋多一秒钟都不想看她难受,二话不说把她抱了起来。 “凯锋,你……” “我们回去。” “可是……婚纱照……” “有室内的就很好。”盛凯锋深情地看着叶梓允,“我们有一生的时间,来日方长。” 叶梓允的心随着他一字一词的撩拨,差点都要从嗓子眼里蹦跶出来。 她就这样一眨不眨眼睛地注视着自己男人英俊帅气的脸,忽然伸长脖子在他唇上烙上深深一吻。眼角荡漾的爱恋和甜美被她精致的睫毛小心藏起来,一点一滴蔓延在心头,像是一滴一滴春雨浇灌着她心头的花骨头,刹那之间,阳光充沛,清风穿过树梢,一片姹紫嫣红在她心里开遍,无边无际,足足开向山的那一头去,灿烂又轻柔。 摄像师被此刻的他们所迷住,下意识地摁下手里的快门,将他们浓浓的幸福定格在这一秒。再可怕的雾霾都无法掩盖他们交融的心中那抹霞光,盛凯锋就像光芒万丈的太阳,叶梓允就像柔情似水的幸福,将压抑在他们头顶的雾霾一扫而空。 摄像师对今天的作品十分满意,收工后还不停地央求盛凯锋,一定要用他们的照片做样片。盛凯锋笑了笑,只说:“我向来都听我太太的。” 摄像师又立马转而央求叶梓允,搞得叶梓允说什么也不是,只能点头答应了。 “我们的照片这样挂出去,不会对你造成困扰吗?” 送走摄像师一行人,叶梓允有点担心,后悔自己刚才答应得太草率了。 盛凯锋走来过抱住她,“我唯一的困扰,就是怎么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太太。” 叶梓允仰头,眼神骗不了人,灼灼如桃花,她实在太爱他了。 盛凯锋俯身吻在她的唇上,刹那如阳光照进心里,满室春晖。 周末和盛凯锋在一起的日子,小两口又开始忙着张罗装潢屋子,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虽然他们曾经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睡在同一张床上,但叶梓允却觉得在这里比在槐桐路的别墅要开心十倍。她说不清原因,或许是槐桐路的屋子太多太大了,显得冷清空寂,总之,现在的他们,和那时候的他们,关系、距离和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里,是他们真正的家。 叶梓允只要一想到自己和他的家,完全是浸在蜜罐子里,出也出不来。 中途,罗柔柔来过一次,完全受不了叶梓允和盛凯锋对她造成的一亿点伤害,死命地给佟文打电话,“喂,你终于接我电话了!你怎么老是不接我电话?” “刚在忙。” “你现在在休假,你忙什么啊?你老板跟老板娘都耍的不亦乐乎呢。” 电话那头的人迟迟没说话,害得罗柔柔喂喂喂了好半天。 “他们……”佟文似乎酝酿了很久,才终于开口,却又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他们……” “他们太腻歪了!两个人的日常就是秀恩爱啊!我完全受不了了,我要你来,我们也秀个他们看……喂喂喂……你听见没?佟文,佟文?怎么又没声音啦?喂喂喂,你到底还在不在?喂……” 罗柔柔伸长手臂在空中把手机晃来晃去找着信号,可信号明明是满格。 “喂,佟文,我说……” 罗柔柔诧异地瞪圆眼睛,听着听筒里嘟嘟嘟的提示音,整个人都茫然地僵硬了。 她叹了口气,收起手机,走向书房想要和叶梓允告别,却没在书房看见人。 罗柔柔走进去,这才看见叶梓允和盛凯锋依偎站在阳台上。 傍晚的风渐渐吹散了厚重的云层,浅浅淡淡的金丝透过沉沉雾气,轻轻落在玻璃窗封闭的阳台上,若隐若现地勾勒出他们身影的轮廓。盛凯锋搂着叶梓允的大手间,正好夹着一抹淡淡的黄光,却璀璨无比。 罗柔柔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却能听见他们的笑声。 纵然此时有漫天殷红的霞光和夕阳,在这对璧人面前也会失去一切光芒。 然而,这样的幸福,却叫人望尘莫及。 罗柔柔低头看着自己漆黑的手机屏幕,一声哀叹,转身而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稳钻不赔的生意 又是新的一周,叶梓允在盛凯锋怀里睡得香甜,手机铃声却刺耳地响个不停。 她迷迷糊糊醒来,身旁的盛凯锋几乎也同时醒来。 叶梓允看了眼时间,皱眉,胡乱接了电话,声音还带着未睡醒的沙哑和沉闷。 “怎么了?这么早……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她掩嘴打着哈欠,翻身起来,穿好睡袍。 电话里的人很着急,说了一长串的话,搅得叶梓允顿时睡意全消。 她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下过雨后终于清爽不见雾霾的天空,淡漠地挂了线。 盛凯锋半坐而起,被子遮住他的腰身,只露出一丝不挂的胸膛,紧绷的肌肉充满诱惑力。 “出什么事了?” “还是陈家对叶氏的起诉。”叶梓允转身走回来,回到自己的被窝里,盛凯锋大手抱住她,让她静静地依偎在自己怀里,“我想见陈曼父亲,让同事和他约时间,约了大半个星期,他都拒绝见面。现在上庭时间逼近,我也不能这样和他拖下去。” 盛凯锋捋了捋叶梓允额头的碎发,侧脸贴上去,“所以呢?你的计划。” “他躲着不见我,我自然有办法见到他。” 盛凯锋见叶梓允信心满满,扬唇浅笑,“好,只是不要累垮了自己。” “放心吧,今天你不用送我去集团了,我会自己去找他。” 盛凯锋应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拖起叶梓允的下巴,闭眼在她唇上缠绵一吻,才依依不舍松开她。叶梓允笑着回了他一个吻亲在脸颊上,翻身下床进了浴室。她开始洗漱前,简单的给李正发了信息。 所以等叶梓允收拾妥当,由盛凯锋送她出了小区的门,李正已经开车等在那里了。 见叶梓允和盛凯锋走来,李正解开安全带,下车,却只是知趣地站在车边。 “剩下的事,我会自己解决好的。” 叶梓允在距离车子还有十来步的地方停下,回头望向盛凯锋。 盛凯锋宠溺着摸摸她的头,俯身一个吻告别,看着叶梓允上了李正的车。 李正并没有马上回到车里,而是对上了盛凯锋的目光。 两个男人的眼神都平静得如无声的雪风,却似乎又在风雪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什么。 盛凯锋双手插在衣兜里,一直目送李正的车开远,而他的手机也在这时候响了,军区的来电。他皱了皱眉,稍有犹豫接通,“……嗯,我马上到。” 李正开车平稳地转了个弯,“这附近有家很好吃的煎饼店。” 叶梓允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路上这个男人总是什么也没说,原来是带自己先吃早饭。 “我怕时间来不及。”叶梓允看了眼时间,“我不知道他们的作息习惯,我担心错过。” “时间完全来得及。” 叶梓允诧异,李正又解释,“陈家看门的张叔,算是我以前的街坊。” 叶梓允当下明白,李正的车也停在了街边。 两人下车,由李正带路进了煎饼店,点了两人份的早餐,热乎乎的。 “煎饼我让老板加了个蛋,和洋葱炒香了的,外面也加了番茄酱。” 李正说的很自然,把煎饼往叶梓允面前推了推。 叶梓允却是微怔,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样吃?” 李正的手稍稍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却转瞬即逝。 “我不记得我和你说过。” “你说过。”李正抬眸笑了笑,“只不过,你忘记了。” “真的?” 叶梓允素来不在这种小事情上消耗脑力去记,所以也不知道李正说的是真还是假。 不过,她也可能在聚餐的时候说漏嘴过吧,毕竟也不是什么个人隐私,否则,他怎么会知道? 叶梓允没有再多想,道了声谢,大口大口吃起来,“嗯,很香,正和我口味。” 李正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脑中曾经的记忆在重叠,他暖暖的笑了,“喜欢就好。” “让你查的东西,你都带来了?” 李正点头,“待会,我陪你一起去。” “这种事情,有你在反而不好。” “至少让我送你过去。”李正又补充一句,“有我,张叔也好开门。” 叶梓允没再拒绝,两三下吃完早餐,抢着结了账,又回了李正车上。 李正调头,直直驶向陈家别墅。 到了后,李正和开门的张叔磨蹭了好半天,毕竟这是张叔吃饭的饭碗,他要是随便放人进去,回头上头怪罪下来他可是连工作都没了。但是因为李正常来找陈太太谈赌债的事情,张叔也不确定是不是陈太太叫李正来的,也只得开了门。 叶梓允这时才下车,手里拿着一个牛皮文件袋,“你在车里等我。” 李正点头,坐在车里看着叶梓允一抹娇小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陈家别墅的大门后。 的确如李正所说,陈家人在这个时候也不过是在吃早饭。 前厅的仆人见到叶梓允来十分诧异,上前阻拦,叶梓允却说自己约了陈总,仆人只得为她引荐,带着叶梓允一路辗转到了餐厅。 此时餐桌上正围坐着陈家一家三口,陈总看着财经报,手里夹着香烟;陈太太坐在一边正切着盘子里的三明治,陈曼坐她对面,显得无精打采玩着手机。 谁都没注意到叶梓允的到来,直到仆人上前告知陈总,这时他才皱眉抬头。 “盛太太?” 闻声,陈太太和陈曼都疑惑地看过来。 叶梓允微微颔首,走上去,看了眼桌上丰盛的早餐,“别因为打断了大家的早餐。” “是你!”陈曼顿时气恼地低吼,“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有你在,我们还怎么吃得下去?” 叶梓允的笑意不减,直直看向陈总,“我是来和陈总谈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我们和你们叶氏不需要谈生意!你赶紧给我滚出去!”陈曼谩骂,“是谁让这个女人给我进来的?你们到底领谁的工钱,为谁做事?” “陈小姐何必生这么大气,如果今天你赶我走了,我想你们也不能再在安市立足。”叶梓允微微扬起下颌,胸有成竹,自信满满,“啊,不,我用词不准确,不是只在安市,而是在整个商业圈里,你们都别想立足。不过,司法那边或许会增加对你们的兴趣。” “你……” “陈曼。” 陈总一声闷哼,陈曼哪里还敢说话,只得冷哼一声死死瞪着叶梓允。 “盛太太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倒是很有兴趣听听你说的,只赚不赔的生意。” 叶梓允唇角带笑,却是不温不冷的笑,“陈总是明事理的人,也是赫赫有名的商人。在商界摸爬滚打许多年才有今天的地位和荣誉,其中艰辛我想没人比陈总更了解了。俗话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我今天,完全是出于友好的目的来的。” 陈总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她,浅笑,“你长大了,以前见你,还是个唯唯诺诺、腼腆羞涩的小女孩,现在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落落大方。上次在我办公室没能好好和你详谈,今天不如让我好好听听你的高见。” “定是……不会让在座的人失望。” 叶梓允的目光掠过陈曼,牢牢地落在陈太太的身上。 第二百六十九章 爸爸,你疯了吗 “这份文件,还请陈总先过目。” 叶梓允走上去,将装满证据的牛皮袋放在陈总的牛奶杯旁。 陈曼不甘心地瞪了眼她,又看向自己的爸爸,“爸,别理她!她上次泼了我一身酒,谁知道这次她会不会装着炸弹来的。” “什么?曼曼,什么时候的事?”陈太太一听自己的女儿竟然受了这样的委屈,怒目圆睁,狠狠瞪着叶梓允像是把她生吞活剥吃了,“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女儿?从小到大我舍不得骂一句,凭什么要受你的气!我看你才是没教养的死丫头!” 叶梓允浅笑,不着急也不难过,任由陈太太谩骂。 陈总看着文件眉头紧皱,陈曼却趾高气扬的冷笑,仗着妈妈的宠爱不可一世。 她见叶梓允一句话都不说,料定叶梓允是害怕了,心里更得意,“叶梓允,这下你知道我们家都不是好欺负的了吧?照我说,你怎么来的赶紧怎么回去,我们等着法庭上见!你不过就这些本事,我还以为多厉害呢!” 叶梓允扬起下颌,清冽寡淡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别有另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叫你滚你是听不懂,要我送你一杯牛奶你才懂?” 陈太太动了肝火,叶梓允依旧不卑不亢。 陈太太见不得她自视清高的模样,手里刚握紧温热的牛奶杯,还没动手就被陈总一声怒吼镇压了回去,“够了!你嫌给我添的麻烦还不够多吗?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我还不是为了帮你和曼曼……”陈太太恼羞成怒,“你没听见曼曼刚才说的吗?你这么凶我干什么?” 叶梓允始终笑而不语,只是安静地看着陈总把李正收集来的证据拍在陈太太面前。 “你自己看看……你看看,这都是什么?我不凶你,我还嫌我这些年骄纵了你!” “什么啊都是……”陈太太拿起来一看,瞬间整张脸苍白如灰,手里的文件哗啦啦掉了一桌子,“不是!不是……老公,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我……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这个家啊!再说了,又不是我一个人……我只是、只是关心你啊!” 啪的一声,陈总大掌拍在桌上,猛地站了起来,撞退身后的椅子,颤抖的手指着满桌再明确不过的证据,气急败坏,“你说,你说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我什么时候要求你去做这些?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些事败露,要给我和整个公司增加多大的压力和负担!你……你居然还说是为了我!” “爸!”陈曼着急地站起来,“我不知道妈做了什么,但是你也不能这样指责妈妈啊!平时你不在家,都是妈妈一个人料理家里家外。我知道妈妈都是为了家好,你凭什么看了外人送来的东西就对妈妈这么凶?” “闭嘴!”陈总怒吼,目光在这对母女之间来来回回,气得脸红脖子粗,“我……我怎么、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会有你这样的太太!简直……简直是两个败家娘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个家,我的事业,迟早要毁在你们手上!” 陈曼大惊,茫然不知所措,“爸……什么事……你会说出这些话?” 陈总气得双手撑在餐桌上,才勉强撑住自己的身子,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陈曼又看向自己的妈妈,“妈,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怎么了?” 陈太太只是掩面而泣,哽咽得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曼只能恶狠狠瞪着叶梓允,深仇大恨似的,“你这个扫把星!你到底来做什么?” 叶梓允微微收敛笑意,走上去,替陈总将桌上狼藉的照片和文件收拾起来,不急不慢地说:“这件事大家耗下去也没意思,我也不想大做文章。双方互赢,才是我一直以来的方针。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陈总一个电话就能解决,不是吗?” 陈总咬牙抬起头,看着她,微眯着眼冷笑,“我还真不该低估你。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十年前那场金融危机爆发后,多少企业破产倒闭,我也不能幸免于难。只有一个人,他不过才满十八岁,却硬生生在这场金融危机中闯出一番天地。我们都输了,他却带领家族企业站在行业巅峰,收购了不少百年老企业,完全就是商界奇才!” 陈总说着往事,眼眶绯红,嘴角噙着冷笑,目光坚硬冰冷地瞪着叶梓允。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怎么就忘了,你身边的男人就是那个商界奇才,盛凯锋!” 叶梓允笑不改色,“这件事与他无关,如果真是他主导了这一切,你以为他会这么容易放过你?我要的很简单,并不贪心。不过,陈总,将来你再敢恶意中伤我们叶氏,就算是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陈总无可奈何,只能掏出手机,吩咐助理取消对叶氏集团的诉讼。 陈曼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爸爸,突然冲上来抢手机,“爸!你不能这样做,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眼见着他们叶氏就要垮了,我们这么多年所受的气都能要回来了,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爸,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是疯了!”陈总咆哮,挥手推开自己的女儿。 陈曼没站稳,整个人都扑倒在餐桌上,面包、牛奶和各种酱料都洒了她一身。 陈太太震惊,这才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心疼地扑向自己的女儿。 陈总依旧大吼,“我不这样做,我们家都要被毁了!” 陈曼和陈太太抱在一起,她们谁都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叶梓允见闹剧差不多该收场了,轻咳一声,“陈总,既然过去的一些事情已经解释清楚,只是一场误会。那么,我想我们可以进行下一轮的讨论了。”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到底还想怎样?”陈曼流着泪,嘶哑的声音低吼。 叶梓允根本不理她,而是牢牢看着陈总,“我说过,一场稳赚不赔的生意。” 陈总若有所思,气得咬牙,“来我书房!” 叶梓允收拾好牛皮袋,随手扔在餐桌上,踩着高跟鞋高傲地走过陈曼母女身边,都能听见陈曼气得磨牙的声音。她只是觉得好笑,根本不在乎,跟着陈总上楼到了书房。 楼下餐厅,陈曼忽然松开自己的母亲,站起来一把抓起牛皮袋,撕了个粉碎。 陈太太泪流满脸,瘫坐在地上,“是我对不起你,曼曼……是我对不起你和你爸爸……” “不!”陈曼咬牙切齿,“要不是因为妈妈,十年前那场金融危机后,爸爸根本不可能再站起来。所以,这次不怪你,而是……叶梓允那个女人!都是她!是她,三番两次来对付我们!我已经不想再和她计较,但是这口气,我绝对咽不下去!” 第二百七十章 连呼吸都是痛苦 叶梓允和李正回到叶氏集团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午后的事情了。 他们前脚刚到,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立刻战战兢兢望着他们。 叶梓允在进来之前已经注意到,办公室里的氛围很不对劲,所有人都在消极怠工。 “怎么了?”她茫然地扫视众人,却发现所有人的工位上,空荡荡的。 李正也嗅到了不祥的气息,皱眉,“东西呢?东西都去哪里了?” “一大早市场部的阮经理来过,带走了我们所有东西。” “我们拦也拦不住,要等组长来了再说,她却叫人打伤了小刘和阿三。” “什么?”叶梓允震惊,“他们现在人呢?伤得严不严重?” 有人走过来,叹了口气,“王姐陪他们去医院了,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及要害。” 叶梓允隐隐咬牙,“阮湄为什么这样做?” “还不是内鬼的事情。阮经理说时间到了,组长还没查出来,由她来接手。” “所以害得我们一上午都没事可做,还要接受她言辞逼人的审问。” “搞得我们像是犯罪的人一样,这里是公司,又不是警局!” “我们要真是投诉到政府部门去,还不知道谁遭殃呢!” 几个同事开始愤慨起来,要不是顾忌叶梓允,他们几个老早就把这事曝光出去了。 叶梓允走过去,站在众人面前,深深一鞠躬,“谢谢大家,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好。” 同事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想为难叶梓允,但这的确是一桩很困难的事,他们都不知道会面临怎样的结局。被辞退开除都算是轻的,要真是陷害他们有人出卖公司,他们不禁要负法律责任,甚至也根本没机会再找到其他更好的工作了。 谁也不敢冒险,但谁也没有更好的方法,除了依靠叶梓允。 李正犹豫隐忍了很久,走上来正要开口,却被叶梓允一个冷冷的眼神瞪了回去。 “下班之前,我保证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待。” 叶梓允转身走向自己独立的办公间,给了李正一个眼神,让她跟着自己进来。 关上玻璃门,外面的同事们又唉声叹气,玩手机的玩手机,聊天的聊天。 叶梓允看了他们一眼,合上了玻璃门上的百叶帘。 李正双手握拳垂在身边,肩头隐隐抽动,眸光的情绪在剧烈的波动,“为什么?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大家?是我……是因为我大家才落得这样的下场!是我……我对不起大家……” “这样说出去,又用吗?”叶梓允轻轻瞥了他一眼,回到自己办公桌后坐下,“我说过这件事我会处理好就能处理好,不需要你,更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但是现在事情不一样了!”李正大步冲到办公桌前,双手啪的一下撑在桌上,“阮湄……她开始行动了,如果你不把我交出去,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 叶梓允面不改色看着他,“你以为阮湄的目的是什么?” 李正微愣。 “无论揪不揪得出内鬼,都不是这件事的核心。”叶梓允目光沉稳,语气坚定,“她的目的,她想要对付的,她的动机,都是我。不是你,不是外面的人,不是那个内鬼,明白吗?” 李正皱眉,似懂非懂。 “即便我把你交出去,这件事都不会结束。” “……那……那现在……” “组长!组长!” 李正皱眉,转身拧开了办公间的门。 叶梓允坐在办公桌后,始终面不改色,镇定自若,“怎么了?” 女同事急急忙忙进来,连吞咽口水的机会都没有,“阮经理叫人来了,说是召开紧急会议,要组长马上到大会议室去。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组长,会不会……” “不要胡思乱想,天塌了都有我。” 女同事担忧地退了出去,叶梓允站起来,走向李正。 他像木头似的杵在那里,背对着叶梓允,她唤了他好几声,李正都没有反应。 “李正!” “……是……是,组长。”李正回过头来,满是冷汗,眼神闪烁,嘴唇干枯苍白。 叶梓允无奈,“待会,你陪我去开会。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到时候你一句话都不能说,不能出一点声音,无论是谁说什么,你都不能有任何表示。” 李正疑惑,“我……可是,为什么?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我应该承担责任。” 叶梓允面色阴冷走过他身边,“如果你不照做,我就把你和你妹妹欠债的事情告诉你的母亲。我听说她有心脏病,得知你们在安市的所作所为后,你觉得她会原谅你们?身体会吃得消吗?” 李正错愕,频频摇头央求。 叶梓允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答应我,记住我所说的话。” 说完,她步伐坚定走出办公间,其他同事都紧张得看过来。 李正随在叶梓允身后一同离开,没有丝毫的迟疑。 大会议室里,叶梓允刚进去,就看见叶鹤正坐在首位。 父女两人相视,平静的目光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成分。 叶梓允只是微微颔首,走进去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李正坐在她的右手边。 没一会儿,会议室里渐渐坐满了人,都是各个部门的高管。 大家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结果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董事,大家心里更慌了。 李正更是坐立难安,松了松领带,焦躁不安的样子是如坐针毡。 可叶梓允任然面色从容,和大家打着招呼,轻松自如。 叶鹤正一直看在眼里,端起面前的水杯呷了一口,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十多分钟后,所有人都来齐,这时,办公室外才想起一阵不合时宜的尖笑声。 大家都循声看过去,阮湄大着肚子,一壁笑着一壁走了进来。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实在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不得不召集各位。” 阮湄说笑着在叶梓允对面坐下,热情的和周围的人打着招呼。 叶鹤正徐徐放下水杯,这才看向阮湄,“阮经理召开紧急会议,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前段时间我们集团新配方被泄露的事情。”阮湄的目光落在叶梓允的身上,“因为某些人执意要自己调查害得我们现在集团陷入被动,据我所知,青乡那边又多了两家集团的工厂,分别是张总和李总旗下。 “大家都知道,他们和陈家都是我们叶氏多年来的竞争对手,陈家在我们集团内部安插内鬼,张总和李总则直接打起了青乡原料的主意。这都是因为这份新配方泄露导致的,所以,不把这个内鬼揪出来,我们叶氏也无法继续发展下去。” 话音落地,大家窃窃私语,无一不表露出愤慨的样子。 李正急得手心里都是冷汗,叶梓允依旧满不在乎。 阮湄得意地勾起唇角,死盯着叶梓允,她倒要看看这个丫头的脸皮能撑到什么时候。 “而我,只用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就查出了内鬼,不知道是有人有心偏袒,还是真的是能力问题。”阮湄冷笑,示意门外的人进来。 大家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这个内鬼到底是谁? 李正听着他们的议论声,只觉得心跳到嗓子眼,连呼吸都是痛苦。 第二百七十一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把人带进来!” 一声令下,会议室外想起错乱的脚步声,深深浅浅。 叶梓允没有回头,似乎能听见有人的抽泣声,下一秒钟李正突然站了起来,撞翻身后的椅子。叶梓允不解地看着他,然后根本不用回头,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能让李正突然如此失态的人,恐怕只有—— 牧希。 叶梓允扭头看去,站在叶鹤正身边那个哭成泪人的女孩,不正是牧希吗? 李正急得眼眶都红了,什么也不顾地要冲上去,却被叶梓允伸手拉住。 他茫然地低头看着她,叶梓允的侧脸冷峻生硬,像是她说过的那一句句森寒的话。 李正没忘记,他答应过叶梓允的话,只能干着急地看着牧希,什么也做不了。 “很惊讶吧?”阮湄得意地看着李正的反应,视线又落在叶梓允身上,“你的好秘书,好助理,就是这次出卖我们叶氏的罪魁祸首!都是她,导致我们刚刚有了好苗头,又被泼了盆冷水!” 大家的情绪很显然都被阮湄的言语调动起来,叶梓允淡淡地看向牧希,一句话都没说。 牧希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拼命地抹着眼泪,也没有看向叶梓允和李正。 阮湄洋洋得意,各种谩骂和指责,却都是在指桑骂槐。 “……说到底,叶组长,你可是肩负最大的连带责任啊!要不是你监管不力,用人不当,这种事也不会发生……”阮湄的话锋转而刺向叶梓允,滔滔不绝数落叶梓允的种种不是。 叶梓允安静地听着,却急得李正不知如何是好。 的确如叶梓允事前所料,阮湄所有的目的都是冲着她来的。 叶梓允不禁摇头好笑,看着阮湄极力表现努力的样子,就像是在看场与己无关的独角戏。 无论阮湄说得怎么冠冕堂皇,还是无法遮掩她的最终目的,要把叶梓允拉下马。 “……说了这么多,叶组长,你要是有责任和义务,就该知道这个罪你是逃不了的。” 阮湄狠狠瞪着叶梓允,淡漠的眼神里,是不加丝毫遮掩的厌恶和反感。 “各位董事,各位高管,你们认为我们的叶组长该不该承担责任?” “下属不当,上司当然有责任!” “就是,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要不是因为这次事件,我们的竞争对手怎么会在青乡建厂?怎么能三番两次的打压我们!不止这个内鬼要受罚,上级更是难逃!” 阮湄得意的点头,不愧是她事前就打点好了这些人。 可她的笑意还未散去,突然有人站在了不一样的言论上,“我觉得,叶组长功过相抵。” “不错,叶组长是人才,我们叶氏重振雄风,完全是因为叶组长的功劳。” 阮湄嘴角的笑容僵硬,冷笑,狠狠瞪着那群站在叶梓允一边的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只有叶梓允一个人的功劳,难道我们都是没帮忙的吗?既然是团队的成功,为什么要冠在她一个人头上?祸是因她而起,怎么功过相抵?” “阮经理……” 双方好一番唇枪舌剑,就像是场激烈的辩论赛。 叶梓允看向叶鹤正,他一句话都没说。叶梓允又看向牧希,她除了哭还是在哭。 叶梓允叹了口气,看着众人面红耳赤的争执,突然拍案而起。 啪的一声,干脆利落,手心都红了。 会议室骤然安静,大家都疑惑地举目往来。 叶梓允微微垂首,浓密的长发遮住脸颊两侧,洒下厚重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李正同样担心地看着她,抿着干枯的双唇,却又什么都不敢说。 “叶组长啊,现在站出来承担是最明智的决定……” “我不认为牧希是内鬼。” 阮湄笑得正得意,叶梓允突然出声打断,所有人的表情都僵硬了。 阮湄抽搐着嘴角,冷笑,“你……你什么意思?是牧希亲口承认,难不成,你以为我是屈打成招吗?你觉得……你觉得我是故意污蔑你吗?” 叶梓允淡淡一笑,却没有丝毫的温度,“阮经理,我什么都没说。” 阮湄一愣,“我……”还没说完,就被叶鹤正出声打断。 “阮湄,你刚才说的够多了,大家都明白,你喝喝水,我想听听梓允怎么说。” 叶鹤正无情阻挠了阮湄,她皱眉瞪了眼这个男人,他却看向叶梓允,全然不在意。 叶梓允看向牧希,此时牧希终于从双手手心里抬起了头,泪眼汪汪看着叶梓允,带着些难以置信的惊讶和惊喜,然而却转瞬即逝,被一种浓稠到化不开的哀愁和悲痛所笼罩,苦不堪言。 叶梓允转而朝她走去,“我不相信你是内鬼,我也不相信李正是内鬼,如同我不相信我部门里有人是内鬼一样。” 牧希的眸仁微闪,就连李正看着叶梓允的背影,双肩都止不住发颤。 叶梓允站在牧希身边,搂过她的肩头,意有所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牧希恍恍惚惚,眼神却转而一亮,坚定有力地点着头。 叶梓允笑了,看向会议桌旁的众人,“所以,告诉我们,你到底是不是内鬼?” “叶梓允!”阮湄低吼着站了起来,“你到底什么意思?是她自己承认的,谁也没逼她!” “就算她承认过,现在再问她一遍,又有什么影响呢?”叶梓允冷笑,“即便是在法庭上,也会再问嫌疑人证词,现在你为什么这么害怕?你害怕她说些什么出来吗?” 阮湄龇牙咧嘴,死死握着拳头,任由指甲掐进手心的肉里,手臂都在微颤。 叶梓允又看向牧希,“别怕,你只需要说是不是你做的,我自然能处理好。” 牧希眼睁睁看着叶梓允,似在揣摩什么,又偷偷看向李正,对上了李正担忧着急的目光,他拼命地在摇头。这一瞬间,牧希心头微动,忽然像是阳光照耀进来般的温暖,什么都不怕。 她深吸一口气,在众人期待之下,终于开口,“不,我没有出卖过叶氏。” “你!”阮湄急了,指着牧希鼻子大骂,“你不是这样和我说的!你承认了!你是承认的!” 众人看看阮湄,又看向牧希,一时间都是浑浑噩噩,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李正却长长松了口气,叶梓允搂着牧希,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头。 “既然你不是内鬼,为什么阮经理会说你承认过?”叶梓允再度发问,“究竟是你主动承认,还是有些人用了什么手段逼迫你承认的?” “叶梓允!你什么意思?”阮湄大笑,“我从来没有逼过她!” “谁说是你了?”叶梓允瞪着阮湄,“我提到你了吗?你为什么这么自觉的对号入座?” 阮湄的脸色忽青忽白,气得舌头都打结了,怎么说都不利索。 她还真是小瞧了这个死丫头!这么大的阵仗,这个丫头居然还能从容不迫? 阮湄不甘心地抠着会议桌桌边,指甲来来回回刮着,精致的红指甲都被磨得不成样。 牧希咽了咽吼中的硬物,不敢看向阮湄,“是……是阮经理找到我,说……说我就是出卖叶氏的内鬼……” 第二百七十二章 谁比谁更厉害 话音落地,全场一片哗然。 刚才站在叶梓允一边的高管和董事都把矛头指向阮湄,要求阮湄给出合理的解释。 阮湄讥讽的冷笑,眼神倨傲,“凭什么她说什么你们马上就相信,而我说的,你们就质疑?那让牧希自己说,她旷工这几天,去哪里了?做什么?为什么不来上班?” 牧希被问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心跳如雷,胆战心惊看向李正,脸红得像是桃花。 阮湄冷笑,“你们也看见了,她怎么不解释?因为牧希的的确确承认过,而且,我还有证据!”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看着阮湄的助理把所谓的证据放在叶鹤正面前。 阮湄大步走过去,打开电脑,播放了一段无声的监控视频,貌似是在某酒店大门口拍下的。画面里,牧希低头走得匆忙,从酒店里往外走,然后一不留神撞在了一个男人身上,男人手里拿着的文件被撞落,牧希连连道歉,蹲下身子帮忙将文件整理好递上去,随后两人分开。 全程画面不过十秒左右,且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真正意义上的交流。 牧希当场拼命摇头解释,眼角的泪水又顺势沿着脸颊跌落。 叶梓允挑眉看着阮湄,眸色清淡冰冷。 “监控里的这个男人,大家都认识,他是陈氏企业陈总的秘书。”阮湄拔高声音,又尖又细,听得出她的得意不凡,“画面的内容大家也都看了,好巧不巧,牧希在酒店外撞上这个男人,又佯装拾起地上文件的样子,恐怕是在文件里传递某种机密。” 会议室里议论纷纷,气得李正紧紧握着木椅的把手,死死咬着牙,拼命隐忍。 牧希局促的解释,哪里是阮湄的对手,阮湄根本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 叶梓允反倒是最冷静的,就像是看猴戏一样,等着阮湄的下一手精彩好戏。 “还有这封信,是我们从牧希住处发现的,是她和陈氏企业来往的信函凭证。”阮湄从牛皮袋里抽出一封白色信封的信,打开折叠的信纸,一张拍在桌上,“大家可以轮流看,信上说得很清楚,两人是如何密谋泄密的,落款是牧希的亲笔签名。” 信件被轮流传下去,牧希急得拽了拽叶梓允的袖子,泪如雨下,茫然不知所措。 叶梓允安慰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走上去,将视频和那封信又很认真的看了一遍。 “怎么样?这次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阮湄很得意地看着她,鄙视的目光带着深深的厌恶。 叶梓允微微勾起唇角,看向众人,“首先,视频的真伪还有待专业人员检查,是否存在虚伪合成;其次,就算视频是真的,没有声音,没有任何直接画面能证明掉落的这份文件有鬼,剩下的猜测都不过是人大脑主观的臆测,并不实在。” “叶梓允,你在质疑我伪造证据?”阮湄气得脸色忽青忽白,像冬天的青皮萝卜。 叶梓允压根没理她,又扬了扬手中的信,“这封信同理,首先需要笔迹专家来鉴定是否是牧希亲笔;其次,我有个疑惑,倘或这封信是真的,为什么从牧希家里只搜到一封信?她和陈氏的密谋,难道一封信就搞定了?再者,现在这个时代,为什么还要通过书信,这种极其容易留下证据的载体来密谋出卖公司?” 众人皱眉深思。 叶梓允略有停顿,倏尔又道:“照我看来,更像是有心人刻意捏造,为了看起来真实。” “叶梓允!”阮湄气得声音都在发颤。 “以上,是我暂时的疑点,剩下的,还需要这方面的专家。” “这是我们叶氏集团的内部事,你想要公开出去让警方介入,还嫌我们的事儿不够大?” 叶梓允淡漠的扫了阮湄一眼,很不屑,“事关一个人的名誉和前途,我认为警方介入很有必有。谁能为别人的人生负责?你不能,我也不能。更何况,这也是我们叶氏的大事,如果牧希是被冤枉的,代表公司里还有人会继续出卖公司,难道我们就能高枕无忧吗?” “不错,我同意叶组长的观点。” “我也是!” “叶组长的看法就是我的看法。” 高管和董事们都纷纷表态,阮湄不甘心地看向自己笼络过来的那帮人,眼神犀利阴冷。 叶梓允走上去,站在阮湄面前,啪的一声合上电脑屏幕,“现在,你还有什么证据?” “我……” “如果你没有证据,接下来,就该我的证据登场了。” “什么?”阮湄大惊,目瞪口呆。 就连在座的李正也是一脸茫然,不安地在椅子上,手心都是黏糊糊的冷汗。 牧希诧异地看着叶梓允,又看向李正,局促拘禁的样子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叶鹤正和其他高管、董事一样,疑惑不解。 “你的证据?你也查出是谁出卖我们公司了?” 叶梓允循声低眉看向叶鹤正,却并未正面回答,“马上你们就会知道了。” 话音落地,叶梓允的目光看向李正,他的喉结紧张的上下滑动,可叶梓允又很快转移了视线,转身对着会议室外说了句什么,很快就有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走了进来。 阮湄几乎一眼认出了这个男人,脚下一软,好不容易扶着会议桌才站稳,余光正好冷冷地瞥过自己的那台电脑,难以置信的神色。 进来的这个男人,竟然就是监控视频里,和牧希相撞的那个男人,陈总的秘书。 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震惊了,李正和牧希瞠目结舌,阮湄始料未及,叶鹤正淡淡蹙眉。 叶梓允走向陈总的秘书,和他握了握手,简单寒暄了几句,全场鸦雀无声。 “各位领导好。”陈总的秘书彬彬有礼地向众人颔首,开始解释阮湄所谓的证据。 听得阮湄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扶在桌上的手也不知不觉抠成了拳头,狠狠瞪着叶梓允。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叶梓允会找来陈氏的人,居然把自己弄虚作假的“证据”一一戳破。 但是,为什么叶梓允就能找来这个男人? 阮湄心生疑惑,正寻思怎么反击、怎么大做文章时,才知道这一切不过只是叶梓允的开场序曲。而她真正备下的大餐,这时才正要上桌。 “其实这一切都只是误会。” 会议室外,突然响起另一个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惊得叶鹤正都露出了诧异之色。 更别说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全部伸长脖子望过来,个个都匪夷所思。 李正更是直接僵硬,阮湄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牧希早已彻底懵了。 唯有叶梓允一人,从容不迫。 第二百七十三章 有这样的女儿,真好 “陈叔,许久未见了。” 叶梓允浅笑着迎上去,语气和今晨闹上别人家里时的语气完全不同。 不再是冷冰冰的一声“陈总”,而是可以拉近距离显得温暖的“陈叔”。 这一声招呼,彻底和陈总撇清了两人早上的不愉快,而陈总似乎也很受用她这一声“陈叔”。和叶梓允简单问候之后,陈总走向叶鹤正,叶鹤正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站起来。阮湄虽然离叶鹤正很近却并不想搭把手,而是牧希和叶梓允上前扶住了老人。 “叶总,不客气,咱们坐着说话也一样。”陈总和叶鹤正握了握手,就近坐下。 阮湄冷哼一声“虚情假意”,不过除她外,旁人并没听见。 满会议室里的高管和董事都纳闷地看着陈总和叶梓允,不知道叶梓允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总,我今天来,也是为了之前的事儿。” 陈总的态度很诚恳,解释了之前新闻发布会和把叶氏集团告上法庭,都是他女儿的胡作非为,而他在乡下休息一段时间后才回来得知闹出这些事,所以今早已经向法院撤销了诉讼。 叶梓允静默地站在一旁,接下来的事情,都是她早上和陈总商量好了的。 但是,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却显得毫不镇定。叶氏集团不再被人起诉,大家伙自然是欣喜若狂,但听见陈总提出和叶氏签订合作关系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联手合作,无疑是我们双方共赢最好的结果。我会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之前都是误会。然后我们就合作方向、内容和利益分成详细洽谈,直到我们都能接受,叶总,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叶鹤正沉吟片刻,只是意味深长地看向叶梓允。 “整合资源,联手抗击对手和抵挡变幻莫测的市场,我认为能结合我们两家的优势,扬长避短,更能屹立在不倒的地位。”叶梓允如实相告,这也是她提出和陈总合作的原因,多条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更何况陈氏企业这几年来势凶猛,不如早早拉拢的好。 阮湄却突然尖锐的大笑,“好啊,好一个叶梓允!原来出卖叶氏的人,不是你的手下,而是你啊!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的,对不对?现在再找来我们的竞争对手,你是想要把我们整个叶氏都吞进你自己的肚子里!” 她指着叶梓允的鼻子,气急败坏,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倏尔又转向众人,“你们说话啊!一个个都哑巴啦?你们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叶梓允这是司马昭之心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叶氏败在她手里!我们正如日中天,凭什么要和陈氏合作?为什么我们能独占的资源和利益,要和其他人瓜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从中作梗,把我们叶氏弄垮!”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只能听见阮湄不甘心的呐喊声。 她拼命的想要调动这帮老家伙的情绪,但很显然,此刻她进行得很不顺利,无人响应。 阮湄吃惊地瞪着吃过自己好处的那群人,可是他们个个回避阮湄的目光,不敢有丝毫的眼神交流。刚才他们还敢帮腔,完全是因为阮湄所谓的掌握证据,而现在,局面明显对阮湄不利,谁还敢帮她?个个都隔岸观火,求自保。 反倒是支持叶梓允的那帮人,素来不受任何人的好处,完全是信任叶梓允的能耐,加上自身冷静分析的能力,开始娓娓陈词合作的好处,几乎所有人都站在了叶梓允的那一边,气得阮湄面红脖子粗,一双眼睛瞪着叶梓允恨不得把她眼珠子挖下来当球踩。 即便没人帮阮湄,她还是不停地反对合作,搅得叶鹤正耳根不得清净,还不知不觉得罪了陈总都不自知。叶鹤正实在受不了,拍了拍桌面,拉着脸,阴沉的嗓音说道:“阮湄,你大着肚子,不宜操劳,这场会你不用继续开下去了,先去休息吧。” 阮湄错愕,这可不是变着花样要她离开吗? “鹤正,我……我不累,忠言逆耳,这都是身为妻子的我该做的啊。” 叶鹤正面色很不好,叶梓允高高在上地看着她,阮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阮经理,陈总在这里正和叶总洽谈,难道阮经理要公然忤逆叶总的命令?” 叶梓允的话足够含蓄也足够直白,数落阮湄当众不听叶鹤正的话,叫叶鹤正下不了台。 阮湄心弦震动,看着脸色阴冷的叶鹤正,她也终于恍然大悟,瞪了眼叶梓允,只得离开。 阮湄走后,陈总又名秘书递来初步的合作意向书。 叶鹤正微微点头,当场表示会考虑合作,安排下了时间会正式商谈。 陈总又叮嘱叶鹤正好好保养,离开前和叶梓允握了握手,自是别有深意。 “叶总,有这样的女儿才真是叫人羡慕啊!” 陈总想起陈曼,这可是毫不违心的真心话。 送走陈总和他的秘书,会议室里的气氛反而变得更加微妙。 自然陈氏企业和叶氏集团准备开始合作,那么什么内鬼的事情,也骤然变了性质。 大家都很心知肚明,不再追究这个问题,自然而然地翻到新的篇章。 为了打破会议室里的死寂,有人鼓起掌来,感谢叶梓允的付出,慢慢的,鼓掌的人越来越多。阮湄站在会议室外气愤地抽着烟,听见会议室里的掌声,不屑的一声冷哼,“叶梓允,还没结束呢,你别得意的太早!看我怎么把你赶出去!” 会议室里,叶鹤正被闹了这么久,也觉得头疼,正准备要散会,叶梓允却突然走了过来,低语,“叶总,我还有几句话想要说,可以吗?” “嗯。”叶鹤正点头。 众人又都扭头看向叶梓允,面带微笑的期待着。 叶梓允站得笔直,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欣喜和喜悦来。 她缓缓开口,一字一句说得十分清楚,又十分真诚,饱含感情,却叫旁人全都傻了眼。 叶鹤正眉头紧皱,显得十分疲惫和憔悴,“梓允,这些事以后再说,你再想想。” “不用了,叶总,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叶梓允的意志十分坚定,炯炯坚毅的目光里燃烧着如烈火般不可摧的信念。 牧希站在她身旁,眼泪又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滚落,轻轻拽着叶梓允的衣袖。 而会议桌旁的李正,双手紧握成拳置在桌上,低垂着头,肩头抽动,不知道是怎样的表情和心绪。 风吹过,会议室里久久荡漾着窗外一阵冬雨的凉意和湿气。 第二百七十四章 这种滋味比失败还难受 会议室里的门刚刚打开,里面的人还没出来,阮湄突然冲了进去,大喊:“等等!” 有些人站着,有些人坐着,有些人将要站起来,都被她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吓得怔住了。 阮湄却直接大步走向叶梓允,开口的气息里都是浓浓的烟草味,叫叶鹤正皱眉不悦起来。 “大家都不准走!之前内鬼的事情,我们都还没得出结论!” 叶鹤正轻咳一声,“现在我们和陈氏准备合作,也没内鬼这种说法了。” “即便如此,之前的确是有人出卖我们啊!”阮湄歇斯底里,不甘心大家就这样纵容叶梓允,“难道我们公司没有损失吗?难道现在市面上没有我们公司的负面消息吗?难道……难道这些都不该有人来承担责任?” 叶梓允淡淡地看着阮湄,还未开口,一个董事大步走来,站在叶鹤正身边,“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好,以后这种小事,别动不动召开紧急会议,好像我们都很闲一样!尤其,是这种无聊愚蠢的事情!” 说完,董事狠狠瞪了眼阮湄,冷哼着从她身边走过,连带好几个董事都没正眼瞧她。 阮湄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茫然地看向叶鹤正,“你不能这样放任不管啊!叶梓允要承担责任,必须接受惩罚,像她这样的人赶出叶氏都是便宜她了!” “说够了没?”叶鹤正气愤地杵着拐杖,脸上青筋暴跳,“梓允已经主动请辞,你到底还想怎样?有完没完了?没听见刚才董事们怎么说吗?这种无聊愚蠢的事情,不要再浪费大家的时间和精力!你最好,安安静静养胎!” 说完,叶鹤正一声叹息,又恨铁不成钢似的低语,“你嫌今天你丢脸丢得还不够吗?” 话音落地,叶鹤正由几个高管搀扶着离开。 阮湄目瞪口呆地看向叶梓允,叶梓允却压根儿没理她,挽着牧希的手臂一同离开,李正紧紧跟在她们身后,小心警惕的神色好像唯恐阮湄会突然扑上来揪着叶梓允一顿厮打似的。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阮湄一个人僵硬在那里。 风轻柔地吹拂在她脸上,夹杂着刺骨森寒的冷意,像是在她心里骤然下起了一场雪。 自己辛辛苦苦筹划了这么久的计划,目的就是想要叶梓允离开叶氏,然而……然而现在叶梓允却自己主动请辞,她连一点胜利的滋味都没有。即便是不费吹灰之力达到自己的结果,但是,这一切却和自己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就好像卯足劲扔出去的一片叶子,没有沉沉地落在水里,只是轻飘飘、软绵绵的在空中徐徐落下。无力的感觉,竟然比失败的滋味还要难受。原来自己想了这么久的事情,上天突然帮忙实现了,却是这样空虚又难受。 叶梓允走了,却不是因为自己战胜了她、赶走了她,难道自己真的比不上叶梓允? 这样的声音在阮湄的脑海里完全是场折磨,她脚下一软,急忙撑住会议桌才没有摔倒。 没人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只那一双媚眼里荡漾着沉沉的寒意,面色苍白犹如鬼魅。 叶梓允一行人朝办公室走去,路上牧希仍旧忍不住小声哽咽着。 即便她洗清了身上的冤屈,即便李正不用再担心时刻被人揪出来,可他们的心里却也轻松不起来。眼见着要到办公室的时候,叶梓允忽然停了下来。 “李正,你先进去,我和牧希在茶水室说会儿话。” 李正不情愿,他只想再多陪在叶梓允身边,因为他知道叶梓允要走了,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了。但是他并没有公然抗拒,目光再落向纤弱无力的牧希时,李正知道,眼下这个女孩比自己更需要叶梓允的陪伴。 叶梓允牵起牧希冰凉的手进了茶水室,茶水室里空无一人,叶梓允松了手,走向咖啡机,“想要来点热咖啡吗?你需要补充一些精力。” 牧希颤颤巍巍地抬起泪光点点的双眸,哇的一声扑进叶梓允怀里,嚎啕大哭。 “梓允姐姐,你真的要走了吗?是因为牧希闯的祸吗?你能不能不要走……” 叶梓允叹了口气,抱着牧希,待她哭够了,气息渐渐平稳下来,叶梓允才开口解释。 “……所以,我离开,对你们,对公司都是最好的决定。”牧希抽着鼻子,叶梓允抽来一张卫生纸递给她,安慰着,“快别哭了,不怕被别人笑话吗?以后我不在叶氏了,还要依靠你帮我守护叶氏呢,你哭成这样,我怎么放心?” 牧希懂事地止了眼泪,用纸擦着脸上的泪痕,“我不会再哭的,我会向姐姐学习,要和姐姐一样做个有能力、有知识、有担当的女人!我……我会帮着姐姐守护叶氏,也是锻炼自己……姐姐,可是我真的舍不得你啊!我们大家都舍不得你。” 叶梓允欣慰地笑了笑,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递给牧希。 牧希茫然地抬起泪眸,“是送给我的?” “打开看看吧。” 牧希小心翼翼擦掉手上湿哒哒的泪水,这才捧过礼盒,打开,两条手帕折的整整齐齐。 一条全新的,很精致;一条半新的,很素雅。 牧希诧异地看向叶梓允,“这条旧的,是我上次在洗手间里给姐姐的?” 叶梓允点了点头,“这条手帕对你应该有着不同的意义,你才会随身带着,所以我让人想办法把上面的血迹洗干净了,现在完全看不出来。” “那……那这条新的……” “是代表我对你的感谢,送给你的。”叶梓允清浅一笑,“没有你,我也不会走到今天。” 牧希看着叶梓允,又低头看着礼盒里的两条手帕,眼眶不知几时又蓄上了眼泪。 “好了,别哭了,眼睛都哭肿了。” 牧希赶忙听话地止住眼泪,却还是一幅将哭不哭的样子,“这几天我没来上班,是因为我……我向李副组长表白后,觉得尴尬不好意思,就害怕……不敢来,后来我知道叶氏出事,我还是马上赶来了,却被阮经理先发制人抓住了……” “傻瓜,表白是好事,为什么要躲起来?”叶梓允的眼神很温柔,“感情陷在一个人身上,即便是单恋也是件美好的事情。如果你不说出来,他怎么知道你的心意?让他知道总比你小心翼翼闷在心里错过爱情的好啊。” 牧希专注地望着叶梓允的眼睛,心思触动,安静地点着头。 窗外微微吹来的风如棉花似的扑在脸上,轻轻柔柔,浅浅的光线勾勒着叶梓允的侧脸,她笑得温柔又充满希冀,暖暖的,一不小心,整间茶水室里都装满了金灿灿的阳光。 第二百七十五章 所以,我爱你 擦干牧希的眼泪后,叶梓允才和她一块儿回到办公室。 却没想到她刚进去,就听见办公室里众人偷偷啜泣的哽咽声。 大家听见她的脚步,都纷纷抬起头看过来,个个的眼眶都红彤彤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舍。 “组长,副组长说的是真的吗?”有人快步迎上来,“组长真的辞职了?” “是啊,组长,你真的要走吗?为什么啊?现在叶氏不是已经死而复生了吗?” “组长,你不能走,叶氏不能离开你,我们也不能离开你。” 一泼人都涌了上来,大家伙都不愿相信李正的话,充满希冀的目光似乎如藤蔓似的牢牢缠绕在叶梓允身上,好像如此一来叶梓允就会留下来。 “组长,我们都不能离开你啊!” 叶梓允的目光一一扫视过众人,心头涌动,鼻头又酸又肿胀,只得勉强笑着,“我也和大家一样舍不得离开,但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虽然离开了这里,但我的心还是向着你们的,我还是会为了叶氏付出我能付出的一切。所以,我离开了,但你们留下来了,所以我也留下来了,明白吗? “只要你们还在,还在为了叶氏奋斗,那我也会永远在你们身边。” 众人纷纷垂下眼睑暗自抹泪,泣不成声。 叶梓允拍拍他们的肩头,嘴角的笑意不减,“现在新项目组也解散了,大家可以回到以前各自的部门和岗位,无论如何,我希望大家的心永远都在一起,因为我想要守护的叶氏必须依靠你们,少了你们谁都不行。” 又是一番亲切的慰问和鼓舞士气后,大家的心情逐渐转好。 有人嚷嚷着“人散了,但是心不散,所以我们的微信群谁也不准退”,大家都齐声高呼响应,琢磨着晚上大家再聚一顿,不醉不归。叶梓允笑而不语,知道这顿饭是推不掉的,她也并不想推,说到离开叶氏,离开妈妈工作过的地方,她更比任何人都不舍。 李正走向牧希,不知道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着什么,牧希的脸霎时红透。 叶梓允看在眼里,笑了笑,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间,关上门,所有声音都像被吞噬。 她一个人站在办公桌前,空气里安静的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叫作“悲伤”的感慨。 “好了,你又矫情什么呢?”叶梓允抬头望向窗外,浅笑,“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崭新的开始,叶梓允。” 下班后,新项目组所有同事浩浩荡荡出了写字楼,直奔上次聚餐的高档中餐厅。 这次叶梓允没忘记先预定,大堂经理见他们来了,带他们去了另一间别致的包间。 叶梓允坐在主位,将菜单交给牧希和另外几个女同事,让她们负责点菜。 大堂经理亲自伺候在侧,招手命人送上来三瓶86年产的法国红酒,惊得众人欢呼雀跃。 叶梓允诧异,“这个不是我们点的……” “是盛少吩咐我向盛太太及诸位送来的。”大堂经理解释。 众人立刻起哄吹起口哨来,“这狗粮吃得高级啊,不吃白不吃!” 叶梓允笑得面色绯红,看向大堂经理,“凯锋也在?” “是的,盛太太。盛少正在包间里应酬,他说晚些时候会过来。” “好。”叶梓允笑着看向牧希她们,“你们点好菜没?” “点好了。我们要水煮鱼片……” 众人争先恐后地报着菜名,包间里一片热闹。 叶梓允安静地看着面前三瓶红酒,目光微醺,竟不知道自己何时已醉,或许是认识盛凯锋的那一夜开始。她羞涩地颔首笑了笑,呷了口杯中的茶水,转眼眼前已上满了热气腾腾的佳肴美食,大家伙蠢蠢欲动,脱了外套、松了领带开始开怀大吃。 “组长,这杯酒我们敬你,谢谢你这段时间带着我们,教会这么多技能给我们……” “是啊,组长,以前他们总嘲笑我说写不出好文案,多亏你才让我挖掘自己的潜能。” 三五成群的人端着酒杯起身向叶梓允敬来,盛情难却,叶梓允稍加犹豫地看了眼杯中酒,浅笑,正要伸手握住酒杯时,一支粗壮有力的小手臂忽然伸来挡住她的动作。手臂的白衬衣衣袖微微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手来,充满男性阳刚的魅力。 叶梓允纳闷地抬头望去,白衫黑裤,盛凯锋站在她身边高大威猛,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欢呼,张罗着盛凯锋赶紧入座。 大堂经理亲自端来椅子安置在叶梓允旁边,其余人都朝外各自挪了挪。 盛凯锋招手指着叶梓允面前的空酒杯,“换一杯桂圆红枣茶。” 大堂经理应下后立刻退了出去,大家伙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盛凯锋,他却只是凑向叶梓允,低语:“你的亲戚应该到了,就不要再喝酒了。” 叶梓允先是一愣,旋即一喜,再又是红了脸,娇滴滴一声,“知道了。” “哇!”女同事们都欢呼,“盛少太暖了!我们什么时候能遇到像盛少这样的男人啊!” “遇不到了。” “啊?”女同事们都一惊一乍地看向盛凯锋。 就连叶梓允自己都搞不懂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盛凯锋扭头挑眉看向她,嘴唇微微上扬,伸过胳膊搭在叶梓允的椅背上,目光辗转多情,“因为世界上只有我,而我,是属于叶梓允的。” “天啊!”众人捂嘴尖叫,“公开秀恩爱啊!” 叶梓允的脸更是红得像火烧,眼神流转楚楚动人的爱意,愈发显得她的眼睛美得无与伦比。李正远远地看着他们,手里握着空酒杯往嘴边递,自己却没有发觉。牧希原本沉浸在盛凯锋和叶梓允热烈的爱意里,笑得开心,却在看见李正和他的空酒杯后,笑意也逐渐散去。 其他同事仍旧八卦着盛凯锋和叶梓允的故事,没了上下级约束的关系,大家也就放得更开了。但无论他们怎么追问,盛凯锋并不回答他们,只是贴心的为叶梓允布菜盛汤,温柔的模样简直就是童话里骑着白马的王子。 大家都看在眼里,这顿饭盛凯锋几乎没吃,完全是来照顾叶梓允的。 “组长,这顿饭都快要吃完了,还是透露点故事给我们啊!” “是啊是啊,组长你是怎么爱上盛少的啊?” “盛少不说,组长你再不说,可是成心让我们吃了狗粮还不消化啊!” 叶梓允抿嘴偷笑看向盛凯锋,好像在说“你看吧,自己惹得麻烦还要我来解决”。 盛凯锋全然不顾她,悠哉地喝着酒,只有嘴角噙着暖暖的笑意。 “在同一个一百年里,你来了我来了——不早,也不迟;在同一朵云彩下,你看见我我看见你——不远,也不近。你就在那儿,有树有水。所以,我爱你。” 盛凯锋喝酒的手微顿,闪烁着情动的目光凝视着叶梓允看着自己的绯红脸蛋儿。 她笑得迷人又娇羞,“海桑的这句诗,就是我的回答啦。” 众人拍手叫好,掀起席间的高潮。 盛凯锋荡漾着款款深情的双眸牢牢注视着她,柔和温馨的灯光下,不给她丝毫逃脱的机会。 第二百七十六章 我余生里唯一挚爱的男人 从餐厅出来,叶梓允和盛凯锋一直看着所有人都上车离开,心里才安。 李正和牧希最后走出餐厅,两人的脸色都说不清是好还是坏,看起来异常的严肃。 叶梓允走向牧希,却看向李正,“我就把牧希交给你了,一定要把她安全送回家。” 李正点头,牧希仍旧牢牢握着叶梓允的手,很是不舍。 “以后又不是不联系了,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牧希莞尔一笑,扑上去和叶梓允紧紧拥抱后才和李正上了出租车离开。 夜色下,街边的风萧瑟地拂起叶梓允的青丝,盛凯锋拢了拢她脖子上的围巾,牵着她的手,“要在附近走走吗?” 叶梓允点头,挽过盛凯锋的胳膊,一同沿着街边朝远处迷离朦胧的灯火走去。 不知不觉间又下起了一场小雪,湿润冰凉的气息渗透进风里被席卷而来,大地很快又蒙上了一层轻轻浅浅的白雪。像是轻盈的柳絮,在风之手灵巧的编织下成了白纱。 身边是昏黄的路灯,远处是高大的住宅楼里亮起的星星点点灯火。橘色的、雪白的灯光,与素白的雪光交融在一起,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仿佛是海市蜃楼里一簇一簇错落有致的星辉。 街上的行人很少,鲜有车辆,只有叶梓允和盛凯锋相伴依偎着。 “这就是你的重大决定?”盛凯锋的声音响在叶梓允的头顶,沉稳富有磁性。 叶梓允挽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嗯。” “舍得?” “舍不得。”叶梓允的眸色微闪,稍稍一顿,“不过,我从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盛凯锋饶有兴趣一笑,“你既然不在叶氏,怎么守护?” “虽然我人不在,但为我效力的人却更多了,不是吗?” 叶梓允停下来,望向盛凯锋,神秘的一笑。 他微微蹙眉,若有所思,“你的笑,好像还说明了些别的事情。” “哦?”叶梓允故意歪着头逗弄着盛凯锋,“你猜猜看。” “嗯,你的目标就是进入叶氏,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辞呈。”盛凯锋托腮思忖着,“即便是阮湄逼你,你也绝对不会就此轻易的离开。而现在你主动请辞,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理由。” 叶梓允双眸微亮,踮着脚,也来了兴致,“什么理由?” 盛凯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一字一顿说得坚定有力,“叶山亭。” 叶梓允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被你猜中了,比起叶氏,现在我的弟弟更需要我。” “但你离开,也不是莫名其妙的一时冲动。” 叶梓允笑而不语。 盛凯锋深邃的眼眸中似荡漾着某种温暖的气息,凝视着她的眼睛轻轻拨动着她的每一丝心弦,几乎完全把她看透,“青乡的工厂,这就是你故意留下的一手。” 叶梓允大笑,雪中久久回荡着她的笑声,叶梓允二话不说伸长脖子在他脸上一亲。 “怎么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你?” “否则,在张总和李总两家企业在青乡建厂的时机,你不会提出离职。” 叶梓允撇嘴一笑,“幸好只有你看出来了。当初和青乡村长谈合同的时候,我们另外签了一份合作合同。但凡有其他企业和他们签约投资建厂,我从中分红。自然无论是张总还是李总过去建厂,都是对我的投资,而这笔钱也是我收购叶氏股份的重要资金来源。” 话音落地,叶梓允羞涩地抬头,不期然撞进盛凯锋的眼眸深处。这一瞬间,仿佛有漫天璀璨的星光照耀在她周身,一股从他灵魂深处开出的桃花般的清新芳香酝酿在空中,甜甜的,混合着雪的味道,沁人心脾。 “你果然真是不简单。” 盛凯锋伸手搂紧她的细腰,用了些力摁向自己,森寒的空气里,两人的体温隔着衣裳迅速变得火热滚烫。仿佛不知道是谁,在他们的心里点燃了熊熊的烈火。气息深缠,目光相融。 叶梓允的脸很红,却也很烫,“你知不知道,是谁教我的?” 盛凯锋柔情似水的看着她,嗓音带着情动的喑哑,“谁?” “你。”目不转睛,眼神充满了力量望着他,似要在他心里烙下她的印记。 盛凯锋眸仁微闪,倏尔飘渺起来,眼珠子里的小人似乎也变得那么不真实。 “什么时候?”他陷入了回忆,“我不记得自己和你说过。” 叶梓允低眉莞尔,双手交叉抱紧了盛凯锋的脖子,眼角微挑尽是说不尽的爱意,“我小时候常常躲在教室里看财经新闻,你从十二岁开始崭露头角,十四岁获得国际大奖,十六岁制定了盛世未来五十年的发展方向一一得到印证,十八岁更是在金融危机力挽狂澜……之后名声大噪,到国外进修,参与美国商务……这些不仅是安市的神话,也是我那段黑暗的日子里,追捧的信仰。” 盛凯锋的眼底匆忙闪过一丝惊讶,眸光带笑,“所以,原来我还是你的偶像。” “何止啊,你是我商业启蒙的老师。青乡建厂和收购叶氏股份,都是你当年的事迹教会我的。” 叶梓允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笑意盈盈望着他。 看着眼前这张绝世罕有又让她魂牵梦萦的俊脸,心头涌动的情思更似有人在拼命地敲鼓。空中飞舞的雪花交错在他们眼前,自有种别样朦胧的美。 “而现在,你更是我的老公,我余生里唯一挚爱的男人。” 盛凯锋忽然心跳加速,看着叶梓允明丽开朗的笑容,眼前的雪花似乎都有了金子般的绚烂之色。 他闪烁着惊喜狂热的眸仁,混着橘黄路灯的雪光,盛凯锋的目光悄无声息地沿着叶梓允的眉眼缓缓下移。骨节分明的五指穿过她冰凉柔滑的长发,捂住她的后脑。视线牢牢锁定在她粉嫩水灵的樱花娇唇上,心头顿时炸裂一道火光,俯身带着清冽的男性气息辗转吻在叶梓允的唇上。 刹那间,她心悸如雷动,颤抖着睫毛缓缓闭上眼,双臂搂紧了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应着盛凯锋充满爱意的霸道索取。 “阿允。”吻了不知道多久,叶梓允嘴唇传来针刺般的感觉,又热又辣,渐渐都站不住软在他怀里,却听见盛凯锋轻含着自己唇瓣浅吟呢喃的声音,充满了爱意的挑弄。 她只有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却直直软进他的心里。 盛凯锋的舌尖在叶梓允口中撷取芳香,拥抱挤压在一起的身体在激烈地摩擦。笨重的大衣和层层的围巾也无法阻拦女人身前那.团.柔.软.圆.润的香.玉,明明是森寒的雪夜,却叫男人体内涌动着燥热不可压抑的滚滚热血。 抱着化作春水的清影,盛凯锋抵着她压在路边的墙上,双手环着叶梓允的腰,亲密无间地贴在她身上。叶梓允能感觉到他身体发生的某种变化,红着脸,目光又充满别样的渴望。 盛凯锋低吟深喘,唇瓣呼着热气摩挲着她红透了的耳廓,撩.拨着叶梓允浑身软.麻。 他徐徐沙哑地呢喃道:“我爱这样可与我匹敌,又让我总是败得溃不成军的你,阿允。” 第二百七十七章 洗澡,一起吧? 夜幕下雪落得更急了,盛凯锋驱车载着叶梓允回到城南7号。 两人刚从电梯里出来,悠长的过道上盛凯锋拉着叶梓允大步往前,叶梓允只能小跑跟着他。她满脸红云密集,不知道是盛凯锋牵着她的手太暖,还是自己怦怦狂跳的心太热,浑身上下犹如血脉膨胀。 盛凯锋开了门,叶梓允紧随而入,还没来及关门,眼前的男人忽然映着雪光转身压来,她始料未及,被他压在墙上以铺天盖地的吻狂热地封住了她还未开口的话语。 盛凯锋吻得急促又强势,炽烈得像是烈火直接在叶梓允的口腔里燃烧,浓浓的爱意在他们相缠交织的唇舌间满满溢了出来。 叶梓允招架不住,早已化作一滩春水陷在他坚实宽厚的胸膛里。 男人的手熟练地游走在叶梓允的身上,揽着她的腰一转,让叶梓允趴在墙上背对着自己。 火热的吻立刻吮.吸在她最敏.感的颈后,带着温润的热气,叶梓允昂头一声闷哼,手指抓着墙,身子酥.麻得开始止不住扭曲颤抖,摩擦碰撞在盛凯锋紧贴的身上,男人也忍不住哼唧出声,沉闷喑哑的嗓音带着难以压抑的情动。 房间里,骤然像是开满了姹紫嫣红,朵朵娇艳的花上还沾着清晨最鲜美可口的露珠。 盛凯锋柔软的双唇在她白皙如玉的脖子上轻轻摩挲,像是轻柔的羽毛淡淡地扫过初开的花蕊。叶梓允难耐的身子只得伸手向后抱着他的头,清晰地听见盛凯锋越来越急促和笨重的呼吸声,感觉他身体逐渐坚硬的变化,她回应得也愈发激烈,心跳越来越快。 可是,她突然感觉到身下一湿,温温热热的感觉,很粘稠。 “凯锋……”叶梓允艰难地唤出他的名字,夜色下她的眼眸迷离如梦幻的色彩。 盛凯锋的手拨开叶梓允浓密的长发,密集的吻落在她耳廓,低哑又沉闷的“嗯”了一声。 叶梓允难以抗拒地闭眼享受着,徐徐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感受男人的双臂强势有力地揽着自己的腰身,有力地压着她贴在他身上,陶醉又深情地唇舌交缠挑逗。 黑夜中,闭上眼,什么都看不见,可似乎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看得清楚。 他的爱、珍惜、心疼与依赖,真实的如窗外飘飞的雪花。 雪,只属于冬天。 而盛凯锋,只属于叶梓允。 她是他的女人,这样的夜晚她同样急迫的想要与他亲密无间,世上最亲密的距离。 但是……但是…… “凯锋……”叶梓允频频喘着气,很急很急,“我……我身子不是很方便……” 盛凯锋依旧吻着她,只是渐渐变得温柔起来,怜香惜玉的呵护,辗转厮磨着她的双唇。 两具缠绵贴合的身子,良久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盛凯锋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双臂缠绕紧抱。 两人的胸口都剧烈的起伏着,喘着热乎乎的白气飘散在四下寂凉的空气里。 过了很久,盛凯锋才抬手勾起她的下颌,眼神晦暗不明地闪烁着。 “阿允。”他的嗓音里是放纵的味道,还未来及收敛,听起来更加诱人,“你要我怎么办?” 叶梓允眨巴着清透明亮的大眼睛,羞答答地望着男人璀璨如星海的双眸。他的喉结微微上下.抽.动,温热的气息呼哧在她面前,似有似无的一声轻叹搅得叶梓允心头是砰砰砰的击鼓声。 她能感受到他滚热的体温,却也只得娇羞的苦笑,故作不知的样子咬着唇瓣,说不出的妖娆魅惑,“你想要我怎么办?” “你说呢?” 盛凯锋又把问题抛给她,手指轻轻地爱抚着她嘟起来的双唇,有意无意地探进她口中,漆黑幽深的双眸扑闪着精明的星光,似有股强势的吸力要把叶梓允整个人都吸进去。 “……我不知道……” 叶梓允推开他的双臂,调皮地跑开,一溜烟地跑进卧室。 盛凯锋轻勾唇角,充满星星点点笑意的眉眼微微上挑,追随着叶梓允背影的目光似有千言万语。他大步追上去,啪嗒一声开了卧室的灯,从叶梓允身后将她抱住猛地一起往床上一倒,惊得她一声大叫,床垫立刻凹陷,被子全都皱巴巴地簇拥着他们。 “你欺负我。”叶梓允红透了脸,蜷缩在盛凯锋怀里浅笑,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小奶猫。 盛凯锋温柔地爱抚着她的长发,轻轻的一个吻烙印在她额头,又是一声叹息。 “我怎么舍得?明明,现在欺负我的人是你。” “……我哪有?” 叶梓允在他怀里推搡着,却猛地一把盛凯锋抱得更紧。 “别乱动,会出事。” 叶梓允的脸刹那红透,直直红到耳朵根子,目光却情不自禁地沿着盛凯锋的胸口朝下看去,脑海里关于那方面欢愉的记忆却此起彼伏的汹涌澎湃,心头的渴望与期许几乎将她淹没。 “还有几天?”盛凯锋的声音温柔得酥进她心里,听得出他不得不隐忍的苦恼。 叶梓允抿嘴偷笑,“还有五天。” “好。”盛凯锋抽回一只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梁,“这次我放过你,下次你要加倍还给我。” 加倍?叶梓允捕捉到了关键词,脸红得几乎要冒烟,她敢都不敢想。 盛凯锋诸多方面的战斗力都优秀得令人瞠目结舌,即便是这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叶梓允很难想象,他要“加倍”的画面,自己还要怎么吃得消? 看着心爱的女人为自己脸越来越红,盛凯锋笑得更是魅惑,缠绵着在她唇上一吻,抱着她柔软的身子翻身一滚,细细密密的吻和她低低喘喘的闷哼声,无法克制犹如火上浇油。可盛凯锋不得不顾及她的身子,强行按压下身体的躁动,深呼吸了几口,才缓缓起身离开。 叶梓允躺在床上,身上的外套在进门客厅里热吻的时候已经被脱掉,此时唯一一件穿在里面的衬衣也凌乱不堪,只有最后几颗纽扣没被解开,脖子和锁骨间都是深情缠绵后留下的滚烫红晕。 她翻身抱着被子,浅笑,“你要去洗澡?” “嗯。”盛凯锋站在床尾,当着她的面,索性把已经乱七八糟的衣裳脱掉。 叶梓允看着他一丝不挂的身子,目光发亮,“不如,我和你一起洗?” 盛凯锋挑眉,“你想要故意折磨我?” “我可没这么说。”叶梓允笑得别有意味,她喜欢看他不得不禁.yu的样子。 盛凯锋笑而不语,叶梓允的小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我看你能得意几天。” 叶梓允冲他吐着舌头,宛若晨曦微露的笑容在她白皙无暇的脸上,美好地荡漾开去。 “洗冷水澡注意别感冒了。” 盛凯锋回头瞪了她一眼,浓密的笑意却掩饰不住从眼眸深处泄露。 第二百七十八章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第二天,一团阳光聚在卧室床头柜的花瓶上,像是花瓶里开出的金灿灿太阳花。 叶梓允裹着被子,舒舒服服转了个身。后颈枕着盛凯锋的胳膊,却从他的怀里侧身向床边。身边这个男人尚在睡梦中,另一只手臂倏尔搭在叶梓允的纤腰上,抱紧,一捞,稳稳当当捞进了自己怀里。 叶梓允这才朦朦胧胧睁开眼,抱着脖子下盛凯锋的手臂,蹭了蹭。 细细密密的发丝摩擦在他脸上,像只慵懒赖床的猫咪在磨蹭,很痒,又很柔软。 盛凯锋这才浅笑着勾起唇畔,“今天醒这么早?” 叶梓允打着哈欠,转身又依偎进了盛凯锋怀里,“习惯了,以后都不用早起去叶氏了。” 盛凯锋轻轻浅浅在她发顶一吻,“你好像有了可以正当赖床的理由。” “我这种精英女性,什么时候赖床了?” “嗯,没有吗?” 盛凯锋狡黠地眨着眼睛,幽深幽深的目光,好似一个谜团,叶梓允还没琢磨透他是什么意思,这个男人的手竟然已经开始乱来。叶梓允一惊,抓住他游走在自己身上的手,微微张启的双唇还来不及辩驳,已经被盛凯锋突如其来的一个吻堵住。 清晨的阳光细细柔柔地铺洒在他们交缠的身上,空气里仿佛都是甜蜜如蜂糖的香味。 叶梓允被吻得软弱无力,哪里还有力气和意识去阻止男人的胡作非为。 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叶氏集团的事情,叶梓允都差点遗忘了盛凯锋晨起后有运动的爱好。 这个运动,可以说是正常的运动,也可以说是某种特指的运动。 叶梓允的心激烈地狂跳,被吻得浑身发麻,骤然才想起来。 盛凯锋大抵是心疼她操劳,之前早上才放过了她。 现在,她离开叶氏,一身轻松,盛凯锋岂不是正好为所欲为? 叶梓允真真是叫苦不迭,碍于亲戚造访,自己也很想但偏又不行。昨晚还能勉强忍受,但总归心里的痒还是不止。今早紧跟着又被盛凯锋撩拨,叶梓允这才后悔。 想要“折磨”他的,反倒自己被“折磨”得更惨啊。 于是,两个小时后,盛凯锋不得不又去冲了个冷水澡,而叶梓允红着脸也好不到哪里去。 片刻,盛凯锋腰间裹着白色的浴巾出来,身上清冽的气息瞬时包裹住叶梓允。 她蹙了蹙眉尖,将手里已经烘暖的浴袍披在他身上,“也不怕感冒。” 盛凯锋笑着摸了摸叶梓允的头,“就是想要你担心我。” 叶梓允抬手一个小粉拳砸在他胸口,转瞬被盛凯锋牢牢握在手里。 他的手心依旧那样的暖,几乎把她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现在好啦,早饭省了,都要到中午了,你不去盛世可以吗?” “吃过午饭我再去。”盛凯锋一手握着她的小手,一手搂紧她的腰,忽然凑上来在叶梓允耳边低语浅笑,“现在,你还敢说自己什么时候赖过床吗?” 叶梓允脸颊绯红,娇嗔着抽回自己的手,嘀嘀咕咕的想要转移话题。 “中午想吃什么?外卖,还是下楼吃?” “吃你。” “……” 叶梓允撞上盛凯锋温柔多情的目光,一缕阳光正好擦过他浓密纤长的睫毛,毛茸茸得可人,映照着他漆黑的眼眸格外透亮,叶梓允都能看清自己在他眼中娇嫩羞涩的样子。于是,她的脸更红了。 盛凯锋笑得温暖,上前牵起叶梓允的手,“走吧,冰箱里面有什么,我就做什么。” “好啊。” 叶梓允挽上他的胳膊,为盛凯锋这句话,她的心都软了。 没一会儿,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叶梓允站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真的不需要我帮你?” “不用。”盛凯锋系上围裙,转身看着她,“乖乖玩你的,很快就好。” “等等。”叶梓允掏出手机,对着盛凯锋咔嚓一声,看着屏幕里定格的照片,眉开眼笑,“好了,上回在商场比赛的时候忘记给你拍照了。以后你敢欺负我,我就把你在厨房里穿着围裙烧菜的照片发出去,哼哼,媒体应该很感兴趣。” 盛凯锋挑了挑眉,嘴角上扬着笑意,含情脉脉,“我不欺负你,你想要我欺负谁?” “……” 一句话,顿时憋得叶梓允无话可说,好像一块石头硬生生堵在她咽喉似的。 盛凯锋的笑意更浓了,走近叶梓允,“你把我居家的照片泄露,就不怕给自己招情敌?我可是有颜值又多金,不介意再多一条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美名。盛太太,你自己想清楚咯。” “你……你什么时候这么流嘴滑舌了?” 叶梓允急得差点大叫,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粉嘟嘟的小嘴撅的老高,都可以挂东西了。盛凯锋看着她,忽然大笑,和平日里清冽冷酷的样子判若两人,就连叶梓允自己都呆住了。他上次这样放肆自在的大笑,谁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呢? “傻瓜,我只想为你一个人下厨,只想让你一个人看见我这个样子。”盛凯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揽着她的肩头推着她转身向客厅,“好了我叫你。” 叶梓允晕晕乎乎回到客厅,整个人完全沉浸在盛凯锋刚才大笑的样子里,醉得一塌糊涂。 嘴角还偷偷噙着浅浅如冬日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幸福得像是刚刚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日礼物。 叶梓允知道,只有自己,才能看到平时叱咤商场的盛凯锋在家中忙着茶米油盐的样子;只有自己,能完完全全拥有他的全部。 叶梓允抱着沙发靠枕,甜甜的一笑。 正午的阳光洒满屋子,闻着厨房里飘出来的饭菜香,听着电视机里咿咿呀呀的对白。 时光静静流淌,若是一直如此幸福下去,大抵是岁月安好的模样吧。 用完午餐,一切收拾妥当,盛凯锋才从厨房出来,看着躺在沙发上摸着大圆肚皮的叶梓允,笑着走上去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托起她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第一次看你吃这么多。” “嗯,谁叫你做得这么好吃。”叶梓允微眯着眼,十分惬意。 盛凯锋顺着她的长发,含笑在她额头一吻,“以后天天做给你吃,把你养成大肥猫。” “大肥猫下午还要忙着找人呢。”叶梓允扶着沙发坐了起来,看了眼时间,“你要是去盛世的话,可以顺路载我一截,我约了人在安奈商场。” 盛凯锋危险地眯起眼,刹那多了份酸酸的醋意,“你约了谁?” 叶梓允笑得高深莫测,“我……不告诉你!” 第二百七十九章 谁打来的电话 黑色悍马在路边缓缓停下,一束阳光正好落在车头照亮车里浅浅一吻的两人。 “见完面在这里等我,我来接你。” 盛凯锋叮嘱着,咯哒一声,解开了叶梓允身前的安全带。 她甜美的一笑,“早上翘班,下午早退,你这个老板太不以身作则了。” “谁叫你是老板娘呢?”盛凯锋笑着捏了捏叶梓允的鼻尖,“老板都是为老板娘服务的。” 叶梓允做了个鬼脸,眉角挂着浓烈如阳光般化不开的幸福笑意,下了车,挥手目送悍马车开远,这才转身看了眼安奈商场的大logo,顺着一大波人群一同走进商场的大门。适宜的暖气迎面扑来,还夹杂着淡淡的清香,仿佛春天的味道。 她坐电梯上了四楼,如约到了一家咖啡店,推门进去就是叮铃一声清脆的门铃响。店里的服务生立刻含笑迎来。叶梓允扫视一圈店里,人不多,很明显她要见的人还没到,自己择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杯肯尼亚豆的咖啡,边玩手机和罗柔柔聊着微信,边等待着。 “椰子啊椰子,这男人的心我特么也摸不透啊!我到底要怎么做?” 叶梓允看着罗柔柔发来的句子,无奈摇着头,很快敲击着键盘回过去,“上次他感冒生病了,你那么贴心的照顾,难道还一点进展都没有?” “是啊!你说我这么照顾他,那个他心里的女人不也根本没来看他吗?我不甘心!” “反正现在你们才是男女朋友,你有这个身份,还有什么不甘心?” 罗柔柔发了个黑脸的表情过来,“谁能允许自己的爱人心里还有别人?你不也是吗?” 叶梓允的目光微闪,又想起了flore,她笑了笑,“是,后来我发现其实是我自己太捕风捉影了。两个人相处,难免猜疑,反而会蒙蔽双眼看不清眼前人对你的好和心思。信任,是基础,现在我很知足。” 罗柔柔又发了个鄙视的表情,“哼,少给我秀恩爱了,晚上一起吃饭?我得抱怨抱怨。” “抱歉啊,晚上已经被凯锋约了。” “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一个挥手再见的表情,“慢走不送。” 叶梓允的唇角微微上扬,埋头盯着手机打出一句安慰的话。 殊不知,一个男人站在店外,隔着玻璃牢牢凝视着她的一颦一笑。就像是远远眺望着星海似的,只恨不得摘下一颗藏进自己心里。他垂下头,若有所思地走向咖啡店。 店门的门铃响了,叶梓允没有抬头,刚刚摁下微信的发送键,对面一个黑影压下来,她这才适时抬起头,唇角的笑意不变,“你来了。” 佟文微微颔首,随意点了杯咖啡,双眼直视着叶梓允的眼睛,却又在遇上她的目光后迅速躲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店外穿梭的人群。 “刚刚还在和柔柔聊天,你的病好了吧?” 叶梓允呷了口咖啡,暖暖的醇香带着淡淡的酸涩味滑进她的咽喉。 佟文“嗯”了一声,垂下眼眸,并不想多谈罗柔柔的事情。 “今天你找我,是有事?” “……嗯……” 佟文这一声应得很心虚,他多想告诉眼前这个女孩,他只是再也忍受不了无时无刻想她的痛苦了,他要来见她,于是他来了。 “佟文?佟文?”叶梓允唤了好几声,佟文才反应过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佟文轻咳了一声,仓促地喝了口刚上的咖啡,摇头,“没有,只是想起你之前拜托我调查阮湄的底细,原本调查出来的内容和我们之前为盛少调查的一样,但后来我发现一个地方有端倪,深入下去,才发现一直被我们遗漏的地方。” 叶梓允皱眉,“什么端倪?” “她在美国的经历,有一段时期的空白。” “空白?” “对,她在美国,却又像是人间蒸发的感觉。”佟文抿了抿双唇,“我不知道这些信息对你有没有用,但既然调查出了问题,我还是想……想亲自和你说一声。但再深入挖掘下去,目前还没有任何方向。” 叶梓允转而一笑,“谢谢,这些对我很有用。” 佟文看着她姣好的脸庞上像是洒满了阳光的浅笑,心里仿佛也随着荡漾开柔软的涟漪。 他不自觉的笑了笑,垂下眼眸,握拳的双手急忙捧住咖啡杯,浓郁的咖啡泛着头顶绚烂迷离的灯光摇曳着,如同他局促又紧张的情绪。 “只要,嗯,能帮到你……就好。” “还有另外一件事,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麻烦你。”叶梓允收敛了笑意,忽然很认真。 佟文眉头微蹙,似乎很替她担忧的样子。 “我的弟弟,叶山亭。他原本在美国养病,但前段时间阮湄却要把他从美国接回来。我担心阮湄不怀好意,所以想要阻止她,赶在她之前见到我弟弟也好。 “但是,我联系过美国那边照顾山亭的人,他们告诉了我山亭回国的具体日期和时间。但我怕这是阮湄放出的烟雾弹,所以我需要另外一个人与他们联系,在美国调查。” 佟文已然明白叶梓允的意思,“我知道了。” “你一直在凯锋身边负责这类型的事情,所以我觉得你肯定能帮到我。” 叶梓允的目光坚定有力,她没有拜托盛凯锋而是找佟文帮忙,这让佟文心里瞬时涌起了一股汹涌澎湃的热浪,顿时有了使命感,整个人好像终于都能高大起来,一口应下会帮这个忙。 两个人又闲聊一会儿,佟文的手机响了,他很平常的坐在叶梓允对面接通。 倏尔没多久,又是新的一通电话,佟文看了眼手机屏幕,脸色骤变,匆忙看了眼叶梓允,起身,“我去接个电话。” 叶梓允笑着点了点头,余光有意瞥了眼他的手机屏幕,说不清心里不安的感觉。 这两通电话,显然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她并没有忘记佟文之前对盛凯锋的中伤,这次拜托他调查山亭回国的事情,一方面是佟文的确有这方面的人脉和本事;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一点,叶梓允在刻意试探佟文的忠心。如果事情超出叶梓允所想,那么她也不能再瞒着盛凯锋了。 佟文讲完电话回来,神色不安,叶梓允几次和他搭话他都显得心不在焉。 “你现在在忙什么呢?凯锋居然给你批了这么长的假期?” 佟文捧着咖啡杯,递到嘴边才发现杯里的咖啡已经见底,又只得匆忙放下,“我……现在也没事可做,每天都闲着,见见几个朋友叙叙旧而已。” “那就有更多时间陪柔柔了,她肯定很开心。”叶梓允看着佟文笑了笑,意有所指。 佟文却并未说什么,闲聊了几句却又是坐立难安,没多久借口朋友有约先走了。 叶梓允一直望着他的背影皱眉,“究竟谁打来的电话让他这么慌张?” 第二百八十章 我会一直陪着你 回到城南7号,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即便暮色很淡,恰似飘渺的纱雾般薄薄地飘荡在空中,街边的路灯已经逐一被点亮。 深冬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 昏黄的灯光穿透冰凉的空气和风,照亮叶梓允坐在出租车里心不在焉的侧脸。 马路前头已经堵起了长龙,一辆辆轿车亮着通红的尾灯依次排开,显得深冬似乎也没那么冷了。叶梓允收回视线,手里的手机刚刚震动,是盛凯锋发来的微信,问她还有多久到家。 “堵在sms广场,还要一会儿去了。” 发送成功,叶梓允又探头出去望着前面路况,余光正好瞥见广场的led大屏播放的新闻。 一条讲青乡突如其来的发展,村长笑得嘴都合不拢,叶梓允看着也不禁微微扬起唇角。紧接着下一条讲到叶氏,画面里是阮湄推着叶鹤正的轮椅穿梭在叶氏集团的写字楼里,她笑得眉飞色舞。 没有了叶梓允这块绊脚石,阮湄俨然是叶氏集团当家的气派。 叶梓允唇角的笑意不减,垂下目光时,出租车也终于缓缓朝前驶去。 能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但是有很多人,都被眼前的蝇头小利所迷惑,看不清脚下的路到底通往何方。 人人都只贪图“得到”害怕“失去”,叶梓允心里却很清楚,没有舍,怎么会有得? 大半个小时后,当出租车停稳,叶梓允拎着包下车时,天色又深沉了几分。 缭绕的雾气中,只有远处星星点点的几盏灯,映照着一排排低低矮矮却又不失大气奢华的房屋。 叶梓允迎着灯光走上去,没几步便隐约看见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立在路灯下。 橘色温暖的灯光拉长了他的影子,即便朦朦胧胧,光阴晦暗地难以分辨,但是这个男人矜贵的气质即便是夜色下的浓雾也无法遮掩,反倒有种别样说不清的英气逼人。衬着那一缕清清淡淡的昏黄微茫,他悠然自得的模样还又多了份古朴的安宁。 路上有正在回家的人,大家走过他身边时,都忍不住看向他,每一道目光似乎都在放电。 但是这个男人就这样笔挺地站着,围巾稍稍遮住他的下巴,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目中无人地盯着前方的空气。眼神飘渺空洞,没有任何焦距,对路人的羡慕和爱慕都完全不在乎。 叶梓允含笑走上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男人徐徐回头,毫无焦距的双眼骤然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一双清冷孤傲的黑眸见她来了,渐渐染上一层温热的笑意,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扑上来的女友,“让我去接你不是更好?” “下班高峰期,你再开车来接我,只怕现在你还堵在来接我的路上。” 叶梓允抱紧盛凯锋,昂着头望着他棱廓分明的下巴,这么近的距离,她凑上去蹭了蹭,蹭得她面庞绯红又滚烫。盛凯锋心下欢喜,愈发抱得更紧。 “今晚怎么想通来这里?” 叶梓允站直身子,回头看向叶家大宅的铁门,目光深沉不明,“既然有人请我们来,就来呗。更何况,为了山亭的事情,我迟早也要来。” “我一直都会陪着你。” 盛凯锋牵着她的手,暖暖的热流漫进叶梓允的心里。 这时盛凯锋才走向车尾打开后备箱,一一拿出许多高档补品的礼物来。 叶梓允微微诧异,“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 “可是,你准备这些……做什么?” 盛凯锋笑着看向叶梓允,“你对叶鹤正突然转变态度,难道我会不知道原因?我想帮你。” 叶梓允眼眸深处荡漾的欢喜缓缓渗透出来,“原来你知道我是想用他来牵制阮湄。” “既然山亭也要回来了,叶鹤正能发挥的作用自然更大。” “可是你并不待见他,不是吗?” 盛凯锋轻叹一口气,“为了你,我可以做出任何改变。” 叶梓允低眉娇羞一笑,牵着他,两人说笑着一同走进叶家的大门。 张妈早早的就知道他们要来,已经欢喜地迎了上来,“小姐,姑爷,快进屋,屋里暖和。” “谢谢张妈。” 叶梓允把礼物交由张妈拎着,没想到盛凯锋突然开口,“这几包东西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平日里你们也辛苦了。” 张妈大惊,连连道谢,诚惶诚恐,完全受宠若惊的模样。 叶梓允也是一愣,竟没想到盛凯锋为她考虑得如此周全。 张妈为他们开了主楼的大门,十足的暖气迎面扑来,盛凯锋接过叶梓允的外套一并交由张妈,两人这才大步走向正厅。 “鹤正啊,你好不容易出院,不多休息,干嘛叫他们过来吃饭啊?” 阮湄坐在沙发里,一只手撑着扶手,一只手摸着自己渐渐大起来的孕肚,目光冰冷地看向叶鹤正。叶鹤正坐着轮椅在茶几一旁,弓着身子艰难地想要打开雪茄盒。叶梓允快步向前,比叶鹤正快一步抽出一枚雪茄。 叶鹤正抬头看来,叶梓允已经开始预热雪茄并点燃,剪掉雪茄帽才递给他。 “来了,饭菜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吃。”叶鹤正含着雪茄,抽了一口。 阮湄瞪着叶梓允的背影狠狠一笑,“这么着急献殷勤,以前不见你这么好啊?” 叶梓允余光瞥了眼沾沾自喜的阮湄,不愿搭理她,只问起叶鹤正的身体近况。 张妈欢喜地走上来,双手拎满了礼品,得意地替叶梓允和盛凯锋说着好话。 阮湄翻着白眼,正好看见盛凯锋走来,又恨得一咬牙,别过眼去谁都不理。 “买这些来做什么,只要你们回来吃顿饭而已。” 叶梓允指着面前几样补品,叮嘱张妈一定要做给叶鹤正吃,又指了另外几样,意味深长地看向阮湄,“这些都是保胎的补品,能让你分娩的时候更顺畅一些。” “谁知道是不是吃了就会滑胎,我才不要。”阮湄趾高气扬地昂着头。 叶梓允也不想理她,自又看向叶鹤正,“还有这些,是为山亭准备的。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回国,我怕水土不服,他难以适应,所以早早预备下了。” “山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叶鹤正叹着气,好似意有所指,只说了半句,有气无力,竟然还有些淡淡的悲伤。 怎么回事?叶梓允目瞪口呆,震惊得不知所措!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难道是山亭…… 山亭……他,难不成在美国出了意外? 叶梓允的心口揪得生疼,刹那之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森冷的寒霜遍布全身,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无望。 第二百八十一章 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盛凯锋坐在叶梓允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才让叶梓允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 “这句话,什么意思?”叶梓允微微蹙眉,“在医院的时候,爸就说山亭要回来了。” 叶鹤正点着头,看向阮湄,“这件事由阮湄一手包办,应该是美国那边,山亭的治疗还需要一个疗程,安排的时间有所冲突,需要另外确定。” 叶梓允松了口气,扭头看向阮湄,“那时间能安排在什么时候?” “这件事由我负责,不需要向你汇报吧?” 叶梓允冷笑,“什么意思?难道爸没权利知道自己儿子回家的时间?难道,身为长姐,我不能去机场接我的弟弟?” 一句话梗在阮湄咽喉,她碍于叶鹤正和盛凯锋在场,不得不压下火气,只得敷衍,“一个星期内,我还在安排。” “老爷,随时可以开饭了。”张妈过来正好打破此时僵硬的气氛。 叶鹤正只求安安稳稳一起吃顿饭,自然也不愿叶梓允再追问下去,立刻叫人上菜。 叶梓允却不甘心,正要开口却被侧来身子的盛凯锋猛地挡住视线。 “走吧,吃饭了。” 盛凯锋的声音很温柔,牵起叶梓允的手充满了力量。 她倏尔明白了什么,点点头,按压下心头的千思万绪,站起来推着叶鹤正的轮椅向餐厅走去。 独剩下阮湄一个人顶着大肚子站在客厅,各种不情愿,责怪张妈扶着她的手太冰冷,冲张妈指着鼻子大骂,张妈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席间,大家相安无事,空气却有种难言的压抑。 一顿饭的功夫后,天色早已黑透,寒意也加深了几许。 叶梓允陪叶鹤正在客厅看了会电视,闲聊着。 阮湄从洗手间过来,一见他们父女有说有笑,又看见盛凯锋深情凝视叶梓允的目光,心里气得牙齿咬在一起都在直哆嗦,轻蔑又鄙夷的目光像鞭子似的狠狠抽打在叶梓允身上。 她冷笑着走上去,当着叶鹤正的面她也懒得再去伪装,“你离开了叶氏,又没工作,现在准备怎么办呢?还是说,你准备当个寄生虫,依附盛少一辈子呢?要是盛少不要你了,嫌你没出息,怎么办?” 叶鹤正脸色一黑,昂头瞪了眼阮湄,“胡说八道什么?” “鹤正,我说的是事实,也是为了我们的女儿前途着想啊。”阮湄娇滴滴地依靠在叶鹤正的轮椅旁,却笑得冰冷又僵硬,“将来我们百年归老,只剩梓允孤苦伶仃的,我当然为她的未来担心着急啊。” 这一番话,也算是说进叶鹤正心里了。他没在训斥阮湄,而是看向叶梓允。 “你有什么打算?” “无论现在和未来,我永远都会在阿允身边。” 不等叶梓允回答,盛凯锋的声音悠悠然地从她头顶传来。 她微微一愣,旋即回头,再一次被他强势有力的目光吸引。 明亮的吊灯下,他眸中的含情脉脉,如同清澈的湖中倒影映入叶梓允的眼里。 风轻轻一吹,娇嫩的两朵花便从她心上的枝头吹落。落进层层涟漪的心湖中,一圈一圈加深,仿佛如陷入了男人宠爱的漩涡里。直到两朵花牢牢贴合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叶鹤正沉默,打量着盛凯锋,似在琢磨衡量。 阮湄却是脸色煞白,再开口时,嗓音似冬日冷冽的冰泉,清冷地浸入人的心里,“女人色衰爱弛是注定的事儿,这个永远的承诺,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你知道承诺是什么吗?”叶梓允落在阮湄身上的目光没有丝毫温度,却又笑意暖暖地看向盛凯锋,握紧他的手,“承诺并不是除了他别无选择,而是明明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我依然只选择他。” “你把我的台词都说了。”盛凯锋宠爱地摸着她的头,“我该做些什么好呢?” 两人深情对望,整个客厅里骤然弥漫着微妙的气息,好似满天星光照耀进来,熠熠生辉。 下一瞬间,一个温柔的吻,轻巧如蝴蝶飘逸落在叶梓允的唇瓣上,辗转着诉说他一腔温柔的多情。叶梓允红了脸,从未当着叶鹤正和阮湄的面和人亲热过,更何况,还是盛凯锋的主动。 她轻轻闭上双眼,睫毛微颤,沉醉在男人宠溺的爱情里,任由呼吸交缠,唇齿相连,如同他们两颗紧紧相依的心。 阮湄完全没料到他们会这般恩爱,还想刺激和嘲讽的话只得硬生生梗在咽喉。她恼怒得面部肌肉都在抽搐颤栗,牙齿磨得响,一双手撑在叶鹤正的轮椅上,死死地捏成拳头,手心黏糊糊的都是冷汗。 叶鹤正面色柔和,良久才说:“有叶氏在,自然不会让叶家人流离失所,受人欺负。” 这句话已经表明叶鹤正的立场,他承认了叶梓允在叶家的一席之地,那么即便叶梓允不在叶氏集团,也和叶氏集团脱不了关系。这让阮湄的恨意和怒火更盛,只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把叶梓允咬来吃了! 她面目狰狞地捏着拳头,指甲都掐入肉里也不觉得疼,眼珠子瞪得急于要掉出来似的。 一腔恼怒之火如千军万马的雷霆之势,直直涌向阮湄的大脑,她咬牙强忍,狠狠一跺脚转身走向厨房,嚷嚷大叫着“张妈”。张妈急急忙忙应声出来,紧接着便听见阮湄作势怒骂、砸锅摔碗的声音,还有张妈连连求饶的哽咽声。 叶梓允担心地站起来,盛凯锋却揽着她的肩,向叶鹤正告辞。 她不安地看向厨房,为了张妈反而和阮湄发生冲突的话,且不说叶鹤正的反应,单就阮湄肚子里的孩子,叶梓允也负不起责任。无奈之下,她只能和盛凯锋一同离开了叶家大宅。 夜风从空旷的四面吹来,凉透了的寒意肆虐地钻进他们的大衣里,盛凯锋抱紧叶梓允,心疼地低头看向她,“冷吗?” “不冷。”叶梓允摇头,却始终低垂着视线盯着脚下的积雪。 “在想山亭回国的事?” “嗯。”叶梓允叹息着,抬头望向远处的黑色悍马,“从阮湄对张妈的态度也能看出来,山亭落到她手上,只会备受折磨。” “虽然你刚才是有意试探,但是阮湄也不会明确告诉你确切的时间。” 叶梓允点着头,“我知道,但在叶鹤正的面前,她也不敢敷衍得太离谱,时间至少不会差距太大。我再派人稍加打探,应该能推测出一个比较合理的范围来。” 盛凯锋替她拉开副驾的车门,“我已经找人在安排,能在美国接触到你弟弟,自然不用担心阮湄从中作梗。如果你想,我可以安排我们马上去美国。” 叶梓允浅笑着看着他替自己扣上安全带,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有你在,真的很安心。” 盛凯锋心情大好,眉眼间的笑意璀璨如星辰,“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第二百八十二章 你不知道我爱你有多深 安市的夜晚灯火璀璨,路上车流穿梭不息,街边的行人裹着大衣和围巾,行色匆匆。 叶梓允降下车窗微微透着气,扭头看向正在开车的盛凯锋,“我们直接去美国的话,反而会惊动阮湄,万一和山亭错过就不好了。所以,我们不如静观其变。” “无论如何,我的朋友都会在美国帮我。”盛凯锋看了眼后视镜,微微打着方向盘。 叶梓允莞尔一笑,笑声晴朗,“原来你还有朋友。” “我不能有朋友?” “平日里,你倨傲冷冽,谁能做你的朋友?” 盛凯锋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又直直地看着眼前的路,“那你说,谁能做我的太太?” 叶梓允微愣,旋即得意地笑起来,眼睛里扑闪着精明的光泽,“当然是我!这个世界上也只能是我!” “好厉害。”盛凯锋看着前路,趁机瞥向叶梓允,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复又掌着方向盘,“这么厉害的你,有没有想到到底要怎么报答我?” 叶梓允撇了撇嘴,她是真的还没想到。 之前在叶家大门口上车时,盛凯锋第一次问她,她当下毫无准备,亲过又抱过,他都不满意。叶梓允有点纳闷,于是只得说自己要好好想想,这一想呢,结果她想到山亭身上去了,也早就忘记这一茬,盛凯锋一提起来,叶梓允才知道他可心心念念惦记着呢。 怎么报答?叶梓允托腮琢磨着。 亲了也不算数,盛凯锋还想要怎么报答呢?—— “你仔细想,就会明白。” 叶梓允还记得,上车后,盛凯锋曾经笑得意味深长地说过这句话。 难道,他的意思是……—— “下次,我要你加倍的偿还。” 一往这方面想,叶梓允的脸上刹那红云密布,红透的耳朵几乎快要冒烟了。 记忆中每一次的细节还是那样的清晰完美,指尖滑过盛凯锋结实精致的肌肉的感觉如此难忘。这样又那样的姿势,光是想想都叫她心跳加速。 以前在美剧里虽然也看过不少这样的画面,但真正和自己心爱的男人一起实施起来,竟然更让人疯狂的心跳加速,犹如一阵阵干雷击打在心口。 现在,就连盛凯锋情动低哑的嗓音似乎都还在她的后颈吐纳着热气。 叶梓允娇羞的偷笑,微微侧头偷偷打量着盛凯锋开车时的侧颜。 一束束温和的车光擦过他冷峻笔挺的鼻梁,红润的双唇和阳刚之气的喉结,都看得叶梓允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盛凯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叶梓允轻咳一声,脸更红了,像是被人当场捉住在想不可描述之事的少女。 “我……哪样看你了?” “一脸很饥渴的样子。” “……我哪有?”叶梓允的心怦怦狂跳,匆忙地看向车窗外,掩饰自己的心思。 盛凯锋缓缓踩下刹车等红灯,打趣地看向她。 浓密乌黑的长发随意搭在叶梓允的身后,奶牛色的围巾松垮垮围着她的脖子,露出叶梓允洁白如玉的香肌,隐隐泛着路边穿梭的车灯,恰似白纱似的轻柔又如玉璧般的清亮光洁,惹人遐思。 一想起她的娇羞与初经人事的青涩,更让盛凯锋欲罢不能。 如若不是心疼她长时间加班熬夜的身子,这个男人只恨不得夜夜向她求爱,与她来回逐浪,再静静徜徉在温暖的碧波春水之中。 “哔哔……” 悍马后面的车子不耐烦地摁着喇叭,盛凯锋收回视线,这才看见红灯已转绿。 他的喉结耸动着,稳下心绪踩下油门,忽然咧开嘴角浅笑。 在商场和战场呼风唤雨这么多年,他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栽倒一个小女人手里。 再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也绝对会在女人的温柔乡里沉醉融化。 盛凯锋是领悟到这个道理了,他心甘情愿在叶梓允的怀里变成世上最普通的一个男人。 “阿允。” “嗯?”叶梓允循声回过头,脸颊上的绯红还未淡去。 盛凯锋目视前方,眼神却是如巍峨群山般的坚定有力,“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叶梓允的心一阵狂跳,浅笑低眉,“你也不知道我爱你有多深。” “那我怎么才知道?” 盛凯锋玩味似的看向叶梓允,匆匆一瞥,却叫她的心醉得一塌糊涂。 “……”叶梓允无话可答,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掉入了什么坑里。 总觉得盛凯锋的话里,好像隐隐约约有所指—— 爱你……有多深…… 这种话,怎么细细想来又别有味道呢? 她的脸愈发变得更红了,匆忙地摘掉手套捂在自己脸上,双手的寒意很快消散,可脸蛋还是这么烫。叶梓允都不敢正眼去看盛凯锋,直到悍马稳稳当当停在他们的车位上,盛凯锋先帮叶梓允解开安全带,她都还在浮想联翩。 “像个花痴一样,在想什么呢?” 盛凯锋的食指抵在她的额头,叶梓允才恍惚地回过神来,见他的双眸如此清澈,她的娇羞反倒显得她是“心怀不轨”了。 “我……哪有像花痴一样……” “嗯,也对,你原本就是花痴。” 盛凯锋推开车门,眼角那丝暖暖的宠意落进她的心里,叫叶梓允半点抵抗力都没有。 “我只不过……只不过是很认真的在想,怎么报答你而已。” 叶梓允也下了车,胡乱地找了个借口搪塞,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压根儿还不知道怎么报答呢。盛凯锋锁了车,牵着她的手走向电梯,一听到她这样说果然来了兴趣。 “所以,你的答案?” “我……我的答案……”叶梓允抿了抿红唇,那方面的事情素来都是盛凯锋主动的,而且她现在身子不利索,讨论这些事情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答案就是,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豁出去了! 叶梓允一咬牙,就算盛凯锋提出那方面的要求,她现在也满足不了。 “哦,这么爽快。”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盛凯锋歪着嘴角一笑,瞬时向叶梓允压来,一只手撑在电梯壁上,将娇小的女人牢牢地束缚在自己怀里,动弹不得。 叶梓允咬着水嫩的红唇,抬手推了推他的胸口,“现在是电梯,随时都会有人进来的。” “我不管,你刚才说了,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我……” 好吧,叶梓允觉得自己还是说错话了。 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还要……急不可耐! “所以,我现在就要让你知道,我到底有多么爱你。” 盛凯锋忽然收敛笑意,俯身压来,极度认真的表情又夹杂着浓郁的情爱之味。 好像夜风吹起了窗帘,露出了天空一角斑斓璀璨的星海。 天呢,叶梓允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在叶氏忙的晕头转向,盛凯锋是不是趁机报了什么撩妹培训班啊。怎么,现在说这些让人面红心跳的话都如此信手拈来,这么顺畅,偏偏又这么具有杀伤力,叫她怎么抵挡的了? 叶梓允紧紧贴在电梯壁,盛凯锋的唇越凑越近,无形中一股强大的压迫力让她心里又慌又乱,好像一锅沸腾的热油正在喷涌而出…… 第二百八十三章 我们去见家长 “我安排了假期,明天我们去近郊找个地方,度假。” 盛凯锋柔软的唇瓣擦过叶梓允的脸颊,呼哧着滚热的气息缭绕在叶梓允耳边。 她微微一颤,脖子上立刻爬起了悉悉率率的痒意,“为什么要去度假?” “你忙叶氏忙了这么久,算是我给你的犒劳。” “犒劳?” “别忘了,你们的新项目我投了资,现在你的确帮我赚了回来。” 叶梓允嘟了嘟嘴,“原来只是这样。” 盛凯锋看着她眼底匆忙闪过的一丝失落,好笑地站直身子,“要不然你以为我要怎样?” “我……” 叶梓允一开口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总不能说自己以为要和他一起翻云覆雨来着。 她撇着嘴,看着盛凯锋一双温柔多情似水的双眸,她羞赧地不知所措,匆忙别过头。 这个男人越是显得一本正经,越是衬托出叶梓允那点小心思,搞得她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 盛凯锋偏过头始终追随着她的目光,笑得意味深长,狭长深邃的眼里是浓浓的情爱在荡漾,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说,故意在等着叶梓允开口。 叶梓允被他瞧得很不好意思,脸颊绯红,就连电梯里的气氛也骤然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怎么不说话了?” 盛凯锋的声音格外平静,可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如磁铁似的牢牢吸着叶梓允的目光。 她抿着红唇嘀咕了一句什么,娇嗔着背对着盛凯锋,心头发涨又滚烫。 幸好电梯忽然“叮”的一声开了,像是开了闸门,叶梓允什么都顾不了埋头冲了出去。 盛凯锋纳闷地望着她的背影,微微挑眉,好笑地跟上去。 “走那么快,我还有话想要和你说。” “自己不会走快一点?” 叶梓允做了个丑脸,正要输入开门的密码,盛凯锋却从她身后猛地环住她的腰身。 叶梓允的身子一怔,心头跳得更快,像是娇艳的花瓣在随着疾风摇曳,却总归逃不出风的掌控。她扭扭捏捏地动了动胳膊,侧头看向盛凯锋,极低的嗓音里是女孩的羞涩,“你……还想怎样?”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叶梓允装作不知情地转移视线,浅笑,“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我也想和你做你正在想的事情。”盛凯锋亲吻着她的耳廓,细致轻柔的就像是在描画,“但是,我更心疼你的身体。我知道你担心山亭,也不愿走远,所以只找近郊的位置,到时候直接去机场接人也方便。” 叶梓允扑哧一笑,掩嘴转过身来。 两人四目相视而笑,这一刹那竟比霓虹璀璨的夜色还要绚烂。 “好了,该回家了。” “嗯?”叶梓允不解,“我们不是已经到家门口了吗?” “你们是谁啊?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一个年轻女孩警惕戒备的声音忽然从电梯方向传来。 叶梓允微怔,瞬时看向来人,又看了眼门牌号,糟糕,这一层不是他们住的那一层啊。 盛凯锋揽紧她的纤腰,俯身凑向叶梓允,“所以我让你走慢点,有话和你说。” “你故意的。”叶梓允挑眉瞪着盛凯锋,轻柔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的责怪意味。 盛凯锋笑而不语,摸着她的头,极度宠溺,“就想看你这么可爱的样子。” “……”叶梓允低眉浅笑,犹如沾着露珠垂下头来的鲜花。 年轻女孩反而怔忪地看着眼前这对俊男靓女,不知所措。 她只有在电视上见过这么帅的男人,比明星还要帅,样貌和身材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地步。 他看起来是那样的清高倨傲,阳刚的男性气息萦绕在清冽的寒风里,竟然比冬风还要森寒,看起来完全不近人情的样子,却居然会对他怀里的这个女人如此温柔体贴,只一眼便能看出他眼眸深处辗转流淌的深情。 年轻女孩看得出神,能配得上那样男人的,只怕也只有他怀里的这个女人了。 眼神清澈透亮,不含一点纤尘,笑容姣好明媚,空灵如月光下的深谷幽兰,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美得赏心悦目,优雅高贵到了骨子里。 “抱歉。” 叶梓允由盛凯锋搂着走上来,浅笑盈盈地向年轻女孩微微颔首,随后进了电梯。 年轻女孩痴痴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这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居然忘记拍照发微博了! 电梯里的两人压根不知道楼下人的心思,这一次才准确地回到家里。 折腾了一整日,盛凯锋让叶梓允早早的休息。 她因为亲戚在身,原本就嗜睡,一回到家更是彻底放松,点着头洗了个澡倒床上就睡着了。盛凯锋足足在书房忙到凌晨才合上电脑,为了安排出假期,他加班加点完成了所有紧急工作,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了佟武处理。 他轻手轻脚回到卧室,叶梓允早已酣睡入梦。 盛凯锋掀开被子一角躺进去,单手撑着头,侧过身子凝视着夜色下她熟睡的模样。 风轻轻撩起窗帘,皎洁的月光时不时跳跃在叶梓允的脸上,轻柔得如纱如雾。 映照下的她,香甜得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粉嘟嘟的。 盛凯锋轻手撩开她脸颊两侧的发丝,指腹情不自禁地辗转摩挲在她娇嫩的唇瓣上。 叶梓允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抿着唇瓣翻身过来,顺势抱上了男人的腰肢,整个人都陷在他宽厚的胸膛里蹭了蹭,唇角微微上扬,不知道梦里是不是也开遍了如同他心里一样的,幸福花海。 盛凯锋含笑,抱紧了她,掖好被角,一同甜甜地睡去。 他有时候就在想,如果那晚的雨夜没有遇见叶梓允,现在的他又该过着怎样腥风血雨的日子?或许,正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生死,见识了太多的尔虞我诈,现在平淡安稳的日子,才真正让他比普通人更能感受到幸福的滋味,也更能知足。 只要一想到家里还有个叶梓允在等他,他的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安定。 晨起,缭绕的白雾已经被晨光撕扯成了一缕缕透亮的丝线,泛着金光消散在空中。 叶梓允迷迷糊糊醒来,发现餐桌上热好了早餐,玄关放着整理好的行李。 她这才想起盛凯锋昨晚说的话,原来带她去近郊度假,并不只是他一时兴起,早已经安排好了。 “虽然我准备好了东西,但目的地还没选。等着你自己来决定,想去哪里。” 叶梓允喝着牛奶,忽然想起了什么,激动地拉着盛凯锋的手,说:“我们去见家长!”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一心,只为一人 按理说,盛凯锋是见过叶鹤正的,而叶梓允的妈妈早逝,家长都算是见过了。 但是叶梓允却决定带他去见家长,这让盛凯锋稍稍有所诧异。 更何况叶梓允给他的地址,是一个不算远的乡镇。他不知道,叶梓允的什么亲戚在这里。 现在这个乡镇已经被打造成了旅游景点,好在此行并不是节假日的旅游高峰,一路畅行。 用了大半天的时间,他们趁天还未亮时已经出门。 悍马颠簸在崎岖的山路上,不疾不徐。聊聊的冬风从车窗微虚的缝隙里渗透进来,混着山野间清凉的气息,温柔地波动着叶梓允的青丝,宛如久违的妈妈的爱抚。山路两侧的积雪晶莹地闪耀着太阳的光芒,像是某种神圣的欢迎仪式。 快到中午,风止了,悍马终于停在此行他们的目的地,一家叫作“一心”的民宿外。 盛凯锋和叶梓允前后下车,沐浴着午时温暖的阳光,她不禁暖心地咧嘴含笑。 “看你的样子,我知道我们到家了。” 叶梓允昂头靠向身边男人的怀里,“有你在的地方都是我的家。” 盛凯锋眉目愉悦地舒展,手臂搂紧她的肩头,轻轻一吻落在她的额头,阳光下的这对璧人耀眼得堪比人中龙凤。 旅游的淡季里四下人烟稀少,他们却格外醒目,一个中年妇人挎着藤编篮子远远打望着他们,声音温和慈祥,“你们是来住店的?” 叶梓允从盛凯锋的怀里抬头看过去,脸上霎时绽放开朵朵明艳的太阳花,“姨妈。” 中年妇人明显一怔,走来的脚步骤然僵硬在雪地里,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梓允?梓允……是你吗?” “是我,姨妈。” “哎呀,我的儿!”姨妈脸上僵硬错愕的表情立即舒展成了惊喜和激动,大步迎上来,“怎么……怎么突然上来了?事前也不联系我一下,你看看,我……我都没什么准备……” 叶梓允上前和姨妈抱了抱,“姨妈经营着一间民宿,要什么没有,哪里需要刻意准备。” “傻丫头,你是家人,又不是客人。快,让我看看,这些年来,你都长这么高了。”姨妈笑得开心,脸上朴实的皱纹层层叠叠堆起来,牵着叶梓允的手让她转了个圈,喜不自胜。 叶梓允嘟了嘟嘴,撒着娇,“每年我都托人悄悄送照片来,看来姨妈都没认真看。” “我这不是不敢认吗?”姨妈欢喜地捋着叶梓允的长发,忍不住喜极而泣,“要知道,从你妈妈过世后,这十多年来我们都不能相见。我难得去一趟安市,每次都要去你家和你们企业门口转一圈,想着就是能不能……能不能碰巧看上你一眼……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多……哎……” 姨妈再三哽咽,掩面背转身偷偷擦着眼泪,心里话更是一言难尽。 叶梓允的眼眶里也不禁弥漫上薄薄的水雾,上前揽住姨妈微微抽动的双肩,“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是他,给了我真正意义上的家,很温暖。” 姨妈闻言,才赶紧擦干眼泪看向盛凯锋。 刚才远远地,她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男人。虽然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但依旧丰神俊朗,气质高贵。只不过给人的感觉太冰冷了些,不太容易亲近的样子,哪怕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很有本事的男人,只怕也会对叶梓允不太好啊。 姨妈心里犯着嘀咕,叶梓允却欢喜地侧身走向盛凯锋。 男人正把后备车厢里的礼物往外搬,得知要见家长后,他连夜吩咐人准备好了东西。 “凯锋,来见我的姨妈。”叶梓允上前挽着盛凯锋的胳膊,兴奋不已,小脸蛋又是红彤彤的。 盛凯锋感觉到她手上的寒气渗透自己的大衣,微微蹙眉,“怎么又忘记戴手套了?” “嘻嘻,没办法,你把我宠坏了。” 盛凯锋很受用这句话,捧着叶梓允的双手呵了口暖气,来回揉搓着,然后牵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衣领里,紧贴着他的脖子,一股暖流顿时从叶梓允的手指尖漫进她的心里,于是她笑得更开心了,哪怕是温暖的阳光都不及她笑容里的暖意。 姨妈作为过来人,安静地着看着他们,眼神里的担虑逐渐被风吹散,只剩下祥和的安宁。 叶梓允牵着盛凯锋的手走来,向她介绍。 “你应该很爱梓允吧。”姨妈笑意浓浓的目光从盛凯锋的身上落向叶梓允,“从你们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来,你们很爱彼此。” 叶梓允羞涩地看着盛凯锋,他搂着她的肩头,笑了,“如果不是阿允一直寻找她心里的家,那么我也不会遇上她。也是她,让我有了家。” 叶梓允含情脉脉地望着盛凯锋的侧脸,满脸红云密布,心里满满都是蜜罐子打翻后的甜意。姨妈看在眼里,心里着实欣慰,“这样,我也能向你九泉之下的妈妈交代了。” “还有这些,都是我们为姨妈准备的。”叶梓允指着一旁的礼盒。 姨妈微微皱眉,“下次不准再破费了,人来了就好,快进来吧,屋里暖和。” “好。” 叶梓允欢喜地点着头,上前要帮盛凯锋去拎那些礼盒,却被他挥手拦下了。 “你身子不好,不能用力。” “这些东西我还是能拿的……” “不行。去陪姨妈。” 叶梓允知道盛凯锋认真起来是拗不过的,甜心一笑,只得挽着姨妈胳膊往里走去。 她不知道,盛凯锋也只有遇到她的事情,才会如此较真。 进了民宿,里面窗明几净,阳光穿过格子窗洒下斑驳的光点,几缕常青的藤蔓随风摇曳。 淡季的日子里并没有旅客,倒也幽静惬意,时光静美。 “以前你妈妈的房间我一直打扫着,但舍不得让人住,你们来了刚好可以休息。”姨妈领着叶梓允穿过一闪古色古香的月洞门,隐隐约约能听见远处冰面舒展的悉率声,“我先去厨房,中午比较仓促,咱们简单吃一点。” “我来帮你。” “你们长途跋涉的来,收拾好行李也该休息休息,我做好了叫你们。都是自家人,不客气。”姨妈心疼地拍了拍叶梓允的手,见她纤细的模样,真是像极了她的妈妈,都惹人怜爱。 姨妈走后,盛凯锋推着行李箱进来。 眼前竟然是一间临湖的屋子,四面全是玻璃,视野不受任何阻碍就能看见结冰的湖面。 湖的四周皑皑白雪堆积,对面一丛红梅林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摇曳生姿,颇添生机。 风从林间拂过,仿佛都能想象出它淡雅清新的一脉寒香来。 而屋内挂着酒红色和素白的幔帐,架着木质的格子窗一般的屏风,阳光被切割成斑驳的光点跳跃在直接扑在刺绣地毯的矮矮的床垫上,像是静静等待了很久的精灵终于舒展开了绚烂的双翅。 叶梓允站在阳光环绕的幔帐间,思绪翻飞,盛凯锋从她身后走来抱紧她整个人。 看着她背影的那瞬间,他感到了沉重无望的孤独和痛苦,只想紧紧抱着她。 两个人良久的一句话都没说,可盛凯锋的手背却感受到了温热的眼泪,一滴一滴破碎。 第二百八十五章 以后,我们生个女儿 下午的阳光轻轻浅浅,蓝色的天空上飘着的几朵白云被风撕扯成丝,细细长长的,像极了儿童时代拿在手里欢呼雀跃的棉花糖。 山坡上不见积雪,大树随风轻颤着枝叶,青草如柔软的毛发荡起一波又一波碧绿的光泽,悉悉率率,时而还能嗅到空气里夹杂着泥草气息的清淡寒香,是山野里独有的味道,沁人心脾,静谧安详。 “……姨妈其实和我妈妈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是外公小时候在田埂边抱回来的。” 叶梓允的声音很轻,很柔,发丝和衣裳都随风起舞,她伸手将乱发别在耳后,目光温柔地落在面前的两座坟碑上。盛凯锋与她并肩而立,脚下各有两枝盛开的梅花插在坟碑旁。这是他们从一心民宿的湖对岸摘来的,梅花正是静静安睡在此处的外公和外婆的定情物。 “妈妈走后,叶鹤正算是囚禁了我,不允许姨妈来探望,姨妈为了我好,也不得不答应。” 盛凯锋搂紧她的双肩,深沉的嗓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响在她耳边,“现在都好了。” 叶梓允扑闪着灵动的大眼睛,眼眶红红的,咬牙愤慨,“我会让叶鹤正付出代价。” “这件事,自然有我替你办到。” 盛凯锋搂紧叶梓允,温热的双唇轻印在她的额间。 叶梓允缓缓抬起眼眸,贴身抱紧他,蹭了蹭。 “这里还是很冷,我们回去吧。” “嗯,好。” 两人依偎着往山坡下走去,羊肠小道蜿蜿蜒蜒又有融化的雪水,走上去滑溜溜的。 盛凯锋紧紧牵着叶梓允的手,走得很慢很小心,叶梓允却忽然拽了拽他的手,指着不远处盛开的一朵黄色小野花,“你看,那是什么花?我去摘下来送给姨妈。” “我帮你,这里很滑,你在这里等我。” “我会很小心的,放心。” 不等盛凯锋再开口,叶梓允突然松了手踩进路旁的野草里,小心翼翼走向那朵野花。 盛凯锋还是担心地跟在她后面,见她安然无恙地摘下那朵花把玩在手中,才长松了口气。 “你看,很漂亮吧……啊……” 叶梓允一时得意忘形,向盛凯锋挥手的时候,身子突然重心不稳,晃晃咧咧地朝后倒去。 她的身后是坡度不急的一个坡面,盛凯锋眼见她往后坠去突然扑上来环腰抱住她。 于是两个人紧抱缠绵着,沿着斜坡面一直滚下去。 还在坡度不高,下面又是柔软的草地,两人滚成球后由盛凯锋控制着方向和角度,牢牢停了下来。担心会压坏叶梓允,于是停下来时盛凯锋以背着地,而叶梓允侧脸贴在他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剧烈喘着气。 “呼……” 叶梓允的双臂撑在盛凯锋的脖子两侧,撑起了上半身,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盛凯锋,忽然扑哧大笑。盛凯锋皱眉,不明白叶梓允在笑什么。 “小妞儿,快给大爷我笑一个。” “笑一个?” 盛凯锋旋即大悟,这丫头可是在占她便宜呢,他咧嘴坏笑,双手开始咯吱叶梓允的腰窝。 “笑一个?谁是小妞儿,谁是大爷?嗯,笑一个……笑……” “哈哈哈!好了……好了……我受不了……” 叶梓允笑得眼泪花都快流出来了,抓着盛凯锋的手想要阻止他。 谁料盛凯锋抱着她一个转身,反而把她压在了自己身下。 “……你这个坏蛋……”叶梓允呼着热辣辣的热气,巧笑倩兮地凝视着男人的眼睛。 盛凯锋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深邃悠远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明晃晃地闪烁。好似一枚星星之火,逐渐加深,逐渐燃烧起来,四目相对下叫叶梓允不知不觉红了脸。 她的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身体柔软地摩擦着男人的胸前,叫盛凯锋的呼吸一紧,整个人的身体都开始变得僵硬。两人缠绵的气息笨重又滚热得犹如酷暑时的闷热,交织成网,网住叶梓允所有的意识,她的大脑完全一片空白。 于是,措手不及的,盛凯锋的吻突如其来地落下,细细密密又深情辗转在她的双唇上。 急不可耐的,在叶梓允微启的唇舌间强势攻占,搅得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浑身乏力。 叶梓允的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子,来回有力地摸着盛凯锋的头,被压在一起的身子开始陶醉地扭动。被他引导的,就连回应也变得主动火热起来。她学着盛凯锋的样子,在他的唇齿间翻江倒海,更是勾起男人急迫的渴望。 两人缠绵着继续在草地上翻滚来回,狂风暴雨地纠缠相依,就像风中两人相缠的发丝。 金色的阳光轻柔地落在他们紧紧拥吻的身子上,风在欢悦,草在起舞,他们的心在打鼓。 “阿允……” 盛凯锋带着情动的嗓音低沉地呢喃在她耳边,撩拨着她心里愈发痒痒。 “……阿允……” 男人的大手爱抚在她脸上,沿着她的腰身在衣服里来回摩挲,逗得她红唇微启闷哼。 盛凯锋贴着她的耳廓呢喃着令人面红耳赤的情话,叶梓允嘴角的笑意娇羞又迷人。 暖暖的午后阳光如薄纱似的笼罩着这一大片开阔的草地,烘得两人身上都是阳光的味道,寒气尽消,仿佛一不小心他们从冬天吻到了春天,沉迷在爱的世界里早已遗忘了时间的流逝。 如此好一番耳鬓厮磨之后,盛凯锋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叶梓允的脸早已红得能滴血,辗转多情的双眸里是慢慢溢出来的爱意。 盛凯锋只怕自己把持不住,轻轻含住她的唇瓣,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啄,松开。倏尔与她并肩躺在草地上,望着蓝天大口喘息,手里仍然握着她的手,很紧很暖。 “好久没这样放松过了。” 叶梓允感慨着,望着蓝天白云,缓缓闭上眼感受着身旁青草的轻吻。 “以后我也在山里为你盖一间房子。” 叶梓允睁开眼扭头看着盛凯锋,笑容姣好,“我不想以后,我只要每一个今天。” “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像今天一样。”盛凯锋对上她的目光,忽而咧开嘴角笑得邪魅,“只不过,我不想再像今天这样只能摸得着却吃不了,忍得好难受。” 叶梓允娇羞的低眉浅笑,抱紧盛凯锋的胳膊,“我……我也是……” 盛凯锋心念一动,宠溺着吻在她发间,“以后,我们生个女儿,像你一样。” 叶梓允顶着红彤彤的脸,微微诧异,“你不是不喜欢孩子吗?” “和你的孩子,我就喜欢。” 盛凯锋抱着她的腰紧紧一捏,凑到她耳后,喑哑的嗓音里浓浓还未曾淡去的情动,“所以,我们要加把劲儿……” 叶梓允咯咯浅笑,飘荡在风里如黄莺的歌声,红云密布的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浓情蜜意。 要是再加把劲儿,指不定这个男人还能如洪水泄闸般翻涌出多少惊涛骇浪。 她这枚飘荡在汪洋大海上的扁舟,如何又能承受得住? 光是这么一想,叶梓允又感觉到自己被盛凯锋挑逗得身子有了蠢蠢的yu动。 第二百八十六章 被你的爱捕获 回到一心民宿已经是傍晚时分,姨妈正在厨房张罗着晚饭,听见叶梓允走来的脚步声,忙不停地在锅里翻着锅铲,笑着说:“等鱼蒸好了,我们就开饭。” “我来帮你。” “出去陪凯锋吧,你来帮我,晾他一个人在外面,岂不无聊?” 叶梓允说不过姨妈,只得退出厨房,和盛凯锋手挽着手在民宿里闲庭散步。 “以前这里就是外公和外婆住的地方,小时候和妈妈来过一次,那时候这里都是平房。” 叶梓允指着不同的角落,努力和记忆中的画面对上号,脚步和声音都轻快得像阵轻盈的风。回到这里,她仿佛回到了童年时代最开心的日子里。 盛凯锋宠溺地看着她,以前听她提起往事,都是痛苦和伤心的表情,而现在她却笑得明若骄阳,眼眸深处都是藏匿不了的幸福和美好。像是整个人都浸泡在蜜糖里,甜滋滋的,就连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眨眼,都是甜的。 他想永远看着她这个样子。 盛凯锋心里坚定得像是许下牢不可破的誓言,心情大好。 姨妈唤他们来吃饭,席间,三人其乐融融,聊起许多叶梓允小时候的事情。盛凯锋听得格外认真,生怕一不小心错过任何细节。反倒是叶梓允面红耳赤的求姨妈不要再讲下去了,盛凯锋摸着她的头,姨妈笑得皱纹都堆在一起,难得如此开心了。 “姨妈,这里有帐篷吗?”盛凯锋突然开口,叫叶梓允心里微怔。 姨妈摇头,“帐篷基本上都是旅客自己带来的,怎么?你们不住在这里?” 叶梓允同样疑惑地看向盛凯锋,他浅笑,“不,只是想给她个惊喜。” 叶梓允心头微动,姨妈笑而不语,气氛骤然变得微妙起来。 直到第二天晚上,叶梓允被盛凯锋领着到了楼顶天台,才终于知道他所谓的惊喜。 楼顶用五颜六色的砖头砌成台阶,台阶下的暗灯照亮了前路。又用木板铺成台面,周围拦着钩花的铁栏杆。周围几株大树的枝干横斜逸出,刚好众星拱月的簇拥着楼顶的天台。 盛凯锋在几株不同方向的枝丫间牵了线,挂上了红、绿和金色相搭配的小彩球和彩灯,还坠着雪花片。随风摇曳的铃铛响清脆悦耳,橘黄色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在风中成了迷蒙绚烂的灯河。只一眼,足以看出准备人的心思。 叶梓允心跳加速地走上去,彩灯下,一根绳上居然搭着一块厚厚的条纹长布。长布的四角被牵扯开固定在地上,正好撑出足够两个人的空间,恰似一顶三角帐篷。帐篷上面还搭着白色毛茸茸的毯子,御风又保暖,远远看去又像是被皑皑白雪覆盖。 里面同样铺好了厚实的白色毯子,还堆着各色垫子随意散开,有水果、沙拉和酒。 帐篷斜对面的一株大树被缠上了小彩灯,树上还系着彩球、小礼盒和小铃铛,细细看去还有小麋鹿和小小的圣诞老人。 叶梓允眉梢一挑,兴奋地跳转身望着盛凯锋,“今天是平安夜,我居然都忘了。” “这种事情原本就不需要你来记。”盛凯锋牵着她的手进了帐篷,“只要我记得,足够。” 叶梓允坐在帐篷里笑而不语,看着他从墙根抱来柴火点燃,火光很快映红了她的脸。 “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 盛凯锋得意地揽过她的腰,贴在自己身上,“不都说,宠坏自己的女人,让别的男人都受不了才算是成功吗?” 叶梓允娇羞地嘟着嘴,“你把我宠坏了,到时候不想宠我了,怎么办?” 盛凯锋怜爱地凝视着她闪烁着火光的眼眸,“我更害怕,有人比我还要宠你,怎么办?” “怎么办啊……”叶梓允故意拖长尾音,余光忽然看见不远处有把吉他,突然指着它,说,“那你唱首歌给我听,惩罚你的胡说八道。” “那你说我不宠你了,不是胡说八道?我又要怎么惩罚你?” 篝火照亮的那双狭长的眼眸里是别有意味的情动,叶梓允装作没看见,却早已心跳如雷。 盛凯锋果然起身抱着吉他坐在叶梓允对面,手指轻拨弄过琴弦,如月光般轻缓的曲子便荡漾在叶梓允的耳边。她双手托腮望着眼前的男人,篝火影影绰绰间,他立挺的五官愈发帅气逼人,轮廓深邃。 他一面唱着法语的情歌,一面含情脉脉注视着她的眼睛,叫她的灵魂都为之悸动。 风,穿过枝叶,又轻又柔,仿佛盛凯锋的歌声,安静迷人,低沉的磁性嗓音更具魅力。 叶梓允痴痴地望着他,忽然想起两人第一次去青乡的路上,她坐在雪洞门口看着他煮饺子。那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她爱慕着他,更是崇拜着他。即便明明知道他们的关系夹杂了太多利益和利用,她还是不可救药的沉迷其中。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叶梓允自己都不知道。 是小时候第一次在财经新闻里听到盛凯锋的名字,还是在暴雨逃婚那夜后知道他的身份?时间早已经变得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现在,她爱他。如果不去爱他,叶梓允不知道自己还会爱上谁。 火焰熊熊地在他们四目相对的眼眸里燃烧,照亮彼此映照在对方眼里的自己。 嘴角的笑意,比夜色还要浓厚,比月光还要皎洁,美好的事物不过两颗真诚相爱的心。 片刻后,盛凯锋的歌声突然戛然而止,叶梓允纳闷地看着他。 男人放下吉他大步朝她走来,虽然嘴角没有任何弧度,但是眉目深处的笑意却如滚滚烈火。 叶梓允好奇地望着他,看着盛凯锋的黑影大步逼向自己,空气似乎开始扭曲形成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她的心骤然狂跳堵到嗓子眼,还没来及开口,盛凯锋已经捧起她的脸,舌尖撞开她的贝齿,激烈热吻,缠绵多情。 篝火哔哔啵啵的响,照亮两人翻滚在帐篷里的影子,风里是铃铛声遮掩下的浅浅淡淡的娇.哼声。 盛凯锋喘着热气呼在叶梓允的耳边,胸腔极度难耐的热浪已经开始在他体内翻江倒海。 他抓住叶梓允的手,放在自己皮带下方一个滚烫的地方,惊得她的心一颤,浑身发抖。 “我不想再洗冷水澡了……”盛凯锋的声音很干很哑,“你帮我。” 叶梓允的脸刹那之间犹如火烧,在她身子还不利索之前,也只有这样了。 光是如此一想,她的心头像是一座压抑的火山突然传来隆隆的闷响,随时要爆发。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只听咯哒一声,金属的皮带已经在她的手里松开。 解开所有的束缚,叶梓允再也无法控制,任由盛凯锋抓着她的手开始掀起狂风巨浪。 帐篷的长布上,篝火照亮的影子紧紧相贴,连带帐篷都开始在无风中抖动起来。 叶梓允迷迷糊糊的大脑只有一个念头在燃烧,原来这样的方式,竟然比两人的亲密无间还要私密,还要叫人……意乱情迷、热血沸腾。 盛凯锋深深地喘息着,紧紧抱着叶梓允亲吻,“现在的我,被你的爱捕获,阿允……我完全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主导我,控制我,我彻彻底底只属于你一个人,心甘情愿。” 第二百八十七章 只要是我们,就十分美好 一夜的耳鬓厮磨,谁也不知道究竟几时睡去。 清晨蓝天如洗,晴好的阳光恰似一枚画笔勾勒着世间万物。 叶梓允翻了个身,乏力得很,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好不期然地撞进一双深邃如星辰的眼眸里。男人宽大的背脊正好遮住帐篷外耀眼的阳光,像是一座屹立在阳光金纱中的倒金字塔,伟岸魁梧。 她的心底倏尔一片柔软,清澈的眼眸仿佛一汪深潭,荡漾着不见底的爱意。 “圣诞快乐,阿允。” 盛凯锋俯身轻柔地落下一吻烙印在叶梓允的双唇上,顺势将一枚项链系在了她的脖子上。 叶梓允低眉托起项链的坠子,一片红色的枫叶形状,说不出来的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心里犯着嘀咕,却也未曾多想,毕竟枫叶原本都是这个样子的。叶梓允扑进盛凯锋的怀里,一个深沉缠绵的吻又压着盛凯锋倒在了地上。 “为什么是枫叶形状的项链?” 盛凯锋看她爱不释手的样子,笑得温柔,“因为那是我们相遇的季节。” 叶梓允微怔片刻,嘴角的笑意悄无声息地爬上了眼角,“我好像因此爱上了秋天。” “因为秋天我因此爱上了你。” 盛凯锋捏了捏叶梓允的鼻尖,笑声爽朗地随风混合在叮铃的铃铛声里。 叶梓允摸出手机,忽然兴高采烈地说:“我们拍张合照吧,圣诞的清晨。” “好。” 叶梓允收拾妥当后,挽着盛凯锋开始各种姿势的自拍。 盛凯锋瞧她兴奋的样子,忍不住接过手机帮她拍起来。 叶梓允满心欢喜地选了最爱的一张合照,传到微博。 之前为了叶氏的产品宣传,她的微博通过了个人认证,是个橙色大v,粉丝也有二十多万人,都是因为叶梓允让叶氏起死回生的事件,吸引来了这些喜欢她行事作风的粉丝。只不过叶梓允的微博都是工作用的,很少发个人动态,也很少和粉丝互动。 现在的她实在太幸福了,只想和所有人分享她的快乐。 所以她的目的很单纯,也根本没去想别的影响,直接发了。 盛凯锋搂着她,看着怀里这个女人看着微博笑得嘴都合不拢,他也摸出自己的手机,在关注人里找到叶梓允的这条微博,点赞并转发,配了个爱心的表情,又宠溺地摸着她的头。 两人的说笑声久久回荡在屋顶上空,姨妈准备好了早餐来楼下唤两人,他们才收拾下楼。 饭后,姨妈要去采购,不让叶梓允陪,她只得依靠着门框看着厨房里忙着洗碗的盛凯锋。 这时叶梓允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来电人姓名,匆忙避开盛凯锋到了外面才接通。 “喂,佟文。” “我已经查到叶山亭回国的航班时间……” 叶梓允认真记在心里,点了点头,“谢谢你了。” “这也能算是一份圣诞礼物吧?” “嗯?”叶梓允有点诧异,旋即一笑,“当然。” “那就好。梓允,圣诞快乐。” “大家同乐。” 佟文没多说,挂了线。 叶梓允盯着逐渐变黑的屏幕思索了一会儿,盛凯锋正好从她身后走来。 “看你的样子很严肃。” 她肩头微颤,仓促地转身,“我拜托人去查山亭的回国信息,他们有消息了。” “哦。”盛凯锋走上来在叶梓允身边的门框上坐下,“什么时候?” 叶梓允说出一个时间,盛凯锋点了点头,“一大早我也接到了电话,原本想等今天完了再和你说,不想你为这些事烦心。时间上并没有出入,但我还是会谨慎起见,一会安排好。” 叶梓允点头不曾多言,盛凯锋既然说佟文查到的时间没问题,那么,佟文没有骗她。 他很负责任的为自己办妥了这件事,可这样一来,事情好像又复杂多了。 佟文对自己并没有敌意,可为什么又会说出那些话来中伤盛凯锋呢? 叶梓允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挨着盛凯锋在门框上坐下,“你和佟家兄弟的关系怎么会这么好?” “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经历磨难和锻炼,是我的左膀右臂。” 左膀右臂,无论断掉哪一只,都是痛彻心扉吧。 叶梓允心里感慨,久久凝视着盛凯锋,却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他关于佟文的事。 “怎么这样看着我?”盛凯锋侧过脸来微微蹙眉,“我不喜欢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神,好像很痛苦……充满了怜惜和悲悯,为什么?” 叶梓允眨了眨睫毛,微扬的唇角在抽搐,在掩饰,唯恐被他看穿,“没有,我只是在想,这段时间太美好了。美好的,让我很害怕未来。即便我知道我们对彼此的心意,但是回到安市的腥风血雨里,或许又会发生许多我们无法掌控的事情。” “那些事或许是我们无法掌控,但唯独一件事,我很确定它牢牢在我们手中。” 叶梓允被他注视着,根本无法转移视线,“什么事?” 盛凯锋握紧她的手,庄重又神圣,“我爱你,只属于你一个人。” 她的心为之颤抖,不知几时弥漫起的水雾氤氲开来,模糊了叶梓允的视线。 她顺势扑进盛凯锋的怀里,像是有种温热的感觉在心里蔓延,“我也是,全心全意的爱着你,凯锋。” 两人紧紧相拥坐在漆红的门槛上,迎着逐渐升高的太阳,端正地拉长了他们依偎的影子。 蓝天无限的美好,白云如片片薄薄的羽毛静静飘荡在空中,被阳光静默地染成了淡淡的金色。门槛边缝隙里长出的青草随风缓缓点着头,他们衣裳翻飞,青丝起舞,时间在这里走得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黑发到白发,岁月静好的真谛莫过于此。 “顾城有首诗说,他很希望能有个门口,早晨的阳光照在草上,我们站着,扶着自己的门扇,门很低,但太阳是明亮的。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盛凯锋醇厚的嗓音微微吟诵着顾城的诗句,和着风声,别有种温润进心里的雅致。 “现在我们就是了。”叶梓允浅笑着看向远方的积雪,握紧了盛凯锋的手。 未来,是一件不确定的事。 而他们对于彼此的重要性,却是一件确定的事。 如此,便好。 入夜,叶梓允早早洗漱后就躺进了被窝里。 盛凯锋收拾着行李,打趣她,“难得你睡这么早。” “我想明天早阮湄赶到机场,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如果你只是担心这个,现在你已经用不着了。” 盛凯锋说得很随意,全然满不在乎的样子。 叶梓允有点不解,好奇地探着身子,“你为什么这样说?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盛凯锋故意卖着关子,笑而不语。 叶梓允反而更着急了,又跑下床来拽着他的胳膊,“快和我说说,你做了什么?” 第二百八十八章 山亭回国 盛凯锋皱眉,“拖鞋也不穿,这样也不怕寒气?” 他俯下身子打横将叶梓允抱在怀里,她双手环着盛凯锋的脖子,嘟着嘴。 “问你话你又不说,我着急啊。” “你啊……我已经派人为阮湄准备了一份惊喜。” 叶梓允躺回被窝里,盛凯锋替她掖好被角,摸了摸她的头,“你安心休息。” “你给她准备了什么惊喜?” “只是一些小麻烦而已。”盛凯锋狡黠地眨了眨右眼。 叶梓允笑了,意味深长,“你怎么每次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你可以放心,她明天绝对到不了机场。” “这么说来,我又可以玩会手机再睡了。” 叶梓允欢呼雀跃得像个孩子,突然伸过手摸走自己的手机,靠在床上玩得起劲儿。 盛凯锋叮嘱她早点休息,又继续收拾行李去了。 叶梓允点开微博,无数枚红色的小圆点惊得她诧异了那么一瞬间。 转发、评论、点赞和粉丝的按钮上全都是超五位数的数字,叶梓允纳闷地点进去,才意识到自己早前发在网上的自己和盛凯锋的合照,居然引爆了热搜榜,高居榜首之位。就连罗柔柔也在微博私信她,追问他们去哪里潇洒了。 惊讶过后,叶梓允一一点开转发和评论,铺天盖地的花痴表情像夜空闪烁的星星。 “天啦噜,我家男神怎么可以这么帅?” “帅破天际啊!求翻牌……” “一直不敢公开,其实男神是我的,别打脸。” “难道没人觉得男神看女神的眼神充满爱意吗?温柔得醉人啊。” “虽然很痛心,但不得不说,男神和女神很配啊。” “多少人组团想去盛世集团堵门的?举手……” 叶梓允看得认真,都没注意到盛凯锋几时靠了过来,“看这些都能看得这么高兴?” “当然,说我们很配,我怎么不高兴?” 叶梓允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昂头望着盛凯锋,“会不会对你的集团造成什么影响?” “会,积极的影响。”盛凯锋笑着抽走了叶梓允的手机,“好了,现在该睡了。” “你像是在哄三岁的孩子。” “你就是我的宝宝。” 叶梓允甜甜的一笑,环着盛凯锋的腰,老老实实地躺下去,闭上眼。 盛凯锋看了眼她的手机,眉眼的笑意逐渐淡去。 在刚才微博下一片花痴的评论里,有一条评论格外的与众不同。 哪怕只是一眼,已叫盛凯锋心里很不爽。 那是一个微博id叫“长腿叔叔”的家伙,他只评了句,“你还是这么美”。 鬼知道这家伙在微博上默默关注叶梓允多久了,盛凯锋眉心微蹙,床头橘黄的微芒下,他的侧脸轮廓深邃冷峭,紧抿的唇缝表示他的不满。 是不是应该考虑把微博买下来,省得有人觊觎他的女人? 盛凯锋思索着,关了灯,夜幕一瞬间侵袭而来,湖面泛着晶莹的雪光,皎洁如月。 天蒙蒙亮,天边一抹深沉的蓝,只能隐约看见远山连绵起伏的轮廓。 山野还在沉睡,空气冰冷又潮湿,盛凯锋特意在叶梓允穿的呢子大衣外又笼了件羽绒服。 姨妈一路送他们上车,准备了好些土特产让他们带回去。 “以后山亭回来了,我会带他常来看你的。” 姨妈噙着眼泪,也很是不舍,“山亭身体不好,先好好养病,以后我去看他也成。” 姨妈指着另外几个礼盒,解释,“山亭在美国应该啥也见过了,这些都是我给他准备的一些小玩意,都是他小时候爱吃的,还不知道他现在嫌不嫌弃。” “姨妈的心思,哪有嫌弃的?” 叶梓允又叮嘱她好好保重,才上了悍马,一路驶远。 “车上你还可以补一觉,到了我叫你。” 叶梓允淡淡的“嗯”了一声,侧过头靠在椅背上望向窗外,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昨晚的她也并没睡好,失眠到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下去,又做了整夜的噩梦。 只要一想到山亭今天回来,她就又紧张又激动。 姐弟两人多年未见年,虽然血浓于水却也是完全陌生没有长期接触的两人。 她不知道山亭会不会喜欢她,也不知道山亭会不会在飞机上遇到什么意外。 叶梓允惴惴不安,哪怕已经和盛凯锋提前了两个小时赶到机场,并且已经确认阮湄现在在医院寸步难行,叶梓允还是担心阮湄会不会安排了人手在这里,至少能肯定飞机上会有人跟着山亭。 “你看,那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是不是很有古怪?” 叶梓允坐在接机的等候室里,指着一个坐在不远处的商务人士。 盛凯锋挑眉,“哪里有古怪?” “他的西装一点褶皱都没有,看得出是精心打理过的,公文包也是一尘不染,按理说是个对自己生活品质很讲究的男人。但是领带却歪了,手表表面有明显破损,皮鞋却很脏,和他整个人的感觉不搭。” 盛凯锋皱眉,并未答话却掏出手机发了封信息。 “是我想多了吗?” 叶梓允看着他,又纳闷的看向那个男人,却见那人看了眼手机,很快理正领带又摘了手表,甚至还掏出纸巾擦起了自己的皮鞋。叶梓允目瞪口呆,还在纳闷的时候突然想通了什么,看向盛凯锋。 “他是你的人?” “嗯,周围还有很多,初步排查下来并没有阮湄的手下在这里。” 叶梓允这才举目看向四周,一大早这里已经有很多人了,大家都行色匆匆,看不出任何破绽。盛凯锋握紧她的手,“你不用紧张,机场各个出口都有我的人在,如果有人带走了山亭,他们都会立刻通知我。” 叶梓允抿唇点了点头,“你让盛世集团的保安全都来了吗?” 盛凯锋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他总不能说,这些都是自己军队的战士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叶梓允如坐针毡,怦怦狂跳的心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落地了。” 面前的提示牌上已经表明从美国洛杉矶飞往安市的飞机已经成功落地,叶梓允兴奋地迎上去。没多久就看见有人拉着行李箱陆陆续续出来,盛凯锋陪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肩头,都能感受到她身子在微微轻颤。 片刻,一泼人过去后,又有零零散散的人出来。 叶梓允伸长脖子,却怎么都没看见自己的弟弟。 “别着急,或许还在后面。” 于是他们又等了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还是不见山亭出来。 叶梓允急得满手都是冷汗,“会不会被地勤人员拦下了?” 盛凯锋打了个电话,眉头越皱越深,叶梓允看着他脸色不好,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回事?山亭出意外了吗?” 叶梓允急躁不安地追问,盛凯锋挂了线,阴鸷的目光恍若从冰山之巅刮来的寒风…… 第二百八十九章 消失不见的男人 “凯锋,告诉我。”叶梓允眼巴巴地拽着盛凯锋的衣袖,“山亭……他……” “已经确认过他的确上了这趟航班。” 叶梓允着急地点着头,“然后呢?为什么没见他出来?” 盛凯锋一声叹息,犹如一块巨石压在叶梓允的胸口,难以呼吸,难以下咽。 “山亭,他消失了。” “……” 叶梓允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设想过任何可能发生过的事情,但是、但是…… “消失是什么意思?一个大活人,上了飞机,怎么会凭空消失?” “所有的乘客都已经下了飞机,但没一个人见过山亭。” 叶梓允猛抽一口冷气,刹那之间犹如五雷轰顶,“你……你是说,他、他失踪了?” 盛凯锋眉头紧皱,疼惜地凝视着她泛红的双眼,“阿允,恐怕是这样的。” “不!”叶梓允剧烈地反抗,她不相信更不接受,“这又不是变魔术,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阮湄派到美国接山亭回来的那帮人呢?他们有没有下飞机?” “很显然,他们意识到山亭消失后,措手不及,现在已经慌张地四处寻找。” 叶梓允目瞪口呆,仿佛被一道雷电轰然劈中,痛彻心扉。 盛凯锋担心地抱着她,极力安慰,“我的人也在搜寻,你不用担心,他们已经去找机场地勤,想要拿到监控……” “是山亭。他知道自己有危险,所以自己跑了?”叶梓允噙着眼泪,这是她唯一的希冀。 盛凯锋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鉴于山亭自身的情况,他能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并且逃跑,是一件微乎其微的事情。 沉默,是眼下最好的回答。 叶梓允据理力争地注视着盛凯锋的眼眸,即便她心里明知道答案,却还是心存侥幸。 “我们也去找,说不定他躲在什么地方……” 叶梓允一想到山亭现在可能吓得浑身哆嗦,恐怖惊惧的样子,她心里犹如刀插。 不顾及盛凯锋,她茫然地看着四周,转身要去找人,却被追上来的盛凯锋一把拉住。 “你这样找就是大海捞针!” “可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叶梓允急得潸然泪下,“那是我的弟弟啊!” 盛凯锋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只会比她还要痛! 他大臂一收,牢牢抱着叶梓允,揉进自己的怀里,“也是我的弟弟,阿允,我们会找到他,一定。” 叶梓允双手揪着他胸口的衣裳,抽泣着将整张脸都藏在他温热的胸膛里,身子哆哆嗦嗦。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叶梓允立刻和盛凯锋分开,看着他接通电话。 盛凯锋几乎没说什么,眼神却愈发寒冷黑暗。 叶梓允目不转睛地看着,心里狠狠一揪,连痛的感觉都麻木了。 “又……出什么事了吗?”战战兢兢,叶梓允都不敢问出口,却又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地勤发现他们的监控被人动了手脚。” “什么?”叶梓允匪夷所思,“人为?” 盛凯锋若有所思,“至少已经排除是机械设备故障。” 叶梓允双膝一软,乏力地跌坐在身旁的椅子里,触手的冰凉都不及她心里的森寒。 “如果是人为,究竟是谁要偷偷带走山亭?”叶梓允双眼瞪得都快要掉出来,毫无焦点地盯着地砖,眼眶里泛着泪光,“不是我,不是阮湄,那就还有第三方势力在盯着我们!是我们不为所知的力量……” 盛凯锋始终沉默着,笔挺地站在叶梓允面前,徐徐蹲下身来,双手捧起叶梓允的脸。 她缓缓抬起眼眸,泪水还在如潮水泛滥,闪烁着湿漉漉的眸光,像是泛着月光般轻柔的湖水。盛凯锋的手温柔地抹掉叶梓允眼角摇摇欲坠的泪花,温热的掌心带着爱的力量爱抚摩挲在她的脸颊上,虽一句话未说,竟也胜过千言万语。 叶梓允微微歪着头,手覆盖在盛凯锋的手背上,轻托着,闭上眼蹭了蹭,心绪渐渐平复。 “在这里我们是找不到山亭了,对不对?” “嗯。” “他是被另外的人接走了,对不对?” “……嗯。” 叶梓允沉默片刻,睁开了眼,眼眶仍然有点热,鼻头愈发酸涩。 “我会给你一个圆满的交待。”盛凯锋的嗓音低沉又喑哑,像是含了满嘴的沙子,隐约间也能听出他嗓音里的哽咽,“监控这边我会亲自跟下去,只要是有人动了手脚,都会留下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总会找到山亭。” 盛凯锋微微顿了顿,牵着她的手,“一大早出来,我先送你回家。” 叶梓允环顾四周,仍然很多不舍,“我想在周围再找一找。” 盛凯锋明知道是徒劳,却还是一口应下。 绕着机场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就连厕所的角落都没放过,却仍然没有山亭的踪迹。 “我们要报警吗?” 叶梓允最后坐上了悍马,频频回头看向机场。 盛凯锋为她系好安全带,“事情闹开,对叶氏不会有好处。” 的确,毕竟山亭是叶鹤正的亲生儿子,如果山亭失踪被公开,叶氏还不知道怎么动荡不安。一如当初牧希失踪时候一样,牵扯了太多,连报警都会带来不利影响。 “我现在还不想回家,你送我去另一个地方。” 悍马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盛凯锋没有追问她想要去的是哪里,却已经把车子调头,驶向了和城南7号完全相反的地方。 一个小时后,悍马终于一路堵车堵到了叶梓允想要来的地方。 盛凯锋熄了火,正要解开安全带陪叶梓允一块儿上楼,叶梓允却已经推开了车门,下车,朝盛凯锋探着身子,“我一个人上去就好,你在车里等我。” “你可以吗?” 叶梓允似笑非笑,“和她斗了这么久,她想占我便宜也没那么容易。” 盛凯锋扬了扬唇角,目送着叶梓允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这栋大楼后,笑意才在风中消散。以他的势力和能耐,居然在安市查不出一个人的下落,甚至不知道是谁渗透他布下的防署带走了人,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可这件事,却又的的确确发生了。 盛凯锋眼底阴狠,很快拨通佟武的电话。 “安排时间,我要去见一个人……” 与此同时,叶梓允从电梯里出来,心里默念着房间号一路找去。 哗啦一声,她没有敲门,直接拉开了眼前一扇豆沙绿色的推拉门。 门里一股暖气纠缠着馥郁的香水味迎面扑来,叶梓允眉尖轻蹙,忍不住掩鼻打了个喷嚏。 这样的味道,几乎淹没了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息,似乎那些滴滴答答作响的电子检测仪器也变得不再那么冰冷,反倒像是花丛里诡异的东西。 叶梓允走进去,偌大的私人病房里却不见一个人。 难道阮湄出去了? 她正琢磨着,却突然听见紧关着门的洗手间里传来一个女人烦躁的低吼声。 “你们一群拿钱吃屎的窝囊废!” 第二百九十章 她,杀了人? “……说什么找不到人?拿钱的时候没听你们说你们拿不动啊!我和你合作了这么久,你到底有几件事扮成了?对付不了叶梓允,连叶山亭这个草包你也看不住,这些年你在美国好吃好喝看来是忘了看家本领了! “亏我还总是把生意让给你来做,以我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还找不到处理这种事情的人吗?satan,这是我下的最后通牒,不好好按照我说的做,别以为我害怕你在美国的那一套,到时候你半毛钱都拿不到! “给我去找!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阮湄的怒吼声里满是烦躁与气恼,良久只能听见她沉重又急促的喘气声。 倏尔,听见咯哒一声,洗手间的门开了。 叶梓允站在病床旁,不慌不忙,面无表情又云淡风轻地看着阮湄,眼神平淡的几乎看不出任何波澜的起伏。而阮湄却在开门后的那一刻愣住了,她未曾想到叶梓允居然会在这里! 出乎意料又极度不合适,阮湄不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些话,是不是被叶梓允听见了。 她不知道叶梓允什么时候来的,是从一开始,还是中途? 阮湄的惊讶和慌张不安全部写在脸上,根本来不及掩饰,此刻的她毫无防备。 “你怎么会在这里?” 阮湄缓缓地走出来,顶着大大的孕肚,让她行动不方便,可脾气和坏心思却像她的肚子,只增不减。叶梓允看着她,目光平静无痕,反倒越发让阮湄捉摸不透。她目光死死地盯着叶梓允,像是要把她看穿,眸中的不满和厌恶也不加任何的掩饰。 她和叶梓允的关系,已经路人皆知,阮湄根本不想再多花心思在刻意的掩饰上。 “刚才我的话,你都听见了?”阮湄挑眉,先发制人。 叶梓允还是不答,脸上看不出她到底在思索什么。 阮湄冷笑着走来,“别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我不是在试探你,反正我也不怕你知道。” 阮湄站在叶梓允面前,扬唇而笑,眸中森冷得连一丝笑意都没有。 “更何况,你不就是这样想我的吗?何必又装作我伤害了你的样子?” “山亭在哪里?”叶梓允质问。 阮湄耸耸肩,“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山亭不是被你的人带走了吗?何必来讹我?” “山亭是叶鹤正的长子,他是不会允许你对山亭乱来。” “哈哈哈哈。”阮湄忽然放声大笑,“如果叶鹤正真对山亭好,又怎么舍得从小送到美国去?那个草包,无论是谁都只觉得他是累赘!是碍事的!更何况现在我肚子里有孩子,你认为叶鹤正还会在乎叶山亭?你想多了。” 叶梓允心里咯噔一声响,七上八下,阮湄说的没错,她心里同样很清楚。 “我今天来只是想要你知道,山亭,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阮湄惬意地一只手扶腰,一只手摸着孕肚,“叶山亭未必会这样认定你吧?” 叶梓允的心头畏惧得在哆嗦,她牢牢握紧双拳,“我的话已经带到,你好自为之。既然如你所说,叶鹤正这么宝贝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你将来必定衣食无忧。只要你不来招惹我和山亭,我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说完,叶梓允大步走过阮湄身边,却被她狠狠抓住了手腕。 叶梓允微惊,挣扎着,却没想到阮湄的力气之大,叶梓允根本挣不脱。 “你到底想怎样?” 叶梓允皱眉瞪向阮湄,阮湄的面部肌肉在迅速绷紧,嘴角在抽搐,两道目光阴森恐怖得像是从太平间吹来的寒风,她的眼睛骤然之间仿佛变成了黑洞,吞噬着周围所有的温度和空气。叶梓允错愕地瞪着她一对黑窟窿般的眼睛,从灵魂深处弥漫而出的恶心让她浑身不适。 “我想要的,不是衣食无忧!”阮湄咬着牙,嘶嘶的嗓音,仿佛是从紧闭的牙缝间挤出来的,挑着眉微眯着眼,像是随时要进攻的黑暗巫婆,“我要的,也绝对不是你所能想的。好比说,现在!” “……现在?”叶梓允不明白,只觉得心口堵得慌,手心里满是冷汗,“现在……什么?” 阮湄勾唇坏笑,笑得奸佞可怕。 叶梓允浑身一阵战栗,只感觉到阮湄抓着她的手狠狠一推。叶梓允站不稳,想不到阮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然后她整个人就像是被砍断的大树,轰隆一声闷响,重重地甩在病房冰冷的地面上,疼得她睁不开眼,好像全身的骨头都断裂了。 脑子里也是嗡嗡声响个不停,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头沉甸甸的。 叶梓允眨了眨眼睛,视线一片模糊,能看到许多人的影子晃来晃去,偏又一张脸都看不清。好像有人在和她说话,但是她听不清,使出浑身力气来回答,可他们好像都听不见。 她怎么了,她不知道。 阮湄做了什么,叶梓允也不知道。 须臾之间,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像是有人在深夜关了灯。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叶梓允只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像是被什么人的哭声惊醒。 谁在哭?哭得撕心裂肺。 她皱了皱眉,一只手捂着额头,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的黑暗散开,又恢复了光明。但是叶梓允一时间适应不过来了,又眯着眼躲了躲。 她这一动,惊动了旁边始终陪着她的男人。 “阿允?你醒了吗?” “……”叶梓允努力睁开眼睛,抓着男人的手,才顺着他的手臂看上去,是惊又是喜,“凯锋?我……我们在哪儿?为什么……我……头好痛……” “是你!你这个杀人凶手!” 女人怨恨的嘶吼声,还有玻璃砸碎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回响在叶梓允的耳边。 她纳闷不解地顺着声音看过去,病床、医生和护士…… 叶梓允似乎想起了某些记忆的片段,眼前的阮湄躺在病床上,脸色煞白,一双眼睛却充满了血丝,凶神恶煞的模样好像要把叶梓允整个人都生吞活剥了。就连叶鹤正也坐着轮椅在病床边上守着,神情很复杂地看着叶梓允。 她不明白,刚才病房里,不是只有她和阮湄两个人吗? 怎么会,突然之间乌压压站了这么多人? 而且,自己怎么又会在病房的沙发里昏倒? 叶梓允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有阮湄痛哭流涕地嘶吼声,哭得所有人的心都揪着。 她茫然地抬头望着盛凯锋,不知所措,“发生……发生什么事了?” “你杀了人!你杀了人!你这个杀人凶手!可恶的……疯狂的……没人性的杀人凶手!” 阮湄尖利的声音刺破了病房里凝固的空气,气氛愈发变得压抑又阴沉。 叶梓允窒闷得完全无法呼吸,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杀了人? 第二百九十一章 我怎么这么笨 “我……我……什么?” 叶梓允皱眉不解,迷茫地看向盛凯锋。 他的脸色很不好,眼眸深处沉着寒光,视线却落在阮湄身上。 “你什么都没做。”盛凯锋的声音很冷,像是刚化的冰水,惊得人浑身哆嗦。 叶梓允心里不安,还未来及开口,就听见阮湄放肆的冷笑。 “她什么都没做?你的意思,难道是我自己做的吗?” 叶梓允渐渐理清思绪,大致也能猜出他们说的是什么,满脸惊恐。 但是,但是她一点印象都没有,最后的记忆是阮湄把她推开啊! 盛凯锋握紧叶梓允的手,声音冷冽却也足够冷静,“医生只是说先兆性流产。” “是的,叶夫人。”医生也出言好劝,“只要你静卧休息,保持心情稳定愉悦,再配以我们的治疗,按疗程注射黄酮体,问题并不大。不过关键还是你的心情要保持乐观积极,缓解压力,家人也需要多陪伴就好。” 阮湄冷笑,“你说得轻松。” “叶夫人,如果你的情绪一直这样大起大落,只会伤及胎儿。之前孕检的结果也出现了很多问题,我们医生也很难帮到不配合的病人。”医生合上手里的病历夹,“怀胎十月的辛苦,叶夫人对这个孩子也是有情感的,不是吗?” 阮湄瞪了眼医生,没好气,“正是因为我有感情,我才要追究这个死丫头的责任!” 她急忙转向始终沉默不语的叶鹤正,抓着他的手,楚楚可怜地噙着眼泪,“鹤正,我怀的可是我们的亲骨肉啊,我当然比任何人都还要在乎。可是,那丫头仗着现在和你关系缓和,就来作威作福,说……说有她和山亭在,我和我的孩子休想在叶家立足! “鹤正啊,我嫁给你本就什么都不图,只求一家人和和气气、安安稳稳,她却说出这样的话,岂不是寒我的心吗?之前我所做的努力,你也是知道的,她对我一直都是厌恶和抵触的态度,大家都知道,我……我真的是尽力了,我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 说至此处,阮湄动情地抽着鼻子,语气哽咽,掩面别过身去,肩头抽动着。 叶鹤正叹了口气,坐着轮椅徐徐转向叶梓允,“这是真的?” 叶梓允咬着牙,面色苍白,笑得苦涩,“既然你已经相信了,何必又再问我?” “我以为,你已经改了。”叶鹤正皱眉,“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接受阮湄呢?这段时间我也向着你,只求阖家和睦,这个要求很过分吗?为什么你就长不大?” 叶梓允冷笑,突然站了起来,“错的人不仅是你,还有我。我居然也以为你变了,你改了。真是可笑!” 她无奈地摇着头,再多的话都梗在咽喉,怎么都说不出来。 叶鹤正微怔,也是不知所措。 叶梓允狠狠瞪了眼阮湄,“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恭喜,你得逞了!我真为你的孩子感到悲哀。还没出生,就注定被人利用鱼肉!做你的孩子,是他上辈子毁了地球!” “你……” 阮湄一急,正想要破口大骂,却碍于叶鹤正和盛凯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叶梓允拂袖而去,盛凯锋大步流星地紧跟离开。 病房里寂静无声,直到叶鹤正开口向医生询问照料的细节,气氛才逐渐有所缓和。 阮湄得意地摸着肚子,趾高气扬地望着病房房门的方向,一抹残阳似血染红了白墙,也染红了她那双诡计得逞又自命不凡的眼眸深处。 她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既然叶山亭这条路充满了未知数,自然要启动备用计划。 除了叶山亭,她的肚子里不正有一个现成的吗? 得天独厚,谁也抢不走,只属于阮湄她一个人的武器。 叶梓允想要扳倒她,根本不可能。 阮湄由护士伺候着平躺在病床上,夕阳的暮色明晃晃闪烁在她苍白的脸颊上。 先兆性流产自然对她的伤害很大,但是,为了她该得到的东西,损伤也在所不惜! 住院部大楼外,叶梓允一口气冲出电梯,气得头发都要炸了,撞了人也满不在乎。 “阿允……阿允!” 盛凯锋怎么唤她都没反应,只得大步冲上去拉住叶梓允,拦下她的路。 “为他们这种人生气伤身,不值得。” “谁说我生他们的气了?” 叶梓允甩开盛凯锋的手,迎着夕阳走去,步伐稍稍放缓。 “我始终气的,都是我自己。 “明明知道阮湄不怀好意,怎么就放松了对她的戒备?她不是想要推我,而是想要借推我的力气摔倒。我也明知道叶鹤正向着她,哪怕我在他住院时无微不至的照顾,在他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根本不是加分项。阮湄简简单单几句话,彻底打消他对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 “我气的,是如此单纯、幼稚、蠢笨到无以复加的我!” “放松,阿允。”盛凯锋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让她转身看向自己,“你不要忘了自己的目的。你想一想,你为什么要改变叶鹤正和你之间的关系?” 叶梓允垂下眼眸,“为了利用他,牵制阮湄。” “不错,你的目的并不单纯,所以你也没有发脾气的资格。”盛凯锋微躬着身子,努力和她的目光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所以,冷静下来,听我说。无论叶鹤正和阮湄怎样,都不是眼下我们的重点,现在我们最该做的,是找到山亭。” 叶梓允的眸仁微闪,一道微茫正好落进她的瞳孔里,泛着清澈透亮的光泽。 “叶氏的局,你已经布好,暂时无需多考虑,现在最关键的是……” “山亭。”叶梓允转而看向远处,“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傻瓜,你不是忘了,只是被愤怒蒙蔽了双眼。情绪,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叶梓允抬眸对上了盛凯锋的目光,“可你总是这么冷静,冷静到令人害怕,不近人情的地步?” 盛凯锋一声叹息,抱紧了她,“对你,我总会方寸大乱,丧失一切理智。” 叶梓允的双臂环绕上他的腰身,收紧,“多么庆幸我的身边有你。” 盛凯锋侧头一个吻落在她的发间,坏坏一笑,“好比现在,明明不合时宜,可我还是感性战胜了理智,好想……吻你……” 夕阳映照重峦,霞光穿透大树的枝丫,云絮在空中静静飘动,被残阳染上了浅浅的绯红,恰似叶梓允红彤彤的脸颊。 风轻轻柔柔地拂过,似有似无的寒香混着檀木香调,辗转在相缠的唇舌之间,使人心旷神怡。淡淡的金红色无声拉长了两人摇曳在地上的影子,如梦似幻。风乍起,树声沙沙,影子摇摆,仿佛一层薄纱在舞动。 这一幕,恰被住院部楼上的某人看见。 她站在阴影里,看不见她的脸。 风从开着的窗户里飕飕灌入,她侧着身子只为看得更清楚,精致的美甲抠在墙壁里已经染上了一层白白的墙灰。她咬牙切齿,一声冷哼掉头离开,墙上深深浅浅的指甲印仿佛她心里深深浅浅的心事。 第二百九十二章 想要见你一面不容易 “我先送你回城南7号。” 叶梓允系好安全带,疑惑地看向盛凯锋,“你不回去吗?” “还有事需要处理。”盛凯锋说得言简意赅,娴熟地发动了悍马。 叶梓允低头沉吟片刻,为了她的事,应该耽误了他不少公事。 “我做你最爱吃的夜宵等你回来。” 盛凯锋看了眼前方的路,仓促地看向叶梓允,笑了,“我会尽快带山亭回来,一起吃你做的宵夜。” 叶梓允心里刹那一股暖流涌起,胸有成竹地点着头,“嗯!” 倏尔,悍马平稳地停在城南7号的单元楼下,盛凯锋解开安全带吻了吻叶梓允的额头。 “不能陪你吃饭了,你可不能一个人胡乱草草了事。” “嗯,放心,我知道自己还要补充能量去找山亭。” 叶梓允笑了笑,在盛凯锋的脸上轻啄下一个吻,下车。 盛凯锋一直目送她进了单元楼才驱车离开,殊不知,在叶梓允转身的刹那,她嘴角的笑意顿时隐去,眼眸里的温度蓦地冷却,严肃又冷冽的样子像是一块浸泡在冰泉里的冰山。 她站在电梯前,心不在焉,甚至连电梯按钮都没有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满脑子,叶梓允都在想山亭。 想着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第一次回国,人生地不熟,现在又被陌生人带走,是不是很害怕?想着他会不会被人欺凌,会不会正面临危险,没有吃的、没有喝的还要被打? 自己童年在叶家的阴影、徐晔被杀、马赛小教堂的追杀和精神病院那个男人自杀的画面开始一幕幕闪现……叶梓允的一颗心好像被人狠狠一抓,痛苦如毒液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和细胞。 膝盖发软,她只得匆忙地扶着墙,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她所经历过的黑暗和噩梦,不想她的弟弟再经历一次,她该保护他的! 叶梓允深吸一口气,撑着墙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无论是谁带走了山亭,都会和她或者是叶家的人联系才对。只要山亭还有利用价值,那帮家伙也会保住活口。虽然很被动,但也是唯一的法子。只不过,如果山亭是自己走的,或者从那帮人手里逃跑了,事情也许会变得更棘手。 叶梓允叹了口气,茫然地盯着电梯。 现在的她虽然能理智分析,但还是心绪不宁,也根本不想回家。 即便知道可能性很低,她现在也只想去小时候带山亭玩过的地方找找。 哪怕,那时候的山亭只是襁褓里的婴儿,一点记忆都没有。 叶梓允无法忍受自己什么都不做,一咬牙,她转身又走进了华灯初上的光影里。 与此同时,盛凯锋开着悍马呼啸在市中心浸染了繁华奢靡之味的夜风里。 车窗外一束束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从他脸上匆忙扫过,映照着那双深邃冷酷的眼睛里泛着绚烂迷蒙的虹光,却没有丝毫的温度和情感。他就像是从异时空来的人,带着愤怒和不满,与这里热闹放肆的夜生活格格不入。 “少爷。” 悍马刚刚停在一家会所外,佟武已经小跑着迎了过来。 盛凯锋大步迈出,风吹起他的大衣衣摆,气宇轩昂,立马引起了周围莺莺燕燕的注意。 “确定他在这里?” “是的,少爷。我正面与他联系过会面,但他表示公务缠身,我只能截取了他的手机定位。”佟武双臂笔直地贴着裤缝,微微弓着身子,谦卑有礼。 盛凯锋阔步走上去,沉重的嗓音自有种浑厚的力量,“你做得很好。” “少爷,里面还有不少人陪同,我只怕不合时宜。” “如果是正确的时间和地点,就不叫找麻烦了。” 盛凯锋双手随意地垂着身边,走了没几步立刻有各色美女涌了上来。 “大帅哥,别走这么快啊,一起喝一杯?” “我们都等你等了好久了,帅哥。” 女人们叮铃铃的笑声惹得盛凯锋眉头紧皱,尤其是她们身上的香水味,极度让他反感。 “滚。” 盛凯锋一声闷哼,身边的女人都愣了。 佟武赶紧来阻拦,可女人的身子都又滑又软,他也不敢动粗,就像泥鳅似的又从别的方向溜向了盛凯锋。盛凯锋的脸色很不好,看得出几乎到了隐忍的极点,佟武怕他大动肝火只得大声喊来了大堂经理。 经理急匆匆赶来,一看是盛凯锋大驾光临,立马换上一副谄媚殷勤的嘴脸。 “走走走……让开让开……盛少啊,您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盛凯锋面无表情继续朝前走去,佟武紧随其后,大堂经理只得一愣一愣的跟上去。 其他女人见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大堂经理都这副德行,自然知道这个帅气多金的男人来历不凡,且也知趣地没再跟上去,转而又盯向其他的潜在猎物。 “盛少啊,不如我马上命人开一间最豪华的包间?”大堂经理一路含笑。 盛凯锋却走得极快,直奔他想要去的地方。 大堂经理原本还没多想,见盛凯锋盛气凌人又怒火冲冲的样子,再看前面尽头的几个包间,他突然想通了,脸色剧变,急忙跑到盛凯锋面前想要拦住盛凯锋,“盛少!盛少……您不能再往前走了……上头交代过,要是闹出事了,我……我也不好交代啊!” “经理,请让开。”佟武礼貌又强硬地拽着经理的肩膀,竟叫经理嗷嗷大叫,动弹不得。 “……盛少!盛少啊……啊,痛痛痛……您真的不能去啊!盛少!” 大堂经理的声音还在走廊里回荡,盛凯锋却面不改色一脚踹开了面前的包间。 包间里莺歌燕语的欢笑声立刻随着风泄露而出,盛凯锋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包间里的人却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门口站着有人,都纳闷地抬头望过来。 盛凯锋的目光狠烈如一根鞭子,从每个人的脸上无情地抽过,寻找着他要见的人。 一瞬间,大家认出他来,全都敛气屏声,个个都惊呆了。 “怎么了?怎么……呃,都不唱,不跳了?来啊,我们……我们继续喝!” 一个男人略带酒意的声音从包间最里面传来,在突然死寂一般的包间里,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措。 “……啊……对不起,盛少……盛少他一定要闯进来,拦都拦不住!” 大堂经理这时候赶了过来,领带都歪了,尴尬又害怕地吞咽着口水,唯恐工作保不住。 “哦,有人来了?”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又响起,带着笑意,“好啊,人多热闹,你们也别停啊……该唱的唱,该跳的跳……” 几个女人相视一眼,只得又开始唱起来,却是干瘪瘪的,乐曲声都没有。 “出去。”盛凯锋一声令下,浑厚的声音几乎能穿透所有墙壁。 几个大老板战战兢兢站起来,放下酒杯,拿起各自的外套,灰溜溜地走了。 女人们自然也只得放下手里的话筒、酒杯和花束,缩着身子离开。 佟武关上门,包间里再度安静下来,只有盛凯锋,和远处坐在沙发里晃着酒杯的男人。 “想要见你一面不容易。” 第二百九十三章 叶山亭在你手上 话音落地,盛凯锋依旧站在门口,微眯着眼看着灯光下男人那张半明半暗的脸。 男人微微坐起身,放下酒杯,眼神飘渺带着醉意,“这句话啊,我原封不动的奉还给你。” 盛凯锋咬着腮帮子,沉默不语。 男人双手搭在膝上,探着身子抬起头,指着盛凯锋冷笑,“说吧,你这个做儿子的,有几次是我找你能找到?我有话和你说的时候,你肯听的?” “我今天来不是想要和你叙旧。” 盛罡点头,收回右手拍着大腿,脸上是喝多酒的潮红,“对对对,你是来批判我的。” “叶山亭失踪,是不是和你有关?”盛凯锋面不改色地脱口而出。 盛罡皱眉,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叶山亭……谁啊?我根本不认识……” “叶鹤正在美国的儿子。” 盛罡醉意朦胧地在一堆空酒瓶里继续翻找着还能喝的酒,“去,叫酒保开瓶酒送来……” 盛凯锋眸色一沉,狭长的双眼仿佛都能射出毒针来,“你别以为能转移话题,我知道你没醉。叶山亭今天回国,机场失踪,监控被人为入侵,我的人找不到任何线索。” “叶家的人丢了,和我有什么关系?”盛罡翻出大半瓶酒,拿在手里,咧咧跄跄又去找酒杯,“奇了怪了,我刚刚明明把酒杯放这里,怎么不见了?” 盛凯锋咬牙切齿,双手握拳大步冲向盛罡一把抓住他的手,压低声音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一句话来,“你别给我玩花样,盛罡!你背后的把戏,你我心知肚明!为了盛世集团,哪怕我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也会毫不心软地亲手毁了我,你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在我……宝贵儿子眼里,我……我就是这样的人?”盛罡冷嘲热讽地笑着。 盛凯锋拉着他的手又一紧,“能在安市做出这些事来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这个问题,嗯,我……我,呃,也很好奇。” 盛凯锋眉梢一挑,脸上的怒气忽然烟消云散,波澜不惊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好像刚才雷霆震怒的男人根本不是他,姿态却又更加高高在上,“纪离,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难道你就没怀疑过?能在安市,从你手里抢走人,送出国,除了我又有谁?” “纪离?怎么又扯到纪离身上了?” 盛罡不解地晃着酒瓶子,里面猩红的液体泛着灯光粼粼来回荡漾。 “你利用徐晔,让阿允卷入案件再以红酒问题牵扯盛世集团,想要逼走我;后来在马赛的小教堂,你对付阿允都是为了让马赛警察怀疑我。纪离,就是你安插过来的眼线。他向你汇报我们的一举一动,他和你合作,目的是为了报复我。 “因为当年在战场上,他哥哥是我战友和搭档,我回来了,他却战死沙场。纪离埋怨我,恨我,你利用他的报复心理联手对付我。但是你没想到,纪离会对阿允心软,在马赛的时候他故意设计绊住伯纳德,甚至自己付出了代价,给了我们脱离困境的机会。” 盛凯锋平静地说着,他很少说这么多话,却每一句话都戳在他心坎上。 深邃的眼眸深处虽然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但是那藏匿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烁着的悲哀与痛心,却藏得那样深。盛罡看不出来,就连盛凯锋自己,都感受不到。 盛罡给自己倒了杯红酒,陷在沙发里,不慌不忙,“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好像是个不错的故事,我怎么一直没发现,你在文学方面的造诣?” “都是纪离亲口承认,我却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我怎么听说,这些事情都是美国一个团伙做的,领导人叫做……satan?” 盛凯锋微微扬唇,冷若冰霜,“听说?不如说,你跟踪了我调查这一系列事情的人。” 盛罡耸肩,“我理解的,这和‘听说’应该是一个意思。” 盛凯锋突然压下身子,单手撑在沙发背上,气势逼人,攻击性陡增,“不如我说得更清楚一点,这一系列的事情,很明显是两股势力。一股弱,是satan;一股强,是你。你像是披着隐身衣,很好地躲在satan这家伙的背后,哪怕出了事,你也能撇得一干二净。” “所以,你觉得是我买了satan来——用你的话怎么说——对付你?” 盛罡打趣地看向盛凯锋,浑浊的眼眸里是时间沉淀下来的老谋深算。 盛凯锋站直身子,“不,你只不过是很好利用了他们,买通他的人,我心里有数。” “看来,你是确定叶山亭不在他们手上才来找我的,不过,你找错人了。” 盛罡放下酒杯,眼里的醉意忽然烟消云散,目光神清气朗。 盛凯锋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他接触过许许多多人,知道盛罡的厉害。 同样,他也知道此刻盛罡没有骗他。 “既然与你无关,我希望你以后都不要插手。” “如果你肯回来和我一起住……” “让你有机会算计我和盛世集团?”盛凯锋转身冷笑,“你应该很清楚,盛世为什么不交给你!” 撂下这句话,盛凯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盛罡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包间里,双手搭在沙发背上,森冷的眸中忽然蓄起了愤怒和焦虑。 脑子里,猛地响起了,不久前在酒吧遇到的一个男人的声音—— “或许盛老先生认为这是你们的家事,但是盛先生几时把您当做家人呢?现在您拒绝了我,我只替您感到寒心。盛老先生叱咤商场这么多年,怎么不明白天下攘攘皆为利来的道理?这是我的名片,我相信将来有天,盛老先生会愿意主动联系我的。” 迷蒙的灯光下,盛罡若有所思地盯着酒杯里的液体,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倏尔,只见他另一只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黑色的底,正面烫金印着一个名字,名字下有一串手机号码,除此之外再没任何信息—— 顾非/ godfrey。 会所外,盛凯锋和佟武前后脚上了车。 佟武系好安全带,回头看向盛凯锋,“少爷是直接回公寓吗?” 盛凯锋未答。 佟武又问了一遍,盛凯锋的心思全然不在此,他便知趣地沉默转过身,安静等待着。 盛凯锋眸色深沉,空洞飘渺地看着前方,思索着。 他原本拿定主意是盛罡所为,但盛罡并没有骗他,叶山亭的失踪和盛罡没有关系。 盛罡与叶家无冤无仇,如若不是能对付盛凯锋,盛罡拿下叶山亭也徒劳无功。 但,如果不是盛罡,放眼整个安市,又有谁能拥有这么大的势力,整整一天的时间,盛凯锋都找不到叶山亭,甚至可以说音讯全无,近乎只手遮天的地步? 盛凯锋眉头紧皱,难道真的是第三方势力? 外来的势力,不会在安市迅速发展得这么快;本地的势力,不会悄无声息发展到这么大。 盛凯锋望向纸醉金迷的会所,安市的富人都在这里挥金如土,可一只无形的手却无声笼罩在安市的夜空,或许即将改变安市的格局,而他们,包括盛凯锋在内,却还不知道是谁。 真是天大的——讽刺。 第二百九十四章 老婆大人,要你喂 佟武开车停在城南7号的地下停车场时,安市已经完全沉睡在寂静的夜幕之下。 “佟武,你找个可靠的人,盯着盛罡。” “是。”佟武领命,“少爷是不相信老爷的话?” 盛凯锋从他手里接过悍马的车钥匙,“不,恰好相反,我正是因为相信。” 佟武似懂非懂,“少爷既然相信,又为什么还要派人跟着老爷?” “放长线钓大鱼。” 佟武恍然大悟,“少爷觉得老爷有鬼?” “反正不是神仙。” 盛凯锋拍了拍佟武的肩头,两人没再多说,各自离开。 一路乘电梯回到家中的盛凯锋,刚打开门就闻见食物的香味,很鲜,还有淡淡的姜的味道,暖暖的。 屋子里一片漆黑,他怕吵醒叶梓允,蹑手蹑脚在玄关换了鞋进去,却看见厨房亮着橘黄色的暖灯。朦朦胧胧的灯光正好如薄翼似的轻笼在叶梓允的身上,她侧身躺在沙发里,身上盖着驼色的毯子,长发如墨云舒展,睡着了。 他走上去蹲在叶梓允身边,正要替她盖好毯子,叶梓允突然醒了。 “……回来了?”叶梓允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盛凯锋担心她着凉,脱下自己的外套套在她身上,“刚睡醒小心吹风感冒,怎么不开暖气?还在客厅睡着了。” “想要等你回来。”叶梓允借着厨房的光看了眼时间,“我都睡了这么久,你很忙吧?” 盛凯锋摸了摸她的头,“还好。” “因为我,耽误你太多时间了,你好歹是盛世的总裁,那头也是忙不过来的。” “傻瓜。”盛凯锋凑上去在叶梓允额头一吻,温柔地将她零散的长发别在耳后,“我忙的所有事情,都是同一件事——和你有关的事。” 叶梓允清浅一笑,掀开毯子起身,“我熬了鲫鱼汤,加了姜片,正好给你驱驱寒。” 盛凯锋牵着她的手一同进了厨房,他在餐桌旁坐下,看着叶梓允背对着自己忙活了一阵子,便端着热气腾腾的鱼汤上来。汤里还有几块白嫩的豆腐,配上零星的几点小葱花,色香味美俱全。 盛凯锋喝了一大口,温度热热的,不烫,刚刚好,像是把叶梓允怦然的心捧在手里。 “以为你什么都不会做,原来还是会熬鱼汤的。” 叶梓允坐在他旁边,双手托腮望着他,“山亭是早产儿,身子不好,小时候妈妈常熬鱼汤给他喝。慢慢的,自己也看会了。妈妈忙的时候,我就来帮忙煮。应该说,这是我唯一的拿手菜了。” 她的眼神泛着淡淡的雾气,眼眶和鼻头的潮红还未退去,该是一个人哭了很久。 盛凯锋心里一疼,放下汤碗握住她的手,“以后,每天都为我熬鱼汤喝,好吗?” “每天都吃鱼,你不腻?”叶梓允挑眉打趣着。 “嗯……”盛凯锋佯装苦思的样子,忽然拉着叶梓允坐在自己大腿上,紧紧抱着她,朝汤碗努了努嘴,“你每天都喂我的话,我肯定吃不腻。” 叶梓允莞尔一笑,“你怎么这么厚颜无耻?” “和自己老婆调情,怎么是厚颜无耻了?” 叶梓允的心倏尔咯噔一跳,清澈的眼眸瞬间陷入了男人如深潭的双眼里。 “你刚刚叫我……” 盛凯锋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尖,“怎么?你不是我的老婆吗?” “只是一时间没习惯,你还是第一次这样叫我。”叶梓允的脸红了。 “可你还一次都没有叫过我。” 叶梓允微怔,偷笑地转过身端起汤碗,“你是在向我撒娇吗?” “所以,老婆大人有没有奖励?”盛凯锋故意在她耳后吹着热气。 叶梓允浑身爬满一层痒意,心里有股暖流在不停翻涌,“你得先喝了汤。” 盛凯锋就着她的手,将鱼汤喝得一滴都不剩,像个乖孩子在炫耀,“喝完了,老婆大人。” “那我洗碗去了。” “想逃?” 叶梓允正要起身离开,盛凯锋双臂一紧,她怎么都动不了。 “我哪有逃,我只是去洗碗啊……” 盛凯锋不松手,得意洋洋,“你现在是我的俘虏,只能听我的。” “可是我只是去……” “明天洗碗也一样,你不想洗了扔了也一样。” 叶梓允只得把碗放在桌上,浅笑,“你什么时候成了疯子?” 盛凯锋搂紧她的腰,惊得叶梓允猛抽了口气,一声娇羞的闷哼。 “这么晚回来看见你在沙发上睡着了等我,还有厨房里熬好的宵夜,我当然饿了。” 叶梓允没大听懂,“一碗汤不够的话……” “我想吃你。” 盛凯锋不加丝毫掩饰地脱口而出,叶梓允微愣,须臾脸红得几乎滴血。 他的唇瓣吻在叶梓允的颈窝里,深情呢喃,“今天可以了吗?” 叶梓允心里狂跳如麻,随着盛凯锋充满蛊惑和引诱的逗弄,她的身子一颤一颤,大脑里的意识完全一塌糊涂,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只能点了点头。 盛凯锋心情大好,一声欢呼,双手抱着叶梓允猛地站起来奔向卧室,急不可耐。 她惊愕地急忙抱住他的脖子,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像是灌满了蜂糖,甜甜得让人欲罢不能。 压抑了太久的渴望在一瞬间迸发,谁也控制不了,缠缠绵绵,让夜色都浸染了几分春景。 极尽缠绵和释放的一夜,两人都抛却了所有的焦虑、烦恼和不安。他们只是一对相爱的普通男女,追求在爱的世界登峰造极,畅游享受对方所给予自己最深沉真挚的狂爱。 第二天,阳光都晒暖了他们露在被窝外的脚,叶梓允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早啊,我的小懒猫。” 盛凯锋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揽着她的腰,浅笑着落下密密麻麻的吻辗转在叶梓允的唇瓣上。她明明刚醒来,却被他吻着太陶醉,又要享受着睡过去了。 “我才不是懒猫……” 良久,叶梓允才有了说话喘息的机会。 也不想想昨晚是谁霸着她怎么都不肯休息,叶梓允嘟着嘴,试着动了动,双脚酸软乏力,明明已经很多次了,可每次和盛凯锋缠绵之后,很微妙的一种感觉。 只不过,她心里还是暗暗感慨糟了,这样子她还怎么下床啊。 “可我就喜欢你是懒猫……” 盛凯锋咬着叶梓允的耳垂,大手滚热地勾勒着她婀娜的身体曲线,逗得她不禁呼吸加速。 空气里温热的暧昧因子在加温,叶梓允都能预见下一秒的一发不可收拾,床头柜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像是一把剪刀割破了此刻的朦朦胧胧的白纱。 叶梓允摸索着要去接电话,盛凯锋却忽然起身压来,含着她的红唇,“不准接。” 但在他吻之前,叶梓允的手指已经滑开了接听键。 还没等她收敛自己充满情动意味的娇羞声,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好像一盆冰水从盛凯锋和叶梓允的头上泼下来,熄灭了他们体内熊熊燃烧的浓yu烈火…… 第二百九十五章 佟文的秘密 “柔柔?怎么了?” 叶梓允示意盛凯锋,可他压在她身上,依旧肆无忌惮地吻着她的肩骨,让叶梓允忍不住想要笑。可是电话那头的罗柔柔却哭得厉害,像是开了的水龙头忘记关了,哗啦啦倾吐着满肚子的苦水。 “……柔柔……唔……”叶梓允被盛凯锋骚扰的一声娇羞,另一只手紧紧捂着他乱游走的头,呼吸急促又火热,“你……你慢慢说,我听得不是很、很清楚……” “哇呜呜……”罗柔柔嚎啕大哭,“塔咬愤嗖……” 叶梓允皱眉,“什么?什么东西咬了你?啊……嗯……” 她的话音还未落地,盛凯锋一口咬在她敏感的腰上,又痒又麻。 叶梓允不好一面讲电话一面怎么样,只得娇嗔地瞪了眼盛凯锋,扭着身子想要钻出去。 盛凯锋正觉得好玩,哪里肯放她走呢,整个人都重重地压在她身上,两具身体亲密无间地摩挲着,像是一场拉锯战,搅得叶梓允的脸越来越烫,像是烤了盆炭火在迅速升温。 “……椰子啊,怎么办……我……我该……” 电话里罗柔柔哽咽着,能听见抽鼻子的声音。 叶梓允安抚了几句,“你再慢慢说一遍,什么咬了你?” “他……他……要分手……”刚说完,罗柔柔又大哭起来。 这句话,几乎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量和信念。 叶梓允当下震惊,终于明白罗柔柔为什么如此崩溃。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八个音度,语气显得焦急又吃惊,“分手?佟文要和你分手?” 盛凯锋的吻微微一顿,倏尔轻落在她的肩头上,没再继续纠缠。 叶梓允起身穿好睡衣,听着电话那头罗柔柔断断续续的哭诉,心里骤然也凉了大半截。 “你联系不上他,我帮你找。你先别急,我马上来陪你。” 叶梓允又安慰了几句才挂了线,盛凯锋已经穿好衣袍走来,“佟文为什么要分手?” “不太清楚。柔柔说已经好几天联系不上佟文了,今天一大早接到佟文要分手的电话,他也没说原因。罗柔柔再联系他的时候,已经完全联系不上了。”叶梓允想着之前佟文种种奇怪的行为,心里愈发不安,尤其是在山亭失踪后。 “我找佟武打听。” 盛凯锋说话间已经走过叶梓允身边,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 叶梓允咬牙犹豫着,看着盛凯锋翻出了佟武的手机号码,却突然抢先一步抢走了盛凯锋的手机。男人不解地抬头看来,叶梓允似有难言之隐的样子望着他,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心里百转千回的各种思绪已经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斗。 “阿允?”盛凯锋试探着轻唤了一声。 叶梓允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没和你说。” “关于……佟文?” “关于他,也关于你。” 盛凯锋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叶梓允走上来踮着脚尖在他唇上一吻,“你送我先去找柔柔,然后我会在回来的路上告诉你。” “好。” 盛凯锋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迟疑,当即应下。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收拾好,出门,随意买了早餐在路上吃,不多时就赶到了罗柔柔家。罗柔柔哭得浑身狼狈,客厅里到处都是揉皱的卫生纸和空瘪的啤酒罐。叶梓允赶忙打开冰箱一看,罗柔柔把她以前住在这里买的啤酒全部喝光了。 她无奈地摇着头,拜托盛凯锋从橱柜里拿出医药箱找到解酒药,自己则进了厨房,手里拎着顺带替罗柔柔买来的早餐,用微波炉嗡嗡嗡地热着。然后在生活阳台找到扫帚,把客厅的垃圾全部清理干净后,早饭刚好热好,她端着到客厅,挨着罗柔柔坐下。 盛凯锋坐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里,把面前新鲜热和的水往叶梓允面前推了推。 叶梓允点了点头,看着罗柔柔面前吃剩的解酒药,还没开口,罗柔柔忽然问:“还有止痛药吗?我头痛的厉害。” “现在知道头痛了?灌自己酒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叶梓允又在药箱里翻找止痛药。 盛凯锋却突然发问:“你多久联系不上佟文?” 叶梓允的动作微顿,担心罗柔柔心里还没准备好,扭头往回看去。 “……自从上次他感冒好后,我只能断断续续联系上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却总是很忙的样子。我去他家帮忙收拾,每次收拾好我再去时都乱的一塌糊涂,好像和人打过架一样……” 叶梓允微蹙眉尖看向盛凯锋,他的面色却异常冷静,“他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罗柔柔想了一会儿,“不愿意和人交流,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我有时候找话题和他聊,他会不耐烦出去,回来后醉醺醺的。有次我看见他外套里有一张酒吧的名片,我才知道他是去了酒吧喝酒。” 盛凯锋没再多问,叶梓允继续安慰着罗柔柔。 看着罗柔柔吃了东西躺上床睡着后,叶梓允才暂时放心离开。 “现在准备去哪里?” 悍马车里,盛凯锋系好安全带看向叶梓允。 “你怎么不问问我,到底要和你说什么?” “等你决定好了,自然会和我说的。” 叶梓允看着盛凯锋如此笃定自己的样子,莞尔一笑,“去找佟武吧,路上我告诉你。” 盛凯锋发动车子,不疾不徐地行驶在喧嚣的马路上,叶梓允终于将心里隐瞒的那件事和盘托出。佟文那些狠话,对盛凯锋阴暗的评价,还有她摆脱佟文去查山亭时的试探心理,任何细节都没有隐藏。 当盛凯锋在槐桐路踩下刹车时,叶梓允也刚好讲完整件事。 “……所以,佟文的颓废和自闭,会不会和他之前的反常有关?” 盛凯锋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叶梓允的眼睛,“你怎么认为?” “我觉得肯定是什么事情导致他性情大变,他以前很冲动也很……” “我不是说这个。”盛凯锋打断了她的话,“你怎么认为我?” 叶梓允微怔,这才明白,原来盛凯锋指的是这个。 她的脸上泛起绯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个。” 盛凯锋握着叶梓允的手,很紧,“我无时无刻不在乎。” 叶梓允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就这样被他一双深邃又浩瀚的眼睛捕捉,躲不开,也不想躲。 “我曾经也怀疑过,但我更相信自己和你在一起时候的感受,你不是佟文说的那样。” 盛凯锋眸色微沉,凝重又僵硬。 叶梓允嘴角的浅笑也逐渐淡去,她原以为盛凯锋会因为自己而开心,却没想到他似乎变得更加沉闷了。盛凯锋缓缓松开她的手,她诧异地低眉看去,不明白,难道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阿允。” “嗯?” 盛凯锋沉默很久,沙哑的嗓音很低沉,也很迟疑,眼神飘渺地看向窗外,“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真实的样子就像是佟文所说的那样。阴狠毒辣,双手沾满鲜血,就连你和你家人身处危险都是因为我,你……你还会继续相信我吗?”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失败的上位计划 叶梓允目瞪口呆,她怎么都没想到盛凯锋会这样说。 佟文的那些话,曾一遍一遍又一遍折磨在她心里,但是她选择相信自己的感觉。 眼下,反倒又被盛凯锋的话搅糊涂了。 “阿允。”盛凯锋疼惜地摸着她的头,“你相信的不是我,而是你,对不对?” 叶梓允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很清凌,像是钻进骨髓里潮湿阴冷的冬风。 一时间,她木讷地不知所措,还未来及回答,盛凯锋的视线已经跃过她的肩头看向窗外。 叶梓允急忙回头,才看见佟武已经不知几时站在不远处,恭敬谦卑。 叶梓允收回目光,还想和盛凯锋解释什么,他却已经推开车门下车了。 佟武迎上去,“我接到少爷的电话,马上从集团赶了回来。” 叶梓允从盛凯锋的身后走来,佟武又侧过身子向她问好,“少奶奶也回来了。” “嗯。”她勉强咧了咧嘴角。 三人一行进了客厅,叶梓允才把佟文和罗柔柔的事情告诉佟武,有意省去了佟文中伤盛凯锋的那一段。佟武听完后和素日里一样冷静,只有闪烁的眼神不再平静,却仍然保持训练有佳的笔挺站姿,像一根大柱屹立不倒。 “我每天都尝试和佟文联系,但是他从来都不接我的电话、回我的信息。” 叶梓允皱眉,“这么说,他连你这个哥哥也不理?” 这样一来,叶梓允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佟文是盛凯锋多年来的心腹,应该知道很多盛世集团和盛家的秘密,如果他不满盛凯锋,会不会利用手中的信息资源出卖盛家,对盛世集团不利呢?这已经不仅仅是儿女私情这么简单的事了。 叶梓允咬着嘴唇,目光满是担忧地看向盛凯锋,他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少奶奶不用担心,佟文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佟武适时出声。 叶梓允又看向佟武,察言观色下自然知道佟武这番话另有所指。 她暗暗思忖,自己刚才已经把佟文的事儿告诉了盛凯锋,她相信他的判断。 “好,只能辛苦你了,我去楼上看看,刚好回来拿些东西。” 叶梓允通情达理地起身离开,走过佟武身边,他颔首行礼。 盛凯锋只到叶梓允上了二楼,才终于皱眉开口,“我无论你怎么做,必须给我找到他。” “是,少爷。”佟武抿着双唇,还是想要为佟文说几句好话,但看盛凯锋的脸色,他知道现在并不是时候,“军区那边,需不需要打一份报告?毕竟,佟文的身份特殊。也许是遭到军区敌对势力的部队偷袭,或者是撞破了某个犯罪活动。” 盛凯锋咬着腮帮子点了点头,“你处理好。如果佟文自己不回来,按违抗军令处置。” 佟武的心咯噔一跳,还想求情,盛凯锋却起身朝楼上走去。 佟武一人立于沙发前,神行黯然。偌大的客厅里,冷风瑟瑟,愈发衬得他的无奈和渺小。 楼上,叶梓允推开曾经自己卧室的门,一股含着花香的风迎面而来。 她惊喜地莞尔一笑,目光从左侧难以置信地看向右侧,竟然有这么多姹紫嫣红开遍的鲜花。花瓶错落有致地布置在卧室的各个角落,缤纷却不泛滥,颜色搭配恰到好处的美。人步入其中,仿佛置身于温暖的人间四月天。 就连床上也挂起了白纱,上面坠着裸粉色和烟灰色的轻纱,颜色渐变,朦胧似幻。还挂着波西米亚风格的小装饰物,羽毛、花瓣簇拥着充满了生机勃勃的野趣。床头大大小小的靠垫整齐地放在一起,远远看上去就给人温暖的感觉,很想一下子放松自己躺上去。 “少爷,兰蕙还没有布置好……” 卧室阳台的窗帘轻轻浮动,兰蕙手臂间挽着花篮,笑得兴高采烈,却在见到叶梓允的那一刻,笑容蓦地僵硬固化。一对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心里像是放空了的沙漏,花篮咚的一声,闷闷地掉在地板上。 “兰蕙,这些都是你布置的,好美啊!”叶梓允不禁赞叹。 兰蕙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嘴唇哆嗦,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少……少奶奶……”怎么会在这里? 一句话吞吞吐吐老半天还是没能脱口而出,盛凯锋正好这时候走来,兰蕙的心大惊,仓促地不知所措,只能呆若木鸡地杵在那里,难掩脸上的震惊和慌张。 “凯锋,你看,兰蕙的手好巧。” 盛凯锋淡漠的眼神环顾四周,看向兰蕙时,兰蕙紧张的浑身哆嗦。 “嗯,的确很好。”他的嗓音完全没任何温度。 兰蕙不安的两只手绞着围裙,一双眼睛竟不知几时泛红,泫然欲泣。 她想要得到盛凯锋的赞美,却不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啊。 叶梓允转而贴进盛凯锋的怀里,含情脉脉,“你什么时候命人准备下的?” 盛凯锋笑而不语,抱紧了她,一个吻轻柔地落在她的额头。 “只要你喜欢就好,这并不是我的意思,许是兰蕙特意为我们准备的。” 兰蕙眼睁睁看着他们眉目传情,心跳得乱七八糟,像是脱了旋律。 “我们很久没回槐桐路了,今天我们住一夜,也好看看佟文有没有东西落在这里。” 盛凯锋宠溺地“嗯”了一声,“你说什么都好。” 兰蕙强咬牙忍着眼泪,看着紧紧相拥的盛凯锋夫妇,又看着自己精心布置好的房间,心里巨大的落差像是一枚子弹射中她的梦幻,砰地一声,所有美好的幻想都在顷刻间四分五裂,落下破碎的残躯和触目惊心的鲜血,而疼的人,却只有她。 兰蕙找了个借口,仓皇地逃离了眼前令她尴尬又窘迫的地方。 她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间,不敢嚎啕大哭,只能咬着被子强忍眼泪,脖子上一根根凸起的青筋都是她心里难耐的不甘和失落。 她怎么就那么笨,还以为少爷和少奶奶没有和好,还以为他们就此分道扬镳…… 少爷,少爷如此冷漠的人什么时候对那样一个背叛他的女人用情至深? 即便新闻报道里有人澄清了叶梓允没有和别的男人在酒店发生关系,但是苍蝇不叮无缝蛋,少爷怎么不引以为戒?少爷如此优秀有魅力,还和那样的女人纠缠什么呢? 兰蕙心里怨恨,再想起叶梓允当着她的脸依偎进盛凯锋怀里撒娇的样子,兰蕙都觉得是她故意在自己面前显摆。想得越多,心里的石头越重,所有负面情绪,在她想要接近盛凯锋得到哪怕一丝垂爱的希望破灭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晚上很晚,兰蕙才好不容易做好晚饭,却意外的叫所有人都难以下咽。 盛凯锋放下筷子,看着她,“家里出什么事了,心不在焉的放这么多盐?” 兰蕙一怔,赶忙摇头,“对……对不起,少爷,兰蕙……” “这么长时间没怎么下厨,只怕是手艺回潮了。” 佟武打趣着,替兰蕙塞了个合理的解释。 盛凯锋没再多说什么,扭头握着叶梓允的手,“想吃什么,我下厨。” “我觉得兰蕙做的挺好吃的,你不吃,我还要吃呢。” 叶梓允说着冲兰蕙一笑,兰蕙震惊,心里仿佛刮起了鹅毛大雪,突然掩面转身跑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少女的心事 叶梓允不解地望着兰蕙跑远的背影,“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盛凯锋看向佟武,“她乡下老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少爷,我去看看。” 佟武放下碗筷,彬彬有礼的起身行礼,才大步跟着兰蕙跑了出去。 叶梓允疑惑地看向盛凯锋,他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不管他们了,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都爱吃。”叶梓允一只手托着脸,巧笑倩兮。 盛凯锋眸仁微闪,起身在她唇上深深一吻,才转身进了厨房。 叶梓允的眉眼里噙着笑意,安静地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盛凯锋,痴迷爱慕的眼神仿佛一杯醉人的红酒。盛凯锋抬头只看了她一眼,便被牢牢吸引,两人深情的四目相对,看得盛凯锋的眸中倏尔蓄起了热烈又滚烫的烈火。 叶梓允脸颊绯红,娇羞着转移了目光,“你再这样看下去,待会也会把盐放多了。” “那你只有把我吃了。” “……你这个流氓。”叶梓允的脸上红云密布,好像夕阳的霞光。 盛凯锋笑着继续低头在料理台上忙碌起来,一双狭长的眼眸似笑非笑,哪怕他现在围着围裙在厨房里洗菜切菜,所有动作却依旧那样赏心悦目,娴熟自在又透着份高雅的矜贵。叶梓允从未见过有人在厨房里还能如此潇洒恣意,她沉迷陶醉得难以自拔—— “你相信的不是我,而是你,对不对?” 早先盛凯锋的话又回响在叶梓允的脑子里,久久萦绕不散。 她倏尔敛了笑意,神色复杂地望着盛凯锋忙碌的背影。 此时,兰蕙躲在自己房间里,再也忍不住,抱着被子放肆大哭。 佟武站在门外,等了很久,兰蕙的哭声却丝毫不减,他叹了口气,只得敲了敲门。 敲了很久,兰蕙才终于不耐烦地低吼:“走!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佟武垂下手,片刻后,却自己握着门把手,不请自入。 兰蕙始料未及,急忙擦着脸上的眼泪,想要掩饰自己近乎崩塌的情绪,责怪的目光瞪着佟武,“这是我的房间,我的隐私,你怎么能……能随随便便进来?” “抱歉。”佟武自行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但有些话,我不得不和你说。” “一定要……要现在吗?”兰蕙抽着鼻子,“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请你离开。” 佟武微微垂下眼眸,却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余光有意地看向桌上的一个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全家福,兰蕙那时候才十多岁,站在爷爷奶奶后面,左右两边是自己的爸妈。不过一眼就能看出来,兰蕙和这家人完全没有血缘关系,是个被领养的孤女。 佟武拿起相框,没再看向兰蕙,像是自言自语,“那时候的你很青涩,笑得也很含蓄。” 兰蕙擦着眼泪,注意到佟武的动作,一把上前抢过相框捂在心口。 “你随便闯入女生的房间不肯走,怎么还乱翻别人的东西?” “爷爷奶奶和叔叔阿姨他们都还在乡下?”佟武完全不顾兰蕙的逐客令,自行发问。 兰蕙眼神迷蒙地看向怀里的照片,一声叹息,“只有爷爷奶奶还在乡下,爸妈都进城务工了。” “乡下没有其他亲戚了?” “没有。”兰蕙把相框放回原位,又坐回床上,“要是闲聊完了,请你离开。” 佟武深呼吸了一口气,双手拍着大腿站起来,“那我知道该准备什么东西了。” “什么……什么东西?”兰蕙不解地望着他,“为什么要准备东西?” “回你老家,看望爷爷奶奶。” 兰蕙诧异地站起来,“为……为什么……要……” 佟武笑了笑,“之前你老家出事,我们也没表达什么心意,这次刚好。” “我还是不明白,什么准备东西,什么刚好?” 佟武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你也不用着急,大概一个星期后我们再出发,等我把手上的一些事情处理好,我会开车送你回老家。你不用担心,这是少爷的意思。” 兰蕙的身子一僵。 “反正少爷和少奶奶现在住在城南7号,槐桐路这边也鲜有人来,你就当放个假。” 兰蕙吞咽着吼中的硬物,眼神呆滞又迟缓,“少、少爷的意思,给我放假?” “少爷知道你关心家里,所以特意让我送你回去。” “……送……送我回去?”兰蕙双膝一软,咚的一声瘫倒在床上,苦笑,“少爷,其实是不想我在身边伺候了吧?厌恶了我……嫌弃了我……” 佟武皱眉,大步走上来站在兰蕙面前,“我只是认为你应该回家调整一下情绪。” 兰蕙哭笑不得地望着佟武,他逆着灯光,只有一抹深沉的黑影,看不真切他的脸色。 “少爷,是不是……是不是知道我对他……我对他的非分之想?” “你觉得呢?”佟武没有正面回答,语气却突然变得冰冷又尖锐。 兰蕙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眼泪啪的一声落在她手背上,“我没有任何奢求,我也希望看到少爷幸福。可是少奶奶那样的女人根本配不上少爷,不值得少爷用心,我只是……” “幸福,只有当事人有资格下判断,我们身为局外人永远没有定论的资格。” 佟武望向窗外夜空上悬挂的那轮残月,感慨,“就好像朱妍离世至今,你们都觉得我失去心爱的人很不幸,但我却觉得自己从未失去她。因为我仍然还有去爱人的一颗心和能力,我知道只要我还懂得去爱,朱妍就会一直为我开心,试问我怎么会不幸福?” “……少爷……少爷他是不是不再接受我了?”兰蕙泪光斑驳,我见犹怜。 佟武叹息着走向房门,“这个问题,该问你自己。” 话音落地,佟武开门离开。 冷风嗖嗖的卧室里,只剩下兰蕙一个人暗自神伤。 想着,今晚盛凯锋和叶梓允将会在她亲手布置的大床上情深意浓,她竟然连呼吸都觉得胸口痛。藏匿在心里的情思在这一刻彻底断裂,被夜色映照得无所遁藏。 第二百九十八章 开在雨里的山茶花 饭后,盛凯锋又找来佟武,和叶梓允一道儿准备检查佟文的房间。 房间里没剩下多少东西,几乎全都陆陆续续搬到佟文在市中心租住的公寓里了。 “你有佟文公寓的钥匙吗?”叶梓允向佟武打听。 佟武摇头,皱眉,“我们兄弟好长时间不说话了,早知道会出这种事,我抢也会抢一把。” 叶梓允叹了口气,“柔柔每次都是用佟文藏在门外的备用钥匙,这次她也去找过公寓但钥匙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被人收了还是佟文自己收了回去。” 盛凯锋双手插在衣兜里,神色如常,“我有别的方法。” 冷风灌入大衣的领口,他已经转身离开了佟文的房间。 叶梓允紧随其后,佟武稍稍犹豫地看了眼佟文睡过的床,才皱眉一同离开。 “兰蕙,她还好吗?” 走廊上,叶梓允压低声音小心打听,唯恐兰蕙就在某扇门后,无意听了去。 佟武点头,“兰蕙说今天下午接到老家的电话,爷爷的旧疾又发作了。” “难怪她这么心事重重。” 佟武又看向盛凯锋示意,“少爷,兰蕙想要请假回老家看看。我打算找到佟文和山亭后,亲自开车送她回去,也算是我们的情义。” “刚好,反正我们也不回槐桐路,我认为可以让兰蕙回去多陪陪老人。”叶梓允欣然同意。 盛凯锋目光淡淡地批准了,叮嘱佟武后,牵着叶梓允的手一同回了主楼。 佟武良久地站立在夜色下,清寒的月光笼罩在他身上朦朦胧胧。 他回头望了眼楼上兰蕙的房间,凄惨的白光,仿佛是谁苍白的心事。 次日天亮,睡梦中的叶梓允被嗡嗡嗡的雨声吵醒,醒来只见窗外一片雨雾蒙蒙。 床头柜上放着精美的白瓷盘,盘子中央盛着三明治和煎蛋,还有一杯牛奶。 叶梓允纳闷地看向身旁,理应在那里躺着的男人此刻已不见了踪迹。 她伸手过去摸了摸,早已经冰透了。 叶梓允叹了口气,这才从白瓷盘下抽出一张白纸,上面寥寥数语却刚逎有神,坚毅得好似盛凯锋平日里看人的眼神。 “记得热了早餐再吃,临时有事我先出去一趟,佟武留下来送你。” 叶梓允放下纸条,看了眼早餐,又望向窗外的雨帘,不知道现在山亭又在做什么,有没有吃早饭呢?她胡思乱想了好一阵,才摸索着下床,简单洗漱后端着早餐回到厨房,用微波炉重新打热。 佟武适时走了过来,“少奶奶醒了。” “嗯,佟武,我刚才一直都没看见兰蕙,她心情还是很不好吗?” “兰蕙……”佟武欲言又止,不经意间叹了口气,“她一大早已经回乡下了。” 叶梓允大惊,微波炉刚好“叮”的一声,打破室内的沉闷。 “不是说你忙完了送她回去吗?她怎么……” “恐怕,是觉得我多管闲事吧。”佟武似笑非笑,神色黯然。 叶梓允茫然地看着他,脑子里忽然迸出一个新奇的想法,难道佟武和兰蕙之间,有什么他们平时不曾在意而在暗地里悄悄萌芽的关系? “少奶奶今天有什么安排?少爷估计会忙到很晚。”佟武转移了话题。 叶梓允知趣的没有追问,只是目光里仍有几分意味深长的玩味。 “早餐后,我想去看看柔柔,你送我过去的途中,去趟超市。” “好的,少奶奶,我现在就去准备。” “嗯。” 叶梓允望着佟武走向玄关的背影,脑海里飞快闪烁着昨晚兰蕙和佟武的种种画面,包括以前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说不定是他们吵架了,兰蕙才情绪失常,今天一大早赌气走了? 这一想,反而还觉得他们之间挺配的,都是两个老实本分的人,也知根知底,倘或他们当真在一起了,不更是亲近的好事吗? 叶梓允呷了口牛奶,站在窗前望着雨水如小溪似的沿着玻璃流淌滑落。 隔着飘渺的雨雾,还能看见院子里绽放着几株硕大的山茶花。 哪怕摇曳在森冷的风雨之中,它依旧叶浓绿如碧玉,在氤氲的雨雾下更像是融化进水里层层摇曳生姿的碧绿之墨,朵朵艳丽缤纷的花朵沾着诱人的雨露,温柔优雅的随风起舞,如璀璨的大红宝石点缀在灰闷闷的冬雨中,清冷的日子刹那之间也有了绚烂的流光。 生活里,总归还是有美好的事物。 她始终相信这一点,哪怕是黑暗和痛苦,都是为了映照下一次的日出。 叶梓允长缓了口气,开着水龙头哗啦啦地冲洗着白瓷盘和牛奶杯。 没一会儿,雨渐渐下大,她撑着伞,坐上了悍马。 佟武开车穿梭在雨中,一束束雨快速地从空中坠落,好像一根根带着银线的绣花针,一股脑儿地砸在安市的地上、车上、伞上、建筑物上、花草绿叶上,哔哔啵啵的响。恍恍惚惚间,溅起的水花仿佛是一朵朵皎洁的白色小花,点缀着这座潮湿的城市。 “柔柔,在吗?我来了。” 叶梓允自己用钥匙开了门,拎着两大口袋的东西进了玄关,袋子上还在滴水,鞋也沾了湿泥和雨水。她简单换了鞋,收拾干净玄关,才提着超市的购物袋进了厨房,回头正好看见罗柔柔裹着被子从卧室里有气无力地出来,眼神空洞的毫无朝气。 “我买了火锅料,今天我们在家里做你最爱吃的火锅。”叶梓允拉开冰箱,把购物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放进冰箱里,“我记得你常说,下雨的日子就是要约上好友在家里吃火锅,你瞧,一下雨我就来了,很自觉吧?” 罗柔柔拖着病怏怏的身子蜷缩在沙发里,一句话都没说。 叶梓允转而用电水壶接了水,放在底座上,摁下烧水的按钮,这才挨着罗柔柔坐下。 “你不是说山亭失踪了吗?”罗柔柔泪光湿漉漉地看着叶梓允,“还来我这里耗时间做什么?我又不会一时想不开……” 叶梓允伸手探了探罗柔柔的额头,还好,体温正常,“山亭的事,我已经交给凯锋了。在安市找人,他比我有能耐多了。而且我知道带走他的人绝对会留他活口,所以我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待。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其实也是最好的消息。” “你怎么还能这么乐观?” “因为院子里的山茶花开得很好。” 叶梓允闪烁着充满阳光的眼眸,说着罗柔柔听不懂的话。 对山亭处境的担忧、着急和不安同样在她心里煎熬,甚至前天夜里在安市漫无目的地找了一大圈,累得精疲力竭越发让叶梓允意识到,冷静和理智的重要性。 一个人在困境里表现的悲痛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想要表现得很乐观,反而才困难。 第二百九十九章 踏着月河的王子 叶梓允留下来和罗柔柔一起煮火锅吃,屋子里很快弥漫开浓浓的热气,还有诱人的香味。 好在火锅料是现成的,倒也难不了叶梓允。 罗柔柔始终无精打采,就连平日里最爱吃的火锅也完全不能燃起她心里对生活的热情。 叶梓允吃得很少,一直在挑罗柔柔最喜欢的菜下锅,菜好了又夹到罗柔柔碗里。 “……椰子,我只喝一点点都不行吗?”罗柔柔吃几口就泪眼婆娑地央求。 叶梓允像是哄孩子一样哄着她吃,见她也算是吃了不少东西,才终于松口,从桌子下拿出一瓶啤酒,“只能喝一瓶。” 罗柔柔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口喝干,像个酗酒的人被迫远离酒精后终于又能在酒精里自由呼吸的感觉。叶梓允看着她,没说话,仍旧用筷子夹着一根鸭肠子往咕噜咕噜作响的火锅里烫了烫。 “椰子,我从……从没和你说过,我……跟踪过他……” 酒喝得多了,罗柔柔的话匣子也终于慢慢打开。 叶梓允的确有点诧异,这件事罗柔柔竟然完全没有和自己提起过。 “为什么要跟踪他?” “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一直有个女人住在佟文心里吗?” “嗯。”叶梓允把煮好的羊肠夹给罗柔柔,放下筷子,关小了火,认真地听着。 罗柔柔挥着酒杯,看着火锅煮开后咕噜咕噜的水泡,就像她焦躁不安的心,不禁苦笑,“我跟踪他,就是想要知道他每天做什么,见什么人,那个该死的小三到底是谁。” “所以,你觉得佟文和你分手,是和另一个女人有关。” 罗柔柔提到小三就恨得牙痒痒,仰头一大口酒,“当然!否则你说不是移情别恋,他为什么和我分手?我……我完全想不到他会和我分手的任何理由,除了有小三插足。” 叶梓允用筷子搅拌着碗里的佐料,“那你的跟踪,有结果吗?” 罗柔柔叹了口气,猛灌了自己好几杯,“明天……对,明天开始,我就要振作起来,好好调查调查那个小三到底是谁!我总不能死得这么无辜啊!现在小三横行,不好好教训教训,都当我们是吃白饭的!” 罗柔柔说得气势轩昂,突然握着筷子在火锅里搅来搅去,“都没菜了,赶紧下菜啊!” “哦……” 叶梓允完全没跟上罗柔柔情绪的节奏,开大了火,用筷子夹着肉一片一片下锅。 罗柔柔看不下去,一把抢过叶梓允手里的盘子,用筷子扒拉着一股脑全倒进了锅里。 “肉呢?还有没有肉?” “还有很多。” 叶梓允看着她把桌上全部的肉都倒进了锅里,大吃一惊,指着厨房表示还有很多肉没切。 罗柔柔突然挽起衣袖,抡起胳膊就开始端着碗大吃海吃起来。 碗里都是叶梓允夹给她的菜,堆得都有小山高了。 “慢点,你别急。” 罗柔柔包了满口的肉,一边嚼一边挥舞着筷子,说得嘟嘟哝哝,“我高数你,鲜在……喔……喔就该多吃……吃多了柴油力气抓小山……” “吃多了有力气抓小三,我知道,不过你小心别噎着了。”叶梓允把自己面前的饮料递给她。 罗柔柔瞪圆眼睛,一副一不做二不休的样子瞪着叶梓允,“抓小山这事,你得把我。” “好,我肯定帮你,我们两个是最好的闺蜜!” 罗柔柔终于心满意足地点着头,艰难地把嘴里的食物都咽了下去,“都说防火防盗防闺蜜,我真庆幸不用防着你,还能赖着你……” “是是是,我的姑奶奶,佟文是肯定不会喜欢我的,我去槐桐路的时候,他最讨厌我了。” 叶梓允抽了张卫生纸递给罗柔柔,清浅一笑,“快擦擦,油都快滴下来了。” “明天起我得好好打扮,才不能让小三比下去。” “但是现在麻烦你把嘴角的油擦了。” “你帮我。”罗柔柔傲娇的把脸凑上去,贼兮兮地盯着叶梓允。 叶梓允无奈,“好,看在你情场失意的份上,今天我就伺候你,罗大姑奶奶。” “哈哈,吃啊……快吃!” 罗柔柔终于难得笑出了声,终究还是抵挡不了火锅美食的诱惑。 叶梓允笑着吃了块土豆,她知道情伤的恢复不会这么快,但对罗柔柔而言至少也是好的迹象了。不管佟文的分手理由到底是什么,至少能让罗柔柔重新燃烧生活的斗志,就好。 叶梓允看着碗里泛着油光的藕片,又看向被食物唤醒的罗柔柔,倏尔又想起了盛凯锋。 每次他做的菜都能让叶梓允有种很满足的感觉,身体里暖暖的,所有的疲惫、焦虑都烟消云散,这究竟是食物的力量,还是人心的魅力呢? 窗外雨声连绵,夜色下潮湿阴冷的空气笼罩了整座城市。 窗内热气腾腾的火锅反倒熏得屋子里格外暖和,罗柔柔这个话唠的话匣子打开了,一发不可收拾,加上又有酒精的作用,她简直说个不停,叶梓允只能安静地听着,气氛犹如她们面前的火锅,火辣辣,热乎乎的。 两个小时后终于吃完火锅,罗柔柔拉着叶梓允商量“打击前男友,揪出死小三”的行动计划。叶梓允全力配合出谋划策,直到夜深了,罗柔柔才终于招架不住,连着几天没睡好又伤心哭泣地消耗精力,这一睡倒是格外的踏实。 叶梓允把一切都收拾妥当才离开,出了单元楼远远地看见盛凯锋站在悍马车外。 身子靠着车门,双手插在衣兜里,笔直修长的腿恣意闲散的交叠,并没注意到叶梓允的出现。她远远地望着他,男人始终这样安静地站在小区昏黄的灯光下,身后开着成群成群艳红的山茶花。 风轻柔地从花瓣间拂过,叶尖还有白日里蓄积下的雨水轻轻流淌,滴滴答答。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浸泡在皎洁银辉的月河里,夹杂着淡雅的清香,萦绕在盛凯锋周身,如梦似幻,令人心旷神怡。 盛凯锋倏尔抬起眼眸,这才看见叶梓允站在单元楼下。 他深邃森寒的眼眸因为她的出现,终于有了温度,好像两道光河在他漆黑的瞳仁里荡漾。 “怎么不叫我?” 盛凯锋大步朝叶梓允走来,踩着月色,他清雅高贵得宛如王子。 叶梓允的眼角溢出浓浓的笑意,什么话也没说,上前倒进了他的怀里。 男人微微发愣,倏尔用双臂紧紧抱住她。 他身上有在夜色下等待多时的潮湿冰冷气息,混着檀木香调萦绕在叶梓允鼻尖。 “凯锋,我想起自己还没回答你。” “回答我什么?”盛凯锋温柔的声音和他的怀抱一样,很暖。 叶梓允依偎在他心口蹭了蹭,“我之所以相信自己的感觉和判断,是因为我更信任你。” 第三百章 为你,等一辈子都不算久 盛凯锋的眸仁微闪,神情大变,双手紧紧抓着叶梓允的肩头,看着她的眼睛,唯恐她是开玩笑说出来哄自己玩的,“你在安慰我?” “当罗柔柔问我,山亭失踪,我为什么还能乐观的时候,我忽然知道了答案。” 盛凯锋专注认真地凝视着叶梓允的眼睛,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叶梓允深情地注视着他,上扬的唇角是遮掩不了的笑意,“我不是无缘无故乐观的,我是因为相信你能办到,能找到山亭,才能冷静下来理智地去分析。没有你,现在的我已经焦头烂额,投鼠忌器。” 叶梓允的目光温柔得如同此刻的月色,轻轻勾勒描绘着他深邃的脸廓。 “如果你问我,我有多相信你,那我会告诉你,我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山亭会平安无事的回来,绝对没有‘如果’的另一种可能性,因为我有你…… “即便你真的像是佟文所说的那样,我也会相信你。” 叶梓允微微垂下眼眸,目光诚恳,“之前纪离那件事,现在回头想想,我也从来没和你好好聊过就妄自下了结论。如果你还愿意告诉我,我会做一个最佳的聆听者。” “我想,现在已经迟了。” 叶梓允浑身一怔,望着盛凯锋的眼睛里满是惊慌失措。 “我已经不想告诉你了。” “凯锋,我……” “那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盛凯锋轻柔地捋着她额前的碎发别在她的耳后,眸色深情如流转的粼粼水光,“而我只想看着你开心的笑容。” 下一瞬间,盛凯锋双手捧着叶梓允的脸,排山倒海似的火热之吻吻得她呼吸困难。 单元楼入口布满蜘蛛网的电灯忽明忽暗,仿佛他们为了彼此而狂跳不定的那颗心。 盛凯锋一只手搂着叶梓允的纤腰,一只手撑在斑驳的墙上,压着她狂放不羁地热吻。 气息相缠,舌尖互抵,他撑着墙的手倏尔穿过叶梓允乌黑的长发,护着她靠在墙上的后脑。盛凯锋的爱意就像他的吻长驱直入,不过才分开了一天的时间,盛凯锋只觉得离开她好久好久,只恨不得把满心的爱意和牵挂在这一刻间全部倾诉。 好一会儿,盛凯锋才喘着气微微松开了叶梓允娇嫩的红唇。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红唇像是触电似的酥酥痒痒,还有肿胀的如针扎的刺痛感。 盛凯锋心疼地爱抚着叶梓允的长发,眉眼是还没敛去的情动意味。 “抱歉让你在楼下等了这么久。” 盛凯锋眉目舒展,笑得令人心醉,“为你,等一辈子都不算久。” 此夜,又是一室的痴缠。 “小懒猫看什么看得这么认真?” 一大清早,叶梓允和盛凯锋相拥半坐在床上,身上盖着蓬松的白色羽绒被,好像把自己埋在雪堆里的感觉。窗帘一角被风微微撩起,几束急不可耐的阳光趁机钻了进来,照亮窗下一片方方正正的光斑,随着风的起伏忽大忽小。 叶梓允翻动着手机微博的评论,又往盛凯锋的怀里靠了靠,“安市很多企业都盯上了青乡,看样子将来安市超过大半的饮料生产公司都会效仿我们从青乡运输原料。很多人就在我微博下评论,为我和叶氏哭诉。” 盛凯锋笑着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你应该告诉他们,你才是青乡原料市场的最大受益方。” “看着评论都觉得这些网友很可爱。” “是吗?” 盛凯锋凑过来看着叶梓允的手机,在形形色色的微博id里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长腿叔叔”。“我相信你没那么笨。”盛凯锋把长腿叔叔的评论念了出来,“这个人是谁,你朋友?” “不是。”叶梓允摇头,浅笑地望着盛凯锋,“你为什么对这个id感兴趣?” “因为他好像对你很感兴趣。” “我不清楚,每天这么多人我也没注意过他们的名字。”叶梓允蓦地恍然大悟,掩嘴而笑,“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盛凯锋眉梢一挑,轻咳一声后掀开被子下床,“我先去洗澡,十五分钟后还要出门。” 叶梓允狡黠地咬着下嘴唇,掀开被子一把抱住他的腰身,“想要逃?” 盛凯锋勾着唇角低头看着她,四目相对,“没有。” “那你这是做什么?” “我在准备……做……一些事情……”盛凯锋眸底笑意弥漫,“老婆大人,你觉得呢?” 叶梓允看着他逐渐染上情动的双眸,里面燃烧的烈火越来越旺,只和他注视一眼都会忍不住被烈火焚身。她再熟悉不过男人眼中的火焰意味着什么,索性越发大胆主动地往盛凯锋身上爬,故作妩媚地呢喃:“你现在还剩下十三分钟,如果你来得及的话。” 盛凯锋被她的主动弄得更加意乱情迷,抱着她转身立刻翻滚在床上拥吻。 “你还剩下八分钟……”叶梓允喘着粗气,一双迷离魅惑的眼睛实在让人难以抗拒。 盛凯锋浅笑着俯身在她耳廓一吻,低语,“你知道我的,十三个钟头都不够。” 叶梓允面若羞花,挥着粉拳在他胸口轻轻一锤,想要逗弄人的居然又被人逗弄了。 盛凯锋撑着自己起身,眉梢的笑意不减,“出门是为了山亭的事,今天应该能有好消息。” 叶梓允微怔,“找到山亭了?” “我现在不能给你很肯定的答案,但我觉得希望很大。” 叶梓允喜上眉梢,兴奋得都想要欢呼了,紧紧地抱着盛凯锋的脖子,“你昨天就去忙这个事了,对不对?居然一晚上都不和我说。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准备……我,居然慌得不知道该干嘛了,需要我帮忙吗?” “你只要熬好鱼汤,等我回来。” 窗外的阳光开得正好,像是春天的幻景,却在此时叶梓允的笑脸前,也暗淡失色。 “阿允,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可能将会是一场失败的行动。”盛凯锋爱抚着她的嘴唇,“而我最不愿意看见你失落的神情。” 叶梓允目光灼灼,“我知道你是害怕我失望,我知道这件事有多么困难,而原本就该我一个人去处理的。我们还有很多机会,不是吗?” 盛凯锋摸了摸她的头,吮.吸着她甜蜜诱人的唇瓣。 五分钟后,叶梓允送盛凯锋到了门口,缠绵了一个香吻,她才关上门。 不知道是窗外雨后天晴惹人爱,还是因为盛凯锋临走前那句“好消息”,叶梓允竟有点激动得不知所措,坐立难安。她精力充沛地收拾好屋子,打扫了卫生,清点了冰箱里剩下的食材,满脑子却是山亭找到后住哪里、他爱吃什么中国菜一股脑的疑惑。 突然间,叶梓允整个人都僵硬在镜子前,自言自语,“我还没有为山亭准备见面礼啊!” 第三百零一章 公公找上门,他是我前未婚夫 叶梓允在客厅琢磨了好一会儿,拿着平板逛各大电商平台,想知道现在年轻大男孩都喜欢什么东西。好一点的进口货,可山亭一直待在美国,进口货好像也不太合适;安市土特产呢,也实在不知道吃惯了西餐的他还能吃的来吗? 思来想去,叶梓允索性合上平板盖,拎着包出门,去商场逛一逛说不定会有另外的感觉。 她没通知佟武开车来接自己,盛凯锋去找山亭肯定需要人手,所以她站在小区外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这个时候已经错过了上班高峰期,出租车行驶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依旧畅行无阻,很快到了安奈商场。 “谢谢,不用找了。” 叶梓允刚把钱递给司机,同一瞬间像是什么撞上了出租车车尾,车里的两人都被颠簸地顺势朝前扑去。叶梓允大惊,急忙扶着前排的椅背。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咒骂了句什么,恼怒地推开车门,指着自己的车破口大骂。 叶梓允回头望去,应该是后面的一辆黑色奥迪追尾撞了上来,两个司机已经在街边大吵起来。而黑色奥迪的后排车门一开,那辆车的司机很快闭上嘴。叶梓允不禁对下车的那人感到好奇,也推开了车门。 “……是我们的全责,不用再争,走正常途径,联系保险公司就好。” 叶梓允循声侧过头,那是一张干净纯粹的侧脸,像一朵沾了露水的百合在微熹的阳光里悄然绽放。一身裁剪得体的白色休闲套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错落的荷叶边恰如其分的点缀,就好像她那饱满艳丽的红唇,多一分则艳,少一分则白,恰如其分。 “你好,你是车里的乘客吧?”奥迪车主朝叶梓允走来,眸光关切,“有没有受伤?” 叶梓允微闪睫毛,浅笑,“没有。” 奥迪车主松了口气,在黑色的手拿包里翻找着名片夹,“那就好,这是我名片,如果你待会儿感到身体哪里不舒服,还请和我联系。” “不用。”叶梓允客气地拒绝,并未收下名片,“我很肯定我没有受伤。” 奥迪车主莞尔一笑,眸中温婉娴静的笑意让人倍感温暖。 她并未收回名片,“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找个地方喝点东西,聊表我的歉意。当然,可以等你有空的时候联系我。” 叶梓允不好再拒绝,只能收下名片,“不过我并没有名片,所以……” “我静候佳音。” 她眨了眨右眼,笑得调皮却仍然不失文静,叮嘱司机几句后,她谦和有礼地对叶梓允笑了笑,走上人行道就此离开。风吹拂着她一头墨云似的齐腰卷发,别有女人的风情韵味。 不知道为什么,叶梓允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 就连她待人的礼仪态度,也恰如其分的让人舒服,和欣赏。 或许,正是因为她眼眸里给人纯净无暇的感觉。 叶梓允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名片,一个干净的名字——舒怡。 逛了大半天的安奈商场,叶梓允看这想买看那想买,却都怕山亭不喜欢,什么都没买。 等到了下午,叶梓允离开安奈商场时,手里提着一个男装的购物袋,另一只手正和盛凯锋在讲电话,“……你什么时候回来?要等你吃晚饭吗?” “还在安奈?我马上来接你。” 叶梓允微怔,“你的事情忙完了吗?” “着急地想要向你汇报。” 叶梓允抿唇而笑,“那我回星巴克等你。” “好。” 叶梓允挂了线,折返回商场,在底楼的星巴克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端着咖啡走过去。 “叶小姐。” 熟悉的声音响在她身后,叶梓允的脚步微顿,心里仿佛漏了一拍,虚空无力的下坠感。 她徐徐回头,身后卡座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柔和的目光下是长辈高高在上的威严。 “……盛老先生。”叶梓允有点难以开口。 盛罡示意她在自己对面坐下,浅笑,“我也来尝尝,现在年轻人爱的潮流玩意儿。” 叶梓允勉强笑了笑,放下咖啡杯,却注意到盛罡面前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并未点单。 “我在想,你和凯锋都结婚这么久了,什么时候对我改口呢?” 叶梓允被问得猝不及防,她可没忘记眼前这个中年男人险些成为自己的老公,现在她嫁给了他的儿子,要改口叫他爸爸,实在……实在是尴尬的别扭。她尽一切可能避免私下和盛罡接触,却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遇见。 而且盛凯锋不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单独的,面对面。 “这个问题,也不是刁难你,要知道凯锋也很多年没叫过我爸爸了。” 一时间,叶梓允不知道怎么答话,是安慰呢,还是帮着盛凯锋呢? 好在盛罡似乎并不需要她做出任何回应,自己笑了起来,“我只愿将来有一天,还能抱上自己的孙子。你们,现在有这个计划了吗?” 叶梓允的耳根悄悄爬上了一层红晕,虽然盛凯锋说过想要和她生个女儿,但是计划还谈不上吧,“暂时还没有,我们都还需要做好准备。” “这是……”盛罡看向叶梓允身旁的购物袋,“是为山亭准备的见面礼吧?” 叶梓允一惊,看了眼购物袋又看向盛罡,“盛老先生怎么……” “啊,是之前凯锋和我提起的,山亭回来了,在机场出了意外。” 叶梓允神色如常,紧抿着双唇,心里却早已不安,种种迹象都表示,盛罡在这里绝对不是意外。叶梓允复又细细捕捉着盛罡的表情,他有一张和盛凯锋很像的脸,时间似乎很疼惜他帅气的容颜,舍不得大肆摧毁。如今沉淀了岁月的风霜,更愈发有种成熟男人稳重的魅力。 尤其是眼神,极具穿透力,像是冰打造的箭头,冰冷森寒,令人不寒而栗。 “我想,你嫁入我盛家,我也没拿一份像样的礼物送给你,这个,或许正好。” 盛罡从身旁的椅子上拿起一份文件袋递给叶梓允,她有所迟疑,还是双手接过。 盛罡轻扬唇角,徐徐站了起来,“顺带再帮我捎句话给他,我知道的,不会比他少。” 叶梓允无话可接。 “这句话,是给你的劝告。我和他骨子里流着同样的血,我是什么样的人,他同样也是什么样的人,包括将来你们的孩子,也会和我一样。” 叶梓允震惊错愕地望着盛罡远去的背影,怎么都觉得他最后那句话充满玄机。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让人毛骨悚然。 佟文也说过这样的意思,盛凯锋黑暗的、残忍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叶梓允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小腹,这里将来会孕育她和盛凯锋的孩子,新的生命。 可,她却隐隐有所不安,谁知道这些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梓允转而看向星巴克的店门,盛罡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又低头看着面前的文件袋,心生疑惑,要不要打开呢? 第三百零二章 家的团圆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一个人在想什么呢?”盛凯锋牵着叶梓允的手进了城南7号的电梯,“刚吃完餐的时候就心不在焉,一路上又心事重重。” 叶梓允指了指被他拎在手里的购物袋,“原本是为了山亭去商场购物的,结果逛来逛去,见到这件呢子大衣很适合你,我就买了。咳咳,不过,刷的是你的卡。”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盛凯锋兴奋地看向购物袋,“你买什么我都喜欢。” “因为是用你的钱结账,所以不喜欢也要心疼?”叶梓允打趣。 电梯正好叮的一声停了,盛凯锋牵着她的手出来,“我的钱都是你的钱,说到底,还是你用你的钱买的。” 叶梓允撇着嘴点了点头,“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盛凯锋浅笑着输入密码,开了门,“那你手里的又是什么?” 叶梓允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文件袋,勉强勾着唇角,“进屋后告诉你。” 盛凯锋换好鞋把购物袋放在沙发上,开了暖气,又去厨房倒了两杯热水。 叶梓允端坐在大沙发上,看着他走来。 “看来今晚我们得有很多话聊了。”盛凯锋挨着她坐下,一只手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 叶梓允双手捧着热乎乎的水杯,“刚才在商场,遇见了……你爸爸。” 盛凯锋眸色骤然凉了几分,叶梓允毫无隐瞒的将两人的对话告诉了他,包括盛罡需要她转达的那句。叶梓允指着茶几上的文件袋,“这个就是他临走前交给我的。” 盛凯锋俯身拿在手里,发现并未拆封,“你没看?” “我知道盛罡是刻意来找我的,这里面的东西说不定是某种想要拆散离间我们的。”叶梓允望着身边的男人,“所以,我没有拆开,想要和你一起。” 盛凯锋想起她在罗柔柔家楼下说的那句话,欣慰地摸着她的头,“拆开吧,我认为里面不是离间计。” 叶梓允诧异,“你知道是什么?” “猜的。” 叶梓允又沉吟片刻,才从茶几的抽屉里找到美工刀,割开了文件袋的密封口。 她伸手摸了摸,一份文件,还有许多照片。 “这些……”叶梓允翻了翻文件,心跳骤然加速,难以置信的目光在文件和盛凯锋之间来回,“都是他调查的山亭资料?在美国的,在安市机场的……他,我是说,你爸爸在帮我们?” 盛凯锋翻看着照片,都是各种监控的截图,黑白照,模糊不清。 “只不过,这些信息和我目前掌握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叶梓允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分析文件报告,“那结果呢?今天你的行动。” “我们晚了一步,当我们赶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是在哪里?” “格林北街21号的一座电梯公寓。” 叶梓允喃喃自语地重复着地名,“那里是富人区,带走山亭的人为什么要去那里?” 盛凯锋抽出其中一张照片,正是格林北街21号电梯公寓门的监控画面。 “而且,我认为不是绑架。” “不……不是绑架?山亭是心甘情愿和他们离开的?” 盛凯锋点头,指着照片,“我们进去时,屋中毫无挣扎绑架的痕迹。我检查了衣柜、浴室和冰箱,无论是衣服、洗浴用品还是食材、餐具,全都是美国进口品牌的高档商品。而且,常用的物品很明显是双人份的,我推测应该是两个男人。” 叶梓允并未去追究盛凯锋是怎样趁主人不在家进到室内的,也没去在乎为什么他能注意到这么多细节并且能肯定的给出结论。现在的她聚精会神地盯着照片,很难去用正常的逻辑去判断带走山亭那伙人的意图。 “如果不是绑架,山亭为什么和他们走?” 盛凯锋看着另外一张照片,照片是一个男人在格林北街21号对面的便利店里买东西。看样子应该是刚结完账走出便利店,监控正好拍下他的样子。只不过他戴着围巾和帽子,低着头,根本看不到脸。 叶梓允看盛凯锋看得很认真,也凑过来一看,“是这个人带走山亭的?” “为什么我看这段监控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 “监控上的日期……是前天下午的三点。” 盛凯锋皱眉,“有人在监控上动了手脚,我的版本里前天下午三点根本没人进出便利店。” 叶梓允匪夷所思,“你的意思,照片是被人伪造的?” “也有可能是有人抹去了监控那段画面。” 叶梓允又看了眼照片,忽然明白,“你是怀疑盛罡?他要是真派人抹去了画面,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特意送来?” “我会确定照片真伪,同时调查这个男人。” 叶梓允眯着眼打量着照片里的人,实在看不出他有任何特征,这样怎么查? “凯锋,你看这是什么?”她指着照片男人手上的一个小黑点,“是监控设备上的吗?” 盛凯锋并不能马上确定,“我有这方面的朋友,扫描给他后,他会调查清楚。” 叶梓允没再多说什么,看着他把所有照片和资料都收拾好。 “虽然今天没能给你好消息,但我还是想喝鱼汤。” 盛凯锋摸着她的头,眼眸含笑,一对幽深清亮的眼眸映照出叶梓允莞尔一笑的眉眼。 “我已经准备好了,新鲜的鱼。” 叶梓允指着一旁超市的塑料袋,享受盛凯锋落在她眉心的一记温湿的轻吻。 盛凯锋进了书房,叶梓允则在厨房忙碌起来,哼着轻快的小调儿,很快已经能闻见鱼汤鲜美的滋味了。 而此时,窗外的夜色又深了几许。 叶梓允任由砂锅小火慢熬着鱼汤,自己则双手抱臂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远处灯光汇聚而成的光河。白日里稀松平常的街道,此刻都在黑夜里悄悄绽放着明晃晃的金色之花,像是护送深夜归人的使者。 隔壁的单元楼里错落的亮着黄色、白色的灯光,如月色般轻柔,空气里仿佛都是家的气息。等到山亭回来,这个家也算是真正团圆了。无论现在山亭在哪里,至少他不是被绑架,没有受到折磨,叶梓允心里也能长长松口气。 “在想什么?”盛凯锋从她身后抱住她娇小的身子。 叶梓允靠在他怀里,笑道:“在想,家什么时候团圆。” “可以很快,也可以很慢。” “嗯?什么意思?” “照片上的那个黑点是一枚戒指,处理之后能看清是意大利奢侈品牌bottega veneta在一个月前新推出的戒指,全球限量,是黑色的老鹰款式。” 叶梓允忽而一笑,“我想,该不会碰巧,你又有朋友在bottega veneta工作,能拿到限量款客户的名单,然后再比对他们的位置,很轻易就能找到这个人?” “看来你已经开始认识我的朋友了。”盛凯锋在她耳廓上摩挲轻咬。 叶梓允被逗弄地缩着脖子咯咯笑,“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你这些神通广大的朋友?” 盛凯锋意味深长地看向窗外军区的方向,“会有机会的。” “那你刚才说的慢呢?有多慢?” 盛凯锋压低声线,故意贴着叶梓允的耳廓呵出一口热气,“等你有了我们的孩子。” 叶梓允浅笑着被他吻住红唇,深情缠绵的呼吸,搅乱了两人不受控制的心跳…… 第三百零三章 来自美国的混血帅哥 第二天,又是一场连连绵绵的冬雨,夹杂着零星的雪花,整座城市都笼罩在阴冷潮湿的空气里。 快接近中午时,雨并未停。 叶梓允裹紧大衣打车在去叶氏集团的路上,车里的暖气很闷,她降下车窗,一股冷风趁势钻入,呼呼作响,卷来的雨夹雪落了她满脸,叶梓允几乎睁不开眼,只得赶紧关上窗。 “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别冷啊。”司机看着后视镜,闲聊着。 叶梓允笑了笑,“谁还记得去年冬天到底有多冷呢?我们的记忆是会撒谎的。” 司机微愣,旋即大笑,一路和叶梓允畅聊起来。 没多久,出租车停在叶氏集团的写字楼外,叶梓允付账下车。 她忘记带伞,一路举着包挡在头顶,小跑进了写字楼。 头发上还是像偷了人家的白糖,脸上和肩上都是细小的白点,寒透皮肤的冰凉。 叶梓允站在大厅中央急忙翻找着挎包里的卫生纸,电话却偏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她一看是牧希打来的电话,接通后直接说道:“我已经到了,不过我要先去一趟洗手间……为了请你吃这顿午饭,我都快要淋成落汤鸡了,你得请我喝咖啡……我现在失业当然得你请我啊……” 叶梓允的手机夹在肩头和耳朵间,双手还在包里翻腾着,然后埋头走向底楼的洗手间。 她前脚刚走,后脚一个男人从她身后大步走过,两人刚好背道而驰。 男人漆黑锃亮的切尔西靴沾了一圈的泥水,做旧的牛仔裤很有美国西部的感觉,风尘仆仆。他步伐格外轻快活泼,双手一前一后随意摇摆在身侧,左手手腕是皮质的手链搭配着手表,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黑色老鹰的图章戒指,哼着小调,笔直走向前台。 “hi,美女,我来找叶鹤正。” 不大标准的普通话,音调几乎不在调上,但意思不难理解。 前台小姐循声抬头,眼前的男人似乎二十岁左右,五官超级立挺,眼窝深凹,标准欧美帅哥的脸型和五官,完全就是雕刻家手下的精美艺术品。 如果不是他蓝灰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和窗外雨景不搭的调皮,透明纯粹得如同繁星碧波,又充满了昂然的生命力,前台小姐只当做是一尊蜡像了。 男人虽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是脸颊上络腮胡的青色胡茬又为他平添了几分阳刚男人气。 那头深棕色的短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看得出是精心打理过的发型,却又很随意,就好像他给人的感觉。明明一身都是顶尖超一线的名牌,可他的言谈举止又显得那样随和,看得出他生活的精致和完美。 前台小姐瞬间懵了,完全被眼前这个男人的皮相所蛊惑。 不,是完全醉倒在眼前这个有钱多金又超帅的欧美男人身下。 男人疑惑地看着她僵硬的样子,以为她没听懂,只有重复了一遍。 “hi……”他伸出右手敲了敲前台的工作台,“你还好吗?” 前台小姐迷茫地看向他的右手,整个人更是不好了,连手都长得这么完美简直挑不出瑕疵啊!配上这枚一看就超级贵的戒指,更是衬托出他手指的骨节分明。都说看男人的手能看出私下某方面的能力,于是,前台小姐整张脸都红透了,只觉得晕晕乎乎。 “oh,美女……你……你……”男人被她吓得不轻,赶紧从她工作台上抽了几张卫生纸在她面前着急地晃了晃,“你流鼻血了!” “啊……什么?” 感觉到鼻血流淌出来,前台小姐才骤然回过神,抢过卫生纸急忙背转身去昂着头。 欧美男人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的背影,笑了,凹陷的眼睛更加深邃,“你们都是很有趣的中国女人。” 前台小姐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怎么能在这么极品的大帅哥面前丢这么大的面子啊! “我……我鼻腔毛细血管比较脆弱……呵呵。”她苍白地解释。 男人笑得很安静,“oh,对了,我是来找……叶鹤正。” “你……你有预约吗?”前台小姐背对着他,又昂着头,艰难地吞咽着。 “没有。”男人双手撑在工作台上,“一定要预约?” “对啊。”前台小姐忽然转念一想,“如果你方便的话,我可以留下你的联系方式。” 男人挑着眉头站直身子,“我刚从美国回来,通讯设备都还没办好。” “至少能留个你的名字吧!”前台小姐异常激动,完全出自自己的私心,一面掩着鼻子一面从自己的电脑旁抽了张名片递给他,“这是我的名片,等你有电话可以和我联系。” “sam。” “什么?” 男人斜斜勾着唇角,笑得意味深长,眼神如钩子似的能把女人的心都钩走,“我的名字,sam。” 说完,男人的右手五指并拢,帅气的从眉骨向视线对面划出一道弧度,坏笑着离开。 前台小姐痴迷得一愣一愣,哪里还顾得上现在是上班时间,一直望着sam离开的背影。 “帅!真是太帅了!难怪我昨天刚分手,是为了今天的邂逅啊!” “喂,又在花痴什么?”牧希走过来,敲了敲工作台,“我的包裹呢?” “自己拿。”前台小姐踮着脚,直到完全看不见sam的影子。 叶梓允好奇地顺着她目光看出去,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背影,匆匆一瞥就收回视线,“物色了什么猎物?” “帅!我觉得他排第二,也……也就只有你家那位能排第一,真的。”前台小姐十分认真地看着叶梓允的眼睛,“而且还是个美国人,看样子比较像是中美混血,中文说的勉强,并不影响将来我们交往时候的沟通。” 叶梓允偷笑,“你又异想天开了。” “这次绝对不是,这是我的预感,我的预知。”前台小姐仍旧双眼放空地望着写字楼外,“他的五官……他的手,完全符合我的要求。你知道吗?他戴了枚意大利奢侈品牌bottega veneta新上市的限量戒指,以后我们婚后的生活也不用愁啦……” 叶梓允顿时脸色大变,意大利奢侈品牌bottega veneta,天底下会有这么巧的事? 牧希抱着自己的包裹走来,“什么玩意?很厉害的?” 前台小姐无奈翻了个白眼,叶梓允突然打断她们的话,“他刚从美国回来?” “对啊。” “他来这里做什么?” “来找叶总的,没有预约,所以我想帮也没办法。”前台小姐耸了耸肩,很可惜的样子。 叶梓允心里几乎已经认定他就是带走山亭的人,这时才紧张地搜寻着写字楼外来来往往的人,可哪里还能再见到他?叶梓允暗暗咬牙,明明近在咫尺,她居然眼睁睁放走了那人! “他叫什么名字?住哪里?有联系方式吗?” 前台小姐摇头,“他刚来中国,好像还没有手机,我只知道他叫sam。” “马上通知安保部我要看监控!” 叶梓允一声令下,不顾前台小姐和牧希茫然的样子,眸色一沉已经大步冲出了写字楼。 人群熙来攘往的街道上,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多的数不胜数,叶梓允看着四周,只能懊悔。 街对面的咖啡厅里,sam脱了大衣,只穿了件牛仔衫,戴着墨镜,优哉地注视着站在大楼外的叶梓允,坏笑着抿了口咖啡。 第三百零四章 怎么爱你都不够 “嗯,监控里这个人,应该就是我名单上的这个人。” 盛凯锋坐在自己公寓客厅,面前的玻璃水杯里漂浮着沉沉浮浮的茶叶,打着转,水面盈盈地泛着头顶那盏大吊灯的柔黄色光泽。 叶梓允坐在他身边,俯身翻看着茶几上的照片和一份名单。 “你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叫sam后,我就在名单里找到了这个名字,sam davis。” 叶梓允手里是一份详细的sam davis的调查内容,“妈妈是中国人,爸爸是美国人,都在之前美国的一次街头枪击案中不幸遇难,是在社区帮忙照料下长大的。一直都成绩优异,没有黑历史,看来是个很乖巧的中美混血。” “偏偏牵扯进了山亭的事件里。” 叶梓允看了眼调查内容里关于sam davis在美国的住址,“我要联系在美国照顾山亭的一位邻居,说不定他认识sam davis。至少,能知道山亭在美国和这个人有没有接触。” 盛凯锋看她起身拿着手机进了卧室,没多一会儿就出来了。 “电话没人接。”叶梓允无奈的耸耸肩。 盛凯锋招手让她过来,叶梓允就像只小猫蜷缩进他的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身,缩着腿。 “我朋友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别担心。”盛凯锋摸着她的头。 叶梓允叹了口气,“明明人就在我面前,我把他放走了。” 盛凯锋温柔地吻着她的眉心,“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人人都会犯这个错。” “如果当时我拦下他了……” “现在也会是一筹莫展。”盛凯锋安抚着,“这并不是你的错。” 叶梓允的身子缩得更紧了,盛凯锋隔着她的衣裳都能感觉到她身上冰冷的体温。 “我抱你去洗澡。” 叶梓允点着头,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公主抱的姿势进了主卧的浴室。 里面的浴霸和热水早已经准备好,迎面扑来的暖风还有花香,像是沐浴在青草芬芳的暖春里。薰衣草的香薰蜡烛点在浴缸周围,浴缸里满是泡沫的热水里飘着耀眼的红玫瑰,如同两人耀眼炙热的爱情。 叶梓允站在浴缸前,有点意外,“什么时候准备的?” “秘密。”盛凯锋狡黠的一笑,“知道你心事重重的时候,喜欢泡澡。” 叶梓允心里一暖,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从来没有和他说过的事情,他竟然也会知道。 “我在外面等你。” 盛凯锋退出去关上门,叶梓允莞尔一笑,脱下身上的衣服浸泡在玫瑰花瓣的热水里,通身的寒气终于逐渐消散。鼻息间萦绕的薰衣草芬芳里还有淡淡的木香调,安静祥和,叶梓允深呼吸缓了几口气后,整个人也都轻松多了。 等她从浴缸里出来,氤氲的水汽弥漫在她身上,白色的浴袍覆盖下的肌肤都是淡雅的花香。叶梓允刚出浴室,啪嗒一声,所有的灯光在顷刻间熄灭。 黑夜如汹涌的波涛在瞬间侵吞所有的角落,无一例外。 叶梓允惊慌失措地抬起头,鉴于过去不美好的记忆,她吓得缩紧身子频频后退,抓着浴室的门框,大喊:“凯锋?凯锋,你在吗?是停电了吗?凯锋?” 话音落地,又是噗噗几声悉悉率率的响,床上缠绕的彩灯骤然亮起,像是天上的星星被穿成了一串,闪耀夺目。地上和床铺上都撒着玫瑰花瓣,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放在床铺的正中央。叶梓允迟疑了片刻,心里的惊惧转而成了惊喜,好奇地朝前走去。 她在床边坐下,伸手拿起一个精致的礼盒,拆开,里面竟然是一本相册。 一页一页翻开,全都是她和盛凯锋的婚纱照。 叶梓允的嘴角不禁慢慢挑起一丝笑意,目光里突然蕴含的欢喜如同一束海上的微茫,让那乘船迷失方向的船员又找到了回家的路。 倏尔,相册已经见底,啪嗒一声,卧室里的灯光又全亮了起来。 叶梓允微微眯着眼,适应光线后才看见床头柜上、墙上和五斗橱上都是他们的婚纱照。 她大步走上去,拿起相框,每一张照片里的她都笑得那样明净纯澈,盛凯锋凝视着她的目光里饱含深情,不染一点杂质,清清楚楚的映照出叶梓允犹如芙蓉娇羞般的面容,那一双荡漾着幸福笑意的剪水眸,压倒世间所有的光辉。 盛凯锋站在阳台安静地注视着她,叶梓允此刻的笑容就像出水的芙蓉,不染铅华,看得他也不禁心满意足。叶梓允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手里捧着相框转过头,莞尔一笑,彩灯的光芒勾勒着她精致小巧的侧脸,犹如星辰将她簇拥向那轮圣洁的弦月。 叶梓允站在盛凯锋面前,含情脉脉的眼神恰如一朵朵睡莲在白雾中悄然绽放,闪烁着繁星的光泽,一开口,声音轻柔得如四月里落在山间碧水里的纷扬柳絮,“为什么你总是有这么多惊喜?” “因为我只想每天都看到你笑。” “所以,这是安慰我心里对sam的耿耿于怀?” 盛凯锋笑着摇头,大手搂过她的纤腰,俯身咬住她的耳垂,“不,是想要告诉你,我怎么爱你都爱不够……” 他大手一挥,从叶梓允手里抽走相框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搂着叶梓允开始翻天覆地的狂吻。叶梓允早已习惯他的霸道疯狂,在他舌尖极具挑衅的进攻下陶醉地享受。盛凯锋抱着她撞在墙上,嗅到她肌肤里渗透而出的香味,霎那之间更是情难自抑,双手立刻解开她的浴袍。 两人一路辗转热吻,从墙上到柜子,撞到所有无法固定的家具,衣服也凌乱地扔了一地。 卧室里的灯再度熄灭,只剩下缠绕在床上的彩灯熠熠生辉地照亮他们相缠翻滚的影子。 第二天,连绵的冬雨奏出了一首冬季恋歌。 叶梓允躺在床上仔细欣赏着盛凯锋熟睡的容颜,往日里都是他先醒来,今天反倒他还没醒。叶梓允的眉眼里荡漾开深深的笑意,这几天为了山亭的事,他肯定在公司和调查之间两头跑,不知道有多累,她完全不忍心吵醒他,只凑上去在他诱人的唇上轻轻一啄。 嗡嗡嗡—— 叶梓允那头的床头柜忽然穿来手机震动,那是盛凯锋的手机。 她担心是紧急的事情,却又实在不想吵醒他,一看是佟武打来的电话,她便没什么顾忌的接通了。结果叶梓允刚开口没说几句,一只修长又结实的手臂伸来,从她身后接过了手机。 叶梓允微怔,茫然地回过头,视线正好落在盛凯锋忽上忽下的喉结。 他倾斜着身子,半坐而起,上身一丝不挂,还能看见上面零星的一片一片红,都是她昨晚的丰功业绩。听着盛凯锋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萦绕在她耳边,看着他喉结吞咽得一如昨夜,叶梓允倏尔红透了脸。 第三百零五章 成人世界里的游戏准则 “看来我还是把你吵醒了。”叶梓允娇羞莞尔,尽显妩媚之色。 盛凯锋眸中情思涌动,按捺之下只轻柔地抚摸着她细碎的发丝,“你偷亲我的时候,我就醒了。” 叶梓允脸一红,转身掀开被子下床,穿上了睡袍。“谁偷亲你了?我看是你在做梦。” “只希望我电话里的内容不是做梦。” “哦?”叶梓允回头看着他,“是好消息?” 盛凯锋侧着身子撑在床上,指了指自己的双唇,“亲我一下,我再告诉你。” 叶梓允笑得明媚,俯身在他唇瓣上摸索吮吸,盛凯锋大手忽然摁着她的头,极力加深了她主动送来的这一个吻。叶梓允面颊通红,好一会儿才有了喘息的机会,竟然不知道几时自己又被他抱进了怀里。 “佟武说,已经找到了格林北街的屋主,他是sam davis在安市的朋友。” “当真?”叶梓允兴奋地一跃而起,双眼灼灼有神,“我们现在马上过去?” 盛凯锋同样坐了起来,“吃了早餐再去,佟武一直都盯着他,跑不了。” “我先换衣服。”叶梓允难掩欢喜地跑进衣帽间。 盛凯锋笑而不语,却又在下一瞬间,笑容慢慢僵硬,目光深邃复杂。 自从盛罡送来监控视频截图的画面后,事情开始变得格外简单,异常顺利。 反而让盛凯锋心里疑惑整件事似乎是有人在刻意安排,想要他们找到sam,找到之后呢?盛罡又隐藏了什么阴谋?盛凯锋眉头微蹙,对于未知的无限可能,他所能做的,无非是保护好自己心上的这个小女人不受伤害。 早餐之后,盛凯锋开车和叶梓允一块儿赶到了佟武发来的地址。 此时,雨渐下渐大,悍马车轮溅起的水花哗啦一声冲向空无一人的街道,绕过转角,车子在电梯公寓里终于停下。盛凯锋下车,撑着伞,才牵着叶梓允的手下车,把手里的雨伞往她的方向倾了倾。 刚下车,四面八方的冷风夹杂着冰冷的雨丝扑打而来,钻进叶梓允敞开的大衣衣领里,冷得她不禁一阵哆嗦,赶忙捂住了领口。盛凯锋知道她一着急总是忘了围巾和手套,从后备箱里竟然又拿出新的围巾和手套来,叶梓允纳闷得都快以为他的后备箱是哆啦a梦的百宝袋了。 他替叶梓允围好围巾后,才牵着她的手一同走进单元楼。 电梯直接上到顶楼,风呼啸的更加狂野,吹得盛凯锋手里的雨伞伞架都变了形。 “在这里等我。” 盛凯锋让叶梓允在楼梯间等,自己则走向佟武。 叶梓允裹紧大衣,来回跺着脚,不安地看向盛凯锋,他从佟武手里接过望眼镜朝对面楼里张望着。 “正在厨房烧水的这个人就是了,裴安,独居,是个富二代,待业。”佟武解释,“卧室里的那个女人是他昨晚从酒吧带回来的,应该是一夜情,女人正准备离开。” 盛凯锋放下望眼镜,“你盯在这里。”然后转身大步走向叶梓允,下了顶楼。 “现在什么情况?”叶梓允紧随在他身后,不解地回头看向佟武,“他不和我们一起?” “我们去找裴安,不过,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叶梓允纳闷地凝望着盛凯锋深邃如星辰大海的眼眸,片刻,她已经站在了裴安家的门外,摁下了门铃。很快,里面传来了脚步声,叶梓允裹着围巾,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低垂着头,完全看不清她的模样。 “谁啊?”是女人应门的嗓音。 叶梓允压下围巾,轻咳了一声,始终未抬头,“我来找裴安。” 女人一听,拔高嗓门,语气厌烦又急迫,“你谁啊?不知道规矩吗?裴安不要你了你还厚着脸皮来这里做什么?我告诉你……” “瞎嚷嚷着什么?”裴安的声音响起,“隔着门你怎么也能和人吵起来?” “哈!你是在说我蛮不讲理吗?裴安,我告诉你,过去的女人你少纠缠……” 女人开始和裴安争执起来,隔着门,叶梓允并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但光是听也知道他们吵得很厉害。裴安完全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逼得女人的语气里又加深了抱怨,一顿咒骂。 突然间,门开了,叶梓允急忙躲到一边,眼见着裴安把那个女人扔了出来。 “收了老子的钱还指手画脚,谈什么感情,你这种人不过就是为了钱……” “裴安,我老公是堂堂总经理,你觉得我缺钱吗?”女人冷笑嘶吼,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叶梓允,“我以为你对我是真情,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渣男!” “拿走你的东西!”裴安把女人的包和高跟鞋砸了出来,还有一打红色钞票摔在女人脸上,“谈感情,有本事就别要这些钱!” 叶梓允震惊地看着眼前两人,心里对女性同胞的怜惜油然而生,只觉得裴安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践踏人的尊严,毕竟人家女人不是说了,是谈感情不贪图他的钱啊!叶梓允咬着嘴唇,正要找裴安数落他应该道歉的时候,女人却突然蹲下身子,惊得叶梓允不敢开口。 女人居然一张一张把地上的钱捡起来,塞进自己的胸口,恶狠狠地瞪着裴安,“算你狠!” 叶梓允目瞪口呆地看着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女人忙着捡地上的钱,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哪里有丝毫因感情受伤的样子啊,根本连自尊都不要了。 “喂,你。” 叶梓允一愣,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回头看着裴安。 裴安依靠着门框,双手抱肩,笑得奸佞,“看了这么久的好戏,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你,不觉得你刚才太伤害人了吗?” “都是成人世界里的游戏,大家都擅长表演,而不用心的表演,怎么会伤人?” 一时间,叶梓允倒是无话可说,好像一不小心就被眼前这个陌生的纨绔子弟戳穿了伪装。 “说吧,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肯定不是我睡过的女人,你为什么来找我?” 叶梓允叹了口气,大步走向他,索性爽快地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叶梓允,叶氏集团叶鹤正的女儿。我想,你的朋友sam应该向你提起过叶鹤正吧?” 裴安微微眯起一对迷人的桃花眼,笑得爽朗,“不错,很坦诚,收回我刚才的话,你似乎并不像是我想象中的那样无趣。” 他和叶梓允握了握手,很冰,很冷,即便他唇角噙着笑意。 “可我的朋友里,根本没有sam。” 第三百零六章 聪明能干的贤内助 叶梓允心里狐疑,却并未表现在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来你的表演的确不怎么用心,我知道你和sam的关系,知道你把格林北街的公寓让给了刚回国的sam。” “哈,看来你是编剧,编故事挺不错的。”裴安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她。 叶梓允微扬唇角冷笑,“如果我只是编故事,你又何必站在门口听我讲这么多呢?” “你是想要进门的意思?”裴安微微侧身,“请进,我完全不介意,如果你有胆量的话。” “我有这个胆量,却没这个心思。”叶梓允高昂下颌,“说吧,和sam一起从美国回来的另一个人在哪里?” 裴安耸耸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找我来问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裴安意味深长的坏笑着,桃花眼微眯起来着实迷人,“82,64,86。” 叶梓允足足愣了有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三围,顿时眸色一沉,闪过一丝怒火,“你父母就是这样教你的为人处世之道?我知道你根本不打算告诉我,我也不想和你耗时间。这些,是向你打听消息的费用,我不爱占人的便宜!” 叶梓允气得牙痒痒,撕下一张支票拍在裴安的胸口,冷若冰霜地转身离开。 裴安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背影,看了眼手里的支票,又是好笑又是惊讶地回到自己家里。 关上门,他大步走向卧室,却在路过客厅时,微微顿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一扇窗户,风从外面灌进来,窗帘兜着风鼓囊囊的,落了一片的雨滴。 裴安若有所思地走过去,站在窗前稍稍用手拨开窗帘,打量四周,并无异样,这才看向窗外,朝下看了看,又朝上看了看,也朝对面的大楼看了看,一如往常。裴安这才收回视线,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与此同时,盛凯锋正好翻身跃上顶楼天台,收起了齿轮和绳索。 叶梓允正好急匆匆地从楼梯间跑来,撑着盛凯锋搁在外面的雨伞,“成功了吗?” “嗯。”盛凯锋刚说完,手机突然嗡嗡作响。 叶梓允看他掏出来的手机并不是他之前使用的那款,见他接通后摁下免提,然后又一句话都不说。她还在费解的时候,电话那头很快传来裴安的声音,这时候叶梓允才知道盛凯锋趁自己引走裴安,他钻进裴安家中是复制了裴安手机卡的信息,能同步接收裴安的电话和短信。 “嗯,是我。叶鹤正那边来了个丫头来找我,应该是叶鹤正知道什么了。” “不用管他们,反正今晚我们都会亮相。”电话另一头是不标准的普通话。 叶梓允拽了拽盛凯锋的衣袖,以口型说道:“sam。” 盛凯锋点了点头,裴安正好问sam:“今晚你一定要去那个晚会?” “总不能错失这个好机会啊。” “他呢?” “挺好的,刚吃过药。” “那就这样,今晚我有约,就不陪你去了,你拿着我的邀请函没人会拦你,顺带帮我向陈总问个好。对了,那个陈曼出了名的难缠是非多,小心她看上了你……” sam哈哈大笑地挖苦了裴安几句,挂了线,盛凯锋的手机里同步传出嘟嘟声。 叶梓允狠狠一咬牙,“这小子居然还和我说不认识sam,铁证如山。不过,他们说的今晚的晚会又是什么?” “裴安不会无缘无故提到陈曼,可能是陈家的晚会。” 叶梓允皱眉,“陈家?” 盛凯锋撑着伞,搂着叶梓允朝楼下走去,“昨天秘书在我办公桌上放了封邀请函,我只扫了一眼,没记错的话陈家会在今晚举行晚会,正式公开庆祝和叶氏集团化敌为友,联手合作的晚会。” “sam为什么要带山亭出席?”叶梓允不明白,和盛凯锋牵着手进了电梯,“刚才他们提到的另外一个人应该就是山亭,山亭的身体状况一直以来都需要药物维持。” “至少现在你可以稍稍放心,虽然不知道sam和裴安带走山亭的目的,至少山亭还很好。”电梯里,盛凯锋抽出纸巾将叶梓允脸上细细密密的雨痕擦去,“有没有冻坏?” 叶梓允浅笑着抿着双唇,摇头,“我很好,现在只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山亭。” “好,我们换身衣服,就赶过去。” “嗯。” 叶梓允踮起脚尖在盛凯锋的脸上轻轻一啄,正好电梯在一楼开了门,她偷偷一笑立刻娇羞地跑了出去。盛凯锋微微发愣,旋即摸了摸自己脸上被她吻得滚烫的地方,惬意地大步跟在她欢快的身后,手臂伸长将雨伞撑在了她头顶。 楼上,裴安挂了电话后,目光牢牢盯着面前茶几上的那张支票。 他还是忍不住把支票拿在手里,叶梓允的签名随性洒脱,就好像她直接站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地开门见山一样。裴安的眼眸里不知不觉浮上了笑意,出生在尔虞我诈的世界里,像叶梓允这样不加掩饰直接开口表明自己目的的女人,他真是没见过。 裴安走向露台,丝毫不顾及风吹来的缠绵雨丝,依旧看着手里的支票。 “真是让人难忘啊,我居然也有一天收到女人开给我的支票……” 他嘴角噙着笑意,目光看向远处交织成网的雨帘,朦朦胧胧,一辆黑色悍马刮着雨刮器正好驶出小区的大门。 夜风肆意地吹刮着整座城市,不大的冬雨也被风卷着加大了攻击力。 叶梓允从悍马车下来,挽着盛凯锋的胳膊,递交邀请函后顺利进入了晚会正厅。 即便窗外的风狂妄又森冷,却也丝毫浇不灭晚会上那些嘉宾们的热情。 一见素日里胜少露面的盛凯锋来了,几家公司老总都殷切地迎了上来。 陈总也很快过来向盛凯锋和叶梓允问好,“这次我们和叶氏合作,你才是功不可没啊!” 叶梓允可没忘记,自己当时拿着陈太太放高利贷的证据搅了他们一家人的早餐。而陈总也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否则也就不会和叶氏为敌这么多年了。 所以,对于陈总这句看似褒义实则贬义的话,她并没有戳穿,只是挽紧了盛凯锋的手臂,“都是凯锋的意思,我不过是沾了光。作为后辈我缺乏经验,叫陈总笑话了,好歹是双赢的局面,以后还请陈总多多关照。” 叶梓允落落大方,一句话不仅让陈总畏惧盛凯锋的实力不敢再放肆,也再三强调陈叶两家合作的共赢局面,同时也长了自家男人的脸面。盛凯锋自然知道她的心思,顺着她的话头寒暄几句后,就要离开陈总等人的包围群。 “盛少好福气啊,有个聪明能干的贤内助。” 盛凯锋宠溺地看向叶梓允,“的确是我好福气。” 叶梓允娇羞莞尔,目光跃过盛凯锋的肩头,忽然看见远处穿梭在人群里的sam…… 第三百零七章 Sam的目的 “交给我。” 盛凯锋拍了拍叶梓允的手,示意她留在晚会大厅,自己则随着sam出了大厅的偏门。 叶梓允伸长胳膊望着他们的背影,担忧着急,却又什么都做不要。 “又是你,阴魂不散!”陈曼语气冰冷地咒骂着她。 叶梓允徐徐转过身来,一身黑色透着裸色的晚礼服裙摆在洁亮的地砖上划过完美的弧度,“陈小姐,好久不见,听说最近贵府上提亲的人络绎不绝,真是恭喜你了。” “你少在这里给我假惺惺!”陈曼咬牙切齿,“你明知道我对纪离的心永远不会改变,又何必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气我。我告诉你,我得不到的幸福,你也别想得到!你以为你现在和盛凯锋很恩爱,谁知道又能恩爱多久?” 叶梓允浅笑低眉,“如果你是来担心我幸福的,那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很幸福已经足够。” “你……” “哟,这不是陈家大小姐吗?”妖娆妩媚的嗓音倏尔从陈曼身后传来,“这是我送你的一点小小心意,以后我们两家合作就是最亲密无间的朋友了,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 陈曼接过阮湄递来的礼盒,阮湄才佯装才看见叶梓允的样子,“巧了,你也在。” “总有些苍蝇没事爱来叮别人碗里的美食。”陈曼横眉竖眼地瞪向叶梓允。 “我爸爸呢?”叶梓允没再理睬陈曼。 阮湄随手一指,“喏,由秘书陪着,应该是和陈总在应酬。” “你们慢聊,我去陪我爸爸。” 叶梓允一刻也不愿多留,抽身离开。 陈曼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转而看向阮湄,“谢谢叶夫人的礼物,只不过我受之有愧。” 阮湄笑着高举手中的酒杯,“送出去的礼哪有再收回来的,我知道你是害怕什么,放心,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友谊见证,不管他们男人生意场上的事。我相信陈小姐一定听过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的共同敌人就是叶梓允,所以我想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 陈曼若有所思,阮湄上前拍了拍她手中的礼盒,狡黠地眨着左眼,“你一定会很喜欢。” 阮湄呷了口杯中酒,侧身若无其事地走过陈曼身边,向她的其他姐妹打招呼去了。 陈曼微微蹙眉,心下涌动,旋即打开了礼盒的盖子,白色的相片纸上一个字都没有。 她翻过照片的正面,一个女孩坐在车里靠窗的位置,窗户弥漫着朦胧的水汽,没留意到自己已经被偷拍的人定格在了相机里。那是兰蕙一大清早离开槐桐路的时候被偷拍的,她太伤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曼不认识她,但是看她的眼睛很明显是刚哭过的样子,眼神空洞飘渺。 说不定这个女孩就是打破叶梓允幸福现状的毒药,陈曼当下欢喜,把照片装进手拿包里。 晚会正厅灯光璀璨,觥筹交错,差点都要叫人忘记外面的风雨是如何的狂野了。 盛凯锋跟着sam从侧门出去,偌大的后花园里几乎看不见人。昏黄的路灯像是一叶孤立无援的扁舟摇曳在风雨里,将灭不灭。盛凯锋寻了棵大树作为掩护,一直盯着sam穿过花园进了小树林。sam东张西望,左顾右盼,显得十分小心谨慎。 盛凯锋眸色微沉,快步跟了进去。 sam一路鬼鬼祟祟穿梭在低矮的树枝间,切尔西靴踩着湿润的落叶和泥土,没发出任何声音。盛凯锋远远地跟着,手掌拨开面前一根挡住他视线的枝条,眯着眼打量着身旁的一棵树,上面有他留下的记号。 他的感觉没错,sam是带着他故意一直在兜圈子。 盛凯锋目光一狠,没时间和他消耗,于是先发制人,突然如野兽似的扑向sam。sam早有防备,手里握着一根木棍转身反抗的同时击向盛凯锋的后膝。盛凯锋一声闷哼,膝盖当下无力跪倒在地,sam趁机还想打昏他,谁料盛凯锋的速度更快,在sam高举双手的时候,他扑向sam的腰身借着惯性一同朝前滚去。 两人不住地扭打,盛凯锋抓着他的手腕打在地上,强迫他丢了武器。 sam气得不服,刚挥来一拳被盛凯锋用胳膊肘挡住,下一秒肚子上就挨了他一拳,疼得他吐了一口白水。盛凯锋乘势揪着他的衣领一把把sam拽了起来死死地压在一棵大树上,牢牢控制住他的两只手,声音冷冽地质问:“叶山亭在哪里?” “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盛凯锋咬了咬牙,双手一紧,“蹩脚的普通话让我更想卸了你的胳膊!” sam痛得惨叫,一张帅气的脸此刻在夜色照耀下痛苦得狰狞,风吹刮在他脸上,苍白的双唇很快泛起了青紫色,“……我是不会把山亭交给satan……这里不是美国,你们现在杀了我,也找不到山亭……” “satan的人今天也来了?” 盛凯锋心下一冷,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遗漏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你不就是satan的人吗?”sam扭曲挣扎,忽然得意的哈哈大笑,“我知道你们会跟踪我,但我不会这么傻,明知道自己是目标还会让山亭和我呆一起。现在,你杀了我也没用!” 盛凯锋眉头紧皱,刚一分心,sam突然奋起反击抡起胳膊一拳砸来,盛凯锋身体本能的躲避反而给了他逃跑的机会。夜色下,sam越跑越远,盛凯锋一面躲避着低矮的树枝紧追不舍,一面掏出手机拨通了叶梓允的号码。 晚会大厅,悠扬的钢琴曲如轻盈的白纱在欢乐的人声中翩跹舞动。 许多人簇拥在陈总和叶鹤正之间道喜,叶梓允掌着叶鹤正的轮椅,却显得心不在焉,直到她的手拿包里传来手机的震动,她才示意叶鹤正的秘书过来。她叮嘱几句后,摸索着自己的手机,一面从人群里出来。 “怎么了,凯锋?抓到sam了?” “satan也派人来了。” 叶梓允一怔,目瞪口呆地环顾四周,“在这里?晚会上?” “虽然不知道satan是怎么知道sam的计划,但至少sam是在保护山亭,现在我需要你盯着阮湄。一旦sam不是直接威胁者,那么satan的人反而是我们最大的威胁。” 叶梓允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阮湄了。 “我知道了,这里有我。” “遇见satan的人,不要正面冲突,记得吗?” “嗯。” 叶梓允听出了电话那头盛凯锋的担忧和着急,挂了线,紧张又匆忙地在人群里搜寻着阮湄的踪影。她可能会和任何一个人在一起,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satan的人,他们可能会在任何一个地方,在叶梓允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筹划怎么杀了她的弟弟。 即便暖气很足,叶梓允还是浑身一冷,打着哆嗦。 突然之间,晚会大厅变得很大,人接踵而来,声音热闹沸腾,而这些都与叶梓允的世界无关。她就像是个在丛林里丢失了珍贵玩具的小孩,茫然、紧张又害怕…… 第三百零八章 叶梓允,你会后悔的 树林里,sam拼命地撒腿逃跑,只知道身后有人追,完全没注意从自己的右前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握紧的拳头一拳揍在sam的脸上。他顿时被揍得眼冒金星,脑子里忽然嗡的一片回响,耳边的声音全都模糊不清。 “叶山亭在哪里?”那人凶神恶煞地揪着sam的衣领,一根黑色冰冷的管子抵在他的太阳穴,透着来自地狱的死亡气息。 盛凯锋身手敏捷地躲起来,那人只盯着sam根本没注意到盛凯锋的存在。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别挑战我的耐心!叶山亭,在哪里?” 那人没耐心地嘶吼着,揪着sam的衣领几乎叫他喘不过气来。 “……我告诉你的话,你又会放过我吗?” sam嘲讽地苦笑,风里都能嗅到他嘴里流出的血腥味。 那人握枪的手又一紧,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不告诉我,你现在马上就得死!” sam突然哈哈大笑,洁白的牙齿浸泡在满嘴的血水里。 “敬酒不吃吃罚酒!” 砰—— 一声巨响,惊得大地都为之颤抖,许多人举着酒杯站在花园里,笑脸盈盈的对天上绽放在风雨里的礼花称赞有加。空气里都能闻见硝烟的味道,sam和那人的脸都被头顶上空的礼花照得五彩缤纷,绚烂夺目。 sam清清楚楚看见了他的脸,那人更是恼羞成怒,“现在你必须死!” 他还没来及扣动扳机,盛凯锋已经从他身后冲出来夺走了他的武器,两拳将人打昏。 sam却又趁机跑了,盛凯锋用纸巾拾起地上那把手枪,放在大衣的口袋里。 正好这时候叶梓允的电话来了,“我里里外外全都找过了,没有找到阮湄。” “刚对付了一个satan的人,他手上有枪,我不知道今晚有多少是satan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每个人都有枪。”盛凯锋喘息着蹲在那人身边,翻找着蛛丝马迹,“所以我现在要你答应我,马上回家,我会通知佟武来接你。” “不要!”叶梓允心惊肉跳地一口拒绝,“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不知道自己正面临怎样的危险。” “但我知道有你在,我绝对不会离开!” 叶梓允言辞坚定地挂了线,抬头望着头顶上方绽放的一朵金红色烟花,绚烂缤纷的瞳孔里却荡漾着森冷到骨子里的黑暗,将那五光十色的礼花全都吸进浓稠又深不见底的黑暗里。这一瞬间,她仿佛就连自己,也被吸进了黑暗。 不久后,叶梓允终于找到了阮湄,她陪在叶鹤正身边,笑得眉飞色舞。 叶梓允微眯双眸,伸手拦下一个刚从她身边经过的酒保,塞了笔钱在酒保胸前的口袋里,“按我的话去做,这些钱都是你的。” 酒保托着酒盘走向阮湄,阮湄斜睨了一眼随手换了杯酒,谁料酒保的手一抖,酒杯里透亮泛着金色光泽的液体倏尔从阮湄精致的礼服上淋了下来,晕染开一大片酒渍,气得阮湄当场发怒责骂,酒保连连道歉。 叶梓允没再继续看好戏,而是转身去了洗手间,一扇一扇的隔间确认无人后,才把自己锁在其中一间隔间里。很快洗手间里就传来女人的高跟鞋声,还有阮湄诅咒酒保的愤怒声。她不只是一个人,还有其他人陪同,叶梓允敛气屏声地听着。 “瞎杵在这里做什么?想办法给我弄替换的衣服来啊!” 阮湄无处发泄的怒火只能迁怒到她们身上,她们唯唯诺诺的不敢得罪阮湄,只得按她所说的去做。这时,叶梓允才从隔间里出来。阮湄站在洗手池前拼命用水清理着礼服上的酒渍,反而氤氲开来更大的一片水印。 “这种料子,用水是洗不干净的。” 阮湄挼搓礼服的手一顿,气氛骤然变得死寂凝固,只能听见水龙头哗啦啦的声音。 阮湄怒目圆睁地瞪着镜子里的叶梓允,“你怎么会在这里?” “进洗手间还能是什么原因?” 叶梓允打开扫帚间,取出一枚“正在清理,暂停使用”的黄色警示牌立在洗手间门口。 阮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冷笑,“看样子,你是在这里等我的。” “我想和你好好谈谈,为了你好,有些内容还是保密比较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阮湄翻着白眼,“我并不认为我有什么秘密需要保密。” 叶梓允掏出手机,直接摁下录音的播放键—— “……对付不了叶梓允,连叶山亭这个草包你也看不住……satan,这是我下的最后通牒,不好好按照我说的做,别以为我害怕你在美国的那一套,到时候你半毛钱都拿不到!给我去找!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录音结束,阮湄脸上精致的妆容也无法遮掩她的震惊和慌乱。 “你……你居然……” “这是上次你在医院和satan的录音。”叶梓允把手机放回手拿包里,神情冷漠地盯着阮湄,“让我们把话一次性全说开,我知道今晚你通知了satan的人来抓山亭,我现在要你停止所有行动。” 阮湄恨得龇牙咧嘴,一口坚决否决,“不可能!我绝不会答应你!” 叶梓允面不改色,只扬了扬手拿包,“看来你还不清楚你的立场。如果山亭遭遇任何意外,这段录音就会送到公安局的证物桌上,到时候,不知道是谁会麻烦缠身?而且satan那伙人身上都有枪,现在我们制服了其中一人,他一旦招供,谁能保你?” 阮湄气得脸红脖子粗,她的修养和素质在这一刻像是全都葬身火海,只余下瘦骨嶙峋最真实的模样,丑陋狼狈到令人厌恶嫌弃!她眼睛瞪得几乎要炸裂,全身都在哆嗦,牙齿打在一起嗒嗒嗒的响,像是要把叶梓允生吞活剥吃了都不解恨! “叶梓允,你会后悔的!” “你不按我所说的去做,你才会后悔。” 阮湄拼命的隐忍,去摸手机的手都在发抖,好一会儿才拨通了satan的手机,免提。 “叫你的人,停止所有行动!” 阮湄恶狠狠地瞪着叶梓允,手里的力量像是要把手机捏碎。 “why?这次很顺利,我们不是成功吗?为什么要突然停止?” “闭嘴!我叫你停你就停,听不懂吗!”阮湄怒吼地咆哮。 “……晚了,现在停手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来不及的意思,是什么? 叶梓允忽然觉得头晕目眩,来不及了…… 第三百零九章 我好像,看见了天使 树林冰冷的空气里能听见有人急促频繁的低喘声,呼哧呼哧,飘散开一股股白气转瞬即逝。sam穿梭在低矮的树枝间,头顶的烟花时不时为他照亮周围的路,影影绰绰间,树影婆娑,好像没有人追上来,又好像到处都是人。 他紧张地频频回头,突然肩膀上多了一只手的力量,惊得他立刻反击却早已经被盛凯锋制服压在了粗壮的树干上,“像你这样瞎跑还没跑出去就消耗完自己的体力了。” 盛凯锋松开他,“你现在相信我不是satan的人了吧?” “那你是谁?”sam捂着自己被扭得生疼的手腕,“为什么对叶山亭的事这么上心?” “因为我爱的人,是他的姐姐。” sam上下打量了一番盛凯锋,将信将疑,“你是盛世集团的盛凯锋?” “现在你最好告诉我山亭的下落。” sam犹豫片刻,看着被黑暗笼罩的四周,最终只有选择相信盛凯锋,“我和山亭在美国是最要好的朋友,听说他要回国,担心他遇到危险我就陪他回来,下了飞机后我联系了我的朋友做外援想办法接走了我们,然后我们躲起来。” “为什么要选择在今晚露面?” “山亭的身份很特殊,正式公开露面后,总有人忌惮媒体和舆论,而不敢堂而皇之伤害他。”sam抬手擦过嘴角,腥味充斥在他咽喉间像火烧似的灼热,“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所以才想吸引那帮人的注意力,调虎离山。” 盛凯锋微微蹙眉,“你怎么知道有人会伤害山亭?” sam笑了,“你的问题太多,只要你帮我逃出去,我都会告诉你。” “只不过,眼下我们都被包围了。” 盛凯锋眸色一沉,眼底闪过浓浓的阴鸷,骤然冷冽如刀。 “来不及是什么意思?”阮湄冲电话大喊。 “我的手下已经把他们包围了,没办法叫停,行动的时候我们不带任何通讯设备。” “你……” “坐等好消息吧!” 嘟嘟嘟。 洗手间里,久久回荡着电子设备冰冷的声音,仿佛吸走了所有的温暖和希望。 叶梓允突然想起盛凯锋说的,satan的人手上有枪,他们当真包围了盛凯锋的话,岂不是要把他们两个人当枪靶子she成筛子?她脸色大惊,火烧眉毛的坐立难安,着急地从手拿包里掏出手机,手机还险些从她满是冷汗的手中滑落。 阮湄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手机,想到那段录音,阮湄就恨得牙痒痒。 既然事到如今,无法挽回局面,那也只有把录音抢过来了! 阮湄心下冷静地琢磨着,微微扬起下颌,趁叶梓允频频给盛凯锋打电话不在意的时候,余光在四周打量着能用什么当武器把她打昏也好。扫帚间的门还没关上,里面应该有很多清洁工的工具。 阮湄微微眯着狭长的双眼,骤然充满了杀意,沉甸甸的冰冷。 她又瞥了眼叶梓允,叶梓允还是没能打通盛凯锋的电话,看来satan这次真得手了也说不定。阮湄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朝扫帚间挪去。 叶梓允仍旧执着的想要打通盛凯锋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呢? 难道,他们当真已经遭遇不测了? 叶梓允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跳漏掉一拍,沉沉地坠入幽深的寒潭,整个人都丢了魂魄。 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心脏传来的炸裂般的痛苦,任何一点担忧都能搅得她的心抽紧绞痛。真的,来不及了吗?叶梓允握紧手机,因为太用力,手指泛着青白色,脸上粉嫩的口红也遮不住她刹那变白的唇色。 “把录音还给我!” 阮湄一声嘶吼,双手抡起拖把的头狠狠砸向叶梓允。 叶梓允看着对面的镜子,吓得目瞪口呆,本能地躲闪,却最终还是被拖把头砸中额头。 她一声闷哼,倒在一旁雪白的墙上,一只手捂着额头,很快就有温热的液体沿着她的指缝渗透出来。空气里骤然之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叶梓允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心,又看着一旁深深喘气的阮湄。 阮湄凶神恶煞的模样,俨然是一头被惹怒的公牛,赤红的双眼涨满了蓄积已久的恨意。 “叶梓允,今天我倒要看看,究竟谁能走出去!” 一声嘶吼,阮湄挥着拖把又打来,她顶着一个大肚子实在行动不便。 叶梓允双手抓住拖把,拖把头上触目惊心地染着她额头流出来的血,两人如拔河似的僵持不下,“你别愚蠢了!你以为我录音只有这一份了?就算你抢走了,就算你把我打昏了,我的朋友也会把证物交给警方!” “少给我忽悠!”阮湄艰难地喘着气,额头渗出淅淅沥沥的汗珠,“大不了我解决了你,再去解决你的朋友!你以为我不敢吗?” 叶梓允拼命抵抗,抓着拖把的双手扭曲得几乎变形,谁也站不了上风,谁也不肯退让。 很快洗手间里乱成一团,阮湄和叶梓允的手拿包都打翻在地上,零零碎碎的杂物散落一地,被两人的脚踩来踩去。口红彻底成了口红泥黏在地砖上,化妆镜全部碎裂,将阮湄和叶梓允倒影在其中的脸彻底割碎。 洗手间里的冷风,更显阴森刺骨。 而此时,晚会大厅里却热闹非凡,大家齐齐坐在圆桌旁,正为刚才上台演讲的陈总欢呼鼓掌。这时主持人复又上台,表示对陈总的恭喜后,又招呼叶鹤正上台和大家分享这次深入合作的计划。 众人掌声如雷鸣,叶鹤正在秘书和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坐着轮椅上了演讲台。 接过主持人的话筒,叶鹤正便滔滔不绝讲起这次合作对安市带来的新的经济刺激。 台下的人听着认真仔细,唯有陈太太和陈曼显得心不在焉,很不甘心。 “爸,你干嘛不直接上台揭穿叶梓允的手段?瞧叶鹤正现在冠冕堂皇的样子,恶心!” 陈总瞪了眼陈曼,“我要是有个叶梓允那样能干省心的女儿,我宁愿让人觉得恶心!” “爸!”陈曼一急,“叶梓允有什么好的?全都是鬼心思,卑鄙的手段。就算我和妈没有去招惹他们,我看叶梓允指不定会栽赃陷害我们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再来威胁你!” “我说你……” “无聊死了,我才不要听你们讲这些面子上的话,谁不知道是假的?” 陈曼没好气地站起来,气得陈总额头青筋暴跳,好在台下一片黑暗,谁也没注意到他们的脸色。陈曼刚转身离开,还没走出一步,不远处的门忽然哗啦一声打开,走廊上耀眼的光芒如万丈阳光蜂拥而入,叫陈曼一时间适应不了光线,伸手挡了挡。 所有人,包括台上的叶鹤正都诧异地循声看过去。 只见一个男人站在光芒之中,黑发白衫,轮廓朦胧似幻,耀眼的光芒恰似他身后展开的双翼。陈曼看得怔住了,这一瞬间她脑子里只有一个词语——天使。 她真的就像是看见了天使,在缓缓走来。 第三百一十章 误落尘网的天使 他渐渐走入所有人的视线,修长的身形让人止不住惊叹他的美。 陈曼看得目不转睛,她从来没想过“美”这样的词汇能形容一个男人。 并不是指男人的娘娘腔,而是真的如画中风度翩翩的文弱书生,衣袂翩跹地款款走来。 风吹拂着他轻盈的乌发,衣衫随风融入光芒之中,好像就连他自己都快要融化一样。 陈曼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样有多么失态,但是她就是无法转移目光。 他身形纤细瘦弱,身上一件白衬衫几乎都快要压着他喘不过气的感觉,比弱柳扶风的林妹妹还要娇弱惹人怜惜。风吹过他的衣摆时,空荡荡的,如烟似雾,光线几乎完全穿透他的身体,仿佛他此刻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抓也抓不住。 陈曼看呆了,好像一眨眼,男人就会消散在风中,不会留下他存在过的丝毫痕迹。 他白皙小巧的脸蛋儿也恰似女儿家的一般水灵,好像阳光都不忍心灼伤他的皮肤。就连喉结也不太明显,说他是妹妹,应该也不会有人怀疑的。陈曼不知道来的这个人是谁,走得更近了才看见男人的脸上蒙着一层白纱,遮住了他的双眼。 他左手抓着前方领路人的胳膊,右手拿着导盲杖,嗒嗒嗒,颇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 他越走越近,嗒嗒嗒的声音也越来越近,每一下都像是敲击在陈曼的心头上,为之震动。 陈曼不禁暗叹,究竟什么样的眼睛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容颜? 他看不见,周围人面面相觑时对他的仰慕和羡慕,他应该不知道自己拥有怎样一张脸吧?陈曼感慨万千的复又坐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突如其来的这个男人身上。他看起来很年轻,像高三刚毕业的学生,只可惜了那双眼睛。 “你是谁?怎么能让人无缘无故的进来?” 主持人拿着话筒,声音浑厚地穿透整个大厅,大家的意识才从这个烟雾般萦绕飘来的男子身上清醒,开始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起来。 叶鹤正微眯着眼打量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他好像根本不在乎周围的变化,只一心想要走到叶鹤正身边。他的唇角始终噙着笑意,像是在狂风中颤抖的一枝独秀,我见犹怜。主持人见他居然走向演讲台,立马上前阻拦,“这不是你们可以随便进来的,就没人管吗?” “我看他不像是要伤害人的样子!” “是啊,听听他怎么说?” 台下的人都好奇的伸长脖子,台上的白衣男子站在叶鹤正面前,依旧笑得迷人明媚。 这样的笑容,让陈曼都觉得匪夷所思,像是从冰凌的雪山池里悄然绽放的睡莲,不合时宜却又美得无法让人抗拒它的诱惑。 白衣男子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从衣兜里掏出一串链子,悬在空中。 叶鹤正微微蹙眉,“给我?” 他点头,笑而不语。 叶鹤正转动轮椅,前倾身子接了过来,一串很复古的项链,坠子上刻着他的名字和生日。 叶鹤正记得,这是叶梓允亲手挂在叶山亭脖子上的,当他被送到美国去时。 叶鹤正顿时目瞪口呆,双手捧着项链都在哆嗦,眼神颤颤抖抖地看向眼前的白衣男子,一句话梗在咽喉,却是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眼神里流转着匪夷所思的震惊和错愕,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终究还是喊不出他的名字。 白衣男子只是安静地笑着,即便台下的众人已经哗然,他仍然只是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安静静的笑着。他的笑不染一点铅华,清澈透亮,哪怕是春日里最美的阳光也要被比下去。 盛凯锋和sam这时狼狈地回到了正厅,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台上,谁也没注意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sam直接奔向台上的叶山亭,而盛凯锋找了个角落尝试拨打叶梓允的手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分钟前开始,叶梓允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 “阿允!”盛凯锋着急的双手拼命握住手机才克制自己不要发抖,手上沾满了混了血的泥土,仍然不停地拨打着叶梓允的手机,“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赶紧接电话!接电话!” 楼上洗手间,叶梓允和阮湄僵持不下,她的手机早不知道被撞落到什么角落去了。 时不时会有手机铃声响起,阮湄每次去捡,都被叶梓允千方百计阻拦。 这次,当铃声再度响起,阮湄忽然扯着叶梓允的头发又去踩她的脚,终于得到机会甩开叶梓允,大力一推把她推倒在洗手池下,叶梓允的后脑沉甸甸地撞在水池上,当下疼得眼前的画面已经模糊不清。 阮湄得意地蹲下身子捡起手机,翻出录音,简单干脆的删除得一干二净。 叶梓允伸着胳膊想要阻拦也是于事无补,眼前重重叠叠的影子堆在一起,天旋地转。 “认输了吧,叶梓允,你是赢不了我的。” 阮湄披着凌乱的长发,像是从精致的发髻里长出了杂乱无章的野草,脸上的妆容已花,比小丑的扮相还要丑。她却得意的哈哈大笑,笑得她几乎完全喘不上气来,顿时她脸色大变。一只手捧着孕肚,一只手撑着墙,疼得嗷嗷大叫。 “……痛……我的肚子……好痛……啊……” 叶梓允听见阮湄痛苦的哀嚎声,想要努力地看清楚,却看见阮湄虚弱无力地瘫在地上,双手抱着肚子,痛苦得面目扭曲,身子都蜷缩成团。叶梓允慌乱地强撑着自己抓着水池站起来,再踉踉跄跄走向阮湄,“你怎么了?你又……演戏来骗我?” “帮我……帮我……”阮湄紧紧抓着叶梓允的手,指尖都是一阵阵白色,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跳,用尽全身的力气拽着叶梓允的胳膊,“救救我……的孩子……孩子……” 叶梓允被她拽得动弹不得,这才看清阮湄脸上的疼得冒汗。 “你先放开我,我马上叫救护车……” 叶梓允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拼命地伸长胳膊,指尖刚好能碰到手机,却拿不到。 “我和孩子……死了,我……我们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阮湄龇牙咧嘴地诅咒,这才松开了叶梓允。 她急忙扑上去拿手机,正要叫救护车她的手机忽然又响了,是盛凯锋,是盛凯锋! 他还活着,没出事! 叶梓允松了口气,却又紧了口气,身后阮湄痛不欲生的哀嚎声还回荡在洗手间里。 只可惜晚宴大厅里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谁也没注意到楼上洗手间正在发生的事情。 那块孤零零的黄色警示牌,阻挡了所有原本有机会发现的人。 电话里很快传来叶梓允的声音,盛凯锋甚至来不及开口,脸色骤然变得比雪还要苍白。 “凯锋,出事了!快送我们去医院!”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我好像不认识阮湄了 夜晚的风肆无忌惮的呼啸着,悍马穿梭在车流人海之中连闯红灯,吓得路人尖叫,其他车的司机频频摁着尖锐刺耳的喇叭,头伸出窗户外咒骂抗议,险些造成交通事故。 叶梓允坐在后排努力稳住阮湄侧卧的身子,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灯光,就好像是闪烁在黑暗河流深处的石头,即便明亮却丝毫的温度都没有。这条路看不到尽头,不知道还要开多久才能赶到医院。 “她情况怎么样?”盛凯锋匆忙地瞥了眼后视镜。 “血……流了很多血……体温也很低,一直在呢喃着什么,听不清……” 盛凯锋眉头紧皱,“保持她意识清醒,你和她说话,她能听见。” 盛凯锋摁了摁蓝牙耳机,耳机里很快传来佟武的声音,“少爷,医院这边全部都准备好了。” “我马上到。” 盛凯锋猛打方向盘,差点把阮湄和叶梓允都甩出去。 “孩子……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医院急诊门口,悍马刚停下,佟武立刻上前拉开车门,医生和护士簇拥着担架冲了上来。 阮湄侧身抱着肚子蜷缩在担架上,担架车的轮子快速滑动过医院平整光滑的地砖,一路医生和护士都在边跑边为阮湄做紧急救护措施。叶梓允和盛凯锋同样慌忙地跟着担架一路小跑,走廊上明晃晃的白色灯光照得他们两人的脸色极为难看。 “你们不能进去了!” 眼睁睁看着担架推进急诊手术室,喘着粗气的护士拦下他们并关上门。 啪的一声,手术室门外的鲜红指示灯亮了起来。 刚才还是凌乱匆忙的人群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人,刚才耳边还是大家或重或轻但同样焦急的脚步声,而现在走廊上死寂到沉闷,好像连呼吸的声音也在耳边无数倍放大放大再放大。 叶梓允无力地瘫坐在休息椅上,脸色煞白,嘴唇泛紫,双手来回抠着自己手上的血痂。 直到这一刻,叶梓允才发现自己衣服上竟然染了这么多血,是她的,还是阮湄的,竟然一时间分不清了。 盛凯锋站在她面前,把自己外套笼在叶梓允身上,“阿允。” “嗯……”叶梓允的声音在颤抖,她都被这样的颤抖声吓得一阵哆嗦,她这是怎么了? 她抬手捂着嘴,手也在发抖。 “阿允,看着我。” 盛凯锋的手勾起叶梓允的下颌,单膝跪在她的面前,饱含深情的眼眸里是比磐石还难转移的坚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 叶梓允凝望着他的眼眸,红红的眼眶竟然又有些发热了,她急忙眨着眼睛转移了视线。 “你也需要医生看看。”盛凯锋的手将她凌乱的长发别在耳后,额头上的伤口是那样的显眼。 “我没事。” “我陪你去。” 盛凯锋抱着叶梓允站起来,不允许她有丝毫拒绝的机会,大步走向刚办完手续走来的佟武,“守在这里,任何事情都立刻和我联系。” “是,少爷。” 盛凯锋抱着叶梓允直接去挂了外科,医生检查后开了些外伤药。 “她后脑也撞到过,需不需要照个片子?”盛凯锋事无巨细的向医生了解情况。 稍后,盛凯锋带着叶梓允照完片回来,好在后脑并没有严重的内伤,他也才算是安了心。 “我先帮你清理伤口。” 走廊的休息椅里,盛凯锋用蘸了酒精的棉球小心擦拭着叶梓允额头的伤口,“这些事让医生或者护士做就行了。” “他们的手再轻还是会让你感到痛,我自己来比较放心。” 叶梓允轻叹一口气,心不在焉,“我以为,阮湄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一直以来,她用她肚子里的孩子威胁我、陷害我无数次,我以为她对这个孩子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可今天,她痛得连叫痛的力气都没有了,还在一直说救救她的孩子。”叶梓允咽了咽吼中的硬物,“她似乎,也不是我想象中的无情冷血。她也是——虽然我很不想承认——有感情的。” 盛凯锋小心处理着叶梓允的伤口,动作十分娴熟,“所以呢?” “所以如果母子平安,这个孩子说不定能改变阮湄的为人。”叶梓允的双眸刚有一丝神采,转瞬就像风雨中的蜘蛛网,很快断裂,黯淡,“可是,现在能不能母子平安,都是谜。” “不要企图改变一个人,那样只会伤到你自己。” 叶梓允似懂非懂地看向盛凯锋,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注意到他身上也沾了这么多血,满脸狼狈的淤泥,穿在里面的衣服也是脏的。她的心一怔,抬手从他凌乱的发丝里抽出一片干枯的树叶,着急地检查他的胳膊,“怎么会有这么多血?你受伤了……为什么不早说?” “都不是我的血,sam是个很聪明的孩子……”盛凯锋如实告诉叶梓允sam在林中和他说的话,“……最后那帮人都被制服在林子里,现在应该都被佟武报警叫来的警察捆绑到警局了。” “他们会交代出是satan收了阮湄的钱,雇凶杀人吗?” 盛凯锋收好医生开的外伤药,“不清楚,但现在盛世集团总裁被卷入其中,警方也不会轻易的草草结案。” “录音还是被阮湄删掉了。”叶梓允的语气里是可惜,因为她根本没有备份。 盛凯锋吻在她额头的纱布上,“总会找到证据的。你难道不想回去看看山亭?” 叶梓允一喜,“找到山亭了?他现在在我们家里?” “嗯,我擅自做主,告诉了sam密码。” “至少今晚还有一件事是值得开心的。”叶梓允热泪盈眶,视线骤然模糊成一片。 盛凯锋揽着她的肩头,浅笑不语,背脊僵硬笔直得却有种说不出的异样,他趁叶梓允不注意,蹙了蹙眉,额头的冷汗簌簌而落,后背的灰色针织毛线衣上晕染开一团血色。和其他深沉的血色不同,它的颜色很新,还在悄悄的扩大。 回到急诊手术室外,叶鹤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赶到,脸色煞白的和护士交流着。 “……这是我们的流程,你必须做出决定,并签字。” 叶梓允走上去,看见叶鹤正手里的文件,是一份保大保小的责任书,而叶鹤正已经毫不犹豫的选择保小并且签字。护士收回文件,立刻进了手术室,门匆匆打开又匆匆关上,仓促得让人来不及看一眼里面的情况。 “护士有没有说现在阮湄怎么样?” 叶鹤正肃然又冷冽地转过头,眼神里的杀意骤然让手术室外的气氛跌破冰点。 叶梓允只觉得从脚底传来一股阴森的凉意,迅速钻进她的心里,像虫子一样啃噬她的灵魂。 “你没有资格来问这个问题。阮湄之前先兆性流产,我就纵容你一次,这次你直接想要逼死他们母子,是不是?” “这件事,的确有我的责任,我并不想狡辩,但我同样关心他们的安危。” “滚,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叶鹤正摆着手,“如果我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再找你!” 盛凯锋双眼微眯,大步走上去,揪着叶鹤正的肩头压低声音威胁,“你不是只有一个孩子,而我只有一个妻子,所以,别逼我。” 松手,叶鹤正完全如烂泥一样瘫在轮椅里。 盛凯锋牵着叶梓允的手大步离开,佟武却久久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皱眉…… 第三百一十二章 漫长的寒冬里也要笑得温暖 回到城南7号,叶梓允的心从来没有如此忐忑过,站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右手伸向密码键盘,颤抖两下又犹豫不决地垂下,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完全不受她的控制。 她想象了很多画面,和叶山亭重逢的画面,但想象的世界里她体会不到如此鲜明的紧张。 近乡情怯,竟然是这样六神无主又心急火燎的感觉。 叶梓允的手哆嗦得太厉害,盛凯锋的大手倏尔从她身后伸来握住她的手,温暖的热流立刻由她的手掌传递回心口。她眨了眨眼,回头望着身后高大清隽的男人,忽然觉得眼眶有点滚烫,盛凯锋握着她的手一同摁下了密码。 嘀嘀提示音后,门开了。 盛凯锋揽着叶梓允的纤腰一同进去,暖气袭人的客厅里,sam站在落地窗前,听见玄关的动静后回身,俊俏的脸蛋上还有淤青,手中的酒杯里摇曳着猩红色的酒精液体,衬着落地灯的微芒,他蓝灰色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盯着一脸木讷的叶梓允,挑眉,“不介意我自己开了瓶酒。” 叶梓允看着他,有刹那的出神,“你就是sam,我弟弟呢?” “卧室里。” sam以目光随性的一个示意,叶梓允着急的转身直奔次卧,猛地拧开房门,深棕色的欧式扶手椅里的男人瞬时疑惑地抬头望来。但是他的双眼蒙着白色的纱布,什么也看不见。 叶梓允怔忪的立在门口,啪嗒一声,开了房间里的灯。 男人的手里捧着一本盲文书,身边的圆桌上是同样一杯红酒。 刹那之间,白色衬衣下的叶山亭纤细瘦弱得如同一张脆弱的白纸,却还努力保持着嘴角的微笑。叶梓允难以置信的走上去,他比照片上的样子还要纤弱,叶山亭能听见她凌乱的脚步声靠近自己。 倏尔,叶梓允半蹲在他的面前,瞪圆的眼睛里闪烁着盈盈的水光,情不自禁伸手覆盖住他捧着书的手背,却不知道是谁的手在颤抖。 盛凯锋知趣地关上门,卧室里只留下他们姐弟两人。 sam晃了晃手中的红酒,单手插在裤兜里朝他走来,“盛先生,要不要也来一杯?” “不用。”盛凯锋皱了皱眉,额上青筋暴跳,现在他就连多说一个字后背都扯得疼。 sam看出他的异样,却未道破,反而惬意地当着主人的面随性地坐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盛先生不是还有很多疑惑要问我吗?坐下来一起聊聊。” 盛凯锋斜睨了他一眼,摸不清sam的底,他也无法确认sam的目的,于是择了个单人沙发,坐得笔直,只是面色苍白很不好,“洗耳恭听。” “山亭在美国住我们家对面,你知道的,就那种独栋,白色的屋顶。”sam斜咧着唇角,总给人不怀好意的感觉,“我常找他玩,他们家家人不肯,说山亭身体不好。我就爬上他的卧室,翻进去,后来才知道那些人只是保姆和监视他的人……” sam把山亭在美国的日常起居娓娓道来,卧室里的山亭却依旧含笑望着叶梓允的方向。 她隐忍下泪水,声音因为激动而在颤抖,“你……你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吗?” 山亭乖巧的点着头,伸来手,叶梓允捧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闭上眼,任由他的手心摩挲着。她还记得小时候,他的手很小,笨拙地想要去抓玩具,叶梓允就会把自己的食指伸给他,山亭拽着她的手指,很紧很暖,一如现在。 “能告诉姐姐,你的眼睛……眼睛怎么了?”叶梓允小心翼翼地问着,生怕惊碎了眼前人,“你们的邻居叔叔经常给我写信和寄照片,却从不提这事儿。” 山亭收回手,唇边的笑意不变,只默默地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咽喉。 叶梓允的心一寒,果然,即便在美国,他因为意外损伤的声带,哪怕到现在也不能发音。 客厅里,sam呷了口红酒,叹了口气,“山亭有次在他们家的谷仓找什么东西,谁知道谷仓怎么着火了,山亭被困在火里,又发不出声音来。我刚好骑车回来,看见他们家起火,我冲进去听见有人在砸谷仓的门,这才救山亭出来。保住了命,但眼睛……” 叶梓允心疼地爱抚着山亭柔软的黑发,忍住酸涩的眼泪,强咬着牙,极力绷紧的嗓音都在发抖,“你一定受了不少的苦,都怪姐姐,姐姐……小时候没能力保护你,如果姐姐足够有能力有胆量,你……你也不会这么……这么……” 叶梓允一声哽咽,掩面捂唇,强忍着不想在叶山亭面前暴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叶山亭仍旧含笑,微微俯身抬手爱抚着叶梓允的头,就像刚才姐姐所做的那样。 叶梓允心里又暖又软,看着他白皙如玉的脸上绽放的笑容,就好像一望无际的冰雪原野上迎来了春天,草长莺飞,鸟语花香,再寒冷再黑暗的漫长冬天已经过去,现在晨光微熹,一切都是刚刚好。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午夜梦回间总让她愧疚不安的脸。每每夜里的噩梦都是对他的担忧和牵挂,对叶鹤正的惊惧和害怕,而现在,山亭回来了,即便看不见、发不出声音,他却依旧可以笑。 叶梓允欣慰的破涕而笑,一颗心仿佛像是揉碎在水草荡漾的碧波里。 客厅,气氛却要冰冷森寒得多了。 “我调查过谷仓起火的原因,也知道山亭在安市也遇到过意外,所以我想有人一直都在加害他。”sam耸了耸肩,酒杯里的红酒已经见底,“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为了什么目的,但这次知道山亭回国,那帮家伙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盛凯锋沉吟,“加害山亭的人,从他小时候在安市声带被损的那场意外已经开始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就不会是阮湄,可是这次山亭回国,却并未见除阮湄外还有人阻拦。 还有盛罡怎么拿到的原始监控画面,难道,是有人故意想要山亭回国? 一时间,盛凯锋捉摸不透。 半晌,叶梓允从卧室里出来,身后跟着叶山亭扶着她的胳膊。 sam起身迎上去,盛凯锋徐徐转过身。 “聊完了?”他牵过叶梓允的手,森冷的目光因为她的出现,又染上了几丝温暖。 叶梓允摸了摸脸上的泪痕,“这么多年没见,有好多话想说,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今晚大家都没吃什么,我去做些宵夜,冰箱里还有汤圆……我、我不知道山亭吃不吃得惯?” 叶山亭点了点头,sam随意的拍着肚子,“我无所谓,中国菜也没吃过。” 叶梓允浅笑着走向厨房,牵着盛凯锋的手不松,娇羞一笑,“你来帮我。” 煮汤圆简单,但是她实在太害怕自己搞砸了。 “好。” 盛凯锋应下,一滴豆大的汗水沿着他的下颌滴落。 叶山亭明锐的嗅觉已经捕捉到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他紧张地抓紧了sam的手。 sam拍了拍他的手背,还未来及开口,盛凯锋走了没几步步伐开始踉跄,映在墙上的影子东倒西歪,下一瞬间已经侧身倒在地上。 沉闷的咚的一声,打落了一地支离破碎的花盆,泥土溅的到处都是,一朵盛开的山茶花无声地倒在地上,花朵耸拉着,就像此刻倒地不起的盛凯锋…… 第三百一十三章 阮湄那边什么结果 叶梓允吓得猛抽一口冷气,一股从灵魂深处弥漫而出的寒意瞬间寒透她的每一根汗毛。 她猛地睁开眼,浑身战栗,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不安,心脏抽搐得无法控制。 她好像做了个噩梦,很恐怖的噩梦,死神带走了她的爱人。她再也看不见他,听不见他的声音,感受不到他的心跳和温度,就好像他根本没存在过。 但是她记得很清楚,他们每天醒来时他眼里噙着阳光的样子,她记得他每次亲吻自己时喜欢的小动作,真实得哪怕在梦里摧毁了这一切她都能感到身子被撕裂的痛,灵魂不再完整。 叶梓允又深吸了一口气,才强迫自己从梦境的幻想里清醒过来。 “hi,你先去休息吧,他一时半刻是醒不来的。” 叶梓允感觉到有人拍着她的肩膀,递给她一杯热巧克力奶。 她道了声谢,看着sam绕过盛凯锋的床尾,在卧室里另一张藤编椅里坐下。 “我居然一直不知道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叶梓允趴在盛凯锋的床边,双手捂着盛凯锋苍白冰冷的手,热气腾腾的巧克力奶在床头柜上氤氲开暖暖又甜甜的热气。 “他是不想要你担心。”sam喝了口手里的热巧克力奶,蓝灰色的眼眸在灯光下自有种别样的异域风情,“他背上这一刀,应该是救我的时候被划伤的。不严重,只是体力透支过多,我已经处理好了他的伤口,明早就会醒来。” 叶梓允轻轻吻了吻盛凯锋的手,眼泪啪嗒一声跌碎在他手背上,像是她看见他在自己面前轰然倒去时的心碎,“谢谢你……如果不是有你在,刚才……刚才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好歹也是有美国医生执照的人。”sam耸着肩,显得漫不经心看向落地窗外寂静的安市,“原本是为了照顾山亭方便,没想到有一天还能救人。” 叶梓允扭头看着他,“山亭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真的很欣慰。” sam若有所思地俯瞰安市霓虹璀璨的夜色,蓝灰色眼眸里的景色更显凄凉,“我又何尝不是?” “山亭已经睡了吗?” “嗯,他的作息习惯很规律。”sam收回迷茫的目光,落在盛凯锋身上,握着陶瓷杯的手指了指他的背,“他的背上原本就有这么多旧伤?” 叶梓允低眉看向床上熟睡的男人,她知道sam指的是什么,当她第一次摸到盛凯锋后背上的伤疤时,她也很疑惑。后来两人关系日益亲密,叶梓允也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她扭头看向sam,“是啊,他从小每年都参加军事野外夏令营,听说很严苛很残酷,绝对不会当你是小孩子看待而有所松懈,估计都是那时候受的伤。” sam挑了挑眉,“参加夏令营也能这么拼命,他可真认真。” “是啊,他无论做什么都很认真。” sam看着叶梓允含情脉脉注视盛凯锋的侧颜,终究还是把心里的话咽了回去。 他在美国见过不少枪伤的痕迹,盛凯锋参加军事夏令营又怎么会有枪伤? 而且,在树林里被包围的打斗,盛凯锋的身手好得像是特种部队。 sam的身子微微靠向左侧的窗户,右手转着陶瓷杯,左手撑额,饶有趣味地盯着盛凯锋。 第二天,叶梓允迷迷糊糊睁开眼,探进来的阳光俏皮地跳跃在她的脸上,暖暖的。 她动了动,一双大手伸过来将额前的碎发全部顺在她耳后。 叶梓允才一怔,猛地坐了起来,“我……我什么时候躺上床了?” “醒来见你趴在那里睡得不好,我就抱你上来了。”盛凯锋的嘴唇很白,也很干。 叶梓允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你背上有伤,怎么能来抱我?不怕伤口裂开?” “我只想到你,顾不上自己。” “你要是再这样不爱惜自己,那谁来照顾我?” 叶梓允嘟着嘴,佯装十分生气,金色璀璨的阳光下她被笼罩的毛茸茸的,白皙的脸蛋上两团绯红比春日里的桃花还要娇嫩,盛凯锋看得痴迷,俯身上前吻在她脸颊上,“昨天,吓坏你了?” “你还说呢?既然知道就不准不爱惜自己,记住吗?” 盛凯锋乖巧得像个小男孩,委屈地点着头,“哦。” 叶梓允的眸色忽然一软,手情不自禁地爱抚着他的后背,“那伤应该很疼……以后受伤了就要告诉我,你不再是一个人,知道吗?你还有我,我会鼓励你,陪着你,帮你上药……你说过的,别人来做都会很疼,所以以后都由我来帮你。痛了、累了都告诉我……” 盛凯锋眸仁微闪,握住叶梓允的手,很坚定,“我知道了。” 叶梓允莞尔一笑,凑身上前吻住盛凯锋的双唇,清晨的阳光如流金一般照亮他们的侧脸。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我们能从树林里全身而退?” 叶梓允眨了眨睫毛,“因为是你,我就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和本事全身而退。虽然我承认我也担心害怕得要命,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到你……不过我相信你不会这么轻易离开我的。” “嘴巴这么甜,昨天是不是吃了蜜?我来检查。” “不要……” 叶梓允作势要躲,盛凯锋双臂紧紧抱着她,强势地吻上她柔软的唇瓣。 叶梓允心里偷笑,闭上眼享受着他的心跳、温度和呼吸。 还好,他还在,他们都还在,噩梦只是一场梦。 两人缠绵了好一会儿才从卧室里出来,sam正大大咧咧地躺在沙发里看报纸,见他们出来才坐起来指着盛凯锋,“悠着点,哥们儿,你伤口还没愈合。” 叶梓允的脸一红,躲在盛凯锋身后,突然懊悔自己刚才应该小声点。 “山亭呢?”她急忙转移话题。 sam趴在沙发上,看向厨房,“喏,正在给我们做早餐呢。他适应这个厨房用了一阵子的时间,否则我早就敲门叫你们起床吃饭了。” 叶梓允大惊,sam什么都看不了,能做饭? “他会切着手怎么办?你怎么不拦着……”叶梓允担忧地走进厨房。 sam扯着嗓子解释:“不用怕,在美国山亭经常下厨,做得比大厨的都要好吃!他只是看不见,不是感觉不到,他和我们都一样,不用刻意对待反而会让他不自在的。” 叶梓允犹豫地看向sam,又看向山亭,“你……一个人真的可以?” 叶山亭含笑点了点头,示意叶梓允看向餐桌上的三明治,全部都是山亭亲手做的。 大小均匀,颜色搭配适宜,份量不多不少,很难相信这是一个什么都看不到的人做出来的。叶梓允叹为观止,抱着叶山亭大加赞扬,于是,叶山亭笑得也更开心了。 这时,盛凯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低哑的嗓音接通电话,“佟武。” 叶梓允微愣,松开了叶山亭,转而揪着心看向盛凯锋。 他的脸色很不好,刚才的欢乐瞬间烟消云散,气氛开始凝固。 “手术结果出来了?” 叶梓允担心又害怕地走向盛凯锋,她能感觉到黑暗的触角抓着她的脚踝狠狠把她拖入地底深渊,心跳扑扑扑像是有人在敲鼓,“阮湄那边,什么结果?” 第三百一十四章 说到底我才是一家之主 要不是盛凯锋强烈要求,叶梓允不吃早饭就想冲到医院去。 所以当他们一行四人赶到医院的时候,阳光已经穿透云层普照大地,仿佛是春天的假象。 但一走到阴影处,只要有风,仍然还是刺骨的寒冷,让人惊觉原来还是深冬。 假象最容易迷惑人,却往往要比真相来得美好。 此时,叶梓允站在婴儿室外面,看着里面一个一个胖嘟嘟的小婴孩不禁流下了眼泪。 “别胡思乱想了。”盛凯锋从她身后走来,捏了捏她的肩头,“你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 叶梓允抽着鼻子,低下头,眼泪豆子簌簌坠落,“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开心……” “开心看你不惯的后妈生了个弟弟给你?”盛凯锋挑眉瞅着叶梓允,用手心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叶梓允瞥了盛凯锋一眼,打开他的手,“我开心,是因为我没有害她流产,没有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盛凯锋叹了口气,捂着她的头拥她入怀里,“傻瓜,现在是无辜的人,将来谁知道呢?” “是啊,将来谁知道呢?他有可能会像山亭,不像阮湄。” “小预言家,祝你预言成功。” 两人紧紧相拥在婴儿室外,幸福温馨的笑脸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温暖。 不远处,叶山亭拽了拽sam的袖子,sam回头看着他,“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幸福?” 叶山亭点了点头。 “嗯,他们很幸福,能拥有这样的幸福不容易啊。”sam转身背对着盛凯锋和叶梓允,“你现在要回病房看望阮湄?” 叶山亭点头,扶着sam的胳膊进了电梯。 导盲杖敲打在地面上嗒嗒嗒的响,却在阮湄的病房外,戛然而止。 sam扭头低语:“医生和叶鹤正在里面。” 叶山亭点了点头,正要转身找个休息椅坐下,忽然听见里面叶鹤正雷霆震怒地低吼声:“怎么可能?你们到底有没有检查清楚?这种话……这种话你怎么能随口乱说?” 病床上的阮湄脸色煞白,只瞪着医生,连句话都说不出来,手里死死揪着蓝白条纹的床单。医生站在病床旁,手里捧着病历夹,叹息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所有人的期待和惊讶都让病房里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叶先生,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医生再三表示,“叶夫人来我院做孕检时我已经明确叮嘱过忌讳的事情,而且之前先兆性流产时我也说过情绪稳定的重要性,叶夫人也知道这么多次孕检结果下来,许多检查都存在小问题。” “你说的小问题,可现在的结果是大问题啊!” 阮湄撕心裂肺一声哀嚎,整个走廊上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向她的病房。 盛凯锋和叶梓允刚刚出电梯,面面相视一眼,都急忙赶向阮湄的病房。 “唐氏筛查的确能查出胎儿是否有先天愚型,但也不是百分之百精准,很多是无法在孕期查出的。据我所知,叶夫人怀孕期间仍然喝酒抽烟,这是不配合我们医生工作的不负责行为。加上你们的宝宝是早产儿,这种情况更易发生。” 医生微顿,喘了口气,合上病历夹,“宝宝三个月时,我们还需要再进一步检查。” 叶梓允纳闷的看向盛凯锋,“医生,他说的什么意思?” “mr。”sam斜咧着唇角,无奈摇头,“医生说你的新弟弟,患有智力缺陷,大脑不能正常发育,或者是发育不完全。轻度还是重度,这个还要看后来的检查和治疗才会知道。” 叶梓允大惊,“怎么可能?” 医生大步从他们身边经过,阮湄的视线落在叶梓允的身上,气得双眼涨满了血丝,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朝叶梓允砸来。好在盛凯锋眼疾手快,拉着叶梓允入怀躲开,玻璃杯咚一声砸在门上,哗啦,在地上碎裂。 “叶梓允!都是你!你还敢来!是你害得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你害得我的孩子……” 阮湄歇斯底里地咆哮挣扎,整张脸都埋在凌乱抓狂的头发后面,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她张着大嘴凶神恶煞地双手胡乱拍打,双腿踢来踢去,像是着了魔似的撒泼起来,完全不顾她手背上还连着的那根输液管。 “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离我的孩子越远越好!滚啊!” 叶梓允完全被此时愤怒的阮湄所怔住,她看起来疯了,完全疯了! 叶山亭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不见,紧抿的薄唇惨败泛着青紫,sam扶着他赶紧坐下。 “你还不滚在看什么?在看我被你折磨得有多惨吗?叶梓允,你会得到报应的!” 啪—— 一声脆响,病房外拥堵的人全部都愣住了。 就连赶来的医生和护士,也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 阮湄没有再发疯,头已经被打来偏向一侧,发丝遮住了她的脸,隐隐能看到有血丝。 叶梓允难以置信地看着叶鹤正,他的手垂在身边,因为太用力,手心泛红还略微得发颤。 “够了!你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叶鹤正中气十足的一声训斥,阮湄吓得浑身都在哆嗦,“我平时让你自己好好爱惜身子,不为了你,也为了你的孩子,可张妈是怎么给我说的?卧室里烟味弥漫,一大早上床下全是空酒瓶!” 叶鹤正气得够呛,指着阮湄大骂,脸上的松弛的肉都在颤抖,“我住院期间,你在家里多逍遥自在,你以为我不知道。每次孕检,你都说结果很好很好,医生说这点酒量和烟量没什么问题……没什么问题……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阮湄战战兢兢,蜷缩在病床上,根本不敢看叶鹤正一眼。 她瘦削的身子外笼着宽大的病号服,手和脚都露在外面,暖气开得还不够,她刚生育完,又是早产,身子亏损得厉害,这样下去阮湄的身子根本吃不消。 叶梓允咬着牙不知所措,她知道阮湄的心狠手辣,可是她的心还是不够狠毒。 一阵痛快的爽感过去后,叶梓允看见阮湄蜷缩哆嗦的样子,倏尔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被叶鹤正打骂,躲起来,哆哆嗦嗦,哆哆嗦嗦……叶梓允不禁抱紧了盛凯锋的胳膊,别过头,不想再看阮湄一眼。 盛凯锋护着她,低语:“我先送你回去?” “离婚!”叶鹤正突然一声厉吼,“带着你那个智障的儿子给我滚开,休想拿我一分钱!” “不不不……鹤正,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试过,我真的试过……”阮湄翻身滚下床,匍匐在叶鹤正的脚下,“为了孩子,我想戒掉烟瘾和酒瘾,可是……可是我做不到,我好难受……我……” “山亭!”叶鹤正突然扭头看向门口,“你,马上回叶家住!” 第三百一十五章 我怎么就被他给骗了 叶梓允猛地从盛凯锋怀里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叶鹤正。 “山亭,爸爸现在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以后就和爸爸回叶家去住。” 叶鹤正拄着拐杖走向叶山亭,阮湄抱住他的脚,怎么都不撒手。 “不……鹤正,你不能抛下我和儿子不管啊!儿子现在还在监护室啊……” “够了,你这个不知自爱的女人!”叶鹤正抡起拐杖打向阮湄。 病房外拥堵的人群都蒙了,好在盛凯锋冲进去的及时,一把拦下叶鹤正的拐杖,其他医生护士涌进来才搀扶着阮湄躺回病床,急忙检测她的身体指数。 叶鹤正怒目圆睁地瞪着盛凯锋,一声闷哼松了自己的拐杖,盛气凌人地高扬着下颌,音调骤然拔高,“盛先生,我管教我的女儿你要插手,现在我管教我自己的女人你也要插手?” 阮湄战战兢兢地偷偷瞄向盛凯锋,苍白的双唇嗫嚅着不知道在呢喃什么。 盛凯锋把拐杖还给叶鹤正,依旧面不改色,“如果是家暴,是违法的,人人都可以管。” 叶梓允小跑上来挽住盛凯锋的胳膊,向叶鹤正据理力争,“你不能让山亭回叶家。” “不能?”叶鹤正冷笑,“凭什么不能?叶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是我的钱在养活,包括那个女人……”叶鹤正怒指向阮湄,又冷冽地看着叶梓允,“包括山亭在美国的生活费用,哪一笔钱不是我的?我在叶家说话凭什么不算数要听你的?” 叶梓允咬了咬唇瓣,无力狡辩。 叶鹤正双手杵着拐杖,抬头挺胸一声冷哼,“在叶家,我是一家之主!我说了算!” 叶梓允不安地看向叶山亭,“山亭,你可以自己做出选择的,你和姐姐在一起,好不好?” “山亭,你是叶家单传,不回叶家还想去哪里?” 叶鹤正洪亮的嗓音极具穿透力,震得人耳膜生疼。 阮湄躺在病床上由护士按压着,她刚刚九死一生才生了个孩子,他居然这样说! 就因为她的孩子先天不足,连名义上的父子关系也要挥刀斩得这么干净? 阮湄恨得磨着牙,牙齿哆哆嗦嗦打在一起,为什么她还要被人嫌弃,连带她的孩子也要被人不耻? 叶山亭由sam引路走了过来,一脸严肃,整个天地仿佛都是银装素裹的世界。 没有温暖,没有情感,他就像是冰雕。 和之前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山亭他可以答应回叶家,不过他有两个条件。其一,必须和我同吃同住;其二,叶夫人母子出院后也要回叶家保养身子。”sam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站在叶鹤正面前。 叶梓允唯恐sam误会了叶山亭的意思,赶忙问山亭,“你真的这样认为?” 叶山亭不加犹豫,点头。 叶鹤正皱了皱眉,还是当即说好,“有sam照顾,我也放心啊!” “可是,爸,山亭他看不见又说不来……” “盛太太。”sam清冷的嗓音响起,犹如一盆冰水从叶梓允的头顶淋下来,惊得她浑身不自在,“从一开始你就不信任山亭有独立生活的能力,究竟是别人瞧不起山亭认为他有缺陷,还是你这个姐姐自始至终看不惯有个缺陷的弟弟,时不时就要把他当异类强调一下?” 叶梓允匪夷所思的目光看向sam那对蓝灰色的眼眸,像是在看一座远处浓雾里的高山,山峰上堆积了很多雪,清凌凌的,怎么所有人都和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对了? 她……她根本没有这样认为过,她才是最真心希望山亭幸福快乐的人啊!他们根本不知道叶家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叶鹤正又是怎样的一个人,sam作为一个外人,又哪来的资格指责自己? 叶梓允压抑着胸口的怒火,阮湄突然推开护士又冲叶鹤正嚷嚷咒骂起来。 “你只知道说我!自从我怀孕后,你待我根本不上心,总是早出晚归,我来孕检的时候你什么时候陪过我?你为什么不陪我来?你要是肯陪我来,不就知道结果了吗?你也从来不看孕检报告!你根本不关心我们!” “闭嘴!我那是对你的信任!”叶鹤正恼羞成怒,转而上前拍了拍叶山亭的肩头,“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爸爸和你说,小时候送你去美国,就是为了你独立自主的能力,远离父母成长得快。美国又能开阔眼界,是不是?爸爸心里的苦啊,也舍不得你啊……” 叶鹤正完全不再理睬病房里的其他人,揽着叶山亭的肩头一路说着感人肺腑的话,煽情得还留下几滴眼泪,没有再回头看一眼惊目乍舌的叶梓允。 她永远都忘不了,叶鹤正当初送走山亭的时候,完全就像现在这样嫌弃阮湄母子。 这样的他,居然还能说出那样冠冕堂皇让人恶心的话! 病房里,阮湄又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抓狂得大嚎大叫,楼里楼外都能听见她凄惨绝望的叫声。 叶梓允抓紧盛凯锋的胳膊,闭上眼,“带我离开!我受不了……” 盛凯锋皱眉抱紧叶梓允,迅速离开医院。 悍马平稳地行驶在车海之中,叶梓允虚弱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偏着头望着车窗外飞快倒退消失的人和物。就好像记忆里,明明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就这样倒退着一闪即逝。没有人在乎它的真伪,没有人在意它原本的模样,就这样模模糊糊的消失不见。 “想去哪里?” 盛凯锋的声音温柔地萦绕在她耳边,踩下刹车等着红灯,伸手爱抚着她的头。 叶梓允微微闭上眼,嗫嚅着憔悴的双唇,有气无力地说:“随便,我还不想回家。” 家里,一大早还有叶山亭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还有sam大大咧咧躺在沙发里看报纸的慵懒样,她和盛凯锋蜷在卧室的大床上,阳光洒满屋,风被树叶筛得轻柔,也沾染了阳光的温度和气息,不热不凉,温温的,刚刚好。 明明是几个小时前的事情,可现在呢? 回到家里,除了冰冷的厨房、客厅和空无一人的卧室,还有什么?就连太阳也在西斜,阳光的温度渐渐被潮湿的冰凉侵吞,风开始急促狂野,像是又要下雨的前奏。 叶梓允很迷茫,sam为什么说那样的话,难道在山亭心目中,他也是这样认为自己的? “凯锋。” “我在,阿允。” “你那句话说得很对,试图改变一个人,的确会反被这个人伤害。” 盛凯锋打着方向盘,看了眼后视镜,“你是说叶鹤正?” 叶梓允疲惫地点着头,“我怎么被他住院时候的虚弱和那些好话,给骗了呢?” “至少,你不是唯一一个上当受骗的人。”盛凯锋踩下刹车,“还有阮湄,和叶山亭。” 叶梓允的心口忽然一阵揪痛,像是有只手恨不得捏碎她的心脏。 “我们到了。”盛凯锋俯身解开了叶梓允的安全带。 她这才看向窗外景致,愣了愣,“这里是……” 第三百一十六章 以吻印证 华灯初上,一幢北欧风格的白色建筑物簇拥在半山腰之间。 夜雾缭绕,在昏黄的橘色路灯下飘渺似纱,似有似无。 叶梓允穿着棕色的呢子大衣,双手插在衣兜里,驼色的靴子踩过地上的积水,这一刻这里仿佛才有了人烟的气息。她从围巾里扬起头来,不解地看向盛凯锋,“这里没人吗?” 盛凯锋牵着她的手走上台阶,径直推开大门而入,“我们来了,不是人吗?” “这里不是一家很有名的米其林餐厅吗?为什么这么早关门了?” 锃亮的地砖响起高跟靴嗒嗒嗒的声音,回荡在空阔漆黑的餐厅里,伴着风声,不寒而栗。 盛凯锋握紧她的手,穿过正厅后推开一扇门,他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小心有台阶。” 盛凯锋扶着叶梓允的手,打开了手机的亮光,一步两步,室外的风更强势地掀起她的衣摆,清冽的空气里充满了盛凯锋身上的檀木香调,熟悉得令人心安。两人携手一同走过红毯铺就的长道,眼前是一座圆拱的欧式白色凉亭。 盛凯锋打开凉亭顶上的灯,一束温暖的光芒从叶梓允的头顶倾泻至发尾,恰似男人一双大手的爱抚。叶梓允稍稍适应光线后才看清凉亭周围都是绿莹莹的草地,灯光微微照亮了四周地上的砖块,草地外是整片整片的人工树林,黑漆漆的一片,沉睡在夜穹之下。 “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叶梓允回头看向盛凯锋,他不知几时端来了两杯红酒,留声机吱呀呀地唱起了古老的情歌。她莞尔一笑,接过酒杯与他碰了碰,轻抿一口,“你还总是惊喜不断。是不是我每次心情不好,你都已经提前预知了?” “我没有预知的本事。”盛凯锋略带酒味的吻落在叶梓允的唇上,辗转,“只不过是巧合。” 叶梓允推开他在凉亭里坐下,惬意地晃着手里的酒杯,“巧合地知道这里没人,而且红酒、留声机、灯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搞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你是这里的老板。” “阿允,在这里举办我们的婚礼,好吗?”盛凯锋忽然走上来,伸来一只手,是在邀请。 叶梓允微怔,心头忽然涌起难言的激动与欢喜,像是一股铺天盖地的热浪在心里膨胀。 “你说,我们的,婚礼?” “在青乡我答应过你,补办一场我欠你的婚礼,现在山亭回来,也是时候了。” 叶梓允一眨不眨眼地望着男人深沉的黑眸,心头涌动的情思躁动不安,温馨的微芒下他眸中蓄满的深情无须言语表达已叫叶梓允面颊绯红。她呆呆地望着他,静静流淌的空气里酝酿着香甜的味道,每次呼吸,她的心里都像是灌满了蜜糖。 她缓缓搭上盛凯锋的手,空余酒杯在身后,旋即被他拥入怀里,随着留声机的曲子,叶梓允竟然被盛凯锋带着跳起了舞步。每一次优雅的旋转,每一次简单的进退,都是心与心的碰撞。她凝望着他的眼睛,脸上荡漾着世上最美的笑意。 叶梓允永远忘不了这天,盛凯锋的眼眸里是满天繁星的璀璨,他是那样真心实意爱着她。 一曲终了,盛凯锋牵着叶梓允在凉亭坐下,留声机里的乐曲声在风中断断续续地传来,好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叶梓允斜靠在他的怀里,笑容清浅却又缠绵,“谢谢你让今天似乎也没那么糟糕了。” “谢谢你,让我的生活不再只有黑白。”盛凯锋搂紧她,在额头一吻。 叶梓允蹭了蹭他的胸口,叹了口气,“叶鹤正住院的时候,曾经说过会把叶氏交给我。他只是利用我来解决叶氏的问题,我成功了,自然叶氏脱困,我失败了,那么我就是众矢之的。后来,董事会的压力下他派阮湄来监视调查我的工作。这个时候我应该就该想到,他只不过是借了董事会顺水推舟,用阮湄来牵制我。” “你的确是想到了,只不过你没有相信而已。”盛凯锋低头问她,“知道他为什么选山亭?” 叶梓允苦笑,“因为血脉?” “这是其一,却并不是关键。” 叶梓允一愣,坐正身子看着盛凯锋,“关键是什么?” “叶山亭很好操控。”盛凯锋一一替叶梓允分析开来,“他已经知道你有手段和本事,就算你不主动请辞,他也有办法让你离开。叶山亭却不一样,他无论处理什么都需要依靠叶氏集团的人。叶鹤正,正好成为他要依靠的那个人。” 叶梓允皱眉,“山亭不能独撑大局,叶鹤正也不能长生不老。” “或许,叶鹤正还另有计划。” 叶梓允越听越觉得害怕,眼里的惊恐已经意味着她听懂了盛凯锋话外的意思。 “山亭并不是他唯一的选择,却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以后他会弃车保帅?” 盛凯锋实在不愿看她此刻的神情,痛苦、害怕又焦虑,一把拉着叶梓允倒进自己怀里,轻轻抬手揉搓她紧皱的眉心,“不要忧虑不确定的事,我们只能静观其变,给予山亭和sam警告。” “人真的不能改变吗?”叶梓允很无奈也很无力。 盛凯锋侧脸贴在她的发顶,“很难。” “当初,他也是这样对妈妈的,用今天他在医院里对阮湄的态度,在山亭出了意外,责怪妈妈。妈妈怀孕、坐月子的时候,他根本不顾家,总是出差,出差回来一身酒气和香水味。他记不得我们的生日,记不得和妈妈的纪念日。” “为什么你妈妈会嫁给叶鹤正?” 叶梓允撇了撇嘴,“是叶鹤正的爸爸十分喜欢妈妈,就包办了叶鹤正和妈妈的婚姻。而妈妈当时带着我需要一份工作,不得不答应。婚后叶鹤正就开始大发脾气,直到叶鹤正的爸爸去世,他越发猖狂。” “你妈妈为什么不报警,不找叶鹤正的父亲求助?” “叶家的地位,妈妈哪里敢报警?当然找叶鹤正的爸爸帮助过,但每一次叶鹤正会变本加厉,妈妈渐渐也不敢了,开始能躲能避就在集团里做研发,我也就从小跟在妈妈身边。可是山亭……” “现在山亭长大了,和常人一样独立,准确说,他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要独立坚强。” 叶梓允隐忍着眼眶里翻涌的热泪,抱紧盛凯锋,“你以后不准不爱我,不准不要我!” “傻瓜,我怎么舍得?”盛凯锋收紧双臂,心里倏尔如针扎似的抽痛,“你听过网上的一句话吗?”盛凯锋低沉略带沙哑的磁性嗓音故意响在她的耳廓边上,逗得叶梓允微微耸着肩,“相遇是春风十里,原来是你。相爱是山长水阔,最后是你。” 叶梓允微怔,抬眸莞尔,眸光湿漉漉的,眼睛里是洗净铅华的清澈透亮。 盛凯锋眼角微挑,笑容绽放在眉眼里越来越浓,刮了刮她小巧的鼻梁,勾起下颌,以吻印证。 第三百一十七章 他们回来的目的 一夜辗转不安。 天亮,盛凯锋送叶梓允到医院,还要回集团处理公事。 叶梓允照旧先去看望早产的小弟弟,才又折返到阮湄的病房。 她试着敲了敲门,没人应答,叶梓允只当阮湄不在,推门进去一看,阮湄躺在病床上神色哀伤又憔悴,形容枯槁。叶梓允叹息一口气,踱步上前。阮湄只是微微扬了扬眉毛,转动眼珠子看向叶梓允,冷笑。 “你居然还敢来?” “给小孩取乳名了吗?”叶梓允并不在乎她的态度,“我刚刚从楼上下来,医生说他现在的状态好了许多。你有时间可以上去多看看他,他会知道是自己的妈妈来了。” 阮湄垂下眼眸,嘁了声,“又来假惺惺!凯锋呢?凯锋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她伸长脖子朝门口张望,叶梓允大步横跨过来挡住她的视线,“他为什么要来?” “他昨天帮我拦下了叶鹤正,他还是在乎我的!”阮湄的眉眼微微上扬,“他还是关心我和孩子的!对,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关心我和孩子的人!只有他,只有他不会嫌弃孩子先天不足……” “他是不嫌弃,但也和他没关系。” “有!谁说没有关系?”阮湄情绪一时高昂,瞪着叶梓允破口大骂,“就是你!你嫉妒我,怨恨我,所以才不让凯锋来见我和孩子!都是你……我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你!你好狠毒的心啊……” 叶梓允面不改色站在病床前,冰冷的眼睛淡漠地看着阮湄在自己面前撒泼发疯。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看你吗?” “最毒妇人心……你想要毒死我!”阮湄忽然蜷缩起来抱紧自己,战战兢兢地哆嗦。 叶梓允不屑地冷笑,转移视线,“我只是想和你说,我不知道你进叶家打的什么主意,现在你任何好处都捞不到。satan的手下都在警局,警察随时都会找你问话,到时候我不认为你还能全身而退,叶鹤正也不会帮你。所以,带上你和孩子,离开。” “离开?凭什么?”阮湄嘲讽地哈哈大笑,“我有什么好处?” “孩子的赡养费,每个月我给你。” 阮湄皱眉,满脸狐疑,“你有这么好心?” 叶梓允抿了抿冰凉的唇瓣,“我不是好心,我只是自私,自私的想要保护我的山亭。” “叶山亭……”阮湄苦笑,双目突然一亮,“你说得很对,叶鹤正已经不管我了,和我撕破脸皮了,我什么好处都得不到!既然如此……我绝对不会带着孩子离开!” 叶梓允无奈叹息,“你不该让孩子来承受,你们还有属于你们的未来。” “未来?是我听过最荒谬的说法!”阮湄突然抓着叶梓允的双臂,死死勒着,瞪圆了一双乌黑精明的眼睛,“我没钱没财没男人,带一个先天智障的儿子,我有什么未来?我能有什么未来?” 阮湄撕声大吼,猛地推开叶梓允,开始喃喃自语,“未来,我的未来不能就葬送在这里!” 叶梓允踉跄几步站稳,“如果这就是你的决定,我只能说很不明智,你现在有个孩子。” “反正他都那样了!”阮湄突然回头瞪着叶梓允,凶神恶煞,“不如和我拼一把!” “你改主意了可以找我,随时生效。”叶梓允镇定自若地转身要离开,“还有,不要伤害山亭。如果不是他,你现在恐怕连这间病房都住不下去。” 阮湄冷笑。 “康康。” “什么?”阮湄皱眉盯着叶梓允。 “康康,但愿他能平安健康的长大。” 叶梓允目光轻柔如明镜倒映着阮湄此时复杂的神情,她没在多说,转身离开病房。 来之前,盛凯锋已经和她说过,阮湄不会带着孩子离开。可是叶梓允还是想要尝试,毕竟阮湄也是那样在乎孩子啊,比阮湄自己能意识到的还要在乎。不过叶梓允也没抱任何期待,心里只不过是有点惋惜罢了。 失去叶鹤正这个后台,阮湄在叶家也是形同虚设,她又能依靠谁呢? 叶梓允站在医院大门口,熙来攘往的人群,穿梭不息的车海,风是冰的,人群脸上的表情是僵硬的。她深吸一口气,大半张脸都缩进厚实的围巾里,双脚跺了跺地面,小跑向街边招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一路堵在车流里艰难地前行,接近三个小时,叶梓允才站在叶家大宅外。 张妈急急忙忙来应门,“小姐回来啦!现在家里没人啊!” 叶梓允一路走进客厅,张妈怕她冷,赶紧点燃了壁炉,“小姐随便坐,需要喝点什么?” “张妈,昨晚我弟弟他们是不是回来了?” 张妈笑得一脸皱纹,“可不是吗?我差点都要认不出来了,大变样啦!还是一样俊。” “那叶鹤正待他好吗?” “看着挺好的,和以前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张妈倏尔压低声音,凑到叶梓允跟前嘀咕道,“我听说是叶夫人生了个……什么痴呆儿子,老爷大怒,这才对少爷改观的。” “孩子也挺可怜的,以后回来了,你们还要多照料照料。” “嗳,张妈知道。” 叶梓允抬头环顾四周,“他们刚回来又跑哪儿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张妈一愣,“怎么?小姐,您不知道的吗?” 叶梓允反倒被问住了,“我……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今天老爷带着少爷一起去公司了。”张妈诧异地打量着叶梓允震惊错愕的神情,“小姐原来不知道?好像是要召开什么新闻记者会……这个点,估计都开始了。” 叶梓允来不及思考,立刻打开电视,切换到新闻台,镜头里渐行渐近的那抹纤弱清隽的身影,不正是叶山亭吗?sam一身西装革履,英气逼人,端走于前方替叶山亭领路。两边记者的闪光灯扑哧扑哧狂闪,而两人皆都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嗡,她的手机一阵震动,牧希发来的微信:“哇!姐,你弟弟好帅!没弟妹吧?” 叶梓允叹了口气,很快找到李正的微信,还没开口问,对方已经正在输入。 “你爸爸准备对外介绍叶山亭的身份,并且有意让他做副总裁。” 叶梓允吃惊地看着电视屏幕,屏幕里叶鹤正和叶山亭拥抱在一起,话筒架在叶山亭面前却被sam拿走放在自己面前,而叶山亭只是淡漠地笑着面对镜头。他笑得苍白空洞,和第一次见面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大家好,我是sam davis。”sam略微停顿,“作为叶山亭先生的唯一发言人,我需要在这里表示,我们这趟回国的最大目的,就是为了叶氏集团能发展得更好更快……我们已经向董事会递交了……” “小姐?小姐!”张妈着急地晃着叶梓允的胳膊,“您手机一直在响啊!” 叶梓允恍惚间回过神,急忙接通电话,“凯锋,山亭他们回来是有目的的……” 第三百一十八章 谁都不可以相信 办公室里的盛凯锋同样正在看新闻里报道的叶鹤正和叶山亭,听完电话里叶梓允滔滔不绝的担忧,他的唇角只是微微上扬,眸色温柔,“事情还没发展,你已经焦虑了这么多。” “我是担心山亭被利用。”叶梓允沉重地叹着气,跌坐在沙发里,“你也知道之前叶鹤正被调查的事,董事会一直在干涉他的决策行动,需要另外有人来领导叶氏,这个时候山亭站出来,不是任由叶鹤正躲在背后为所欲为,而所有好坏都由山亭一人承担?” “我以为你现在坐收青乡红利,就不在乎叶氏内政了,还是这么清楚。” 叶梓允撇了撇嘴,“我正在收购叶氏小股东的股份,当然关注。” 盛凯锋看着面前刚进来的佟武,微微点头,佟武知趣地静候一侧。 “凯锋,我们现在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你可以好好和你弟弟培养感情。”盛凯锋说得语重心长,“这才是你最该做的,阿允。他需要的是你的陪伴,而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 叶梓允眸色微闪,视线落在电视里的叶山亭身上,即便众人簇拥,他仍然飘渺得像一缕烟。她叹了口气,垂下眼眸,“是啊,我都快忘记自己的初衷了,谢谢你,凯锋。” 盛凯锋挂了线,关了电视,起身走向办公桌,“事情办妥了?” “是,少爷。”佟武上前,双手递来一份文件,“这是狱中那几名satan手下的犯罪记录和笔录。” 盛凯锋寥寥过目,“没有供出satan和阮湄。” “没有,他们说只负责从接头人手中拿钱,不知道老大和幕后金主是谁。” “军区那边的境外犯罪集团调查有没有结果?” “有,少爷。”佟武又递来一份文件,“这是军区刚发过来的邮件,这个人就是satan。” 秃顶金发白人,肌肉很壮,双臂刺青,眼神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盛凯锋这才终于知道,为什么每次交手不见satan本人出马了,因为—— “他没有腿?” 佟武点头,“他所属的黑啤鹰是混迹在纽约的墨西哥毒帮,和当地一个俄罗斯黑帮水火不容,他的腿是两帮交火掩护手下时炸残的。保住了命,也得了人心,所以手下都死心塌地跟着他。这些年他饱受旧伤的折磨,黑啤鹰的势力渐渐不如俄罗斯黑帮,规模和地盘极具缩小,手下的能耐也良莠不齐。” 盛凯锋翻看着他的黑历史,“他们的势力是五年前开始衰弱。” “是,少爷。” “阮湄从小在美国长大,但后来离开,我需要她确切离开的时间。” “是,少爷。”佟武迅速翻查手机记录,微微一愣,“六年前离开的美国。所以,少爷怀疑阮湄和satan六年前在美国已经认识,后来阮湄离开美国后不知道satan已经在一年后失去了当初的势力范围,所以才会想起她的这位老相识?” 盛凯锋合上satan的档案,“查,他们的关系绝对不浅。” “是,少爷。” 午后,阴沉的天看起来似乎又要下雨了。 叶梓允在叶家的院子里溜达了几圈,又在楼上楼下来来回回跑了几趟。 家里这个点也只有张妈在家,跟着叶梓允,手里拿着图纸和笔记本跑上跑下。 风萧瑟地吹刮着天地,一片灰蒙蒙的苍白,她们两人的脸上却是身子动来动去后的红润。 “还没进门就见你们跑来跑去的。”sam的声音忽然打断叶梓允和张妈。 两人都循声回头看来,满目萧条的院落里,叶山亭恰似乘风而来,嘴角的笑意美得不真实。叶梓允收起图纸交给张妈,含笑迎上去,“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和张妈正商量怎么改动一下,让山亭的活动能更方便一点。” sam邪魅的一笑,“所以,你这个姐姐,还是不相信山亭能安然无恙的独立?” 叶梓允收敛笑意盯着sam,“肯定是你中文不好,才误解出这样的意思。” “是啊,这在我们这里,叫做关心。”张妈也笑嘻嘻地来帮腔,“姐姐,当然关心爱护弟弟啊。少爷的确能独当一面,小姐是当姐姐的,还不是得护着。” 叶梓允也不想和sam的关系闹得太僵,毕竟现在他是叶山亭最可信最依赖的一个人。 说不定想要知道山亭的事,也只能从sam的嘴里套出来。 “你能明白山亭的每一个意思?”她语气稍缓,话题很快转移。 sam得意地拍着胸膛,“那是。从小到大的默契,可不是白有的。” 叶梓允唇角的笑意逐渐弥漫进眼眸深处,“羡慕你,也谢谢你能一直陪在山亭身边。” sam若有所思地勾起唇角,蓝灰色的眼眸愈发深邃迷离,“这是我的荣幸。” 叶梓允上前牵起叶山亭的手,“真的,住在这里?” 叶山亭点头。 “真的,要进入叶氏?” 叶山亭点头。 叶梓允心里暗叹,嘴角的笑意不减,“好,以后需要帮助,随时来找我。” 叶山亭握紧了叶梓允的手,很冰冷的手,叶梓允赶紧搀扶他进了暖和的屋子里。 大家聚在客厅的壁炉前,篝火哔哔啵啵地迸出火星子,欢快地跳跃,就像此刻叶梓允牵着叶山亭的手一直开心闲聊的样子。张妈端来热牛奶和水果,sam忽然想要用壁炉的火做烤肉串吃,缠着张妈忙来忙去,素日里空旷冰冷的大宅,也终于有了欢笑声。 叶梓允从挎包里掏出出门时特意带上的妈妈的照片,放进叶山亭的手里。 “虽然你看不见妈妈的样子,但她现在就在你手中。她会像你这样抚摸她而抚摸你,妈妈的手一直都很暖,就像现在壁炉里的温度,为你驱散寒意和阴暗。我来告诉你,妈妈长什么样……” 叶山亭抱着相框很紧,直到叶鹤正回来晚饭结束,他和sam回到家里,相框仍然被他拿在手里。sam倒了杯威士忌,惬意地走过来搭着叶山亭的肩膀,嗖的一下,从他手里抢走了相框,挑眉看了好久。 “嗯,你妈妈很美,这应该是年轻的时候,笑得还有点羞涩。” 叶山亭徐徐转身,双手摸索着从sam手里拿走相框,慢慢悠悠地放在床头柜上,复又拿起一支笔和一本本子,摸索着,悉悉率率写下一句歪歪扭扭的话:“我们,真的要这样做?” sam凑上来索性躺在床上,慵懒地眯着眼,咂了口酒,“啊,对啊,我们回来的意义。” 叶山亭又开始摸索着写下去,“可是,我觉得他们都挺好。姐姐、姐夫和张妈。” sam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坐起来,严肃地压低了声音,“我们刚回来,一切信息还没收集到位,现在下判断十分仓促不明智。别忘了,我们回国前,他是怎么说的?” 叶山亭耸拉着嘴角,写下一排笔画歪瓜裂枣的话:“谁都不可以相信。” 第三百一十九章 现在知道我说得对吧 夜色深沉,叶家大宅的书房里静谧得只能听见叶鹤正执笔书写的沙沙声。 “你说什么?”他的笔一顿,合上钢笔帽,微眯着眼打量着站在书桌对面的叶梓允。 “我想回来,陪山亭住一段时间。” “不行。”叶鹤正立刻否决,刺眼的白灯下他一双浑浊的眼眸里沉淀着长辈的威严。 叶梓允握紧拳头,大步向前,“山亭这么多年才回来,为什么不能让我多陪陪他?” “我没有阻挠你见他,只不过你是盛太太,不方便再住在叶家。” “可是凯锋不在乎……” “我们叶家在乎!”叶鹤正一本正经地拍下钢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道理还在娘家住那么久的说法。你想山亭,你每天和他见面都可以。别再逼我,小心我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你。” 叶梓允叹了口气,“可是山亭是人,不是货物。” “我说了,不要挑战我在叶家一家之主的地位。” 叶梓允胸口憋着怒火气不过,双手啪的一声撑在书桌上,音调不自然地拔高,“一家之主的地位?你只看到了一家之主的权利,怎么没有看到一家之主的风范?你在病房里虚弱不堪的时候,考虑让我接受叶氏,你只是利用我,像现在利用山亭?” 叶鹤正的目光一沉,眼底阴冷如刀,脸上的赘肉在抽搐,“你这样想,我只能说,是你自己主动请辞离开叶氏,是你主动承担管理下属不当的职责。董事会也需要一个交代,你很清楚。” 书房里的气氛骤然跌破冰点,两人僵硬对峙,谁都不谦让谁。 瑟瑟的冷风从窗开的窗户里刮进来,夹杂着几片零星的雪花,不知几时又下起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夜雪,让这个夜晚忽而变得更加刺骨森寒。整个人都像是从雪水里爬出来的,湿哒哒的,风一吹,全身哆哆嗦嗦,心都成了冰块。 “我说的吧,一切信息还没收集到位。” 书房外,sam回头看向身后的叶山亭,薄如纸片的他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 “现在在你姐姐眼里,说不定你是和她争夺叶氏集团的竞争者,讨厌你还来不及呢。” 叶山亭垂下头,sam手里端着原木餐托小心翼翼转了个身,两人沿着来时的折返回去。 张妈正收拾好厨房过来,见餐托里的两份燕窝都没动过,“少爷,戴维斯先生,怎么……” “他们好像正在谈话,我们不知道能不能打断,就拜托张妈到时候帮我们送进去啦。” sam立马把餐托塞给张妈,笑起来的眼睛里像是有一片被雾色笼罩的湖面。 很静,但看不到湖对面。 张妈被迷得神魂颠倒,远远地目送他们离开,并没注意到叶山亭嘴角的笑意不见了。 他扶着sam走上楼梯,头顶的廊灯下叶山亭的脸阴沉如霾,紧抿的唇缝透着森冷的寒气,像是玻璃窗上那层薄薄的霜。 谁都不可以相信。 晚上,盛凯锋来接叶梓允时,她上楼想要和山亭作别,刚要敲门,sam突然开门走了出来,没等叶梓允往门里看一眼他就关上了门,胳膊肘随意靠在门框上,两只脚交叉扭着身子冲叶梓允没怀好意的笑笑,“这么晚了,有事?” “我要回去了,想和山亭说一声。” 叶梓允想要进去,sam又换个站姿挡住她,“山亭已经睡了。” 叶梓允半信半疑地打量着sam,叹了口气,后退小半步,“那算了,明天下午我会再来看你们,到时候你们在吗?” “在。”sam笑了笑,“要不然我们会在哪里呢?” 叶梓允没说什么,道了声晚安,转身离开。走了四五步远回头看sam,他还站在门口,冲她挥了挥手。叶梓允收回目光,走到楼梯口再回头的时候,sam还在门口,做了个飞吻,她皱了皱眉,对这个人可真没什么好感。 一直到听不见叶梓允的脚步声后,sam才把手背在身后拧开门退进去。 “彻底走啦。” sam端起威士忌酒杯走向落地窗前的扶手椅,玻璃窗上折射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白蓝色的亮光。完整的大屏幕被分割成了九宫格,每个格子里的画面都不一样,但都是叶家大宅里不同房间、走廊和角度的监控视频。 叶山亭坐在电脑对面,戴着耳机。 sam走上来,拔掉耳机连接电脑的那一头,叶家大门外叶梓允和盛凯锋的对话声立刻传来。“抱歉,我又让你等久了。”画面里,叶梓允缩着脖子躲在围巾里,扑上去抱住盛凯锋。sam把音量微微调小,坐在他的对面,目光深邃悠远地望向窗外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 第二天一大早,叶梓允的手机铃声大响,她刚皱起眉头,电话就被接通了。 “椰子椰子!你起来没?赶紧的陪我去逛商场!” 罗柔柔的大嗓门,吓得盛凯锋不得不把手机拿得离自己远一点,一旁的叶梓允都能听见。 “怎么了?”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醒来。 盛凯锋搂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一带,叶梓允沉沉地贴上来,猛抽一口气,就听见盛凯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还没起来。” 电话里的罗柔柔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盛凯锋接的电话。而且还能听见电话里叶梓允娇羞地说着什么“讨厌”还哼哼唧唧的,盛凯锋的笑声从电话里传过来罗柔柔立马挂了线,一颗心扑扑扑乱跳,吓得她赶忙丢了电话。 一直过了三个小时,叶梓允才回电。 “一大早找我有事?”浴室里,叶梓允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一脸没睡好的样子。 “喂喂喂,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罗柔柔的声音压得很小,像蚊子似的。 叶梓允拉开睡袍的领口,锁骨下方又新增了几个鲜红的痕迹,都是接完罗柔柔电话后盛凯锋干的好事。那些颜色淡一点的,还是昨晚的,和之前的印记都重合在一起了。叶梓允叹了口气,“你还是直接和我说,找我干嘛吧。” “嘻嘻,好消息,我找到佟文了,而且复合了!惊喜吧!” 叶梓允目瞪口呆,“完全是惊吓好吗?你怎么找到佟文的,怎么又复合了?” “准确说来,我还没见着他,只收到微信,说他太想我了,要我和他一起过年!” 叶梓允眉梢一挑,怎么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第三百二十章 恋爱中的女人 电话里,罗柔柔笑个不停,满满溢出来的幸福哪怕隔着电话叶梓允都能感受到。 “吃了午饭出来,到时候我告诉你怎么回事。”罗柔柔难掩激动。 叶梓允揉了揉眉心,叹息着,“今天不行,明天吧。” “就这么说定了!要是你放我鸽子,看我……啊啊啊,我先挂了,我们家文文来找我了。” 嘟嘟嘟。 听筒里传来忙碌的占线声,甚至连句再见都来不及,叶梓允翻了个白眼,放下手机。 “真是的,失恋的时候谁恨得咬牙切齿的,现在都忘了?” 她撇着嘴,无奈摇了摇头,哗啦啦开着流水,眼神却是一片迷蒙空洞。 佟文的事情,难道是自己想得太复杂了吗? 叶梓允拿不定主意,囫囵洗了把脸,心里惦记着下午去叶家找山亭,自然也把佟文的事压后了。只午饭时和盛凯锋简单提了提,嘴里还咀嚼着饭菜,说话声咕哝咕哝,险些被呛。 “慢点,和好自然是好事。”盛凯锋盛了碗热汤递给叶梓允,“其余的事,你也不用多想。” 叶梓允捧着暖暖的汤碗,隔着缭绕的热气她的眸仁自有种朦胧的美,目光也像是被温暖了,“可是,佟文是你的好兄弟,他却那样说你,我还是耿耿于怀。” “夫妻也有拌嘴的时候,更何况是兄弟,一言不合,也是常事。” “可你们之前也没吵架啊!”叶梓允疑惑地扑闪着大眼睛,清澈纯美。 盛凯锋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他从没告诉过叶梓允,在槐桐路别墅的书房里,佟文和他第一次吵架,就是为了她。盛凯锋不愿叶梓允担虑太多,只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佯装催促,“还不赶紧吃,小心时间来不及了。” “对哦。”叶梓允一急,喝了一口汤反而被呛得阵阵干咳。 而此时,罗柔柔家里,佟文坐在餐桌前,连打了几个喷嚏。 罗柔柔颇为担心地看着他眼里的血丝,放下筷子握着他的手,“感冒了吗?你的手好凉。” “我很好。” 佟文抽回手,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对罗柔柔的思念,反倒有几分隐忍的恼怒。 “不行,待会我陪你去药店。”罗柔柔很认真,“要是你感冒了,我明天就不约椰子了。” 佟文的眸仁微闪,握着筷子的手不经意地轻颤,并未引起罗柔柔的注意,“叶梓允……嗯,她这段时间还好吗?我看新闻,她的弟弟回来了。” “哎。” 罗柔柔一声叹息,叫佟文的心猛地一惊,握着筷子一紧打在碗沿上清脆的一声响。 “这段时间又联系不上你,你不知道,椰子和阮湄在洗手间闹起来了,结果……” 罗柔柔滔滔不绝地和佟文聊起了叶梓允这段时间的事,佟文听得很认真,时而皱眉,时而展眉,一颗心忽快忽慢的节奏完全因叶梓允而跌宕起伏。结果等罗柔柔聊完,饭菜几乎都凉透了,她大惊,急忙放下碗筷,“你先别吃,我再去热热。” 佟文全然不在意罗柔柔忙碌的样子,攥紧了的碗筷这时才徐徐放在桌上。 “还有啊,最近我们部门来了个新领导,简直是灭绝师太升级版,不知道怎么专门针对我……”罗柔柔一边忙着一边聊个不停,几乎都是关于自己工作的事儿。微波炉嗡嗡嗡地运转着,她背对着佟文,却是满脸娇羞,“……这段时间,我也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我……是真的很想你……” “然后呢?叶鹤正没有帮着阮湄为难叶梓允?” 佟文突然开口,显然除了有关叶梓允的话题外,他根本没有留意罗柔柔说得别的事儿。 她转身,微微发愣,并未多想,只点了点头,“他不认孩子,也没怪责椰子。” “明天我有事,不用你陪,你有约就去吧。”佟文站了起来。 罗柔柔一脸紧张,急急忙忙上前解释,“不用,约的是椰子没事的,她不会生气。” “可我会生气。” 佟文的目光和他的语气一样冰冷,看得罗柔柔伸来想要拥抱他的手只得尴尬地缩了回去。 “可是,你……你不是说想我了吗?”她战战兢兢,就连声音都在发颤。 “是,但我不喜欢被人粘着,我需要空间和时间。” 罗柔柔低下了头,佟文看在眼里,上前抱住了她,怀里却没有任何温度。 她还没来及环上他的腰身,佟文已经后退松开了她,“好好和叶梓允去玩,明天我会来商场接你们。” “饭还没吃完,你要走了吗?”罗柔柔有点惊讶,微波炉的声音隔着厨房传来。 “嗯。”佟文已经大步走向了玄关。 罗柔柔跟上去,见他换鞋,只得欲言又止,垂在身侧的手捏紧拳头又满是黏糊糊的冷汗。 佟文换好鞋回头看来,却没看出她脸色的异样,“我先走了。” “……嗯。”罗柔柔淡淡应了声,见他开了门,突然忍不住大喊他的名字。 佟文纳闷地回头,“怎么?” “我……我们……”罗柔柔咬着唇瓣,小心翼翼地试探,“我们,是和好了吗?” “嗯。” “我……我还是你的女朋友吗?” 罗柔柔满脸殷切,期待又紧张的眼眸里仍旧是佟文轻描淡写的模样。 “……嗯。”良久,他才应道。 罗柔柔的嘴角终于绽开笑意,眼眶里噙着暖暖的眼泪,扑上去紧紧抱住佟文。 “太好了……太好了!”她一遍遍重复,一点一点收紧双臂,抱得佟文更紧。 他笔直地站在门口,虚开的门缝里吹来走廊上阴冷的风,他的身子愈发冰冷,而怀里的罗柔柔却滚烫得似乎正在燃烧她所有的激情和爱意。佟文的手垂在身边,任由她抱着自己,却没有回应,哪怕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明天我们去逛商场,完了你真的会来接我?” “嗯,我来接你们。” 罗柔柔唇角的笑意渐浓,目送佟文离去,微波炉正好叮的一声,停止了运转。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她的笑意也渐渐淡去。 恋爱中的女人是盲目的,她看不穿佟文眉眼里流露出的情感,只一心想要把自己的爱展示在他面前。无论对方给予如何的回应,在她眼里,都是爱她的表现。 但经历了这次分手,再见面她还是能感觉到什么。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像是有条虫在心里蠕来蠕去,焦躁不安,偏又挠不到的感觉。 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呢? 罗柔柔形单影只地站在玄关,客厅雪白的窗帘时起时落,恰似她那颗忐忑不安的心。 那颗,即便找不到答案,却还要继续爱下去的心。 第三百二十一章 被挟持的傀儡 “小姐,您来了。”张妈迎向叶梓允,笑眯眯的双眼好似两枚月牙,“老爷还在公司,今晚好像要待到很晚的样子。小姐随便坐,我去把图纸拿来,今早工人们来过看了图纸,给了不少建议。我不敢乱答应,只得小姐来了定夺。” 叶梓允点着头在沙发坐下,往楼上望了两眼,“山亭他们还在休息吗?” “没,一大早的,少爷和戴维斯先生就和老爷一块去公司了。” 叶梓允蹙了蹙眉,昨晚不是说好的,下午在家吗? 难道叶鹤正表面上支持他们姐弟见面,实际却故意支走山亭,让叶梓允只能扑空? 张妈捧着图纸过来,还没来及开口,叶家的佣人忽然来唤她,“戴维斯先生说少爷的房间我们不准随便进入,可是今早戴维斯先生却没有把少爷换洗的衣服放在门口,我们现在……” “我去吧。”叶梓允站了起来。 张妈有点为难,“小姐,可是戴维斯先生说过……” “他一个外人几时能在叶家吩咐了?” 叶梓允此话一出,张妈和佣人都不敢多嘴,只得默许叶梓允进了叶山亭的房间。 “脏衣服就这些,你拿走吧。”叶梓允指了指房间五斗橱旁的藤编筐。 佣人应了声,急忙上前抱走了堆满脏衣服的藤编筐。 叶梓允细细打量房间里的摆设,并没有想走的意思,反倒在佣人离去后关上了门,大步走向床头柜,抽出抽屉胡乱翻找。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又能找到什么。甚至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能这样做,但是,对sam极度不好的感觉,让叶梓允没办法停下来。 她不禁怀疑这个人,到底是在照顾自己的弟弟,还是在挟持山亭当个傀儡。 sam究竟是知道山亭的心意,还是强迫山亭必须同意他的说法,这都让叶梓允感到不安。 可是卧室里能翻找的地方她都翻遍了,她还是没能发现任何有问题的线索。 “两个人,东西居然这么少。” 叶梓允拉开衣柜的门,拨弄着里面悬挂的衣服,统共不过四件外套。 她复又关上门,转身进了浴室,除了简单的洗漱用品还能看出有人住在这里的迹象,房间里其他东西的摆设完全感觉不到有人在的痕迹。叶梓允摆弄着架子上的牙刷,拨开看了看洗漱用品后并没有什么玄机。 叶梓允一一打量着洗脸奶、牙膏、保湿润肤霜、面膜,撇了撇嘴,离开浴室,又站在床尾思忖了好久,手指从笔记本电脑上轻摸过去,并没发现房中有任何不对头的地方。毕竟私人物品就没几件,很难查出什么来。 她叹了口气,准备离开,余光却突然注意到落地窗前的茶几上。 叶梓允转身走上去,从茶几玻璃下的储物格里摸索出一枚充电器,她刚才怎么没注意到?她皱了皱眉,端详后认出这是美国某名牌最新款手机的充电器。 叶梓允思忖片刻,原封不动地放回充电器,心生一计,最后环视屋内一眼,关门离开。 “小姐,您要留下来等少爷回来用餐吗?”楼下张妈迎向从楼上下来的叶梓允。 她看了眼时间,“现在时间还早,我去公司看看他们。” “好的,小姐,需要我叫司机备好车吗?” 叶梓允笑了笑,想起叶鹤正昨晚在书房的态度,摇头,“不用。” 午后,淡淡的阳光终于完全隐没在了云后。天一下子阴下来,风吹过又冷了几分。 叶氏集团的写字楼里,所有员工都在忙碌着。高层聚集在大会议室里不知道正在商讨什么,牧希端着茶杯进茶水间时好奇地瞟了眼会议室的门,看了看手表,从一大早到现在,这个会也只有午饭时候停过,这都好几个小时了。 “又在看什么?”一个女同事浅笑着从牧希身边走过,打趣地也往会议室看去,“在担心你家的李副总啊?我刚才可见到你偷偷把自己的外卖里的肉,都夹给李副总的外卖里了。” 牧希的脸瞬时红透,拉着同事急忙进了茶水间,“别胡说。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喜欢李副总啦,还不承认。” “我……” 牧希脸烫得就像是刚出炉的炭火,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会议室的门正巧这时候开了。高层从里面陆陆续续出来,牧希和女同事都看着他们不再闲聊。叶山亭和sam走在最后,一路还不知道在和李正说着什么。 女同事用胳膊肘捅了捅牧希,牧希立马半是责怪半是害羞地瞪着她。 “……公司前段时间正面临破产的危机,是叶小姐一手带着公司战胜难关。现在,公司也处于稳定的康复阶段。这个时候要在三个月之内提升公司百分之四十的业绩,我担心……” “李副总,没有挑战和目标,公司的发展只会永远停留在康复阶段。”sam高昂着下颌,一本正经,“既然我们的敌人陈家已经成了我们的合作伙伴,我们没必要畏手畏脚。在会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李副总如果因为自己只负责人事行政而不懂经营之道,我们叶氏也不需要这样的人。” 李正的脸色顿时煞白,即便牧希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也看得出李正此刻的尴尬。 “叶总……” “会后叶老先生还替您约了陈总,时间也差不多了。” sam打断了李正,叶山亭仍旧保持沉默,只是礼貌有加的向李正微微颔首,径直离开。 李正唤了几声也没用,正要追上去,牧希急急忙忙跑来拦住了他,拼命摇头。 李正眼睁睁看着他们进了电梯,只得愤慨地叹了口气。 电梯里,sam回头看向叶山亭,“几场会下来,这个李正一直在阻挠我们。之前我调查过,在叶梓允还在负责新项目组的时候,李正正是她的得力助手,看来现在也是叶梓允的心腹。说不定,还是叶梓允安插在我们身边的眼线。” “除掉他。” 三个字,叶山亭说得云淡风轻,面不改色,好像只是在讨论晚饭吃什么的问题,却又斩钉截铁。sam没感到任何的意外,双手抱肩,笑得奸佞又充满痞子气。 电梯在一楼停下,sam带着叶山亭出了大厅,司机已经候在了门口。 一股冷风吹来,夹杂着几枚潮湿的雨滴扑在叶山亭白皙的脸上,竟然不知几时下起了雨。 “……我也没办法啊,爸叫我来我又不能不来……你也知道我得挣表现啊!” 陈曼从写字楼外走来,一手撑着伞,一手讲着电话,丝毫没注意到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徘徊在花圃前,突然冲上来,强行拽走她挽在胳膊上的包就开跑。陈曼一愣,险些摔倒,手机都掉进了水坑里,旋即跺脚大喊:“抓小偷啊!抓小偷啊!” 一旁正要上车的叶山亭突然抬起头,双耳敏感的他捕捉到了风流里几乎不易察觉的异样…… 第三百二十二章 难道是圈套? 是人在风雨中奔跑搅乱的气流,还有他急促紊乱的喘息声。 不等sam和写字楼里的保安反应过来,叶山亭手里的长柄雨伞一横,竟然正好打中小偷的肚子。疼得那人当场捂着肚子惨叫,sam这时才冲上去制服了小偷,保安是最后反应过来押走了小偷。 sam拾起地上陈曼的拎包递给叶山亭,陈曼这时才气喘吁吁地赶来,雨水濡湿了她精致的妆容,几缕湿哒哒的碎发黏在脸上,显得十分狼狈和憔悴。她看见自己的包在叶山亭手里,二话不说猛地抢了过来。 sam见她着急地在包里翻找着,打趣地笑道:“我们帮了你,你也不谢谢我们?” 陈曼确定包里的东西什么也没少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帮了自己的人竟然是那天晚宴上神秘出场的男人,她不禁看着叶山亭微微发愣。这还是陈曼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和叶山亭接触,只觉比第一眼相见时还要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刹那之间,天地间飘渺朦胧的雨雾竟然也不及叶山亭半分的飘逸绰约。 sam好笑的来回看着陈曼和叶山亭,几次在陈曼眼前挥了挥手,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陈小姐?”叶山亭试探性地轻唤一声,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突然如此安静。 陈曼的睫毛微颤,这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出神,“谢谢,我有事,先走了。” “稍等,陈小姐。” 叶山亭忽然唤住她,陈曼纳闷地看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张蓝色的手帕。 “雨大,陈小姐一路追来肯定吹了风雨。” 陈曼一愣,待意识到自己脸上的妆容时突然绯红了脸,接过手帕转身跑进叶氏集团的写字楼里。叶山亭咧嘴清浅一笑,转身摸索着自行坐进了轿车后排。sam随之坐在他身旁,一个劲儿地打趣他,“我怎么觉得你对陈曼好像和别人不同。” “你睁那么大的眼睛都看不见她的妆花了,只能说明你眼神不好。” sam嘁了声,“陈曼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才懒得去在乎这些细节。” 叶山亭似笑非笑地扭头向窗外,即便什么都看不见的他,却偏偏能给人什么都能看见的错觉,恰似自言自语似的低低呢喃,“可是,我必须全神贯注在这些细节上才能努力地看清你们能看见的这个世界。” sam正好接电话,没有听见叶山亭的声音,挂了线后,他表示是叶鹤正秘书打来的,催促他们赶紧赶去。司机也愈发加快了车速,这时陈曼才补好妆从写字楼里出来,不偏不巧,迎头撞上刚要进大厅的叶梓允,陈曼立马黑了脸,“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你怎么在这里?”叶梓允对于陈曼的出现十分不解。 陈曼冷笑,将碎发别在耳后,“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这个问题?” “没空和你闲聊,我还要找人。” “我听说,你总是粘着自己的弟弟。哎,有你这种管得严的姐姐,人家想要缓口气都难。” 叶梓允眉头紧皱,“听谁说的这么无聊的八卦?” 陈曼得意地双手抱肩,眸色清寒,“所有的人都在说,没事跟哈巴狗似的追在叶山亭的后面。怎么,怕别人不认你这个姐姐吗?也对,小小年纪就被人送到美国,反倒自己的姐姐留下来了,你怎么知道别人心里对你没有埋怨呢?” 叶梓允心里大惊,面上却仍然强保持着镇定自若。 陈曼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撞开叶梓允的肩头径直扬长而去。 叶梓允站在门口愣了半晌,还是一行警察赶来从保安手里押走了一个小偷,她才回过神来,急忙拦住一个保安追问这是怎么回事。保安简单地把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了叶梓允,只说是叶山亭帮陈曼抓住了小偷,叶梓允心里咯噔一跳,不禁怀疑,难道是陈曼故意接近叶山亭的手段? 叶梓允心里耿耿于怀时,陈曼正好赶到一座茶楼。 她刚进电梯,催促的电话就到了,陈曼不敢再有一刻的耽搁,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包间。 “爸。”陈曼清脆的嗓音一声轻唤,包间里的人都循声回过头。 陈曼没注意到旁人,只急忙走向自己的父亲。 陈总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怎么来这么晚?叫叶叔等你这么久,赶紧向人道歉。” 陈曼这时才留意到坐在陈总对面的叶鹤正,急忙替他奉茶,连连抱歉。 叶鹤正笑得慈眉善目,“现在安市经常堵车,叫小曼这么着急赶来,还是得注意安全。” “谢谢叶叔叔关心。”陈曼顺从父亲的安排,没再对叶鹤正表现出明显的敌意。 叶鹤正侧身看向身边的叶山亭,笑道:“我这儿子刚回国,对安市的路线都很不熟悉,小曼以后要是有空的时候,不嫌弃的话可以多带着山亭四处走走,熟悉熟悉周边的环境。” “咱们两家联手如果还能亲上加亲,肯定是安市最强大的力量。” 陈总语重心长地看向陈曼,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陈曼这时才看向叶山亭,他依旧笑得温柔,就像春日下一潭碧波在静静荡漾。 “原来陈小姐和我们是同路的,早知道刚才应该送陈小姐一起来的。” “哟,山亭,你们刚才见过了?”叶鹤正笑意更浓,“这样好,年轻人多接触自然熟悉。” 陈总也点了点头,两个老人家闲聊几句自然找借口打发他们年轻人先走。 “山亭啊,我这女儿自小被母亲宠坏了,脾气不好,还请你多担待。” “陈总过谦,令爱开朗活泼,生活理该多姿多彩。” 陈总开怀大笑,称赞叶山亭几句后,陈曼撇着嘴出了包间,山亭和sam随后出来,关上了包间的门。 “陈小姐,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叶山亭笑意盈盈相问。 陈曼却敛了笑意,高傲的一声轻哼,“看来他们是想要撮合我们,难道你没意见?” 叶山亭笑意不减,“能和陈小姐交个朋友,自然是令人愉悦的事情。” “哼,叶山亭,你根本不了解我,你怎么知道当我朋友很好?”陈曼看了眼时间,“我还约了人,今天没空招待你。如果你需要熟悉安市,叫你司机带你兜几转你自然知道了。” sam皱眉,“陈小姐,这点面子都不给我们?” 陈曼冷笑挑眉,鄙夷的目光里似乎在极力隐忍什么,“我老实和你们说,我是绝对不会和叶家人做朋友,尤其你还是叶梓允的亲弟弟!我是绝对不会和你扯上任何关系!还有,我有喜欢的人,虽然他现在不在安市,但我一定会等他回来!” “陈小姐如此咄咄逼人,真的好吗?”sam厌恶地上下打量着陈曼,都能听见他牙关打在一起的咯吱响。 陈曼一声冷哼,“我说过,你们根本不了解我!” 言尽于此,她不想多说,转身趾高气扬地走向电梯。 sam气不过,“我什么女人没见过,这种才是极品!看来我们得另外定制计划。” 叶山亭却不以为然,笑容清和柔美,“和叶梓允关系不好,她正适合我们的计划。” 第三百二十三章 这才不算求婚 夜深人静时分,一丁点悉率的动静总会愈发刺耳惊心。 叶梓允在客厅落地窗前的躺椅上惊醒时,玄关的灯也刚刚亮起,暖暖的橘黄,映衬着窗外细细蒙蒙的雨帘,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好踱步而来。清冽的空气里骤然弥漫着淡淡的檀木香调,夜色仿佛也多了几分神秘的幽静。 “怎么睡在这里了?”盛凯锋走进客厅开灯,皱眉,“不怕着凉?” 叶梓允打着哈欠起身,“怎么回来这么晚?下午我去公司找你,他们说你和佟武出去了。” “嗯,出去见个董事。” 盛凯锋走来托起叶梓允的手,拥她入怀。 “是盛世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叶梓允很少见到盛凯锋和董事联系,眉心不由得微蹙。 盛凯锋抬手摩挲过她的眉心,俯身轻吻,“不是每次都是坏事,瞧你皱眉的样子。” “那是有什么好消息吗?”叶梓允顿时来了兴致,双眸熠熠生辉。 盛凯锋的唇角荡漾开暖暖的笑意,深邃的眼眸深处尽是宠溺,“二十年一次的亚洲红酒博览会在年后会在安市召开,今天收到政府邀请函,盛世集团将会作为代表方之一参与展览。下午去见的这个董事,正是二十年前负责盛世集团的展览策划人。” “看来是这段时间里我听见的唯一好消息了。” 叶梓允笑得苦涩,蜷缩在盛凯锋的怀里像只慵懒疲倦的小猫咪。 “真的?” “难不成还有什么好消息?”叶梓允嘟着嘴,手里玩着盛凯锋穿在大衣里的衬衣的纽扣。 盛凯锋浅笑低眉,握住她纤细的手在耳边低语,“等这次展览结束,我们就结婚。” 叶梓允的身子一颤,仰头望着眼前男人这双深邃如星辰大海的双眸,她竟然有刹那的晃神。她自然听懂了盛凯锋的言外之意,虽然他们早已经登记结婚,但那一纸白纸黑字的文书根本不具备任何感情的色彩和温度。 他们已经结婚,却并未真正的结婚。 叶梓允清楚地知道,从一开始的互相利用到现在两人的心心相印,盛凯锋这一句话里饱含了多少言不尽的深情。她娇羞的笑了,心里的千头万绪像是漫山遍野在顷刻间绽放的姹紫嫣红,从相遇那夜的暴雨到日久生情的点滴,都仿佛是浸泡在蜜糖罐子里,每一次呼吸都是甜进心里的幸福。 “阿允,你愿意吗?” 客厅吊灯璀璨的光芒下,盛凯锋的一双深色眼眸格外清亮,像是倒映似的,把此刻叶梓允满脸绯红柔软的心事烙印进了自己的心里。她倏尔低眉莞尔,却从盛凯锋的怀里挣脱出去,欢快地绕过茶几跑开,笑声清脆悦耳。 “不算!这可不算求婚,我不回答。” “哦?”盛凯锋挑眉,唇角的笑意蔓延进眸仁深处酝酿出了滚烫的情愫,“怎样才回答?” 叶梓允得意地托腮,佯装沉思,灯光下的她脸色红彤彤得像个大西红柿,偏还要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盛凯锋宠爱的目光留恋在她脸上,尽情的享受霸占着叶梓允此刻只属于他的羞涩。 “我不知道,得看你的表现。” 叶梓允目光灼热地对上盛凯锋的视线,心里一阵乱跳,竟不敢如此直视,匆匆撇开。 他远远地坐在沙发里,幽深的目光恰似一轮皎洁银月,清亮诱人,目不转睛,直直照耀进叶梓允的心里,又似一颗滚烫的流星坠落在她心湖里荡起轩然大波,反倒愈发让她此刻紧张局促得不知所措。怎么,反而有了刚成婚的小儿女心态了呢? 叶梓允捂着脸,急急忙忙走向厨房,要转移话题,“我做了宵夜,你半天不回来……” “你做了什么宵夜?” 盛凯锋双手兜在衣兜里,嘴角的笑意别有意味,恣意闲散地跟在叶梓允身后进了厨房。 她拉开冰箱,橘黄色的微芒勾勒出她脸部的轮廓,随手在里面翻腾一阵子拿出一个橙色的保鲜盒,“喏,这是我做的三鲜圆子汤。下午回来跟着电视学的,不知道好不好吃。” “好吃。”盛凯锋从她身后抱住她的细腰。 叶梓允浅笑,“贫嘴,你还没吃怎么知道?” “我已经吃了。” 盛凯锋撩开叶梓允披在身后的长发,炙热的气息呼哧在她的脖颈间,一口咬下去,惊得叶梓允浑身轻颤,手里的保鲜盒拿不稳,整个人几乎都松软无力地陷进盛凯锋的怀里,声音都充满了情动的微颤,“这里……这里是厨房……” “嗯。”盛凯锋意犹未尽地吮吸着,不安分的手如画笔似的勾勒着她的曲线,“厨房怎么了?” “……”还能怎么? 叶梓允的心里被他撩起了一把火,越烧越旺,又是急又是羞得笑的出声,红得几欲滴血的脸轻靠在他的胸膛里,像是在枝头随风轻颤的雀鸟。 盛凯锋的手不经意地取走她手里的保鲜盒,随意扔在一旁,双臂抱着叶梓允坐上厨房的料理台。两人笨重又急促的呼吸交织在空气里,连带这个凄清冰冷的雨夜似乎也变得炽热如炎炎酷暑。 “我会好好表现,让你答应我。” 悉悉率率的耳畔低语声被男人狂热粗野的吻蒸发掉了,紧紧相拥的身子在轻咬挑吸的缠绵里如被烈火焚烧成一汪暖暖的春水。好似经历了狂风暴雨的洗礼,又在云端漫步似飘飘欲仙,最后又陷在一阵强势的巨浪进攻下终于留的一丝喘息的机会。 叶梓允昏昏沉沉睡去,抱着身边最熟悉的男人,蹭了蹭,哪怕是睡梦中依旧笑颜如花。 夜色深沉,卧室里只一盏床头灯微弱的亮着,正好照亮他怀里熟睡的可人。 盛凯锋俯身吻在她上扬的唇角,床头的手机忽的震动起来。 他敛了笑意,端详着叶梓允并无醒来的征兆,拿起手机,掀开被角,轻手轻脚出了卧室。 床上的叶梓允撇了撇嘴,抱着被子,继续熟睡在梦里。 盛凯锋攥紧手里不停震动的手机,踱步到了客厅的阳台。 夜风撩起他的睡袍,瘆人的寒意下,他冷冽清霜的目光更比夜色还要深沉。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flore,眸色如旧,却没有感到丝毫的诧异和意外。 “还没睡?”电话里传来女人平静的声音,好像原本知道他本没睡。 “下午你说过晚上会找我。” 女人笑了笑,“我以为你并不会等我。” “我等的本来就不是你。” “我知道。”女人声音微顿,骤然深沉,“也从没奢求过。我三天后回国,海滨度假屋等你。” 对方挂了线,寂静清亮的夜色下,只有手机里的嘟嘟声在风中沉淀。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两面三刀的女人 同样的夜晚,叶山亭和sam同样迟迟不能入睡。 “还是没找到?” 卧室落地窗前的沙发椅里,叶山亭捧着笔记本电脑,里面传来监控画面的声音。 sam翻遍了卧室里所有的抽屉和柜子,能找的不能找的,他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 叶山亭听他一个劲儿的喃喃自语,又是叹息又是跺脚又是发脾气,一晚上没安宁过。 “你这样会吵醒叶鹤正的。”叶山亭放下电脑,摸索着走向sam。 “剃须刀明明我放在浴室的架子上,怎么会不见了?”sam看向叶山亭,“你是不是用过之后随手乱放,没收拾好?” 叶山亭轻勾着嘴角的笑意,“你以为我是你?” sam嘟着嘴,无话可说,“可明明一直都是你在用。” “不是还有新的吗?” “不行,我一定要找到。我明明吩咐过任何人不准进来,不可能不见。” sam又去四处翻找,叶山亭站在床尾,倏尔想起什么,“今早你是不是没有把脏衣服放在门口?” sam想了一会儿,“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记得我是放在……咦,衣服也不见了。” 叶山亭和sam心里自然有了定论,心照不宣,下一秒就听见sam用座机叫张妈的说话声。张妈正好值夜班,急急忙忙赶来,唯恐有丝毫的耽搁,“少爷,戴维斯先生,有什么吩咐?” “今天谁进过山亭的房间?” 张妈偷偷打量sam,他的脸色很不好,似乎很生气,吓得张妈都不敢说话。 叶山亭走上来,嘴角的笑意不减,却没有任何温度,和颜悦色的一番劝说后,张妈才终于将叶梓允进来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叶山亭并未当场发难,命张妈退下后,sam才冷笑地双手叉腰,“我说嘞,谁这么厉害,原来是她!她有没有把你这个弟弟放在心上尊重!” “叶梓允。”叶山亭若有所思,“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剃须刀?”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做血缘关系鉴定。”sam眉头紧皱,蓝灰色的瞳眸深处弥漫着浓浓散不去的白雾,“她,在怀疑我们的身份。平时对你这么好,装得还真像,其实她恐怕根本没相信过我们的身份,更没真心实意当你是她弟弟!” 叶山亭的薄唇紧抿成缝,煞白的脸色毫无血色。 “我说不能那么早相信她吧!”sam踹了脚旁边的椅子,狠狠嘁了声,“看来,得在我们的卧室里也按一个监控了。” 叶山亭徐徐转身,沉默不语地坐回原本的沙发椅里。 sam还在低声咒骂,“我倒是要看她这个两面三刀的女人能查出什么结果来!” 长夜漫漫,终于天边破晓。 吃过早饭收拾下来,盛凯锋送叶梓允到安奈商场时,已经快到中午,而罗柔柔已经到了。 “你们逛完了我来接你。”盛凯锋送叶梓允下车,俯身在她脸颊上一吻。 罗柔柔突然上前挽住叶梓允的胳膊,笑嘻嘻地看着盛凯锋,“待会椰子要陪我吃晚饭,所以你不用着急。最后我和我们家文文会送椰子回家的。” 叶梓允纳闷地挑眉,“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安排?” “临时安排,临时安排。”罗柔柔呵呵地笑着。 叶梓允撇了撇嘴,莫名地觉得罗柔柔有点奇怪,却也只能对盛凯锋说了声抱歉,“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是你最忙的时候,更何况还有年后的红酒博览会,你先忙你的,我没事的。” “就是就是,这么一小刻的分开也受不了啊?”罗柔柔冲盛凯锋眨眼打趣着。 “当然,我只想把她贴在我身上。” 盛凯锋丝毫不顾及罗柔柔在场,宠爱地摸着叶梓允的头,罗柔柔酸得牙齿差点都软了。 “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叶梓允点头,站在商场外直到目送盛凯锋的悍马消失在浩瀚的车海里。 罗柔柔心不在焉地看着叶梓允,倏尔想到佟文。如果佟文对自己,能像盛凯锋对叶梓允那样在乎,该有多好?哪怕不及盛凯锋的一半,只要那么一丁点的上心,那也该是幸福的事情啊!罗柔柔沉浸在心事里,身旁的叶梓允在说什么,她也完全不知道。 “……柔柔?在想什么呢?” “啊?”罗柔柔半晌回过神,这才意识到她们已经到了商场的二楼,“怎么?” 叶梓允微眯着眼盯着她的眼睛,悄悄地把她拉到一边,“是不是你和佟文又出事了?” 罗柔柔微怔,眼神里有那么一刻的犹豫,最后也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没有的事!这次分手啊,他算是想清楚了,知道我的好啦,求我复合我们才在一起的,好得很。” “真的?”叶梓允再三追问。 “哎呀,你这啥意思?看不得我幸福啊?你得恭喜我才对。一脸很失望的样子。” 叶梓允暗叹一口气,露出笑脸,“你能得到幸福我当然祝福你,我只是怕你有委屈又不肯和我说。如果佟文真的敢欺负你,我一定会要他给我一个说法!” 罗柔柔嘴角的笑意渐渐绷不住,急忙转移话题,“那家店看起来不错,我去看看能不能选一样当新年礼物送给我的文文。” 叶梓允知趣地按下话头不再追问,心里隐隐感到的不安也被罗柔柔的态度证实。且不管佟文和盛凯锋究竟因为什么纷争而吵架,单是佟文伤害罗柔柔,就是她不能容忍的。 男装店里的服务生很快迎上来,罗柔柔不喜欢有她们跟着,草草敷衍的打发了她们。 两名服务生打量了一下罗柔柔的穿着嗤之以鼻,转而又粘着一身名牌的叶梓允去了。 罗柔柔随意翻了件外套的吊牌,被吓得够呛差点尖叫,见叶梓允在另一边看得悠然自得,她只得垂下眼眸灰头土脸地钻到配件区了。外套买不起,领带、皮带之类的,估计还能刷刷信用卡吧。 叶梓允这头儿看中了一件藏蓝色的西装领呢子外套,正统商务又不失休闲。她随手把衣服拿在手中比量着,盛凯锋穿起来大小刚合适,衣摆在膝盖上方,再配一条黑色或者是蓝色的牛仔裤,休闲的时候可以把裤脚挽起来,里面正好可以穿灰色或者是黑色的高领毛衣,袖口正好能露出毛衣的袖口。 叶梓允十分满意,总感觉这件衣服像是为盛凯锋量身定制的。 “叶小姐的眼光真不错,这件衣服是我设计的冬季主打款,只此一件。” 叶梓允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纳闷地转身,身边两个服务生已经毕恭毕敬地颔首行礼,退下了。 “怎么?不记得我了?” 叶梓允看着眼前这个落落大方笑得得体的女人,忽而想了起来,“舒怡?” 第三百二十五章 谁的嘴巴这么臭 “看来我没有记错人。”舒怡笑着走上来,肩上笼着件黑色的呢子小洋装。 叶梓允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你说这是你设计的衣服?” 舒怡点头,环视店内,“这里是我的个人设计品牌店,新入驻安奈商场。看来你没有好好看我给你的名片。” “难怪以前并没有见过这家店。”叶梓允浅笑,“我并没有因为那次追尾受伤,所以也没有多想,居然还能再在这里遇见你。” “我常年都在巴黎,最近才把品牌做回国内。”舒怡从叶梓允手中接过那件外套,目光里似荡漾着层层的回忆,变得更加温柔如水,“我设计的衣服每件只做一款,独一无二。” 叶梓允好奇地追问原因,舒怡才笑着从回忆里拉回自己的思绪。 “因为我成为服装设计师,是为了一个深爱的男人,所以我设计灵感全来自于他。” “这样的情感,也才称得上独一无二。” 舒怡满是欣赏地看向叶梓允,“难怪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很投缘。” 叶梓允低眉浅笑,略带娇羞,“因为我也有一份独一无二的情感。” “下次可要介绍我认识。”舒怡笑着叫来服务生,“这件衣服替我的朋友包起来。” 叶梓允一惊,急忙掏钱,却被舒怡笑着拒绝了。 “那边那位是你的朋友吧?我刚才远远地看见你们一块儿进来。”舒怡指着罗柔柔,又叫来了另一个服务生,“去看看她喜欢什么,我一样送给她。” “萍水相逢怎么能收你这么大的礼?” 叶梓允已经把信用卡递给了服务生,但她们都不接。 “现在我们还是萍水相逢吗?我却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算是一点见面礼。” 叶梓允知道她是老板,员工必定只会按照舒怡的吩咐做事,只得把信用卡收了回来。 “至少今天的午饭让我请你。” “好啊,我本来就不客气。” 二人说笑间,罗柔柔正好走来,一脸懵懂的样子在叶梓允解释后才恍然大悟,再三谢过舒怡。服务生正好打包好东西走来,罗柔柔接过一个长长的小纸袋,里面是送给佟文的领带。叶梓允便邀请舒怡共进午餐,一同离开了店面。 罗柔柔趁舒怡不在意的时候,轻拽了拽叶梓允的袖子,“早知道她要送,我也去选衣服。” “知足吧,待会你爱吃什么随便点,我帮你弥补,好不好?” 罗柔柔一脸贼笑,“有个有钱的闺蜜就是好啊!” 三人进了西餐厅,点了满桌子的美食,唯独罗柔柔一个人吃得最多。 席间叶梓允和舒怡各种闲聊,发现两人的爱好和习惯都出奇的相似,竟有种一见如故又相见恨晚的感觉。聊到最后聊到感情的话题上,叶梓允满脸娇羞,小日子里的幸福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以后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叶梓允呷了口花茶,“你呢?刚才说到你灵感的缪斯。” “啊,他啊,他还不知道我从巴黎回来了。”舒怡笑得迷人,手里握着刀叉正娴熟又优雅地切着牛排,“我准备给他一个惊喜,等他自然而然地遇见我,这也是缘分。” 罗柔柔正好吃了一大勺的土豆泥,羡慕地看着她们,“好浪漫啊!万一不能相遇呢?” 舒怡微微抬眸,眸中多了几许坚定的深意,“不会,我知道肯定会遇见他。” “希望你们能早一点重逢。”叶梓允衷心的祝愿。 舒怡点了点头,又看向叶梓允身旁的礼品袋,“你的心上人肯定会很喜欢这件外套。” 叶梓允低眉也看了眼,心满意足地笑了。 饭后,一行三人离开了西餐厅。 罗柔柔吃得肚子圆滚滚,拍了拍叶梓允的肩头,“今天吃的好舒服啊!有你在太好了!” “你才知道吗?”叶梓允摸了摸她的肚子,偷笑,“小心佟文回头问你什么时候怀的。” 罗柔柔脸色通红,打开叶梓允的手,恼羞着大步向前,“就会取笑我,才说了你好……” “哎呀!什么人走路不长眼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惊得周围的路人都纷纷侧目。 罗柔柔被人一把推开踉踉跄跄地差点摔倒,辛亏叶梓允眼疾手快扶住她。 “哟,我当时谁的眼睛长在头顶了,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叶梓允看清罗柔柔撞到的人是陈曼,而在陈曼身旁跟着的,竟然是叶山亭和sam,这才叫叶梓允一时愣住没回过神。舒怡不近不远地打量着他们,沉默着一语不发。 “你们,也是一块儿来逛商场的?”叶梓允想要打破眼下的尴尬。 叶山亭仍旧保持着清浅的笑意,“来买点衣服。” “刚好我有个朋友做独立服装品牌,要不要去她店里看看?” 这时舒怡才走上来,由叶梓允互相介绍,舒怡待他们只是礼貌性的微笑示意。 sam却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而舒怡却被他看得眉心微蹙,又自有种美人生怒的美。 “什么法国巴黎的独立服装设计师,听都没听说过。”陈曼鄙视地瞥了眼舒怡,冷漠地双手抱肩,“肯定是在国外混不下去的那种人,镀了层金,回国就耀武扬威起来了。现在每年留学生那么多,谁还稀奇你巴黎回来的。” 罗柔柔见不惯陈曼傲慢无礼的样子,冷哼一声同样翻了个白眼,“怎么突然闻见一股很臭的味道,是谁大开黄腔前没刷牙啊?” “你!” 陈曼急火攻心,正要出口成脏,叶山亭忽然扭头向罗柔柔的方向,“瞎子我的嗅觉最敏锐了,臭味好像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难道是姑娘自己忘记了刷牙?” 罗柔柔大惊,没想到叶山亭居然不帮她们而帮陈曼,一口噎了个委屈却无法反驳。 陈曼得意地哈哈大笑,罗柔柔气急败坏只得退回叶梓允身边。 “估计是有人偷偷吃了臭豆腐。”叶梓允以玩笑之话将这一页很快翻过去,“我朋友那家店的衣服真心不错才推荐你们去看看,你们带回来的行李那么少,多买几件也好,当我送你们的吧。” “哦。”sam挠了挠鼻梁,旋即笑得意味深长,“你怎么知道我们行李很少?难道,你翻过我们的东西?” 叶梓允微愣,虽然很快恢复镇定,但她脸色的变化还是落入了舒怡的眼中。 “之前你们还在我家住的时候,不是只有一个行李箱吗?” “也是,偷偷翻别人卧室里的东西,这种不耻的行为,叶大小姐这么有尊严的人,怎么做得出来?” sam三番两次的意有所指,让叶梓允的心惴惴不安,难道昨天的事被发现了? “山亭,我……” “陈小姐一直嚷嚷着时间很紧,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叶山亭冷不丁打断叶梓允的话,陈曼得意的欣赏着叶梓允吃瘪后的表情,趾高气扬地走了。sam为叶山亭带路,两人都当叶梓允和罗柔柔不存在,径直离开,任何话都没说。唯有sam走过舒怡身边时,呢喃了句“再见”,也就越发显得他们是故意针对叶梓允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罗柔柔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椰子啊,山亭他怎么帮外人都不帮你啊?” “不知道。”叶梓允说的是实话。 “他一直都这样?” 叶梓允摇头,她明显能感觉到叶山亭待她态度的变化,更客套和疏远了。 为什么呢? 她眉心微蹙,罗柔柔和舒怡都不再开口,片刻后,舒怡回了店里,只剩下罗柔柔陪着叶梓允出了安奈商场。天色阴沉,空气里的尘埃颗粒刺嗓子得难受,叶梓允忍不住掩嘴轻咳几声,这才回过神。 “这天气一入冬就糟透了,没几天不是雾霾。”罗柔柔从包里翻出口罩戴上。 叶梓允叹了口气,“该买的都买了,我先回去了。” “等等。”罗柔柔挽住她的胳膊,“说好了文文来接我们,一起吃晚饭的。” 叶梓允勉强笑了笑,“你们破镜重圆难得恩爱约个会,我当什么电灯泡。” “可是……”罗柔柔话到嘴边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的确是希望能有很多机会和佟文私下单独相处,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复合后,她心里又有点怪怪的。是尴尬,还是局促?反正让她不知道如何自处,私心想要留叶梓允来陪自己,说不定她还能表现好一点,自然自在些。 但是罗柔柔一开始就说自己和佟文关系很好,现在再坚持叶梓允留下来,不是自打脸? 罗柔柔没法子,只得陪着叶梓允到街边打车,看着叶梓允坐着车远去后,她才没忍住叹了口气,看了眼自己手里拎着的精美袋子,心跳忽然加速,是激动也是紧张。 于是她完全没意识到周围的环境,直到一个手里捧着牛奶杯的小男孩撞到她,杯子里温热的牛奶顿时泼洒在她手臂上。惊得罗柔柔大跳起来,小男孩反倒被吓得嚎啕大哭。罗柔柔也顾不上自己,赶紧去看手里的袋子,还好还好,没有牛奶泼上去。 小男孩的家人赶来抱起孩子,不问青红皂白指着罗柔柔开骂,孩子反而哭得越来越厉害,好像还真是罗柔柔欺负了他一样。罗柔柔满脸惊愕,她明明才是受害者,好吗?可小男孩的家长压根儿不理,抱着孩子低声咒骂着走了,剩下罗柔柔一个人气得快要爆炸! “我今天还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啊!先是陈曼和叶山亭,现在又莫名其妙冒出个……”罗柔柔无可奈何地翻着白眼,气得跺脚,“这都是些什么素质的人啊!” “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 佟文的声音响起,罗柔柔的背影倏尔僵硬,赶忙换上笑脸转过身。 “你来啦,我……” “叶梓允呢?”佟文的气息不是很稳,喘着粗气,看来是一路跑来的。 罗柔柔微怔,指了指马路,“她不陪我们吃饭了,刚走。” 佟文眼中的一丝期待转瞬成空,很快又是一片捉摸不透的浑浊,“为什么不留下她?” “我……”罗柔柔纳闷地瞪圆眼睛,胸口一直压抑的火气终于迁怒到佟文身上,“她要走,我为什么一定要强留她?而且人家椰子也说了,不想当电灯泡,想给我们多交流的机会,你为什么还要责怪我?” 佟文一时间无话可说,风吹拂在两人的脸上都如鞭子抽打似的疼。 “我晚上还有事,不能陪你吃晚饭了。” 罗柔柔的眼底匆忙闪过一丝错愕,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不应该发脾气的。 她怎么能对自己心心念念的佟文发脾气呢?她盼了好久才终于有机会…… “佟文……佟文!” 罗柔柔高声的呼唤声被湮没在风声里,她快步追上去,佟文根本没有回头,上了车径直远去。罗柔柔只有站在街边喘着粗气,森寒的风吹过她被牛奶浸透的袖管,奶味闷闷地压抑在她心里,手臂如浸在冰水里一般寒彻入骨。 罗柔柔捏紧了手里的袋子,却仿佛听见自己心脏被捏得生疼的哀嚎。 佟文,根本没注意到她袖子狼狈的样子,也许也从来没有真正注意过她。 罗柔柔忽然苦笑,记忆里一幕幕闪现的画面仿佛都浸泡在药罐子里,苦得让人难以下咽。 她就像是路边的电线杆子,一动不动站在街沿边儿。走过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纷纷侧目,见她的脸上挂着泪痕,都只当她是失恋了,又匆匆漠然地路过。 叶梓允坐上出租车转过拐角后,她却又叫司机掉头驶回安奈商场。 现在叶山亭的事情占据了她所有心事,叶梓允根本无法分心再去在乎佟文,直接叫出租车开进安奈商场的地下停车场,与街面上的佟文和罗柔柔相擦而过。在停车场入口下车后,叶梓允直奔管理岗位上的保安。 叶梓允佯装自己忘记车子停哪里了,只记得车牌号,好一番软磨恳求,塞了红包,保安才答应帮叶梓允查找。这一找,还当真找到了。叶梓允推测得果然没错,叶山亭他们用的是叶家车库里的轿车。 她再三谢过,确定叶山亭他们还没走,心里的石头也算落地。 此时,陈曼和叶山亭、sam一行刚从停车场的电梯里出来,陈曼一脸得意的笑个不停。 “刚才还真爽,谁叫叶梓允没事儿那么嚣张!” sam好奇地挑眉,“你为什么和她的关系这么糟糕?” 陈曼嘁了声,满不在乎,“像她那种自以为是又高高在上的人,谁能和她关系好?总之,今天要不是我爸要求,我也懒得陪你们逛商场,你们帮我出了气,也算感谢我了。接下来我还有约,你们自便。” “下次再约,陈小姐。” 叶山亭笑得如拂过远山青黛的一缕清风,叫陈曼有刹那的恍惚,嘀咕句什么后,自行离开。sam一直目送她走远,这才和叶山亭两人低语交流着什么,朝他们的停车位走去。叶梓允远远地站在那里看他们走来,sam却根本没意识到叶梓允的存在,叶山亭却倏尔停了下来。 “原来你还没走的。”sam纳闷地瞪着叶梓允,“你怎么知道我们把车停在这里?” 叶梓允神色清冷地走过sam身边,带动一股霜寒清香的冷风,如沾了雪的梅花凌寒盛开,“我想知道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山亭。”她开门见山,停车场里穿堂而过的冷风瑟瑟,肃杀萧索,撩起她额前的发丝轻扬,紧蹙的眉心像是锁着心里止不住的恼怒与疑惑。 叶山亭笑意不减,却比刚才笑送陈曼离开时,冷冽了不少。 “你,不知道吗?” 第三百二十七章 我是个笨女人 糟糕!他们真的发现了? 叶梓允心里咯噔一阵跳,不知道如何应答,是承认还是否认? 她紧抿双唇,忽然觉得虽然叶山亭的眼睛看不见她,却偏又比任何一道灼热的目光还要叫她难堪。如果不是发生刚才在商场里的事,叶梓允心里已经认定他们姐弟关系很好,可现在,她的信念在颤抖。这段看似很好的姐弟关系,实际却似乎变得脆弱不堪。 “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叶梓允选择了装傻充愣,小心翼翼地试探。 她就像是最后连在枝头的那枚残叶,在风雨摧残中想要尽力保全。 叶山亭笑而不语,只那唇角上扬的弧度渐渐变得是那样不明显,倏尔又冷冷一笑,“爸和陈总极力撮合我和陈小姐,不管于公于私,我都不好立刻驳了这件事,暂且当做朋友互相认识而已。我以为,姐姐是知道的。” 叶梓允悬着的一颗心落地,终于松了口气,脸上是来不及掩饰的庆幸。 “这件事儿,我……我并不知道……” “现在叶小姐总算知道了。”sam走来,解了轿车的车锁。 叶梓允脸色一沉,复又语重心长地叮嘱:“陈曼这个人脾气不好,我担心你会受不了。” “陈小姐从来没在背后说过叶小姐的坏话,叶小姐这样评头论足的,好吗?” 叶梓允扭头看向sam,轻挑眉梢,“我只是忠告。” sam耸耸肩,走向叶山亭,“刚回去了,待会还约了人。” “等等。”叶梓允想起自己之前打定的主意,“你们的手机号是多少?以后有空的话,我也可以约你们一块儿逛商场。” “抱歉啊,这件事交给山亭的秘书去处理了,到现在好像还没办好。”sam直接把这个问题拦了下来,“不知道你们叶氏集团的人办事效率是不是都这样低?害得我们每天只能用座机。” 叶梓允嘴角微扬,“你们两个的,都没有办好?” “嗯。”叶山亭回答得简练干脆。 叶梓允心里已然明白他们对自己有所保留,并未过多追问,还是目送他们上车。 “需要载你一程吗?”叶山亭关门前询问。 叶梓允抿了抿双唇,知道他不过是客套话,并不想自己同路,果断拒绝了。 sam发动车子远去,忽然低声冷笑,“你都给了她认错的机会,她却在装傻,这会你看清了吧?” 迟迟无人应答。 sam瞥了眼后视镜里的叶山亭,他紧抿唇缝,面无表情,如同雕塑似的。 sam知他心里烦闷,也不再多说。 看着轿车驶出停车场,叶梓允僵硬地立于风中,头顶压抑的白炽灯一闪一闪,像是她不安定的心事。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来自己才是最大的傻子。叶梓允无奈地嘲笑自己,摇了摇头,踱步往出口走去,清凉的空气里夹杂着潮湿的雨气,雨丝斜斜地挂在她脸上。 她低眉沿着人行道朝前走着,走过几个十字路口,叶梓允才猛地抬头。 哦,下雨了。 叶梓允漫无目的地闲逛在路上,没撑伞也没躲雨。 深冬的雨总是下得柔和的,却也是冰冷的,然而此刻的她却丝毫感觉不到。 还有什么,比她的心还要冰冷呢? 她本是打算回家的,却不曾想,等她意识到自己在哪里的时候,她已经到了盛世集团。 前台小姐一直唤她,叶梓允才回过神,濡湿的头发和呢子大衣让前台小姐大惊。 “凯锋在吗?” “嗯,在,不过……” “不用打扰他,我自己去找他就好。” 叶梓允心不在焉地走向电梯,前台小姐担心地望着她的背影,总担心叶梓允会突然昏倒。 好在她的神智很清醒,一路到了盛凯锋的办公室,秘书处也没人,她自己就敲门进去了。 盛凯锋坐在沙发里,翻着文件,听见敲门的动静抬起头,正好对上叶梓允晃晃悠悠走来。 “凯锋……” 一见到自己依靠的男人在眼前,叶梓允胸口压抑的情绪在顷刻间迸发,眼泪如决堤似的汹涌而出,再也无法控制,一头扑进盛凯锋的怀里。她本不想哭的,可一见到盛凯锋,她好像彻底崩溃一样,鼻腔酸涩,眼泪止不住的流,足足浸湿了盛凯锋胸口的衣服。 “怎么了?”盛凯锋扔开手里的文件,紧紧抱着她,关切又着急的一个吻吻在她湿润的发间,顿时大惊,“身上怎么这么湿?你淋着雨来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盛凯锋稍微推开她,脱下自己的外套笼在她身上,又开足了暖气,一面唤来佟武去茶水间冲姜茶,一面着急又轻柔地用纸巾擦拭着叶梓允的湿发。就连他自己好像都忘记此刻正在举行的电视会议,对面投影仪的大屏幕上,皆是其他股东匪夷所思的脸。 “凯锋……呜呜……我是不是特别傻?” 叶梓允哭过的眼眸里闪烁着盈盈的水光,透亮又柔软,嗓音里还是哽咽的低沉声。 盛凯锋的手爱抚着她娇小的脸庞,轻柔地她怎么回事。 叶梓允摇头不说,只愈发抱紧他的腰身,“你会不会因为我的笨,就嫌弃我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因为你的笨,而爱上你呢?”盛凯锋宠爱着一笑,顿时四壁生辉。 叶梓允泪光点点望着他,眉目清秀,哭笑不得的砸着粉拳,“你在夸我还是损我?” “如果你是一个笨女人,也是我的笨女人。” “那我是聪明的女人呢?” 盛凯锋眉梢微挑,眸中的暖意十足,浅浅荡漾着笑意,“所以你到底觉得自己笨不笨呢?” 叶梓允微怔,知道自己中了他的圈套,嘟着嘴转身,余光正好瞥见高大的投影仪白布。她这才转身认真地看过去,顿时一声大叫,猛地从盛凯锋怀里站起来,吞吞吐吐老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急急忙忙看向盛凯锋,带着几分怨气和数落,使劲儿示意盛凯锋帮自己圆场。 但是盛凯锋坐在那里,交叠着双腿只是笑,笑得颠倒众生,漫天的星辰都为之失色。 叶梓允只觉得自己看得意乱情迷,晕晕乎乎,险些没被迷醉过去。 投影白布里的股东们个个都惊得下巴快要掉了,他们谁见过此刻温柔多情的盛凯锋啊! 在他们的记忆里,盛凯锋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狠角色人物,公司高层再是资历深厚的老前辈也被他随意炒鱿鱼,对员工更是铁血冷面,从来不讲究任何情面,是个铁手腕的领导者。这么多年,谁都没见过盛凯锋笑。 这这这……这对叶梓允的模样,叫他们个个目瞪口呆,这还是他们心目中的领导者吗? “别笑了,你还不来帮我?”叶梓允压低声音,使劲儿向盛凯锋眨着眼睛。 这一幕落在股东眼里,只当她是不停地抛媚眼呢。 盛凯锋耸耸肩,“我不觉得有什么。” “帮我也是帮你,小心这帮股东回头找你麻烦。” “谁敢?”盛凯锋抬眉扫视一眼众人,他们赶紧转移视线,哼起了小调。 叶梓允真是尴尬地不知所措,索性一跺脚,使起了性子,“那我不管你了,我出去等你。” “不准。” 盛凯锋长臂一伸,拉住叶梓允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带,顺势捧着她的脸俯身凑上去。 一旁的股东个个睁圆眼睛又伸长了脖子…… 第三百二十八章 老婆大人的吩咐 叶梓允娇羞得红霞弥漫在脸上,只感受到盛凯锋柔软的唇瓣落在自己双唇上时,办公室里传来啪嗒一声,电视会议的连接断开了。盛凯锋扔掉遥控器,托起她的下颌,辗转摩挲,你进我退,柔软的舌尖在徐徐描绘着小巧的贝齿,缠绵悱恻。 盛凯锋拥她倒在沙发里,任由怀里娇羞的女人趴在自己身上,气息深沉地缠绕。 “怎么中断会议啦?”叶梓允故意托腮望着他,装作一脸很无知无辜的模样。 盛凯锋凑过来一口含住她的鼻尖,“当然是我老婆大人的吩咐,不得不从。” “哟,盛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受制于人了?” “往往,都是因为我碰巧也想为了你这样做。” 叶梓允嘟了嘟嘴,想要起身,后背却突然多了一只手的力气压着她,不准她离开。 “我进来的时候为什么不提醒我,你还在开会?” 盛凯锋不假思索,“因为我看见你,什么都忘了。” “油嘴滑舌。”叶梓允的唇角挑起一抹笑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依旧靠在他怀里。 盛凯锋爱抚着她的长发,手指一缠一绕地挽着她的发丝,“终于笑了。” 叶梓允微怔,轻叹一口气,微微起身,“打断了你们开会,可以吗?” “只要是你,什么都可以。”盛凯锋搂着她坐起来,“所以,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叶梓允酝酿片刻,不想因为自己而让盛凯锋对叶山亭的印象不好,所以并未将细枝末节都告诉盛凯锋,只说自己和叶山亭之间的相处并不顺利,“……我总是担心他被人利用,担心他有危险,可是他……哎,就是好像对这些都不上心。” 叶梓允扭过身子望着盛凯锋,“我就好像使劲儿挥出去一拳,使出全力却只打在棉花上一样,力气全都散了……我明明都是为了他好,不是吗?为什么反而搞得我现在很无奈,吃力不讨好的样子。” 盛凯锋摸了摸她的头,“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或许是你想得太复杂。” “其他的事情我不敢说,但山亭对我有所隐瞒,有隔阂肯定是真的。” 叶梓允一双眼睛坚定有力,这是她刚才在停车场试探出来的,绝对不会错。 盛凯锋握紧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安慰,“他从小一个人无亲无故在异国他乡长大,虽然现在回家了,可是这个家、这里的人对他而言也是完全陌生。戒备、警惕、误会和疏远都是正常的,你要有耐心。” 叶梓允顺着这话一想,心里果真柔软下来,“我还是太急躁了。” “后天,我们去海边度假,那里有一处不错的海滨度假屋。” “度假?” “嗯,年后开始我会很忙,现在还有时间,我想多陪陪你。” 叶梓允始料未及,心里忽然也激动起来,“可是公司年底不是最忙的时候吗?” 盛凯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了,“谁叫我是老板?” 叶梓允打趣地笑开了,“哈哈,抓到个滥用职权的大老板。” 盛凯锋一把搂住她的腰揉进自己怀里,“我眼前有这么大的诱惑,抵抗不了。” “啊,对了。”叶梓允忽然来了兴致,“我们约上山亭一块儿去吧,正好远离这边乌烟瘴气的琐事,说不定还能解开什么误会。回来也差不多是过年了,再一起吃个团圆饭,多好!” “好。” 盛凯锋宠溺地摸着她的头,叶梓允却像只兔子似的欢快地蹦跶开去。 “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张妈。” 盛凯锋沉迷在叶梓允的笑声中,收拾沙发和茶几上的文件,提前下班和她回了家。 “啊,对了,我今天和柔柔逛商场,看见一件衣服很适合你……” 悍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副驾座的叶梓允终于想起这件事,看着自己两只空手,又慌张地看着车内,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把舒怡给她的袋子落在出租车上了。 叶梓允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真是的……怎么把衣服给忘了?” “什么衣服这么重要?” 叶梓允无奈地耸拉着眉尾,“我很喜欢呢,完全是为你量身定制的,可惜只有这一件。” “说明和我有缘无分。”盛凯锋匆匆看向叶梓允,又平视前方,抽空伸来手握住她,“以后我的衣服都被你承包,让你来给我搭配,好不好?” 叶梓允一喜,抽出手,手心向上摊开,“可以啊,不过得刷你的卡,快给我给我。” “我把我整个人都给你。” “没诚意。” “天涯海角,你都可以用我刷脸卡。” “……呵呵,自恋自大狂!”叶梓允撇着嘴扭头看向窗外,嘴角的笑意却绷不住,如和煦的春风弥漫进她轻轻浅浅的眼眸里。 回到城南7号,盛凯锋下厨,把叶梓允喂成了一只大肥猫后,她终于盼来了张妈的回电。原本叶梓允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非就是山亭拒绝她的相约,然而令她喜出望外的却是山亭和sam都答应了。 “太好了!张妈谢谢你,我爱死你啦!” 叶梓允挂了电话,兴奋得手舞足蹈,盛凯锋洗完碗从她身后走来,一把拦腰抱住她腾空而起,惊得她拼命的大叫,又拼命的大笑。盛凯锋抱着她站稳,叶梓允的一颗心砰砰乱跳,几乎要从体内冲出来。 “你刚才说爱死谁了?”盛凯锋一脸兴师问罪。 叶梓允抿嘴偷笑,“是张妈啦,还会是谁?” “除了我,谁都不可以。” “就属你最霸道!” “不够。”盛凯锋低头靠着叶梓允的额头,蹭了蹭鼻尖,“我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啊……喂喂喂……才吃了饭,你做什么啊?放我下来……” “待会由得你慢慢叫。” “啊……” 盛凯锋抱着叶梓允大步流星直奔卧室,以脚带门,正好把卧室的门关得死死的。 叶梓允开怀大笑的哈哈声隔着木门传来,很快变成了另一番别有韵味的节奏。 盛凯锋多年锻炼下来的体力比常人强上百倍,叶梓允很快吃不消,睡得香甜。 他替她盖好被子,握着手机,下床坐在卧室床前的椅子里,翻出佟武的手机号,指尖飞快的点击着屏幕,传了封信息给他。 信息刚刚发送成功,flore的短信又很快进来。 “大海总是和浪花的颜色最配,你会送我那束白色玫瑰吧?” 盛凯锋蹙了蹙眉。 一阵震动,又是第二封。 “我们的约定,你不会忘记。” 多么胸有成竹的肯定。 盛凯锋讥笑,索性关机,茫茫夜色下,多少人辗转难眠。 第三百二十九章 包容万象的大海 悍马停在海边度假区的停车场里,叶梓允迫不及待地下车,欢呼雀跃地冲向远处的栏杆。 “哇!大海……” 叶梓允展开双臂,任由强势的海风吹拂起她的羽绒服和围巾,乌黑的秀发如瀑飞在空中。 盛凯锋一袭柔和的淡棕色呢子外套,衣摆轻扫在膝盖上方一寸左右的地方,一条休闲的蓝色牛仔裤配了双黑色的休闲短靴,一只手揣在衣兜里恣意潇洒地走来。 看着趴在栏杆上兴奋不已的叶梓允,他的嘴角也情不自禁挑起了一抹温和的笑意。他敞开外套,露出里面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从身后将叶梓允牢牢包裹住。 叶梓允猝不及防地跌进他温热的胸怀里,鼻息间的檀木香调让大海的气息也变得安宁祥和。他低头侧脸靠着叶梓允的头,望向远处一浪一浪击打在礁石上的浪头,“怎么以前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大海?” 不知道是不是盛凯锋的怀抱太暖,她的脸红了。 “还记得我们在马赛出海在岛上的那一次吗?” “嗯。” “那一次,我才爱上了大海。” 盛凯锋眸仁微闪,低眉看向怀里娇小的女人,笑得迷醉,“我知道了。” 叶梓允的耳朵根子悄无声息的红了,低低呢喃,“你知道了什么?” “婚礼结束后,我会安排时间,我们再真正的去马赛度一次蜜月。”盛凯锋收紧双臂。 叶梓允感受着他双臂的力量,感受着他心跳的温度,感受着他话里那番知晓自己心意的浓郁深情,眼睛里幸福的笑意如同此刻洒满海面的粼粼霞光。海面初升的旭日,一片火红,燃烧了那抹云那片海,也燃烧着叶梓允一颗砰砰炙热的心,就连海风也变得温和。 一声刹车响起,盛凯锋和叶梓允扭头看来,是叶山亭他们到了。 sam停好车,再扶着叶山亭下来,叶梓允满脸欣喜地迎上去,却见车里又走来一个女人,她顿时笑意僵硬,欢快的步子也沉重缓慢下来。盛凯锋伴在她身边,牵住她的手,一同走过去。 “这么冷的天,居然还有人来海边度假?” “是啊,这么冷的天,你刚生完孩子,怎么会来?” 叶梓允皱眉打量着阮湄,她一身深蓝色的呢子大衣,里面是棕色的毛衣和同色系的阔腿裤,一双落叶黄的高跟鞋,手里拎着蓝色水桶包,波浪大卷的短发此刻也烫成了齐肩的直发。精致薄透的妆容掩盖了她生育后的憔悴,不知道这段时间她是不是一直在恢复身材,瞧她这身打扮也看不出她刚生下一个孩子。 阮湄冷笑着将几缕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在耳后,上下打量着叶梓允的装束,翻了个白眼,“等你生了孩子,我想就该和其他妇女一样裹着肥厚的保暖睡衣躺在床上,还戴着花里胡哨的老太婆帽子,脸色煞白,眼底一圈青色,啧啧啧,那副样子,是个男人都被你吓跑了。” 叶梓允撇着嘴,实在不愿搭理她,转而和叶山亭他们打招呼。 阮湄自然趁机走向盛凯锋,掩嘴浅笑,“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跟来吧?” “我为什么应该知道?” “关于……” “凯锋,你来帮一下我。” 叶梓允适时出声打断了他们,盛凯锋自然十分乐意,单晾阮湄一个人在旁吹着海风,她冷哼一声,转身自己趾高气扬地进了度假区的游客服务中心。 随后他们办理好入住登记后,拿到了一栋海边东岸岩石后面的度假小屋,总共三层楼。底楼是客厅和厨房,楼上是住宿的房间,顶楼是阁楼。他们于是又各自上车,驱车到了东岸,才又下车进了度假小屋,各自挑选房间。 阮湄自然是抢先一步要了景色最好的一间,叶梓允让叶山亭和sam先选,然后自己再在剩余的房间里选。但都是看不见大海的房间,里面光线又暗,盛凯锋索性带着她住进了阁楼。阁楼有一面倾斜的大窗户,不仅能看见海,还能看见天空。 “这里的海和马赛的海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盛凯锋靠在墙上,浅笑地看着趴在窗上的叶梓允。 “嗯,没有马赛的海汹涌和湍急,这里更温柔安静。” 盛凯锋走过来与叶梓允并肩而立,同样望向不远处的那片海,眸色倏尔变得深沉,像是一抹哀伤融化进了深蓝的海水里,浸透悲伤的气息在缓缓流淌,“大海,看似风平浪静,却往往暗藏汹涌,更令人害怕。” 叶梓允缓缓转过头望着盛凯锋,他眼里的沉重已经散去,只余下清和的暖意。 “我去附近的物资站买些食材和生活必需品,你好好和山亭他们玩,知道吗?” “……嗯。” 盛凯锋摸了摸叶梓允的头,浅笑着离开。 叶梓允茫然地目送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又那么一瞬间的感觉,让她又感到自己距离他很远。阁楼里安静得让她忍不住胡思乱想,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还是决定先去陪叶山亭聊天,也没再多想。 她刚下楼,就看见阮湄正好出门。 阮湄背对着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妖艳地扬长而去,很快听见楼下传来关门声。 叶梓允皱了皱眉,“她在这里难道还有熟人要去见?” 叶梓允疑惑地叩响了叶山亭的房门,照旧是sam来开的门。 “我可以进去吗?” sam回头看了眼叶山亭,耸耸肩,“我们正打算去看海。” “那好啊,一起吧。” 叶梓允裹紧了外套,距离大海越近,越能感受到它渗透而出的寒气。 她扭头看向叶山亭,他已经站在海边很久了,海浪一波一波冲向他的鞋尖,而叶山亭只是沉默不语,安安静静地聆听着海浪的声音、风的声音。叶梓允只是看着他,明明海风足够冰冷虚无,可她还是觉得,叶山亭比大海还要森冷,还要令她捉摸不透感到惶恐。 “我没想到,你会答应我出来。”她的声音很轻柔,足以被风淹没。 可是叶山亭的耳朵是敏锐的,他转而面向叶梓允,“或许,我还是想要再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不知道。”叶山亭望向大海,“变好的机会,也是变坏的机会。” 叶梓允沉思,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在恨我吗?因为小时候的事。”叶梓允低着头,脚尖踢着岩石下的小石子,“我得到了母爱,而你却没有;我留了下来,而你却被抛弃,你肯定认为我没有帮你。”她叹了口气,自嘲的冷笑,“我知道你从小在国外无依无靠,日子艰难,可你不知道我在国内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如同我不知道你的艰辛一样。” 叶梓允沉默半晌,“如果你愿意,我会把我的事情告诉你。” 叶山亭没有回答,海风瑟瑟,叶梓允只当他是默认了,将往事徐徐道来。 叶山亭始终没有打断她的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叶梓允的自言自语。 而sam此时躲在那颗巨大的岩石后,双手抱肩,默默地偷听。 不知道是时间越来越晚海风才越来越冰冷刺骨,还是叶梓允讲起的往事比大海还要窒闷,比海风还要寒透人的心? 第三百三十章 这花是送给谁的 盛凯锋开车到了物资站,那是在游客服务中心和岩石度假屋之间的一栋不大不小的购物商场。因为是淡季,来海边度假的人不多,悍马停在露天停车场的时候,只有另外一辆车子。 他似乎对商场里的布局十分熟悉,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家花店,要了一大捧的白色玫瑰。 店员包装得很美,零星散布的勿忘我如紫色的星子从翠绿的叶子里探出头,在大朵的玫瑰间点缀,白色的棉纸内衬和紫色的不规则包装,和白玫瑰、勿忘我的搭配互相呼应,最后配上绿色的蝴蝶结缎带,清新亮丽,恰如其分。 盛凯锋捧着花回到一楼的咖啡厅,刚坐下,一个女人冷笑着拉开了他对面的椅子。 “知道我跟来了,还把花都准备好了?”阮湄笑得眉飞色舞,“我竟然还以为你是榆木脑袋,不懂得浪漫和怜香惜玉,没想到你在这里准备了惊喜,原来你一直都在叶梓允面前演戏。”说话间,阮湄伸手覆盖住盛凯锋的手,“差点让我误会,还想和你发顿脾气呢!” 盛凯锋抽开手,面色清冷,“你怎么在这里?” “简单啊,出门搭个顺风车就来了,对于我来说,这种事太简单了。” 阮湄回头对收银台正在点咖啡的男人眨了眨眼睛,俏皮的冲他挥了挥手,男人立马笑了。 阮湄这时才回头看向盛凯锋,“看见了吧,男人都抵挡不了我的魅力。” “那你别把我当男人就好,对你,我实在不感兴趣。” 盛凯锋拿着花正要起身,却被阮湄死死地摁住了手腕,她皱眉,语气狐疑,“你不是在这里等我的?” 阮湄诧异地盯着盛凯锋,旋即大笑,松了手,“我明白了,你还有别的女人,哈,盛凯锋,我还真是没看出来,平时你对叶梓允的好原来是装的啊!还装模作样的拒绝我,也是为了挣表现吧?结果背地里勾三搭四,我想叶梓允应该还不知道,你这捧鲜花是要送给谁的?” 盛凯锋脸色一沉,阮湄恣意的双手抱肩,身子微微后仰,“坐下来,我们聊几句,否则我现在就告诉叶梓允,让她来个人赃并获。” “你误会了。” “是误会的话,你走啊,又何必坐在我面前?我现在可没拦你。” 阮湄得意地欣赏着盛凯锋铁青的脸色,他没走,却是淡漠地盯着她,“我留下,不是因为你的胡说八道,我只是不想阿允错信你的话。” “留着你的解释吧,男人的花心,我见得不少。”阮湄微微前探身子,屈指叩了叩桌面,“不过,以后我不希望有人拆散我们的家庭。毕竟我有你的孩子,你应该对我和孩子负责!” 盛凯锋撇着嘴,一脸不耐烦,“从一开始我就没承认孩子和我有关。” “我明确的告诉你,叶鹤正是不能生育的。” 阮湄压低声线,沉闷又沙哑得像是苍老的巫婆,一对贼兮兮的眼睛里射出如匕首般森寒的茫光,叫盛凯锋有刹那的不安。他眉头紧锁,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似乎没那么简单。 “叶鹤正不能生育,你怎么知道?那么叶山亭……” “叶山亭也和他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阮湄从包里抽出两份折叠的文件,“这是我叫人拿了叶山亭的剃须刀,和叶鹤正做的亲子鉴定,而这是叶山亭和叶梓允的鉴定,结果很明显。而且这么多年来,叶鹤正有个私人医生,是他的好朋友,曾经为叶鹤正检查过,确定他不能传宗接代,但他并没有告诉叶鹤正。” 盛凯锋翻看着两份文件,叶山亭确实和叶鹤正毫无血缘,却和叶梓允有关系。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阮湄得意的冷笑,“我喜欢收集人的秘密,连本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盛凯锋垂眸沉思,“我不想要阿允和山亭知道。” “你是指叶山亭的事,还是……”阮湄收回自己的证据,“我们孩子的事?” “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盛凯锋语气深沉,冷冽的目光里是厌恶的疏远。 阮湄理了理自己柔顺的直发,烈焰红唇笑得蛊惑人心,“离开叶梓允,和我在一起。” 盛凯锋冷笑着垂下眼眸,后仰着身子,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你能证明孩子是我的吗?” “我都说了叶鹤正不行,我又没有和其他男人……” “这是你的一面之词,我的印象里,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发生过。” “那天在我的跑车里……” “我说过,我没有印象。” 阮湄咬着牙,急了,“我现在就让叶梓允知道孩子的事,不管真假,她都会厌恶你!” 阮湄根本不理会盛凯锋的愤怒,媚眼里是深不见底的阴暗,“知道我为什么之前不告诉她吗?因为我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手里才有对付你们的武器!” “如果,阿允误会了这一切,我只能说……你也活不了!” 盛凯锋一拳砸在桌上,眸色冷冽强势,充满了杀意,竟然叫阮湄身子一颤,舌头打结。 他狠狠瞪着她,眼神是在战场浴血奋战时的毒辣,是想要人永远闭嘴的狠烈。 盛凯锋猛地站起来,身后的椅子被撞翻,砰地一声,拿起花束头也不回地离开。 阮湄刹那间目瞪口呆。 出了咖啡厅,盛凯锋看了眼手表,迈步朝停车场走去,他坐上驾驶座,玫瑰花随手放在副驾座,正要系上安全带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抿嘴浅笑的声音,“不穿军装的时候,你的戒备和警惕性这么差?都不知道车上有人?” “我要是不知道你在车上,我为什么不继续在咖啡厅等你?” 盛凯锋没有回头,自行系上安全带发动了车子远去。 后排的女人双腿交叠,手指搁在皮质松软的坐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你好像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被咖啡厅里那个女人给惹急了?” 盛凯锋沉默不答。 女人伸来修长纤细的胳膊搭在他的椅背上,气息里是她含在嘴里的薄荷糖,“喂,看你好像惹上了大麻烦,要不要我帮你?我记得,对付女人,你一直以来都很不擅长。” “闭嘴。” 女人嘁了声,收回胳膊靠着椅背,很快悍马停在大海西岸的林中度假小屋外,女人推开车门下车,一双黑色的休闲运动短靴充满青春活泼的味道,白皙修长的腿上只穿了件迷彩色的亮片连衣包臀裙,上身是一件裸粉色的毛茸茸外套,慵懒的卷发简单的束在身后,两鬓前有几缕微卷的发丝随风清扬。 进屋后,盛凯锋开了所有的暖气,“穿成这样不冷?” 她把玫瑰花拆开插进了花瓶里,心满意足地拍着手,“刚出任务回来,没来及换。” 女人转身看向盛凯锋,大大咧咧地踮着脚勾搭他的肩头,“不错,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上头让我等你接洽,到底有什么任务?” 盛凯锋推开她的手在柔软的美式沙发里坐下,女人蹦蹦跳跳地靠过来挽着他的胳膊,“别一来就说公事,无不无聊啊?我们先聊聊天啊,我才从维和地区回来,还不知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结婚了。” “什么?” 女人一声大叫,差点没把度假屋的屋顶给掀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面皮下都是秘密 东岸,岩石后的度假屋里,壁炉里哔哔啵啵地蹦跶着火星子,熏得客厅暖洋洋。 叶梓允从海边回来就生好了火,叶山亭和sam回到了他们自己的房间,还没下来。 她索性到了厨房,打开冰箱一看,里面空空如也,看来食材什么的的确要自己准备。 “还说能先下厨做好东西呢……” 叶梓允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她不知道盛凯锋什么时候回来,只有打电话过去问问。可是听筒里响了很久的嘟嘟声,始终没人接电话。叶梓允撇了撇嘴,也没多想,只当盛凯锋那头正忙着,人声嘈杂所以听不见铃声。 “刚刚吹了那么久的海风,他们会不会着凉呢,这里连药箱都没有吗?” 叶梓允四处在壁橱里翻找着,除了翻出一些管理人员留下的清洁用品外,基本上没有别的东西。而此时,楼上,叶山亭刚洗了个热乎乎的热水澡出来,身上还飘散着缭绕的热水气,和阳光般清爽温暖的气息。 “刚陈曼打了个电话过来。”sam坐在窗前,双腿搁在茶几上,“她好像又有什么约会,用你当了挡箭牌,所以陈总和叶鹤正问起来,就说她和我们一块儿来了。” “知道了。”叶山亭蹙了蹙眉,“你喝酒了?我记得你已经戒酒很多年了。” sam挑眉站了起来,一脚踢倒地上七零八落的空酒罐,仰头喝了一大口手里的酒。 “换我去洗了。” 叶山亭一动不动,突然开口,“是因为叶梓允说的那些话?” sam停了下来,“我承认,我忍不住,不该去偷听。”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叶山亭的语气有点急了。 “总之,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们无从知道,我也不想知道。”sam狠狠捏着手里的啤酒罐,直到啤酒罐彻底扭曲变形,里面的液体被挤来溅得他满手都是,冰冷又粘稠,“我只知道,你的日子有多不容易,我们在美国过得多么憋屈,现在是我们讨回属于我们东西的时候!是他们欠我们的!” 叶山亭紧抿唇缝,煞白的唇色泛着微青,徐徐才揪心地说道:“值得吗?”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没资格再去问了。”sam扔了手里的啤酒罐,苦笑,“我们也没有这个自由。” “就像叶梓允问我的那个问题,你恨我吗?”叶山亭虚弱的声音里饱含了太多他无法承载的感情,无奈的、痛苦的、渴望的……全部交织在一起,成了乱麻似的迷宫将他的身心困住,“是我,才把你卷了进来。如果没有我……” “如果没有你,我活不到今天。”sam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哪怕现在我们受制于人,不得不听从他的吩咐,他要我们对付叶家我们也没有办法抗拒。更何况,只凭叶梓允那么几句话,谁知道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就算是真的,叶鹤正那样对待你的母亲,他活该受到报应!总之,至少我们活着,这已经足够了。” “sam,我却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你。” “所以我得赶紧洗个热水澡,否则我会感冒的。” sam故意玩笑似的笑了笑,拍了拍叶山亭的肩头,埋头走进浴室。 叶山亭的身子颤颤巍巍地跌坐在床上,忽然一阵急促的干咳,咳得他的脸色不正常的泛红。他急忙摸索到床头柜上的药瓶,一口吃了几片这才稍稍好转。卧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浴室里哗啦啦的流水声,叶山亭的思绪却还停留在和叶梓允聊天的时候。 她那时候提起往事时的气息,他能同样感受到在痛苦和恐惧中的绝望。 因为,他曾经也经历过最黑暗的日子。 虽然他现在眼睛看不见,但他却能看清很多眼睛都看不清的事情。 他知道叶梓允没有骗他,但他同样知道,叶梓允在某些事情上却骗了他。 或许,他不应该再去计较这些,毕竟他同样在欺骗他的姐姐。 可是,就算不去计较,他又能怎么做? 叶山亭的手狠狠揪着雪白的被子,揪得手上青筋凸显,揪得被子一片皱巴巴的,就好像此刻浴室里的sam,咬牙切齿地站在花洒下,任由冷水冲刷在自己身上,双手紧握成拳抵着墙,眸子里冷冽坚毅的眼神如凶猛的野兽,令人害怕。 楼下,阮湄刚进门就看见叶梓允背对着自己,蹲着身子在翻找什么。 她一直都没有注意到阮湄已经回来,阮湄也就索性轻手轻脚关上门,走向叶梓允。 她左右环顾一番,确定叶山亭和sam都不在,盛凯锋的车也不在外面,倏尔萌生了一个念头。既然盛凯锋要她证明孩子的血缘,她倒不如直接掐死叶梓允来得干脆。反正这里的人都不知道阮湄回来了,谁掐死的叶梓允,也无从查起。 阮湄得意的扬起唇角,一步一步靠近浑然不知危险降临的叶梓允。 她伸出双手,纤纤十指的指尖染着艳红的颜色,如血一般刺眼。 阮湄的心越跳越快,微眯的眼眸里射出死亡般的寒光,她不止一次想要叶梓允死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了这个死女人,她的日子得轻松多少啊?就算盛凯锋最后不认她们母子,她也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叶梓允独占属于她的幸福! 阮湄眼神犀利如刀,突然扑上去…… “吓死我了!” 叶梓允冷不丁地转身过来看着阮湄就贴着自己而站,吓得心头跳到了嗓子眼。 阮湄在她转身之际匆忙地把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敷衍讥讽的笑意,倒也没被叶梓允识破,只一颗心同样七上八下的不安,佯装干咳一声急忙背转身去,“我只是好奇你在做什么,该不会是偷偷藏了什么东西想要毒死我?” “我们俩谁死在这里,对方都是最大的嫌疑人,我才没你这么笨!” “你说什么?”阮湄脾气上来了,气得瞪圆了眼睛。 叶梓允却不明白她怎么了,撇着嘴推开她朝楼上走去。 阮湄深吸一口气,差点没在叶梓允面前暴露,倏尔又满脸堆笑地跟着她,“你知道吗?我刚才遇到盛凯锋了,他在花店里买了很大一束的白玫瑰和勿忘我。” 叶梓允停下脚步,转身,“谢谢你把这么大一个惊喜告诉我。” “你以为他是送给你的吗?”阮湄掩嘴冷笑,“他买了花还坐在咖啡厅等人,可想而知这束花绝对不是送给你的。” “这种挑拨离间的话,你留着和别人说吧。” 叶梓允说着要往上走,阮湄依旧不慌不忙地跟在她后面,叹来叹去。 “我可是为了你好,认清男人的真实面目。要不待会你看盛凯锋回来,还会不会捧着那束花送你,你就知道了。” “他本来就没有买花,也没有等人,都是你瞎编的,他回来的时候自然不会带着花。” “别呀,我是好心。你知道送人一束白玫瑰花是什么意思吗?”阮湄意味深长的一笑,故意停顿片刻才说,“这个世上只有你才能配得上我。如果盛凯锋把这花送给了别人……” 阮湄一声讥笑,有意不再说下去,千姿百媚地走过叶梓允身边。 叶梓允没好气地瞪着她,“这种话,我才不会信你!” 第三百三十二章 阿允,她更需要我 刺耳的手机铃声在林中度假小屋里响起,打破了此刻僵硬又诡异的氛围。 盛凯锋掏出手机,面前的女人忽然皱眉,“就是这个女人?和你结婚的女人?” 盛凯锋摁了静音,没有接也没有挂,女人冷笑地一声嘲讽。 “你怎么会结婚呢?你怎么能结婚呢?” “你的语气,好像我做了件破天荒的事情。” 手机铃声停了,女人冷哼一声在盛凯锋身边坐下,嘟着嘴,“废话!你盛凯锋在军区里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天天跟着佟家兄弟混,我都怀疑你的取向不正常。这时候突然给我说你结婚了,我怎么能相信?” 她咬着唇顿了顿,看着花瓶里的雪白玫瑰,眼眶里竟不知不觉迷上了水雾。 “更何况……你当初答应过纪央哥哥会照顾我的,你怎么可以……” “罗娜。”盛凯锋叹了口气,从桌上抽出纸巾递给她,“现在不是多一个嫂子照顾你吗?” “我不管!”罗娜愤愤而起,打开盛凯锋的手,眼泪止不住的落,“我才不要什么嫂子!纪央哥哥的临终遗言,是把我托付给你,你就得一生一世陪着我,照顾我……你凭什么结婚?如果不是你……不是你……我的纪央哥哥怎么会死在这片海里?我又怎么会……” “罗娜!够了!” 盛凯锋一声闷吼,罗娜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睁圆了大大的泪眸无辜地看着他。 “你再这样冲动情绪化,我不认为你还适合待在我的部队里。” “你……你居然威胁我?”罗娜鼓着腮帮子,倔强又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是你和长官说话的态度!” 盛凯锋站起来,眼神肃杀如刀,即便一身休闲装束,却给人一袭军装奔赴前线的强势气场,压迫着罗娜立刻训练有素地站着笔直,平视前方,一脸严肃的样子立刻切换成了训练有素的女军人,“报告长官,不是。” “13部队是国家的隐秘部队,有你这样冲动冒失的士兵,还不随时向敌人暴露我们?” “报告长官,我知道错了。” 盛凯锋咬了咬牙,余光落在白玫瑰上,“记住,我们的身份不能被外人知晓,包括我的妻子,你明白吗?我不希望你和她有任何矛盾和冲突,等你认识她之后,你会知道,她会是一个很疼爱你的人。” 罗娜一听到盛凯锋把叶梓允归为外人,心里立马笑开了花,一想到自己和盛凯锋拥有共同的小秘密,是叶梓允不能涉足的,这让她顿时眉开眼笑,又恢复了本性,像寻常小女生一样扑向盛凯锋紧紧挽着他的胳膊,撒着娇。 “好了好了,这一点是死规,我当然知道了。” 盛凯锋眸色缓和,“纪央当初怎么受得了你?” 罗娜眼神一冷,甩开他的手,“怎么了?我怎么了吗?我哪里不好吗?纪央哥哥就是喜欢我这种的,活泼可爱,阳光灿烂,心无城府,又坚强勇敢,能杀鸡杀鱼还能杀敌人!我可比你娶的女人强多了!” 盛凯锋笑而不语,看了看时间,“时间差不多了。” “等等,我还有任务要和你接洽呢。”罗娜拦住他,眨了眨眼睛,“晚上陪我吃饭吧!以前我们都是这样的,今年还是不例外!” “晚上我要陪阿允。” “可是……可是这里又冷又黑……” “坚强勇敢,能杀鸡杀鱼和敌人,你自己刚才说的。” 罗娜一时语塞。 “阿允,更需要我。” 盛凯锋没有丝毫的犹豫,离开。 罗娜木讷地愣在那里,竟然有点痴傻。 她不相信自己刚才居然看见盛凯锋笑了,那种笑是和平时兄弟们在一起时候的笑不一样。那样的笑只能属于他心爱的女人,温和柔美,脉脉含情,像是云朵飘飞在清澈透亮的溪水间,叫人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就连他的眼睛里,也是层层叠叠的笑意,随风溢了出来,成了漫天的星辉。 罗娜茫然地转身看着那束白玫瑰,眼泪又在眼眶里悄无声息地打转。 曾经,也有一个男人用那样的目光注视过她。 只可惜,她一直都在追逐梦里的星辉,而从没注视身边那个男人的笑眸。 而如今,一切都迟了。 罗娜潸然泪下,哀戚无声。 盛凯锋驱车回到东岸,买了大包小包一堆东西,叶梓允和sam都来帮忙。 叶山亭安静地坐在客厅微笑迎接,阮湄则余光冷冷瞥了眼,冷哼一声继续摸着指甲。 “太好了,你买的居然都是我擅长做的。” 叶梓允翻着购物袋,兴奋地搂着盛凯锋的脖子,深深地印了个红唇印在他脸上。 盛凯锋摸了摸她的头,“知道你想要为山亭下厨,我先洗个澡,再来帮你。” “不着急,时间还够,我先陪你去休息。” 叶梓允收拾好厨房,牵着盛凯锋的手上楼。 阮湄正好收起美甲的工具,吹了吹,“别做些让人难以下咽的东西。” “你还是担心我会不会下毒吧。”叶梓允走在盛凯锋后面,瞪了眼阮湄。 阮湄惬意地靠着沙发,也不生气,只以口型说了“白玫瑰”三个字,叶梓允更不想搭理她了。留下叶山亭和sam在客厅,叶梓允陪着盛凯锋回到阁楼,客厅里的气氛骤然变得令人耐以寻味。 阮湄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两人,微眯了眯眼,“说吧,你们把我留在叶家,到底有什么目的?你们应该也知道了,我和叶梓允水火不容,她巴不得我离开,而你们偏要我留下,到底为了什么?在叶家不好说,来这里,总方便了吧?” 叶山亭收敛笑意,sam脸色阴沉。 客厅壁炉里再旺的火,此刻竟也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阁楼里,叶梓允张罗着放好了热水,开了暖气,又拿出干净的衣服等盛凯锋洗完澡好换。 盛凯锋穿着浴袍进了浴室,床上只留下他脱下的衣服,叶梓允坐在床沿边上收拾着。 不料钱包却从他外套的口袋里掉了出来,正好摊开落在地板上。 叶梓允赶忙拾起来,拍了拍灰,里面没有放好的收据也乱七八糟地散落开。 她一张一张地重新放好,却忽然看见一张收银条上有白玫瑰三个字。 因为阮湄一直在叶梓允耳边唠叨,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拿在手里一看,居然正是盛凯锋在花店买了白玫瑰和勿忘我的小票,时间地点统统都能对上号,而且票根上刷卡的尾号,的确是盛凯锋的卡。 叶梓允眸色一闪,右手颤抖着无力垂落,收银票随风飘落在地上,像是她无根浮萍似的心。她不相信阮湄说的是真的,阮湄这个女人说的话,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阁楼窗外的天已变了色,阴沉沉的,平静的海浪也越来越高,砸碎浪头的声音让人胆战心惊…… 第三百三十三章 差点露馅儿 厨房里,叶梓允在切菜,盛凯锋帮忙洗菜。 哗啦啦的流水声里忽然传来叶梓允一声皱眉闷哼,盛凯锋着急地看过去,她捂着自己的手,左手的手指尖上冒着血珠子,几滴血已经滴碎在原木色的菜板上。盛凯锋赶过来一口含住叶梓允受伤的手,目光里的担忧几乎要把叶梓允含化了。 “怎么心不在焉的?这么不小心。” “在……在想山亭的事……”叶梓允胡乱敷衍着,嘴角勉强扯了扯。 盛凯锋没有起疑,他知道叶梓允一直都对叶山亭的事儿很紧张,安慰了几句,也就打发叶梓允去客厅等着,自己来完成洗菜切菜的工作,后续炒菜的时候再来叫她。叶梓允害怕被盛凯锋看出端倪,也只得答应。 她退出厨房,站在门口忍不住打望着盛凯锋忙碌的背影,他一如往常,那样心疼自己。 叶梓允叹了口气,正走到客厅,阮湄忽然走过来,喜笑颜开,“陪我去外面走走。” “我们不是这么要好的关系。” 阮湄笑意顿敛,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一句话,“如果你不想我把白玫瑰的事情闹大……” “一分钟。” 叶梓允目光深沉地转身走向大门,阮湄复而得意的笑开,趾高气扬地跟上去。 客厅里的sam躺着看电视,漠不关心,只叶山亭微微侧头向门的方向,若有所思。 “怎么样?现在你确认过盛凯锋买花送人的事儿了吧?什么感觉?” 小屋外阴沉的天几乎压在她们的头顶,沉甸甸的,衬托着人的脸色都不好。 叶梓允不想多说,撇着嘴,“你还剩下五十秒。” “我可是为你好,别不知趣。我遇到的男人形形色色,他们花花肠子里打着什么主意,我一清二楚。”阮湄得意地挑起眼角,笑容妖冶,“现在盛凯锋虽然对你很好,很爱你,但他这么优秀又有钱有势,多少女人盯着他?这个世上,从不缺少年轻貌美的女人,就算他不要我,不代表不要别的女人。” 叶梓允咬着嘴唇,“你会有这么好心来提醒我?” “看在大家都是女人的份上……” “可是女人不是只有你这种。”叶梓允干脆利落地打断她的话。 阮湄微怔,冷笑僵硬,语气也生硬了不少,“你什么意思?” “不是所有女人都会像你一样,认为他有钱有势就会去争,哪怕是有妇之夫。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你口里所说的花花公子,看见美女就忘记自己家有妻室。”叶梓允面无表情,淡漠却又不失坚毅,“如果凯锋真的是这样的人,你根本不会提醒我,只会笑着看我被抛弃才对。你之所以在我面前费这么多口舌,无非就是想要我误会而拆散我们。” “你……”阮湄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等着瞧吧!活该被男人骗!” “好,即便有那么一天,我也不会后悔。” 风掀起叶梓允的长发,清澈洁莹的眼眸里是坚定的思绪在沉淀。 她擦过阮湄的肩头,大步回到屋里。 阮湄的眼底匆忙闪过一丝阴鸷,忧伤和寂寞在她的身体里迅速蔓延,无奈地恨恨一跺脚。 用过饭后,阮湄赌气回到自己房间里,她几乎什么都没吃,也没人管她。 叶梓允和叶山亭窝在沙发里,一个用看的,一个用听的,正好是部喜剧电影,客厅的氛围倒也十分融洽。盛凯锋和sam在厨房收拾,两人一句话都没有,只有流水声,也愈发显得客厅里的笑声充满暖意。 “很少听你们聊起美国的往事。”盛凯锋打破了沉寂。 sam正把洗干净的碗碟擦干,漫不经心地应着,“有个邻居,他时不时来照顾我们,会把我们的近况写成信、拍成照片寄给叶梓允,她应该很清楚。” 盛凯锋却从未听叶梓允提起过这件事,“邮寄?为什么不用电邮?” “你这么好奇,为什么不自己去调查呢?” sam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盛凯锋,又低头忙碌着。 “不能用电邮的情况,只有两种,没有设备和有设备却不能用。” sam沉默不语。 盛凯锋捕捉到他眼神有匆忙的变化,心里似乎也更明白了,“你们连带接触过的人,都被监视了。我想,就算是邮寄,也不是你这位邻居亲自去的。而且,说不定邮件也被人拦截检查过,所以信里也不会说明你们真实的生活情况。” sam的手一顿,盘子险些从手中滑落。 “如果真是这样,你们写信和叶梓允保持联系是假,其实是为了麻痹监视你们的人。因为写信会留下字迹,这让他们知道,叶梓允一旦收不到信,就会怀疑你们在美国出了意外,所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盛凯锋循循善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sam脸上自己都不曾注意的表情变化。 “山亭在国内的车祸,在美国的火灾,都不是意外。”盛凯锋加重语气,十分坚定。 sam咬着牙,蓝灰色迷蒙的眼眸忽然狂闪,浑身上下都无法遏制的颤抖,近乎痉挛一般,手里拿着的盘子突然哗啦一声打碎在地上。惊得客厅里的人都回过头来询问,盛凯锋一手扶住sam,浅笑着说自己手滑了一下,敷衍过去,客厅里的两人都不曾在意。 盛凯锋走过去关上厨房的门,sam仍旧目瞪口呆地站在满地碎片前。 “是谁?是谁一直在做这些事?” 盛凯锋的质问让sam突然醒神,他抿了抿嘴,转身瞪着盛凯锋,“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现在不想收拾了,你自己看着办。” sam大步走过盛凯锋身边,却根本不敢看他一眼,直直走向叶山亭。 盛凯锋看着他和叶山亭说了几句,叶山亭便起身和他一起往楼上走,叶梓允自然而然就来厨房帮盛凯锋了。 “怎么还没收拾好啊?”叶梓允拿起扫帚,开始清扫地上的碎片。 盛凯锋思忖片刻,他之前见过叶山亭后就让佟武调查,却也只是发现那场车祸和火灾都有人为的痕迹,但是当时警方都当做意外事故处理,所以刚才都只是他的推理猜测而已。不过从sam的表现来看,应该都不会错。 加上今天阮湄突然说叶山亭不是叶鹤正的孩子,事情一下子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在想什么呢?还不来帮我?” 叶梓允凑近盛凯锋,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笑得明媚。 盛凯锋还是决定不先告诉她,笑了笑,搂着她的腰一番亲昵。 楼上,sam却紧张地关上门,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踱步。 “出什么事了?”叶山亭皱眉。 sam压低声音,粗哑的嗓音里是惶恐不安,“盛凯锋知道我们被监视的事情,他终有一天会全部都知道的!他……他给我的感觉很不好,就像从尸体堆里飞出去的兀鹫,狠辣、血腥又看穿一切……我没有办法……我,刚才甚至差点暴露我……” “你以后少接触他,我会处理好。” “我害怕那段日子……我……” 叶山亭摸索上去抱住sam,“不用怕,我们已经逃出来了,如你所说,现在是我们索取补偿的时候了。我们,要拿回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谁都不能再迫害我们。” 谁,都不能。 第三百三十四章 哪来的疯子 入夜,叶梓允洗漱后上床,盛凯锋抱着她一起看着阁楼里的电视。 他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却总是时不时的震动,一会儿是电话一会儿是短信,盛凯锋都没理睬。叶梓允在他怀里动了动,望着他,“这么晚还找你,会不会是公司有什么急事?” “不会,我已经吩咐好了佟武,他不会这么晚再找我。” “不是公事的话是谁这么晚找你?” 盛凯锋佯装瞥了眼手机,锁屏,漫不经心的样子,“骚扰信息,不用管。” “哦。” 叶梓允没在意,在他怀里蹭了蹭,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手机的屏幕倏尔又亮了,这次关成了静音,只有flore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 夜深人静,海浪滔滔,有人难眠,有人好梦。 第二天天亮,竟然是难得的大晴天,碧涛金灿,海平面上像是一枚枚数不胜数的金子。 “今天我们出海吧。” 早餐时候,叶梓允忽然提议,嘴里叼着三明治激动又期许地看着众人。 盛凯锋摸了摸她的头,“虽然是晴天,但是这个时候出海还是会很冷。” “可是我们难得来玩一次,总不能天天困在屋子里没活动啊。”叶梓允看向叶山亭和sam,想要寻找支持,叶山亭的嘴角微微上扬,表示自己也想出海,sam和阮湄沉默不语,叶梓允却激动地拍案而起,“就这样定了,三票出海!” 盛凯锋浅笑,“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我帮你答应了,走吧,赶紧的。” 叶梓允两三口吃了早餐,催促大家一块儿上车到了游客服务中心,登记办理出海的手续。 阮湄没精打采地打着哈欠,站在游客服务中心外,正打算摸出香烟的时候,一个人突然没头没脑地撞上来,正好撞落她的皮包。皮包里昂贵的化妆品全部掉了出来,阮湄气得撇嘴瞪着那人,却见只是一个休闲装扮的游客,虽然年轻帅气,身材也不错,但衣服也不是什么名牌,阮湄的脸色更不好了。 那人却急急忙忙道歉,蹲下身子帮忙捡起阮湄的皮包,没等阮湄开始骂他,这个男人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拉着阮湄的手,“帮帮我!就帮我演一出戏!你什么话都不要说就好!” “疯子!你放开我!” 阮湄只当他是揩油的精神病,可是男人却突然跪在她的面前,吓得阮湄猛吸一口气。 “不要生我的气,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我是爱你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你再不松手我可要叫人了!你知道这衣服多少钱吗?你赔得起吗?放手!” 谁料男人根本不撒手还越拽越紧了,“对不起,亲爱的。” “好呀!这个女人是谁?” 阮湄都还没及破口大骂,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两个女人,指着她一顿唾骂。 阮湄目瞪口呆,只凶神恶煞地瞪着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亲爱的,快帮帮我,你知道我是最爱你的……最爱你的……” 男人从地上窜起来,二话不说冲进了游客服务中心。 阮湄正要找他算账,谁料那两个女人反而扭着她不放了。 “你这个狐狸精,背地里偷我的男人!” “什么你的男人,立川是我的!一直都是我的,他只爱我一个!” “立川爱的是我!你们算什么东西,都是你们勾引了他……” 一个女人抡起包就朝阮湄和另一个女人打去,阮湄又急又气怎么讲理都不听,反倒也和她们动起手来。霍立川贼眉鼠眼地躲进游客服务中心的大厅,叶梓允和盛凯锋正好办理完手续朝外走,霍立川一边退一边躲,结果一脚踩到叶梓允,疼得她闷哼。 盛凯锋担心地扶着她,一把抓住霍立川,霍立川赶紧道歉。 叶梓允也不想多追究,也就放他走了,霍立川刚走远,从洗手间出来的叶山亭和sam也过来了,一群人这才注意到阮湄在大厅外面和另外两个女人起了争执。大家赶出去时,阮湄揪着一个女人的头发,疼得那人眼泪直流,另一个女人倒在地上,脸上满是淤青,都是被阮湄的皮包砸得。 叶梓允挑眉,“看样子,是不需要我们帮忙的了。” 阮湄咬牙切齿的松了手,两个女人趁机骂骂咧咧的落荒而逃。 “怎么好端端的打起来了?”叶山亭发问。 阮湄理着头发和衣服,“赶紧走!我再也不想遇到那个神经病!要不是你任性又自私地吵着要来出海,我至于被搞得这么狼狈?” 叶梓允一愣,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也没再追问。 一行人拿着手续票根上了游艇,游艇师傅已经准备妥当,游艇里应有尽有。 叶梓允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盛凯锋站在她身后护着她,耳语情话,自是一番缠绵。叶山亭也在甲板上玩了一会儿,sam看见另一艘游艇在不远的地方,劲爆的热曲隔着海平面隐隐约约传来。 sam注意到那艘游艇上的人,踱步到叶山亭身边,低语,“是裴安。” 叶梓允脸色微变,“他为什么在这里?他的任务不是在国内接应安顿我们吗?” “也许,现在是来监视我们的。” 叶山亭眉头紧锁,和sam回到船舱,突然响起一阵急促又磕磕绊绊的脚步声,还有女人的咒骂声,阮湄这才梳理打扮好了自己。 “真是倒霉!”阮湄不甘心地坐在sam对面,“凭什么她说要出海我们所有人都要出来陪她吹风,现在她倒好,浪漫又幸福。害我一大早还遇到一群疯子!要是不出门,我什么事儿都没有!瞧那女人给我咬的,简直是疯狗!” 阮湄厌恶地瞪着甲板的方向,忽然压低声音,“我告诉你们,我和你们是合作,不是为你们服务。我满足你们的要求,难道你们不满足我的要求吗?” “你想要怎样?”sam晃悠着手里的红酒杯。 阮湄咬了咬牙,“帮我拆散他们。” “就算盛凯锋和叶梓允不在一起,他也不会选择你。”叶山亭面色严肃。 阮湄冷笑,“那是我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总之,你们要我做的事,我答应,但前提就是你们也必须答应我这个要求。” 叶山亭的唇缝紧得像是一条直线,耳边是裴安那艘游艇上的歌舞声。 良久,sam打着哈欠说道:“我准备睡一觉,昨晚没睡好。” 阮湄冷笑着看向叶山亭,“我想,现在你应该需要你姐姐陪你吧?” 于是,叶山亭到甲板支走了叶梓允,只剩下阮湄和盛凯锋在甲板。 “我一直都很好奇,那天你究竟把花送个了谁,毕竟你回来的时候可没有捧着花。” 盛凯锋拽了拽甲板上的绳索,“这和你无关。” 话音落地,他的手机正好响起来。 盛凯锋看了眼屏幕,匆忙转身离开甲板才接通。 而阮湄只以余光轻轻一瞥,便看见了“flore”这个名字。 “原来是她。”阮湄若有所思的清浅一笑,“这下好玩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我们才是一路人 出海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傍晚。 叶梓允站在甲板上欣赏日落,叶山亭陪着她,感受着太阳的温度一点一点沉入海中。 sam时不时会来甲板晃一圈,只远远地看他们一眼,稍稍出神,又转身离开。 游艇靠岸后,一行人陆陆续续上岸,就近驱车在附近一家海鲜西餐厅用餐。 刚坐下没一会儿,叶梓允出了洗手间。 盛凯锋正翻看菜单的时候,手机传来一封短信,坐在他身边的阮湄正好佯装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屏幕,只来及看清flore的名字,盛凯锋便将手机屏幕面朝下,阮湄撇了撇嘴,端起水杯佯装喝了一口,自又偏转头去。 sam在为叶山亭念菜单上适合叶山亭口味的餐点,等叶梓允回来,大家正好点餐结束。 丰盛的一顿晚宴,伴着不远处的海浪声别有韵味。 餐厅有意打造成了海洋风的装潢,灯光昏暗,配上摇曳的蜡烛十足有情味。 叶梓允和盛凯锋打情骂俏,又和叶山亭聊得欢天喜地,阮湄看在眼里一点胃口都没有。 sam放下刀叉,目光也在叶梓允和叶山亭之间徘徊,良久,道了声失陪,踱步到店外抽烟去了。阮湄实在吃不下去,只觉得全部都堵在嗓子眼里,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索性扔了刀叉,想要补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皮包落在车上。 她也借口出来,终于找到了sam,sam给了她车钥匙,阮湄却没有想要走的意思。 “你好像心情不怎么好。” sam横坐在餐厅外,云云吐出一口烟雾,“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在乎旁人了?” “我当然只在乎对我有用的人,比如说你。” sam勾了勾唇角,弹了弹烟灰,“叶夫人也太瞧得起我了。” 阮湄故意凑近sam俯身在他面前,低领的衣裳正好似露又非露的露出一片隐隐约约的黑色蕾丝,sam的目光并不躲不闪,饶有趣味地盯着她,阮湄的手搭在sam的手背上,笑了,“你是个聪明的人,你知道自己在叶山亭面前的份量,也知道我现在在叶家唯一的依靠就是他,而你,也是和我一样的。” 阮湄故意微顿,纤纤玉指勾勒着sam立挺的脸廓,“没了叶山亭,你和我一点立足之地都没有。而这里是他的家,所有人都是他的亲人,等他们熟络之后,哪里还有你呢?所以,我们才是一条心上的盟友。这样来说,铲除叶梓允,我们的目的也是一致的。” 她笑得妖冶蛊惑,如罂粟在黑暗的夜风里静默吐纳着阴冷的芬芳,“更何况,我们都是从美国来的。没必要互相为难,我和你应该更近更贴心才对,不是吗?我们,才是一路人。” “叶夫人说这么多,无非是要我做什么。” “瞧瞧,才说了你是聪明人,说话一点儿都不累。”阮湄站直了身子,笑意全收,“帮我拿到盛凯锋的手机。” sam若有所思,忽然也站了起来,掐灭烟头,“好。” “你不问我做什么?” “我不在乎。” 阮湄心里欢喜地挽住sam的胳膊,整个人都靠进他的怀里,手指轻轻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声音温柔又多情,“我知道,你才是我唯一真正能依靠的男人。” sam笑而不语,只挥手推开阮湄,回到西餐厅里。 阮湄双手抱肩,媚眼里是一望不到头的阴狠奸诈,上扬的唇角笑得奸佞。 风吹起她的大衣,脚下踩着路边昏暗的路灯,阮湄一面理着被风吹乱的长发朝停车场走去。停车场正好修在一个坡度很急的坡下面,此时正零散地停着五六辆越野车。而坡上也胡乱停着几辆当地人的面包车。 阮湄在车里找到自己的皮包,刚刚打开,两个男人突然冲出来一把抢走了她的包。 阮湄瞠目结舌,回过神后大喊着“抓小偷”也不顾脚下的高跟鞋拼命追上去。 这个点儿,路上根本没什么人,都在吃饭,阮湄扯着嗓子追到半坡也没人帮忙。 那群人见她穷追不舍,担心有人来帮她,索性直接掏出偷车工具去撬路边的一辆面包车。 阮湄死咬着牙紧追不放,哪怕两只脚已经疼得厉害,她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谁料那伙人撬开车门,已经上了车,松了手刹,却突然反被人从车上拽了下来。 阮湄见一群人扭打起来,这才皱眉稍稍放慢脚步,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她索性停下来,弯腰脱下了高跟鞋。因为穿的太久,现在脚掌踩在地上,身体重心就像往后倒似的,阮湄晃晃悠悠,根本没注意到周围有人冲她大喊。 等她终于循声望过去时,那辆松了手刹又空无一人的面包车竟然沿着坡度朝她快速冲来。 阮湄顿时目瞪口呆,六神无主,脑子里拼命地在大喊快跑,可是她的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怎么都动不了。她惊恐地瞪圆眼睛,眼前越来越刺眼越来越逼近的亮光如刀子似的逼得她睁不开眼,身体下意识的缩紧抱着自己的头撇开。 众人尖叫惊呼,她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她想叫也叫不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撞到阮湄身上,连带她整个人都翻滚了出去。 紧接着传来车子相撞砰的一声巨响,还有嘀嘀嘀叫个不停的汽车报警声,静谧的街道变得喧闹起来。阮湄倒在地上,只觉得浑身都疼,她试着动了动,却还觉得身上有什么人压着自己,“够了,可以起来了。” 男人这才徐徐松开手,阮湄趁机爬了出来,借着路灯一看,竟然是一大早遇到的疯子! “是你!”阮湄无奈地翻着白眼,“你到底和我有什么仇啊?怎么每次你的出现准没好事!” 霍立川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肘,呵呵地笑着,“这次明明是好事,是我救了你啊。” 阮湄撇着嘴晃晃悠悠站起来,脚踝疼得她皱眉不已,不过这才看见面包车和坡下的车撞在一起,两辆车都彻底变形,冒着滚滚浓烟,还好车里都没人。 “喏,这是你的包吧?” 阮湄瞪了他一眼,一把抢过来,身子却因为太用力摇晃着一时没站稳,霍立川赶紧扶着她,却被无情地推开。 “拜托你离我远一点!还有我的包!”阮湄看着自己已经彻底被毁的包,已经满脸痛苦。 霍立川以为她伤的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开车送你去!” “我说了离我远一点!你不懂我的话,还是要我报警来抓你?” “好啦好啦,你这样子也没办法走回去啊,我背你吧。” 霍立川完全无视阮湄的怒火,抓着她的手就搭在自己的肩上,阮湄恼怒的一把推开。 “你再碰我一下……喂喂喂,放我下来……” 霍立川仍旧不气不怒,蹲在她面前,强行背了起来。 “我的车停在坡上面,先送你去医院。” “你是疯子所以听不懂吗?我不要你管,放我下来!” 阮湄挥着手里的皮包砸着霍立川的胸口,拼命地扭来扭曲,可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说了句“小心重心不稳栽倒了,摔成脑震荡你也成疯子了”,唬得阮湄一愣,一句话都不想再和这个男人说一句。 第三百三十六章 阮湄,你就是这样的女人 叶梓允一行人从西餐厅出来时,事故现场已经赶来了警察,红蓝色的灯光闪烁着照亮周围围观的人群和车辆。 “出什么事儿?” “应该是交通事故吧。” 其他围在餐厅外的游客窃窃私语着,叶梓允只是默默的从他们身边走过。 “对了,阮湄人呢?我们不需要等她吗?” 盛凯锋拉开车门,无所谓的挑着眉,“她自己会回来。” 叶梓允看了眼四周,“已经这么晚了,她一个人怎么回去?” “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太简单了,不用管她。” 叶梓允愣了愣,她差点忘了,阮湄可是他的前女友啊,即便彼此很了解也很正常。 但是,这种感觉,真叫人不舒服。 “怎么?不上车?”盛凯锋回头还看见她愣在门口。 叶梓允回过神,勉强笑了笑,上车系好了安全带。 盛凯锋开车跟在sam的车后,呼啸在夜色下的浪声中,悠然远去。 这时候,阮湄也到了医院,不过是一家很小的医院。 护士带着他们到了医生办公室,医生略微检查后,“姓名?年龄?” “阮湄,27。” 霍立川牢牢凝视着阮湄的脸,忙前忙后,脖子上还挂着阮湄的皮包。 阮湄翻着白眼,借着明亮的白炽灯,她才终于看清霍立川的模样。 果真是一张很年轻的脸,俊秀明朗,像是初夏新开的荷叶。没有盛凯锋的成熟深邃,没有纪离笑容的阳光,也不是叶山亭的阴柔和sam的痞子气,而是属于一种少年的俊美。像是从偶像校园剧里,穿着白衬衣骑着自行车,从香樟树下碾碎阳光而来。 虽然没有成熟男人的韵味和气场,却也不失另一种男人青涩稚嫩的味道。 阮湄叹了口气,这样一副好皮相现在已是桃花缠身,长大后还得了。 医生简单问了问阮湄的情况,正在打印药单,霍立川忽然指着阮湄额头的旧伤,“这也是刚才伤的吗?” 阮湄赶紧用头发遮住伤痕,轻咳一声,“不是,是旧伤。” 霍立川松了口气,又忙着给她领药,最后是阮湄执意不要他帮忙上药,才终于出了医院。 “住哪里?我送你。”他回头望着台阶上的阮湄,笑的清秀。 阮湄撇了撇嘴,“你看起来很小,倒是很懂追女生的手段。不过我已经是女人了,所以收起你的伎俩,这些搭讪的花招在我眼里都太幼稚。” “我不小了,我还有半年大学就毕业了。” “天啊,这么小。”阮湄无奈地摇着头,“姐姐我不吃小鲜肉,赶紧走你的。” 霍立川猛地一把拉住阮湄的手,信誓旦旦地盯着她的眼睛,“我不是和你搭讪开玩笑的。早上我给你添了麻烦,这也算是我的道歉。你帮了我,我也要帮你,还有你这个包包,我会赔你的。” “就你?这包你买得起?” 阮湄甩开他的手,却听他一声闷哼,捂着自己的胳膊。 她想起来从一开始他的胳膊就好像不对劲儿,阮湄皱眉一把抓起他的手臂,惊得目瞪口呆,“袖子都磨破了,全是血,你受伤了刚才在医生那里为什么不说?” “啊,我都没在意,一心思都在担心你了。”霍立川呆萌地笑着,眼睛眯眯得很好看。 阮湄叹了口气,把刚才开的药全部塞进霍立川的怀里,“拿着,这些药全都给你了,我本身就没什么伤。”说着,她趁霍立川捧着药的时候,把他脖子上的包取了下来,挂在自己肩上,指着他,“现在不准跟着我,不准再唠叨,我自己会回去。” “可是……” “你应该庆幸姐姐我不吃小鲜肉,懂不懂?” “可是……” 阮湄拍了拍他的脸,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脚踝的伤也不严重,走到街边她正好拦了辆顺风车。霍立川一直呆愣地站在台阶上,一束白光从他身后照来,整个人都淹没在光芒中,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小追了几步,却也是枉然,只得一声叹息,“可是,你都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车里,阮湄也根本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她降下车窗任由夜风吹进来,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岩石,空气里依旧是淡淡的腥味。 阮湄的手肘搭在窗框上,望着街边一闪即逝的路灯和黑压压的影子,无奈的一声叹息。 不知道为什么,霍立川的出现,让她想起自己的弟弟,如果他还活着,也这么大了吧? 阮湄抿嘴笑了笑,眸子里难得的流露出真诚和柔软。 像霍立川那么大的时候,她又在什么泥潭里深陷挣扎呢? 如果那时候,能有一个像他那样的男孩拯救她,会不会,现在的阮湄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阮湄思绪乱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开车的陌生男人的手已经在她大腿上乱摸。 她撇了撇嘴,眸色冷冽地升起车窗,抓着男人的手不让他乱来,却又故意交叠双腿,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另一条腿上轻轻爱抚。男人一惊一喜还想要更多,却被阮湄冷傲清寒又欲迎还拒的牢牢控制,反倒挠得心里痒痒。 很快,到了东岸的度假屋,阮湄若无其事的下车,迎风理了理自己的秀发,冷漠地拒绝了男人想要她电话号码的要求,即便脚上没有高跟鞋,依旧走得坚决又冷艳,像个高贵的女王。 是了,阮湄,你本该是这样走在刀尖上的女人。 不要再去想不能拯救的过去,现在的你就是这个样子,你不争不抢,就会一无所有。 男人是什么,爱情是什么,全都是互相利用。 阮湄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推开度假屋的门,眼神里的柔和一闪即逝,又恢复了孤傲。 “怎么搞得这么狼狈?”sam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水,靠着门框。 阮湄把包扔向沙发,“算我自己倒霉。” sam迈步走来,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盛凯锋的手机,“至少这件事办妥了。他们在楼上,还没发现。” 阮湄一喜,笑了,“你果然是我幸运星。” “不过我不知道锁屏密码。” “他的密码从来都不会改。” 阮湄自信地输入密码,果然,解锁成功。 sam很意外,“你怎么知道?” “怎么?没人做过介绍,我是盛凯锋的前女友吗?”阮湄没有抬头,直接翻开短信,看见里面盛凯锋和flore的短信记录,她笑得更加欢喜,“而且,他只会打电话和发短信。什么微信和微博,他从来都不会玩,就是这么一个老古董。” sam沉默地看着阮湄在盛凯锋的手机上点来点去,一句话都没说。 “等盛凯锋今晚出门后,你再把这条短信发给叶梓允。” sam接过手机,“如果,他不出门呢?” 阮湄狡黠又奸佞地眨了眨右眼,胸有成竹,“我说他要出门,自然会出门。” 第三百三十七章 情人崖 为了以防万一,sam抽出了盛凯锋的手机卡,并把他的手机关机暂时扔在了屋外出门必经之路的一堆岩石缝隙里。就算盛凯锋发现手机不见了去找,也只会当做是自己不小心掉在了这里。 晚上九点过,sam正躺在沙发上,叶山亭围着壁炉而坐,捧着盲文书正在念,摇曳的篝火映照着他的脸半明半暗。盛凯锋从楼上走来,并没意识到自己的手机不见,和他们招呼过后只说想买点宵夜,问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就离开了。 sam看了眼时间,大概十分钟之后,叶山亭合上书,站了起来。 “时间到了。” sam斜扬着唇角笑了笑,起身戴上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极低,和叶山亭也一同出了门。 走在碎石子铺成的小路上,sam用自己的手机给叶梓允发了短信,不过用的是盛凯锋的手机卡。发送成功后,他再迅速把手机卡换回来,走到藏盛凯锋手机的地方,又把卡插回了盛凯锋的手机里,这时才开机。 sam走在前面,不禁停下来,“你在做什么?” “系个鞋带。” sam随意编了个借口敷衍,夜色下也看不清叶山亭的脸色,不知道他究竟信没信。 叶山亭没再多问,手里握着sam的手臂继续往夜色更深处走去。 只剩下阁楼里的叶梓允,一直蜷缩在床上玩着微博。 今天出海的时候她拍了很多照片传到微博,现在很多网友都在下面评论。 “求男神爆照!” “差评,连男神的背影都没有。不知道男神是不是只穿了泳裤啊?舔屏舔屏。” “楼上疯了,又不是去夏威夷。我家老公穿什么都帅!” “赞一个楼上!老公不穿更帅,哈哈哈。” 叶梓允刷着满屏花心的表情,叹了口气,“什么啊?男神、老公……那都是我的,好吗?” “你那里应该很冷,记得多穿衣服。” 一句格格不入的留言在叶梓允飞速浏览评论的时候,令她眼前一亮。 “长腿叔叔。”叶梓允若有所思地呢喃着这个微博名称。 好像在自己每一条微博下面,她都能看见这个id号。 和她似乎很熟的样子,但是叶梓允却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以前也没太上心。 唯一她叫做长腿叔叔的朋友,是在美国照顾山亭的那个邻居,会是他吗? 叶梓允顺着心里的这个想法,正想要点进他的名字看看,屏幕上方忽然弹出盛凯锋发来的短信。她微愣,点进短信一看,“二十分钟后,我在海边的情人崖等你。”叶梓允低低呢喃着,眉眼疑惑,“不是出去买宵夜吗?情人崖……” 叶梓允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想起了什么,满脸兴奋,“不是吧?难道这个时候向我求婚?” 啊啊啊。 叶梓允心里狂喜,裹着被子从床的这头滚到那头,激动亢奋得手舞足蹈。 “我是说怎么好端端的要去买宵夜了,这么神神秘秘的。” 叶梓允胡乱理着自己的头发,赶紧从床上下来一番梳洗打扮。 “不过情人崖在什么地方?不知道我是路痴吗?” 叶梓允嘀嘀咕咕拉开床头的抽屉,她记得这里有一份旅游景点的指南,应该有情人崖的路线才对。她坐在床边,在目录里找到情人崖,又默默记住路线和方位后,急急忙忙地出门。 她先去找叶山亭和sam,想要他们帮忙送自己过去。 可是叶梓允拍了好久的门,门里都没人应声。 对面的阮湄不乐意地开门瞪着她,“你在楼上又蹦又跳,现在又砸门,做什么?疯了吗?” 叶梓允心情大好,根本不屑理睬阮湄,只甩给她一抹背影,急冲冲地穿过客厅甩门而去。 阮湄眉梢一挑,旋即笑得意味深长,“我看你怎么失心落魄的回来!” 她关上卧室的门,二话不说迅速尾随叶梓允同样出了小屋。 夜晚的海风吹过度假屋前的廊灯,咯吱咯吱响,光线漂浮,忽明忽暗。 一个人影忽然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脚下踩过碎石子,悉悉率率,笔直地站在度假屋的门口。廊灯正好从他头顶上方斜斜地照来,一身深咖啡色的皮夹克,戴着黑色的皮制手套,穿着高帮的黑色绑带皮靴,干练又深沉。 他左右侧头打量四周,确定无人跟来,又徐徐回头看向身后。 一束橘黄的微芒正随风从他的脸上刮过,照亮他那双清冷肃杀的眼睛。 顾非,就是他。 风拂过海平面,像一双手轻轻掀起海浪,又拨开了云层。 朦朦胧胧的月色这时才终于从浮云后露出脸来,照亮如蓝黑色墨汁一般的海浪。 浓稠又一望无际,只能听见滔滔不绝又雄厚洪亮的浪涛声,显得人渺小如一粒尘埃。 “现在站在这里我仍然觉得很可怕。” 情人崖上站着两个人,罗娜的齐耳短发在风中张扬舞爪,胸口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 “就好像我随时都会被吸进去,和纪央哥哥一样,连尸骨都找不到。” 盛凯锋双手插在衣兜里,沉默不语的迎着海风,层层浪头在他们脚下的岩石边碎裂,宛若记忆里刺耳的枪声和炮声。海面上荡漾着皱皱叠叠的波纹,好像人的愁容,浪声期期艾艾,仿佛心头不曾向自己坦白的沧桑。 “我还没忘记,这里被血染红的样子……” 罗娜的声音在风中渐渐听不真切,记忆也如海面上缭绕的夜雾苍凉又无奈。 她回头望向盛凯锋,虽然他始终沉默,但是他深邃的眼眸里,却似大海般在压抑。 “我听说,你把纪离哥哥送出国了?” “嗯。” “他,应该还没原谅你吧?” “没原谅我的人,太多。” 罗娜笑了,“包括我在内,你永远都欠着我。” 盛凯锋低眉看着她,“我可以让你提早退役。” “不,这是纪央哥哥一生所求,我会带着他的使命继续奋战。” 大海一声咆哮冲上来,溅起万丈高空的浪花,罗娜如白杨一般坚毅,目光果敢。 盛凯锋望向远处,“这次到底是什么任务,要和你对接?” “当然是我们13部队最拿手的啦。” 盛凯锋的心咯噔一跳,罗娜点了点头,“不错,就是卧底。这次卧底任务不简单,是一群跨国毒枭组织又做非法军火生意,还黑了不少安全网络,很庞大的团伙,和维和地区的有些人有非法勾当,所以我才调回来了。” 罗娜转身面朝盛凯锋,“所以,你为什么偏偏要娶一个那么无能的妻子呢?” “她比你想象中还要厉害,更何况我爱她。” “再厉害,她会开枪杀敌人吗?能保护自己和保护你吗?能不拖累你?” 盛凯锋望向那轮迷蒙的月亮,笑了。 罗娜茫然不解地望着他,这是他今晚第一次笑,可是她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能笑出来。 叶梓允明明根本不能和她比! 第三百三十八章 血色飘荡的海面 “情人崖……我记得是这个方向啊。” 叶梓允一路向西,穿过漆黑的树林踱步到海岸边,脚下是高耸的崖石,却不知道情人崖到底在哪里。她记得自己没走错,可为什么兜兜转转了一大圈,还是没看见盛凯锋呢?这里这么多崖壁,哪一座才是情人崖呢? 她舔了舔被海风吹干的双唇,掏出手机拨打盛凯锋的电话,却迟迟没人接听。 “……路线是这样说的啊……” 叶梓允断定自己没有走错,肯定就在这附近,于是继续以手机亮光照明朝前走。 朦胧的月光下,郁郁葱葱的树林此刻如静寂的夜海随风摇曳,沙沙作响。 叶山亭和sam穿过林子里低矮的灌木丛走来,一束月光正好照亮粼粼的波光,起起伏伏,像是天上的星子在海面嬉戏。sam闭上眼后,几秒钟后才关掉手机的亮光,此时再睁眼,他能立刻适应周围的黑暗。 “他到了吗?”叶山亭只能听见自然的声响,周围捕捉不到任何人的动静。 sam微眯了眯眼,“没有。”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哎呀呀,别这么着急,我这不是……艰难地赶来了吗?”裴安急促的喘息声响起。 叶山亭和sam都同时回过头,“我们可不想被他们发现不在度假屋里。” “放心,现在度假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叶山亭蹙了蹙眉,裴安大步走过来,“上头让我告诉你们,boss已经回国。” 叶山亭和sam的身子一僵,裴安已经叹了口气,“而且,听说boss对叶鹤正还活着这件事十分不满意,责怪你们的动作太慢,所以boss发话了,如果亚洲红酒博览会结束后叶鹤正还活着,那么……” sam咬了咬腮帮子,目光阴鸷,“怎么?boss难不成还要我们死?” 裴安揉搓着冻僵的双手,叹息,“你我是兄弟,我也没隐瞒你,你也知道boss的作风。” “我……” “我们知道了。”叶山亭打断sam,“我们会如期完成任务。” 裴安拍了拍叶山亭的肩头,“我就知道boss是不会看错你们的。” “不过这种事情,你电话里面不就可以说得很清楚吗?”sam皱眉不悦。 裴安呵呵笑了两声,顿时笑意全无,“电子设备这种东西,是最不能保守秘密的工具。” 叶山亭和sam没再多言,突然听见树林里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三人大惊。 一束亮光正好从林子里匆匆扫向他们的方向,裴安和sam当下脸色煞白。 可就在要照亮他们的那一刻,亮光忽止,天地间又恢复一片黑暗,只有皎洁的月色渗透空气。裴安和sam刚刚都被亮光刺痛了双眼,唯有叶山亭眼疾手快拉着sam躲在茂盛的灌木丛后。 一阵悉悉率率的脚步声走来,却又渐行渐远,三人这时才松了口气。 叶山亭和sam不宜久待,匆忙赶回度假小屋。 裴安整了整衣领,迎着月色走向海岸,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他们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我里里外外全部查过了,复制了裴少爷手机卡的人,不会是叶山亭和sam。” 听见顾非的汇报,裴安眉心微蹙,颇显意外,“居然不是他们?” “恐怕是另外有人。” “总之,我们的计划不可外泄,无论是谁,挖地三尺都要给我找出来!” “顾非明白。” “你怎么在这里?” 裴安刚刚挂了电话,目光一冷,余光幽幽地瞥向身后的叶梓允。 月光正好照亮他们的侧脸,叶梓允记得很清楚,这个人是裴安,sam的朋友。 裴安双手插在裤兜里,打趣地笑了笑,“你不也在这里吗?还能为什么呢?” “我刚才听见有人在这里说话。” “我刚刚在讲电话。”裴安朝叶梓允走来,“这么晚一个人还到处瞎溜达?” 叶梓允翻了个白眼,“我来欣赏夜色好不好?” “好啊!当然好,我陪你吧。”裴安说着就虚搂向叶梓允的后肩。 她皱眉侧身躲开,“我和你不是很熟。” 裴安耸耸肩,“聊一聊就熟了,一个人欣赏这夜色多浪费啊?” “再浪费也不是浪费你的,是要我开张支票给你,才能打发你走吗?” “哈,好啊,钱这种东西多多益善,我来者不拒。” “你想要我还不给。” 叶梓允撇了撇嘴,快步走过他身边,继续沿着海岸朝前走去。 裴安咧嘴浅笑,正要跟着,不料她突然转身指着他,“不准跟着我。” 裴安只得举双手投降,叶梓允这才一步三回头,确认他没跟上来,加快脚步离开。 裴安叹了口气,“难得遇到一个讨喜的,偏偏是叶鹤正的女儿。” 他摇了摇头,正要离开,忽然听见树林里还有人的动静。 他顿时眸色大变,聚精会神的在黑暗的树林搜寻着,借着月光,勉强能看见一个女人从林子里出来。这个女人并没在意裴安,而她的举止很明显在跟踪叶梓允,裴安不解,跟踪叶梓允做什么呢? 好奇心涌起,裴安索性轻手轻脚地跟在阮湄后面。 叶梓允依旧浑然不知,走了大半圈下来,还是没能找到情人崖。 “难道越走越远吗?还是在崖上,我在下面,看不见?” 叶梓允试着打开手机,但是刚才在林子里已经没电了,她一声长叹,只得看着最近的崖壁走去。还好并不算远,路也不难走,崖壁也不算特别的高,叶梓允爬得气喘吁吁,站在崖上迎着海风频频喘着气。 “真是的,明明知道我方向感不好,这么晚还要我找什么情人崖。” 叶梓允埋头往崖下看去,一波接一波的海浪追逐着拍打而来,前仆后继地撞碎在崖石上碎成雪白的水沫,隐隐还闪烁着月辉的光泽。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不得不说,夜色还真的不错。 叶梓允正要直起身子,后背却突然多了一道力,猛地往前一推,叶梓允整个人都朝前栽去,一声惊叫后噗通一声坠入汹涌的海浪中。浪头接着一浪是一浪,很快吞没了叶梓允。 不远处的情人崖上,罗娜正和盛凯锋说着什么,盛凯锋突然皱眉打断她的话。 “怎么了?” “我听见有声音。” 罗娜皱眉听去,“我只听见海浪的声音,没别的啦?” 盛凯锋摇头,他刚才听得不真切,似有似无,可是,眼下他又听见了! 是有人跳海的声音! 盛凯锋迅速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身狂奔。 “喂!怎么回事啊?你去哪儿……盛凯锋!” 罗娜一面扯着嗓子大喊,一面拼命地追上去。 盛凯锋冲上另一座崖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右眼狂跳不止。 “怎么了?一个人都没有,你听见什么声音了?”罗娜的气息不稳,一路跑来。 盛凯锋相信自己不会听错,来回在崖顶走动,脚下忽然踩到什么,不是石头。 他蹲下身子一看,是叶梓允的手机! 盛凯锋顿时浑身一阵寒颤,脑海里是战火连天的傍晚,纪央浑身是血被大海卷走,天地皆红,不知道是晚霞染红了一切还是纪央的血渗透了这片汪洋大海。 盛凯锋眸仁狂闪,手也在发抖,再望向眼前烟波缥缈的大海,他二话不说纵身一跃而下。 罗娜吓得目瞪口呆,冲上去大喊,可是浪头拍打的喧嚣声里,她的声音完全听不见。 第三百三十九章 我的妻子怎么样 救护车咿咿呀呀急迫的警鸣声刺破了夜晚的安静,两辆黑色车子狂追在救护车后面,轮胎急速地摩擦在地面上迸出零星的火花。sam全神贯注地开着盛凯锋的悍马,载着叶山亭和阮湄,后面另一辆叶家的轿车则是由裴安驾驶。 他浑身都是海水,湿哒哒的,满脸狼狈。 当叶梓允落海之后,裴安不假思索地跳海救人,但是海浪太急,如果不是最后盛凯锋跳下来,只怕他自保之余根本找不到叶梓允。还好最后在两人合力之下,把叶梓允从海里救了出来,不过叶梓允当场已经失去意识。 罗娜叫了救护车,知趣地没让任何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现在盛凯锋正在救护车里陪着叶梓允,握着她的手,可是她是那样的冰冷,一点温度都没有。盛凯锋又是急又是气,眼眶里充满了血丝,鼻头酸涩又被冻得通红。护士在他身上盖了毯子,但是他同样浑身冰冷,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我建议你先要做好准备。我们医院很小,很多设备不齐全,现在她呼吸微弱,没规律,面色泛青紫色,我担心她因为血液浓缩、血容量减少而导致肺水肿和电解质紊乱,在我们医院经过初步检查后必须尽快转送到市医院。” “这里到市区开车要大半天,根本来不及!”盛凯锋睁圆眼睛,空洞得看不出任何希望。 医生叹了口气,“我们会联系市医院并且配合转送,但是时间上……” 盛凯锋咬着腮帮子,紧紧握着叶梓允的手,怒不可遏地嘶吼,“我要你们尽力去救!” 救护车一路呼啸赶到医院,医院外已经候了一批医生和护士急忙把叶梓允送上担架车,直奔急救室。叶山亭一行人也紧随而来,裴安跟在最后,余光有意地瞥向阮湄,看着她脸上担忧慌张的神色不禁冷笑。 她慌张的,究竟是叶梓允不能醒来,还是会醒来指证她呢? 裴安缓缓放慢脚步,看着急救室门上亮着的红灯,所有人都被阻拦在外面。 盛凯锋坐在冰冷的椅子里,双手交叉抵在额前,整个人都看起来疲惫无力。叶山亭和sam坐在他的对面,两人还在度假屋时对裴安的出现都露出一丝疑惑,但此刻也没人有心思去注意到他们脸色的变化。 阮湄一个人来来回回踱着步,嘀嘀咕咕说个不停,无非是安慰的话。她甚至贴着盛凯锋而坐,手搭着他的肩膀,不知道低语什么。盛凯锋如今想要推开她的力气都没有,全心思都在牵挂叶梓允,阮湄坐在他身边就好像根本不存在。 这时候顾非的电话打了过来,裴安才避开他们到走廊另一头接听。 “遇到一些意外,所以我先走了,明早我会自己回来。” 裴安挂了线,身后冷不丁地站着sam,两人四目相对站在冰冷的白炽灯下,空气里是令人感到不安的消毒水的味道。 “你和叶梓允落海的事情有什么关联?”sam开门见山质问。 裴安耸耸肩,“我救了她。”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那里又救了她?” “我能说巧合吗?” sam大步冲上来揪着裴安的衣领压在墙上,“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不信任我们?” 裴安高举着双手,“boss用的人,谁敢质疑?要是让人怀疑,只能说明是你们自己做的不好。我最后再提醒一句,boss没有耐心!” sam怒气中烧地瞪着裴安,良久才松了手。 “你休想利用叶梓允来接近我们,完不成任务我们自会领罚。” 裴安理了理衣领,咬着嘴唇,“记住你说的话。” sam咬着牙,转身就走。 裴安站出来,忽然说道:“如果你觉得我救了叶梓允是多事儿,那我下次就不救她了。” sam脚步微顿,没有回头,继续朝前走去。 直到sam消失在转角,裴安才摸着自己后脑勺一声长叹,“哎呀!我干嘛救叶梓允呀我?” 一个多小时后,急救室的门开了。 盛凯锋猛地站起来,双眼充血,“怎么样?我妻子怎么样?” “伤者刚刚有苏醒过,不过现在又昏睡了过去。” 叶山亭紧抿的唇缝才终于松开,“至少醒来了就好。” “不过我建议马上转院,因为我们刚才检查发现,伤者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什么?”阮湄皱眉大惊。 盛凯锋惊喜得一时愣住了,就连叶山亭和sam都没回过神。 医生看向盛凯锋,“因为孕妇落海后肺部进水,这会造成一定的影响,所以必须尽快转到设备更为齐全的市医院,越快越好。” “姐夫?” 叶山亭一声轻唤,盛凯锋才定了定神,“我已经联系好了,现在他们已经到楼顶。” “楼顶?”众人错愕。 随后一行人跟着盛凯锋到了楼顶,才看见一辆直升飞机停在皎洁的月色下。 佟武看见盛凯锋来了,远远地迎上去。 直升机里有带着急救设备赶来的医生和护士,他们将一路护送叶梓允赶回市医院。 两个医院的医生进行病历转交后,得知叶梓允怀有身孕,所有人的心都紧了起来。 盛凯锋安排佟武留下来照顾叶山亭和sam,他乘直升机陪叶梓允先回安市。 如此忙碌又混乱的一夜,叶梓允又生命危在旦夕,根本没人计较她为什么会落海。 阮湄目送着直升飞机远去,长长松了口气,跟在人群最后下了楼,眉眼里笑得春风得意。 佟武和sam各开一辆车回了度假屋收拾行李,准备连夜开车回安市。 大家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佟武则到阁楼替盛凯锋和叶梓允收拾。 叶山亭关上房门,幽幽地开口,“除了叶鹤正外,我不想伤害其他人。” “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你知道为什么。” sam收拾东西的手微顿,僵硬地背对着叶山亭。 叶山亭的脸色很不好,苍白的薄唇在发颤,“我们只是想要拿回我们这些年来失去的东西,找叶鹤正报仇,可这件事和叶梓允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不管你和阮湄有什么计划,不管这件事和你们有没有关系,至少将来,不可以。” sam仰着头扔下手里的行李箱,重重砸在床上,“怎么没有关系?” 叶山亭别开头,摸索着走向窗户,叹了口气,“你以为这些年,我们失去的只有钱和地位吗?我们失去的,是和普通人一样可以快乐生活的权利;我们失去的,是亲朋好友的关爱和在乎。我们夺回了钱,害了无辜的人又有什么用?我们会快乐吗?我们会孤苦伶仃!” sam揉了揉鼻尖,双手叉腰,咬唇低着头。 “所以你信了叶梓允的话?” “我不相信任何人的话,我只相信他们表现出来的情感。”叶山亭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叶梓允,但是,你是不是真的清楚,自己到底是不喜欢她,还是对她有先入为主的偏见?” sam舔着唇,刻意不看向叶山亭。 “我们行将踏错一步,只会落得和那些折磨我们的杀人犯一样,别忘了,我们是多么痛恨他们,难道你也想因此痛恨自己吗?” sam咽了咽喉结,“那叶鹤正你准备怎么办?不杀了他我们没法交代。” 第三百四十章 为什么不保护好她 “想要叶鹤正死的人不是只有我们,而且我们不是一定要动手。” sam皱了皱眉,“你有什么计划?我不是很明白。” 叶山亭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那叶梓允呢?我们要拿下叶氏,肯定会和她开战。” “我只是不想闹出人命,除此之外,都是我们必须做的。” “好,到时候你不要又心软。”sam转身继续收拾行李。 如此一夜便在开车赶回安市的路上过去了,车里的人没一个能安睡。 他们直接先回了叶家,佟武表示叶梓允的近况会再通知他们,然后自己开走了悍马。 阮湄站在客厅终于舒舒服服地伸展开四肢,“终于回来了,这趟度假,还真是不轻松啊。” 张妈急急忙忙端来热水,“夫人,刚才你们说小姐怎么了?” 阮湄脸一黑正要发难,叶山亭却走了过来,“姐姐怀孕了,现在在医院检查。” “哎呀,真的啊?大喜事啊!我赶紧煲好汤给小姐送去。” “煲汤?张妈,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叶梓允怀孕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那也不是叶家的种,大家瞎激动什么?”阮湄没好气地从张妈手里接过水,呷了一口,立刻皱眉哎呀一声把杯子塞了回去,“烫死人了!这是人喝的吗?” 张妈唯唯诺诺,哪里还敢说话。 叶山亭笑着示意张妈退下,转身看向阮湄,“休息一下晚些时候我们可以去医院看看,这么多天你没有看见康康,应该也挺想他的吧。” 阮湄一愣,冷笑,“那个智障儿子,你想看你自己去看!如果,你能看见的话。” 阮湄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上了楼,sam怒火攻心,被叶山亭拦了下来。 “下午去医院,你想办法拿到叶鹤正的住院记录和所有检查报告。” “嗯,我知道。” 安市的天阴沉沉的,让凄清的深冬显得更加压抑。 叶梓允送到市医院经过各方面的检查和所有主治医生的会诊后,现在还在病房里昏睡。 盛凯锋寸步不离地陪着,中途佟武来向他汇报已经回到安市,而罗柔柔和佟文也恰好在这个时候赶来。两个人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把推开病房的门,走廊上的冷风簇拥着他们一起涌进来,佟武惊得回头,这才终于看见自己多日未见的弟弟。 “怎么回事?我一大清早接到佟武电话,我们家椰子怎么了?”罗柔柔扑向病床,叶梓允面色苍白地静静躺着,眉间微蹙,身上的温度很低,还在输液,“怎么弄得这么憔悴?不是好好的去海边度假吗?她还发微博,还在微信上和我聊,怎么会……” 佟文目瞪口呆地站在病床边,担忧的眼眸里静静淌着泪水。 罗柔柔咬着唇,眼眶里噙着泪,突然冲上去指着盛凯锋大骂:“你倒是给我解释清楚啊!为什么椰子会落海?难道她会无缘无故自己跳海轻生吗?怎么可能……这分明就是被人推下去的!为什么你不保护好她?” “那个……罗小姐……”佟武想要阻拦,却又碍于佟文,也不知如何是好。 盛凯锋咬了咬牙,眼眶红肿,脸上一圈胡子的青渣,整个人像是一下子颓废下来。 “不错,我没有保护好她,我不该这么晚还要离开。”他嘲讽着自己,声音是哭过后的沙哑,有气无力。 佟文徐徐转过身瞪着盛凯锋,迈步走来,“是崇胜海岸?是海北度假区?” “佟文,现在说这些不合适……”佟武上前阻拦,可佟文根本不理他。 “盛凯锋,你根本不是带她去度假的!你根本不是为了她好,她只是你的借口!” 佟文嘶声大喊,歇斯底里的模样睁得眼睛里满是血丝,罗柔柔看着他们,茫然不解。 “你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那里,为了你心里的愧疚!” “够了,佟文,你给我闭嘴!这里是医院,是病房……” “可你为什么要带上梓允?那不是一个充满美好回忆的地方,那是死亡的海域,是被鲜血染红的诅咒之地!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你为什么要带她去?还要编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这是为她好吗?为了她放松吗?” 盛凯锋低垂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佟文怨恨大骂。 “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佟文一脚踹开面前的空椅子抡着胳膊冲向盛凯锋,佟武不能再任由他胡来,冲上去敏捷的近身格斗术立刻把佟文制服在地上。吓得罗柔柔捂嘴大叫,扑向佟武想要把他推开,可是佟武根本不松手,揪着佟文的衣襟站起来。 “那里是对少爷很重要的地方,带少奶奶去才是对少奶奶的重视!” 佟武推开佟文,罗柔柔赶紧去扶他,佟文却抽回自己的手一声轻蔑的嘲讽。 “隐瞒在流沙之上的重视算什么?她本来值得拥有更好!” 佟文愤愤不平的一拳砸在墙上,吓得罗柔柔尖叫,他拉开门,拂袖而去。 罗柔柔唤了他几声,也只得追了出去。 佟武叹了口气,还没来及开口,盛凯锋已经疲倦地吩咐他离开。 佟武点了点头,扶正了被踹翻的椅子,关上门,刚转身就看见叶山亭和sam走来。知道叶梓允还没醒,叶山亭只是在病房外远远看了一眼,“病房里人不宜太多,太吵闹,我们就不进去了。” 于是他们在门口坐了一会儿,佯装去看望康康,却是到了内科。 sam站在护士台前和两个护士小妹妹聊得有声有色,叶山亭则按照事前知道的位置朝内科主任的办公室走去。他站在房门敲了敲门,没等里面应声就推开门走了进去。办公室里的主任医生正在整理文档,见叶山亭进来很是疑惑。 “你是想要看眼睛吗?外科在底楼。” “啊?我……我走错了吗?”叶山亭装作很茫然的样子。 主任医生准备叫人来送他过去,但是叶山亭却十分认真严肃地拜托让医生送他过去。因为他刚才就是由一个护士领着,但是护士却不知道怎么走散了,害他走到了内科。本来就不是很远的距离,主任医生答应了。 sam依旧和两个护士聊天,看见叶山亭和主任医生走了,他才就此打住话题,借口要去探望自己的朋友然后趁人不备偷偷溜进了主任医生办公室。sam直奔办公室里的档案柜,按照年月日期找到了叶鹤正住院时候的病历。 他迅速用手机将每一页都照下来,然后原封不动放回去,若无其事的哼着小曲儿离开。 回到停车场,叶山亭已经坐在副驾座等他了。 sam上车后立刻说道:“果然就像我们找到的叶鹤正吃完的药瓶,他的病可不轻松。” 叶山亭若有所思地听着sam念着叶鹤正的病历,点了点头,“叶梓允是知道的?” “嗯,当时她守在医院,所以她是知情的。” “很好,回去吧。” sam系好安全带,“我刚才在医院看见阮湄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为了孩子,为了我 “好乖,你看她肉嘟嘟的小手。” “以后肯定和你一样漂亮。” “我更希望她能像你一样聪明……” 身旁一对幸福的小夫妻也隔着婴儿保温房的大玻璃往里逗弄着小孩,阮湄徐徐收回自己的目光,满是黯然。这里的婴儿们都挥着小胳膊,蹬着小腿,看起来健康又充满活力,但是她的康康却不在这里。 阮湄紧抿唇缝,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扬的走过小夫妻身边,朝走廊更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人越少,吹来的风也更加阴冷,像是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黑色隧道里。 阮湄站在特殊婴儿的监护室外,“特殊”这两个字眼如刀子似的扎在她心里。这里的婴孩,大多瘦削又羸弱,他们安静地躺着根本没有力气活动小胳膊小腿,身上满是电子检查仪的各种触头和管子,勉强维持着心跳和呼吸。 “叶夫人。”一个护士走来正好和她打了个招呼,“今天你来了,有两天没看见叶夫人来。” 阮湄勉强笑了笑,“家里有些事耽搁了。” “是说呢,叶夫人可是每天都来,比其他父母都要来得勤。” “康康的情况怎么样?”阮湄揪着心,眉眼间满是急迫和担忧。 护士简单说了说情况,如今康康各方面的数据都趋于稳定,安慰阮湄无须太担心。 “那之前拜托你们采集样本匹配,做的亲子鉴定什么时候能出来?” “因为是排队按照顺序做的,康康这边应该会在过年前出结果。” 阮湄这才松了口气,谢过护士后,一个人站在玻璃窗外,双手紧紧贴着玻璃,只恨不得能穿透一切飞到自己孩子身边去。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躺在那里艰难的生存着的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血肉啊,是她至亲的孩子啊! “为什么要我的孩子受这些罪?为什么他就不能和普通孩子一样蹦蹦跳跳?”阮湄讥讽着苦笑,“我遭的罪还不够吗?还要我的孩子来承受?为什么……我们活该活得不如蝼蚁吗?” 阮湄忍着眼泪,咬牙切齿,双手紧握成拳,身子因为太用力而在发颤。 “不过,康康,妈妈肯定会给你一个最安稳的家,等着吧,我绝对不让你像我一样痛苦!” 阮湄猛地抬起头,玻璃上映出她扭曲又阴沉的面庞,为了她的孩子,不择手段算什么? 叶梓允怀孕,那也得看她生不生得下来! 阮湄微眯双眼,深沉阴冷的眸子里似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沼泽深处沉淀、沉淀。 暮色四合,病房窗台上悬挂了一排吊兰,此刻随风如柳枝般的轻轻起伏。 盛凯锋关紧窗户,病房里没有一丝风,只有浅浅淡淡的几缕霞光似有似无穿透玻璃,落在叶梓允的身上。她依旧还在熟睡,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各色鲜花,摆着水果篮,是罗柔柔去而复返买来的,病房看起来也温暖了许多。 “我从食堂买了稀饭和包子,你好歹吃点。”罗柔柔在茶几上张罗着。 盛凯锋回到叶梓允身边,坐在床沿边儿上,握着她的手,俯身一个吻吻在她眉心,像是没有听见罗柔柔的话。 “阿允,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快醒来,好不好?” 罗柔柔回头看着他们,眼眶酸涩,忍不住又是一行眼泪落下。 她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叶梓允,也从未见过如此颓废又憔悴的盛凯锋。 他果真是深爱着叶梓允啊。 罗柔柔叹着气,她不敢再去想医生说如果叶梓允不能醒来的那些话,光是想那么一下子,她都觉得心如刀绞,胸口发闷完全喘不过气,好像手脚都寒透成冰,动弹不得。就连她都是这个样子,更何况是盛凯锋? “现在风很大,不知道会不会要变天了。”盛凯锋握着叶梓允的手,仍旧自言自语似的说个不停,“不知道会不会下场雨,然后让我回到我们初遇的那个暴风雨的夜晚。那时候我肯定会抱紧你说爱你,再也不会和你有一刻的分开,你肯定会当我是疯子吧?” 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惊得罗柔柔回过神开去,门口一抹黑影站得笔直,是佟文。 盛凯锋仿佛没有任何感觉,罗柔柔快步走向佟文,出了病房关上门。 “别让冷风进去了,椰子还没醒,你不是说晚上还有事吗?怎么来了?” 佟文咬着牙,“不放心,来看看。” 罗柔柔抿了抿唇,“我很好,今晚应该会一直守着,盛少毕竟是男人,有些事还得我来。” “梓允……什么时候能醒来?” 罗柔柔叹气摇头,“不知道,医生说要看她个人的意志。” “她应该很痛苦。”佟文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下。 罗柔柔挨着他,“不会的,有盛少陪着她,她能感受到。” “除了危险,她还能感受到什么?” “佟文,你怎么了?” 罗柔柔疑惑地打量着佟文,他因为气愤和不甘心,肩头都在哆嗦。 佟文冷笑,猛地站了起来,“当年他保护不了我的嫂子,现在也保护不了梓允,以他的本事,想要保护一个人很难吗?他根本不在乎,除了他自己的生死,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有多少人为他而死,他内疚得过来吗?” 罗柔柔傻了眼,赶忙拽了拽佟文的胳膊,“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佟文甩开她的手,若有所思地盯着白墙发呆,一句话都没说,目光却悄无声息的变得阴沉。罗柔柔只当他是急坏了,挽着他的胳膊劝慰着什么,他都充耳不闻,只久久地站在病房外,身影被霞光拉得好长。 病房里,罗柔柔买回来的稀饭已经凉了,盛凯锋还握着叶梓允的手,低声在她耳畔诉说。 直到夜色爬上了山头,顷刻间席卷大地,盛凯锋开了盏床头灯,暖洋洋照着叶梓允侧脸的轮廓,她仿佛就和往日一样,只是安静的睡着了,做着美梦。 “感受到了吗?”盛凯锋牵着叶梓允的手放在她的小腹,“这里,有我们的孩子。阿允,我们会生一个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女儿,她还在等你醒来和她讲故事呢。阿允,你可不能偷懒,知道吗?女儿在等你,我也在等你,阿允……” 盛凯锋侧身蜷在床上,抱着怀里的叶梓允,轻轻爱抚摩挲着她的后背。 窗外的月光浅淡,透过漂浮的云海恰似渗透出一层朦胧的银纱。 “……你知道的,我有多爱你,阿允……我爱你。” 叶梓允的睫毛微微一颤,被盛凯锋握在手里的手指一阵抽搐,在静谧的夜色里却震得盛凯锋心如擂鼓。没一会儿,走廊上靠着佟文半睡半醒的罗柔柔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只见医生护士连夜赶到叶梓允的病房。 罗柔柔目瞪口呆,发生什么事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着了她的报应 窗头的阳光开得正灿烂,病房里暖洋洋的,一大捧阳光都聚在叶梓允的怀里。 雪白的墙壁上此刻都贴满了各种造型的气球,五颜六色,地板和天花板上都是,这都是这几天盛凯锋和佟文陪着叶梓允、罗柔柔装点出来的。 叶山亭和sam隔三差五都会来,牧希和李正也带着以前同事们的祝福来看望叶梓允,满屋子的鲜花、零食和玩偶在阳光下安静的享受着时光。 “来来来,张妈送来的鸡汤我热好了,你赶紧尝尝。” 罗柔柔双手捧着汤碗,热气腾腾,病床边上的佟文和盛凯锋都赶紧让开。 罗柔柔把汤碗放在叶梓允面前的小桌子上,用汤匙来回搅拌,吹了吹,满室飘香。 叶梓允拽了拽盛凯锋的手,浅笑,“我没事了,你赶紧回去换身衣服,休息休息。” “在这里我不累。” “你不累,好歹回去拾掇拾掇自己。”罗柔柔打趣着笑道,“自从椰子醒来后,你寸步不离陪了这么多天,今天大过年的,你总不能这么不修边幅啊。” 盛凯锋低眉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眼叶梓允抿嘴偷笑的样子,“你居然笑我?” 罗柔柔见他伸手捏了捏叶梓允的鼻尖,又俯身凑到她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叶梓允当下脸红润又富有光泽,比吃了医生的药还要管用。盛凯锋又摸了摸叶梓允的小腹,两人耳鬓厮磨的窃窃私语,眉眼里都是对小生命的期待和激动。 罗柔柔羡慕又向往地看着他们,催促盛凯锋赶紧回去,要不然会赶不回来吃团圆饭的。 “还有,佟文,你回一趟我家,我手机落在屋里了,我怕晚上我爸妈打电话来。” 佟文点了点头,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和盛凯锋前后出了病房。 “我顺路可以送你一截。” 走廊上张灯结彩,都在为今晚过除夕在做准备。 护士组正在张罗分发糖果,引来许多人排队围观,盛凯锋只得侧着身子从一群人里走过。 佟文皱了皱眉,跟在他后面,“不用,打车去很方便。” 走过嘈杂的一群人,盛凯锋稍稍放慢脚步,“我们是不是应该谈一谈?” “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佟文加快脚步走到盛凯锋前面,摁了电梯按钮。 “至少你该和佟武谈一谈,今天过年。” 佟文咬牙,“我们两兄弟的事情不用你插手。” 盛凯锋没再多问,双手插进衣兜,视线淡漠地注视着电梯闪烁的楼层指示灯,“军区下达了新的任务,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佟文撇了撇嘴,“我会自己和军区联系。” “越级上报,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佟文鼓了鼓腮帮子,突然站得笔直,“是,长官,年后我归队报道。” 盛凯锋面无表情,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他面前,佟文随着人流走了进去,他只是站在电梯外,默默地看着佟文摁下关门的按钮。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正视过盛凯锋的眼睛。要说有什么事能让佟文和他心生隔阂,如今盛凯锋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叶梓允的事。 病房里,罗柔柔坐在病床边上,摁着遥控器换了好几个台,都是转播中央台直播的春晚准备的采访和花絮,为今晚的春晚预热。没什么看的,罗柔柔索性调低了电视音量,挨着叶梓允坐着和她闲聊。 “你不知道,那天知道你出事了,我整个人魂都少了半截。” 叶梓允笑着喝了口汤,“我看你是因为和佟文在一起,魂儿不见了吧。” 罗柔柔嘟了嘟嘴,“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是那种见色忘友的人吗?那天佟文看我这么着急,狠狠大骂盛凯锋的样子,他都差点和盛凯锋动起手来了,要不是佟武拦着,后果不堪设想。” 叶梓允放下汤匙,神色严肃,“怎么回事?” 于是罗柔柔把那天在病房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叶梓允,“不过,我有很多地方不明白,根本不知道佟文在说什么。好像盛少每年都会去那里的样子,佟文说是盛少愧疚。还说啊,那个地方不吉祥,是被诅咒的,佟武又说那地方对盛少很重要,所以才带你去。” 叶梓允听得一愣一愣,罗柔柔随手拆开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咬在嘴里,“很迷茫,是吧?” 是啊,佟文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的。 叶梓允陷入了深思,联系之前佟文对盛凯锋那些负面的评价,越发让她心里难安。 事出有因,那究竟是什么因呢? 一下午的时间她都几乎没说什么,罗柔柔陪着她有说有笑,叶梓允也只是心不在焉的敷衍。医院外,时不时传来有人放鞭炮的声音,似有似无。走廊上也是人声鼎沸,病友们都在串门子表达祝福,叶梓允都一一谢过,并拿出别人送来的零食和玩偶送给他们。 虽然过年只能住院,但如此一番热闹下来,大家的心情都很愉快。医院里的值班医生和护士也安排了不少娱乐活动,大家都聚集在休息厅里,唱歌跳舞做游戏,一点儿都不孤单苦闷。罗柔柔陪叶梓允也在休息厅里玩着,只不过叶梓允心绪不宁,只是安静的坐着。 忽而,她想起什么,叫来罗柔柔陪她上楼。 “好端端的,来这里做什么?” 出了电梯,这里基本上听不见为庆祝新年欢闹的笑声,只有风轻轻呼啸的窒闷。 “过年了,也该来看看他。” 叶梓允抱着怀里的一只兔子玩偶走向走廊深处,远远地,看见那里站着一个女人。 她也同时注意到了叶梓允,嘲讽,“你来是想要炫耀吗?” 叶梓允并肩站在阮湄的身边,把玩偶递给了她,“送给康康的新年礼物。” 阮湄没接,叶梓允塞给了她,然后透过玻璃往里面打望着。 阮湄冷笑,死死地捏着玩偶的头,“看见了吧,他明明和普通的孩子一样,为什么要躺在这里受罪?为什么过年都不能陪在我身边?为什么……叶鹤正就不能给他一个容身之所?” “今天吃团圆饭,你不用回家准备?” “有叶山亭这个宝贝陪着他,怎么还会想到我?”阮湄轻挑眉梢,“我出院后,根本就看不到他。他像是躲瘟神一样躲着我。今晚,我当然知趣的不该出现。” 叶梓允叹了口气,“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不再劝你离开,不过你好自为之。” 阮湄皱了皱眉,看着她和罗柔柔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叶梓允是意有所指。 难道,她知道那天是自己推她入海的? 不,如果她知道,肯定不会放过自己,怎么还会像现在一样? 阮湄看了眼手里的玩偶,狠狠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目光凶狠。 “那个女人活该,我看康康这个样子,就是着了她的报应。” 电梯里,罗柔柔为叶梓允愤愤不平。 叶梓允撇了撇嘴,忽然说:“今晚,你和佟文就不用陪着我过年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我的爱,陪你跨年 罗柔柔看向叶梓允,好闺蜜的心里话心照不宣,她自然明白叶梓允这句话的意思,想要成全她和佟文单独两个人的团圆夜约会。但是罗柔柔放心不下叶梓允,还是执意要一起吃了饭再走,好歹四个人一起也热热闹闹的。 叶梓允笑着应允了,盛凯锋和佟文前后脚到,手里都拎着各种外卖。 “哇塞,看了就让人想吃啊!”罗柔柔扑上去,立马用手拿着鸭脖子大啃起来。 叶梓允也凑过来看,大鱼大肉,还真是什么都不缺。 “那我能吃什么?” “这是我特意让张妈做的,孕妇过年套餐。” 盛凯锋说着单独拎来一个塑料袋,里面好几个饭盒,一一打开,顿时叫叶梓允胃口大开。 “怀孕辛苦,只能让你先受委屈了。”盛凯锋摸了摸叶梓允的头。 两人相视一笑,佟文转移视线,刻意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们。 罗柔柔张罗着大家赶紧入座,一面开着电视,一面闲聊趣事,只听满屋子都是罗柔柔的笑声,连带叶梓允也禁不住抿嘴浅笑。佟文没有当众为难盛凯锋,只一个劲儿地喝着白酒,盛凯锋搂着叶梓允,仔细的夹着菜,总要见她每样吃点才行。 窗外夜色渐渐弥漫,却是五彩缤纷的夜,到处都是烟花爆竹的响声。 罗柔柔收拾着吃完的碗筷杯碟,叶梓允示意她抓紧时间,罗柔柔点了点头,走向盛凯锋,道了声“拜托”,把手里的抹布交给他。然后罗柔柔佯装接到朋友的电话,答应马上过去,以此为借口向叶梓允和盛凯锋告别。 佟文躺在沙发里,半睡半醒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喝了不少的白酒,脸上绯红,呼出的气息仿佛都是隐隐若若的酒香味。 罗柔柔过来扶着他起来,“我们该走了。” “走……走哪去?”佟文脚下踉跄虚浮,险些没站稳,“我、我不走,我要留……” “谁叫你喝那么多?” 罗柔柔抱怨了一句,哄了哄他,佟文看着她却浮现出叶梓允的脸,也误打误撞的跟着罗柔柔朝门口走去。罗柔柔回头挥了挥手,叶梓允一直目送着她进了电梯,才关上门。 盛凯锋突然从她身后猛地将她抱住,贴着她的耳廓而笑,带着三分的酒气七分的宠溺,问:“知道为什么即便你醒来了,我也不敢走吗?” 叶梓允扭头望着他,盛凯锋也喝了不少的酒,但并没有醉,却故意装出一副醉酒的模样。 “因为我怕这只是梦,我走了,醒了,你还是毫无意识地躺在病床上。”盛凯锋的脸埋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在我意识到你落进海里的那一刻,我竟然比我自己要死了还要害怕!阿允……我不要再离开你……” “傻瓜。”叶梓允转过来抱紧他,摸着他的头,她能感觉到自己颈窝里湿润了一片,“这不是梦,我就在你面前,还有我们的宝宝。等她长大了,她会叫你爸爸,缠着你买好吃的好玩的,到时候有我们两个人来爱你,永远不会和你分开。” 盛凯锋徐徐抬起头,叶梓允含情脉脉地凝望着他湿润的双眸,手心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泪水,好烫,好像一股热流直直烫进她的心里。盛凯锋握住叶梓允的手,俯身一个炙热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叶梓允深深陷进他的怀里,以全身心的爱来回应他的吻。 盛凯锋抱着她,一路吻到了病床上,伴着窗外热闹的爆竹声,浪漫的烟花照亮了他们缠绵悱恻的身子。良久,盛凯锋的双手撑在叶梓允的身侧,微微支起身子,轻缓了口气,眉眼里是熊熊燃烧的情意,难以压抑,上下耸动的喉结似在无声地呐喊渴望。 叶梓允太熟悉他此刻的眼神了,心里砰砰砰的乱跳,却又只得垂下眼眸,“我……怀孕的这段时间,也只能委屈你了……” 盛凯锋浅笑着拥着她侧躺在床上,电视机屏幕的亮光照亮了他的身体轮廓。 “柔柔和我说,之前你和佟文差点在这个病房里打起来。” “嗯。”盛凯锋的下颌贴在她的额头,低沉浑厚的声音像是透过喉结直接传出来,“我有个好朋友,他叫纪央,是纪离的哥哥。很多年前,我们也去了海北度假区,却在那里遇到了意外,一伙人劫持了我们……” 盛凯锋娓娓道来,语气平缓,可是记忆里他们一支小分队被敌军包围的枪林弹雨的画面却是血雨腥风。重装甲的武器,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耳边只有一刻不曾停歇过的枪声。天上下着雨,地上留着血河,上一秒这个人或许还在开枪,可是下一秒他就是个死人。 “……后来,劫匪朝我们开枪,纪央为我挡了子弹。我眼睁睁看着……看着他的血溅在我脸上,然后他就像个木头人一样,看着我笑,笑啊笑啊,他一头栽进了海里……事后,也没人发现他的遗体……” 叶梓允吃惊地望着盛凯锋,窗外忽然落下的骤雨,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她的心弦。 “纪离因此恨我,可每年纪央祭日的时候,我都会去海北度假区。” “为什么之前不和我说?”叶梓允摸着他的脸,这才发现他竟然满头大汗。 盛凯锋愈发收紧双臂,紧紧抱着叶梓允,“所以知道你落海后,我好怕你会和纪央一样。” “凯锋,没事了。我现在好好的,好好的。”叶梓允同样用力抱着他,轻拍着他的后背。 盛凯锋抱着她浑身都在微颤,呼吸急促,叶梓允从未见过他这样,不仅更心疼地抱紧他。 窗外的一场冬雨丝毫不减屋内两人紧紧相拥的热情,街道上为庆祝的灯火依旧红彤彤地摇曳在风雨中。不少来往的路人刚刚放了礼炮如今急匆匆冒着雨回去,还有很多人在家里的阳台上一束束地放着魔术弹,女孩子们坐在一起玩烟花棒,雨里都是笑声。 深夜,酒吧深巷子里一处偏僻的角落,围着铁网,男人抓着女人的手猛地压上去,缠绵地拥吻,任由哗啦啦的雨水冲刷在他们的身上。湿哒哒的雨滴滑进他们交缠的口里,两人争先恐后地吮吸着滚烫的雨水。 女人的衣裳彻底湿透,紧贴在身上秀出了曼妙的身姿,雨水沿着女人的脖子一滴一滴流进衣服的领口里去,那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美感,更让人血脉膨胀。哪怕雨下得再大,都不能浇灭他们此刻的狂热之情。 “你爱我吗?”罗柔柔微扬着头靠着身后的铁网,身体早已柔软如水似的融合进雨里。 “我当然爱你……”刚说出口,一朵烟火突然升空正好在他们头顶上方绽放,照亮了佟文迷离陶醉的脸,也湮没了他那句话最后的两个字,“梓允。” 第三百四十四章 除夕夜的这一天 阖家团圆之夜,哪怕是一场冰冷的冬雨也如甘霖般让人倍感欣喜。每家每户的窗台上都亮着火红的灯笼,大家觥筹交盏,欢笑声不绝于耳,比白天还要热闹。普通人家一年也不求什么金玉满堂,只盼着合家团聚,大家平安欢乐。 就像兰蕙乡下的老家,邻里互相串门,大人们杀猪摆酒席,孩子们换上新衣服手舞足蹈,到处是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空气里都弥漫着鞭炮后的白雾和硝烟味。欢快的犬吠声此起彼伏,比大都市里的年味还要浓。 兰蕙这些年很少回家过年,今年回来,左邻右舍帮忙张罗,更比往年热闹。 只不过她并没告诉他们,自己是被盛少赶出来的,人前强装笑脸,人后总是郁郁难眠。回来这段时间里,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此刻打牌的打牌,喝酒的喝酒,其他人都围坐在电视前看着春晚,兰蕙却站在田埂边发呆。 她只觉得在那年盛夏天遇见盛凯锋的日子还在昨日,却晃眼已是多年后的深冬。 她自认为自己并没有错,她并不想荣华富贵攀高枝,只是想要盛少得到值得他的真爱。 叶梓允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盛少为她付出这么多。 兰蕙咬着苍白的唇,良久地站在夜幕下,凉风瑟瑟。 直到,身后一辆车的车灯照亮了她的背影,兰蕙才眯着眼转过身,看清那是一辆跑车。 跑车停在她身后,没有熄灯,却从车里走来一个女人,让兰蕙不知所措。 “这个鬼地方还真是不好找。”女人的语气很是嫌弃,兰蕙却看不清她的脸。 “你,就是兰蕙?”女人趾高气扬站在兰蕙面前,叫兰蕙更是一头雾水。 “是,我是。请问你是哪一位?找我有事?”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专程从安市赶来,送新年礼物给你。” 兰蕙皱了皱眉,下意识后退着,“你想做什么?” “我也没工夫和你兜圈子,就一句话,我有办法让盛凯锋和你在一起,你肯不肯?” 兰蕙大惊,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这抹逆光的剪影,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女人抽出一张名片甩给她,被风吹落在中途,“想好了,联系我。” 兰蕙木讷的一句话都还没来及说,女人已经坐上跑车,掉头一声轰响远去。 她呆呆地盯着地上那张名片,身子僵硬得不知所措。 片刻犹豫和挣扎后,兰蕙才蹲下身子拾起名片。 借着手机的亮光,名片上的名字对她来说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但女人那句和盛凯锋有关的话,却在兰蕙心里惊起了千涛骇浪。 “喂,我现在在回安市的路上,叫上哥们儿赶紧去老地方等我。” 跑车里,女人一面开着车,一面讲着电话。 “……大过年的怎么?枯燥的酒会全是生意经谁呆的下去,家里冷冷清清的也没人,赶紧出来陪我玩。” “陈大小姐啊,你爸专门给我爸打了招呼,再和你混,我的卡会全停的。你还是别来祸害我了,你啊,还是约你的叶家大少爷去玩吧。” 路灯照亮了陈曼紧抿的艳丽红唇,目光轻蔑含笑,“一个瞎子能玩什么?不来拉倒!” 陈曼直接挂了线,猛踩油门,死寂的高速公路上唯有她的跑车咆哮声如同她的嘶吼呐喊。 她享受着速度与刺激,拼命的想要甩掉什么。 她讨厌一切节日,包括她的生日,像是全天下的人都在嘲讽她的孤独和寂寞。 如同此刻安市的高档富人别墅区里,格外安静。一辆黄色的甲壳虫从别墅区的大门驶过,司机都不禁纳闷地多看别墅区几眼。里面黑灯瞎火,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好像一点生气都没有,哪有过年的氛围啊。 叶家大宅的门口倒是红彤彤的大灯笼,张妈对于今年叶鹤正要在家里过年的决定十分欢喜。好几天前就各种采办准备,到了过年的时候,东西越发是不好买了,价格也比往日里高。叶鹤正似乎心情大好,也不计较,常拉着叶山亭作伴。 今晚张妈特意做了一桌子的美食,sam来厨房找饮料喝,正好听见张妈欢快地哼着小曲。 “张妈心情很好。” “是啊,这么多年了,每次过年老爷都不在家,只有小姐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浴室,我啊,还从没见老爷过年过节在家里待过呢。瞧他们父子俩聊得多开心啊!” sam拧开饮料瓶的手微微一顿,笑了笑,并未多说,转身出了厨房。 回到客厅,sam远远望着叶鹤正和叶山亭,两人相谈甚欢,而他却反倒显得多余了。 sam转身朝楼上走去,走到叶梓允以前的卧室门外,顿了顿,推门而入。 他没有开灯,卧室里铺满了清辉的夜色,将往事也都镀上了一层凄清和无奈。 他推开阳台的门,双手搭在栏杆上望向远处,烟花在空中绽放一朵又一朵,却距离他是这么得远。以前任何节日都是他和山亭一块儿在黑暗的小屋子里熬过来的,越是逢年过节的日子,越是让人欢快之余心生悲凉。 这一刻,sam忽然很能体会,躲在浴室里的叶梓允的感受。 他仰头喝了一大口的碳酸饮料,空瘪的心口被气泡迅速占满,却又转瞬消失。 夜色被礼花映照得越来越亮,时间也终于迎来凌晨倒计时,整座城市都越发亢奋热闹。 十、九…… 盛罡一个人坐在空旷的书房里,盯着面前顾非的名片发呆。风穿过偌大的屋子,别家的欢笑声都被室内阴冷潮湿的空气所吞噬。他一直眉头紧皱,手边的咖啡殊不知早已冷透。这个夜晚对他来说,和普通的夜晚没什么两样。 八、七…… 佟文踩着酒吧的舞曲声踉踉跄跄在吧台坐下,浑身湿哒哒的狼狈也没人在乎。一个穿着夹克的男人走过来搂着他的肩,拍了拍,佟文迷迷糊糊抬头望着他。顾非似笑非笑,还没开口,佟文已经说道:“我和你合作。” 六、五…… 墓地公园,黑漆漆的树林里徘徊着风的哭声。佟武盘膝坐在朱妍的墓碑旁,面前是水果和腌制的鸭肉,一瓶啤酒和两个玻璃杯。他极力眺望着一览无余的夜空,璀璨的烟花让今晚的月色都逊色了不少。可是在他记忆里的朱妍,她的模样、声音和温度,却还是那样深刻。 爱你爱到刻骨铭心,哪怕至死也不休。 四、三…… sam从楼上下来,叶鹤正早已喝醉,搂着叶山亭忽然讲起很多年前的往事。 讲起他因为叶山亭而感到丢了脸面,坚持送走他的自私。 sam咬牙切齿抓起手旁的水果刀,被叶山亭牢牢摁住手腕,皱眉摇头。 与此同时。 高速公路上的警察迅速出动,他们接到报警,一辆跑车侧翻出公路卡在树林里。 车里,还有一名女性浑身是血,失去了意识。 二、一。 “新年快乐!” 阮湄紧紧贴着特殊婴儿室外冰冷的玻璃,努力维持嘴角的笑意,眼里却噙着泪花。 楼下的叶梓允却眉开眼笑,蜷缩在盛凯锋怀里主动献上新年第一吻。 盛凯锋抱紧她,磁性的声音呢喃在耳侧,“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阿允。” 第三百四十五章 就让她多吃点醋 大年初一,阳光刚刚好。 罗柔柔哼着小曲儿,帮忙叶梓允收拾着东西。 “这么多天的观察检查下来,今天你终于能出院了。” 叶梓允坐在沙发上叠着衣服,“是啊,我都快憋闷了。” “依我看,你还得住些日子。” 叶梓允把叠好的衣服整齐码放在床上,疑惑地看向罗柔柔,“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和盛少可爱的宝宝。” 叶梓允挑了挑眉,走上去握住罗柔柔的手,“老实告诉我,今天你好像很开心?” 罗柔柔的脸旋即一红,目光闪烁,语气娇羞,扭捏着背转身去,“我哪有。” “还说没有?你上次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是大学时候和篮球社社长的初吻。”叶梓允意味深长的勾起唇角,指着罗柔柔的鼻尖,“所以你不要再瞒我了,你和佟文肯定有事。你巴不得我多住院,肯定是因为我住院的每一天佟文都会来陪你,是不是?” 罗柔柔忍不住哈哈大笑,又赶紧捂着嘴偷笑。 叶梓允索性自己在床边上坐下,“瞧你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矜持点,小心佟文不要你。” “他敢!”罗柔柔挺着胸脯,一脸生死不弃,“我现在是他的女人,这辈子非他莫属了。” 叶梓允嘟了嘟嘴,“哇塞,有情况啊!什么这辈子非他莫属啦?他向你求婚了?” 罗柔柔挨着叶梓允坐着,咯咯的偷笑不已,“我……我今天早上是在小旅店醒来的……” “旅店?”叶梓允一时没明白,“昨晚吃了饭你们就走了,为什么会……” 看着罗柔柔一双脉脉含情的双眸,如水轻柔,叶梓允突然恍然大悟。 “你们……你们终于睡在一起啦?”叶梓允欣喜地张大嘴巴。 罗柔柔满脸红云,点了点头,“之前他偶尔留宿,都执意和我分开睡。” “那昨晚是怎么回事?怎么到旅店去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们都喝了不少酒的缘故,没什么记忆了。”罗柔柔突然兴奋地拉着叶梓允的手,“不过我记得他说爱我!这么久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听他这样明确的表白。” “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啦,什么小三的,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享受去爱吧。” “嗯。”罗柔柔欢喜地点着头,“我这辈子只想嫁给他!” 叶梓允抱着她靠在自己的肩上,窗外的阳光正好照亮她们含笑的眉眼,恰如一朵朵纯美娇嫩的桃花在枝头迎风吐纳芬芳,仿佛世间最纯粹的精灵。 “还记得我们大学毕业时候祝福对方的话吗?” 叶梓允点了点头,“说好了,我们都要幸福。” “现在,我们终于都做到了。” 风轻轻地吹,雪白的纱帘轻轻地扬。 柔和朦胧的阳光溢满了屋子,阵阵清脆的笑声如铃铛般悦耳动听。 盛凯锋站在病房外,看着她们也忍俊不禁,双手插在衣兜里,迎着阳光长松一口气。 回到城南7号,佟武已经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得一尘不染。 “佟武居然还会操持家务。”叶梓允感到意外。 “当然没有兰蕙操持得好,让少奶奶见笑了。” 罗柔柔放下手里的小包,连连称赞,“这要是叫做不好,那我那收拾也是狗窝。” 叶梓允扑哧而笑,“以后看你家的佟文怎么管教你。对了,佟武,兰蕙最近怎么样?” “叫兰蕙上来照顾阿允,我也好放心。”盛凯锋推着行李箱进来堆在沙发头。 “别这么急啊。”叶梓允拉着盛凯锋的手,“大过年的,过完元宵再叫兰蕙回来。” 盛凯锋摸了摸叶梓允的头,“我还不是怕你怀着身子不舒服。” 罗柔柔偷笑,胡乱找了个借口先走,佟武没有下一步指示也随着走了。 叶梓允打开行李箱,想要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盛凯锋一把拉住她的手,搂进了自己怀里,“这些事先不急,我慢慢来收拾,你老老实实坐着、躺着,就是不准乱动。” “我只是才怀了一个月,又不是顶着大肚子,这些事儿我还是能做的。” “忘记医生叮嘱的话了?你刚怀孕又肺部进水,虽然现在数据一切正常,但是还得小心为上。”盛凯锋打横将她抱了起来,放在床上。 叶梓允嘟了嘟嘴,“那我每天都做什么?怪无聊的。” “我都准备好了。”盛凯锋从床头柜上取来一本书。 叶梓允看了眼封面,大笑,“你也太心急了,才一个月就开始胎教。” “你负责胎教,我负责学习婴儿知识,分工明确。” 叶梓允无奈摸了摸他的头,“说不过你,但是这段时间你不去公司吗?” “我会把时间安排好的。” 叶梓允点了点头,看着盛凯锋忙进忙出收拾东西,她只是安静躺在床上看着他。 晚饭过后,盛凯锋便在书房里忙碌起来。 叶梓允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不觉小睡了一觉,正好在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醒来。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身上多了床厚实的被子。 她笑了笑,坐起来看向书房,门缝处渗透着白光,看样子盛凯锋还在忙。 叶梓允担心他熬夜伤了身体,想着厨房里还有张妈熬的鸡汤,她便起身到厨房为盛凯锋热一碗。忽然她想起自己之前在网上订了一套新的进口瓷碗,在碗橱最上面,眼下过年正好拿出来用。 于是她搬了个矮椅子到厨房,踩上去却够不着。 叶梓允只得伸长胳膊,就差那么一丁点,手指尖都能够着了。 她叹了口气,踮着脚,脚下的椅子都在晃来晃去,偏偏还是不够。 突然间,她的腰上多了一双手臂,盛凯锋牢牢抱着她,“故意想要气我,是吗?” 叶梓允呵呵笑着,“我只是想拿个东西,这种简单的事情,我还是能做到的。” “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所有事情都放着让我来做。” “可是我怀孕又不是负担,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还是不想打扰你。” 盛凯锋叹了口气,“你真的要自己做?” 叶梓允点着头,盛凯锋只得抱着她,将她高高举了起来。 叶梓允吓得一晃神,急忙扶住他的肩头,“你在拔萝卜吗?” “我还拔笋子呢。” 叶梓允抿嘴偷笑,从最上面的碗橱里拿出新的餐具,盛凯锋这才抱着她站在了地上。 “你这样做,我怎么放心的下?” “别人怀孕,也不见她们老公紧张到像你这个样子。” 盛凯锋笑了,“所以你该庆幸,我就是这么紧张,这么在乎,谁叫我这么爱你?” “如果你有一天不爱我了呢?” “不会存在这样的如果。” “打个比方而已……” 盛凯锋拥她入怀,“那肯定是因为我变得更加更加爱你。” 叶梓允笑得揪住他的衣襟,“以后小宝贝可是会吃醋的。” “我不介意让她多吃一点。” 叶梓允的心刹那柔软得如棉花将她层层包裹,陷在盛凯锋的怀里每一次呼吸都是甜的。 第三百四十六章 我们一直这样下去吗 甜蜜的日子,转眼过了三天。 盛凯锋完全寸步不离和叶梓允在一起。 闲的时候,他们一块儿去买菜,初升的旭日下,鱼摊前的老翁总是挑最新鲜最美味的鱼给他们;他们也会一块儿顺着河边散步,日日复一日的夕阳总是把他们相互依偎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像他们缠绵的情意,随着静谧的河面,细水长流。 忙的时候,盛凯锋在书房,处理年前遗留下来的文件,偶尔会和股东视频,叶梓允则时不时端杯热水给他,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房窗前的躺椅上看看书,翻翻画册,听听音乐,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桌上的绿植翠嫩得仿佛能滴出绿蜡。 时光,仿佛都格外羡慕他们。 晚上,盛凯锋在厨房洗碗,叶梓允帮他整理堆满文件的书桌,看见很多法语文件。 “法国分公司联系的法国媒体,准备就亚洲红酒博览会报道我们。”盛凯锋适时走了进来,慵懒地靠着门框,笑得恣意。 叶梓允随手翻了翻,“这么多,全是法语,你要都翻译吗?” “本来不需要。”盛凯锋走过来双手撑着桌子,“但是要给我们这边的人就需要了。” “你公司应该有翻译啊。” “嗯,年前辞职了,一时间没找到人顶替。” “为什么不找那些大学生和外包的翻译公司?” “虽然只是媒体资料,但里面涉及了很多不能提前曝光的内容。” 叶梓允点了点头,突然来了精神,“我帮你一起翻译吧!” 盛凯锋微怔,“不行,我说过你什么事都不可以做。” “我只是坐着,翻翻字典而已。”叶梓允挽着他的胳膊,撒娇,“人家真的很想帮你,和你一起做同一件事啊……我不想显得自己这么笨……” 盛凯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本来就笨。” “笨你还要?”叶梓允抬手拍着他的脑门。 “对啊,不笨不要。” 叶梓允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好吧,那我笨,但是……”嗖的一下,叶梓允趁机抽走他手里的文件,“就让我帮你这一回吧?我实在太无聊了,这就和看书一样的啊。” 盛凯锋心疼她,还是答应了。 叶梓允兴高采烈,抱着文件兴冲冲地在书桌对面坐下,给自己腾空了一块区域,又从旁边的书架上取下字典。盛凯锋看着她乖巧像个学生坐在自己对面,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看了片刻才埋头翻译自己手里的文件。叶梓允这时才抬头,笔头抵着她的下巴,偷偷打量着盛凯锋。两人明明在一起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总是看不够呢? 叶梓允的目光里是崇拜、爱慕和享受,让她这样永远看下去,真的是秀色可餐啦! 盛凯锋突然抬头,叶梓允赶紧垂下视线,紧张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文件,心扑扑直跳。 倒像是上课开小差,花痴老师,反被老师逮个现行。 盛凯锋敲了敲她的头,“要来帮我,还心不在焉。” “在你面前还能专心不看你,那才难。”叶梓允噘着嘴叽叽咕咕。 盛凯锋只觉得好笑,抬手勾起她的下颌,“一个人说什么呢?” “我是说这个单词什么意思?”叶梓允趁机随手划了一个单词给他。 盛凯锋看了眼,“这个是金融的专业术语……” 他把中文写在单词旁边,又还给叶梓允。 “你怎么这么厉害?奖励你一个!”她撑起身子,一个吻落在盛凯锋额头。 “你要是诚心帮我,就换个地方,你在这里我没办法不分心。” “你分心,管我什么事?”叶梓允嘟了嘟嘴,“既然如此,我勉强再鼓励你一个!” 一个香吻,落在盛凯锋的脸上。 他笑得合不拢嘴,“你小心引火上身。” “放心,我有守护神。”叶梓允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盛凯锋笑得无奈,只能摇头,“所以你是诚心折磨我的?” “小可怜,那也是折磨我啊。” 叶梓允楚楚可怜地噘着嘴,故意做出一副潸然泪下的表情,哄得盛凯锋毫无招架之力。 “你说,我们会永远这么下去吗?” 盛凯锋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当然。” “我还是好难以置信,总有种太幸福,幸福到不可思议的感觉。” 盛凯锋牵着她的手,示意叶梓允过来坐在自己腿上,“感受这里,它是实实在在的。” 叶梓允的手搁在他的心口,感受着他的心跳和自己手腕的脉搏,是那样的一致。 “我们,还会一起走很远,很远……” “嗯。” 叶梓允刚点了点头,盛凯锋的手机忽然震动,她赶紧起身让开。 盛凯锋看了眼手机屏幕,摸了摸她的头,起身出了书房,到了客厅阳台。 “你该不会沉迷在儿女私情里,忘了我们的任务吧?”电话里罗娜的语气很僵硬。 盛凯锋回头望了眼书房的方向,垂首叹了口气,“没有。”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才行动?”罗娜在电话里不耐烦地拔高音量,一想起自己从海北度假区回来,就被佟武安排在盛凯锋这栋槐桐路的别墅里,根本见不着盛凯锋的人影,语气里更添了几分抱怨和责怪,“之前你要陪你妻子,现在都出院了,你还要陪到什么时候?我刚才得到的消息,毒枭那边最近会有动作,我不想因为一个女人错过这次机会。” “我安排好了联系你。” “你总是以军人职责教训我们,现在我也希望你能提醒你自己!” 嘟嘟嘟。罗娜挂了线。 盛凯锋咬着牙揉了揉紧皱的眉心,“她还真生气了。” “还好吗?”书房门口探来叶梓允的头,她半截身子还躲在门后。 盛凯锋双手插在裤兜里,“嗯,明天开始会出差。” “出差?”叶梓允立马站得笔直走向盛凯锋,“这还在过年放假,你出差做什么?” “当老板哪有放假的时候?”盛凯锋抿了抿双唇,“得去见几个从国外来的客户。” “怎么偏偏选在过年的时候?”叶梓允挽住他的胳膊,撒娇似的黏上去,“一定要去?” 盛凯锋点了点头,“他们是来感受春节气氛的,顺带谈生意。” “好吧,要多久?” “不确定,到时候看进度了。” 叶梓允撇了撇嘴,“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盛凯锋抱住她,“我会给你打电话,和你视频,你乖乖在家,明天我让佟武接兰蕙来。” “要是我想抱你,摸你,亲你了,怎么办?” 盛凯锋笑得开心,收紧双臂,“现在批准你先预支。” “……嗯?唔……” 不等叶梓允反应过来,盛凯锋双手捧着她的下颌,一番缠绵的深吻。 从客厅吻到卧室的床上,盛凯锋的手插进叶梓允顺滑的乌发里,吻着她的耳廓,“等我回来,阿允。” 第三百四十七章 又苦又甜的思念 盛凯锋出差后,叶梓允的日子当真更加枯燥无聊了。 佟武去乡下接兰蕙,叶梓允并不清楚具体什么事,总之兰蕙还要过几天才回安市。叶梓允接到佟武的电话后,叮嘱佟武在乡下多陪陪兰蕙的亲人,自己倒也不着急有人伺候。日子闲得发慌,她除了回叶家看望山亭,就是约罗柔柔、牧希打发时间,好在大家都在休假,也总是聚得起。 转眼到了初七,山亭他们全都要回公司上班,只剩下叶梓允一个人晃悠。 她每天早上醒来和晚上睡觉前,都会给盛凯锋发信息,但他总是很忙吧,时不时才能回复。白天叶梓允想他的时候,就会捧着胎教的书,听着音乐,偶尔翻开两人的结婚相册,和肚子里的宝贝聊天,聊得越多,她只会发现自己越思念。 思念他站在自己面前的笑容,思念他说话时呼在自己耳边的气息,思念他拥抱自己的温度。每每此时,叶梓允总会发信息问他,能不能给他打电话。但是盛凯锋总是很晚才回她,这么晚他担心她怀着身子休息不好,她担心他工作一天辛苦了,谁也不忍心再讲电话了。 这样的日子,总是过得难熬,叶梓允回叶家的日子反倒日日勤快了起来。 “又来了?周围邻居搞不懂的人还说你被休了呢。” 叶梓允刚进客厅,坐在沙发里翻着时尚杂志的阮湄懒懒地抬着头,瞥了她一眼。 叶梓允也不理她,只看向张妈,张妈笑着说:“少爷又去医院看望陈小姐了。” “陈曼的伤,好些了吗?” “听少爷说,康复得很好。” 叶梓允点了点头,阮湄冷哼一声甩下手里的杂志,“你一天两头往我们这里跑,到时候你孩子有个闪失,难不成还要我们负责吗?” 叶梓允冷眸看向她,“你想得还真远,难不成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阮湄咬了咬牙,翻着白眼,“张妈,到鹤正吃药的时间了,你还不赶紧送上去。” 张妈应了一声,从厨房里端着托盘出来,上面是一杯水,和另外四个小药瓶。 “爸的药量,似乎加重了?”叶梓允疑惑地看向阮湄。 “鹤正过年的时候喝了不少酒,前几天感到不舒服,这是医生另外开的药。” 叶梓允若有所思,跟在张妈身后上了楼。 阮湄狠狠瞪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的冷笑,“怎么大海都淹不死你?” 阮湄咬牙切齿地站起来,抓过一旁的皮包,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书房门口,叶梓允拦下了张妈,看了看药瓶里的白色和黄色药片。 “阮湄说得都是真的?” 张妈点了点头,“老爷连着很多天都和少爷喝得酩酊大醉,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啊,前几天终于说不舒服了,才让少爷陪着去检查,医生说心律不齐,这都是重新开的药。老爷吃了之后,的确是好受多了。” “山亭陪着去的,不是阮湄?” “是的,小姐。” 叶梓允这才打消了心里的疑虑,示意张妈先送药进去。 她在书房外,看着叶鹤正疲倦地摘下眼镜,接过张妈递来的药一口吞下去,这才进来。 叶鹤正看了她一眼,“怀着身孕别总是跑来跑去,你妈怀山亭的时候,身子就不怎么好。” “爸生病了,总归还是要来看望的。” 叶梓允嘴角的笑意敷衍,心里对叶鹤正提起的往事耿耿于怀。 叶鹤正揉了揉眉心,似乎并不想和叶梓允闲聊,又拿起了一旁的文件,“我没什么。” “听山亭说,爸爸和陈总想要亲上加亲,撮合他和陈曼。” “以后都是一家人,你还是去医院看望看望的好。” “山亭喜欢她吗?” “两个人相处久了,什么感情不能培养出来?” 叶鹤正的漫不经心让叶梓允又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她不禁冷笑,“你为了顺从爷爷的意思和妈妈结了婚,可是两人相处了这么久,你爱过我妈妈吗?幸福过吗?你以我为筹码,要和盛家联姻,现在你又要以山亭为筹码?” 叶鹤正的手微顿,睁圆了眼睛,“是,你们都是筹码。我,也是筹码!” “那你爱过的阮湄呢?”叶梓允抿了抿双唇,“那康康呢?” “你每次来都是来气我的吗?”叶鹤正目光犀利地盯着她,恍若闪着森寒的刀光。 叶梓允挑眉撇了撇嘴,“你的不幸,施加于我们身上,我只是不想你重蹈覆辙。” 叶鹤正气愤地皱着双眉,眼底的肉都在抽搐。 他瞪着叶梓允,突然抓起水杯啪一声摔碎在叶梓允的脚旁。 “出去!滚!” 叶梓允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气十分艰难的样子,转身离开去找来了张妈。 “哎呀,小姐啊,怎么又和老爷吵起来了?” “大概,他从小就没教过我,到底要怎么和他相处。” 张妈来不及和叶梓允说什么,急急忙忙跑上楼。 叶梓允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萧瑟的风从她脸上刮过,将她那声沉重的叹息拖得好长。她自己离开了叶家,回到城南7号,打开门,站在玄关看了好一会儿,都感受不到任何盛凯锋存在的气息。 她今天特别想他,因为她今天特别的害怕。 叶梓允拖着疲惫的脚步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翻出手机拍了很多照片发到朋友圈。 这是盛凯锋曾经抱起她打开碗橱最上面那一层拿出的瓷碗,这是盛凯锋在她睡着后轻手轻脚为她盖上被子的沙发,这是他们在书房里相对而坐的书桌……太多的照片,太多的记忆。如今叶梓允只能配上这样一句话: “这些,都在你离开后,开始变得像你了。” 叶梓允蜷缩在沙发里,一遍一遍刷着朋友圈,点赞的评论的,却总是不见盛凯锋的头像。 她叹了口气,手机扔在一边,也不知过了好久,窗外夜色深沉,她的手机才突然响了。 “在做什么?” “想你。”叶梓允坐着,大腿上是他们结婚照的相册。 盛凯锋笑了笑,“我也是。” “想要抱你。” “忍着。” 叶梓允叹着气,“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了。” “我今天我差点和叶鹤正吵起来了。”叶梓允摸着自己的头,“我忽然意识到,我没有一个很好的原生家庭。我没有妈妈,我也没有爸爸,我根本不知道怎样营造一个美好的家庭氛围给孩子。叶鹤正的爸爸逼他和他不爱的人结婚,所以他也逼我和山亭,万一将来有一天发现,我不会是一个很好的妈妈,怎么办?” 盛凯锋柔和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孕妇果然都是爱胡思乱想的。” 叶梓允低下头,“我也不想啊,但是我真的……很害怕……” “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盛凯锋笑得更温柔了,“门反锁好了吗?” 叶梓允一愣,看了眼时间,“啊,都这么晚了。” 她摸索着站起来,一面和盛凯锋讲着电话,一面走到玄关。 忽然听到门上砰的一声响,吓得叶梓允的心顿时跳到嗓子眼,“凯……凯锋……” “怎么了?” “我……刚才外面有奇怪的声音……” “什么意思?有人敲门?” 叶梓允拼命地摇着头,吓得连连后退,“我、我不知道,猫眼被挡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第三百四十八章 我忍不住太想你 “不怕,我陪着你。”盛凯锋安慰着,“说不定是隔壁那家人的宠物犬。” “嗯,他们好像也该差不多这个时候遛狗回来。” “之前你帮忙喂了它几天,它每次回来也爱来找你。” 叶梓允松了口气,“也是,说不定它又自己跑来找我了。” “开门看看吧。” 叶梓允深吸一口气,握着门把手轻轻一压,门开了,走廊上的灯明晃晃的亮着。 她缓缓抬起眼眸,只见眼前一抹高大笔挺的人影站在她面前。 白衣黑裤,静静地站在门前的灯下,深邃如幽潭的双眸里噙着暖暖的笑意,久久地凝视着叶梓允的眼睛。她有刹那的恍惚,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里满是错愕和惊讶,当目光相遇的那一刻,眉眼深处的欢喜犹如从迷雾深处逐渐浮现。 盛凯锋挂了线,展开双臂,笑容迷人又温暖地吸引了叶梓允的目光。 她眼眶一热,直接扑上去环住盛凯锋的胳膊,两人紧紧地相拥在门口那盏昏黄的灯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叶梓允又惊又喜地抱着他。 盛凯锋搂着她的腰抱进屋,关上门,“我不是电话里说了吗?很快了。” “你……”叶梓允笑得娇羞,一拳砸在他的胸口,“还说隔壁家的宠物犬。” “是啊,我是宠物犬,被你驯化成宠物了。”盛凯锋笑着牵着她走向客厅,“看见你朋友圈发的照片,我连夜开车回来的。就好像你不在我身边,天地间都是完全陌生的一片,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感到熟悉的安心。” “很累吧。” 叶梓允心疼地摸着他嘴角的胡渣,他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憔悴疲惫,凌乱的头发和湿润的大衣,看得出他的风尘仆仆。 盛凯锋摇了摇头,“只要你休息好了,我就不累。” “怎么连夜开车回来?不知道多危险吗?” “知道,但我想快一点见到你,明天一大早我还要赶回去。” 叶梓允目瞪口呆,“还要出差?” “嗯,生意还没谈妥,只是因为忍不住太想你,才回来。” “你……”叶梓允抿着双唇,生气地背转身,“不准再这样,多伤身体啊?” 盛凯锋从她身后紧紧抱住她,“你这组照片彻底瓦解了我的意志,我也想放纵一次。” “那我以后都不敢说想你了。” “那我说给你听。”盛凯锋亲着她的耳廓,一遍一遍低语,“我想你,我想你……” 叶梓允忍不住缩着脖子,哈哈大笑,“受不了了,太痒了!” “可是我还打算和你说一整夜。” “不行。”叶梓允转过身捧着他的脸,“快去洗澡,刮了胡子,然后舒舒服服睡一觉。” 盛凯锋笑着摸住她的手,“一晚上的时间这么短,我舍不得。” 叶梓允拍着他的脑门,故意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快去!” “好狠的心。” 叶梓允抿嘴而笑,再三催促推着盛凯锋进了浴室。 一夜的相互依偎,互诉衷肠。 第二天天亮,叶梓允迷迷糊糊转了个身,伸长胳膊去搂盛凯锋,却扑了个空,手臂搭在床上,她这才惊醒。看着身边空空如也,这才意识到盛凯锋早就走了。叶梓允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身边的枕头上贴着一张黄色的便笺。 “天没亮我就走了,看你睡得这么香不舍得叫醒你。我不知道以什么方式和你告别比较好,因为我害怕一开口就想为了你留下。所以,只能写下我的眷念给你,伴你一个美好的清晨。爱你的,老公。” 叶梓允莞尔一笑,起床拉开窗帘,一席阳光正好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嗯……啊,今天看来是美好的一天啊!” 叶梓允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哼着小曲儿进了浴室。正好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但是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响声掩盖了手机铃声,叶梓允根本听不见。 “电话还是没人接?” 李正从人群里大步走向牧希,左右张望然后虚搂着她走到写字楼较为安静的一个角落。 牧希急得咬唇点头,“梓允姐一直没接,现在……怎么办啊?叶总……他真的不来吗?那帮股东来势汹汹,看样子是会把我们都吃了!” “我会想办法的。你一直给叶梓允打电话,直到打通为止。” 牧希点了点头,急得眼眶里都是泪花,“我知道了。” 李正一脸严肃地回到人群里,牧希远远地望着他走向了大会议室。 “哎。依我说,叶氏集团是撑不下去了。” “之前叶梓允让叶氏从破产的困境里走了出来,我还以为能否极泰来呢。” 牧希哆哆嗦嗦地捧着手机,紧张地咬着红唇,耳边是一门之隔的茶水室里传来的八卦声。 “现在的局面你也看清楚了,叶氏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满盘皆输,我看留下来就是错误。” “我好歹也是刚招进来的啊,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不过,这件事都是那个瞎子少爷的错吧?” “人瞎了就不该来管事,什么都看不见,还那么颐气指使,败在他手里是迟早的事儿。” 牧希实在受不了,砰地一声推开了门,义愤填膺地瞪着她们,“够了!现在公司遇到危机,我们应该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才是,都聚在这里嚼舌头有用吗?公司垮了对你们又没好处!” 茶水室里的人面面相觑,笑得轻蔑。 “你算叶氏集团的哪根葱?一个小助理都耀武扬威的,叶氏果然是要垮了。” 一个女人端起水杯,冷漠的从牧希面前走过,翻着白眼。 “就算叶氏破产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只不过再重新找份工作而已,我又不和它共存亡。” “你别以为自己是李副总的小尾巴就有什么了不起,别人都没拿你当回事!” “作为过来人,我劝你啊,眼光得长远些,叶氏垮了,以李副总的职位可是一年内不得从事同行业的工作。所以你现在巴结他也没用,该干嘛干嘛吧。” 四个女人陆陆续续的走了,牧希僵硬地愣在茶水室外,半晌都没回过神。 “叶山亭呢?叫那小子赶紧滚出来,我们所有人等着他这个晚辈后生,他还有没有规矩!” “之前夸夸其谈,一意孤行,现在捅下这么大的篓子,人又给我躲哪儿去了?” “你们……赶紧去找……今天他不出面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我们谁都不走了!” 会议室里股东们嘈杂喧闹的声音隔得老远也能听得清楚,惊得牧希浑身发颤,只得茫然地一遍又一遍打着叶梓允的电话,但是电话那头迟迟没人接听。牧希害怕,再这样闹下去,叶氏集团的整栋楼都要被他们的声音和唾沫压垮! 谁能预料,过完年就发生这样的事? 第三百四十九章 叶氏集团亏空 “什么呀?这丫头一大早不上班,给我打这么多电话做什么?” 叶梓允从浴室里出来,穿着白色的浴袍,湿哒哒的长发披在身后,手里举着白毛巾擦着头发。电话屏幕上未接来电的红色圆点小数字惊得她目瞪口呆,像是一只红色的小虫子在她心里挠来挠去。她正打算回牧希电话的时候,另一通电话正好打了进来,是一直以来代表叶梓允进行叶氏集团股份收购的授权人。 “叶小姐,终于打通你的电话了。” “今天一大早是怎么了?好像很多人着急地找我。” 叶梓允一面擦着头发,一面在床尾坐下,手机夹在肩头和耳朵之间。 对方明显一愣,“叶小姐,是……是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出了什么事?”叶梓允并不太上心,看着镜子里自己鼻头上新冒出的一颗痘痘。 “嗯,今天一大早,所有叶氏的大股东都收到匿名信,举报叶氏集团亏空。” 叶梓允的手一顿,毛巾无力地顺着她的长发落在地毯上,脸色茫然,“你说什么?亏空?” “对,眼下所有大股东都在叶氏总部讨要说法,但情况好像不容乐观。” 叶梓允握着手机猛地站了起来,“什么意思?” “所有矛头都指向叶山亭,但是叶山亭到现在都没有出面,甚至没人能联系上他。” 叶梓允无奈地揉着眉头,“叶鹤正呢?他什么动静?” “叶夫人对外宣称叶总身体不适,需要静养,现在也没人能联系上。” 叶梓允咬着牙沉吟片刻,“现在我们收购了多少股份?” “零零散散全部加起来,有8%左右。” 叶梓允大步走向梳妆台,“还不够。眼下叶氏闹出这种事,那些小股东肯定急于抛售,我要你加大人力和财力,无论如何都要拿到足够的股份。” “明白,叶小姐。” 叶梓允直接挂了线,想起牧希的未接来电立刻拨了回去。 “谢天谢地!你终于……” “半个小时后,公司对面的咖啡厅等我。” 叶梓允打断牧希的话,说完就掐断,恼怒的随手把手机扔在梳妆台上。顾不上湿哒哒的长发,她开始搽脸准备出门。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到鼻头的痘痘,疼得她皱了皱眉,犹如针扎似的疼。就好像此刻,总有人要往她眼睛里扔沙子一样,碍眼。 不到三十分钟,叶梓允打车赶到咖啡厅,没想到牧希已经先到了。 “梓允姐!”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见叶梓允下车后,一直伸长脖子等她过来。 叶梓允拉开她对面的椅子,什么也没点,打发走了服务生,指着对面叶氏集团的写字楼,“那里到底怎么回事?我听见的是亏空,这怎么可能?” 牧希低头咬着吸管,怯怯弱弱地看了眼围堵在写字楼外的那帮记者,叹着气,“是真的。” 叶梓允眉头紧锁,双手抱肩,身子微微后仰,艳丽的红唇紧抿成线,等着牧希往下说。 “之前小叶总,就是梓允姐的弟弟,在股东们的会议上提出会在三个月之内,提升公司百分之四十的业绩。为了这个,李副总私下还和小叶总大吵了一次。但是,没用,小叶总一意孤行要执行这个目标,所以制定了很多急功近利的计划,完全是拔苗助长。” 叶梓允扭头看向窗外的写字楼,目光深沉,“三个月,提高百分之四十的点。” “是啊,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牧希耸着肩,“李副总一直按照梓允姐所说,要循序渐进,按部就班,操之过急只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是,小叶总信誓旦旦,什么人反对他就炒人鱿鱼,现在高管里面很多在之前支持梓允姐的老前辈都被开了。” 叶梓允皱眉,“山亭,他真的……” 牧希点头,赶忙拍着胸脯,“我可没骗你,这事儿你去公司打听,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知道。好多人过年期间都在没日没夜的加班,还不是为了追上这个业绩。现在离三个月的期限也没多久了,我们的业绩根本没有什么增长,大家都灰心了。” “亏空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牧希赶忙喝了一大口热饮,压低声音,“这是李副总让我告诉梓允姐的,一般员工都还不知道。听说是因为距离三个月的期限越来越近了,小叶总担心下达的任务完成不了,所以他加大了各个环节的经费,造成公司一时间资金紧张,小叶总只有四处高额度的集资。挪东墙的补西墙,时间越来越紧,资金需求越来越高,集资也越来越多。” “这根本不是办法。”叶梓允咬牙皱眉,脸色阴沉如乌云盘踞。 “可不是。”牧希叹了口气,“结果几个集资人见合同约定的时间到了,小叶总这边还什么动静都没有,于是大家都撕破脸皮闹开了。他们纷纷撤资,但资金流都被套死了,他们想要撤资小叶总也给不了他们钱,这时候被股东们知道了,一找公司财务,才发现公司的账目早就入不敷出,亏了好大的窟窿,于是股东们都气急败坏,一大早就闹了上来。” 叶梓允无可奈何地揉着眉心,沉默着一句话都没说。 牧希急忙坐在她身边,拽了拽她的衣袖,“本来不想和你说这些的,但是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公司里上上下下所有的员工都不看好小叶总,也不看好叶氏还能从这次危机里站起来,所以……我们也没办法,毕竟你还怀着身子呢……” “叶鹤正自始至终没有露面?”叶梓允扭头看着牧希,脸色煞白得毫无血色。 牧希摇了摇头,“自从新闻发布会后,公司一直都由小叶总掌管,所有文件都是小叶总签名。所以这件事无论是集资人还是股东,也全都找小叶总要说法。” 叶梓允撇着嘴低下头,喃喃自语,“难道是叶鹤正早就知道明哲保身,是他指使山亭的?但把公司搞得亏空,对叶鹤正也没什么好处。” 牧希偏着头,“梓允姐,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叶梓允猛地站起来,拎着自己的手拿包从牧希面前走了过去,“辛苦了。” “诶……梓允姐!你要我带什么话啊?我们……我们……哎……” 牧希一句话都没说完,叶梓允已经出了咖啡厅。 她只得坐下来抱着饮料杯,隔着玻璃目送叶梓允上车,“梓允姐心里应该很难受吧。” 出租车司机回头看着叶梓允,“小姐,去哪儿?” “安奈商场。” 叶梓允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叶氏集团的写字楼很快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但是梗在心口的那一块硬石,却怎么都消失不掉。 第三百五十章 栀子花和玫瑰 市医院,私人病房。 “你打算把整本的《基督山伯爵》都念给我听吗?” 病床上,陈曼的额头还缠绕着纱布,右腿打着石膏,几缕阳光穿透百叶帘在地砖上洒下一行一行的心事。 叶山亭微微停下抚摸文字的双手,笑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 “可我不喜欢。”陈曼看了眼时间,叹着气,“天天被困在这里,烦都烦死了,你就别再每天拿这些枯燥无味的东西来压抑我了。我要你去帮我买的cd呢?这病房冷清清的,来点舞曲嗨一下啊!” 叶山亭依旧清浅地笑着,“你也知道这里是病房。” 陈曼撇了撇嘴,转过头去嘀嘀咕咕咒骂着。 叶山亭笑意更盛,“我能听见你在说,这个瞎子闷得比猪还不开窍。” 陈曼一愣,故作出傲慢冷冽的表情来,“是啊,听见又能怎样?我就是骂你了。” “无所谓,这些话我听得不少,习惯了。” 叶山亭徐徐合上书,白皙阴柔的脸上笑容开得极好,仿佛徐徐飘动的云海,波澜不惊。 陈曼有片刻的出神,抿了抿唇,忽然一句话都不说了。 “你不喜欢我念这本书,那我陪你聊天。” “我不需要你陪。”陈曼狠狠盯着他,“你是叶梓允的弟弟,我讨厌叶梓允,所以讨厌你。” 叶山亭笑意不减,“可是,如果我不陪你,你不会更枯燥无聊吗?” 陈曼的心一颤,恰似无尽的冬风在盘旋,是啊,自从她出车祸住院,她所谓的朋友一个都没来。就连她的爸爸也一次没出现过,妈妈每天忙着打牌,也是好几天见不到人,每次陈曼打电话过去,都还能听见麻将碰撞的声音。 “别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陈曼咬唇,倔强的语气里却又有藏不住的委屈。 叶山亭知而不言透,“以后你想要有人陪你,可以来找我。” 陈曼诧异地盯着他,“你听不懂吗?就算我爸撮合你和我,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因为我讨厌叶梓允!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和叶家扯上丝毫的关系!” “为什么你这么讨厌她?” “因为……”陈曼抿了抿唇瓣,稍有犹豫,“因为我最爱的男人,爱的人是她。” 叶山亭笑得若有所思,如窗外的阳光般静谧,“你爱盛凯锋?” 陈曼嘁了声,“全天底下的女人都要喜欢他吗?” 叶山亭缓缓垂下眼眸,“我只是想要当你的朋友,仅此而已。” “为什么?难道叶梓允没和你说过,我这个人不好相处?” “对我而言,她就像是盛夏季节里,从浓郁的翠叶中探出头来的白色栀子花。素雅简约,美在质朴和不染纤尘,但是香味馥郁浓厚,算不上低调和知足,更像是群芳争艳,它有意以香气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陈曼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想起叶梓允冲到她家威逼利诱的那天,“不错,叶梓允是个很有野心的人,根本不简单。” “而你,更像玫瑰。外表妖娆多姿,实则香味淳朴,恰到好处。就连根茎上的硬刺,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花朵不被伤害。和你一样,所有的倔强、坚强、骄傲和拒人千里,都是自保的防御机制。” 他顿了顿,安静的空气里只能听见一人清浅、一人急促的呼吸。 “你本来是个狠可爱的女孩,就像玫瑰花的花瓣一样稚嫩娇美。” 叶山亭的嗓音温柔得如一潭潺潺溪水从陈曼心间流淌,如春风拂柳,却叫她惊慌失措。 从来,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哪怕是纪离,也会有忍受不了她脾气的时候,更别提她的爸爸妈妈了。 “……你……我说过了,别假装很了解我的样子。” 陈曼怕了,像是一丝不挂站在人面前,被人看得透透的,吃得死死的。这种感觉,仿佛她的所有盔甲和武器都被击毁,只剩下她赤手空拳站在汹涌的人潮包围圈里,心里惊惶不安。 “我……我要喝水了……” 陈曼为了掩饰,胡乱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 叶山亭的笑容恰如远山青黛,令人舒心,“没水了,我帮你。” 陈曼看着他朝自己伸来的手,愣了愣,别开头,看了眼手里一滴水不剩的空水杯,抿了抿唇,“谁……谁说没水了?你又看不见……明明有水……” 陈曼逞强,假装喝了一大口水,吧唧着嘴,才尴尬地把杯子放在桌上。 “至少,现在没水了吧?” 叶山亭没有戳穿她,只是摸索地站了起来,拿着水杯,走向床尾对面的饮水机。 陈曼一直打量他,这段时间他都是一个人在这里陪着她,无论做什么,都看不出他是个瞎子。他能准确避开所有障碍物,能从抽屉里拿出陈曼想要的东西,也能从容地端来热水,水量刚合适,诸如此类,如常人无异,这让陈曼很惊讶。 叶山亭刚刚转身,端着水杯走向陈曼,病房的门忽然砰的一声开了,惊得陈曼差点大叫。 “爸?你……你……你做什么啊?爸!” 陈曼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的爸爸,他不理不睬,怒火中烧奔向叶山亭,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小子有出息啊!居然在背地里阴我这么大一招!” “爸!你……快放手啊!”陈曼在床上激动地挣扎,但是她腿上打着石膏,行动艰难。 叶山亭像一枝弱柳被折在陈总的手上,头歪向一侧,衣襟勒得太紧,逼得他阵阵干咳。 “我们陈家和你们叶家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蚱蜢,我给了你们多少钱,现在你给我来狠的!” “……爸!你快放手,他身体不好,都咳得喘不过气了!爸!” “闭嘴!”陈总恼怒地低吼,“以后,我不准你再见这个小子!” 陈曼急得眼泪打转,手足无措,“爸!” “还有你,给我出来!” 陈总扬手打翻叶山亭手里的水杯,强行拽着他出了病房,砰的一声关上门。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陈曼着急想要下床的动静,奈何她身上的骨头一扯就疼,根本使不上劲儿,只得重重倒在床上,无奈又着急地望着房门的方向。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自己爸爸的脸色也知道肯定是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 怎么办?怎么办呢? 陈曼着急的余光忽然落在床头柜的那本《基督山伯爵》上,她伸长手拿在手里。 翻开,一行行的盲文是她根本不懂的陌生符号。细细的用手抚摸过去,一点温度都没有。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光亮,没有色彩,可是他的笑,他念出的文字又充满了温暖和力量。 叶山亭,他究竟……究竟是怎样的人? 陈曼想起他每天都来陪自己的样子,心头抽搐地皱眉合上书。 算了,他本来就和自己无关,赶也赶不走,现在不正好吗? 陈曼丢开书,窗外懒洋洋的阳光正好照亮书的封面,如他笑容般的,静美。 第三百五十一章 我是为了山亭 “小……小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张妈见叶梓允大步走来,不禁急急忙忙迎上去拦住她,直摇头。 “这个时候不好,老爷刚和一帮人在电话里大吵了一架,正在气头上,连夫人都顺带被骂了。小姐还是不要上去的好……” “没事,张妈,有件事我必须马上弄清楚。” “小姐啊……” 张妈劝不住,无可奈何地看着叶梓允上了楼。 叶梓允刚走过转角,就听见书房传来玻璃砸碎的声音,和阮湄不甘示弱又尖细的嘶吼声。 “……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我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还骂我?自从我生了康康后,你也不准我去公司报道,我怎么知道你们生意场上的事情?你有本事冲我发火,就去找叶山亭问清楚啊!你不是他老子吗?” 叶梓允站在书房门外,听了很久,直到阮湄的高跟鞋声越来越近,她才敲了敲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推门而入。阮湄已经站在门前,看着叶梓允咬牙冷笑,推开她径直扬长而去。叶梓允却有刹那的出神,因为阮湄脸上的伤,叶鹤正是动手打了她? 像当年动手折磨自己和妈妈一样,打了阮湄? 一个白色的烟灰缸突然飞来砸在门上,咚的一声,惊得叶梓允回过神来。 “滚!都给我……咳咳咳……咳咳咳……” “爸,喝点水。” 叶梓允急忙走进来,端起书桌上的水杯搀扶着叶鹤正,却被叶鹤正一把推开。 “你又来做什么?”叶鹤正微眯着眼看向叶梓允,“嫌我的日子,还不够乱?” 叶梓允抿了抿唇,放下水杯,又去收拾满地的狼藉,“我听说,公司出了紧急状况?” “叶山亭那小子在哪里?”叶鹤正突然一把揪住叶梓允的手腕,龇牙咧嘴地低吼,“那混账东西在哪里?你知道……你肯定知道!他在哪里?” 叶梓允蹙着眉尖,佯装一无所知,“我不知道,爸,这件事和山亭有什么关系?” “他翅膀长硬了啊……嗯?背地里算计起我来了,看来我还真是低估他了!” 叶梓允若有所思地抽回自己的手,叶鹤正喃喃自语地跌坐在书桌后,双眼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叶梓允试着唤了他几声,叶鹤正都不搭理她,仍旧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叶梓允的眉眼爬上一层狐疑,看着叶鹤正气得双手紧握扶手,知趣地没有再待下去,反正她心里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叶氏集团的亏空,叶鹤正和所有人一样,都被蒙在了鼓里。 这么说来,一切果然都是叶山亭自己做的。 叶梓允思忖着离开了书房,关上门,叶鹤正仍旧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说什么。 叶梓允到了楼下,张妈急急忙忙地赶来,“小姐,老爷有没有为难你?” 叶梓允摇头,“不过你等一会儿再上去,书房里满地都是碎片。” “唉,小姐。” 叶梓允前脚刚出叶家大宅,后脚她的手机就响了。 她笑了笑,沿着车道朝公路走去,“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了?不忙?” “看了新闻。” “你也知道啦,这件事好像和山亭有关。”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只是想要提醒你,你身体不好,不要强出头。” 叶梓允笑着扬起眉梢,“你怎么啦?出差人都变老了,这么罗嗦。” “还不是为了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说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 “你还好意思。”叶梓允的手机倏尔又是一阵震动,“不和你说了,我有电话进来,可能是叶氏的人找我。你不用担心我,保重好身体。” “嗯,你也是。” 叶梓允笑了笑,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来电,她的笑意逐渐僵硬,目光闪烁着迟疑。 “喂,陈小姐,有事?” “我是看在山亭的面子上才给你打电话的,你别多想,我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你。” 叶梓允笑得无奈,望向远处一辆驶来的出租车,“嗯,我也不敢奢望。” “总之,山亭被我爸抓走了,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我想你应该知道。” 叶梓允的眸色一沉,“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给我爸的秘书打了电话,待会我会把地址发给你。” “sam呢?他没和山亭在一起?” “每天山亭都是一个人在医院陪我,sam不在。” “好,我知道了。”叶梓允正要挂电话,却又想起什么,匆忙说了句,“谢谢。” 陈曼冷哼了一声,“我说了,我是为了山亭,我还是很讨厌你。” 嘟嘟嘟,陈曼已经掐了线。 叶梓允握紧手机大步走向路边停靠的出租车,有乘客下车,她正好坐了进去。 陈曼挂了电话后,很快将秘书发给她的短信转发给了叶梓允,然后茫然地盯着手机。 她所能做的,似乎也只能到这一步了。 她叹着气看向床头柜的《基督山伯爵》,咬着唇,始终忐忑不安。 手机却突然铃声大作,陈曼看着屏幕,是完全陌生的座机号码,接通后对方也迟迟不说话。陈曼没耐心,喂喂了几声,“打电话来就赶紧说话!不知道这样多浪费人的时间吗?再不说话,我挂了!” 对方沉默,沉默翻着白眼正要挂断的时候,电话里突然响起一个女人战战兢兢的声音,“你……你好,请问,请问是陈曼小姐吗?” “我就是,你哪位?有什么事?赶紧说。” “我……我……”对方吞吞吐吐半天,突然咯哒一声挂了电话。 “喂?喂喂喂!”陈曼纳闷地盯着手机,一顿冷嘲热讽,“这人是疯子吗?” 她刚撂开手机,铃声又响,又是同样的座机号。 陈曼翻着白眼接通电话后正要一顿训斥,没来及开口,对方已经紧紧张张地脱口而出,“我是兰蕙!” 陈曼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微怔片刻。 静谧的病房徐徐吹来一束凉风,竟不知何时,太阳阴沉到了云后,天地萧瑟又冰冷起来。 出租车在半山腰的路旁停下,叶梓允下车,远远地果然看见陈总的秘书候在一辆轿车外。 顺着秘书的方向看过去,叶梓允能看见陈总和叶山亭站在半山的观景台,脸色都不好。 叶梓允眉头一皱,迅速走上去。 陈总秘书听到脚步声,着急地来拦,叶梓允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手拿包一扬拍在他的胸口,气场森寒又倨傲,昂首挺胸地大步走了过去。秘书急得不知所措,只能大声唤着陈总。陈总回头,正好对上叶梓允一对似笑非笑的眼睛。 “原来陈叔在这里和山亭聊天,叫我好找。”叶梓允走向叶山亭,完全不在乎陈总此刻难堪的表情,挽着自己弟弟的手臂,笑了笑,“不知道陈总和山亭聊什么,要单独约在这里?听说这里之前发现一具无名尸体,正是从这里被人推下观景台的,这里可并不适合谈事儿啊。” 叶梓允握紧了叶山亭的手,她的言外之意再明确不过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你从来没有正视我 陈总冷笑,“你的意思,我会把山亭推下去?” “我可没这样说,陈叔,我只是闲聊新闻报道而已。”叶梓允笑了笑。 “我也不和你打马虎眼,叶梓允,你的本事我知道,所以我也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 叶梓允含笑地看向陈总,“陈叔是老生意人了,我们后辈有什么事是能瞒过你的眼呢?” 陈总得意地挑着眉梢,“话说得再好听,山亭这次捅出的篓子,难道就不负责了?” “陈叔也知道,陈氏和叶氏是一根藤上的兄弟,谁败了都会连累对方,所以保住叶氏也是保住陈氏。既然陈叔的意思我们都已经明白了,解铃还须系铃人,陈叔也该让山亭去处理善后才是。”叶梓允不卑不亢,笑得不温不冷,“毕竟,时间才是这个社会最值钱的。” 陈总双手抱肩,很是不满,“我又没扣留他,别说得来像是我囚禁了人一样。只不过,不给我一个交代就想离开?我怎么知道放你们走了,是招财进宝还是放虎归山?” “陈叔是明白人,叶氏现在乱成一锅粥,我们不可能袖手旁观。陈叔现在要的保障,我也没有办法给你。我只能说,我们会不遗余力让叶氏渡过难关,自然也是让陈总渡过难关。” 叶梓允握紧叶山亭的手,扭头看着他,“我相信我们姐弟两人的力量,到时候身败名裂,任由陈叔处置。如果陈叔现在放心不下,我可以答应叶氏和陈氏合作关系终止,保证降低陈氏的风险,而我们叶氏欠你们的,包括合同的违约金,一定悉数还上。” 叶山亭皱眉,陈总满脸错愕。 “叶梓允,你这是夸下海口啊!你凭什么让我信你的话?以你盛世集团作担保?” 叶梓允笑了,眸光清澈又坚毅,“处理叶家的事情,当然以叶家人的身份。盛世集团的一切人和事都和这次叶氏集团的亏空毫无关系,也不会为此作担保。” 陈总讥笑,“说来说去,我凭什么信你?” “你别无选择,只有相信。”叶梓允果敢坚毅地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 陈总微愣,忽然仰头大笑,“我可以趁机再搞垮你们!” “搞垮我们岂不是捞不回之前的资金,而且又加大成本压在我们身上,陈叔没这么笨。” 陈总的笑声更加爽朗,指着叶梓允很是豪气的一锤定音,“好!就当是个赌局,我就把赌注压在你身上。叶梓允,你知道一旦你失败,后果十分严重!” “当然。” “我的秘书之后会再和你联系。” 陈总双手插在裤兜里,走过几步后,又忽然停下来扭头看着叶梓允。 “我这辈子从没羡慕过叶鹤正,但是有件事,我不得不羡慕他,甚至是嫉妒。” 叶梓允笑了笑,“陈叔肯多花点时间和心思在自己的女儿上,也会知道陈小姐的好。” 陈总挑眉,摇了摇头,转身坐上车,和秘书一同走了。 这时,叶梓允才转身看向叶山亭,担心地来回检查着他的脸、脖子和手,“有没有受伤?” 叶山亭安抚下她的手,摇头,“我很好。他也不敢真对我做什么。” “你是不是应该和我解释,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你听到的,都是真的。” 叶梓允狐疑地皱眉,“你为什么这么急功近利?” 叶山亭耸耸肩,转身面朝向观景台外,“我不觉得我当初的决定有错。” “决定没错,但你的方法有错。”叶梓允站在他身后,“你想怎么弥补?” “我自有自己的主意。” 叶梓允走上来,“什么主意?我希望你能吸取这次教训,能事前和我商量。” 叶山亭徐徐转过身,“我只需要你相信我,姐。” “我相信你,自始至终都是。但这件事牵扯太多人,叶氏破产多少人的工作、家庭会……” “我知道。” “所以我不想再看见你一意孤行,也不想再看见你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肩上扛。”叶梓允牵起叶山亭的手,目光炯炯,“我们是姐弟,长姐如母,无论什么事情我都要和你分担!” 叶山亭勉强扯了扯嘴角,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愧疚的心?” 叶梓允眸仁一闪,诧异得竟然一时语塞。 “你对叶氏的在乎,是真心,还是只是妈妈临终的遗言?” “……山……山亭……” “那时候我太小,你们不知道我将来需要什么,我也不知道。叶氏,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为什么一定要塞给我?为什么一定要说为了我守住叶氏?那是你的野心,妈妈的不甘心,还是为了我?我不需要叶氏,我照样生活得很好。” 叶梓允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叶山亭会这样质问她,“我……” “我不需要叶氏,不需要抛弃我的那个男人的任何东西,我可以自己,独立的活得很好。” “……”叶梓允像是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的弟弟,完全无话以答。 叶山亭抽回自己的手,垂在身边,“从我回来,你根本没有问过我,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也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叶梓允的手僵硬地悬在半空,半握成拳,却连一束风都留不住。 叶山亭缓缓转身,从她面前走过。 “我努力过,向你靠近,可你根本没有真正正视过我,只是一遍遍在你的回忆里和思念里去搜寻捕捉我的影子,飘忽不定的影子。而我,本来就在你的面前,你知道吗?” 叶山亭没有回头,像一缕从旷野吹来的风,拂动着叶梓允心头的那片麦田。 他逆着风走去,白色的羽绒大衣被吹得拍打在身上,发丝乱扬,双眼蒙在白纱后,心里只剩下一片深沉又冰冷的黑色大窟窿。 叶梓允仍旧僵硬地立在观景台,四面八方吹来的风胡乱抽打着她的脸,长发乱糟糟得凌乱不堪。倏尔,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叶山亭已经沿着下坡路走过了弯角。只在萧瑟的风里剩下一点白色的丁点,随着树浪的喧嚣声,在车道上彻底消失不见。 仿佛翻飞在风中的一片柳絮,随风吹向无垠的天际。 这一刻,叶梓允忽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错得太离谱了。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手指捏着包因为太用力而泛着青白,都能听见指间皮革的咯吱声。 第三百五十三章 但愿是我想太多 叶梓允打车在市医院门口下车时,已经是华灯初上。 她在护士站问了陈曼的病房后,径直敲了敲病房的门,听见里面传来陈曼的声音才推开门。叶梓允知道陈曼不喜欢看见她,她也只是站在门口,望着一旁的叶山亭,“可以单独和你说几句吗?” 叶山亭放下手里的书,徐徐站了起来。 陈曼突然伸手拉住叶山亭的手腕,“你待会还要进来念书给我听。” “当然。” 叶山亭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出了病房,关上门。 叶梓允没有走远,只是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坐下来吧。” 叶山亭寻着声音过来,叶梓允正打算伸手帮他,想起他之前的话,也只得收回了自己的手,“sam不在?” “嗯,我在医院也不需要他,总该让他有个人的时间和空间。” 叶梓允点了点头,从包里抽出两个白色的矩形小盒子,“我买了两部手机,手机卡也用你们的护照全部都办好了。你和sam一人一个,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也好联系。” 叶山亭没有拒绝。 “今晚,你不要回叶家了,叶鹤正雷霆大怒,连阮湄都打了。” “躲避,从来都不是我的作风,我能让他冷静。” “他发起火来完全是丧失理智的野兽,是听不进任何劝的。” 叶山亭笑了笑,“这点我还是知道的,所以我才说只有我能让他冷静。” 叶梓允知道自己不宜再说,只叹了口气,“今天在观景台,你和我说的那些话,我想了很多。我……真的很抱歉,山亭。作为一个成年人,我还不够成熟。只一心想要把你打造成我心中的样子,想要你按照我所说的来做。如果我够明白,就该知道我不该去按照我的标准来纠正你,还堂而皇之的,说是为你好。这本来就是一种枷锁,我不该只是想着怎么为你好,更应该做对你好的事情。” 叶山亭沉默不语。 “所以,叶氏的事,我不会插手,无论好坏,后果我和你一起承担。” 叶梓允目光炯炯,心里终于卸下了一块儿大石头。 “时间不早了,陪陈曼也不要太晚,既然你决定要回叶家住的话。” 叶梓允站了起来,理了理叶山亭的羽绒服帽子,说了声再见,安静的走廊上便只传来她的高跟鞋声。叶山亭直到完全听不到脚步声后,才徐徐起身回了陈曼的病房。陈曼一直盼着他进来,赶忙招呼他坐下和自己念书。 叶山亭点头,捧着书,念了一小段,却被陈曼打断。 “这段你念过了。” “是吗?那我念到哪里了?” “算了,看你进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好,你赶紧回去,我不要你陪。” 陈曼撇着嘴,转过身去。 叶山亭没有执意留下,叮嘱陈曼早点休息后,他拿着手机盒也缓缓出了病房。 听见病房的门关上,陈曼恼怒地拍着床单突然坐了起来,“叫你走,你还真走啊!” 夜色迷蒙,昏黄的灯光照在车身的流线上汇聚成了一条条朦胧的光河。 副驾座的叶山亭微微降下车窗,风从缝隙里渗了进来,吹乱他头顶的短发。 “叶梓允那边我已经搞定,她不会成为我们引进投资的障碍物。” sam缓缓打着方向盘,“你为什么要收下她送的手机?万一有窃听呢?” “回去检查后就会知道。”叶山亭的腿上仍旧是手机盒,“拒绝了,只会更引人怀疑。” sam咬着唇,一句话也没说,车子飞驰着冲进了夜色更深处。 第二天中午,佟武送兰蕙到了城南7号。 叶梓允一大早就收拾好了为兰蕙准备的房间,比槐桐路兰蕙的房间还要宽敞温馨。 兰蕙只粗粗地扫视一眼,谢过了叶梓允,并没过多流露自己更多的感情。 叶梓允牵着她的手寒暄问候,兰蕙也是不热不冷的回答,十分疏远客套。 叶梓允没往心上去,她知道之前的事儿兰蕙还对她不满,能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转而看向佟武,“你没和凯锋去出差,那是谁跟着他呢?” “佟文。” 叶梓允大惊,“他们和好了吗?没有再闹别扭了?” 佟武点头,“是的,佟文找到少爷道歉,无非是在几桩小事上两人意见相左,佟文赌气觉得少爷不在乎他,不是真正满足他的需求,所以发了脾气,说了些话泄恨而已。” 叶梓允松了口气,想起了叶山亭,只怕是和佟文一样的感受吧。 “这样就好,看着他们关系不好,我也担心。那凯锋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还说不准。这次几个国外的客户都是第一次来我们国家,想要四处走走,边玩边谈生意,少爷会全程陪同,回来的时间得看客户的行程。” “好吧。” 叶梓允毫不掩饰她的小失落,扭头看见兰蕙对他们的婚纱照很感兴趣的样子,也笑着走了过去。佟武安静地望着她们的背影,垂在身边的手却不经意地紧紧握成拳头。他还记得,自己去乡下找兰蕙的时候—— “我不去!要我光是伺候叶梓允,我才不去呢。”兰蕙坐在院子里摘菜叶子,头也不抬。 “这是少爷的吩咐,她是少奶奶啊。” “少爷就是被她鬼迷了心窍,她根本配不上少爷!” “如果我和你说,少奶奶怀了少爷的孩子呢?” 兰蕙错愕,手里的一把油菜咚的一声掉进簸箕里。 佟武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可以当做自己照顾的是少爷的孩子。” 兰蕙目瞪口呆,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佟武抿了抿唇瓣,站了起来,“你自己想清楚,要么回去,要么一辈子都回不去。” 这一想,兰蕙就想到昨晚,才来找佟武答应照顾叶梓允。 佟武开车到楼下,一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见兰蕙下车,佟武还是不放心地赶过来拉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少爷心中只有少奶奶。如果你真的是为了少爷好,真的爱少爷,就该知道,只有少奶奶和她的孩子安然无恙,少爷才会幸福。” 兰蕙甩开他的手,转身指着面前的一栋楼,“是这个单元楼吗?”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少爷是相信你,你千万不要连少爷对你仅存的尊重和信任都不要!” 兰蕙的脚步一顿,咬着牙,高昂着头转身看向佟武,“你的话很多,可以闭嘴吗?” “你自己掂量清楚吧。” 佟武大步走来,一把抢过兰蕙手里的行李箱,快速地进了单元楼。 他敛了神思,看着眼前的叶梓允和兰蕙,他忽然很犹豫,不知道自己向盛凯锋的隐瞒到底对不对,也不知道兰蕙为什么从一开始的拒绝到现在答应的缘由是什么。也许,是他太多心了呢? 佟武垂下眼眸,兰蕙手里拿着相框,玻璃表面忽然映照出她一对阴沉淡漠的眼眸。 第三百五十四章 没有这么巧的巧合 此后又过了两天,叶氏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各种媒体都在铺天盖地的报道。 兰蕙每天都开着电视,叶梓允总是能听见电视台主持人对叶氏的各种报道。 叶梓允虽然很担心叶山亭,但既然她答应了不再插手,也按捺下了自己的焦急和好奇。 “兰蕙似乎也很关心叶氏的新闻。” 一大早叶梓允从卧室里出来,客厅的电视已经打开,兰蕙正在厨房忙碌。 “我想着是少奶奶的娘家,少奶奶应该想要关注。” 兰蕙端着早餐的托盘出来,她的说辞,连一丝一毫的破绽都没有。 而她的真实用意,只是想要借叶氏这阵子的闹事搅乱叶梓允的心神而已。 可是叶梓允似乎十分冷静,每天看着新闻,也从来不发火不着急,反倒叫兰蕙坐不住。 罗柔柔忙完一个活动后,也闲了下来,佟文不在安市,她也常往叶梓允这边跑。两个人或者是在公寓里吃零食看电影,或者是在外面喝下午茶逛街,叶梓允丝毫没有因为叶氏的事情而烦心。 就连舒怡知道叶氏集团的事情后,也时常来约叶梓允来店里打发时间。每每有了新的衣服设计,她也会找叶梓允来一起看,两人的审美都差不多,叶梓允总是能在舒怡一堆设计稿里选出最合适的几套作为主打。闲聊中,也总会聊到彼此的心上人。 “你就这么好奇他是什么样的人?”舒怡娇羞地从工作台后抬头看了眼叶梓允。 她点头,“当然,你总说没有他的照片,又迟迟没相遇,我当然好奇。” 舒怡放下手里的画笔,沉浸在回忆里笑了笑,“他啊,很高,身材很好,很魁梧。什么运动都难不住他,最擅长的应该是拳击和篮球。我和他,还是在篮球场上认识的。他这个人也很细心,会照顾人,说起情话来肉麻得你又没办法拒绝……” “那你真的不打算主动联系他吗?” “我相信缘分。”舒怡喝了口水,“那你呢?上回送他的衣服,他喜不喜欢?” 说起这个叫叶梓允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有把衣服忘在出租车上的事情告诉了舒怡。 “真的很抱歉,那天我实在是……” “难怪。”舒怡喃喃自语。 叶梓允赶忙伸长脖子,“你是生我气了吗?” 舒怡定了定神,摇头,“没有,我是说难怪没有听你提起送了衣服后的事。” “我想他肯定很喜欢的。” “是啊,心爱人送的,他当然喜欢。” 舒怡意味深长地眨着眼睛,叫叶梓允绯红的脸羞涩难语。 “不过,你刚怀孕,怎么老公就出差?他不留下来陪你?”舒怡继续翻着手里的设计稿。 叶梓允撇了撇嘴,“没办法的事,毕竟是个老板,很多事都必须他出场才行。” “虽然,我觉得你们之间不可能,但很多新闻都这样,我觉得你还是要把把关才得行。” 叶梓允眉梢略显狐疑,“什么新闻?” 舒怡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设计稿,眼神似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 叶梓允推了推她,“什么事还不能和我说?” “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千万别忘心里去。” “嗯,你说。” “我看新闻,很多男人都是在妻子怀孕后,耐不住,出轨的。” 叶梓允忽然笑着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出轨的话,他不会的。” 舒怡摇了摇头,皱眉,“你可别这么坚定!知道男人出轨前,多少女人和你一样都说不可能,但是当男人出轨的证据摆在面前的时候,那才叫欲哭无泪。女人,还是不能完完全全相信一个男人的话。” “你对你的心上人,也这么认为?” 舒怡垂下眼眸,沉默良久,“是。我并不认为这是爱情的问题,而是人性。” 叶梓允始料未及,心头咯噔一跳,忽然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不过,你们这么恩爱,也未必会真的发生。”舒怡见叶梓允脸色不好,赶忙改了话锋,“我只是看着你这么想念他,好心给你提个醒儿。男人,总是爱用出差加班来掩饰自己在外面不回家的真实目的。” 叶梓允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以前有出差过这么长的时间吗?” 叶梓允很努力的回想,可是越想心里越是不舒服。 舒怡从她的眼神里已经能看出答案,急忙握紧她的手,笑了笑,继续翻出几张设计稿给叶梓允看,转移了话题。叶梓允也很认真地看着她的手稿,虽然两人依旧有说有笑,但是工作室里的气氛骤然僵硬冷却了不少。 最后,叶梓允也没多停留,胡乱编了个借口,先走了。 出了安奈商场,她招手上了辆出租车回家。风吹拂着,路上叶梓允也根本没多想舒怡的话。她对盛凯锋深爱自己的心深信不疑,如果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出轨,那么盛凯锋就是特殊的例外。叶梓允相信他,如同相信自己一样的相信。 她只是没想到,那么相信缘分的舒怡,竟然会认为所有人都会出轨。 真正让叶梓允心里难受不舒服的话,应该是舒怡的这句吧。 恐怕这就是她和舒怡最不像的一点了。 她一只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叹着气。 出租车堵在红绿灯前,叶梓允忽然接到电话,是牧希打来的。 “喂,牧希,我……” “啊!”电话里牧希来不及说句话,就是一声惨叫。 叶梓允顿时坐直身子皱紧眉头,频频唤着她的名字,“牧希?出什么事了?牧希!” “……你们这样闯进来是违法的……啊!” 又是一声惨叫,叶梓允紧紧地握着手机,能听见电话里传来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和打砸声。 没几秒钟,电话突然挂了,任凭叶梓允怎么回拨,电话都打不通。 叶梓允知道一定是出事儿了,她咬着自己的手指关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电话通讯中断,应该是被闯入的那伙人踩碎了手机。 但是,牧希在哪里? 叶梓允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叶氏集团的员工早就下班了。 难道,她还没有走,是留在集团加班? 除此之外,叶梓允想不到牧希还能遇到的危险和意外。 她突然命令司机改变方向驶向叶氏集团,红灯刚绿,司机刚踩下油门,冷不丁吓了一大跳。叶梓允不能确定牧希是不是真在叶氏,但是她只能这样赌一把了。她争分夺秒地拨着李正的电话,还有叶山亭和sam的电话,却没有一个人的电话能打通。 “不会发生这么巧的巧合。”叶梓允死死地咬着嘴唇。 她现在终于能断定,叶氏集团出事了。 而且,牧希、李正、叶山亭和sam现在统统都在叶氏集团! 叶梓允的心一凉,抬头望向窗外的夕阳,只觉心里更加森寒…… 第三百五十五章 我给你们钱不行吗? 叶梓允下了出租车,看着叶氏集团写字楼的大厅一如往常,不像是发生打架的样子。但是写字楼外平日要值班守夜的保安也不见踪影,她心里很不安,一面报了警,一面迅速跑进写字楼。 完全找不到那伙人的影子,大厅里所有的摆设都完整无缺。 如果他们是集资人找来的打手,那么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山亭……山亭!” 叶梓允深吸了一口冷气,跑向电梯拼命地摁着电梯按钮。 看着鲜红的电梯楼层数字在频频跳闪,叶梓允突然想起什么,双眸一亮,转身奔向写字楼外。她急匆匆地穿着高跟鞋沿着地下停车场的出口跑了进去,叶山亭的停车位是固定的,如果她是打手肯定也会选择在这里埋伏。 叶梓允喘着粗气,头顶压抑的白炽灯让她浑身不自在。 终于在转角后,远远地看见牧希和李正昏倒在一辆比亚迪的车头前,而一群人正围着sam打,另一群人则疯狂地踹着脚下,叶梓允不用想也知道那个人是叶山亭。 “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赶紧住手!”叶梓允大喝。 所有人都回头来看着她,不过是个气得浑身颤抖的女人,根本没人把她放在眼里。 四个男人相视一眼,挽起衣袖就朝叶梓允大步走来,流里流气,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冲地上吐了口唾沫,大笑:“今天管闲事的人还真是多啊!现在的女人都是不怕死的吗?” 话音落地,四个男人已经围住叶梓允。 “我们不是不给钱,只不过是需要时间而已,至于逼我们这么紧吗?”叶梓允低吼。 四个男人不为所动,盯着叶梓允轻蔑地嘲讽着。 叶梓允咬了咬牙,“我不管是谁指使你们来的,总之你们都是为了钱,我给你们!” “既然你钱多了,绑架了去,岂不是赎金更多?” “你们……” 他们围了过来,叶梓允皱眉挥着手里的皮包砸去,男人轻松地躲开,皮包落空只是沉甸甸地砸在地上。四双大脚把皮包踩来踩去,叶梓允嘶吼着挥着胳膊又是打又是踢,却被男人揪着头发动弹不得,她忍着痛去咬他们,反被一耳光扇在脸上,嘴角顿时乌青。 “可恶……是男人都冲我来!”sam大怒,“欺负女人和瞎子算什么?” 话音未落地,他的脸上顿时被人狠揍一拳。 叶山亭眉头紧锁,他知道叶梓允来了,却蜷缩在地上抱着头一点法子都没有,紧紧咬着青紫的双唇,腹部、背部和双腿都被人往死里踢着、踹着、踩着,嘴里的鲜血浓稠得流淌在水泥地上。 sam被剩下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根本分不开身。 叶梓允很快被折磨得满脸是伤,嘴里含着血,冲着眼前最近的一个男人狠狠吐去,气得那个男人扬手两巴掌狂抽打叶梓允的脸。她虚弱地倒在地上,却一声惨叫都没有叫过,只是不屑地冷笑,“我说过……我、我已经报警,你们……想逃的话,还、还来得及……” “丫的!死女人都是这么罗嗦!” 一个男人突然奋起一脚踹向叶梓允的小腹,她眸色大惊,顿时蜷缩身子保护自己的肚子,吓得大脑完全一片空白。却不知道sam突然从什么方向挣扎着扑了过来,身上的夹克被紧追来的那群家伙死死拽着,sam索性脱了外套,冲上前抱着叶梓允正好用背挡住了那个男人的一脚,疼得sam一声闷哼,双臂却越发用力护住叶梓允。 “都是群找死的!” 四个男人对叶梓允和sam加重了力气,可无论如何,sam自始至终都没有松手。 叶梓允诧异地被他护在怀里,直到耳边响起了警笛声,她才感觉到眼前一片光亮。 sam扶着她坐正,“还好吗?” 叶梓允有气无力地看着他,sam满脸伤痕累累,眼睛都肿了一只。 她点了点头,sam看着警察赶到这才忍着痛起身,拖着一条腿,奔向叶山亭。 叶梓允同样担心叶山亭,却怎么都站不起来,只能就近伸手摸着牧希的手,紧紧地拉着她。警察迅速赶到他们身边,询问情况。叶梓允眼前朦朦胧胧,感觉有很多影子晃来晃去,但是她一句话都听不见,嗫嚅着嘴角也发不出声音。 叶梓允完全是下意识地抓着一个警察的手,用尽浑身的力气却像是蚊子声音那般细弱,“我……我有一个多月……一个多月的身孕……弟弟、弟弟眼睛……看不、看不见……” 说完,叶梓允眼前一黑,彻底不省人事。 警察们都大惊,等不及救护车赶来,他们立刻着人把叶梓允和已经昏迷的人送往医院。 市医院,救护车一辆接一辆的紧急发出,吚吚呜呜声划破夜穹。 阮湄候在特殊婴儿的保温室外,紧张地看着一个护士替康康检查身体。 “叶夫人今天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去?” 阮湄徐徐转过身,她戴着口罩,可还是遮不住脸边的瘀伤。 三个刚要下班的护士站在她面前,一同望向康康。 “最近的数据都很稳定,叶夫人可以随时为康康办理出院手续了。” 阮湄的心慌张地跳,“可不可以再多观察多住院一段时间呢?” 三个护士面面相觑,年龄看起来最大的一个笑了笑,“大家都盼着孩子们能健健康康出院回家,大家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叶夫人倒宁愿自己的孩子在医院一直住下去吗?” 阮湄耸拉着眼角,叶鹤正最近性情暴躁,把康康带回家不是更糟糕吗? 三个护士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都面露担忧之色。 “叶夫人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我们和社区那边都可以……” “啊,没有。”阮湄急忙摇头,“我只是想起亲子鉴定的事,说是年前能出结果?” “是的,康康的报告已经出来了,叶夫人可以去鉴定部门那边去拿。” “好,谢谢。” 三个护士和阮湄告别离开,没走出多远,就有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说道:“叶夫人最近几天都住在医院呢,该不会是家里出了什么状况啊?” “是啊,我看她脸上都是伤,肯定是老公打的。还做了亲子鉴定,肯定是老公不认孩子。” “少说几句,背后议论别人不好。” 年长的护士训斥了几句,另外两人吐了吐舌头,快步走开。 阮湄回头望着她们,走廊死寂得让她把她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恨得牙痒痒!她阮湄,几时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在别人嘴里,她本该是最美丽、最富有、最幸福的女人!她该是世间所有女人羡慕嫉妒的对象。 可是现在呢? 她无可奈何,只能暗自痛恨。 阮湄深吸一口气,看着康康还在做检查,索性下楼去拿亲子鉴定的报告。护士看了看阮湄的凭证和证件后,从档案柜里抽出报告给她。 阮湄着急地拿在手里,背转身去迫不及待地打开,她需要一个答案,迫切的需要! 她颤抖着手抽出文件,直接看向最后的结论,睁圆了一双眼睛。 却不知道她是欣喜还是失落,是松了口气还是紧了口气。 只能看出她的眼神里,有那么一丝耐人寻味的味道。 第三百五十六章 关心则乱 叶梓允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天亮的事情了。 病床旁坐着罗柔柔,佟武刚送走医生,回身就见叶梓允已经睁开了眼睛。 “吓死我了,瞧瞧你脸上的伤。”罗柔柔摁着她的肩头,示意她别慌坐起来。 佟武急忙走上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叫医生回来吗?” “孩……孩子……”叶梓允有气无力地望着佟武,双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小腹。 罗柔柔撇了撇嘴,“这个时候想到孩子了,之前呢?孩子没事,你放心。” 叶梓允松了口气,想起sam拼命保护她的样子,呼吸又是一紧。 “其他人都没事,都是外伤,叶少爷稍微有点严重,伤了骨头。” 叶梓允一听,挣扎着要起来去看叶山亭,罗柔柔赶忙拦着她,“医生叮嘱过,孩子虽然保住了,但还需要观察,你千万不能动,知道吗?” “我只是想要看看山亭……” “山亭没事,我刚从山亭病房回来,你相信我,好吗?” 叶梓允摇头,如果不亲眼确定,她始终不能安心。 “椰子,你听话好吗?孩子难道就不比山亭重要吗?” 叶梓允的身子微怔,这时候病房外忽然响起急促的狂奔声,没等他们三人反应过来,已经有人一个箭步从病房外冲了进来,身上还是湿漉漉的潮湿之气,一脸疲惫又着急地扑向叶梓允,展开双臂紧紧拥她入怀。 “阿允……阿允……阿允阿允阿允!” 盛凯锋的脸埋在叶梓允的颈窝里,一遍遍呢喃着她的名字。 “我……我在,凯锋……” 盛凯锋越发用力抱紧她,叶梓允不知道,他在赶来的路上如何一遍遍呼唤她,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清晨缭绕的雨雾和瑟瑟刺骨的寒风。现在他终于抱住了她,她的呼吸是平稳的,身体是温暖的……盛凯锋长松口气,抱着叶梓允轻轻爱抚着她的长发,稍稍松开了她。 “你不记得我是怎么叮嘱你的吗?” 叶梓允垂下眼眸,“可是那时候我的弟弟……他需要我……” “我呢?孩子呢?我们不需要你吗?”盛凯锋皱眉责怪。 叶梓允抬眉瞪着他,有点难以置信,“你怎么能这样说?你们一样重要!但是当时情况着急又特殊,我电话里听见……” “你不能等警察来?你不能找佟武?”盛凯锋语气冷冽生硬,一如他身上冰冷的气息。 叶梓允没想到盛凯锋赶来竟然是为了说这些话,双手抵着他的胸口推开,“我说了情况很着急,我根本来不及想!如果是你遇到危险,难道你也要我等警察来了才来救你吗?” “是。”盛凯锋回答得干脆利落,反倒叫叶梓允恍惚不知所措。 她抿了抿唇,掀开被子,“我要去看山亭。” “不准。”盛凯锋摁住她的手。 叶梓允皱眉挣扎,可哪里能比得过盛凯锋的力气? “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我很好奇,你担心的是我,还是我肚子里的孩子?” 盛凯锋看着叶梓允的眼睛,苦笑,“你居然……” “好啦!”罗柔柔实在看不下去,出声低吼,“这样也能吵起来?盛少,麻烦你先出去。” 盛凯锋无奈地垂下眼眸,叹息着,起身出了病房。 叶梓允欲言又止想要叫住他,佟武正好走来跟在盛凯锋身后出了病房,她始终没能叫出口。病房的门关上,罗柔柔为她端了杯热水来,坐在床沿边上,手指在叶梓允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你呀,盛少担心你,千里迢迢赶回来,你看他浑身狼狈的样子,肯定是公务处理到一半赶来的。他一直担心你,替你着急,你有孕还自己强出头肯定他会生气啊!关心则乱,说几句重话,但都是因为爱你才这样啊!” 叶梓允抿了抿双唇,扭头望向病房门,沉默。 病房外,盛凯锋疲惫地瘫坐在椅子里,眼底的青黑色比上次赶回安市时还要深。 佟武买了咖啡过来,递给他,坐在他身边。 “少奶奶只是一时气话。” “我知道。”盛凯锋呷了口咖啡,若有所思地盯着脚下,“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我不能再离开叶梓允。这次有sam保护她,我不敢想象下一次会怎么样。” 佟武大惊,迅速压低声音,“可是,少爷,军区那边的任务?” “这次他们组织里刚好要在安市进行交易,我可以趁机回来。” “可是……”佟武觉得十分不妥,“这样你很容易暴露身份,他们顺藤摸瓜查到少奶奶,为了报复你,肯定会拿少奶奶开刀!” 盛凯锋眸色深沉,“难道我一直隐忍下去,不和叶梓允有任何联系,就能保护她吗?” 佟武皱眉,“至少少爷没那么容易暴露。” “我心里自有计划。” “少爷现在的决定是违背了军区的命令啊!” “如果我连阿允都保护不了,我还有什么资格保家卫国?” 佟武揪心哀叹,“少爷啊……” 盛凯锋拍了拍他肩膀,“我知道,就算在安市交易,我有机会回来,也未必有时间能留在阿允身边。所以,这段时间需要你寸步不离跟着她。她要是不喜欢,你就暗地里跟着。无论如何,我不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 佟武咬了咬牙,“是,少爷。” “还有,那帮家伙,警察抓住没有?” 佟武摇头,“显然是老手了,逃跑路线一早就设定好了。” 盛凯锋目光一狠,“去查。” “是,少爷。”佟武迅速起身执行命令,没有丝毫的耽误。 午后,盛凯锋陪着叶梓允还是去看望了叶山亭,也当面向sam表示了谢意,即便sam只是说自己是为了山亭,不接受他们的感谢。中途陈曼由护士推着轮椅也来看望叶山亭,牧希和李正也都挤在病房里,陈曼完全无视叶梓允,牧希调侃大家更像是病友聚会。 佟武这时走来在盛凯锋耳边低语了几句,两人前后出了病房,关上门。 “已经查到了。”佟武点开手里的平板电脑。 电脑里是那群打手所有人的详细资料,包括头像和家庭背景,盛凯锋嘴角微扬,“很好。” 佟武有点担心,“少爷,准备一个人去?不如我们直接交给警方处理?” “太便宜他们了。”盛凯锋看了眼病房里的叶梓允,“照顾好她。” 佟武点头,知道那帮打手少不了苦头吃了。 “那个,少爷,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说。” “我还没来及通知少爷,少奶奶出事了,少爷是怎么知道的?” 盛凯锋挑眉,“你不是让兰蕙通知我吗?” 佟武一愣,嘴角抽搐,赶忙说道:“是,我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联系上了少爷。” 他没想到的,是兰蕙这么快就守不住嘴。 明明他叮嘱过不能通知盛凯锋,只因他知道盛凯锋肯定会赶来耽误任务,可是兰蕙却……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佟武很不明白,按理说她应该是帮忙不通知盛凯锋才对,不是吗? 佟武望着盛凯锋进了电梯的背影,正在疑惑,却没想到兰蕙突然迎面走来…… 第三百五十七章 谁,指使你们对付叶家? “佟武,少爷呢?” 兰蕙手里拎着保温饭盒,着急地走来。 佟武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少爷回来了?” “我……” “你为什么要通知少爷?”佟武责问。 兰蕙抿了抿干枯的双唇,深吸一口气死咬着心里的执念不放,“少奶奶出事,我通知少爷有错吗?更何况我也不知道少奶奶的情况如何,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少爷知道了肯定会怪罪我们。难道,你觉得我错了吗?” “如果你真是这样想,我谢天谢地。”佟武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饭盒,“如果,你是为了故意让少爷回来,让少爷留下,趁机接近,那么我就算是彻底看错了人!” “你……”兰蕙咬着嘴唇,气得睁圆眼睛,竟连话也说不出来。 护士推着陈曼的轮椅正好这个时候出来,轮椅上的陈曼抬眸看着他们大眼瞪小眼的样子,冷哼一声,佟武和兰蕙这时才惊觉身旁有人。陈曼不屑的目光漫不经心的从佟文身上落到兰蕙身上,一句话都没说,示意护士推着她离开。 兰蕙却忍不住多看了陈曼的背影两眼,佟武匆匆打发兰蕙离开,转身进了病房。 兰蕙瞪着佟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病房外稍有犹豫后,转身离开。 电梯口,陈曼见兰蕙走来,借口自己渴了,打发走了护士,也没再多看兰蕙。 兰蕙径直朝她走来,沉默不语地站在陈曼身边。 “电话里你说得很清楚,怎么现在又下不了狠心了?”陈曼看着自己的指甲,低语。 兰蕙咬着唇,良久才松口,“我……没有。” “反正最坏的结果都是得不到你的心上人,倒不如放手一搏,好歹尝试过。” “我没有后悔答应你。” 陈曼冷笑,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这样最好,我给你想了法子,你自己把握好时机。” 护士端着纸杯赶来,陈曼接过并未言谢,电梯正好叮的一声打开,护士推着陈曼进去。 兰蕙却站在电梯外无动于衷,周围人都进了电梯后,门徐徐关上。 只剩下兰蕙一个人站在风中,心思如乱扬的发丝般凌乱打结,找不到任何出路。 午后,媒体记者蜂拥而来,围堵着医院的病房水泄不通。 叶梓允安静地待在病房里休息,自有医院的工作人员会帮他们把记者拦住,但是她最担心的并不是记者的报道,而是那群打手。既然是集资人找来报复叶山亭的,那么这次没有成功,会不会还有下次?甚至会不会派人来医院闹事? 叶梓允把心里的担忧告诉了罗柔柔和佟武,罗柔柔一听就皱紧眉头。 “你啊,既然答应了山亭不会插手,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佟武也说:“叶少爷的病房外有专人看守和保护,少奶奶可以放心。” 叶梓允接过罗柔柔递给她的苹果,却没什么心思吃,“话是这样说,但叶氏集团亏空的事情一天不解决,那帮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随时都会有危险发生。” “山亭不是和你说过,他自然有办法吗?” “可是他现在受伤住院……” “你也怀着身孕还受伤住院,所以,你不要再焦虑了,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罗柔柔催促着叶梓允赶紧把苹果吃了,她叹着气,只得咔嚓咬了一小口,却是食之无味。 “佟武,以后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不严重的,就不要告诉凯锋了,免得他担心。” 叶梓允叮嘱着,佟武点头应下,心里暗暗对兰蕙的警戒又重了几分。 “少奶奶,自小在叶家的佣人里面,还有信得过的人吗?” 叶梓允微怔,显然不明白佟武怎么会没头没脑地问她这个问题。 “我在叶家最信任的就是张妈,怎么了吗?” “没什么。”佟武掩饰着心里的紧张,“兰蕙身子不大舒服,我担心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所以想要找个人帮忙分担她的工作,也好让她多有时间休息。” 叶梓允笑得意味深长,“你果然对兰蕙很上心啊!” 佟武一愣,还没来及开口,叶梓允又说:“我平时也不需要怎么照顾,让兰蕙少做些事就好,何必再来一个人,显得我怀孕身子多娇贵一样。” “少奶奶以后肚子大了,行动不便,才知道多一个人照料得好。” 罗柔柔点点头,“是啊,以后你生了孩子,总不能让兰蕙一个人照顾你们两个啊。” 叶梓允撇了撇嘴,想着佟武难得开口,肯定是心疼兰蕙了,她再拒绝反倒不近人情,也就答应了,“这样吧,你去问张妈,让她推荐一个人来照顾我就好。她在叶家多年,叶家肯定是不会让她走的。” “是,少奶奶。”佟武领命退下。 罗柔柔陪着叶梓允,继续闲聊,时间走得不紧不慢。 而叶山亭的病房里,此刻只剩下sam陪着,他站在窗前,左臂悬挂在胸前。 “谢谢你。”叶山亭坐在病床上,忽然开口。 sam没有回头,撇嘴,“我说了,看在她有孩子的份上,我保护的不是她。” 叶山亭笑了,“随你怎么说。” sam狠狠一咬牙,“不过这次的事情我不会这样算了,我已经和裴安说了,无论如何也得把这拨人给我挖出来。我倒是要看看,哪个不怕死的人为了钱居然背地里暗算我们。” 叶山亭笑意减去,“你也以为,是集资人雇来的打手?” “难道不是?”sam诧异地回头看着叶山亭。 叶山亭嘴唇紧抿,面无表情,“只是,心里有这种感觉。” “我们和人无冤无仇,除了那帮集资人外,谁还会想我们死?” 叶山亭摇头,“不,他们碰巧是最不想我们死的,我们死了,他们哪里去拿钱?” sam一愣,“那天那帮家伙分明是往死里面打我们的。” 他思忖片刻,觉得叶山亭的话有理,但也想不出还有谁会针对他们。 “反正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叶山亭沉默不语,sam扭头望向窗外。 暮色四合,金红的残阳在天边晕染开一片绯红,恰似一抹血色照进病房。 待得夜色更深,四下寂静无声时分。 一个男人,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一副黑框眼镜和口罩完全遮住他的脸,急匆匆地从街上大步流星而过。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猛地拉开地下酒吧的大门,乌烟瘴气迎面扑来,酒吧里一群混混都警惕又冷冽地瞪着他。 男人大步走进去,混混们都脸色阴沉地站了起来,团团将他围住,剑拔弩张的气氛下连呼吸稍微重一下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是这个男人,却不由分说,单手抡起近旁的啤酒瓶以眨眼不及的速度砸向中间一人,顿时血溅半空,众人大惊,嘶吼着群殴而上。 男人依旧稳如泰山,镇定自若,身轻如燕却又出拳如虎,飞檐走壁的身手哪怕是单枪匹马也揍得他们遍体鳞伤,倒地不起。酒吧里一片狼藉,满地玻璃碎片,酒水混着血水早已分不清在东倒西歪的桌子和椅子间缓缓在男人脚边流淌。 他大气不喘,气息平稳,依旧戴着染血的黑手套,一把揪起酒吧老板的衣襟,目光俊冷森寒,仿佛一道剑光从他眸中闪过,“谁,指使你们对付叶家?” 第三百五十八章 叶氏停车场袭击案的主使 叶梓允吃惊地看着屏幕里男人揪着酒吧老板低语的画面,画面里听不见男人在说什么,最后也只是看着这个男人离开酒吧时淡漠的背影。她原本以为视频到此为止,却没想到在男人离开后,又有一拨人冲了进来。 这拨人戴着黑色的线织帽和白色的口罩,冲进来时个个举着手枪,在看清眼前局面后他们才收起武器。领头的人不知道低语着什么,转身大步离开,在他的背影也消失后,画面里突然传来枪声和哀嚎声。 吓得罗柔柔捂着嘴不敢看,叶梓允惊愕诧异地瞪圆眼睛,枪声过后,画面才停止。 “他们……都死了吗?”叶梓允茫然地看着病床前的三个警察。 一个女警上前收回了电脑,另外一个男警手执小本,中年警察负责问话。 “没有,都是腿部和手部中枪,看样子开枪的人也不想要他们的命只是惩戒和泄愤。” “这段视频是酒吧里老板自己藏的针孔摄影机拍下来的,你对最开始出现的男人和后面出现的这拨人,有没有什么印象?” 叶梓允想了一会儿,最开始出现的那个男人,是一直以来都在帮她的罗宾汉先生,但是最后这拨人她完全是陌生的。她琢磨之后,告诉警察,无论是单枪匹马出现的男人还是最后的一群人,她都不认识。 “想清楚了吗?” “嗯,我很清楚,我并不认识。”叶梓允回答得斩钉截铁。 罗宾汉先生是她取得绰号,她的确不知道他的样子和名字,当然是不认识。 三个警察相视一眼,负责记录的那人也收起了小本。 “如果你想起什么,可以随时和我们联系。” 叶梓允点了点头,“已经确定了他们就是在停车场袭击我们的人吗?” “是,他们供认不讳。” “那他们有没有说是谁指示他们的?”叶梓允好奇地伸长脖子。 就连一旁的佟武和罗柔柔也好奇地看向警察,病房里一时死寂得落针可闻。 “康康,你看,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啦。” 阮湄抱着怀里的婴儿逗弄着,站在宽敞的卧室里,华丽的宫廷风格装潢,飘窗前是一张精美的婴儿床。婴儿床上架着架子,挂着几个一波动就会叮当响的玩具。婴儿床里铺着暖和又柔软的毯子,还有几个毛茸茸的玩偶,十分温馨。 “夫人,奶粉已经兑好了。” “给我就好。” 阮湄抱着康康在床尾坐下,接过保姆递来的奶瓶,她试了试温度,才喂康康喝。 “以后我每天都会来,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每半小时向我汇报一次康康的情况。” “是的,夫人。” “还有,以后叶家的人问起来,你不准泄露我在外面还有一套房的事情。” “夫人放心,遇见他们问我来,我只会说我已经向夫人辞职离开叶家了。” 阮湄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很聪明,照顾好了康康,钱少不了你的。” 康康的保姆退下,独留下阮湄在卧室里和康康在一起。 因为早产儿,康康看起来实在太瘦羸太小了,阮湄抱着他心里疼惜不止,舍不得松开他。 足足到了晚上,阮湄不得不回叶家的时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离开前,她又是千叮咛万嘱咐,保姆一字不落地重复了好几遍她的嘱托后,阮湄才离开。 回到叶家的时候,夜已经黑透,阮湄前脚刚进门,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叶鹤正暴躁的怒骂声,“她还没回来?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去,赶紧给我把阮湄找回来!” “老爷是想我了,才发这么大的火气?”阮湄走进来,脸上的淤青还未完全褪去。 叶鹤正坐在客厅的沙发,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你又死哪儿去了?” 阮湄随手把包放在单人沙发里,“反正你也不想见到我,我不回来不是更好吗?” “你……你是不是想要和我离婚?”叶鹤正气得怒目圆睁,“休想!你休想从我手里拿走一分钱!我告诉你,我不接受你,不代表你能不回来!我……我……” “老爷,慢慢喘气,您别发火了。”张妈见叶鹤正脸色涨得紫红,赶紧拿着药上前。 叶鹤正一口把药吞下去,喝了大半杯水,靠着沙发,胸口一上一下剧烈地起伏,缓了几口气,脸色才有些许的好转。阮湄冷笑,翻着白眼嘀咕一句“老不死的东西”,趾高气扬的就要上楼。 “请问阮湄在不在?” 大门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叶鹤正皱眉抬头望去,怒吼:“张妈!” 张妈急急忙忙去大门相迎,阮湄疑惑不解,这个时候谁会来找她? 叶鹤正冷笑,“瞧瞧,瞧瞧,你的老相好都找上门来了!” “老不死的家伙,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要我守活寡不成?”阮湄讥讽冷笑,“我告诉你,老娘我有本事肯定不会在你这棵老不死的歪脖子树上吊死!不离婚,我也不怕!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啊!看看,我们两个到底是谁的命更长!” “你……你这个女人……气死我了!” 叶鹤正怒火中烧,一声嘶吼,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砸向阮湄。 阮湄早已料到,迅速躲开,烟灰缸擦过她身边狠狠砸落在地上,从一行人的脚旁滚了过去。张妈的心一紧,赶忙跑上前,眉头紧锁,“老爷,夫人,警察来了。” “警察?”阮湄一惊,“警察来做什么?” 叶鹤正眸色一沉,一言不发地瞪着眼前走近的乌压压一群警察,又瞪了眼阮湄。 “你报警了?”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阮湄耸肩,同样不解。 直到其中一个警察走上来,出示了证件,“请问阮湄在不在?” 阮湄撇了撇嘴,走出来,“我就是,有什么事?” “关于之前叶梓允和叶山亭在叶氏停车场被袭一案,现在我们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阮湄目瞪口呆,“我……为什么啊?我和那件事毫无关系!” 警察板着脸,目光冷冽,“详细情况你可以到了局里再和我们说。” “不是……”阮湄茫然地看向叶鹤正和张妈,“我什么都没做,我为什么要去警察局啊?” “每个公民都有义务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只不过是想要问你几个问题。” 阮湄咬着牙,眼神警惕,“有什么问题不能在这里问?” 带头的警察示意身边的女警上前,女警抽出几张照片递给阮湄。 “这里面,有你认识的人吗?” 阮湄一张张看去,摇头,“我一个都不认识。” “现在他们都同时指证你,是叶氏停车场袭击案的幕后主使。” 阮湄震惊,手里的照片无声飘飞落地,“你说什么?” 张妈倒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盯着阮湄,畏惧又害怕地后退了好几步。 叶鹤正微眯着眼看向阮湄,紧抿唇缝,目光凶神恶煞。 第三百五十九章 小黑屋里的电击 “听说昨晚,警察到叶家去带走了阮湄。”佟武说。 叶山亭的病房里,叶梓允坐在病床边削着水果,sam依旧站在窗前。 牧希和李正则坐在沙发里,和罗柔柔、佟武一块儿。 叶梓允微微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向佟武,“然后呢?她承认了吗?” 佟武摇头,“我一个警局的朋友说,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来保释阮湄,批准了。” “做出这种事的人,怎么还能保释?”牧希一口用力地咬着苹果,咔嚓咔嚓响。 叶梓允皱眉,“知道保释她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我朋友只说是个男人。” “男人?”罗柔柔冷笑,“她一脸狐媚,身边最不缺的肯定就是男人。” 李正看向叶梓允,“你相信警察的话吗?” 叶梓允沉吟片刻,并未作答。 牧希却突然拍着手站了起来,“肯定相信啊!这件事对阮湄来说,才是最大的受益方。” 罗柔柔托腮,“这句话怎么讲?” “你们想啊,现在阮湄有了孩子,可是叶鹤正一直不接受他们母子,始终更偏爱山亭。”牧希指着病床上的叶山亭,大家的视线也都落在叶山亭的身上,“如果没有了山亭,叶鹤正就只有康康这一个孩子了,你们说,阮湄还不是最大的受益方吗?” 罗柔柔点了点头,“好像挺有道理的样子。” “如果真是这样,现在阮湄被保释了,岂不是放虎归山?”李正很是担忧。 叶梓允撇了撇嘴,忽然转移了话题,“今天你们两个不是要出院吗?还不去办理手续?” “对啊,我都忘了。”牧希突然想起来。 叶梓允示意罗柔柔去帮她,想要佟武去帮李正,却被李正谢绝了。 叶梓允目送他们三人离开病房,才继续削着手里的水果,叶山亭和sam自始至终没说句话。叶梓允把水果切成小牙放在盘中,递给叶山亭,叮嘱他好好休息后,叶梓允也知趣地离开了病房,佟武寸步不离地跟着。 病房的门关上,sam才扭头看着叶山亭,“你觉得会是阮湄做的吗?” “不会。”叶山亭回答得坚定,“这对她来说,没好处。” sam皱眉,“或许真有可能像他们刚才说的那样?” “可我们很明确的知道她的目的,不是吗?”叶山亭放下手里的水果盘,“阮湄和我们合作,她说得很清楚,她想要的是拆散盛凯锋和叶梓允。对于叶家的财产,她一句话都没提。在我看来,她的目的是锁定在盛凯锋的身上。” “但她总不可能对叶家的钱不动心啊!” 叶山亭笑了,“你觉得叶家有钱,还是盛凯锋有钱?” sam微怔,竟也无法反驳。 此时,叶梓允在住院部的花园里散步,天气算不上很好,周围没什么人。 佟武不近不远地跟着,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叶梓允突然开口,“我不觉得这件事背后是阮湄在主使。” 佟武不解,“少奶奶为什么这样说?我认为的确是阮湄做得出来的事。” “不,动机不对。”叶梓允转身看向佟武,“就算是牧希所说的那样,她是为了叶家的财产,可是明知道现在叶氏集团亏空,欠了一屁股的债,她还争什么叶氏的继承权呢?这个时候,她应该想尽办法离婚,能得多少是多少,才是最聪明的。” 佟武恍然大悟,“我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叶梓允垂下眼眸,“我的感觉,保释阮湄的那个人才是最大的嫌疑。” “他们绕这么大的圈子,图个什么?” 叶梓允望向远处的天空,迷迷蒙蒙,什么都看不见,如同未来,永远看不清。 “我认为,是有人借机拖阮湄下水,再捞她一把,强迫她,为己所用。” 佟武心里越发不安,“谁会这样做?又……又为什么这样做?” “等着瞧吧,真是这样的话,他们还会继续对我们下手,毫无意外。” 叶梓允清澈透亮的眸子忽然一沉,恰似头顶昏沉压抑的天空,叫人看不懂,也看不透。 佟武看着她的侧脸,忽然想起盛凯锋常说的那句话,叶梓允看起来简单实则并不简单。 这一刻,佟武才算是明白了。 深夜,医生和护士巡床后,sam换下病号服,趁机溜出了医院。 漆黑又森冷的大道上,几乎看不到一辆车的影子,时间很晚之后,才有一辆出租车停在叶家大宅门外。阮湄付账下车,刚走了没几步,脖子上突然多了一把森寒冰冷的匕首。她的身子一颤,咬着牙,忽觉脖子上凉飕飕的,“你……是想要钱的话,我、我没有钱……” “我不要钱,我要真相。”sam从黑暗里现身,一对阴狠的眼眸充满杀机。 阮湄握紧双拳,“是你?你想要怎样?” “跟我走,不准出声。” 阮湄不得不点头,“好,去哪里?” sam一手执刀压着阮湄,一臂打着绑带悬在胸前,逼着阮湄走向附近的公园,在黑压压一片的树林里死死推着阮湄靠着一棵大树,手中的匕首依旧横在她的脖子上,“说,袭击我们的人,是不是你?” 阮湄冷笑,“我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你居然还这样问我?” “我要你亲口说,否则,刀上就是你的血!” 阮湄咬牙隐忍,耻笑却又坚定,“不是。我找人打伤你们,我有什么好处?” “那么,你知道是谁找人对付我们?” “是,我知道。”阮湄挑眉,“但我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今天有人来保释我,转手就把我关在小黑屋里,我到现在才自由,又被你用刀架着脖子!我是不是该好好算算我今年的运程?” sam面无表情,横了横匕首,刀刃在夜下闪着寒芒,“他们想要什么?” 阮湄垂下眼眸,身子忽然开始颤抖,脑海中被人关进黑屋,淋着冷水又被电击,疼得撕心裂肺的画面再度疼得她心如刀绞—— “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小黑屋外是个男人的声音,“不听话,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一辈子关在这里让你和你的儿子不得见面;但是你听话,我可以保证警方不会再怀疑你,也会让你和你的儿子团聚。你最好想清楚!” 阮湄蜷缩在漆黑的角落,什么都看不见,浑身湿哒哒的,只能努力抱紧自己。她以为自己死了,可是身上钻心刺骨的一阵一阵的疼还在提醒她,她现在想死也死不了! “你们……你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像风中枝头在颤抖。 男人笑了,“很简单,对你来说也绝对不会强人所难。我们要你……” 阮湄当下震惊,惊目乍舌,身子一软沉沉地瘫倒在地上的冷水里,寒渗入骨。 最后,他们如约放她离开。 “说啊!”sam没耐心地低吼,拉回了阮湄的思绪,“他们到底要你做什么?” 第三百六十章 我是你的骑士 “他们只是想我拆散盛凯锋和叶梓允。”阮湄吞咽着吼中的硬块,声音颤抖。 sam皱眉,将信将疑,“他们大费周章,只是想要这样?” 阮湄点头,抿了抿干枯的双唇,“他们的确是这样和我说的。”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觉得我有资格反问他们吗?”阮湄挑眉,狠狠瞪着sam,“你要问的,我都回答了。信不信,是你的事。我们有句古话,是疑人勿用用人勿疑,如果你不相信,何必来问我?” sam眉头紧锁,还在掂量阮湄的话是否可信。 “你看清楚,我身上全是伤,就知道他们是怎么对我的!” sam的目光徐徐打量着阮湄,接着月色,勉强能看清她的脖子和手背上都是伤痕。 阮湄咬了咬牙,“我和你一样充满疑惑,甚至我比你更想要知道他们是谁。” sam握刀的手微微一松。 “我和你都是受害者,现在他们扬言要对付康康,我更是受制于人!” sam收回了刀子,瞪着阮湄,“我就信你这回。” 阮湄紧紧屏着气,咬着腮帮子,身子僵硬地靠在树上,木讷得像是一尊泥塑。 “他们应该还会再联系你,你够聪明的话,就该知道要想办法查清楚他们的身份。” 阮湄挑眉,“你会帮我吗?” sam一只手叉腰,瞪着她,“只要我们目的一致。” “在海边,我们不是已经一致了吗?我答应办到你们要我做的事,你们也要帮我拆散盛凯锋和叶梓允。眼下,我更是迫不及待了!否则,我的康康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要我做的事,也会让你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sam撇了撇嘴,冷笑,“很好。我会帮你,你每次和他们接触的时候,都必须通知我。” “好,我答应你。” sam没有过多停留,转身踩着脚下的石砖扬长而去。 风从枝叶的缝隙间吹来,阮湄这时才长松了口气,身子如泥似的沿着树干滑落。 如果,他们要求她做的事有这么简单,就太好了。 阮湄苦笑,望着头顶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枝叶,就像她心里的虚无悄无声息地弥漫。 她在树下坐了很久才离开,站在公园大门外,一束昏黄的路灯照亮她迷茫的侧影。 她不想回叶家,很想去看康康,但是她现在这幅模样,会让康康害怕的吧? 那现在,她还能去哪里呢? “是你……是你!嗨,还真的是你!” 霍立川从街对面骑着自行车过来,身上还背着画架。 阮湄皱眉,“这么晚也能遇见你?” 霍立川大大咧咧的一笑,“只能说明我们有缘啊!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阮湄随口敷衍,沿着街边朝上走去。 霍立川赶紧调转车头,推着自行车跟在阮湄身旁。 “你好像很累的样子,为什么还有伤呢?是海边那次的伤还没好?” “不是。” “那是遇到小偷抢匪了……” “我不是说了不用你管吗?”阮湄猛地停下来瞪着他。 霍立川挠了挠头,笑得含蓄,“可是我……我就是想……” 阮湄撇了撇嘴,继续朝前走,霍立川又赶紧跟。 阮湄翻了个白眼,停下来,“你是跟踪狂吗?要我报警吗?” “哪有跟踪狂像我这么笨的?”霍立川笑着,“我是担心这么晚了,你回家不安全。” 阮湄叹了口气,“我没家可回。” “怎么能没家可回呢?那你每天都住哪里呢?酒店吗?” “你真的很罗嗦。” “只要你让我送你回家,我就不罗嗦了。” 阮湄望了眼不见尽头的长路,突然抓狂,挠着自己的头发又跺脚,扯着嗓子大叫。 霍立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直到阮湄松了口气,频频喘着粗气的时候。 “这样你应该舒服多了吧?”他坐上自行车的坐垫,拍了拍后座,“上来。” 阮湄看着他,撇嘴,反正她也没地方去,也就斜着身子坐上了自行车。 “坐好咯哦。” 霍立川用力踩着踏板,转弯,自行车顺着下坡路一路远去。 阮湄原本坐得笔直,可因为下坡的惯性,她整个人都侧脸贴上了霍立川的后背。 她一惊,他却是低眉一笑。 阮湄赶紧撑着自己坐直身子,谁料霍立川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放在他的腰间,“这里的上下坡都很陡,你抱紧我。” 阮湄挣扎,可霍立川拉着她的手很紧。 “如果你不抱紧我,我只有这样骑了。” 阮湄担心他单手掌着龙头出现意外情况会应变不急,只得抿着嘴,双手轻拽着霍立川腰间的衣裳。他低眉笑了笑,这才松了手,双手掌着龙头开始更用力地蹬着脚踏板,“抱紧哦!” 一阵疾风吹来,阮湄赶紧低头,几乎被吹得睁不开眼,往霍立川的背上靠了靠。 “这条路的夜景很不错的,睁开眼看看吧,我每晚回家的时候都会欣赏这里的景色。” “我才不信你的话,这里哪有什么好看的。” “晚上和白天不一样,你不信就看看,我没骗你。” 霍立川兴奋地扯着嗓子吼了几声,天地间空荡荡的,根本没人没车。 阮湄这才徐徐睁开眼,深沉的夜色被修长笔直的路灯的微芒照耀,像是披上了一层橘黄色的薄纱,朦朦胧胧,寂静地飘飞。一排排的路灯远远看去,如同坠落人间的星河,光芒轻柔如月辉,一眼望去,宽敞的六车道看起来广袤无垠,只有他们在夜色里驰骋,静谧安好。 霍立川开心地唱着歌,他的声音充满青春的阳光和活力,回荡在阮湄的耳畔,让她忽然觉得今晚的夜色真的很好!白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好像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是快乐的,是自由的,是无拘无束的,就像吹过她身边的风。 阮湄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好像,这条路要是一直没有尽头,该有多好? “到了。”霍立川踩下刹车,“就是这里了,我住的地方。” 阮湄诧异地打量着眼前破败的老小区,皱眉,“你带我来你住的地方干什么?” “你不是没家可回吗?你没家可回,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霍立川把自行车停在车棚里,拉着阮湄的手腕就往楼上走,却被阮湄狠狠往回一拉。 “你家里人呢?” “我一个人住,家里人……顶多算上一只我喂的流浪猫吧。” 阮湄诧异地皱了皱眉,霍立川调皮地眨着眼睛浅笑,又拉着她上了楼。 “别看这里老,是我爷爷留下来的房子,可好了。” 霍立川开了门,阮湄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进去。 房子基本上没有装修,顶多就是刷了墙而已,墙体都已经斑驳泛黄,还有裂缝,地板都是水泥地,上面都是陈年堆积的泥垢,家具也全都是老旧的,阮湄根本不觉得这里还能住人。 “今晚你睡我床,我睡沙发。”霍立川说笑着,已经替阮湄张罗着铺床,“床上用品都是我今早出门换的,我都没用过,干干净净,你放心。” 阮湄突然很后悔,“我还是住酒店。” “你没看新闻啊,单身女性这么晚入住酒店不安全。” “这里,就安全吗?”阮湄扫了眼墙上的裂缝。 霍立川得意地拍着胸脯,“我当你的骑士,保护你。” 第三百六十一章 月色下,你的声音 天一亮,熹微的阳光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阮湄醒来时,完全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什么时候睡着的,唯一的记忆就是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而卧室门外传来悠扬抒情的曲子,像是春风轻抚着阮湄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最后也终于睡了下去。 阮湄穿好衣服下床,打开卧室的门,居然看见霍立川把他的手机放在门口。 她愣了愣,看了眼沙发上熟睡的霍立川,难道他是有心一整夜放音乐给她听的? 阮湄抿了抿唇,没有惊醒他,轻手轻脚地关门离开。 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砰的声响,还是惊得霍立川睁开了眼。 他揉了揉睡眼,定了会儿神才起身走向卧室,卧室里此时已经没有了人。 “哎。”霍立川回头望向大门的方向,挠了挠蓬乱的头发,“你还是不知道我的名字。” 他撇了撇嘴,看着卧室窗外的一束阳光照亮阮湄睡过的床铺,被子被随意地堆在床尾,凹陷的枕头上还有几根乌黑的发丝,霍立川竟然情不自禁地依靠着门框笑开了。脑海里,都能想象出阮湄熟睡的样子。 “真可爱。” 他笑得合不拢嘴,直到闹钟声提醒他该准备出门上课了,霍立川这才赶紧敛了笑意。 此时,阮湄已经坐上了出租车,满心牵挂康康,自然先是去陪了康康才回叶家。 好在叶鹤正并不在,阮湄回来时,就看见sam和叶山亭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新闻。 “还能这么悠闲。”阮湄走来,冷笑地看向电视播报的叶氏新闻,“叶氏那边可是闹成一锅粥了,还不抓紧收拾你们的烂摊子。” sam惬意地喝了口水,“不用你操心。昨晚,你似乎夜不归宿。” “怎么?老不死的没问我,你倒先质问起来了。” sam耸耸肩,“朋友间就不能问问?” “哼。”阮湄大步朝楼上走去,“我答应你们的事我可是一直都在做,别忘了你们答应我的,我得看见进展。” 叶山亭和sam都没应声,听着她的高跟鞋声消失在楼上转角,sam才开口:“心软了?” “没有。”叶山亭面无表情,徐徐站了起来,“叫司机准备车子。” sam看着他上楼的背影,倏尔叫来了张妈吩咐,才跟在叶山亭身后上楼。 与此同时,叶梓允也办理了出院手续,佟武和罗柔柔陪着她回城南7号。 “看来叶氏的新闻热度还没退,辛亏我们从医院后门出来,要不然还不被那群记者的唾沫淹死。”罗柔柔望了眼身后已经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医院大楼,收回视线握紧了叶梓允的手,“回家后,别胡思乱想。” 叶梓允点了点头,可她哪里真的能不去想呢?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城南7号,佟武拎着住院的行李跟着叶梓允和罗柔柔的后面。 叶梓允刚刚输入密码开了门,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唤了她“小姐”。 叶梓允微怔,才看见一个围着围裙的女孩急匆匆跑来玄关,笑得腼腆又兴奋。 “小莹?你怎么来了?”叶梓允认出她是张妈的小女儿后,也终于咧开嘴角笑了。 小莹赶忙上面接过佟武手里的东西,“是我妈让我来照顾小姐的。” “张妈和你姐姐都还好吧?” “嗯,都好着呢,我们只盼着小姐能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叶梓允抿嘴而笑,挽着小莹的胳膊进了客厅,“既然张妈让你来了,以后有什么事,记得都要和我说。我们好歹也算是从小一起玩大的,你就像我亲妹妹一样,在这里别把自己当外人。” 小莹点着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佟武问:“兰蕙呢?” “啊,蕙姐在卧室里替小姐铺床呢。” 说到这里,兰蕙才不紧不慢从卧室里出来,叶梓允道了声辛苦,兰蕙只是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看着小莹和叶梓允熟络的样子,她心里十分不爽。她伺候了这么久,还没见叶梓允对她这么好过。加上叶梓允安排小莹和兰蕙住同一间房,更叫兰蕙皱眉厌恶,有种私人领地和个人隐私被侵犯的感觉。 兰蕙认定,这个小莹肯定是叶梓允找来监视自己的。既如此,她还不如自己走了干脆。 她刚要开口,玄关传来门铃响,打断了所有人的说笑。 小莹去开的门,一见来人迅速欢喜地回头,“小姐,是少爷来了。” 叶梓允一听,赶忙示意叶山亭和sam进来,见sam拖着行李箱有点诧异。 “我想过来,和姐住一段日子。”叶山亭笑得温文尔雅。 叶梓允始料未及,先是一愣,后是一喜,并没追问原因,只当他们是为了叶氏的事情来避风头的。更何况,她求之不得能和山亭住在一起,当下欢喜的答应,叫兰蕙去收拾之前山亭的房间,又叫小莹准备好吃的,大家留下来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 晚上,叶梓允躺在床上,心情还在激动,发了微博后,盛凯锋竟然打来了电话,更叫她高兴得合不拢嘴。盛凯锋听着她的笑声,情不自禁也笑了,“什么事这么开心?难道,是因为我不在?” “瞧你说的……”叶梓允把今天发生的事都和盛凯锋说了,“你说我开不开心?” “你开心,我就开心了。” 叶梓允垂下眼眸,站在阳台上望着天边一轮朦胧的月亮,“在你那边,也能看见月亮吗?” 电话里传来盛凯锋开窗户的声音,“嗯。” 叶梓允心满意足地托腮望着月亮,“我不贪的,就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 “傻瓜。”盛凯锋帅气地坐在窗框上,望着头顶的月亮,眸色温柔,“我好想你。” 叶梓允低眉莞尔,“我知道。所以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孤独,因为我知道你在想我。” 盛凯锋笑了,“亚洲红酒博览会结束之前,我应该能回来。” “好吧,你记住哦,我可不会一直等你回来。”叶梓允嘟着嘴,眉眼里尽是笑意。 “我也舍不得让我这么漂亮的老婆大人等我。” 叶梓允笑而不语,正要嘱咐盛凯锋赶紧休息的时候,电话里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洗完澡了,你赶紧去洗,明天我们还要……”嘟嘟嘟,女人的声音到此为止,叶梓允却茫然地站在阳台上举着手机,风吹着她的发丝,她却一直听着里面的嘟嘟声。 她皱了皱眉,僵硬地看向漆黑的手机屏幕,“怎、怎么回事啊?” 她喃喃自语,眼神闪烁不定,是自己……自己听错了吗? 叶梓允抿了抿唇,犹豫片刻后,还是回拨了盛凯锋的号码,可是他却已经关机。 这一刻,叶梓允突然有了不好的感觉。 舒怡之前的那些话冷不丁地趁虚而入,搅得今晚的月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凄清…… 第三百六十二章 真的要打电话试试? 叶梓允躺在床上,明明很困,偏怎么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顶着两个厚重的黑眼圈,迷迷茫茫地坐了起来。窗帘敞开着,初升的冬日洒下清淡的阳光在床前。她皱了皱眉,十指插进自己的头发里,昨晚,盛凯锋的电话难道只是一场梦吗? 她掀开被子下床,握着手机看着来电记录,“原来,不是梦啊。” 叶梓允苦笑,何止不是梦,她整夜给盛凯锋打了不下十通的电话,他都关机。 为什么呢? 叶梓允踉踉跄跄地出了卧室,小莹正好在做早饭,听见动静探出头来向她问候早安。 “山亭他们呢?” “少爷和戴维斯先生出去跑步了。” “哦。”叶梓允心不在焉的走向厨房,倒水喝。 小莹赶忙抢过她手里的杯子,“小姐,这是冷水,我给你倒温水去。” 叶梓允撇了撇嘴,拉开厨房吧台前的高脚椅坐下,一只手拖着头,很疲惫地看向四周,“兰蕙呢?” “蕙姐出去买菜了。”小莹双手递来水杯,“小姐试试水温合不合适。” 叶梓允喝了一大口,才觉得火辣辣的嗓子好受了些,看着小莹忙碌的背影,她忽然开口,“小莹,你有男朋友了吗?” “嗯,有一个,我们是大学同学,今年夏天毕业后,我准备正式带给我妈妈见见。” 叶梓允笑了,“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小莹低眉浅笑,讲起了许多两人的往事,叶梓允听着,倏尔想起了盛凯锋。 看着小莹沉浸在幸福里的笑脸,她忽然很好奇,自己提起盛凯锋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叶梓允垂下眼眸,又喝了口水,心事重重地看着阳光穿透玻璃杯的水面,手指无意识地在杯口旋转着。 “小莹,我……问你一下……” “小姐要问我什么?” “你说,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我洗完澡了你快去洗,他们是什么关系啊?” 叶梓允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小莹,小莹正在煎蛋,滋滋滋的响,有隐隐的土鸡蛋的香味。 “肯定是爱人啊。”小莹完全没留意到叶梓允此刻的表情,“或者是姐弟、母子咯。” 叶梓允撇了撇嘴,“可是他没有姐姐妹妹,也没有妈妈啊。” “那肯定是爱人,只有爱人才会这么自然地说出这样的话。更何况,是洗澡这种事情,我们也不会随随便便和一个陌生异性说我们要去洗澡吧?而且也说明他们肯定是住一起的。” 叶梓允心里更是狠狠一揪,胸口又烦又闷,闻着厨房里的香味越发没有了食欲。 她转身走向客厅,正好玄关传来开门声,是叶山亭和sam跑步回来了。 叶梓允也仿佛没听见一样,径直从玄关前埋头走了过去,身后的影子像是她拖着的心事。 sam和叶山亭低语了几句,叶山亭点了点头,两人换鞋后也到客厅坐下。 叶梓允感觉到身边的沙发凹陷,这才惊觉叶山亭已经回来了,“跑得满头大汗,小心着凉,我去拿毛巾给你们。” 叶梓允站起来走过叶山亭面前,却被他突然拉住了手腕,“陪我坐一会儿吧,姐。” 叶梓允还在犹豫时,sam已经起身从浴室里拿来毛巾递给叶山亭。 “sam说你看起来心情不好。” 叶梓允只得坐了下来,很快看向sam,他坐在单人沙发里,正低头擦着头上的汗,没看她一眼。 “没有,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叶梓允扭头看着叶山亭,从他手里拿过毛巾,温柔地擦着他脸上的汗。 叶山亭没有拒绝,“思考什么问题?” “我……” 叶梓允稍显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或许男人更了解男人呢?于是她还是把刚才问小莹的问题拿来问了叶山亭,只是她没想到,叶山亭的回答和小莹是差不多的。这样的关系,不是亲人就是爱人。 叶梓允的心瞬时凉透了大半截,“没有其他可能性吗?比如说……比如……” 叶山亭嘴角浮着清浅的笑,耐心地等待叶梓允比如了老半天,都没有比如出下文来。 是啊,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不可能还有别的情况。 但是她就是不相信盛凯锋会和其他女人有不正常的关系,才想要努力地说服自己。 “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明白,否则你不会这么辛苦的想要证明。”叶山亭倏尔开口,叫叶梓允冷不丁一怔,“你想要证明他的清白,想要说服自己相信他,但是这一切正好说明你在动摇。” “最简单的方法,难道不是亲口问他吗?”sam懒洋洋地插了一句话。 叶山亭笑了,“就算他解释了,恐怕女人心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相信他吧。” “男人不解释,女人觉得他有鬼;男人解释,女人又不信。”sam撇着嘴,“所以到底要我们男人怎么做呢?这根本就是女人的无理取闹。” “所以,最关键的,其实在女人身上。是吗,姐?” 叶山亭忽然扭头,叶梓允才猛然回神,竟然一直心不在焉的,都忘记替他擦汗了。 “嗯,一个巴掌拍不响,肯定的。” 叶梓允叹了口气,忽然起身,“我去把毛巾洗了,你们休息一会儿。” 此话一出,sam把毛巾扔给她,一句话都没说。 叶梓允仓皇似的躲进浴室,关上门,难以置信地盯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眼眸狂闪不定。 脑海里乱七八糟的画面,越想越逼得她呼吸困难,胸口像是压着泰山。 从内心深处蔓延而出的害怕和惊恐,都如噩梦里鬼怪的触手似的爬上她的后背。 空气压抑又沉闷,像是一根脆弱的朽木在颤颤巍巍地支撑。 舒怡说过,男人总在妻子怀孕后出轨。 不,不不不…… 叶梓允双手撑着水池,拼命摇头。 她相信盛凯锋,相信他只是出差。虽然不是每天都在联系,虽然有时候她的电话打不通,短信发送了也总是大半天才有人回复,但这并不代表什么,盛凯锋只是太忙了,对,他只是太忙了而已! 叶梓允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两三下洗了毛巾后,刚打开浴室的门就见叶山亭站在外面。 “怎……怎么了吗?”叶梓允茫然。 “刚才,我们聊得是盛凯锋吗?”叶山亭的开门见山,叫她一时间不知所措。 叶梓允打着马虎眼,尴尬地笑着,“不是,怎么会是他?” “如果是他,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的证明方法。” 叶梓允微愣,“什么……什么方法?” “盛世集团这么多人,打去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出差。” “……不过,我说的真不是他,山亭。” 叶山亭徐徐转身离开,只微微侧头,说得意味深长,“我说了,关键在于那个女人。” 叶梓允僵硬地立在浴室门口,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犹豫着回到卧室,心里像是揣了铁一般沉甸甸地坐在床上。 真的要打电话试一试吗? 第三百六十三章 桂圆煲汤 湛蓝的天一碧如洗,浅浅薄薄的阳光穿过层叠的墨绿叶子筛落满地零碎的斑驳。 叶梓允蜷缩在阳台悬空的蛋壳吊椅里,披着满身金纱似的阳光,浑浑噩噩待了整日。盘曲的双腿上盖着羊毛呢毯子,肩上笼着小莹叮嘱她定要穿上的斗篷,领口两边雪白色的毛须随风扫在脸颊两侧,又暖又痒,可她一双盈盈水眸只是盯着握在手里的手机发呆。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舒怡的那些话,一会儿又是叶山亭的话,竟将她心里的真心话遮掩得严严实实。她长吁一口气,身上的阳光逐渐被一层淡淡的阴影吞噬,像蛰伏在暗处的不安与猜忌在咀嚼她心里的信心与希望—— “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阿允。” 盛凯锋除夕夜在她耳边呢喃的情话,如潺潺溪水缓缓流淌过叶梓允的心田,忽而荡起的春风仿佛轻抚过她心里最柔软的那片茵茵青草。哪怕今日再回想起来,他身上的温度、气息,和说这番话时的停顿与语气里浓浓的爱意,都还那样清晰真实。 “既然,我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又怎会背弃我呢?”叶梓允紧抿了半晌的红唇终于绽放开绚烂的笑意,她长松一口气,扶着吊椅伸直双腿起身,“孕妇还真的会胡思乱想啊,居然叫我烦恼了这么久。我真要是打电话过去查岗,那才是对凯锋的怀疑啊。” 叶梓允喃喃自语,双腿刚踩到地上便是一股无力的酥麻,骨头都变成了棉花。她蜷缩得实在太久了,现在她压根儿站不起来,只得出声唤来小莹搀扶自己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坐得久了。”叶梓允环顾四周,“怎么又只剩下你了?” 小莹抿嘴而笑,“小姐在阳台上发了一下午的呆,戴维斯先生老早就开车送少爷去医院看望陈曼小姐了。蕙姐倒没出门,在厨房清洗食材呢。小姐一直闷闷不乐的,现在好些吗?” “孕妇总爱乱想,都是杞人忧天。小莹我渴了,热点牛奶给我喝吧。” 小莹甜甜的一应,见叶梓允的脸色的确比早起时好了很多,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算落了地。她为叶梓允开了电视,才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荷兰进口的牛奶,咕隆咕隆地倒进牛奶杯里,正准备用微波炉温热时,余光忽然瞥见垃圾桶里有桂圆的外壳。 她一惊,急忙回头望着在厨房生活阳台上摘菜的兰蕙,“蕙姐,你买了桂圆?” “怎么?家里该买什么不该买什么,还要你同意不成?”兰蕙不屑地根本不曾抬头。 小莹却很急,微波炉里传来的嗡嗡声愈发吵得她心烦意乱,“蕙姐买桂圆是自己吃吗?” 兰蕙翻了个白眼,冷笑,“你什么意思?说我私自挪用少爷给的生活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蕙姐买桂圆做什么啊?”小莹急得额头汗涔涔,开始在料理台上胡乱翻找,可根本见不着有桂圆。 兰蕙瞧她的模样定是知道桂圆的禁忌,心下不安一口堵到嗓子眼,扔下手里摘了一半的菜冲上去摁住小莹的手腕,阴沉的脸色很不好看,“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洗好的菜又被你搞得乱七八糟,你想污蔑我偷吃桂圆赶我走吗?” 小莹素来怯弱越急越说不清,何况兰蕙比她年长,资历又比她深,为了掩饰心虚此时更是故意以气势压人,好要小莹不得声张。但两人在厨房里争执的声音还是压过了电视里肥皂剧的对白,叶梓允纳闷地循声回头,才不解地走向厨房。 “你们两个怎么吵起来了?” 兰蕙咬着腮帮子不得不松开了小莹的手,没好气地瞪着叶梓允,“你想要赶我走,可以明说,何必找来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学生妹来碍我的眼!” 叶梓允皱眉,看向眼眶里噙着滚滚热泪的小莹,“怎么回事?” “我……我看见垃圾桶里有桂圆壳,就问问蕙姐买桂圆做什么,我可能是问得不妥当,蕙姐误会了我的意思,她一急就抓着我吵起来了。”小莹哽咽地抽着鼻子,很是委屈。 “桂圆?”叶梓允的目光刹那深邃了些许,却也没忘心上去,只浅笑着牵起小莹的手,“可能是山亭他们,或者是兰蕙想要吃桂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记得书上说过桂圆是孕妇大忌,所以我只会看着你们吃。” 兰蕙的心一惊,犹如一块石头沉入心湖,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向叶梓允,只匆忙地将料理台收拾干净。小莹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痕,抽泣道:“我是担心蕙姐不知道,用桂圆入了菜或者是煲了汤,小姐误食了怎么办?” 叶梓允看了眼兰蕙,又看着炉灶上咕咕响的黑砂锅,揭开盖子的刹那一股热气氤氲扑散,浓浓的桂圆味迎面扑来,惊得小莹紧紧捂着嘴,只露出一双惶恐的大眼睛,“好在发现的及时,小姐的胎本来就不稳,要是再喝了这碗汤……” “我……我不知道少奶奶不能吃桂圆。”兰蕙知道已经兜不住,只得硬着头皮低声哀求,“我想着冬日里阴寒,桂圆益心脾补气血,温补宁神,是滋养补益的好东西,我们乡下的孕妇在产后都会吃桂圆配红枣、木耳进补,我以为……我以为少奶奶是能吃的。” 叶梓允见她说得如此诚恳也没多想,毕竟兰蕙并没生育过,也没伺候过怀孕的人,也不像小莹好歹是个大学生知道得自然会多一些,而桂圆在常人吃来的确是温补的好物,兰蕙也不是存心的。 “不知者无罪,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叶梓允笑得温和,“孕妇一般都会阴虚,会产生内热,吃了桂圆这种东西反而不会进补只会更上火,容易胎动流血,这些你只是不知道而已。回头我把凯锋收集的资料都给你,你看看就知道了。” 兰蕙撇了撇嘴,谢过叶梓允,含着眼角的几滴泪准备把砂锅里的汤端去倒掉。 “等等。好歹也是花了你心思煲的汤,桂圆又不是这个季节能吃到的,肯定很贵,直接倒掉太可惜了。”叶梓允摁下兰蕙的胳膊,“反正一屋子这么多人吃饭,我不喝汤就好了,你们的确该补一补,别浪费了。” 兰蕙点了点头,收回自己的手,叶梓允此后也没再提这件事,只端走了微波炉里的热牛奶和小莹回到客厅。兰蕙瞪着她们说说笑笑的背影,不甘心地回到生活阳台坐在小板凳上,咬牙切齿地斜眼盯着炉灶上的砂锅,一颗滚热烦躁的心犹如砂锅下那炽热炎炎的烈火…… 第三百六十四章 横生枝节 叶山亭和sam在晚饭的时间回到城南7号,见叶梓允笑脸盈盈唤他们来吃饭的样子,sam不禁微愣,“她白天不是还在为盛凯锋伤心吗?怎么……和好如初了?” “看来,她没有给盛世的人打电话。” sam纳闷地看向叶山亭,“你很确定,盛凯锋所谓的出差只是借口?” “只要她打了电话,现在如何笑得出来?”叶山亭徐徐迈步走向餐厅,压低声音道,“我们必须另外再想个法子。我们不在叶家,阮湄是不是按照我们给的药量在让叶鹤正吃?” “嗯,你在医院的时候我检查过监控录像,她仍然是按照我们的吩咐在做。” “很好。” 叶山亭嘴角轻扬,淡淡的笑容恰如其分地遮掩了他心里正在盘算的计划。 连晴了三日,今年冬天给人的感觉似乎比往年都还要暖和。如果没有叶氏集团的亏空丑闻,如果盛凯锋没有出差,那么今年对叶梓允来说该是最完美的一年。离别多年的弟弟叶山亭回国,而自己肚子里也怀了她和盛凯锋的孩子,老天爷像是感应到她最大的愿望,毫不吝啬地满足她。 “我觉得自己太幸运了,哪一天老天爷醒来发现便宜我了,会不会收走我的一切?” 金灿灿的冬日穿透街边咖啡厅贴满雪片的玻璃窗,斜斜地铺洒在叶梓允和罗柔柔对坐的原木色咖啡桌上。桌上燃着一小盏酒精灯,灯上的架子盛放了一壶五彩缤纷的玫瑰水果茶。叶梓允叮嘱了服务生不要茶包,自然面前的这壶水果茶清幽透亮,不含一点茶叶淳黄的颜色。 “自你妈妈走后你过得什么日子?”罗柔柔端茶微啜,“我看是老天爷开眼来弥补你的。” 叶梓允莞尔浅笑,手指幽幽地摩挲着水晶杯的杯口,“我想等亚洲红酒博览会结束后,带着山亭一块儿回去看望妈妈。这么多年,妈妈见到山亭如此优秀,也能安心了。” “说到这,那小子对叶氏集团亏空的事,到底要怎么处理?” 叶梓允挑眉笑道:“你不是不准我管的吗?怎么现在反而来问我?” 罗柔柔撇着嘴好笑,“我说你不准管,你真会不管吗?实在是这几天我们公司的人都在说叶氏集团快不行了,我也是担心你和山亭,不得不多嘴问你一句。如果山亭真的没法子,你还能弥补吗?” “在不牵扯凯锋和盛世集团的情况下,我认为我很难补救。” 叶梓允说的是实话,罗柔柔很清楚,“但是你和他是夫妻,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叶梓允抓过身旁的链条包斜挎在肩头起身,在桌上留下两张鲜红的钞票,“若论夫妻之情,他会帮我;可从两大集团的商业立场和价值上来判断,他帮我无意是用盛世集团来陪葬,所以我不会答应,盛世集团的股东和高层也都不会答应。” 罗柔柔挽过她的胳膊一同出了咖啡厅,“可他真心想要帮你的话,谁能阻拦?” “他是个感情和理性分得很清的人,以前出手搭救叶氏集团也不只是单纯为了我平白无故的援救,而是算好了利益的投资。所以这次明知道是亏,他又怎么会插手?而且他也很清楚我这个人的脾性,我不喜欢他因为我而众叛亲离,不得不趟这滩浑水。” 罗柔柔看着她目光灼灼的模样,只得叹了口气,“你说的我也懂,你不想你们单纯的爱情和婚姻,成了两家的商业联姻,反而让感情掺杂了沙粒,浑浊不清。因为叶鹤正,这也是你一直以来最反感的。只是你们两个人已结了婚,背后各自的家族命运本来已经联系在一块儿,斩不断的了。” 叶梓允站在街边,看着过往的车流,淡漠的脸上自有种从容不迫的镇定,“我背后的家族,只剩叶山亭了。至于山亭,他说得很对,他真正想要什么我从未问过,只一心想要他继承叶氏集团,其实何尝不是强加于他的?他既然不想要,这次亏空后,索性撩开手,大家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更好?” “你这样一说,我觉得山亭是不是故意想要搞垮叶氏集团?”罗柔柔的双眸突然贼亮。 叶梓允低眉笑了,“从这几天他依旧泡在医院里陪着陈曼,我还真是这样认为的。” 罗柔柔拽着叶梓允的手惊讶地瞪圆眼睛,“我只是玩笑话,你居然真这样想?” “否则,他为何要夸下海口完成根本完不成的营业额,这样搞垮叶氏对他有什么好处?如果叶氏不倒,叶鹤正迟早要他接手,看样子他本来就不喜欢叶氏集团,既然搞垮叶氏是他不用接手的唯一法子,我认为也说得通。” 罗柔柔无奈地摇着头扶额,“这都是什么思想啊?和钱过不去是吧?你们不要,我还想要呢!既然他不想要叶氏,为什么当初要回国呢?明明他都从阮湄的人手中逃开了,不是吗?他不想在美国,可以去英国、德国,干嘛要回国?” 叶梓允的羽睑轻轻一扇,眼底落下薄薄的深思,“我也没想通。他回来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我,而是去和叶鹤正相认,看来他本是冲着叶鹤正回来的,而不是我。如果是为了叶鹤正回来,又不是为了叶氏集团,那他只有可能……” 叶梓允来不及把话说完,已经被自己心里突然一闪而逝的念头吓坏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山亭柔弱无力,待人和善,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心思? 罗柔柔疑惑地看着她,用胳膊肘撞了撞她的胳膊,“话怎么说一半?” “没什么,我只是……只是在想佟武去开车,怎么半天还没回来?” 叶梓允为了掩饰自己忐忑不安的一颗心,胡乱编了个借口,却让罗柔柔信以为真。 “是啊,自从上次你出了意外,盛少要佟武寸步不离地跟着你,怎么眼下又舍得让你等这么久?明知道你现在要去亚洲红酒博览会的准备现场,为明天盛世集团的展台审查,佟武怎么能耽搁这么久?难道,又出意外了?” 叶梓允本没有上心,却因罗柔柔这么一说,她还真有点担心佟武。 她正打算打电话问问,一辆黑色悍马正好停在她面前,佟武很快从驾驶座下来。 “久等了,少奶奶,刚才……刚才接到盛世的电话,所以耽误了。” “明天就是红酒展览,难道是出事了?” 佟武抿着唇,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少奶奶,今天还是不要去现场了。” 叶梓允一愣,知道出事了,当下疾言厉色道:“我今天不去,明天也会去,你能拦我?” 罗柔柔也急了,“是啊,到底怎么了?盛少不在,你说出来集思广益,或许还有法子。” 叶梓允见佟武还是不说,只得大步冲到街沿边儿上招手拦车,“我自己去看!” “少奶奶!”佟武脸色更惨白了,只得无奈说道,“少奶奶这时候去就是自找麻烦啊!” 第三百六十五章 华尔街来的男人 “这些全都是机密,事前根本不可能泄露,为什么会……” “再纠结这些也没用啊,明天是开展的时间,今天才发现状况我们得赶紧补救才行!” “可是临时我们还能想出什么方案来?” 叶梓允赶到会展中心时其他公司集团的布展人员都已下班,只剩下盛世集团的布展员工像没头苍蝇似的在自己的展区里瞎转悠。每个人嘴里都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念着什么,叶梓允的高跟鞋声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犹如冰冷黑暗的隧道深处飘来的异响,惊得其他人都毛骨悚然地转身看来。 “盛太太!”一个女职员双眼发亮,像是抓到了希望,“盛太太你赶紧来救救我们!” “你让她来救我们?你忘了是谁害我们现在手足无措吗?”女职员被人一瞪,扭捏无话。 叶梓允不解地走上来,看见他们围着的桌上是展览布置的方案图,“我听佟武说出事了?” “别来假惺惺!你难道会不知道?” 还是刚才那个男人在愤愤不平,叶梓允不禁多看了他一眼,“我希望你能说得更明白。” “还要怎么明白?你泄露了我们展览现场的布置和陈列的产品,搞得我们的竞争对手完全模仿我们。我们的人今天下午路过时见到他们的展区都吓了一跳,这时候我们才知道之前的方案被人泄露!” 叶梓允皱眉,想起了那份法语文件。 罗柔柔不甘地上前冷笑,“喂,你们这些人才好笑,自己的方案被泄露,和椰子有什么关系?” “就是她泄露的!她接触过法国媒体事前发来的文件,知道我们这次所有的细节!” “好笑。”罗柔柔哑然失笑,“她可是盛世集团的老板娘,出卖盛世集团图个什么?要我说,你们这些员工的嫌疑才更大!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对手安插进来的内线!哪有老板娘出卖自己生意的事情?你们说啊,椰子图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倒也无法反驳。 罗柔柔趾高气扬地走向那咄咄逼人的男职员,笑得意味深长,“喂,所有人里就你一个劲儿的指着椰子瞎嚷嚷,吼得最厉害。依我看,你才最有问题!好端端的咬着椰子不放,肯定是想要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去怀疑你。” “我……我没有……”那人望向众人拼命地挥着手,“我……我怎么可能?” 罗柔柔还要替叶梓允损他几句,忽听见叮叮咚咚一阵乱七八糟的手机铃声,茫然地看着盛世集团的员工都掏出手机。眼前的男职员盯着手机看了一阵子,刹那目瞪口呆,罗柔柔按捺不住好奇,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手机,“收到什么惊天内幕大消息么?” “你手机还我……” 罗柔柔才不理他,只低头匆匆看了一眼,群发的邮件上有“叶氏集团”四个大字,再细细看下去时罗柔柔也不禁脸色微震。叶梓允看着她皱了皱眉,毫不犹豫抢过佟武的手机,邮件的主题写得很清楚——“叶氏集团与华尔街投资人密谈”。 还有照片,叶山亭被拍得很清楚,华尔街投资人却只有一抹背影。 “椰子,这……” 罗柔柔虽然只是公关部的小职员,但也是安市某大型公司的总部员工,清楚知道华尔街投资人所代表的含义。叶梓允的心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一捏,痛到浑身都在抽搐,倏尔想起叶山亭的话,他总说自己会解决叶氏集团的问题,可是叶梓允见他似乎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还以为叶山亭有意搞垮叶氏集团,没想到……没想到他所谓的方法居然是…… “少奶奶,这是盛世集团信息搜集部门每日搜集的各公司动态。”佟武双手捧过自己手机,见叶梓允脸色难堪只得解释道,“像这个时候群发邮件,都是临时突发的重大事情。小叶总在机场接华尔街投资人的事,难道少奶奶也不知道?” 叶梓允木然地摇头,刚才已经偃旗息鼓的男职员此时又针对叶梓允发难,低吼:“你们都收到邮件了,叶氏集团现在和华尔街投资人见面,迟早是要被美国的集团收购,我看她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想要拖累我们,再让我们被低价收购!” “喂,你这种有脑袋没脑髓的人是怎么进的盛世集团啊?”罗柔柔无奈地黑了满脸,“我深深的为你这般畜生都不如的智商着急!老板娘贱卖自己的生意给外人收购生钱发财,她脑子和你一样长来恶心人的胃口啊?” “你……” “叶氏集团的事情和大家都没有关系。”叶梓允的神色已恢复往常,匆匆闪烁的眼波带着一丝强行遮掩的慌乱,坚定的语气仍是不容人置疑,“是谁泄露了原本的方案也不是眼下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你们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变动布置和陈列,要么原封不动。既然你们的对手明知道自己是抄袭的,却天不怕地不怕,你们怕什么?凭什么是你们的原创,还要逼得你们遮遮掩掩,不得不仓促改动?” 众人的脸色似心头都有所动容,那女职员此刻又上前,“话是这样说,但……真原封不动,会很快成为新闻媒体的焦点,这样……” “成为焦点不好吗?”叶梓允一脸严肃地看向她,“这是吸引媒体报道的好时机,事后再发律师函,随时准备起诉对手的抄袭。公司总部有和法国媒体来往的邮件,清清楚楚注明了时间,难道不是证据?” “不是,你们不能听她乱说……” 男职员又像地鼠似的钻了过来,还没开口就被叶梓允一声气势逼人的冷喝硬生生打压回去,“我是盛世集团的总裁夫人,你们按我所说的去做,一切后果由我来扛!当如果此时仓促变更方案,造成的后果你能扛得起?” 男职员憋得满脸紫红,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说不出。 叶梓允也不愿多说,满心牵挂着叶山亭,立即转身扬长而去,罗柔柔和佟武紧随而后。 与此同时,裴安的家里,难得满屋子的男人而没有女人。 叶山亭坐在沙发里,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个不停,裴安端来威士忌,一把抓过叶山亭的手机,笑道:“难得有女人给你打电话。看来,你和陈曼的进展很顺利啊!” 叶山亭抿了口酒根本不理他,“sam,他进去很久了,问他要不要帮忙。” “喂喂喂,不就洗个澡吗?”裴安看着sam听从叶山亭的话走向客房,耸了耸肩,“难道从美国到中国洗澡还会不顺手吗?” sam刚握住门把手要摁下,门却在此时从里面开了,蓝宝石色的天鹅绒法式浴袍在绚烂的灯光下泛着深深浅浅如大海浪潮般的光泽。客厅里的裴安和叶山亭都循声回头望去,sam挡住了那人的正脸,却能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白净修长。 “新闻已经传出去了。”sam侧开身子让出路。 叶山亭起身,“叶梓允打了很多电话来,要见吗?” 男人趿着白色毛绒拖鞋微微一顿,浑厚郎朗的嗓音里带着几分笑意,“不见。” 第三百六十六章 你有事瞒着我 叶氏集团在此时爆炸出与华尔街投资人秘密见面的新闻,如巨石惊起千层浪,连着整个星期的头版头条新闻都是叶氏集团要被美国公司收购的新闻,一时间连亚洲红酒博览会如此盛大的展览活动竟也变得无人问津。 安市的政府高官也都盯着叶氏集团的一举一动,如果叶氏集团被美国的公司收购,那么它便不再是安市本土的饮料产业,美国公司也可趁收购叶氏集团的机会进军安市饮料业,对安市本土已经平衡的经济发展模式,不知道又会造成多大的波动。 叶梓允当天知道新闻后,一直等叶山亭和sam深夜回来,只简单过问了几句,见叶山亭态度十分生硬也没过多追问。再想想自己答应叶山亭的那些话,之后也没再提及这件事,只是每天关注新闻动态,她也很清楚,目前叶氏集团想要活命,也只有被低价收购的命运。届时,她手中收购的股份也能小换一笔钱,勉强能赔偿陈家的部分损失。 只是,她越发看不懂自己的弟弟,不知道他究竟对叶氏集团是怎样的看法。 至于叶鹤正得知这个消息后的震惊与恼怒,都不是叶梓允想要操心的问题。 她也回过叶家,却是来找阮湄,因为她去医院孕检时顺带看望康康才知道康康已经出院,但是阮湄和康康都不在叶家,这让叶梓允心里不禁多想。但也知道叶鹤正对康康的厌弃,康康不回叶家或许才最好,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在亚洲红酒博览会持续的一个月里,叶山亭和sam每天早出晚归,叶梓允都会让小莹准备好夜宵。而每天她也会在亚洲红酒博览会的盛世集团展区逛一圈,在叶氏集团的新闻下,盛世集团机密被泄露、抄袭的新闻变得不值一提。 但佟武在叶梓允的提醒下,在那日事发后已经着手调查,既然他们没有如对手所料那般更改方案,其中自然有人要将此突变告诉对手得知。不费吹灰之力的调查很快得出结果,出卖机密的人果然不是那天咄咄逼人的男职员,而是那个所谓无意间路过对手展区的人。 至此,亚洲红酒博览会也拉下了帷幕。 而在这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叶梓允却没收到盛凯锋的任何消息。 自那通有女人说话的电话后,她主动联系盛凯锋的短信、微信和电话都犹如石沉大海,关机的嘟嘟声搅得叶梓允心烦意乱。说好了博览会结束也是他回来的日子,叶梓允每天都扳着手指头数啊数啊,可亚洲红酒博览会官方组织的庆功晚宴都结束了又一周,叶梓允还是无法和盛凯锋取得联系。 “柔柔,佟文和你联系过吗?” 实在挨不住相思之苦的叶梓允不禁担心盛凯锋出了意外,窝在卧室里一大清早给罗柔柔打去电话。甚至窗外的天只是刚破晓,接电话的罗柔柔显然睡意朦胧,支支吾吾地回道:“他……嗯,手机一直关机联系不上。” “你不担心吗?” “……唔,担心……” 叶梓允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沉重的呼吸声,知道罗柔柔又睡下了,只得无趣挂了线。 反正睡不着的她,索性早起和兰蕙一块儿是集市上买最新鲜的食材。佟武也来得早,叶梓允本不想打扰他的,却没想到自己这么早出门已经见佟武开着黑色悍马等在了楼下。一行三人去买菜,佟武倒也很好的充当了提菜小能手。 “凯锋是不是也该回来了?”叶梓允回头望着身后的佟武。 佟武颇有犹豫之色,勉强回道:“应该……是的。” “连你都不知道他的归期吗?” “这个……联系不上少爷,所以也不知道。” 叶梓允一惊,猛地停下脚步,“你都联系不上?会不会,他们出了意外?” 佟武本来就有点忧心盛凯锋在卧底时牵挂叶梓允而露馅,眼下被叶梓允这么一说,脸色自然也不好。叶梓允见他目光如此深沉凝重,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像一缕银白的细丝在白云中飞过,似有似无,分辨不清。 “佟武,你们有事瞒着我。” 语气坚定认真的陈述,不带一点疑问的语气,反倒叫佟武不知所措。 叶梓允凝望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松懈,脑子里原本已压抑下去的猜忌与多想此刻犹如泄了闸的洪水汹涌而来。电话里女人娇滴滴的轻唤、舒怡好心再三的提醒和警告、叶山亭和小莹言辞凿凿的肯定……一波接着一波的浪头冲击拍打在叶梓允心头不安的礁石上,令她害怕。 佟武一如往常的敷衍,却越如此越叫叶梓允疑心。 逛完一圈集市,天边的光线渐渐亮堂起来,叶梓允揣着心事和他们一块儿往回走,却觉得身后拖着的阴影越来越沉。佟武模棱两可的态度更是加重她的心事,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叶梓允开了门,佟武忽然想起什么,要和兰蕙私下聊,在玄关搁下菜后,兰蕙就被拉着走了。 叶梓允纳闷地愣了愣,也关了门,随他们去。 “小莹?”叶梓允进屋后唤了几声,原是要她帮忙把菜拿去厨房,却见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叶山亭和sam老早出门也和往日一样,可小莹不在家却实在出乎叶梓允的意料。 她每个房间都找了找,见餐厅有备好的热牛奶,温度刚好,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难道小莹才出门?是有快递吗?” 叶梓允端起牛奶杯喝了一口,喃喃自语,准备去趟洗手间再回来把菜拿回厨房。 可等她从哗啦啦响的洗手间出来到玄关时,堆在地上的菜竟然都不见了。叶梓允惊愕地愣了片刻,又疾步到厨房,却见菜都整整齐齐地堆放在料理台上。是她拿的吗?肯定不是啊。是小莹回来了吗? 叶梓允又急急地唤了几声,还是无人答应。等她回到餐厅时,牛奶杯的旁边竟不知几时多了个小蛋糕,是她最爱的牌子和口味。叶梓允又惊又喜,胸口涌起的暖气似有无数声音在她脑子里大喊:“盛凯锋回来了!” 她兴奋地推开主卧的门,空荡荡的,还是不见有人。 叶梓允按捺不住激动,快步上前想要到阳台上看看,谁料刚迈进卧室的门,一双手突然从门后伸来拽住了她的手腕一拉,叶梓允顺势转身跌进了一个宽敞厚实的怀里。男人抱着她抵在卧室紧闭的门上,不等叶梓允抬眸看清他的模样,炙热滚烫的吻带着强势与霸道肆无忌惮地落在叶梓允的红唇上,密不透风地包裹住她清香甜美的气息。 男人的一只手落在她腰间,一只手伸进她浓密的长发里摁着她的后脑,唇齿间相互缠绵的热浪已叫叶梓允秀美的容颜上浮现一片深深的绯红。叶梓允情不自禁酥软在他怀里,男人扑上来那刻的清冷气息已被此时的温热的喘息吞没,两人好似拥抱缠绵在阳春三月的花海里,难舍难分。 第三百六十七章 电话里的那个女人 两人缠绵在凝神静气的檀香调中,金红的日光勾勒出他们紧紧相拥相贴的身影。叶梓允白皙柔荑的双手环绕着他乌黑的短发,胸中压抑的思念已被浓浓的情意燃烧,此刻她的主动回应竟不比男人的强势逊色。 “凯锋……凯锋……”叶梓允剧烈地喘着气,手心沿着他额角爱抚至他脸颊两侧略微扎手的硬胡茬上,深情呢喃,“凯锋,真的是你吗?真的……真的是我的凯锋吗?” “是我。”盛凯锋喑哑低沉的嗓音里还未隐去那浓浓的情味,充满蛊惑之意的撩拨着叶梓允的心弦,他勾起她的下颌,情意绵绵的双眸久久凝视着她的眼睛,“我回来了,阿允。” 叶梓允目不转睛地深情对视,胸口翻涌地热浪难以压抑,涌上眼眶弥漫成隐隐的水雾。 盛凯锋心疼的一声轻叹,额头轻抵着她的额头,眸光锁定在她被吻得红艳的唇上,双手抚着她脸颊的轮廓,气息深沉地缠绵。触手的感觉温暖又细嫩,比梦境中一遍一遍触摸到的幻想真实得太多。 “阿允,你知道我有多疯狂的思念你吗?” “我对你的想念,也只会比你多,不会比你少。” 盛凯锋吻着她的耳廓,呼出的热浪如羽毛挠在她心里,“好想得到更多,怎么办?” 叶梓允低眉莞尔,脸上的红晕直直红到胸前已被解开领口的那片香嫩的肌肤上。 “那……我们可以……尝试另一种方式……” 盛凯锋拉上厚重遮光的窗帘,却遮不住旖旎灼灼的春光自他们心里缓缓流出。 一早上都不曾有人回来,难得静谧的二人世界里漫山遍野都开满了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他们用深情的热吻和缠绵厮磨的身体来弥补分开的这段时日里,曾错过的彼此。 盛凯锋揽着她的肩头倒在床上,俯首吻在她的额头,“我听佟武说了博览会的事情。你的决定,和我所想一致,做得很好。” “那个出卖集团的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按照公司章程开除入行业黑名单,我也不想再追究更多。” 叶梓允侧身抱住盛凯锋的腰,盈盈一笑,“今天早上佟武陪我们去买菜,聊到你什么时候,他还敷衍遮掩。原来,你和他早就串通好了,想要给我一个惊喜。万一,你给我的是惊吓怎么办?” 盛凯锋勾起唇角,抬手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几缕碎发,侧脸贴上去,“你是指上次我们通话,电话里那个女人?” 叶梓允微微支起身子,凝视着他的墨瞳,“虽然我很相信你,但并不代表我没有因此而备受内心的煎熬。更何况你一句解释都没有,关机失踪这么久,谁都联系不上,我难免会胡思乱想。所以,你不认为你该给我一个交代?” “抱歉。”盛凯锋揉着她的头发,“是我让你误会,又让你难受了。” 叶梓允的嘴一撅,似笑非笑,“我给你机会啦,你要是不说,今晚不准你上床睡觉。” 盛凯锋浅笑着一声长叹,“那是在酒店的套房里,我们一行人吃了饭,客户和我聊得很开心让我陪他在套房里品尝一杯他淘来的红酒,说只要我们的产品能和这瓶红酒相比,他马上签约。 “于是我和佟文就去了,没想到他还约了女人在场。后来他喝得多了,手上的红酒洒了自己和女友一身,于是他们只有换衣服去洗澡。你电话里听见的,是他女友对他说的。我当时挂了线,是看见他起身时从床上滚了下去,把床头柜上的东西全都撞翻砸在了身上,一时担心。” 叶梓允恍然大悟,心里的阴翳终于散开,“既然是这样,后面你怎么还关机啊?” 盛凯锋抱紧她,捂着她的头示意靠在怀里,“他当是把自己砸伤了,流了很多血,佟文叫了救护车,我们又急忙赶去医院。忙到他度过危机时,我才发现手机落在了酒店。可是酒店的人都说没捡到我的手机,我担心你找我,也用别人的手机联系过你,但都不通。” “你打不通我的电话,岂不是很着急?”叶梓允全然释怀,对盛凯锋的话深信不疑,胡乱地就要起身去找自己手机,“可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未接来电呢?” “电话都打不通,收讯不佳,当然连未接来电的提示都没有。”盛凯锋拦住她要起身的动作,仍旧紧紧地拥她入怀,“想到你会误会我,我迫不及待就想要回到你身边。好在现在终于签下了合同,我终于可以回来了。” 叶梓允双手交叠趴在他的胸口,盈盈的晶眸里自是喜不自胜,“你该庆幸你有个很爱你的老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你会背叛我。像我的一个朋友,她明明很相信缘分,可她偏偏说天底下的男人会在老婆怀孕时出轨,幸好你的老婆才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的朋友极有可能会爱上有老婆的男人。” 叶梓允一愣,“我怎么没想到啊……不过,她又漂亮又有能力,肯定才不会挑已婚男。” 盛凯锋朗朗一笑,坐了起来,“午饭想吃什么?今天我给兰蕙和小莹放了假。”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好。”盛凯锋沉沉的一个吻烙在她的唇上,掀开被子下了床。 叶梓允听见他在厨房忙碌的声音,自也起来洗了个澡,换了睡衣才踱步到厨房喝水。 “我定期都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胎象比之前稳了许多。” “佟武都有和我说。”盛凯锋转过身来看着她笑道,“你果然很听话,今晚有奖励。” 叶梓允的脸刹那一红,羞羞地背转身去,“我看你回来都不问孩子的事……” “我关心孩子,可我更关心你,只有你安好才是我心头最重的事。” 叶梓允抬眸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却是眉眼传情,暗送秋波,“那佟武肯定也和你说了叶氏集团和华尔街投资人的事儿,这件事我不希望你插手。安市现在很多人都眼巴巴等着你被叶氏拖垮,我可不想你这样如他们的意。” 盛凯锋关了小火,喃喃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不会插手。那你会乖乖坐视不理么?” 叶梓允坐在吧台上,双手捧着面前的玻璃杯笑颜如花,“怎么所有事情都瞒不住你?明明我都答应了山亭不会管这件事,你还这样问我?” 盛凯锋坐在叶梓允对面,双手握紧她的手,笑道:“因为我盛凯锋,是最了解你的人。” “好吧。”叶梓允挑着柳眉,眉眼严肃地敛了几分笑意,“目前叶氏集团亏空了这么多,那些股东纷纷都在抛售股份,想捞一笔是一笔,所以我花远超出他们预料的钱来购买他们的股份,再差一点我就能跻身到大股东的行列。到时,就算我不插手,我也有机会会一会那个华尔街来的男人,在叶氏集团的去留问题上我还有一票的决定权。” 盛凯锋面露赞许之色地点着头,“不怕山亭知道?” 叶梓允别有深味地笑道:“或许,会是一次不错的机会,让我去了解他。” 第三百六十八章 成林区的秘密 当晚叶山亭和sam回来见盛凯锋也在,有刹那的疑惑,却也很快镇定。 晚饭后兰蕙和小莹收拾餐厅和厨房,叶家姐弟和sam在客厅看电视,佟武则和盛凯锋两人以倒垃圾为借口下楼在院子里暗暗交流。再回来时两人手里买了不少零食和水果,才能解释为什么他们下楼这么久。 虽然盛凯锋今天回来了,但军区安排的任务他并未完成,这段日子少不了又要忙得不可开交。和叶梓允相守了一日,盛凯锋自也开始忙碌。叶梓允又开始时常联系不上盛凯锋,但毕竟知道盛凯锋在安市,没有危险,叶梓允心里也比之前踏实。 有时候连着好几晚盛凯锋都夜不归宿,叶梓允问起来,佟武倒也很能找到理由。毕竟盛凯锋在外出差了这么久,盛世集团许多重要的文件和决策还需要他一一处理,自然也会消耗许多时日熬夜加班。 叶梓允听着,很担心他的身子熬不住,常叫佟武把兰蕙做的营养餐都给盛凯锋送去一些。虽然她平时都闲着想要自己去,但佟武总是推三阻四害怕叶梓允去打扰了盛凯锋工作,毕竟佟武去送饭的话,放下就走,也耽误不了盛凯锋。 叶梓允终日里都盼着盛凯锋能回家,明明两人都在同一座城市,却也难得见上一面。有时她睡着了,能感觉到盛凯锋回来爬上床抱住自己的感觉,可每每天一亮床头也只剩下一张黄色的便签,盛凯锋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姐,今天有空吗?” 叶梓允正蜷缩在客厅阳台的吊椅里,看着手里英文版的《简爱》,迎着金灿灿的阳光徐徐抬起头来,笑道:“今天没有去医院?” 叶山亭清秀如阳光下潺潺溪水的面庞绽放开薄如蝉翼的笑容,“陈曼昨天已经出院了。” “哦。”叶梓允合上书,“她的伤都好了吗?” “差不多吧,医生好歹是松口准她出院了。我想姐有空的话,陪我去逛逛,明天再去陈家探望她的时候,能拿出一份合女儿家心意的礼物。” 叶梓允欣喜地站起来,“看来你待她确实与众不同啊。” 叶山亭脸颊上的笑意不变,“回国后难得交的一个朋友,比较投机而已。” 叶梓允笑着答应了,佟武见他要出门自然也紧跟而来。 sam想要拦住他,反被叶山亭拦住了自己,“让他跟,坏不了事。” sam自也没多说,下楼后佟武开来那辆黑色悍马,一行人上车后,悍马缓缓驶出小区。 “去成林区,那有家商场不错。” 叶梓允纳闷地沉吟片刻,看向叶山亭,“成林区在最外环,是安市发展最慢的一个区了,那里能有什么好商场比安奈商场里的品牌还要齐全?” 叶山亭笑得清浅,单手托腮靠在车窗框上,“听兰蕙和小莹提过,有不少女生喜欢。” “是么?我还不知道,刚好可以去看看。”叶梓允并未多想,忽又问道,“你和那个华尔街来的投资人,谈得如何?叶鹤正应该会是最生气的吧?” sam冷嘁一声,降下车窗,任由冷风嗖嗖地灌进来,“听说气得火冒三丈,但这是叶氏集团的唯一出路,他也很清楚。气不过又能怎样?他和不少股东都通过电话,但根本没人愿意见他,叶氏集团原本就是一副空壳子没往日的辉煌,他自己死不承认而已。” “我听说过华尔街那里上班的一些人的作风,这个投资者信得过?” “姐可以放心,他是安市土生土长的,对叶氏集团也有一份往日幼时的情怀。” 叶梓允倒是一惊,还想再问,却被sam打断聊到了另外的话题。 一路上倒也有说有笑,很快到了叶山亭说的成林区的那家商场。只是一栋普普通通的三层楼,楼外墙面贴着深蓝色的瓷砖看得出已有年代岁月的痕迹。这里原本都是农村,城镇化的扩建后这里渐渐发展起来,但也是安市经济最落后的地方,连治安也跟不上。 他们在商场里兜兜转转了好几圈,明明是周末可来逛的人少之又少,他们反倒显得十分惹眼。有sam中美混血的脸蛋和身材,又有叶山亭阴柔温和的气韵,还有佟武魁梧笔挺的身板,他们这一行哪怕是搁在人满为患的安奈商场也是引人注目。 不过好在逛到最后快要走时,叶梓允注意到一家铂金首饰店里的有对耳环是流星的坠子,她和叶山亭都很中意。买下后他们出了商场,佟武去地下停车场开车,sam在他走后去上厕所,只有叶梓允和叶山亭两人在街边等着。 两人本在闲聊,叶山亭却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打架斗殴的声音,他紧紧抓住叶梓允的手腕,“我们在商场里面等他们。” “为……” 叶梓允还没来及开口,见叶山亭的脸色惨白如雪,也急忙牵过他的手往商场里躲。 谁料突然间一对男女从商场旁的巷子里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群拿砍刀的地痞流氓,叶梓允吓得浑身哆嗦,反倒是看不见状况的叶山亭还能镇定从容地拉着她往商场里走。可叶梓允真的是被吓得动弹不得,如果说她从没在生活中见过这样的场面,那还不如说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被追的那对男女中的男人竟然是盛凯锋! 他虽然蓬头垢面,满脸胡渣,穿着铆钉黑皮衣,和平时的盛凯锋完全不同,但她不会认错,他是盛凯锋。他皱眉咬牙的样子,他奔跑的样子,他拽着那个陌生女人的手气势凌冽的样子,都是她最熟悉的盛凯锋。 但,为什么? 为什么盛凯锋会在这里被人追杀?他紧紧护着的女人又是谁? 叶山亭见怎么拽都拽不动叶梓允,不禁站在她身边茫然地问道:“姐,怎么了?” 叶梓允呆若木鸡地瞪着那群流氓混混,他们追着那对男女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谁也没注意到她。叶梓允的心狠狠一紧,竟突然松了叶山亭的手,脚下踉跄又迷茫地朝流氓混混跑去的方向走去。 叶山亭在空中挥着双臂,唤着叶梓允,她已经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根本注意不到。 “叶梓允!” sam一声厉吼,突然从叶山亭身后的方向冲来,一把拉住叶梓允的手腕。 叶梓允迷茫地被拉进他的怀里,就好像那天盛凯锋回来的时候一样,她猛地惊醒了意识。 “你疯了?”sam喘着粗气,狠狠地瞪着叶梓允,拉着她强行走回叶山亭身边。 正好这时佟武开车过来,sam拉开车门,二话不说把叶梓允塞了进去。 佟武见他们的脸色很不好,问道:“怎么了吗?” sam看着他两人,他出来时就见叶山亭发疯似的喊着叶梓允的名字,他也不知道怎么了。 叶山亭只是尴尬地苦笑着,“遇见一帮流氓打架,被吓着了。” “这里治安不好,下回不要来了。”佟武眉头一皱,踩下油门开得比来时快了许多。 叶梓允呆滞地窗外,好像还能见着盛凯锋一样,可是直到他们回到城南7号,她也没再见着他…… 第三百六十九章 他有没有私生子 也许是双胞胎?也许是私生子?也许只是长得相像而已? 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城南7号,叶梓允已经在脑子里过了一百遍极有的可能。 甚至平行时空的科幻穿越、克隆人的越狱叛逃,曾经在美剧和科幻小说里看过的情节,都不可思议的浮现在叶梓允的脑海里。 哪怕真是连目前科学水平也无法证伪的现象,对此时此刻的叶梓允而言,都比接受盛凯锋护着另一个陌生女人被追杀的说法来得更容易接受。她能编织出各种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想象,偏偏就是不能接受眼前最真实的画面。 “喂,都到了,你还不想下车?” 叶梓允被sam的声音惊断思绪后,她才茫然地意识到自己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车里。 她抿了抿红唇,舒展不知几时握成拳的手,手心已是一片粘稠的湿热。 下车后没人再追问她到底怎么了,四人各自闷闷着心事走到电梯口。 四下昏暗的光线掩饰了叶梓允眼眸里暗暗的阴沉,当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后,叶梓允烦闷地皱眉眯着眼,她从未觉得电梯里的光线竟如此刺眼,像是极强的光刺透她心中高高的城墙,所有信念在此刻溃不成军,让她手足无措的害怕。 叶山亭和sam进了电梯,叶梓允双眉一挑,突然扬手拦住佟武,叫电梯里的sam纳闷地盯着她。叶梓允毫不犹豫地说道:“你们先回去,我有事找佟武。” 电梯门到时已要关上,sam迅速摁下开门按钮,“有什么不能回去再说?” “就是有什么。” 叶梓允站在暗处,清淡如清霜的脸颊上分辨不清她的深意。 叶山亭伸手拍了拍sam的肩膀,sam暗暗回眸,松手任由电梯门徐徐阻挡在他们与叶梓允之间。 “她怎么了?在商场外的时候我看她脸色就不好。” 叶山亭嘴角的笑意荡然无存,嗫嚅道:“应该就像我们计划的那样,见到了盛凯锋。” sam皱眉不已,“我们得到的线报,盛凯锋在成林区另养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在商场里卖首饰,盛凯锋每天都会去接她。可我们今天在商场里并没遇见,我都以为计划泡汤了,怎么最后又撞上了?” “我听见有人打架,不知道是谁,现在看叶梓允的表现,除了盛凯锋我想不到别人。”叶山亭暗自思忖片刻,“极有可能,叶梓允正好撞破盛凯锋和那女人在一起。” sam回想起当时自己拉住叶梓允时,她眉眼耸拉忧心忡忡、失魂落魄的模样,紧抿的唇缝又用了用力,含着几分嘲讽,“女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叶山亭笑了,这般寂寥又落寞的笑容绽放在他白皙阴柔的脸上,更添凄清,“是爱情。” “什么?” “是爱情,不见棺材不落泪。” 楼下,静寂漆黑的院子里鲜有人来,唯有几盏隐在大树茂盛枝叶里的路灯昏昏暗暗地洒下朦胧的灯光,氤氲着灯影下的叶梓允心事重重,唯有那双清亮灼灼的眼眸在影影绰绰间清晰照人。 “我想问你,凯锋……是独生子吗?有没有兄弟,或者盛罡有没有私生子?” 叶梓允一本正经地问出这样的问题,反倒叫佟武先愣了好几秒,才眼波闪烁地急忙回神,“没有,少奶奶怎么会这样问?少爷是老爷的独生子,老爷这一生也没其他女人。” 叶梓允眼巴巴地望着他,充满了期待,“你能肯定吗?远在盛罡年轻的时候,我们还没出生的年代里,你能确定,盛罡没有和其他女人在一起过?” “老爷虽然好女色,但说私生子的话,肯定不会有,当年少爷的母亲还在世时因对老爷夜不归宿很不满,下令调查了老爷身边所有的女人,也包括私生子。他们曾有婚前协定,如果老爷有私生子那么他得不到任何财产,所以我很能肯定。” 叶梓允心里唯一的希望就此泯灭,她真的很坚定的相信那人只是盛凯锋的兄弟。 她骗自己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心里所认定他就是盛凯锋的感觉,只是她的习惯而已。 可眼下,现实再狠狠地给了她一顿鞭子,抽打那颗摇曳在狂风暴雨的心上。 她长叹一口气,只似有似无的“哦”了一声,才问道:“凯锋现在在哪里?” “当然在公司加班了,少奶奶不是知道吗?”佟武见叶梓允怪怪的,心里也隐隐不安。 “我要马上见他。”生硬的语气里几乎听不出丝毫的温度。 佟武见她已快步走向悍马,不由得追上去拦住,“少奶奶,这个时候少爷开会也不方便。” 叶梓允冷冷地走过他身边,“我可以等他。” “少奶奶……” 佟武又急忙追上去,叶梓允顿下脚步,瞪着他讥笑道:“你什么意思?怕我去见他?” 佟武的心咯噔一跳,急忙掩饰,“不是,少奶奶也知道,少爷见您不听话又要发脾气。” “发脾气又不会要人命,更何况我是人,不是他画个圈就能束缚我不得动弹。”叶梓允倨傲地冷笑,双手抱肩,“从最开始盛凯锋出差时,你就这样拦我。现在他回来了加班,你也这样拦我。到底是为什么?” 佟武被眼前与往日温和安宁截然不同的叶梓允怔住,竟一时语塞。 “你害怕我知道什么,看见什么吗?” “不是,少奶奶误会了。” 叶梓允冷傲地挑眉,上前逼迫佟武猛地后退了一大步,“那是你有意瞒我什么?” 佟武勉强笑道:“少奶奶,为什么会这样问?” “既然都不是。”叶梓允敛了眉眼里几分的寒意与厉辣,浅浅笑着,语调又骤然变得轻快,拍了拍佟武的肩头,“那就送我去吧。” 佟武没料到叶梓允此时又变脸,比翻书还快,他被唬得一愣一愣,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他知道今晚要是不送叶梓允去盛世集团,只怕她会逼他一晚上不得安宁,而且如果她自己擅自跑去盛世集团,他甚至来不及联系盛凯锋更糟糕。现在佟武算是真正明白了女人的厉害,这脸色和心情怎么就能像是换面具那般一样快? 他趁叶梓允先上车之际,暗暗拨打盛凯锋的电话,无法接通,他倒也并不意外,只是忐忑不安的心更加诚惶诚恐。他一路开得很慢,都在思考到了盛世集团后自己又该如何掩饰呢?撒了一个谎,就要无数个谎言来圆,谁知道这个越滚越大的雪球最终会淹没谁呢? 再慢的路程,总归还是有终点,抵到盛世集团时,大楼空空荡荡,只有一层楼还亮着灯。 叶梓允和佟武乘地下停车场的电梯上去,路过过道时能见办公桌前还有一两人加班。 “我去办公室通知少爷……” “不用。” 叶梓允踩着高跟鞋径直推开总裁办公室的大门,迎面瑟风扑来,佟武紧张地狠狠揪了一把心…… 第三百七十章 思念成疾 “少奶奶?” 佟武站在叶梓允的身后,视线被她挡的严严实实,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动不动地站着。 叶梓允的确就这样僵硬地站在门口,像一棵树扎了根。心头纷繁芜杂的思绪里刮起了一场涛涛的狂风暴雨,苍劲地吹打着她茂盛的树冠东倒西歪,可树的根仍然扎在土地里不曾有丝毫的动摇。仿佛此刻的叶梓允,她心里惴惴不安,可脚下生硬得像是被灌了铅,动弹不得。 佟武眉头紧拧,大步上前看向空无一人的总裁办公室,心里并不意外却又狠狠一揪。 “你说他在开会?”叶梓允幽幽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惊得佟武后背一阵毛骨悚然的凉。 他咽了咽忐忑,勉强笑道:“对,视频会议,视频会议。” 叶梓允挑眉,轻笑,“视频会议为什么不回家开?” “少爷担心吵到了少奶奶休息不好。” “那他现在在哪里?” 佟武耸着肩,躲开叶梓允充满审判和探究的目光,心里咚咚咚乱跳,“可能是在哪家咖啡厅吧……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少爷也没固定的场所,事前也没和我说过。” 叶梓允面无表情走过他身边,言辞森森道:“无论如何今晚我要见他,你有大把时间联系他。”说着,她神色铁青地在总裁办公室外坐下,没有再看佟武一眼。 佟武撇着嘴又劝说了几句,完全搞不懂为什么她今天打定了心思要见盛凯锋,见叶梓允似乎并没有想要退步的意思只得为她端来杯暖暖的热水,才走到外面过道上急得手足无措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联系盛凯锋会坏了他执行的任务,不联系盛凯锋他又不知道如何向叶梓允交代。 这么棘手的一桩事,怎么落到了他头上? 佟武眸色深邃地望向沙发椅里的叶梓允,头顶一盏白炽灯的皎白灯光如霜寒的月华轻笼在她脸上,看起来叶梓允本已难看的脸色此刻竟苍白得透明。 她清冽的眸色里不含丝毫的温度,端起一次性的纸杯勉强抿了口,口腔里萦绕着的暖气在咽下喉咙后竟也被她冰冷的身子稀释了热量,心里仍是连半点的温度都没有。 叶梓允瞥了眼远处亮着灯的格子间,忽然想到了叶山亭的话,只要问问盛世集团的员工就会知道盛凯锋到底有没有出差。佟武能瞒着她,但集团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也能滴水不漏吗?叶梓允不知道,却也很想试试。 她看向门口的佟武,只有想办法支走他才得行。 “我去洗手间。”叶梓允倏尔朝他走来,“如果今晚联系不上,准备睡袋在这里过夜吧。” 佟武一怔,甚至来不及开口,叶梓允已经进了洗手间。 她哗啦啦的开着流水洗着手,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此时这副表情的她竟显得这样陌生,真像是个抓丈夫出轨的妻子。叶梓允苦笑地摇着头,垂下眼眸关上水。她明明不信盛凯锋会出轨,居然也会步步紧逼,像是恨不得下一秒逮个盛凯锋的现行。 可这就是她想要的吗?她到底是来肯定自己心里的胡思乱想,还是来否定的? 叶梓允看着自己看了许久,视线顺着镜中的她缓缓下移,落到孕育着生命的小腹上,目光才有所缓和,往日里与盛凯锋甜蜜恩爱的画面频频闪现,冰冷的身子终于涌起了如晨曦般轻柔的暖流。 “是妈妈太紧张了,对不对?”叶梓允喃喃自语,“可妈妈今天实在受到了惊吓,因为一颗心从未质疑过他,完完全全信任他,才会毫无心理准备被眼前那样的画面打击,但我知道他肯定事出有因,对不对?” 寂寂的空气里,只能听到她似有似无的叹息。 “其实,我只想他抱抱我,在我身边说说话,就好。” 叶梓允飘渺的眼波无神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心里的不安与思念交织在一起,沉重如铁。 等她好半天从洗手间里出来时,佟武还没想出办法,正踯躅不定,叶梓允的话却淡淡如风落进他的耳里,“回去吧。” 佟武木讷地不知所措,见叶梓允转身向电梯走去的背影,他才急忙跟上去,难耐窃喜。 此后,叶梓允也没再提这件事,和叶山亭、sam有说有笑的模样,真像什么也没发生,反倒叫叶山亭和sam措手不及。只有当他们都不在家,叶梓允一个人待在阳台的吊椅里静静发呆时,眉眼才会情不自禁流露出一丝思念成疾的哀愁。 手中那本《简爱》一直还翻在上周看过的那页,纤细白嫩的手轻搭在扉页上,五指遮挡下的那句台词,哪怕隔着冰凉的一张纸她也能感受到爱情的炽烈,仿佛记忆又回到了和盛凯锋的过去——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要去看他,就像口干舌燥的人明知水里有毒却还要喝一样。我本来无意去爱他,我也曾努力的掐掉爱的萌芽,但当我又见到他时,心底的爱又复活了。” 阴霾的天骤然下起了一场大雨,连绵了两三日,吞噬了原本的回暖之兆,人都被阴冷的潮湿之气浸泡的快要发霉。小莹和兰蕙都时常抱怨天气,叶梓允倒是无所谓,她满腔心事都像颗青梅在已经发酵的思念里酿成了酸涩的果子酒,只盼着盛凯锋能回来。 “去逛街吧,山亭和我说了家素食餐厅我很感兴趣,一块儿去尝尝。”今天的雨刚停,罗柔柔已经迫不及待来找叶梓允,现在正缠着叶梓允要出门,“你都闷了这么多天了,好不容易雨停了,你的心事是不是也该拿出来晒晒太阳啦?” 罗柔柔靠在叶梓允的肩上,盈盈的晶眸如猫咪卖萌般眼巴巴望着她。 叶梓允只低头看着手里的书,伸来两根指头夹着罗柔柔的耳朵,一拧一提,疼得她直哼哼地躲开了,“还不是你弟弟担心你心情不好,才刻意和我说要我带你出门走走,你就去吧,别让他忙着叶氏被收购的事儿还要担心你。” “我哪也不想去。”叶梓允合上书看向玄关,“万一凯锋回来了,我却不在家。” 罗柔柔又急忙挨着她坐过来,“他不是回来了,怎么还时常不回家?” “佟文呢?” “你还不知道我们,偶尔约个会,还得是他有空的时候,本来就见得少。” 罗柔柔已经习惯了配合佟文的时间,倒也没觉得什么,仍然是一个劲儿拉着叶梓允出门。最后小莹也来帮忙,叶梓允实在说不过她们两个人最后还是答应了。 佟武开车,送他们到餐厅时正好错过饭点高峰期,四周清幽古朴,很有氛围。罗柔柔心情大好,抢着和叶梓允结账,最后还是佟武趁机买了单,腼腆地笑道:“少爷会报账的。” “这样一说是盛凯锋请客,那我也不客气了。” 罗柔柔旋即揣回了钱包,挽着叶梓允的胳膊索性在街头闲逛消食。 叶梓允正好被一家路边的花店吸引,聚精会神地挑着花,罗柔柔突然紧紧拽着她的手,拽得叶梓允皱眉发疼,疑惑、纳闷、紧张和害怕的情绪全复杂地混合在罗柔柔此时的语气里,“椰子……你,你看他是不是……是不是……盛凯锋?” 第三百七十一章 再炽热的爱情 叶梓允寻着罗柔柔的目光看去时,也只不过看见一对情侣站在老式陈旧的小区铁门外等车。雨后初霁的阳光薄薄浅浅如缥缈的金纱落在他们相互依偎的肩头上,女孩子一身墨绿色的宽松夹克,胸前是朋克似的彩虹涂鸦,衬托着她此刻的笑脸青春朝气。 而女孩子臂弯里挽着的男人,头上反扣了一顶黑色棒球帽,嘴里咀嚼着口香糖和女孩子不知道聊什么,苍白的下巴是一圈扎眼的胡茬。他戴着时下潮流款式的墨镜,在这样的季节显得十分怪异和出格。 叶梓允怔忪地盯着他,即便只有鼻梁和下巴的弧度,她还是认得出,他是盛凯锋。就算他现在打扮得像是街头潮男,和平时稳重内敛的盛凯锋判若两人,叶梓允还是认得出。在这个世上,就算盛凯锋化成灰,叶梓允也绝对不会认错。 罗柔柔担心地偷偷用余光瞥向叶梓允,站在阴影下的叶梓允脸色惨白,罗柔柔紧张地咽了咽吼中的硬物,也不知道她自己的脸色能好到哪去。好在佟武这个时候开车去了,否则又要提心吊胆接下来如何向叶梓允解释。 “我想,我是认错人了,只是相像……相像而已。” 罗柔柔的解释像风一样从叶梓允的耳边轻飘飘过去,她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街对面的两人。女孩不知道在说什么,双手趴着盛凯锋的肩头踮着脚凑到他耳边喃喃低语,盛凯锋很配合地朝她微低着头,唯恐她站不稳,胳膊轻搂着她。 叶梓允忽然觉得阳光好刺眼,刺得她眼睛几乎睁不开,眼眶里涌动的泪水不知不觉已模糊了她的视线。罗柔柔急忙挡住她的视野,低声说:“别看了别看了,我刚才也以为是大帅哥才会多看两眼,结果压根不能和你老公比啊!” 见叶梓允不理她,罗柔柔只得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花塞回花店,“不买了,我们回家。” 罗柔柔强行拉着叶梓允转身,谁料自己动作幅度太大,带翻了身边插在铁桶里的玫瑰。铁桶滚落在地上发出金属撞击刺耳的声音,罗柔柔大惊失色,被赶来的花店老板当场拦下。罗柔柔只得连连赔礼道歉,松开了叶梓允的手。 叶梓允脑袋一片空白地朝盛凯锋走去,双眼泛着滚滚的泪花,脚下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拖着沉重的铁链。她还记得这个女孩,是那天在成林区商场外遇见的女孩。叶梓允忽然很想笑,也很想哭,这么多天,不在自己身边的每一天,盛凯锋都和这个女孩在一起么? 她踩碎了满地斑驳的阳光,好似踏着自己心间的碎片徐徐靠近他。 在白天的梦里,在夜晚的梦里,他出现了无数次,却没有哪一次如现在这般遥远。 叶梓允觉得自己一伸手便能触摸到他,也觉得自己一伸手他便会消失。 她不敢眨一眨眼睛,甚至不敢呼吸,只是怔怔地望着他的侧影,在五米远的地方凝了脚步,却止不住念想成狂。阳光勾勒出盛凯锋立挺的轮廓,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可他嘴角轻轻上扬的弧度竟比日光还要绚烂温暖。 这样的笑容,叶梓允一直以来都认为是自己的,可现在却属于另一个女孩。 她抿着红唇,嗫嚅了许久,唯恐她一开口眼前七彩的泡沫便会随风而逝。她酝酿着犹豫着,鼓足勇气试了又试,试了又试,当她真真切切唤出“盛凯锋”这三个字时,她觉得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眼前男人的身影,也瞬间僵硬。 墨镜遮掩下的那双浩瀚如星辰的眼眸一瞪,嘴角的笑意荡然无存,只余死灰般的绝望。 罗娜当下心口一紧,抱紧了盛凯锋的胳膊,都能感觉到他身上不由自主的颤抖。罗娜皱眉望着他已木讷的侧颜,害怕他一时忍不住暴露,又横眉竖眼地剜向叶梓允,一句话也没说。 盛凯锋不敢回头,余光已依稀看见叶梓允翻飞在风中的薄影,但他不敢应,更不敢动。 叶梓允咽着吼中汹涌的泪意,万般的情思在眼里静静的荡漾,几乎淹没了她的心。 浮云不知何时遮了太阳,他们脚下的影子被此刻更深沉的阴霾压抑,过往仿佛也被吞噬。 街对面的花店前,一辆黑色悍马云云停下,佟武着急地从车上下来,见罗柔柔怀里抱了一铁桶的玫瑰,好像十分委屈,“怎么买这么多的玫瑰?少奶奶呢?” “椰子?”罗柔柔一愣,才惊觉身边的叶梓允到了街对面,急得一跺脚,“糟了!” 佟武先是不解,顺着罗柔柔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双惊慌失措的眼里万念俱灰。 这时,一辆银白色的面包车在盛凯锋和罗娜面前停住,从车上下来三个叼着烟的皮衣男。两人向他们打着招呼,只有其中一个男人注意到了叶梓允的目光,饶有趣味地上下打望了她一眼,拍着盛凯锋的肩膀,讥笑:“哪儿招惹回来的这么纯粹的桃花?” “喂,怎么说话的啊?”罗娜不满地啐了一口。 男人呵呵地笑开了,“瞧你这样哪有女人该有的样子,瞧瞧人家那哭得样儿,你没得比!” 罗娜本不满盛凯锋和叶梓允,眼下被人这样说心里更不痛快,“她是谁,我们不认识。一个路人,突然站在街沿上嚎啕大哭。哭得又伤心又难看,我不过骂了她几句,你瞧她,还瞪着我们,要诅咒一样。” “哟,被你那狗嘴骂上两句,我们几个都得哭,何况人家一娇滴滴的女孩子。” “我还以为是我们的大情圣丢了的桃花呢,既然不是,拿给我玩玩。” 那男人灭了嘴里的烟,冷冷抽搐着嘴角笑得眼睛里像是见了猎物般发光,盛凯锋浑身一硬,又被罗娜死死地拽着,但盛凯锋不可能任由叶梓允出事,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那人的肩头,男人纳闷地转过头,低吼:“干嘛?” 盛凯锋还没开口,忽然佟武急忙地跑过来,怀里抱着一铁桶的玫瑰,挡住了叶梓允的视野,“抱歉,我来迟了……” “走吧。”盛凯锋淡漠地瞥向佟武和叶梓允,声音低沉得不染丝毫情绪,“老大还等着。” 一行人上车后,面包车从叶梓允的身边擦肩而过,像一道流星,徒留空中刺鼻的尾气。 叶梓允没有回头,盛凯锋也没多看她一眼,像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椰子!”罗柔柔此时急忙地跑来,刚好扶住身子踉跄的叶梓允,“别吓我了。” 佟武扔了怀里的铁桶,着急地大步上前,好在叶梓允只是倒在罗柔柔的肩膀里神色哀伤。 回到城南7号后,叶梓允胡乱说自己没精神一个人待在卧室里反锁了门。罗柔柔担心地敲了老半天的门,门里也没人回应。直到深夜,叶梓允知道外面已经没人才出来。 一眼看见客厅茶几上映衬着月光的红玫瑰,鲜艳娇嫩,花瓣上还凝着水滴。 就好像,再炽热烈焰的爱情,终归也会有垂泪的时候。 叶梓允披着厚厚的毛毯,捧着水蜷缩在阳台的吊椅里,月光下她的双眸黯淡无光 双膝上,一本摊开的影集里,是两人甜蜜恩爱的婚纱照。 第三百七十二章 我只有一个妻子 此后,又是整整四天,盛凯锋都没有回来。 叶梓允照旧每天做着和平时一样的事情,照旧待每一个人都淡淡的。他们察言观色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谁都不敢提起盛凯锋。在叶梓允和盛凯锋婚后的家里,盛凯锋竟然成了其他人口中的禁忌。 除了相框里的照片,好像已经没有盛凯锋存在的气息。 叶梓允坐着衣帽间的美式沙发凳,看着衣橱里雪白的衬衣、深灰的大衣和西装外套,好像盛凯锋仍然住在这里。可当手拂过一件件衣裳时,触手的冰凉还是惊动了心湖的涟漪。她兀自神伤,搁在卧室床上的手机忽然铃声大震。 “凯锋!”叶梓允一怔,迫不及待从衣帽间里冲出来接通电话,“凯锋!” “……叶小姐,早上好。”电话里的律师的声音明显一惊,却又转瞬恢复往日的恭敬。 叶梓允眼里的光彩瞬间消散,乏力地跌坐在床上,随手将垂下来的长发别在耳后,再开口时清越的嗓音里已如冰雪般清凉,“抱歉,我……有点没睡醒……是什么事找我?” “下周叶氏集团召开股东大会,和华尔街来的投资人就并购谈判。我们现在手中股份已经是叶氏集团的大股东了,邀请函是一早送到律师所,想问问叶小姐到时候如何安排。” 叶梓允纤细的五指插进自己长发中,毫不犹豫地回道:“我会亲自出席。” 挂断电话,窗外低垂的铅云也似承载不住的哀愁,像断了的思念疯狂地落下雨来。 当天下午,急促的救护车驶进叶家,在死水般沉寂的大院里徒留救护车离去后的荒凉。 叶梓允神色仓皇地赶到医院时,叶鹤正的病床旁只有张妈一人,阮湄和叶山亭都不在。 “小姐……”张妈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您可算来了,老爷今天一大早咳血又喊心口痛。” 叶梓允扫了眼昏睡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叶鹤正,叹气问道:“医生怎么说?” 张妈耸拉着头,“情况不大好。” 叶梓允淡漠地点点头,又探究地看向张妈,“今早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不大清楚,少爷回来过,还给了老爷一封邀请函,老爷和少爷大吵一架后就……” 叶梓允心里当下已明白,叶山亭背着叶鹤正害得叶氏集团亏空,安抚叶鹤正他有办法弥补,可他这个办法就是贱卖叶氏集团,让几十年来的安市本土品牌沦为美国公司的子产品。就连并购谈判的股东大会,叶鹤正都是被通知的一方,他怎么不气? 虽然这些年来叶氏集团早已不是当年的大集团,但好歹是叶鹤正的家族企业。他也清楚知道叶氏集团的困难才会想到用叶梓允和盛家联姻,想要振兴叶氏,费了一生的气力最后被自己儿子搞得只有被贱卖并购的下场。 叶梓允在病房里坐了整天,叶鹤正也昏睡了整天,她想了许多。 自童年开始积压的恐惧、怨恨在这时竟都已经变成了漠然,对家的渴望却在血液里沸腾。 她低眉爱抚着小腹,喃喃低语道:“凯锋,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夜晚的雨晕染开路灯昏黄的光芒,打碎在肮脏僻静的小巷深处,墙上两抹交缠的影子难解难分。 “你不准走!”罗娜扑进盛凯锋的怀里紧紧抱着,“你知道你会暴露的!” 盛凯锋站在雨里,浑身早已湿透,却沉默着一句话都没说,只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推开。 罗娜踉跄后退了几步,脚下的雨坑啪叽的响,“我才是你的女朋友啊!” “我只有一个妻子,她还在等我。” “你不怕任务失败吗?”罗娜哭嚎着,“你都坚持到现在了,为什么还要冒险去找她?你胸口还有伤,难道不怕她起疑?就算你现在回去又有什么用?你也不能一直陪着她,你还是会离开,还是只剩她一个人!” 盛凯锋僵硬的脚步在风雨里骤然停住,一对坚毅如墨色般深沉的眼眸里是铁打的心思。 “我做足了准备,今晚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罗娜手足无措地望着盛凯锋的背影越来越远,心伤的泪水混在雨里早已模糊不清。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看不见我的眼泪……” 罗娜颓废地靠在墙上,身上湿透的墨绿色夹克此刻松垮垮地下垂,再无半点蓬勃的朝气。 躲在暗处的佟文此时才摁下手机的红色暂停按钮,转身消失在雨帘尽头。 他赶到一处地下酒吧,警惕四下后才颇有节奏地敲了敲酒吧的门,这是暗号,很快酒吧里有人确认他的身份才放他进去。阴冷潮湿的空气里混着浓浓的酒气迎面扑来,好似再多呼吸两口,人都会醉倒。 佟文由人领着进了一间众人看守的包间,昏暗的光线是四人正围绕着赌桌酣战。 带着佟文的人上前向一个脸上有刀疤的老大低语几句,老大才扬手中止了牌局。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如刀子似的落向佟文,他目不斜视地上前,只把手机扔在桌上。 “我们当中有内鬼,这就是证据。” 话音落地,众人皆面目狰狞地流露出阴狠的杀气,嚷嚷开,“难怪我们几次交易都失败!” 老大看了视频,视频里盛凯锋和罗娜的对话很清楚,如火上浇油激起了公愤。 “居然是他们!我老早就怀疑他们了,自从他们来了后我们的交易就不顺畅!” 老大冷冷地瞥了眼佟文,立刻有两人上前将他制服压在赌桌上,冷不丁的一把刀闪着逼人的寒光贴着他睫毛插在桌上,再近一点就穿过他脑袋了。佟文咬牙强忍,瞪着眼睛硬生生眨都不肯眨。 “你,和他们是一伙来的,那你也是内鬼。” “如果我是内鬼,我怎么会给你看这个?”佟文冷笑,“我也是才发现吓了一大跳!想着是好机会,想要立功!老大眼里现在只有他,哪里有我们?我不过是想要出人头地!” 老大微眯着眼,若有所思。 “这种事,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周围有人喊了出来。 “错杀谁都行,但现在老大很器重他,要是错杀了他怎么办?” “他没来之前,咱们还不是好好的?少了他又咋的了?” “视频里也说得很清楚,鬼知道他的任务是不是做垮我们!” 一时间,争论不休,直到老大一声低吼,大家才知趣地闭了嘴。 “我倒是有个很好的主意……”老大阴狠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厉辣的毒意,“他不是很在乎他的老婆吗?借来个咱们几个兄弟干上一场,也是他兄弟情义!” 众人齐声欢呼,佟文却忽然吓得浑身哆嗦,“老大……” “闭嘴!”老大笑了,“你不是想要立功吗?给老子查出来他老婆是谁,就准你顶他的位!” “老大!”另一个男人突然窜了出来,“老大,我知道!我那天在街边看见一女的望着他哭得凄惨,现在想来极有可能就是这女的!我还记得她的长相,可美啦!想忘都忘不掉!” 佟文心底直到此时才涌出一股惊恐,却已经迟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断不尽的缘分 雨声隆隆地响彻夜穹,吞咽了街道和单元楼的灯光,整座城市都像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走廊里的灯光闪了闪,照亮盛凯锋浑身湿透站在自家门口的背影。雨水滴滴答答地沿着玄关留下一地的痕迹,他摁了恩开关,漆黑的屋子里没有一丝光亮,只有几盏白色的烛台里燃着白色的蜡烛。 小莹听见动静急忙赶来,在看见盛凯锋高大魁梧的身影时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入室盗窃,“你……你谁?赶快走,我……我保证不会报警……” 盛凯锋压根儿不理她,径直走向主卧,小莹慌张地急忙掏出手机,双手哆哆嗦嗦本来就握不住,又被盛凯锋突然开口的声音吓得手机当场摔碎在地上,木讷僵硬。 “阿允呢?”盛凯锋大步走来,急迫的嗓音里是透着几许的温柔。 小莹怔忪片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猛吸了口冷气,“你……你是……” 啪的一声响,漆黑的客厅里突然灯火通明,盛凯锋一张俊朗立挺的面孔在灯光的衬托下更显深邃。小莹吃惊地瞪圆一双眼睛,早在照片上看惯了这张脸,可此时此刻见到他本人竟然也不禁被他的容颜和气质迷倒。 “姑、姑爷……” “为什么只有你在?” “……啊,那个。”小莹终于回过神,抿着唇道,“小姐在医院陪老爷,少爷他们……” 盛凯锋的心口一紧,顾不得小莹的话才说了一半,盛凯锋已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 小莹脸侧的碎发被盛凯锋撩起的一阵夜风吹乱,脸上不禁染了几丝潮湿,“姑爷不要伞吗?”小莹刚冲盛凯锋的背影喊出这句话,盛凯锋早已消失了走廊的转弯处,她松了口气,脸上的震惊之色褪去后反倒是欣喜之情,“小姐总算是等到姑爷回来了。” 落不尽的雨,像是落不尽的哀愁和相思,如果也是落不尽的缘分该有多好? 叶梓允站在医院的前厅,举目望向远处丝丝缕缕断不尽的雨帘,浑浊不堪的夜穹上只有朵朵厚重的愁云漂浮,街道两侧的灯火迷蒙似幻,落在叶梓允的心头好像灯下闪过的每一抹黑影都是盛凯锋。 她叹着气,看着佟武开来了黑色悍马才撑伞上前,夜已深沉,心事又发酵得酸胀了几分。 盛凯锋一路狂奔到医院,脸上止不住的是雨是汗还是牵挂。 值班的护士见他如此狼狈都急忙起身探着身子喊道:“你要挂急诊吗?” “叶鹤正……”盛凯锋喘着热气走来,“叶鹤正的病房在哪里?” 护士愣了愣,“抱歉,现在已经过了病人家属探望的时间。” 盛凯锋大步冲上去,英俊眉眼里荡漾着火烧眉毛似的急躁,“我不探视,告诉我在哪里!” 护士终究难以抵挡盛凯锋的魅力,又担心他的确有要紧事,才不得不告诉了他。 盛凯锋满眼欢喜地谢过,转身奔向电梯,可当他站在叶鹤正病房外时哪里还有叶梓允? 他看着眼前漆黑静寂的病房,一双充满希冀的双眼在此刻只剩万念俱灰,满满当当温热的心也如同此时的黑夜一般只剩深不见底的黝黑窟窿,滚烫的血液终究凉透,撑在门框上的一只手无力地耸拉垂在身侧,无奈地徐徐转身离开。 他只有这一晚的时间,却没想到,竟然找不到叶梓允。 他忽然很害怕,会不会将来也有一天,当他终于完成一切回到她身边,她也不会再等了。 盛凯锋苦笑,爱情本来就是一场时机,错过和离开,主动与被动,都是两个人的事。 不是等到他想起时,才从冰箱里取出尚在保鲜期里的爱情,还能一如开始般新鲜。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盛凯锋掀起沉重的眼皮,看向电梯轿厢的那一刻,他竟然浑身如触电般酥麻地涌起一股暖流。当电梯的门快要关上时,他惊愕地大步冲进去,双手挡住门缝推开,迫不及待地抱住叶梓允肆无忌惮的狂吻。 他要把所有的爱、思念和害怕都在这个吻里宣泄出来,叶梓允默默地承受着,娇弱的身子险些撑不住他满腔的情事,踉跄着靠在电梯轿厢上。盛凯锋一手撑着她的后背,一手抵着轿厢,吻得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直到,叶梓允脸颊上落下两行滚热的泪水,消融在他们缠绵的吻里,盛凯锋才稍稍松开她。一如那日在卧室里激吻后的两人,额头抵着额头,仍由气息缠绵,谁都没有开口。 沉默,在两人间无声无息地滋生,叶梓允的震惊在此刻都变成了心里的忐忑和紧张,她总归还是问出了耿耿于怀的问题,“那天……”她顿了顿,清着嗓子,忽然觉得此刻自己的声音都沙哑得好陌生。 “那天的人,是我。”盛凯锋没有任何隐瞒,摇曳的眼波直直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叶梓允始终低垂着头,目光只落在他们相对的脚上,手里扭捏地扯着衣角,没再开口。 “我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回来向你解释,我也知道你心里的难受和痛苦,因为我每日的煎熬是和你一样的。”盛凯锋深情款款地注视,让叶梓允竟然不敢抬眸看他一眼,“我保证,以后我会原原本本告诉你所有的事,一些我不得不隐瞒的事,但现在我什么都不能说。” 叶梓允没有应声,只是下颌被他温热的手轻轻托了起来。 “你只要知道,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无论任何时候我都只爱你,心里只有你。” 叶梓允如蝴蝶展翅的睫毛匆匆扑闪,眼眶里萦绕的水雾越积越汹涌。 “你有多痛,我就有多痛;你有多疯狂;我就有多疯狂。阿允,相信我。” 叶梓允眼睑微垂,颗颗晶莹的泪珠落在他手中,“那天,我不只是第一次见到你和她。” 盛凯锋眉头微蹙,似是根本没料到。 “所以……”叶梓允泪眼朦胧地凝望着他坚毅的双眸,“你能想象吗?在我死心塌地信任你、爱你的时候,却如五雷轰顶般受到打击,而在这样的打击下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自己都害怕自己,我恼怒我迷茫我丢了我自己……可,我竟然还对你深信不疑。” 盛凯锋的神情哀伤,目光留恋在她清秀的面容上,拇指的指腹忍不住摩挲过她的红唇。 叶梓允闭上眼,贴着他的掌心,“那天后,我知道你和佟武都在隐瞒我。他分明是早知道的,可我没有问他。因为我相信你,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无条件的信任你,但是……凯锋,除了相信你,除了爱你,除了等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 “阿允……对不起,她只是我的妹妹,那天你所看见的都只是我和她的一场戏。” “好,你说什么,我都信。” 盛凯锋展开双臂拥她入怀,喃喃着吻上她的耳廓,“原因,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叶梓允抱紧他,整个人都陷在他怀里缩着身子,“我在乎你的心,不在乎原因。”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不离不弃 回到家里,叶梓允知道盛凯锋陪在自己身边,却还是不肯睡去,她怕睁眼他又不在了。 “还不睡吗?”盛凯锋半坐在床上,拥着怀里娇小的叶梓允。 “我还想听你说话。”叶梓允在他胸口蹭了蹭,“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你的声音了。” 盛凯锋浅笑着在她额头烙上一个吻印,“你再不睡,小宝贝会和你闹意见了。” 叶梓允抿唇含笑,笑意刚刚蔓延至嘴角却又消散不见,“你会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吗?” “当然。” “我担心你做的事情会有危险。” 盛凯锋愈发收紧了手臂,“为什么这样说?” 叶梓允望向轻盈起伏的窗帘,喃喃道:“感觉。和你打交道的那些人看起来都很危险。” “我会保护好自己,很快就能陪在你身边,时时刻刻粘你粘到让你烦。” “好啊。”叶梓允得意地凝望着他的笑脸,“你自己说的,不准反悔。” 盛凯锋郑重其事地应诺,“我们,一辈子不离不弃。” 叶梓允甜美一笑,最终躺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呼吸渐渐睡去。 盛凯锋一直这样抱着她,爱抚着她的后背,摩挲着她浓密的长发,心满意足地看了她一整夜。直到天快要亮时,他才轻手轻脚抱着她躺在床上,替叶梓允掖好被角,留下黄色便笺悄无声息地离去,没有惊动屋里的任何人。 此时,他才终于敛了心里的情思,皱眉不已。 安市所有区县加起来这么大,他平时出没的地方都在偏僻的落后地区,怎么会被叶梓允撞破两次?而且这些地方是叶梓允根本不曾听说过的地方,为什么……为什么她会那样巧合的出现? 百思不得其解的盛凯锋离去的背影十分决绝,而叶梓允醒来后唇角的笑意仍然不曾减去。 “今天怎么有空?”叶梓允前脚刚进舒怡的服装店,舒怡盈盈的笑声已经远远传来。 “我终日无所事事的孕妇,哪一天没空?想着今天你店里生意应该不好,来陪你。”叶梓允俏皮地在椅子里坐下,卸下心事的脸上难得的容光焕发。 舒怡叹了口气,“是啊,这雨始终不停个干净,都没人来逛商场。” 叶梓允说笑着接过舒怡递来的热水,“你那个有缘人,遇见了吗?” 舒怡放下手里正在整理的领带,笑而不语。 “你还是要等着缘分来撮合你们吗?”叶梓允抿了口热水,笑着,“我还从没遇到这么相信缘分的女孩。我觉得他要真是你喜欢的人,你主动一下才能拉近距离。毕竟有缘分是一回事,如果双方谁都不曾迈步靠近对方,光是有缘分又有什么用呢?” 舒怡笑得腼腆,在叶梓允对面坐下,“其实,我们已经遇见了。” “真的!”叶梓允喜笑颜开,紧紧握住舒怡的手,“你终于等来了。什么时候介绍我认识?” “他待会要来接我下班,你再坐一会儿就会看到他。” 叶梓允刹那间来了兴致,拉着舒怡的手不松,“好啊,趁现在你赶紧和我聊聊过程。” 舒怡眼下也正是空闲,倒也仔仔细细的和叶梓允聊起来,时间总是走得毫不吝啬。 舒怡看了眼手表,“他快到了,我也收拾一下,待会下班我们一块走。” “好。” 叶梓允应下,看着舒怡走向工作间,她正准备起身倒杯热水,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椰子,你……你赶紧来一趟医院吧……” 电话里罗柔柔的声音带着哭腔,叶梓允刹那之间心如热锅上的蚂蚁在爬,正好舒怡这时候拎着包走来,她迎上去只来得及说一句“我有事先走了”,甚至不等舒怡开口,她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店门口。 “可是他已经出发要过来了,你不等等吗?” 舒怡的声音落在风里悄悄散开,眉宇间隐忍着几分失望。 佟武开车以最快的速度送叶梓允到了医院,罗柔柔坐在后花园的长椅上耸拉着一头被风吹得凌乱的乌发。叶梓允快步上前挨着她坐下,“怎么坐在这里等我?大厅里面要暖和多了。” “椰子。”罗柔柔突然转身紧紧抓着她的手,一双盈盈的眼眸里扑闪着太多情感,“我……” “别着急,你好端端的来医院做什么?吓我一大跳。”叶梓允搂着她的肩头,轻轻拍着。 罗柔柔垂下眼睑,叹了一口气,“我今天早上用了验孕棒,到医院来进一步确定结果。” 叶梓允搭在罗柔柔肩头上的手猛地一僵,压低声音皱眉道:“你……你怀孕了?” 罗柔柔又抬眸久久凝视着她的双眸,浅浅的水雾在飘渺,最后凝结成她一个郑重的点头。 叶梓允的肩头一松,手臂无力地从罗柔柔肩膀滑落,“佟文呢?你通知他了吗?” “我……还联系不上……” 叶梓允想着盛凯锋的情况,既然佟文跟着他,只怕也不只是出差这么简单的事,也只得又问道:“那你怎么打算的?想要这个孩子吗?毕竟,你们还没见过父母,现在突然间……” “这个孩子我肯定要的!肯定。”罗柔柔坚定地咬着牙,“我知道佟文会开心的。” 叶梓允撇了撇嘴,“那你父母那边怎么说?罗叔叔关你一直都很严,只怕不会同意。” “现在我已经怀了孩子,他们再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呢?等你的时候,我都想得很清楚了。无论如何,我都会和佟文在一起,生下我们的孩子。” 叶梓允勉强抿唇而笑,摸了摸她的头,“你既然这么爱他,我也祝福你。” 罗柔柔笑开了,“你想想,我们现在都怀着孩子,以后他们也会是好朋友,多好啊。” “佟武去停车了,待会他过来这个好消息可以先和他说。” “不,这种事,我还是想要和佟文分享。”罗柔柔笑得甜美,像是蓄了满满的夏日阳光。 叶梓允还没来及开口,忽然听到一声尖叫,刺耳得划过心头十分惊悚。 叶梓允和罗柔柔都诧异地循声望去,就见后花园里零星的几个人涌向了住院部的大楼,只见住院部的楼顶赫然站着一个人,是要跳楼的样子。那人宽大的病号服里兜满了风,就像一只蝴蝶随时会随风而逝。 罗柔柔吓得瞠目结舌,叶梓允只说了句“赶紧报警”人已经冲进了住院部大楼。 等她乘着电梯又爬了半截的楼梯终于赶到顶楼时,迎面一阵强势的劲风吹来竟叫她睁不开眼,隐隐约约能听见风里有人说话,“……我脑子里长的是肿瘤!我还能怎么办?怎么活……” 叶梓允逆着风赶过去,却没想到竟然有个男人比她早了一步,正在劝说轻生者。 男人一身休闲长款风衣正翻飞在风中唆唆的响,虽然没穿白大褂,但叶梓允总觉得他信心满满的气场很像医生在劝说自己的病人。只是他的口才实在了得,句句落在人心的实处,只怕也是医生界里口才最好的医生了。 没多久,叶梓允身边都堆满了人,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实在是因为眼前这人了得,一句套一句当真说动了轻生者。这时医生和护士才上前,人群渐渐散去,这时口才了得的这位医生才缓缓转过身…… 第三百七十五章 立在你心里的男人 许是太佩服他的口才,叶梓允才会好奇地多看他几眼,可当他转身的那瞬间,当他的视线不偏不倚牢牢落在叶梓允的身上时,就好像他一直都知道叶梓允在这里,竟就这样直直地锁住叶梓允的目光。 她的眼波忽如地震海啸似的震荡,仓皇地转身要走,不料刚转身便撞到佟武,佟武急忙扶住叶梓允,还未来及开口,叶梓允已经低头擦过他身边迅速下楼。佟武木讷得完全不知所措,只得急忙紧跟上去。 唯留口若悬河的这位医生静静地立在风中,神色安详从容。 罗柔柔见叶梓允出了住院部的大楼,欢喜地迎上去,“你怎么说走就走啊,和你有关吗?” “好心而已。”叶梓允仓促地回头看去,身后并没有人跟来。 罗柔柔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不知道她在看谁,“刚才你上楼后,我看见了阮湄。” 叶梓允一惊,“她还知道来看望叶鹤正?” “不是,我看她推着叶鹤正的轮椅,看样子是接他出院。” “出院?”叶梓允纳闷地蹙了蹙眉,“叶鹤正这么快就能出院了?” 罗柔柔耸着肩,二人没再多说什么,坐着佟武开的车一同回了罗柔柔的公寓。 叶梓允悄悄叮嘱罗柔柔一些孕妇的禁忌后,又欲言又止。 “你还想叮嘱什么?我自己会上网搜集和买书来看的。” 叶梓允勉强笑了笑,她的心思本不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我只是不放心。” 罗柔柔撇嘴笑道:“老实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说?” “没、没有。”叶梓允的心里匆匆闪过住院部楼上的那一幕,还是没能开口。 “你的表情很明显在撒谎,还不从实招来?” “没事,只是我认错了一个人,还以为是他,现在想想应该不是。” 罗柔柔被说得完全听不懂,只得伸长脖子过来,“你该不会又遇见和盛凯锋像的那人吧?” 叶梓允摇头,“不是,单纯的认错人而已。” 叶梓允害怕罗柔柔再追问下去自己会露馅,索性和佟武一起回城南7号。 在回去的路上叶梓允有意坐副驾驶的位置,她本来不打算多问,可眼下罗柔柔未婚先孕,有些事她为自己为罗柔柔也得说清楚,“凯锋回来的那天和我说些话,我知道他不是一般意义的出差。” “是,少奶奶。”佟武徐徐打着方向盘,“我很抱歉,隐瞒了您。” “那你能告诉我,凯锋和佟文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很危险?” 佟武斟酌了片刻,浅笑着匆匆看向叶梓允,“我想少爷既然和你说了这些,将来寻着机会也会全部告诉少奶奶。我现在能说的,只是让少奶奶放心,少爷和佟文做的都是好事,他们都会平安的回来。” “我知道了。”叶梓允支腮望向车窗外,心里说不清是轻了还是重了。 不踏实的一夜过去,又是一天没有盛凯锋的日子。 叶梓允胡乱洗漱后出来,正好收到舒怡发来的微信,约她晚上酒吧见面。叶梓允本来不想去的,怀着身孕总不好去酒吧这种地方待着,但是舒怡微信里说得很清楚,要介绍她的有缘人认识,这般倒是叫叶梓允不能不答应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佟武送叶梓允到酒吧后,陪同她一起走了进去。 哪怕安市此时已被夜色笼罩,可对于酒吧里载歌载舞的少男少女们,夜生活只是刚开始。 二楼有许多卡座,舒怡远远冲叶梓允挥着手,甜蜜蜜地上前牵着她的手过来。 “你的有缘人还没到?”叶梓允在舒怡对面坐下,佟武挨着她,替她点了杯鲜榨果汁。 舒怡是认识佟武的,两人颔首而笑后,舒怡也便和叶梓允聊了起来,原来是堵车堵在了半路。叶梓允和舒怡倒是有说有笑的愉快,没多久便听到舒怡开心地说:“他来了。” 舒怡起身相迎,叶梓允捧着果汁正咬着吸管回头望去。 在昏暗的光线下,舒怡挽着一个英俊高挺的男人走来,灯光照亮他的脸,自有种人中龙凤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霜美。这样的感觉,如同叶梓允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他就像雕刻精美的冰雕,又美又冷,可接触之后才会发觉原来他是镶嵌着珠宝的宝剑,又美又冷又杀气腾腾。 叶梓允手中的玻璃杯一松,果汁濡湿了她身前大片的衣裳,佟武着急地拉着她起身,又扯来卫生纸递给她。她才急忙擦拭着身上的印记,心里忐忑不安,多么希望自己还是认错了人。 舒怡这边也急忙走来,“还好吗?” 叶梓允茫然地盯着脚下的狼藉,耳边充斥着劲爆的舞曲声,根本听不清舒怡在说什么。 “来,我为你们介绍一下……” 叶梓允虽然听不清,但是他的名字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记忆里。 那段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可这一刻她才发现记忆的强大,绝对不是一个人说忘就能忘—— “我叫立昕,一个将来会在你心里立足的男人。” 记忆里他倨傲又嚣张的声音和此刻重叠在一起,真真假假,她竟分不清了。 “梓允?梓允?” 舒怡拽了拽她的袖子,叶梓允才猛地回过神来,面前这个男人竟伸手向她打招呼。 明明男女握手应该以女士主动示意为先,可他倒好,自己已经逼得她退无可退。 就好像,曾经桩桩件件历历在目的往事。 他的桀骜不驯,从来不会给她留有余地。 “我……抱歉,舒怡,我想起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我先回去了……” “可是,梓允……” 叶梓允走得干脆,头也不回,佟武只得急忙跟着她下楼。 舒怡不知所措地望着她的背影,而霍立昕只面无表情地收回自己的手,幽幽地望向楼下。 叶梓允神色恍惚地拥挤在人群里,没留意到身旁一个女人突然撞来,她穿着高跟鞋一时没站稳好在佟武急忙扶住她。叶梓允稳了稳心神,耳边竟已多了道女人纤细刺耳的声音,“你走路不长眼的啊!” 叶梓允纳闷地看向她,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哈,是你……”阮湄也看清了叶梓允,左手拎着酒瓶,右手夹着香烟,轻蔑的笑里带着浓浓的醉意,脚下歪歪倒倒朝叶梓允身上撞来,佟武急忙横在她们中间,“真是冤家路窄啊!要不要陪我喝几杯?” 叶梓允根本难得理她,余光匆匆瞥了眼楼上,拉了拉佟武转身就走。 楼上的霍立昕直到目送叶梓允消失在人群里,才回头看向舒怡,“她男朋友?” 舒怡笑了,“是她老公安排的跟班兼司机。” “哦。”霍立昕淡淡的应了一声,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 舒怡反倒拍着他的肩膀止不住笑,“看来,她很不喜欢你。” 霍立昕挑眉搂着舒怡入怀,指尖轻落在她的红唇上,“我需要她的喜欢吗?我只要你。” 舒怡笑得如浸泡在桃花醉里的春风般撩人心弦、醉人心魄。 第三百七十六章 霍家兄弟 叶梓允上了佟武的车后,始终一言不语地蜷缩在后排,撑着头望着窗外。 佟武通过后视镜匆匆瞥了她一眼,今晚她的失态十分明显,佟武都能感觉到。 但他知趣的什么也没多问,只是开了广播,悠扬的抒情的曲子里带着冷冽的悲情,倒是显得车里的气氛更加凝固。佟武暗暗咒骂电台,接连换了好几个频道都是悲情歌或者是悲情的夜间故事,佟武是彻底无语了。 好在后排的叶梓允并没留意到,只低头敲击着手机键盘,哒哒的响。 “柔柔,我遇见霍立昕了。” 刚发送出去的微信,罗柔柔几乎秒回,“什么情况?那混蛋还想怎样?” “他……是舒怡的男朋友。” 这一条信息,叶梓允看着界面上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看了许久,也没看到罗柔柔的回复。 好半天,微信的提示音才传来,“以后别再见舒怡了。” 叶梓允叹了口气,没有再回,脑海中纷繁的思绪乱七八糟,怎么都理不清。 与此同时,还在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的阮湄,终于由一个男人搀扶着出了酒吧。 “美女,我的车在街对面,我扶你过去啊……” 男人一双眼睛闪着贼光,在阮湄的身上乱瞟,反被阮湄突然挥手推开。 但她毕竟醉了,手上没几分力,没把男人推得好远,倒是反作用力把自己推了出去。 “哎呀,瞧瞧,小心摔伤啦!” 男人趁机搂住阮湄的纤腰往怀里抱,她双手横在他胸前,死活不要他靠近。 “美女……你好香好美啊,我实在忍不了了……先亲一口,就一口……” 阮湄皱眉挣扎,男人的双臂却像灌了铅似的沉,怎么都推不开。 倒是男人噘着嘴拼命朝她凑来时呼出的酒气更令人恶心,阮湄一时没忍住,哇的一声冲着他大吐了一口。肮脏的呕吐物散发着浓烈的胃酸味全落在男人的衣裳,惊得他赶紧松开阮湄,尖叫和辱骂声刺耳地回响。 “贱人,大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男人抓着阮湄的胳膊,还没动手,忽听一个男孩的声音在大叫,“快让开!快让开!” 男人震惊地循声看去,一辆自行车失控一般地朝他撞来,吓得他连滚带爬哪里还顾得上阮湄。却没想到自行车根本没失控,而是吱的一声急刹在了阮湄面前,路灯照亮了男孩清秀白皙的脸,脸上的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快,赶紧上车!” 霍立川的双腿着地,撑着自行车,手里拽着阮湄就往自行车后排拖。 阮湄虽然醉了,却也十分乖顺听话,老老实实地坐在自行车上,双手抱着他的腰。 霍立川微微一愣,旋即浅笑道:“喝醉了倒是比上次乖许多。” “臭小子,你有本事啊……大爷的女人……” 霍立川见那男人气得怒火中烧地走来,急忙调头蹬着脚踏板扬长而去。 他怕那人追上来,气得飞快,飕飕的风吹刮在他们身上,好像自行车都要骑上风去了。 阮湄吹着冷冽又清新的空气,整个人都欢欣鼓舞起来,“哇……好美的月亮……” “今晚有月亮吗?”霍立川纳闷地抬头望着。 阮湄却亢奋地伸手指着,“好多嘞,这个是……那个也是……全是……” 霍立川这才明白,原来她在喝醉的心里,两排的路灯都是月亮,不禁哑然失笑。 他一路骑着自行车载着阮湄回家,停好自行车后,就见阮湄昂头不知道望着什么。 “在看什么呢?脖子也不酸?” “这地儿,我怎么……看着眼熟……” 阮湄满脸绯色,醉晕晕地转个圈,脑袋顿时更昏了,直接栽倒在霍立川的怀里。 “当然啦,你来过的。” 霍立川在阮湄面前半蹲着身子,还没开口,阮湄倒是很自觉地扑了过来。 霍立川背着她站直身子,回头笑道:“早知道你醉了这么听话,就该给你多喝几杯。” “喝……继续喝啊……” 霍立川无奈地笑着,背着阮湄回到家后,再扶着她回到卧室的床上躺下。 阮湄痛苦地撇着嘴,仍旧胡言乱语不断。 霍立川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烫的厉害,“好好的,喝这么多酒,明天起来还不头疼死?” “唔……”阮湄迷迷糊糊地转身过来抱住他的手。 霍立川倒也仍由她抱着,只是蹲下身子趴在床头,静静地凝视着她睡着的样子,喃喃自语道:“今晚本来去找大哥的,没想到在酒吧外先遇到了你,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嗯,缘分……” 霍立川开心地揉搓着她的头,像是在抚摸一只猫咪,不知不觉间,如此便是一整夜过去。 第二天的日头已经照进卧室洒下满满的阳光,阮湄才突然被手机铃声吵醒。 她不耐烦地在床头摸来摸去,才好不容易摸到手机,懒洋洋应了句,“喂……” 对方沉默许久,才战战兢兢问道:“请、请问霍立川,在吗?” 阮湄头疼得皱眉,根本不知道对方说什么,直接挂了线,手机滑落在床上,她翻了身想要继续睡,却突然觉得有什么压在自己腰上,她才艰难地掀起眼皮,蒙胧的睡眼看了许久,才终于在耀眼的白光里分辨出一个男人熟睡的模样来。 阮湄又皱眉闭上眼,摁着额角,“昨晚真是喝太多了……喂,喂!” 霍立川睡得香甜,却被阮湄推搡着勉勉强强醒来,“……哦,你醒了啊?” 阮湄从被子里半坐起来,才勉强下床在自己的包里胡乱翻找着钱包。 “拿去,昨晚的事,不用当真。” 阮湄抽出一沓的大红钞票递给霍立川,他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什么意思?” 阮湄皱眉抽回自己的手,钱撒了满床都是,才勉强看清霍立川的模样,“居然是你……我还真是犯罪,对你也能下得去手?” “我是那种人吗?”霍立川掀开被子起来,两人身上的衣裳依旧完完整整,“昨晚我千辛万苦送你回来,难道你不该向我道谢吗?” 阮湄撇着嘴,摸索着去了洗手间照镜子,“谢你什么?不是你,也会是别的男人。” 霍立川站在客厅看着她,一句话都没说。 阮湄淡漠地扫视他一眼,头疼欲裂,连一刻都不想多呆,“我就是这样的女人,现在清楚了吗?我记得你也差不多吧?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替你挡桃花,可见大家彼此彼此,都已经习惯了这种闪电式的情感关系就好。” 阮湄简单梳理头发后又回到卧室拎着自己的包出来,冷笑道:“不用送。” 霍立川一脸严肃地上前拉住她,“你的话说完了,我还没说完。” “说吧。” “安大,金融系大四的霍立川。” 阮湄皱眉,无趣地抽回自己的手,走得毫不客气,“莫名其妙。” 砰的一声,门关上。 霍立川无奈地叹着气,“以后总不至于天天把你灌醉吧?” 他摇着头回到卧室,才发现阮湄的钱包掉在了地上,等他捡起来冲出去,阮湄早不在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重游故地 “怎么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坐在这里?”叶梓允进厨房看了眼做了一半便被人遗忘的早餐,又纳闷地看了眼趴在吧台上的小莹,“是不是因为兰蕙这几天请假,你又要上课又要回来做家务累着了?” 小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趴在浅浅的阳光里,依稀可见金色的尘埃在她身上飘回。 叶梓允瞧着她很不安心,索性挨着她坐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什么不开心的?” “今天……害小姐没早餐吃了,我……现在赶紧做……” 小莹猛地站起来,脸上湿润的全是泪痕,一双眼睛无声无息地哭得红肿。 叶梓允拉住她的手,皱眉不解,“出什么事了?是张妈又犯病了吗?” “不是,上次小姐垫钱给我妈妈做了手术后,她一直都很好。”小莹神色慌张地解释,又耸拉着眼角跌坐回高脚凳里,“是我自己的事,我……今天早上给我男朋友打了电话,可是……可是却是个女人接的,听声音好像都还没睡醒……” 一大清早自己男友的电话是被女人接的,还是个没睡醒的女人,实在太令人胡思乱想了。 叶梓允心里也很不安,却也只得面上带笑的安慰,“待会你不是还有堂系主任的课吗?” 小莹默默地点头,“不想去了。我和他是同班同学,待会见了他,不知道怎么办。” “我呢,作为过来人。”叶梓允牵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脑子里想起盛凯锋和那个年轻女孩的画面,眉眼里却是十足的信任,“告诉你,既然你选择了他,首先就得相信他的人品和对你的真心。疑心生暗鬼,或许是他手机掉了也说不定,你今天当面问问他就好。” 小莹似懂非懂,“如果他骗我呢?” 叶梓允笑了,“你都没有问,完全是你的主观猜测,在不知道事实的前提下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在骗你?”她略略一顿,实在担心小莹的男朋友不可靠,只得先打一剂预防针,“退一万步说,以后你知道他的确在骗你,这眼泪也不值得为他流,旷课缺席也不值得为他扣学分。想想你和张妈,为了供你出来是多么不容易。” 小莹低垂着头,扭扭捏捏,好像还很不想去学校的样子。 叶梓允牵着她的手起来,“走吧,就算难过伤心,这么在乎他,也得让他看见你的眼泪。” 不容小莹再退缩,钱小沫拉着她在自己的梳妆台前坐下,重新为她补了个淡妆,又特意挑了一套很适合小莹的浅蓝色短款休闲小西装配雪纺的白色喇叭口衬衣,衬衣的袖口有红色的系带飘逸个性,倒也能衬托出小莹的几分气质。 不知道是不是这身昂贵的战衣,小莹看着镜中的自己虽然还很羞涩却也多了信心。 “难怪都说女人心情不好要买东西……” 叶梓允笑了,叫佟武准备好车子,两人便手挽着手出了单元楼。 安大虽然在繁闹的市区里,交通便利,但周围却安静古朴,就像这座百年老校。 叶梓允曾经也在安大上过学,不过大一过了半学期她便转走了,今天旧地重游,她也会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惆怅感。看着两层楼高的红砖教学楼,底楼的廊道并梁柱还是幽幽的民国风,配上祥云台阶更是雅致朴素。 校园小道两旁的灌木丛郁郁葱葱,阳光穿透灌木丛后的一树锦瑟繁花洒下幽香的光斑。即便只是开春时节,可团团粉紫的花朵早已繁盛,簇拥在树冠枝头像开出的烈火,美进人的心里燃烧。 叶梓允由小莹引路介绍,倒惬意得像是校园一日游,踏过落满花瓣的台阶,眼前又是宽敞明媚的校园大道。道旁两侧的小树林里有学生坐着草地看书,也有三三两两靠在一起的晒太阳。在这里,当真是不闻外界的喧嚣繁杂,只精心享受着岁月里每一簇的花香。 叶梓允的心也禁不住放慢了脚步,余光却忽然瞥见了阮湄。 她怔忪地停下脚步,微眯着眼穿过阳光看向小树林,的确是阮湄,可她在这里做什么?旁边那个男孩又是谁?叶梓允兀自纳闷,直到小莹折返回来她才勉强回过神。叶梓允没多说什么,只又伴着小莹往教学楼走去。 “哇塞,这女的可以当你妈了吧?” “和张小莹这个乡下土包子相比,霍立川,你的口味变得也太大了。” 霍立川一身藏蓝色的西服外套配着白色的衬衣和黑灰色的格子衫,此刻的脸色郁郁沉沉。 面前这三男的虽然都是他同级的校友,但他们的女朋友都因为霍立川和他们闹分手,所以一直以来他们见霍立川都不顺眼。今天看他迟到,三个人索性围着他不让他走,百般刁难,只是怎么也没想到,眼前如此成熟妖娆的女人会冒出来为霍立川开脱。 “还真是不知羞的小白脸,原来早就被人包养了。” 三人齐声大笑,霍立川满脸铁青,摔下书包就要冲上去揍那三个家伙。 不是因为说他是小白脸,而是因为他们侮辱了阮湄。 阮湄却只扬起手拿包塞到霍立川的怀里,拦住了他,才又踩着高跟鞋目光阴冷森寒地逼近那三人,美艳的面庞不染丝毫笑意,暖暖的春风拂过她的侧脸都只剩下冰渣子似的寒意。一句话都没说,已叫眼前三个愣头青年目瞪口呆。 “瞧瞧你们的样子。”阮湄讥笑着翻了个白眼,“丢进臭水沟里老鼠都懒得吃你们的肉。说他可以当我的儿子,你们三个给我当孙子都不配!” 阮湄眉眼里已含了怒色,大步上前一把撕扯开眼前人的领口,几枚纽扣蹦跶着落进草丛里,吓得那人哆嗦,“你,穿着冒牌的阿玛尼耀武扬威也不怕皮肤溃烂生疮。” 阮湄推开他,又冷笑着揪着另一个人的头发,扯得他嘶喊,“还有你,这头恶心的卷发是你吐出来的方便面么?” 最后一个人见阮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转身要跑却被她一把抓住了后领,“至于你,浑身上下这尿骚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这么大了居然尿裤子!” 阮湄气不过,一脚狠狠踹向他的小腿,疼得那人弓着身子乱跳。 “现在。”阮湄一字一顿,双手抱肩,趾高气扬地只迸出一个字,“滚!” 那三人压根儿没想到居然被阮湄如此奚落,身边早已不知何时引来了围观的人,他们狼狈地埋头乱窜,屁滚尿流地丢盔弃甲,一溜烟地跑了。 人群这时也才散开,阮湄冷傲地看向霍立川,注意到他额角的伤口还在滴血,不禁叹了口气,“见了女人要躲,现在男人找你麻烦你也不还手,你是石头造的人不怕疼吗?” 霍立川怔怔地看着她,忽然笑了,“你在关心我。” 阮湄撇着嘴从他怀里拽回自己的手拿包,“我在关心我的钱包,要不是我钱包在你这里,我才懒得关你这档子闲事!” 霍立川从书包里翻出钱包递给她,阮湄看也没看直接揣回包里,又从暗袋里抽出一张创口贴递给他,“自己处理好。” “虽然你嘴上总是这么硬,但心还是软的。” 阮湄无语地看着他痴笑的模样,摇头从他身边走过。 “走了吗?我送你。” “你还要上课。” “不用,我成绩好……” 霍立川斜挎着书包急忙追上阮湄,并肩说笑着朝校门口走去。 第三百七十八章 被人遗忘的情事 叶梓允一直看着小莹进了教室才安心离开,下车前她已经吩咐过佟武不要跟来,她想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逛一逛校园。阔别大学这么久,又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到安大,很想再走一走当年的路。 樱花树掩映下的住宿楼还是当年斑驳陈旧的模样,摇曳的阳光照亮了明晃晃的窗户,浮光掠影的金波闪烁在进出宿舍楼的女生笑脸上,也仍旧是一副青春蓬勃的面孔。现在感觉大学里的生活就像是粉色的肥皂泡,如梦似幻,却又脆弱不堪。 叶梓允站在樱花树下羡慕地看着她们,虽然今天一身粉系甜美的装扮映衬着繁花骄阳,看起来比她们还要娇嫩美艳,但心里逝去的岁月终究再难弥补。尤其是,记忆里涌起的回忆,痛苦总是伴随着欢喜。 “怎么自从遇见他之后,这些记忆老是冒出来?”叶梓允双眉紧皱,晃着头,好像要把糟糕的往事都从耳朵里甩出去,脚下已经从宿舍楼前几对相互依偎的情侣前走过。 她寻思着去教学楼里找洗手间,刚绕过楼下的花坛,冷不丁地听见女孩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地告白。叶梓允这才看清眼前的男女,女孩子黑色的大波浪穿着网球运动套装,侧脸的容颜已是美得炫目,可见不是系花就是校花,可女孩对面的男人,却不见的是校草。 叶梓允冷冷地挑眉,准确来说,几年前他的确是风云校园的人物。 但今天,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女生和他表白? 强烈的好奇心下,叶梓允都忘记自己应该甩头干脆地离去,反倒看起了热闹。 “我不是学生。” “我知道。”女孩手里是艳红的信封,就像她绯红的脸颊,“我认识你,虽然你毕业很多年了但在学校里你仍然是我们触手不可及的神话!你不知道我们多少女生都爱慕你。我也知道你弟弟在我们学校也是校草,你每周都会来看望他,所以我今天才会等你。” 霍立昕面对情意绵绵的少女,始终面无表情,像极了冰块。 “所以,我能得到你的答复吗?我知道其他系的系花也向你表白过,但你都没有回复。” 霍立昕的目光忽然落在叶梓允身上,叫她措手不及,心头骤然一沉,这才回神过来,自己看什么看啊?明知道是霍立昕就该早点逃跑才对!叶梓允咬唇在心里暗暗痛骂自己,转身刚要跑,肩头已经赫然多了一道力。 霍立昕揽着她的肩膀强迫叶梓允转过身,被他牢牢夹在腋下,“她是我女朋友。”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叶梓允拼命地要推开他,虽然霍立昕目不转睛地盯着表白的女生,但他抓着叶梓允的力气却十足的大。叶梓允挣不脱,只有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想要狠踩他,却没料到霍立昕早就知道她的下一步,竟然避开了不说,还抱着她一个转身。 他的后背挡住了女孩满脸吃惊的目光,忽然俯身低头凑向叶梓允的红唇,伤得身后那个少女一声娇滴滴的哭喘转身就跑了。手中红艳艳的信封落在地上,像是一段被人遗忘的情事。 叶梓允见霍立昕吻向自己的瞬间,双臂横在他胸前转过头使劲要推开他,可霍立昕的动作却在她身前猛地顿住,直到身后的少女跑远了,两人都始终这样僵持着。叶梓允跑不出霍立昕的怀抱,而他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像极了陈年的往事,他绝对不允许她逃出他的掌心,可他却又从不真的在乎她。叶梓允惶恐地垂着眼睑,能感受到霍立昕呼出的热气扑哧在自己的脸上,像钩子似的将她记忆深处的记忆碎片全部钓了出来。 “允儿……” 他低迷喑哑的嗓音一声轻唤,四下骤然静谧得如迤逦的湖光。他轻轻地闭上眼,耸动的喉结似有千言万语在隐忍。而叶梓允正好利用他心神不宁的时候猛地将他推开,捂着自己的心口频频后退,与他保持着十分远的距离。 霍立昕的怀抱瞬间涌来一股冷风,寒透在心里,僵硬的双臂悬在空中缓缓垂落,再睁眸时刚才的柔情荡然无存,只是一抹玩世不恭的模样。他的眼睛长得极美,像是工笔白描一笔画就的风流眼,浓黑俊朗的黑眉自有万般风情斜飞入鬓,尤其当他噙着一抹坏笑时,蕴了几分邪气和妖气,让人招架不住。 “怎么?我都记得你有踩人的坏毛病,你却忘了我对女人来之不拒?” 霍立昕双手插进裤兜里,嘴唇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微眯的双眼里深邃不见底。 叶梓允稳定自己的心神后,才反唇相讥,“像你这种人,我早就忘了,谁还会记得?” 霍立昕眉头不经意地微皱,倏尔舒展,“是么?”他牢牢锁着叶梓允的目光,步步逼近,“那是谁,在医院楼顶看见我落荒而逃?是谁,昨晚在酒吧看清我之后如此失态?” “你……”叶梓允轻笑,“用词准确点。我前天在医院看见你,昨天在酒吧遇到你,今天还能在学校撞到你,拜托,你一定要这样纠缠不休地跟踪我吗?需要我报警处理吗?” 霍立昕站在她面前,目光落在她唇上,“变得牙尖嘴利了。” 叶梓允实在害怕他的眼神,逃都来不及,根本不想再和他斗下去,转身就朝外走。 霍立昕并没有跟上去,只是淡漠地看着她小跑的背影消散在风中。仿佛,这里从来都没有她的存在。风轻轻卷起地上的尘埃,那封搁浅的表白信随风擦过地面沙沙的响,像是谁隐忍了多年的心终于躁动不安。 可是,有些人早已不在原地了。 叶梓允急匆匆地绕过篮球场,回头见霍立昕没跟来,才松了口气。 “疯了,简直是。”她在不远处一片花海树下的长椅上坐定,椅子和草地上都铺满了落英,此刻她一袭桃红的运动连衣裙在风中随风翩跹,美如画卷中才有的美。她眺望着其他长椅上卿卿我我的情侣,不禁感慨,“哎,亏得这么好的景致,在这样的校园里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都对不起校园里这些繁盛的花树。” “这么喜欢,大一读了半学期,为什么要转走?” 叶梓允浑身一阵激灵,这声音直直从她耳后传来。她满脸惊恐地回头,霍立昕双手撑在她身后的椅背上,身子已经凑到了她的耳边,如此近的距离叫叶梓允马上跳了起来,“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学校的路只允许你一个人走吗?” 叶梓允咬了咬牙,“我难得和你说,别跟上来,我老公的朋友就在外面等我。” 她小心翼翼地远去,而这一次,霍立昕的确没有跟。 他只是低头看着叶梓允刚才坐过的位置,喃喃低语道:“‘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流年,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以前你摘抄送给我的话,是不是只有我记得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你是我最耀眼的一颗星 佟武见叶梓允神色慌张的从学校大门出来,还不停回头看,一时担心地跑上来,“少奶奶,有人骚扰你吗?” “回去回去,我们赶紧回去!”叶梓允真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呆。 为什么这几天连着遇见这个疯男人?她想着都觉得头疼,难道以后不能出门了? 佟武一脚踩下油门,没有多问一句,扬长而去。 回到城南7号后,叶梓允左顾右盼,站在阳台上又四处张望,确定霍立昕没跟来才放心。 “柔柔,我今天去安大又遇见霍立昕了。” 微信界面里,罗柔柔秒回了一个惊恐的表情,“你这是撞邪了吧?他在安大做什么?” “招花惹草。” “……还真是死性不改,他该不会是回安市找你的吧?” 叶梓允握着手机细想后摇头,“不会,他是舒怡的男友,又对我各种不待见。” 消息发送出去后,叶梓允想到舒怡,是不是应该好心提醒一下? 可是怎么提醒呢?今天要是霍立昕接受了那女生的表白也好说,可他并没有。 舒怡会平白无故信自己的话吗?霍立昕的口才一直都很厉害,说不定还能说服舒怡恨她呢。叶梓允这样一想都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她急忙起身准备去厨房倒水喝,才看到窗外的夕阳余晖已经一点一点消失,黑夜如滴入水中的墨汁迅速晕染开去。 “小莹从来没这么晚还没回来啊。”叶梓允咬着红唇看向时间,难道是和男朋友和好了? 虽然有点担心,但现在她也不方便打扰小莹,如果整夜不回来再说吧。 叶梓允敛了心神,拉开冰箱,橘黄色的暖光刹那照亮了她盈盈的星眸。兰蕙请假,小莹没回来,叶山亭和sam也打来电话说不回来吃饭,佟武也走了,最后倒只剩下她一个人,随便吃点吧。好在兰蕙走之前炖好了鸡汤,每天喝一点到今天还剩了不少。 叶梓允开了电视,新闻里还在报道叶氏集团的新闻,她只是在厨房里一面切着菜一面听着。油锅也正好热得冒烟,她摁下抽油烟机的开关,嗡嗡嗡的运转声响在耳边几乎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扑哧一声,青菜下锅被热油呛得哗啦啦的响,叶梓允急急翻着锅铲,加了几勺调料后,她突然一愣,看着手里的锅铲发呆,“我是……加了盐,还是没加盐?” “加过了。” 腰间突然环来的双臂拥着她僵硬的身子,叶梓允手中的锅铲竟已到了盛凯锋手中。 “等你耗下去,我们只能吃烧焦的菜了。” 叶梓允难掩心里的欢喜,猛地转身望着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了?不走了吗?” 盛凯锋浅笑的眸子里如炉灶里熊熊的烈火,“忍不住想你的念头,偷偷回来了。” “所以,你还要走?” “嗯。” 叶梓允眼底匆忙闪过一丝失望和心酸,却也很快被她的理智收敛。她知道盛凯锋回来一趟不容易,她实在舍不得浪费这么好的时光来悲伤,“那我今天给你下厨……” 她欢喜地夺过锅铲,转身却见锅里的青菜早已成了烧焦的枯草。 盛凯锋笑着关了火,“你的厨艺没有兰蕙帮你,我还是不要吃得好。” “你什么意思?”叶梓允侧开身子,看着他端起铁锅把烧焦的菜倒进了垃圾桶。 “我的意思,是……”盛凯锋放下铁锅,搂着她的纤腰轻柔的一吻,“吃你就好了。” 叶梓允的脸颊堆砌着厚重的红云,羞涩地加深了盛凯锋的吻,缠绵着被他抱着坐在琉璃台上。她双手捧着他的脸,触手的滚烫不知道是她的心还是他的脸,惊得叶梓允心头闪过一道闪电,身子刹那柔软如云地贴在盛凯锋的身上,相吻的两人自是难解难分。 “吃完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盛凯锋念念不舍地松开她,又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啄。 叶梓允满心欢喜地把铁锅里的锅铲拿在手中,“我下厨,你指点我就好。” 盛凯锋宠溺地点着头,抱着她站在地上,“你说什么都好。” 叶梓允得意的笑,踮着脚尖在他侧脸轻轻烙下一个浅浅的吻,指着冰箱道:“去拿菜。” “遵命,我的老婆大人。”盛凯锋捏着她的鼻梁,自是笑得合不拢嘴来。 于是,两人说笑着展开了厨房趣事。叶梓允故意添乱,盛凯锋不气不恼只无奈地一笑而过尽力弥补,最后实在受不了一把抓住叶梓允拿着锅铲的手,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腰侧关了火,再又搂着她紧紧贴着自己靠在墙上,“你再乱来,我们只有吃火锅了。” “为什么……是火锅?” “因为……”盛凯锋俯身咬住她的唇瓣吮吸,“我浑身都是火,又热又烫。” 叶梓允的身子一颤,他呼哧在自己脖颈间的热浪一波又一波,激起了她浑身的鸡皮疙瘩。 “走吧。” 叶梓允微微缩着脖子,“真要吃火锅吗?” “我也想啊。”盛凯锋笑得诡异,收回一只手落在她小腹上,“可惜吃不成。” 叶梓允娇羞地打开他的手,“为老不尊,小心教坏了我的孩子。” “要是你这么护着他,我会吃醋的。” 叶梓允见他说得一脸认真,竟忍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 盛凯锋牵着她的手出了单元楼,直到坐上悍马,盛凯锋都没告诉她要去哪里。只在沿途的路上买了水和零食,还有热气腾腾的外卖。叶梓允饿了直接在车上解决了外卖,吃得不亦乐乎,一抬头时却发现他们已经在半山腰了。 “怎么到这里来了?” 盛凯锋停了车,替叶梓允解开安全带,接过她手里的外卖盒放在一旁,又探着身子替她拉好了外套的拉链,“山里冷,你要时刻注意保暖。” “在你面前,我都成三岁的孩子了。”叶梓允盈盈地笑着。 盛凯锋敲了敲她的头,“你就是我的宝贝,” 叶梓允吐了吐舌头,和他一同下车后,走向观景台俯瞰整座安市的夜色。 “人啊,总要站在高处俯瞰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的生活到底多么渺小。” “即便渺小的像天上的星星,它们也在努力闪耀。” 叶梓允顺着盛凯锋手指的方向昂头望去,顿时哇的一声,“没想到今晚居然有星星。” 盛凯锋拥她入怀,轻轻一个吻落在她发间,“所以,有时候往高处望,才知道我们只要坚持总会有耀眼的未来。” “你今天带我来,就是为了和我讲人生?” “不,为了和你讲我的心。”盛凯锋双手揽着叶梓允的肩头让她直直凝视着自己的眼睛,“在这段不见天日的日子里,我只能昂头看着星星,每一个星星都像极了你,却又都不是你。但我每天都会努力坚持下去,只为了能回来陪你。” 叶梓允欣慰的一笑,“我知道。” 盛凯锋抱着她,侧脸陷在她的发香里,淡淡的清香被他忧愁难言的眸光浸染得如寒星般冰冷。他收紧双臂,从未如此害怕过任何一场正面相对的冲锋,更从未如此惧怕过死亡。他没办法说得再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准备和警方一起合作趁毒枭组织在安市交易时,在不同城市同时出击,一锅端掉,成败在此一举。 第三百八十章 爱过的人真能忘吗? 叶梓允和盛凯锋在帐篷里过了一夜,醒来时,天边的夜色似乎才刚刚淡去,还有朦胧的星光。盛凯锋捋着她额前的碎发,笑道:“怎么醒这么早?” “可能,是害怕醒来你又不在我身边了。”叶梓允望着他,抬手轻轻摩挲过他的眉弓。 盛凯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吻,“我昨天和佟武说过,早上来这里接你。” “如果我现在不醒来,到时候又只会看到一张便笺纸而已。” “再睡一会儿吧,时间还早。”盛凯锋搂紧她在额上一吻,温柔如云朵的触碰。 叶梓允摇着头,“我只想抓紧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陪你聊天吧。” “你想聊什么?” 叶梓允不假思索地说道:“我昨天去了安大,真的就像是网上说的那样美。” 盛凯锋浅笑着,恍若天边的一抹朝霞,“我听佟武说了,不过他说你回来后脸色不好。” 叶梓允一怔,滴溜溜地转着大眼珠子,忽然懊悔自己好端端的提安大做什么? “睡着了吗?” “没……我在想……”叶梓允犹豫了片刻,怕说出来惹得他不开心,索性说道,“我想,等你忙完之后,和你说件事。” “嗯。”盛凯锋爱抚着她的耳廓,低低喃语,“我会很快忙完的。” “那这段期间盛世集团还好吗?”叶梓允迅速岔开了话题,“你爸爸他……” “我在盛世这么多年,早已经把他的人换干净了,他想要趁我不在的时候插手很难。而且公司的副总是我多年来的兄弟,能力和才华我都信得过,对我更是不会有异心。” 叶梓允点了点头,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在他胸口上画着圈,“我想,你爸爸还不知道我怀孕的事呢,要不要……等你忙完了,我们回去一趟,这么久以来都没有正式和你爸爸吃过饭。好歹,他也是你的爸爸。” 盛凯锋的唇角扬起一抹暖笑,“都依你。” “那个你能不能安排佟文也偶尔回来一次和柔柔见见面?” 盛凯锋有点为难,“为什么这样问?” 叶梓允抿着双唇,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是……柔柔,她……她怀孕了,是佟文的。” 盛凯锋毫无波澜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我知道了,但有点难,佟文他不大方便。” “那……你不要和佟文说,这件事柔柔想要亲自和佟文说的。” “嗯。” 盛凯锋深邃的眸光里隐隐扑闪着几许深意,这几天佟文始终联系不上,让他心里有不祥的预感,这个时候又有罗柔柔的事,他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自又温存了片刻,到盛凯锋不得不走的时候,佟武正好来了。叶梓允一直目送盛凯锋坐上佟武来时的那辆出租车,才依依不舍地坐上悍马,由佟武开回城南7号。回到家后,sam正在收拾昨晚厨房的狼藉。 “小莹没有回来吗?”叶梓允忽然想起这桩事来。 sam翻了个白眼,“回来了,还会是这样?你自己弄的也不会收拾。” “居然夜不归宿。”叶梓允担心地正要给小莹打电话,客厅里的叶山亭却突然说道:“人早就回来了,一直关在卧室里不肯出来,姐去看看吧。” “人是回来了,心没回来,怎么叫回来?”sam在厨房里抱怨着。 叶梓允牵挂着小莹,敲了敲门,发现门没锁,才自己开了门进去。 小莹趴在她那张单人床上,肩头不住地抽搐,床上和地上凌乱不堪,到处都是擦过眼泪的纸团。这种情形,叶梓允不用多问也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上前为小莹的水杯里接了满满的热水放在她床头,才挨着她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句话也没说。 “……小姐……”小莹抱着她的手,呜呜咽咽地抬起头,哭得眼睛像核桃一样红肿,“他们……他们都说他在外面被有钱女人包养了……我……” “那他怎么说?” “他昨天根本没、没来上课,就连他哥哥找来了,也……也没找到他……”小莹抽着鼻子,“他们都说,他、他是跟那个有钱的女人走了……我……” 叶梓允握紧她的手,扶着她坐起来,“你相信吗?” “我……我当然是不相信,可是我找不到他,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叶梓允拨开了她哭得湿哒哒的头发,端起水杯递给她,“只要你不相信,何必管别人说什么?如果你相信,那么他的解释你也听不进去。所以现在你的眼泪有什么用呢?” 小莹眼巴巴地望着她,“我现在终于知道小姐每天等姑爷回来,是多么心酸的事情了。” “傻丫头,在爱情的世界里,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哪来的心不心酸呢?总之,每个人都必须为他的选择负责。眼泪,正是选择爱情后的阵雨。”叶梓允笑着揽过她的肩头,叹了口气,“以前我也喜欢过一个人,他是个十足的人渣,可是年轻的时候没那个眼力劲儿,喜欢得一塌糊涂,到头来,我现在不也好好的?” 小莹泪眼汪汪的点着头,“我会找到他,听他解释的。” “乖,今天你休息,我们点外卖吃。” 叶梓允起身刚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小莹忽然回头问道:“小姐,那个人渣,后来你是怎么忘的他?” 叶梓允认真想了想,虽然这三天都连着遇见霍立昕,但是如果此刻要浮现出他长什么模样的话,她还真想不清楚,眼前只是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只有遇到他,见到他时,那张脸才会和她记忆里模糊的影子匹配,变得立体。 原来,她是真的忘了。 “先恨他,因为恨他所以要让自己努力变得优秀,在变得优秀的路上你自然会忘了他。” 小莹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叶梓允自然而然地开门离开。 此后,叶梓允倒是没有再遇见霍立昕。倒是舒怡每天都给她打电话约饭,叶梓允每天光是找拒绝的理由都抠破了头皮,搞的来她是接电话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叶梓允发微信和罗柔柔聊,唯一的法子也只有和舒怡坦白了。 只不过,叶梓允一直没酝酿好说辞,倒也没着急和舒怡见面。 这一晃倒是很快晃到了叶氏集团召开股东大会的日子,叶梓允身为叶氏大股东的身份,目前除了她的律师和盛凯锋知道外,其余人是半点风声都没得到。今天她出席股东大会,不用想也会引起骚动。 佟武送她到叶氏集团的楼下,有意错开了叶山亭和sam。 叶梓允下车后也没让佟武跟,只是让他自己喝咖啡打发时间,便踩着裸色的高跟单鞋,一身职业套装,胳膊夹着信封包,肃穆地踏进叶氏集团的大厅。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居然能在电梯口前遇见最不该遇见的人——霍立昕。 第三百八十一章 杀机四伏 叶梓允先是一愣,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上前。电梯前除了霍立昕外还有四五个人,有男有女,她都没放在眼里,踩着高跟鞋已冷笑道:“我说你还真是,不回来就一去多年,一回来就跟阴魂不散的厉鬼一样,怎么我到哪里,哪里都有你?” 话音落地,包括霍立昕在内,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盯着叶梓允,反倒叫她一时敛了几分怒。 霍立昕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用审判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叶小姐,许久未见。” “……等等,许久?”叶梓允纳闷,“几天没见面就叫许久了吗?我可没你这么好的记性,能把事情忘得这么干脆。” “哦。”霍立昕挑眉,嘴角浮现的那抹讥笑只有叶梓允才能看得出,“是你,还是我?” 叶梓允皱了皱眉,他说得这么模棱两可的话是什么鬼意思? “我难得和你计较,你在这里做什么?” 霍立昕看了眼等了好一会儿的电梯,“开会。” 叶梓允不禁冷笑,“开会?这里又不是医院,也没有跳楼自杀的病人,你来这里开会?” 霍立昕寻思了片刻,才明白叶梓允是把他错当成医生了,心里忍不住好笑。 电梯正好叮的一声响,叶梓允趾高气扬地走过霍立昕身边抢先进了电梯,“你要开会是走错地方了。”她又看向其他人,“你们不走吗?” 旁人面面相觑,叶梓允见他们怪怪的,索性也不再问,关了电梯门。 “她这……什么态度啊?霍总,我们现在……” “何必和她一般计较。”霍立昕看了眼手表,没再多话。 电梯里的叶梓允想着刚才霍立昕吃瘪的模样,只觉得心里十分痛快,脚步轻盈的从电梯里出来时,正好看见阮湄、叶山亭和sam走向会议室的背影。她有意放慢脚步,远远地看着他们进了会议室后,叶梓允才示意自己的律师先进去。 会议室里的人几乎都到齐了,哪怕距离开会还有半个小时,所以会议室里的股东们先缠着叶山亭和阮湄吵个不休。叶梓允是料到这点才迟迟不肯进去,只是她没想到,最后自己竟然会成为了所有人话题的中心,起因正是她的律师。 “听说你最近收购了很多叶氏集团的股份?”会议室里的几个老股东瞪着叶梓允的律师。 这位律师也是翘楚,淡定从容地回道:“是的。” “真是搞不明白,现在大家都急着抛,你却急着买,这是什么理?” 律师谦和地笑道:“我只是代理,负责收购而已。” 叶山亭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禁问道:“背后叫他收购股份的人还没到?” “没呢,这个人也是神秘,我和裴安查了这么久都没查出来。”sam眉色间也蓄着不悦。 “我们是不是只剩下这个股东没有事前搞定?” “嗯,我觉得他并不重要,你手中是叶鹤正全部的股份,足够压死他的了。” 叶山亭若有所思,“今天这场会就是想要他露面,在正式谈判之前,你必须搞定他。” sam应了一声,目光冷冽地落在律师的脸上,像是要拔下他的面皮细细审查一样。 会议室外,叶梓允细细听着股东们围攻律师的声音,庆幸自己没跟进去。 她刚松了一口气,手机忽然叮咚一声响,一封短信从界面上弹出来。 “佟文?”叶梓允蹙了蹙眉,点开一看,顿时猛吸了一口冷气—— “救我!我在紫竹街86号的老小区里,2栋3单元6楼,门口没贴对联的那户。别通知其他人,只有你来才不会打草惊蛇。” 叶梓允震惊地顾不上身后的会议室,急急忙忙转身奔向电梯,正好叮的一声响,有上来的电梯停住,门徐徐打开。她顾不得里面的人还没出来,已经侧着身子挤了进去,霍立昕不解地看着她,慢悠悠地出了电梯。 叶梓允自始至终都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只满心思都在手机短信的内容里。 电梯的门合上后,霍立昕仍立在那里若有所思,身后的同伴催促着他,霍立昕才让他们先去会议室。自己则走向不远处的窗户前,往外眺望,正好能看见叶氏集团大门外的那条街。没多久,叶梓允的小点就急急忙忙停在街边,挥手拦车。 “她不是有司机,为什么又要自己打车?这么匆忙……” 霍立昕思索着,叶梓允却早已经乘车按照佟文发来的短信消失在了川流不息的车海里。 紫竹街86号的老小区,正是叶梓允第二次遇见盛凯锋和罗娜的那条街。 这是她下车后才意识到的问题,可为什么佟文被关在这里呢? 叶梓允百思不得其解,也想不出法子来解,不过在车上她倒是想过,绝对不能这样冒冒失失地上去敲门,又不是串门子拜访。所以她的目光锁定在眼前不过七层楼高的老楼房上,按照这样密集的楼间距,从对面的楼上应该还是能勉强看清屋内的情况。 她刚打定这样的主意进了老小区,按照楼身上标记的数字一栋一栋找去,刚转过一个弯,身后已不知从何处压来一抹黑影,急迫地逼近。叶梓允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正要回头,却不料身后的男人一手勒住她的脖子,一手用沾了药的口罩死死捂着叶梓允的嘴。 吓得她拼命挣扎,可这里浓荫密布,楼上哪怕有人也根本看不清他们。 药效发挥出来后,叶梓允很快眼前一黑,剩下的事完全不知。 此时,在地下酒吧的包间里,盛凯锋和罗娜正站在晃悠悠的铁皮灯下,脸色忽明忽暗。 “怎么?嫌老子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刀疤老大嘴里叼着烟,双脚交叉地靠在赌桌的桌面上,冷傲又不屑的目光斜睨着他们。 罗娜笑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变动计划?之前我们不全都部署好了吗?” “你管那么宽!老子说变就变,还要给你解释?”刀疤老大气得一掌拍在桌上。 盛凯锋拉住罗娜的胳膊,才说道:“我们很清楚怎么做。” “清楚就去做!” 盛凯锋拉着罗娜出了包间后,一旁的小跟班才上前在刀疤老大身旁低语,“兄弟们办妥了。人,已经到手,等老大一声令下。” “哼,好东西当然得玩得嗨啊!”刀疤老大的脸色阴沉,气得咬着烟头嗤笑,“老子倒要看看,有这回杀鸡给猴看,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背叛老子!” 轰隆一声闷响,是巷子里摊贩推着车碾压过不平整的地砖声,吵得罗娜心烦。 她啪嗒一声拉上地下室的气窗,皱眉道:“我觉得很有问题,现在该怎么办?” “佟文不该在这个时候失踪,刀疤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改变计划。”盛凯锋托腮暗暗沉吟,眸眼里的眼波似奔腾着汹涌的惊涛骇浪,“只有一种可能,他知道我们是内鬼了。” 又是一阵烦闷刺耳的轰隆声,震荡在罗娜的心里,被心口无尽的恐慌吞噬消声。 第三百八十二章 被暴露的危机 凌晨三点,夜幕压抑下的安市只能听见老鼠在空无一人的背街小巷里肆无忌惮的欢悦。 一双双急促的脚踩过满地的泥泞,在隐隐约约的路灯下一闪而逝,最终全部都上了一辆黑色的面包车。面包车呼啸着驶向这次交易的目的地,也是盛凯锋准备连锅端掉他们的目的地,只是临时改变了交易地点,让他比往日更加警惕。 面包车晃晃悠悠兜着圈子,罗娜意味深长地看向盛凯锋,黑暗的光线下谁也看不清谁的脸色,只有满路死寂沉沉的压抑,和车上毒枭组织成员在擦枪装拆弹匣的机械声。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包车停在海边码头。 盛凯锋和罗娜下车后,迎面扑来的风里是阴冷的腥味,四周只有几盏码头货仓的强光照射,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按照约定好的方位和时间,他们到了货仓,盛凯锋先让一支小分队进去盘查,确定无危险后他们才进去等候,没多久,和他们交易的一群人也踏着夜色而来。 验货验钱,双方的动作都很麻利熟练。 就在交易的那一刻,罗娜的余光悄无声息地落在盛凯锋的身上,他挺拔的背影如同此刻他铁青的脸色。是不是在这时动手,全在盛凯锋的一句话。可是,他看着交易结束,也并没有下令,他的士兵此刻正躲在集装箱里敛气屏声,等着长官的指令。 但直到他们交易结束,盛凯锋从货仓里出来时,也并未下令剿捕。 罗娜不禁咬牙快步跟上盛凯锋,周围的人都因完成任务而嬉皮笑脸的惬意,没人在意他们。罗娜左右相顾后不禁压低声音,“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们既然被怀疑了,不趁此机会下手难道我们还有机会?” 盛凯锋并没来及回话,另有一辆面包车突然从远处开着远光灯呼啸冲来。 所有人的眼睛都被刺得睁不开,罗娜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来挡,盛凯锋只是微微侧过头,他们身边的同伙却趁此机会一举扑上来,不容盛凯锋和罗娜有任何反击的机会当场制服他们。罗娜还想反抗,却见盛凯锋一脸顺从的模样,才咬牙忍了。 他们被强行蒙上白布塞进新开来的面包车里,然后两辆面包车各自沿着不同的方向离开。 这时,躲在远处暗中的狙击手才疑惑的放下手中的枪,就在刚才远光灯照亮盛凯锋的那刻,他看得很清楚,自己的长官用手势示意不准开枪。他皱了皱眉,迅速联系在货仓集装箱里的战友,没一会儿便见一群军人从货仓里大步走了出来。 领头的,正是佟武,他皱眉看着手中的口香糖纸,上面草草写着几行数字。他刚带人从集装箱里出来时,就看见地上多了这团皱巴巴的纸,打开一看果然是盛凯锋留下的密码。 “糟糕了。”佟武掌心一握,眉头紧皱的满脸愁色,什么也顾不上立刻着急人回军区。 车灯照亮了慢慢漆黑的长路,盛凯锋和罗娜被人从车里拽出来又踩着脚下坎坷不平的小路跌跌撞撞走了好远,才又被人狠狠推进一扇门里。隐约能听出铁门合页生锈迟钝的咯吱声,如笨重的大摆钟在深沉的夜色中沉闷地轰隆而鸣。 “坐下!坐下!”有人强摁着罗娜的肩头,她不肯坐,那人扬手便是一巴掌,打得罗娜当场嘴角渗血,才被人摁了下去,“敬酒不吃吃罚酒!” “有的让你们坐都不错了,还给我使性子!” “废话!老娘都不知道做了什么要你们这样内讧!”罗娜啐了一口含血的口痰在地上。 有人冷笑着走上来摘下他们双眸上的白布,“做了什么,你们心里有数!” 罗娜微眯着眼适应着打在脸上的强光,片刻才看清这是一间废弃的私人车库,而盛凯锋坐在她旁边的椅子里,凝重的目光瞪着眼前刚才说话的那人,正是上回在街边想要调戏叶梓允的人,盛凯锋唇角冷冽地讥笑不禁又森寒了几分,“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如此?” “是不是兄弟我可不敢说。” “这次任务完成的这么圆满,任何风波都没有,凭什么回头就把我们绑了?”罗娜烦躁地踹着腿,厌恶地瞪着眼前想要把她双腿绑到椅子上的人。 “我说过了,做了什么,你们心里有数。趁老大还没来,你们赶紧自己招了,省得受罪。” 盛凯锋面不改色地望着他,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慌乱和紧张,“阿超也在你们手上?” 阿超,正是佟文在组织里的假名。 男人嗤笑,“他不是在我们手上,是他乖乖来我们手上的。” “你什么意思?”罗娜急了,“说的话阴阳怪气!” “意思很简单!”刀疤老大的声音倏尔从门口传来,沉重又带着按捺不住的窃喜,“阿超找来,给咱们兄弟几个看了段很有趣的视频,也许你也会有兴趣。” 话音落地,刀疤老大努了努嘴,小弟赶忙上前用投影仪在盛凯锋对面的白墙上开始播放。 视频里是盛凯锋和阮湄在雨夜里的模样,这一晚的事情,他们都记得很清楚。 盛凯锋暗暗握紧了拳头,罗娜却是目瞪口呆,怎么也没算到佟文居然会…… “看你们的表情,应该是想起什么了。”刀疤老大拖过椅子在盛凯锋和罗娜的面前坐下,胳膊朝后搭在椅背上,脚踝搭着大腿,哆哆嗦嗦抖个不停,很是轻蔑地俾睨着他二人,“说吧,连老子都敢出卖,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老大,我们什么时候出卖过你?”罗娜不甘心地狠狠瞪着视频,“就凭这种掐头去尾,断章取义的视频吗?就算我们有心出卖,刚才交易的时候怎么还会那么顺利?老大,我们掏心掏肺跟随了你这么久,你也看在眼里,我们什么时候做过背叛的事?” 刀疤老大挑眉,“嘴还挺硬。” “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咱们老大,是随意冤枉人的吗?”小弟得了刀疤老大的指示,又去播放新一组的幻灯片,看样子是从网页上搜集下来的信息,居然全都是盛凯锋的新闻。 罗娜的心口不由得狠狠一紧,“这都是什么?难道你觉得我们是被这个人买通的吗?” “啧啧啧。”刀疤老大得意地摇头,目光灼灼似刀地盯着盛凯锋,“虽然网上根本查不到盛凯锋的照片,也不知道这男的长什么样。但是,他再保护隐私,也难免会泄露,毕竟他有个一无所知的老婆。” 盛凯锋脸色剧变,果然见白墙上投射出一段叶梓允的视频。 她浑身五花大绑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张苍白冰冷的脸上眉头紧皱,好像很痛苦。在她身上放了张今天的日报,清清楚楚地显示出时间来。 盛凯锋咬牙强忍,罗娜担心他会暴露,又扯着嗓子大喊起来,“这女的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可是叶氏集团的千金小姐,听说她是盛凯锋的老婆,我们的人也在她微博里翻出了她和盛凯锋的照片。虽然那男的只露了四分之一的脸,偏偏老子认得出……这个盛凯锋,就是你!” 斩钉截铁的一声低吼,刀疤老大忽然探着身子狠狠指着盛凯锋,眉眼里的怒火几乎要把整间车库都夷为平地。而盛凯锋仍然面不改色,眼底匆忙闪过的惊恐与慌张都在转瞬间掩饰得极好。 第三百八十三章 你就是盛凯锋 “你认错人了。”盛凯锋仍旧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夹杂任何情感。 刀疤老大微愣,旋即大笑,“事到如今,你小子还敢骗老子不成?” “当然不敢,所以我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刀疤老大咧嘴讥笑,“难道你想说,盛凯锋是你孪生兄弟?” 盛凯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如果我是盛世集团总裁,有名望有权位,我来这里做什么?就算是内鬼,是卧底,可弄垮你们对我身为盛世集团的总裁有什么好处?我是吃饱了撑得慌?” 刀疤老大倒是若有所思,一个高高在上的盛凯锋的确犯不着专门跑来和他对着干。 “你说你不是盛凯锋,那你们为什么长这么像?”跟班的小弟仗势嚷嚷着。 盛凯锋也不急,只盯着白墙上叶梓允昏睡的模样,“天下之大,有人相似很奇怪吗?何况,只是四分之一的脸,没有看见盛凯锋的全脸凭什么能做出这样的结论?” “视频你和这丫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刀疤老大步步紧问,“你老婆又是谁?” 盛凯锋扭头看了眼罗娜,“她是我情人,我老婆为了她和我闹僵。那天是我和老婆的结婚纪念日,心里总归念着旧情放不下,加上因为老大交待任务的事情和她吵了几天,心里窝火自然想起老婆的好,才回去看看。” 罗娜一声哼笑,别过头去,“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老娘都跟你到这般地步,还念着旧情。要不是你优柔寡断,早点和那贱人离婚,今天什么事都没了!” 刀疤老大皱了皱眉,半信半疑的神色看着他们,倒是一时间找不出破绽。 罗娜对盛凯锋结婚的事,是的的确确怨恨在心,此刻的表情不掺一点假。 “所以,你的老婆并不是叶家的小姐?” “我又不是盛凯锋,她当然不是我的妻子。” 小弟见刀疤老大的脸色稍有缓和,也赶紧见风使舵,“老大,那叶家小姐岂不是抓错了?” 刀疤老大瞪了他一眼,“抓什么错?叶家小姐难道没钱吗?发现人被绑了,还不给赎金?” “我想叶家现在的情况,也交不出赎金来,关着她的确没用。” “谁说没用?”刀疤老大瞅着盛凯锋笑了,“她没钱,她老公总归有钱啊。” 盛凯锋握着双拳的骨头都被捏得咯吱响,喉咙里像是烧着火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啊,顺带咱们还能捞一票。”小弟兴奋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老大,阿超……” 刀疤老大的眼一横,艴然不悦,“那小子既然诬告别人,自己肯定脱不了关系。” 盛凯锋蹙了蹙眉,“我只是和阿超有矛盾,他看不惯我,才会陷害我。” “是不是陷害,老子还没说呢。”刀疤老大忽而站了起来,“你要是真冤枉,就跟老子走这一趟!兄弟们,眼睛给蒙上,咱们去会会这位娇嫩美艳的千金大小姐。” “好嘞!”众人齐声高呼。 罗娜却趁机压低声音从齿缝间勉强挤出一句话,“他带你去见叶梓允就会暴露的啊!” 这句话刚说完,已有人手里拿着白布蒙上他们的眼睛,罗娜再挣扎都是于事无补。 叶梓允浑浑噩噩醒来时,觉得自己睡了好久,脑袋沉甸甸的像是被人灌了铅。 她皱了皱眉,试着想要动一动,却发现自己侧躺在床上根本动不了,像被鬼压床一样,叶梓允猛地惊醒,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她记得,自己去找佟文,怎么会……突然间被人绑了困在这里? 叶梓允挣扎着还是不能解开身上的绳索,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被绑架了,索性冷静下来,喘着气打量四周。漆黑的屋子里唯有床头一盏灯亮着,洒下方方正正的影子落在地上,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窗户关得很死,也没有风。 她的目光从紧拉的窗帘上徐徐移动,身子也配合着在床上转来转去,等叶梓允好不容易平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时,她的余光好像忽然瞥见什么,木讷地偏头望向自己身侧,竟突然吓得一声尖叫,这里居然有人半坐在自己身边! 叶梓允拼命蜷缩着身子躲开,记忆里又想起之前自己和尸体被关在同一间卧室里的记忆,结果一不小心从床上滚了下去。她疼得皱眉,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仍旧蜷缩着往角落里躲,这才勉强看清床上那人的胸膛起起沉沉,是活人。 叶梓允于是大着胆子去看他的脸,“你……” 她目瞪口呆,怎么会是盛凯锋? “我有那么吓人吗?”盛凯锋半坐在床上冷冷地盯着她,双手抱肩。 这样陌生的眼神,倒又不像是盛凯锋了,叶梓允刹那的恍惚。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盛凯锋的出差,自己被绑架,而现在盛凯锋就这样出现在床上,笑得诡谲冰冷,而自己身上还被捆着绳子。按常理来说,平时盛凯锋肯定着急担心坏了,尤其是在她刚才翻身滚下床的时候,盛凯锋居然一丝一毫的反应都没有。 现在他这样的态度,居然更像是两人初相识的时候,他的高高在上和桀骜不驯。 叶梓允皱了皱眉,脑子里倏尔是佟武在车上和她讲的,盛凯锋和佟文现在出差所做的都是好事,倏尔佟武的影子淡去又是盛凯锋拉着罗娜被流氓混混追赶的画面,她的心里恍然之间像是点亮了一盏灯。 她打量着盛凯锋的脸色,缓缓开口道:“你……是谁?” 盛凯锋眉梢一挑,笑得邪魅,“你不认识我?” “好笑,我为什么一定要认识你?”叶梓允同样冷着一张脸,“你绑我来做什么?” 盛凯锋垂下眼眸,蜷缩着一条腿搭着胳膊,笑开了,“绑架,当然是为了钱。” “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叶家现在哪来的钱?” “叶家是没有,可是……盛家还有。” 叶梓允皱眉,“你们……凯锋根本不在安市,他在法国和美国葡萄酒庄园的客户谈生意。” “就算他不在,难道盛凯锋手下就没人吗?为了你,我想他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叶梓允拼命地摇着头哀求,盛凯锋从床上下来,没再多看她一眼,径直开门离开,将她带着哭腔的声音狠狠地关在门里,没有丝毫的犹豫。 门外,坐在监视器前的刀疤老大这时才迎上去拍了拍他的肩头,笑得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你瞧,误会不是很快解除了吗?你啊,别往心里去,咱们这条路的人总要多条心眼才能活得长久不是?老子手下又有那么多人,那么多单生意,就怕这种事。咱们啊,一笑泯恩仇!” 盛凯锋微微颔首不语,罗娜却耻笑道:“照你这种错杀人的方式,还谈什么生意?” “哎,别啊……这次,盛凯锋只要交赎金,老子分你大头!” “好。” 盛凯锋干脆利落的一声应下,却叫罗娜彻底傻了眼。 第三百八十四章 假鸳鸯真吃醋 天边破晓时分,盛凯锋和罗娜才有了私下休息的时候。刀疤老大嘴上虽说这一笑泯恩仇,其实心里的疙瘩并没完全解开,只准他们到隔壁房间休息,好像紫竹街老小区这层楼的两户人家都是他的。 罗娜急忙关上卧室的门,正要开口,却被盛凯锋突然抢先一口责骂,“这下好了!要不是你吃醋,事情会闹到这样的地步?现在被老大怀疑,你想要我怎么办?” “我……”罗娜很快反应过来,这里说不定也有刀疤的监控,“我当然要吃醋!” 两人纠缠着感情问题,吵得罗娜一手抓起桌上的摆件狠砸在地上,惊动楼下的人破口大骂。罗娜正气头上,毫不客气地推开窗户伸长脖子朝下骂去。盛凯锋无奈地开门要走,正好门外有人进来将他拦住。 “吵什么吵?要惊动所有的住户报警吗?” 罗娜这时才敛了话头,那人狠狠瞪着他们,才关门离开。 盛凯锋只得回到床上坐下,脱下外套狠狠砸在床上,气得怒火中烧。 罗娜关上窗户回头瞥了他一眼,冷笑,“你还能睡得着吗?” “你还想怎样?” 盛凯锋还没抬眸,一件衣服突然落在他头上遮住了他的视线。等他把衣服从脸上拽开时,又一件内搭的针织衫扔来,盛凯锋气得把手中的衣服甩开,“你到底……”他愣住了,眼前的罗娜除了贴身的内衣外,只穿了件低腰的破洞喇叭口的牛仔裤,此时愈发勾勒出她婀娜的身段来。 此时,正在监视器前监视他们的几个人都不由而同地吹起口哨。 盛凯锋猛地站起来,皱眉,“你疯了吗?” “怎么?才和老婆睡过,就变成痴心不二的好男人了?”罗娜扭着腰肢,像一只高贵又轻盈的白色波斯猫趾高气扬地走向盛凯锋,双手揪住他的衣襟故意咬着红艳的下唇,似笑非笑,眼眸里荡漾着蛊惑的深味,拽着他贴近自己,“我是疯了,为你发疯,够不够?” “为我发疯的女人太多。”盛凯锋抓住她的手扳开,“你算第几个?” 罗娜邪魅的一笑,光滑白皙的双手勾住盛凯锋的脖子,笑得妖娆,“我不在乎。”她的手轻轻抚摸过他俊俏的脸颊,眼神迷离,“任凭你如何颠倒众生,此时此刻,你只在我一个人身旁,归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盛凯锋垂下眼睑盯着她的眼睛,不等罗娜反应过来,他一把抱住她压在墙上,顺势将手中罗娜的衣裳套在头上,正好遮住他们的脸。罗娜扭捏着身子,双手在盛凯锋肩头胡乱爱抚,凑到他耳边低语道:“床头柜的那盏灯。” 盛凯锋咬牙点着头,又挥手摘下头上的衣裳,搂着罗娜旋转着倒在床上,正好又把手中的衣服甩出去遮住了床头灯。监视器前看得正兴致勃勃的一群人此时只能看见一片漆黑的屏幕,都意兴阑珊地摇着头散开了。 盛凯锋正要起来,罗娜却仍勾着他的脖子不放。 他面无表情地抓住罗娜的手狠狠扳开,才疾步在床头灯上摸索着,找到摄像头之后直接用衣裳挡住它的头再狠狠踩上一脚,彻底稀巴烂。监视器那边听见一声碎裂的声音后,漆黑的屏幕里连声音也没有了。 “看来,他们很是激烈啊!”几个小弟抿嘴偷笑。 盛凯锋才松了口气,又挥手推翻床头灯,如此才假装床头灯落地砸坏了摄像头。 “他们这么大费周章,还真是瞧得起我们。” 盛凯锋刚回头,又匆忙收回视线,只蹲下身子拾起衣裳甩给罗娜,“赶紧穿上。” 罗娜喜滋滋地接过,“你说,我的身材好,还是你老婆的身材好?” “你这样做太冒险了,无端叫这么多男人看见。” 罗娜穿好衣服走来,挽着盛凯锋的胳膊笑道:“怎么?吃醋了?” “现在没人监视,可以收起你演戏的那一套。”盛凯锋抽出手,大步走开。 罗娜撇着嘴,满脸不悦,“谁说我在演戏了?” “接下来的事情,才更头痛。”盛凯锋在床上坐下,双手靠在大腿上,若有所思。 “不过,我好奇的是,为什么叶梓允当时没有揭穿你?我紧张的脚趾头都扣紧了。” 盛凯锋笑了,“她是个很有头脑的女人,碰巧,还是我的妻子。” 罗娜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啊?我看她笨头笨脑的样子,哪里有头脑了?” 盛凯锋给了她一记眼刀,“说够了,就老实给我想法子。” 罗娜撇着嘴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不耐烦地盯着天花板嘀咕道:“想就想。” 一夜的折磨,第二天天没亮,城南7号里早已乱成一锅粥。 “少奶奶找到了吗?”佟武酣畅淋漓地冲进客厅,连鞋也来不及换。 小莹急得泪流满脸,愤愤不平地瞪着他,“都是你!既然昨天一早上没接到小姐,就该报警,现在一整夜没回来,我们找了这么久,什么消息都没有。” “现在责怪别人又用吗?”一大早刚回来的兰蕙一脸茫然不关己的从厨房里出来,“我还要去买菜,找人的事情我就不参与了。” 小莹只得哭哭啼啼地看向面如死灰的叶山亭,“少爷,怎么办啊?” sam来来回回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耐烦地低吼:“罗柔柔还没消息?” 他们实在是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只差罗柔柔还没来。她去平时两人经常去的地方找,可找到现在还是音讯全无。 “我……我回来了……”罗柔柔喘着粗气,直接推门而入,“还是没找着。” 众人满脸的期待又都被风吹散,颓废地耸拉着头,是一点主意都没有。 叶山亭紧抿的唇缝忽然开口,“报警吧。” 话音落地,叶山亭的手机突然响了,sam看了眼来电显示,居然正是叶梓允。 小莹刹那之间咽了泪水,双眸炯炯有神地充满期待,直到叶山亭挂了线,她才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姐还好吗?她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没回来?是和姑爷在一起吗?” sam被小莹烦的头疼,却也实在想问同样的问题。 叶山亭却只是神情淡漠地放下手机,良久才说道:“她被人绑架了。”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满脸匪夷所思的大惊。 “怎么会?怎么会……小姐怎么……” “能不能安静点?被你烦死了!”sam难耐心头火,一声咆哮吓得小莹一句话都不敢说。 “不管绑匪要多少,赎金都不能给。”佟武从容不迫地分析道,“既然你们都已经查了叶氏集团的监控视频,知道她是一个人打车出去,我可以托我警局朋友帮忙调查天网,看看叶梓允在什么地方下车。” 小莹不解地望着他们,“难道,不应该先报警吗?” 第三百八十五章 被绑架的经验 “你一个人去,真的可以吗?” 叶山亭和sam站在黑色悍马外,风吹着他们满脸的担忧和哀愁如浪涛一波是一波。 佟武拉开车后排的门,将装有赎金的行李箱放了进去,“既然绑匪定好了交易时间和地点,我当然必须去一趟。”佟武一脸严肃如冰,却有种莫名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戴维斯先生要留下来照顾叶少爷,当然只有我去最合适。少奶奶是在我手上丢的,也该是我送她回来。” “你知道我们担心什么。”sam看向后排的银色行李箱,“里面的钱,除了面上几层是真的,中间全是假的。到时候绑匪一旦发现,别说叶梓允,就连你想要活命都很难。” “戴维斯先生大可放心,只要能接近绑匪,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出少奶奶。” “你们都可以放心。”一个中年男人从单元楼里走来,低沉浑厚的嗓音自有种沧桑沙哑感,正是负责徐晔案件的刑侦大队的赵队长,“我们警方已经部署好了,绝对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叶山亭和sam都没再多说,一直到悍马出了小区大门,他们仍然立在风中若有所思。 佟武开车驶上高架后,手机突然铃声大作,他摁下耳上的蓝牙耳机,赵队长的声音立刻响在他耳边,“真的可以吗?找我来只是为了让叶家人放心,却要交给你一个人处理。” “赵队长,我信得过我家少爷。” 电话里的赵队长笑了,“是了,你家少爷是军区最引以为傲的神话,但这件事我希望你们最好低调处理。你也知道,这件事只有军区却没有我们公安的介入,上头问起来我这边很难给你们处理。” 佟武郑重的应诺,悍马已如一条黑龙迅速消失在了高架桥川流不息的车海里。 荒郊野岭的一处废弃小学外,停着好几辆面包车,车里空无一人。 而在教学楼里的刀疤老大正惬意地啃着苹果,盛凯锋和罗娜站在一旁望着窗外连绵的山色。直到一个人急急忙忙跑来,身后跟着五花大绑的叶梓允,“老大,人带来了!” 罗娜循声回头望去,叶梓允满脸狼狈,红肿的眼眶好像凄惨的痛哭过,可即便如此,她笔直的后背丝毫没有服软的意味,而她那双盈盈的水眸里也看不出丝毫的畏惧和惶恐。罗娜不禁震惊,一般女孩遇到绑架早已怕得要死要活,求爹爹告奶奶,可她眼里的倔强和执念却浓烈如火。 “待会儿,你老公的人就会送钱来,你就可以回去了。” 叶梓允笑了,“怎么有你这样不敬业的绑匪?我既然见到了你们所有人的样子,就该灭了我的口,省得你们到时候后悔。” 罗娜一听,心骤然一紧,急忙看向盛凯锋,可他仍是一抹清高的背影望向山里。 刀疤老大听了后却是心情大好,“你这人质还真是设身处地为我们着想啊!” “所以收起你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叶梓允毫不客气地在刀疤老大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知道你收了钱也不会放了我。我也不害怕什么,反正人总有一死。现在我家里的情况也不好,凑那么多钱给你,我就算活着回去也是穷死。” 刀疤老大笑得更开心了,探着身子向叶梓允,“你丫头有意思,老子还从没绑过像你这样的人质。我看你这样子,是早就没活着的念头了吧?能在死前还能助老子得笔钱,你心里是不是也特别的开心?” 叶梓允长叹了一口气,也探着身子凑向刀疤老大,“我实话和你说,我开心惨了!我呢,胆子小,没本事自杀,又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和人说快杀了我吧。所以啊,你要绑我的话,明说就好,何必搞得这么复杂。” “哈哈哈哈!”刀疤老大笑声不止,看向四周的小弟,“瞧瞧,这丫头多明理啊!” 老大笑得开心,小弟自然趋炎附势地全笑了。 叶梓允也轻勾着唇角,余光瞥向窗前的盛凯锋和罗娜,又沉重地叹了口气,“都是我老公,一出差去这么久,也不知道身边跟着什么样的狐狸精。我这心里啊,硌得慌。你也知道,我老公又帅又有钱,这女的吧总往他身上贴。” “她……”罗娜气得牙关打在一起咯咯的响,偏又不能冲上去和她计较。 叶梓允自然越发得意了,“老大,你说说看你多好啊!这男人长得帅有钱除了下饭,还能有什么用?还不如像老大这种,重情义,豪情凌云,多好,多有男儿家的硬朗气概!小妹我真是羡慕啊!” 刀疤老大被叶梓允哄得那叫一个开心,嘴角笑得都抽的疼,“有眼光!” “瞧瞧我家老公,我待他是捧在心尖儿上,世间哪能还有别的女人像我这样爱他?”叶梓允故意仰头望向窗外,余光却落在盛凯锋的身上,故意扬高声音,“偏偏呢,他又是个心性不定的。在我面前是心肝宝贝地疼着,甜蜜饯儿地含在嘴里,在外面指不定和莺莺燕燕翩翩起舞呢!” 盛凯锋低眸,唇角上扬的弧度如一轮新月,眉心里锁着的爱意如洪水般泄露。 “妹子啊,这男人的心思啊……” “老大。”盛凯锋倏尔转身打断了刀疤老大的话,“赎金应该也快到了。” 话音落地,果然有小弟急匆匆跑来汇报,佟武已经在门口下车了。 刀疤老大欢喜,“你小子还真是未卜先知啊!” “时间感比较强而已。” 盛凯锋淡淡地笑着,身后的大山里却有一件鲜红的外套挂在树枝上随风翻扬,却没人在意。叶梓允又重新被人抓着从椅子里拎了起来,却不料刀疤老大狠狠剜了那人一眼,又对叶梓允笑嘻嘻地说道:“回头,我们接着聊。” “好啊。”叶梓允甜甜的一笑,盛凯锋正好走来横在她和刀疤老大之间。 叶梓允挑眉瞪着他的背影这才收回目光,却不料又被罗娜恨不得吃了她一般的目光拦截。 叶梓允不禁心里发憷,暗暗感叹,小丫头片子的眼神倒是犀利得很啊。 “喂,我已经把赎金带来了!”佟武吆喝的声音从楼下操场传来,“我要先确定我家少奶奶安然无恙!” 叶梓允很配合的自己走了出去,云淡风轻地瞥了眼佟武,“我很好。” “听见了吧,赶紧把赎金交出来了!”刀疤老大居高临下地吆喝着。 佟武打开行李箱,红灿灿一片的钞票比晚霞还要绚烂,“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刀疤老大示意小弟送叶梓允下去,盛凯锋却抢先一步,拎着叶梓允的衣领转身就走。 他们在三楼,沿着转转悠悠的楼梯下去,倒也没别人跟着。 “我看你还真有几分流氓无赖的样子。”叶梓允咬唇低语。 盛凯锋神色如旧的清冷,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在你面前,我本来就是流氓无赖。” 叶梓允当场回头瞪了他一眼,“喂,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谁和你嬉皮笑脸。” “你刚刚不是还一副看淡红尘、口齿伶俐的样子么?” “我那是哄你们老大的,我总结出来的经验,这种时候再害怕也不能让人看出你害怕。” 盛凯锋押着她下了最后一层楼,“看来,你该去公安办一场讲座……” “你……” “人我已经带来了。”盛凯锋眼神一横,叶梓允自也可怜兮兮地配合着。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不按牌理出牌 盛凯锋揪着叶梓允的衣领上前,看起来气势汹汹,实则手上并没用什么力。 佟武远远的和盛凯锋对峙,两人之间的气氛竟然真的是剑拔弩张。 叶梓允不禁汗颜,论颜值、身材和眼下的演技,他们不去当演员都可惜了。 “好啦,你们别较劲了。”楼上的刀疤老大不耐烦地催促着,“反正你只有交钱才能带人。” 叶梓允也被揪得浑身不自在,“你们赶紧的,交了钱我也好回家睡觉。” 盛凯锋不禁低眉看了眼她,气声耳语着,“你倒是惬意得很。” “有你在,我还怕什么呢?” 盛凯锋又狠狠扯着叶梓允往自己身上靠,龇牙咧嘴地说得却是极轻柔的话语,“我倒数三声你立刻趴在地上,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抬头。” “……你们……” “三、二……”盛凯锋严肃地皱眉开始倒计时,“一。” 随着他最后报出的这一声“一”,叶梓允完全是条件反射地抱头趴在地上,与此同时,几乎是他这声“一”刚刚落地,身后的教学楼里忽然传来一声爆响。盛凯锋护着她,可叶梓允仍然能感受到玻璃残渣和乱七八糟的东西砸在身边的地上,她更是不敢睁眼看,死死地闭着双眼。 殊不知楼上的众人可是一脸迷茫,他们甚至来不及把枪掏出来,刀疤老大已经被罗娜制服,一柄上了膛的手枪枪口牢牢抵在他的额角,冷笑道:“我劝你不要乱动,否则你会死得更惨。” 话音落地,刀疤老大才发现自己和一群小弟的身上都亮着小红点,是狙击手。 他大惊,怎么会有狙击手? 刀疤老大胡乱地张望,才终于意识到是盛凯锋一直看着的那座山,是在山上! 他恨得牙痒痒,“老子居然还是遭了你们的道!” “哼。”罗娜一声轻笑,“就你这点小伎俩,居然还劳师动众的让我从国外赶回来,真是玩得一点都不痛快。顺带我再给你一个好消息,因为你执意想要拿到赎金,所以你留在老酒吧里没多少人守的整个窝都被我们踹了。啊,还有你遍布在其他国家和地方的分部,都被夷为平地。” “你……你们!”刀疤老大气得浑身抽搐,“你们到底是谁?” “马上,你就有机会知道!走!” 罗娜见自己的战友此时已冲上来把一群小弟都按在地上,她才押着刀疤老大下楼。见楼下的盛凯锋抱着叶梓允,罗娜才把刀疤老大交给两个战友,收起枪大步走向盛凯锋,“怎么回事?” 盛凯锋凝视着怀里昏睡过去的叶梓允,“受了惊吓,她怀着身子,我先送她去医院。” “放心,剩下的事我和罗娜会处理好。” 盛凯锋点了点头,抱着叶梓允出了校门,正好看见刀疤老大被塞进军区的车里。 “你们……你们怎么统统都不按牌理出牌啊?”刀疤老大吆喝的声音洪亮又浑厚,“这绑架不应该报警吗?怎么来的是军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喂喂喂……”刀疤老大瞥见盛凯锋抱着叶梓允出来,扯着嗓子大声嚷嚷,“你到底是不是盛凯锋啊?是不是啊?” 盛凯锋没理他,只轻手轻脚地抱着叶梓允躺在后排。 此时佟武和罗娜也正好出来,见盛凯锋开车远去,佟武才问道:“我弟弟呢?” “不知道被关在哪里,但现在都该安全了。” “还有件事我不明白,佟文他到底怎么了?” 罗娜挑眉望向佟武,眼眸深处的思绪飘忽不定,稍有犹豫,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盛凯锋送叶梓允到医院接受了全面的检查后,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他才松了口气。检查途中叶梓允虽然已经醒了,但盛凯锋仍然坚持让她住院观察一天。叶梓允知道他小心,也没反驳,点点头应允了。 高级的私人病房里,加湿器呼呼地散着热气,盛凯锋拉上厚重的遮光窗帘,说道:“你昨晚没睡好,现在事情都过去了,你放心睡,我会守在你身边。” “真的,都过去了?”叶梓允柔情似水的眼眸里荡漾着春光般的欢喜,“你出差结束了?” 盛凯锋挨着她坐在床沿边上,握住她的手抵在唇间一吻,触手的冰凉很快暖化在他的爱意里,“是的,我出差的任务已经结束。我守在你身边,等你醒来不会只有黄色便笺纸,我会一直看着你醒来。” “我不想睡。”叶梓允满心欢喜,嘴角笑得自是合不拢,“我想一直和你聊天,听你说话。” 盛凯锋浅笑着摸着她的头,“傻丫头,来日方长。” “我不管将来怎样,现在这刻我就要一直听你说话。” “好。”盛凯锋索性侧着身子和叶梓允躺一块儿,搂着她,“你想听什么?” 叶梓允抱住他的肩头,扬唇而笑,“你觉得我现在最想听什么?” 盛凯锋笑道:“她叫罗娜,这次任务里是我搭档,也是我兄弟的妹妹,所以我也只当她是我的妹妹。只不过这次扮演了一对情侣,才会……” “你只当她是妹妹,可我见她看你的眼神,可不是哥哥。” 盛凯锋点了点叶梓允的鼻头,“她当我是什么我无法控制,即便我说得再清楚,也左右掌控不了她的思想。至少,我能掌控我自己的心,或者,是我的心在掌控我,不得不……一步又一步……为你沦陷。” 叶梓允低眉娇羞的一笑,粉拳轻柔地拍打着他的胸口。 盛凯锋搂得她更紧,能清楚地听见他强势有力的心跳咚咚咚,“我好怕你出事,我从未害怕过任何一次的任务,任何一次的生死,直到你也被卷进这件事里。” “我读初中的时候,读过一句杨绛先生的话,她说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坚强,于是乎,在假装坚强中,就真的越来越坚强。这是真的。”叶梓允从容的浅笑着,“这句话陪我走过了许多不愉快的岁月,我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要坚强,哪怕只是假装硬撑,到最后你会发现,原来自己真的这样过来了。” 她顿了顿,抱紧了盛凯锋的腰身,“这次也一样,我知道出奇招才能致胜,更何况你还在这里。那天我醒来见到你,心里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 盛凯锋吻着她的额头,眉尖紧拧,“可是你为什么会被绑架?佟武不是跟着你吗?” “说起这个,我才想起来……”叶梓允倏尔坐直了身子,双眼惊恐又紧张地盯着盛凯锋,“佟文呢?你有没有把佟文救出来?是他发短信给我,让我一个人去救他,所以我才没和佟武在一起,现在……佟文的情况怎么样?”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一辈子的友情 午后,牵挂叶梓允的一众人得到赵队长的通知,都急忙赶来了医院。 盛凯锋叮嘱叶梓允不要太累了,才退出病房将空间留给他们。 佟武随着盛凯锋出来,两人到住院部的顶楼,四下空旷只有呼啸的风,才把话说开。 “长官!”佟武笔直地挺着胸口,一本正经的行了军礼,“我为这次佟文的事故全权负责。” 盛凯锋淡漠地看着他,“你打算怎么负责?” “我会向军区检讨,军区下令的责罚,也由我一个人扛。” “你当时根本没有执行任务,检讨里你写什么?写你指使佟文出卖战友搭档?”盛凯锋疾言厉色,阴沉的眼眸里沉淀着如料峭春风的寒意,“这件事,根本没人能为佟文负责。他当初走到这一步,已经知道下场。” 佟武紧抿着唇缝,他又何尝不知,可他只有这一个弟弟啊! 盛凯锋敛了几分怒意,神情稍有缓和,“佟文现在怎么样?” “是负责攻破紫竹街老小区窝点的行动队发现佟文被绑在里面,现在已经转送回军区了。”佟武略有所顿,又补充道,“罗娜跟着。” 盛凯锋望向远处,叹息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罗娜的性子锱铢必较,佟文这次在行动中出卖她,现在落在她手上肯定会在军区长官面前火上浇油。” “少爷,我知道佟文的行为不可原谅,但……少爷能不能顾念我们跟随多年的旧情……” 盛凯锋意味深长地看着佟武,严肃的脸上自有种斩钉截铁神圣不可违抗的威严,“你们都知道,军法不可违,我从来不会为任何人在军区长官面前求情。” 佟武紧抿着薄唇,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根根青筋像是窜动的青蛇,耸动的喉结隐忍再三,最后只说道:“佟武知道。不过,少爷,少奶奶在我手中出的事,我应该负责。” “你已经够辛苦了。”盛凯锋拍了拍佟武的肩头,“佟文的事,我会处理好。” “少爷现在要回军区?” “嗯,我自己开车里,你留在医院。” 佟武颔首,“我绝对不会让少奶奶再出事!” 盛凯锋勉强一笑,“其实,你事前已经提醒过我,是我一意孤行要回来陪在她身边。” “少爷的心情,和我当年又有什么不同呢?我都很明白。” “直到我知道阿允被绑架,我才知道,当初朱妍被牵涉,让你做决定是多么痛心的事。”盛凯锋又再次郑重的道歉,“我很抱歉,当初不得不强行下令,最终害她葬身火海。” 佟武的眼眸里匆匆闪过一丝动容,嗓音里不自觉地染了悲凉,“过去的事,我从未怨过少爷。在当时的情况下,少爷的决断是最正确的。真要说什么,是我自己优柔寡断没有少爷的果决与魄力,而朱妍……她也没有少奶奶的机智聪慧和冷静从容。” “放得下吗?” 佟武苦笑,“我也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没什么。我知道佟文和朱妍亲,所以当年的事从来没和佟文好好交流沟通过,这也是我自己造成的问题,才导致他和少爷不和,这次他回来,我决定好好和他聊一聊。” 盛凯锋点着头走过佟武身边,与他并肩而立,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一辈子都是兄弟。” 风吹过,卷走地面上轻如鸿毛的尘埃,却卷不走人心里沉甸甸的情谊。 病房里,小莹因为有课呆了没多久急匆匆的走了,叶山亭和sam也因为叶氏集团的事儿紧跟着走了,只剩下罗柔柔陪着,刚从洗手间里洗了一盒子超市里最新鲜的车厘子出来,“我说你怎么好端端的被人绑架了?” “我也不清楚,估计是上网查了我的身份,觉得绑了我能拿到高额赎金吧。” 罗柔柔把车厘子捧给叶梓允,挨着在床沿边上坐下,却心神不宁地往门口的方向看。 叶梓允嚼着车厘子,纳闷的探头探脑,“你看什么呢?” “我想着上回你住院,佟文都来了,为什么今天还没来?” 叶梓允并不清楚佟文现在的情况,盛凯锋也没明说,她大意猜着肯定是佟文被刀疤那群人关起来了,现在估计也受了伤,不敢来见罗柔柔怕她担心,所以叶梓允也找了个理由暂且安慰下了罗柔柔。 罗柔柔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叶梓允的手机刚好响了,她便把车厘子又塞给罗柔柔,才接起电话,没想到竟然是她律师打来的,“叶小姐,那天联系不上您,您现在还好吗?” “嗯,我很好,谢谢你关心。那天的会议……” “所有股东都同意华尔街来的那位投资人的并购合同,只差叶小姐了。” 叶梓允皱了皱眉,“那么多股东,他们不想抛售自然不想贱卖,想不到山亭和sam还真厉害。合同的内容你回头发我邮件,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投资人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好的,叶小姐。戴维斯先生私下与我联系过,希望一周内能得到答复。” 叶梓允轻笑道:“他再联系你,你就告诉他,我看完合同后会再和他联系,必要见一见这个投资人,让他安排见面时间和地点。” 律师应下,刚挂了线,罗柔柔的嘴里塞满了车厘子的果肉,正好舒怡来了。 “梓允,出这么大的事儿我都不知道。”舒怡捧着花,又拎着新鲜的水果篮子,神情着急道,“要不是我这两天想着约你吃饭,又联系不上你,只得找到柔柔打听情况,才知道你住院了。怎么样,孩子还好吗?” “都挺好的。”叶梓允接过鲜花道了谢,又转交给罗柔柔,让她把床头花瓶里的花换了。 舒怡终于才松了口气,眸光闪烁,“那就好,本来我男朋友要一块儿来的,结果他临时有事。” 提起霍立昕,罗柔柔立马看向叶梓允,使劲儿地递着眼色。 叶梓允知道她的意思,罗柔柔是不想叶梓允告诉舒怡以前霍立昕的事。 “原本上次酒吧你匆忙离开后,我一直寻机会要正式介绍你们认识,没想到你出事了。” 叶梓允勉强笑了笑,“以后有机会,也不用什么正式不正式,那次见过面就很好了。” 舒怡没有介怀这段时间叶梓允的避而不见,遂也转移话题,聊到其他事情上。 直到傍晚才离开,罗柔柔见她走了,才皱眉不悦道:“以前还没什么感觉,可今天见着她,就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她变得不像以前的舒怡了。” “你又多心。”叶梓允扭头看向水果篮,“你看看,吃了人家大半的水果,还说人家坏话。” 罗柔柔很认真地摇着头,“不是,你看明明是你出事了,她刚来就关心你肚子里的孩子。我总觉得,她对你好像并不上心,反倒很记挂你的孩子。” “我好端端地躺在这里,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我很好。”叶梓允不以为意地耸着肩,“她当然是知道我关心孩子,才会一开口问孩子的事。” “是吗?”罗柔柔的眼梢挂着狐疑,“总觉得,她眼神怪怪的。” 第三百八十八章 你吃醋的样子最美 “刚才那个神秘股东的律师来电话了。”sam陷在沙发里坐得舒服,“说那股东看了合同后,会再单独约我们出来见面详谈。说不定是有什么私下的附加条件,毕竟那人这个时候大量买进叶氏集团的股票,肯定别有意图。” “管他呢。”裴安端着醒好的红酒过来,往每个人面前的高脚杯里斟着酒,“我们的霍老大费了这么些年的心血,还怕满足不了他一个股东的胃口。甭管他提出什么条件,老大自然是有法子的。” 叶山亭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闻了闻,“这件事我不担心,我在想这起绑架案。” 裴安端着酒杯也惬意地坐在沙发里,灯光照耀下的猩红色液体别有股透亮如红色琥珀的感觉,“说起这个绑架案,我还真佩服叶梓允。想起在海滨度假区的那晚,月黑风高,她一个人跑上崖石被人推下海去,结果现在还像没事儿人一样。区区绑架案,她肯定也不怕。” 窗前的霍立昕幽幽瞥了他一眼,“被推落海?你怎么没汇报?” “我?我汇报了的呀!”裴安忽然坐直身子,放下酒杯,“还是我跳下海救得她,这种事儿我怎么可能不汇报?我当天晚上送她到了医院,和顾非回去后立马给你发了邮件,怎么……你没收到?” 霍立昕浓黑的双眉紧蹙,继又看向窗外,心里已明白了什么,“是谁推的,你看清了?” “看得真真儿的!”裴安绕过茶几走来,将当晚的事情讲得是绘声绘色,比古代茶楼里说书的先生还要厉害,“我是发现叶梓允被人跟踪了,才会又跟在那女的后面,那晚的月色好着呢,把她的脸照得清清楚楚,我绝对不会认错,就是阮湄!” 霍立昕眉目阴狠地呷了口杯中红酒,“这女的利用完,也该给她挖好坟墓。” “阮湄已经把叶鹤正接回了家,现在叶鹤正每天清醒的时刻不超过一小时。”叶山亭放下手中酒杯,“距离我们想要的结局,已经很快了。按照当初的药量推测,不出这个月。” sam恨得咬牙切齿,“也是他罪有应该。” “这起绑架案里,最令我好奇的是盛凯锋。”叶山亭一语中的,“他扮演了什么角色。” 裴安疑惑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盛凯锋和那个女的曾经出现在紫竹街的老小区外,不是巧合,可好巧不巧叶梓允是到紫竹街老小区才失踪查不到踪迹。”叶山亭阴柔的脸颊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这个女的身份我们一直没查到,甚至查不出她和盛凯锋的身份,以及她和盛凯锋在一起的原因。” 裴安撇着嘴走来,指着叶山亭笑道:“你年纪轻轻,为什么想事情比我还要老辣?她难道不就是盛凯锋包养的小三,隐姓埋名恰好住在成林区吗?你也知道盛凯锋对叶梓允的心思,出轨还正常,可绑架叶梓允不会是盛凯锋做的。” “就像是大哥说的,叶梓允是收到信息才急忙出了叶氏集团,是谁发来的,内容是什么,为什么就能引着叶梓允到紫竹街的老小区?” sam若有所思地看向叶山亭,“所以,你觉得叶梓允是收到了盛凯锋的信息?” 叶山亭眉心紧拧,“我只是怀疑,现在手中掌握的情报太少,得不出有用的价值来。”他略微顿了顿,屋子里凝固的气氛下是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我觉得,盛凯锋有秘密。” 裴安和sam都抬眸望向霍立昕,后者仍悠哉地品着红酒,一句话都没说。 一阵手机铃声忽然打破了此刻的沉寂,霍立昕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是舒怡发来的微信。 “我出去吃晚饭,你们不用管我。” 裴安打趣地笑道:“是大嫂约你的吧?” 霍立昕走过他面前脚步一僵,淡漠阴沉的眼眸冷冷地扫过裴安的眉眼,“你哪来的大嫂?” 裴安赶紧捂上自己的嘴,滴溜溜的黑珠子眼睛闪烁不定。 霍立昕不再和他多说,径直出了小区,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司机下车为他拉开后排车门,霍立昕刚坐进去,舒怡已经挽住他的胳膊,“想吃什么?” “随你。” 舒怡甜滋滋的一笑,和司机说了个地址后,又言道:“我去医院看了叶梓允,她状态很好,孩子也很好。”舒怡不甘心地咬了咬牙,“这丫头的心莫不成是铁打的?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会留下心理阴影么?” 霍立昕望向车窗外,路边形形色色的路人都匆忙赶回家的方向,可有人总不愿回家。 记忆里忽然窜出那一年,他们还只是高中生。 “怎么回事?”叶梓允刚抬手接过霍立昕递给她的作业本,不慎撞到了他的胳膊,她竟疼得眉头紧皱,她却勉强笑着说:“我……我很好,没事儿……” 霍立昕见她匆忙地收回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强行挽起叶梓允的衣袖,却见手臂上全是淤青,他怫然大怒,“又被他打了?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你越是懦弱越是躲起来,他越无所畏惧!在强者面前,你只有装作对他的欺负、虐待毫不畏惧,从不会因为他的施暴而留下阴影,他才会丧失打压你的乐趣!你才能自保,才能有自信。” “我……我都记得……”叶梓允强行抽回手,放下袖子,战战兢兢地背转身去,将书桌上一本杨绛的书还给他,“这本书我已经看完了,里面有句话也是这个意思,你还特地用红线标注了出来。” 霍立昕接过书随手甩在课桌的抽屉里,懒得再看她,只埋头在面前的草稿纸上胡乱用钢笔涂画着什么。叶梓允抿着双唇低垂着头转过身去,听着身后传来钢笔头锋利地划破草稿纸的吱吱声,就好像一笔一划划破她的心似的。 身后一辆刺耳的车鸣声惊断了霍立昕的思绪,他猛地从回忆里跳出来。 “她不过是外表自强,晚上还是会做噩梦。” 舒怡靠在他肩上的头徐徐抬起,皱眉,“你在说叶梓允?” “怎么?吃醋吗?”霍立昕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蛋,“你私自偷看还删掉了裴安发我的邮件,我并没有怪你,你还吃什么醋?” 舒怡一怔,旋即笑道:“你不喜欢我为你吃醋?” “喜欢。”霍立昕伸手搂紧她的腰,笑得恣意,“你吃醋的样子,最美。” “那我什么时候能看见你为我吃醋的样子?”舒怡媚眼扑闪着浓浓的打趣之味。 霍立昕叹了口气,流露出十分苦情悲伤的模样来,“我不肯穿你设计的服装品牌,难道不是我吃醋的一种方式?” “你是在吃我设计服装的醋?” “你明知故问。”霍立昕的下巴贴在她的发间,目光掠过她的头顶看向车窗外,嗓音低沉得带了几分少有的认真,与刚才的玩世不恭截然不同,“你知道,我是在吃这个服装品牌背后,那个男人的醋。” 第三百八十九章 火锅最怕不热闹 第二天,叶梓允由盛凯锋陪着做了孕检回病房,没想到佟武和佟文都已经在病房里等着了。见到佟文安然无恙,叶梓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急忙上前和关怀地问候了几句,佟文却表现的十分淡漠,爱答不理。 不过叶梓允也习惯了他这样的态度,见着他好好的,只是脸上略有挂彩而已。 “你来得早,柔柔还没来呢。”叶梓允冲佟文眨巴着眼睛,“待会有好消息和你说。” 佟文苦笑,“现在对我而言,还有什么好消息?” “我可不能和你说,我答应了柔柔,要她亲自和你说。” 佟文撇着嘴,又问了问叶梓允的身体,闲聊着。明明是担心的话,却强撑着用冷傲的语气说出来,倒显得他挺尴尬的样子。叶梓允只是笑,根本没把那封短信的事儿放在心上。 佟武走向盛凯锋,眼神示意后,盛凯锋叮嘱叶梓允好好休息,才和佟武出了病房,带上了门。两人沿着过道一直走到安全逃生楼梯口,才打开话匣子。 “我听佟文说,军区那边下令重罚少爷,是少爷一个人扛了所有罪名,可明明我弟弟……” “我是他长官,无论他出现任何状况,都是我的责任。”盛凯锋神色柔和,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更何况,让叶梓允卷入事件,在毒枭和人交易时直接取消任务,这的的确确是我的失误。” 佟武紧抿的唇缝还是含着说不出口的愧疚,“可军区却暂停了少爷的职务,这……” “正好让我思过检讨的同时,陪阿允度过她怀孕的这几个月。” “我担心,军区那边还会有处罚。” 盛凯锋笑得云淡风轻,“无论什么处罚,都是我该受的。” 佟武叹了口气,“少奶奶,知道少爷的身份了吗?” “她很聪明,没有问。”盛凯锋看向病房的方向,“她知道如果我要告诉她,我会主动和她说。再说了,这种事情,以她的判断力估计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也不用我说的太清楚。” “也是,少奶奶和一般的女孩子都不同。” 盛凯锋笑了,“我喜欢她的不同。” 佟武笑而不语,和盛凯锋一同往病房方向走去,刚到门口,就听见病房里传来女人争吵的声音。他们相视一眼,加紧了脚步,站在门口一看,竟是罗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你说话还真是句句带刺儿啊!在刀疤那混蛋面前,你那些含沙射影的话,还真以为我忘了吗?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罗娜气得双手叉腰,“你也不去打听,我是谁!” 说吧,她冲佟文挤眉弄眼个不停,想要佟文帮她把下文唱下去,可佟文都不理她。 叶梓允反倒抿嘴而笑,“我不用打听也知道,你是我老公的妹妹。” “哇哦,少奶奶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可是回味悠长啊。”佟武不禁好笑着看向盛凯锋。 盛凯锋双手抱肩靠着门框上,饶有趣味的看着两个女人一动一静的针锋相对。 “谁和你说我是你老公的妹妹?” 叶梓允笑得清淡如云,简短的“我老公”三个字,却如漫天红霞倾泻而来。 罗娜一时语塞,竟找不到话语来反击,只得敷衍地嚷嚷着,“我不是你老公的妹妹!” “那你还能是我老公的什么人呢?” 叶梓允清浅地笑着,温婉的笑容里却像藏着一枚针,扎得罗娜浑身不自在。 “我……我是……” “暗恋我老公的妹妹。”叶梓允笑着打了个响指,“我帮你再补全一点,暗恋我老公却被拒绝的妹妹?暗恋我老公却被拒绝还一味死缠烂打的妹妹?” “够了!”罗娜气得跳脚,没想到她竟然说得如此直接,当下指着叶梓允的鼻子低吼道,“胡说八道!我……我什么时候暗恋……什么时候被拒绝……” “呀,那我说错了,没有最好。” “……有没有,都和你无关!” “他是我老公,他所有的一切都和我在法律上、情感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罗娜气得满脸涨红,像山东大枣子,“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佟武哑口失笑,“我是第一次见罗娜真跟人急,少奶奶的确有本事。” 盛凯锋挑眉,“是啊,这张牙尖嘴利的小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伶牙俐齿。” “这可由不得你评论,最有发言权的,还是我的老公。”叶梓允得意地看向门口的盛凯锋,忽然像蝴蝶一样扑了上去,“是吧,亲爱的?” 盛凯锋搂着她的腰,猛地打横将她抱了起来,“让你好好消息,总是不听。” 罗娜和佟文冷眼看着他二人,都面如死灰般的难堪。 “大老远的就听见你病房里闹得慌,闹什么呢?”罗柔柔如风一阵飘了进来。 叶梓允还来不及开口,罗柔柔一眼贼亮地落在佟文身上,手里的东西随手一甩,眉飞色舞地扑进佟文的怀里,紧紧抱着他,像是口香糖黏在了一块儿,任凭佟文怎么推都推不开。 “我终于见到你了,你怎么一走就是这么多天?为什么脸上还受伤了?” “别碰!”佟文旋即闪身躲开,“你这样抱着我,我胸口痛。” 罗柔柔目瞪口呆,“怎么?身上还有伤?和人打架了吗?” 佟文不想和她多说,正尴尬得不知所措,罗柔柔忽然突发奇想,“今天人这么齐来接椰子出院,我们干脆去外面吃一顿聚聚?也给椰子去去晦气!” “我不是来接她出院的,别算上我。”罗娜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罗柔柔却一把拦下她,“别啊,吃火锅就要人多,我不管你是谁,都不准走。”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罗娜狠狠瞪着罗柔柔,“都是一样的蛮不讲理!” “嘿,我说妹子,你还真是……” “火锅!”叶梓允赶紧出声打断罗柔柔,她太了解罗柔柔了,瞧这模样罗柔柔是恨不得抡起胳膊扇上几巴掌,好歹罗娜也是盛凯锋出生入死的妹妹,点到为止就好了,“我们赶紧出院吃火锅吧!大家一起。” 如此,倒是在吵吵闹闹中决定了晚餐。 不过眼下这般熊熊怒火燃烧的画面,的确更适合吃火锅,火上浇油。 “我告诉你,离我家妹夫远一点!你哪根葱啊?” 火锅店里,罗柔柔和罗娜杠上了,围绕着盛凯锋和叶梓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好在火锅店的大厅里人满为患,谁也不在意她们两人。而她们也倒好,互损得虽然厉害,还谁都没动真格,就雷声大雨点小。 叶梓允好笑地看着盛凯锋,“她说你是妹夫,占你便宜呢。” “如果你是她妹妹,这便宜买一送一,还怕将来我们的孩子讨不回便宜来?”盛凯锋将南瓜粥放在叶梓允面前,“你有孕在身,少吃点火锅,先喝粥,实在饿了我回家做给你吃。” “你的嘴才是最厉害的,好么?”叶梓允好笑着又看向罗柔柔,“好在有罗娜陪她嚷嚷,她也没吃多少,还好。” 佟武放下筷子,见佟文一个劲儿地灌自己酒,才抓着他的胳膊,低语道:“跟我出来。” 第三百九十章 罗曼蒂克的风情 叶梓允见佟家兄弟二人的脸色都不好,不由得担心,“要不,你出去看看?” “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还是两个人私下解决的好。” 叶梓允咬着筷子倒没再多说什么,却没料到盛凯锋一双灼灼如火的目光牢牢锁定着她,叫她一时间脸上火辣辣的,“怎么……这样看着我啊?”她为了掩饰脸红,伸长筷子从锅里夹了片烫好的藕到盛凯锋的碗里。 “我想说。”盛凯锋抓住她的手忽然凑得她面前,俯身贴着叶梓允的耳廓,“你叫我老公的时候,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好听,叫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叶梓允的脸倏尔更烫了,扭扭捏捏地抽回自己的手,瞥了眼对面的两人。本来吵得欢快的罗柔柔和罗娜,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居然抱头痛哭起来。叶梓允浑身一个激灵,难道这火锅里加了酒精?怎么人人都醉了? “这种话,留下来回家再说……” “回家我不想说了。”盛凯锋轻轻吻着她的耳廓,“回家我们再吃一份火锅。” 叶梓允的心咚咚咚疯狂得像是有人在击鼓,娇羞地轻轻推开盛凯锋,脸足足红到耳朵根子,比锅里油辣辣的火锅还要烫,“凯锋,这里这么多人呢,要耍流氓回家再耍。” “叫我老公。” “你……嗨,你还得寸进尺啊!” 叶梓允的脸更红了,挥着小粉拳被他牢牢握在掌心,她却紧张的东张西望。 “否则,回家有的你好受。” 叶梓允的心弦又是猛地被波动,明明盛凯锋的话里好似没什么意味,可偏就像火锅一样,越煮越有味,越细想越觉得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别有深意。叶梓允这下子当真像是醉酒了,晕晕乎乎,被幸福和爱情砸得眼冒桃心。 最后,他们一群人从火锅店离开时,罗柔柔和罗娜一来二去倒也成了难解难分的好姐妹。两人死抱着对方,谁都不肯撒手。佟武开来了车,想要她们两个人上车,结果两人都摇拨浪鼓似的拼命地摇着头。 佟武实在没办法,只能求助地看向叶梓允。 “要是还住槐桐路倒是可以一口气带她们都会去,可是城南7号的屋子都住满了人。”叶梓允寻思着拽了拽盛凯锋,“要不,佟武送罗娜回去,然后也不用赶过来了,也自己休息;佟文送柔柔是没问题的,我们自己打车回去好了。” 盛凯锋点了点头,罗柔柔一听到佟文的名字,倒突然清醒,嚷嚷着扑向佟文。 失去了罗柔柔的重量支撑,罗娜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佟武眼疾手快扶着她上了车。罗娜上车也不老实,一个劲儿地冲罗柔柔挥着手,嚷嚷着下次再约,还要吃火锅,罗柔柔扑倒在佟文怀里,还没忘记大吼了一声“好”。 “这也奇了怪了,柔柔也没喝酒,怎么也醉醺醺的?”叶梓允莞尔一笑。 盛凯锋宠溺着低眉看着她,柔声道:“我们也走吧。” 佟文不耐烦地想要推开倒在身上的罗柔柔,她又像是烂泥似的怎么都直不起身子。 佟文还想要什么也没来及,叶梓允冲他们挥了挥手,已经由盛凯锋牵着远去。 “佟文……你终于回来了……”罗柔柔嬉笑着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踮着脚要亲上去。 佟文挥手挡住她,“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装醉了,你今天一点酒精都没沾。” 罗柔柔一喜,倏尔眼神清明地笑道:“原来,你还是这么在乎我的!” “走吧。”佟文的眉心蓄着厌弃之色,却又无可奈何,“我送你回家。” “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罗柔柔像只欢快的小雀鸟紧紧挽着佟文的胳膊。 佟文满脸阴沉,想要甩也甩不掉,只得这样僵硬着身子坐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刚停在罗柔柔住的小区门口,佟文就扭头和她说:“我不送你上去,现在难打车。” “还回去做什么?住我这里就好了,而且我有很要紧的事情和你说。走吧……” 罗柔柔完全无视佟文脸上的黑线,死拽着他下车。佟文不肯,她倒也好,重新坐了上来也不走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佟文很是厌烦,“你这样很烦!有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明白?”罗柔柔无力地翻着白眼,“你是我男朋友啊!” “我……” “你们小两口要吵,给了车费,下车,随便你们吵。”出租车司机都不耐烦地催促他们。 最后实在耗不下去,佟文只有和罗柔柔上了楼。 “不用进去说了。”他们刚从电梯里出来,佟文就拉住了她,“在这说就好。” 罗柔柔纳闷地瞪着他,“你很赶时间吗?自从除夕夜那晚我们一起后,你已经很久没和我单独待在一起了。你很害怕什么吗?” 佟文扯了扯领带,干咳了几声,他没忘记除夕夜开房的事,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好啦,进屋说吧,这里风也冷,人又多。反正,你来都来了。” 罗柔柔抬手想要挽着他一块儿进去,却见他兴致寡淡的模样,刚抬起的手又只得无力低垂。她没有再咄咄逼人,只是转身去开了房门,门敞开着,等佟文自己决定。本来在火锅店外面他和佟武聊得就很不愉快,现在也什么心思都没有。 即便如此,看着那扇敞开的门,任由瑟瑟的冷风吹刮在自己身上,似乎门里那盏灯也有了几许温暖,让他留下。佟文叹了口气,双手插在裤兜里,还是大步走进了罗柔柔的出租屋,关上门。 “你到底想要和我说什么?” 罗柔柔从厨房端来两杯热牛奶,喜滋滋地笑得眼睛像月牙般迷人,“当然是好消息。” 佟文想起病房里叶梓允同样神秘兮兮的和自己说着这样的话,眉眼深处不自觉地流露出温柔。罗柔柔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一乐,这男人就是嘴上逞强,现在听到有好消息不也挺开心的吗? “快进来,我们坐下说。” 罗柔柔在茶几上放下牛奶,又蹦蹦跳跳地来拉着佟文到了客厅,坐下。 “说吧,到底什么事?” “啊!等等……等等……” 罗柔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翻出许多白色的圆蜡烛一一点燃放进玻璃烛台中,散在茶几和客厅四周。佟文茫然不解地看着她忙来忙去,倏尔啪嗒一声关了灯,摇曳的烛火泛着柔美的光晕,恍惚间空气里都流动着轻柔缓慢的罗曼蒂克的气息。 佟文紧张的浑身不自在,罗柔柔贴上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往后拼命躲着。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罗柔柔欲言又止,影影绰绰间,她绯红的脸自有种别样娇羞的风情,“我……怀孕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抱歉,我爱的是别人 佟文始料未及,顿时浑身僵硬得像是泥塑的假人,脑袋里嗡嗡的一阵乱响。 罗柔柔低眉浅笑,牵起他的手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欢喜的眼眶里都泛着一圈红,“这里,有我们的孩子。他会叫我妈妈,会叫你爸爸,是个粉嫩可爱的糯米团子。我都和椰子说好了,以后我们的孩子和他们的孩子也会是好朋友。” 她顿了顿,抬眸望着佟文,深情款款,“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佟文震惊错愕得犹如五雷轰顶,哪里还能听清罗柔柔在说什么。 罗柔柔以为他是惊喜过度,不禁笑得更深了,“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这两个字恍若天降陨石,彻底砸醒了佟文,他一阵抽搐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罗柔柔怔忪地望着他,烛光照耀下他扭曲的五官深凹得留下一片阴影,让她看不透。 “……怎么、怎么了么?”她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的手臂,“是我、我说错了吗?” 佟文低垂的眸光频频荡漾,突然站起身绕过沙发大步踉跄地朝玄关赶去。可是他走得歪歪倒倒,好像两条腿根本支撑不起他惴惴不安的惊恐。加上昏暗的光线,还没到门口,佟文一个身子不稳撞在柜子上,撞翻了柜子上的相框啪啪地摔碎在他身边。 罗柔柔吓得猛抽了一口气,急忙来搀扶摔倒在地的佟文,“你还好吗?有没有摔伤?” “你滚!”佟文挥着手臂推开罗柔柔,罗柔柔一个身子不稳直接扑倒在地上。 佟文似乎没料到自己居然用了这么大力,又好似刚想起她怀有身孕,竟有那么一刻紧张得手足无措,悬在空中的双臂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扶她起来。罗柔柔倒在地上,肚子倒没什么感觉,只是心头一阵剜骨般的疼痛,撕扯着她每一根神经。 “我……我的话,重了些……”佟文的解释,苍白无力。 黑暗的夜色下,客厅里穿梭着清冷的瑟风,茶几上零星的蜡烛根本给不了任何温暖。 罗柔柔咽了咽吼中涌上来的泪意,自己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佟文扶着墙而起,叹了口气,“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聊聊。” “聊什么?”罗柔柔泪眼婆娑地望着他,这样的姿态,他是那般的高高在上,“你觉得现在我们还需要聊什么?你最该做的,难道不是向我求婚?不是给我和孩子一个家吗?” “我……”佟文紧皱的眉里夹着难言的苦涩,只是朝罗柔柔伸着手,“先起来吧。” 罗柔柔苦笑,“难道你不懂得抱我起来吗?” “柔柔,不要逼我。” “逼你?”罗柔柔一声轻笑,自己勉勉强强站了起来,一双惊愕的眼睛死死瞪着佟文,“你觉得我在逼你吗?你觉得我在用孩子逼你?难道你从来没想过和我结婚……从来没想过和我有孩子有家庭吗?” 佟文躲避着罗柔柔充满训斥和匪夷所思的目光,沉默中他如何回答都已显得不重要。 罗柔柔忽然哼了一口冷气,死死拽着佟文的手望着他,“你真的……这样想?” “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手术费、损失费……一切费用我都尽力补偿你。” 罗柔柔的手心一阵冰凉,惶恐的眼睛里只剩下永无止境的黑暗,“你在说什么?什么手术费?我……为、为什么要做手术?” 佟文冷漠得不含一点情感的目光落进她的心里,只淡淡地说了句“拿掉孩子吧”。 罗柔柔身子一晃,忽然觉得头昏眼花,好在佟文及时抓住她。罗柔柔稳下身子后立即扶住他的胳膊,眼睛睁得圆鼓鼓,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的话,“抱歉……我刚才说得太直接,你是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是不是?你想要事业,所以现在还不想要孩子?你放心,我和宝宝不会拖累你,我会辞职,我在家里做全职太太,绝对不会连累你。” “柔柔……” “你是爱我的,对不对?你会和我结婚的,对不对?” 罗柔柔拼命地拽着他的手,抓得佟文的手臂发疼发胀,她也死活不肯松开。 佟文无奈地只得强行抽回自己的手,却又害怕力气太大推倒她,最后只得僵持不下。 “柔柔,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 “说你爱我!说你要和我结婚!说你要这个孩子!” “罗柔柔!”佟文一声厉吼,“难道一直以来我说的、做的还不够清楚?我不爱你,我不会和你结婚,更不会和你有孩子!” 一盆刺骨的冰水迎面泼来,罗柔柔无处可躲,防不胜防,惊得大脑里的思绪全都崩溃。 “你……你……怎么……怎么可以……”罗柔柔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眼泪止不住的落。 佟文趁机抽回自己的手,开了灯,突然刺眼的光亮叫罗柔柔完全睁不开眼。 佟文抓着她的双肩,疾言厉色地说道:“睁开你的眼看清楚我的样子,看清楚我眼里对你到底有没有情意?你看清楚,站在你面前这个男人根本是个人渣!不配爱你,不配和你结婚,更不配和你有孩子,你看清楚!” 罗柔柔摇头,胸前的衣襟早已湿透,“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是因为你的工作吗?我从来不觉得你是盛凯锋的手下会多么掉身价,你在我眼里在我心里是最完美最有能耐的男人,为什么你要说配不上我?” “因为我心里爱的是别人。” 此话一出,罗柔柔的心像是被丝线狠狠一勒一扯,身子好似要在这样的痛楚下散架崩溃。 “你……你说什么?” 佟文心一横,阴云密布的脸上翻涌着厌烦和无奈,“我不爱你,罗柔柔,我爱的是别人。” “你爱别人?”罗柔柔挑眉,哼笑,“你说你爱别人,那你和我谈恋爱,和我发生关系,是为什么?如果你爱的是别人,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 佟文咬着腮帮子,心中也是一阵酸疼,“她不爱我,也不可能和我在一起。除夕那晚我一直觉得很愧疚,很抱歉,觉得自己对不起你。和你发生关系,是因为我喝多了,错把你当成了她。事后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才会一直躲避你。我没有想到,那一晚竟然就让你……” “啪”的一声脆响,不需要佟文把话说完,罗柔柔已经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佟文!”罗柔柔撕心裂肺的哭嚎着,“我是一颗真心在爱你,你却说……把我错当成了别人?你是觉得我很好欺负吗?你是觉得自己做过的事情就不用负责吗?什么愧疚抱歉,什么没有想到,统统都是你的借口!为你不负责任,始乱终弃的借口!” 佟文咬牙无从狡辩,“无论如何,我明天陪你去医院拿掉孩子。” “拿掉孩子?这样你就不用负责,不用再愧疚,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佟文皱眉,“我还能怎样?你还要我怎样?” 罗柔柔咬着苍白的双唇,斩钉截铁地脱口而出,“娶我!” 第三百九十二章 自作孽不可活 “柔柔!” 一大清早,叶梓允接到佟文的电话后马不停蹄地赶到罗柔柔的公寓。 佟文坐在门外的角落里,耸拉着头,听到不远处的电梯口传来叶梓允的声音,他才缓缓抬头,一双迷茫又空洞的眼睛里映照着叶梓允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的身影,她身旁没有跟着盛凯锋和佟武,只有她一个人。 “到底怎么回事?我收到你的微信后,马上赶来了。” 叶梓允额头渗着冷汗,不停地喘着粗气,抬眸望向佟文身后的那扇门。 “你收到我的信息,叫你一个人来,你还敢一个人来?” 叶梓允抿了抿红唇,挥着手随口道:“凯锋在电梯口那边等我,佟武守在楼下。” 佟文叹了口气,才撑着墙缓缓站了起来,一夜难眠的他长满了胡茬,头发被揪得蓬乱,像是鸡窝似的,领带松垮垮地搭在脖子上一头长一头短,衬衣领口的纽扣懒洋洋的解开,好像心里的心事装得太满已经束缚不住。 他晃晃咧咧的模样像是宿醉未醒的街头醉汉,叶梓允急忙扶住他,“昨晚都好好的,现在两个人怎么闹成这样?微信里你只说赶紧过来,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在里面陪着柔柔?” 佟文低头看着她搀扶自己的手,苦笑道:“我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总说些阴阳怪气又模棱两可的话,谁听得懂?你到底怎么了?” 佟文撇开视线,摸索着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这是柔柔家的钥匙,我知道你有,但我已经不需要了,帮我转交给她。” 叶梓允皱眉,“我根本不知道你们怎么了,有什么事你们不能当面说?” 佟文苦笑,“如果你想她气的流产,那么我就进去见她,连做手术的钱都省了。” 叶梓允大惊,“你在说什么?” 佟文没有多解释,将钥匙塞到叶梓允的手心里,冷漠到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 “劝她去医院,决定好了通知我,我会负责所有费用,这个孩子我不会要。”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叶梓允目瞪口呆,“你知道柔柔她多开心有这个孩子吗?” 佟文冷着一张脸,讥笑,“她开心,我就必须开心吗?我不会要这个孩子,也不会娶她,我说的足够清楚。她听不懂,难道你也听不懂?我找你来,就是想要和你说清楚,免得你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叶梓允完全没想到佟文竟然是这样一副全不在乎的模样,“那可是你的孩子。” “那又怎样?我给不了他一个家庭,给不了他安稳和未来,我要孩子做什么?” 叶梓允一时语塞,竟也无话可说,只得眼睁睁看着佟文走了。 她也顾不上他,只一心牵挂着罗柔柔,用手中佟文的钥匙急忙开了门,却见满地狼藉,到处都凌乱地丢着衣裳、鞋子和宝宝,家里的摆设也全都乱七八糟地滚落在地,有的碎裂了有的完好无缺,所有抽屉和柜子的门都开着,倒像是被小偷光顾了一样。 “柔柔?” 叶梓允唤了一声,左右张望,推开卧室的门却根本不见里面有人。 她叹了口气,又退出来敲了敲洗手间的门,“柔柔,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开门。” 叶梓允又咚咚咚地敲了几下,可里面根本没人回应。 “柔柔!柔柔!”她竖着耳朵贴在门上,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只得拼命地拍着门,“你千万别吓我啊!我知道你在里面,以前每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爱躲在洗手间里,所以你不出声我也知道你在!赶紧开门,你这样憋坏了,谁负责啊?” “他都不对我负责了,我还……在乎什么啊……” 罗柔柔的哭喊声隔着门也让人倍觉凄凉,叶梓允听见她答话了,才松了口气。 “你来开门,有什么事是我们不能解决的?我们坐下来好好聊。”叶梓允说了几遍,洗手间里都没人再回应,叶梓允担心又重重地拍着门拧着门把手,着急得都想要把门拆下来。 盛凯锋正好这个时候来了,不解地打量着四下,“她这是怎么了?” “佟文不想对她和孩子负责,我担心柔柔会受不了。” 盛凯锋见叶梓允始终拍着洗手间的门,也知道罗柔柔在里面,“想要粗暴,还是温柔的?” 叶梓允一愣,“现在我可没工夫陪你耍流氓。” 盛凯锋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是说我有办法破门而入。” “好啊好啊,你赶紧的。”叶梓允退开一步远,“怎么快怎么来,柔柔也不怕再受惊吓了。” 盛凯锋浅笑,上前侧着身子猛撞在洗手间的门上,顿时砰地一声撞了进去。 叶梓允急急忙忙闯了进来,四下无人,她赶紧拉开浴帘,果然见罗柔柔蜷缩在浴缸里哭得稀里哗啦,眼睛红肿得像是金鱼鼓鼓的眼睛。叶梓允松了口气,却又狠狠揪着心,眉头紧皱着直接扑上去抱住她。 “你人没事就好,无论如何,我都在你身边,什么事我们都一起扛!” 罗柔柔靠在她的肩头,原本淅淅沥沥的泪水突然间汹涌如暴雨,哭得更厉害了。 “椰子……他为什么要对我这样?他……他凭什么要这样对我?”罗柔柔抽着鼻子,身子抽搐个不停,“我那么爱他,我还是他的女朋友啊!可是……可是他却说,他爱着别人,只是把我当做他的替身,他……他说他不爱我……哇!” 叶梓允也不知道能说什么,现在即便劝慰一堆,罗柔柔情绪如此低沉也是听不进去的。 叶梓允只得起身跨进浴缸里,挨着罗柔柔蜷缩着,紧紧抱着她,“哭吧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我还在,不管你是想要这个孩子,还是不要这个孩子,我们都支持你。” 盛凯锋抿了抿双唇,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佟武正好急匆匆的从过道上赶来,脸色很不好,“佟文那小子是不是又闯祸了?我刚才看见他浑身狼狈的离开,他是不是……” “罗柔柔怀孕了。”盛凯锋言简意赅的一句话,直直戳中佟武震惊的心。 “少爷……少爷说……” “罗柔柔怀了佟文的孩子,佟文不想和她结婚,说只当她是替身,可罗柔柔很爱他。” 佟武犹如五雷轰顶,顿时雷霆震怒,“这混蛋!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我得去找他……” 盛凯锋拉住他,低语道:“这种事,要去也不是你和我去。” “可,我是他哥啊!我们无父无母,凡事他当然得听我做主!”佟武气得够呛,目光跃过盛凯锋身侧,急得眉头都快连在了一块儿,“我看罗柔柔就挺好,佟文必须听我的。现在罗柔柔还好吗?少奶奶她……” 盛凯锋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信我,这件事要出面,绝对不是你我。” “那……” “只有阿允。” 第三百九十三章 别装作很了解我 之后,叶梓允一直住在罗柔柔的出租屋里,日夜照料劝慰,连着三四天才止了罗柔柔的眼泪。可叶梓允还是不敢在罗柔柔的面前提起佟文和孩子,罗柔柔不说她到底怎么打算的,叶梓允心里哪怕再担忧也不好开口问。 “我下楼买点吃的。”叶梓允趴在卧室房门口,“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蜷缩在被窝里的罗柔柔一句话都没说,只愈发抱紧了被子,叶梓允才叹息着缓缓下楼。 单元楼外停着一辆黑色悍马,盛凯锋在后视镜里看见叶梓允走来的身影时,旋即下车相迎,“今天终于见到你了。”盛凯锋浅笑着给了她一个超级大的拥抱和亲吻,叶梓允却无声叹息着依偎进他的怀里,双眼忧伤。 “我也想你啊,可我害怕我们太恩爱会刺激柔柔,所以只有委屈你了。” 盛凯锋牵着叶梓允的手要上车,“走吧,吃顿饭的时间总有。” “有是有。”叶梓允拉住他的手,“可我不敢离开太久,万一柔柔做出傻事怎么办?” “她的情绪还是很崩溃?” 叶梓允点着头,“我都怀疑她得了抑郁症,可我一点法子都没有。我从未见过她这样……” “解铃还须系铃人。”盛凯锋揽过她的削肩,“不是你能控制的,只有佟文才能解决这事。” “我也知道,可是佟文那天的样子,是真不想要柔柔和孩子了。” “傻丫头。”盛凯锋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轻抚她的秀发,“明天晚上回主宅吃饭,你要是为了柔柔不想去,我会再安排时间带你回主宅。” 叶梓允赶忙摇手,“不用,既然约了你爸爸吃饭,肯定不能爽约的。明天让佟武来就好。” “好。”盛凯锋双手捧着她的脸,轻柔的一个吻落在她眉心,“上去吧,我就是来看看你。” “嗯,开车的路上慢一点。” 盛凯锋笑了笑,“我看着你。” 叶梓允推搡着盛凯锋上车,“这次,我送你走。” 他笑了,修长笔直的腿两三步绕过车头,拉开车门冲叶梓允挥了挥手。 叶梓允送了他一记暖暖的飞吻,一直站在树下目送悍马消失在了车道的转弯处。 “还真是情深意切啊。” 叶梓允的身子一僵,难以置信地转身瞪向不远处的霍立昕,“你怎么在这里?” 霍立昕耸着肩头走来,“怎么?只允许你住在这里,不准我住?” “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真是有企图,怎么会不打断你们的恩爱呢?”霍立昕笑着挑眉,“你老公?” 叶梓允冷笑道:“不错。不过和你没关系,我回去了。” “等等。”霍立昕喊住了她,“什么时候介绍认识认识?” 叶梓允无奈地盯着他,“我说了,和你没关系,为什么你要认识他?” 霍立昕走上前来,邪魅的眼里自是玩世不恭的深味,“拉投资谈生意不行吗?” “你好歹是个医生,专心治疗病人才是你的职责。” “为了治疗更多的病人,医生也会有项目拉投资,不行吗?” 叶梓允挑眉,“行与不行,都和我无关。请你和我保持距离,就算拉投资,也休想打他的主意。我不希望我的生活再和你有任何交集,所以烦请你最好有自知之明。” “哦?”霍立昕鬼魅的一笑,斜长的双眼里自是有万种风情,“你好像很害怕?” 叶梓允微怔,冷嘲热讽地笑道:“我害怕什么?难道害怕你吗?你有什么可怕的?” 霍立昕双手插在裤兜里,步步逼近叶梓允,斜勾的唇角含了几丝令人望而生畏的笑意,“你休想用我教你的招数来对付我。你怕什么,你心知肚明。不过我是好人,绝对不会私下找你老公聊一些陈年旧事。”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脸上冷笑的寒意又深了几分,“你也知道是陈年旧事,就算你说出来也无伤大雅。谁没年轻过?谁没有一段懵懂无知的青春?过去的事并不是我的罪过,相反,正是这些过去塑造了今天的我,所以我觉得没什么可怕的,反而我很庆幸。” 霍立昕沉吟片刻,深沉眼眸里似有不明的情绪在激荡,“你变了很多。” 叶梓允深吸一口气,笑道:“我说了,这是成长。” “可即便你变得再多,再独立再自我,在我眼前,你心里的盔甲仍然不堪一击。” “你……” 咚的一声,霍立昕逼近叶梓允,一掌撑在她身后的墙上,居高临下又冷傲刺骨的气焰熊熊地压迫在她面前,那双眼睛仿佛充满了力量,将叶梓允深埋在深处的灵魂一丝不挂地拽了出来,“我仍然能看见你眼睛深处的恐慌不安,你越是独立自我,我越是能看穿你的自卑懦弱。你不是改变,只是把过去的你藏了起来,却并不代表她不在。” 叶梓允怔忪地望着霍立昕的眼睛,一掌卯足劲儿将他推开,“别装作很了解我的样子,如果你真的了解我,就该明白当年我为什么转校,现在也更加该明白我每次看见你的心情,你就应该更加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话已至此,叶梓允已经不愿多说,转身奔向电梯口。 霍立昕站在单元楼的楼口,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追上去,耳边只听见电梯叮的一声响,徐徐打开又徐徐关闭的门,似乎是他心上的一把锁。他好笑地叹了口气,回头望向叶梓允跑开的方向,喃喃自语道:“我正是知道得太多,才会回来,你懂吗?” 第二天,阴雨连绵,阵阵冷风像是浸泡在融化的冰水里,而这顿回主宅吃饭的氛围倒也冷得不相上下。盛罡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对盛凯锋和叶梓允仍旧不满,而盛凯锋冷峻的脸上更没丝毫温度。 叶梓允一心牵挂着罗柔柔,自进门后也不过简单打过招呼,怀孕的好消息也只是盛凯锋随口的一句话,三人围坐在餐桌前好像完全陌生的三个人。叶梓允吞咽下的每一口都像是在吞石头,最后好不容易捱到最后,盛罡才终于和盛凯锋提到了盛世集团。 直到这时叶梓允才知道,原来这段时间盛世集团的情况也不大好,可叶梓允从没听盛凯锋提过,此刻更觉得味同嚼蜡。 “闷闷不乐了一路,在想什么?”盛凯锋开车送叶梓允回罗柔柔家,不禁问道。 叶梓允扭头看着他,眼波摇曳,“我在想,自己一点儿都不称职,盛世的事我完全不知。” “你现在的职责就是好好休息养胎,其他的事你完全不用考虑。”盛凯锋笑道,“你老公再不济,奶粉钱还是能为你赚够的。” 叶梓允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知道找佟文说什么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负责 叶梓允为了稳住罗柔柔,也没有马上去找佟文,而是寻着机会,想要和罗柔柔先聊。 “那天,会不会是你们都太情绪激动造成的误会?”叶梓允热了牛奶端来放在罗柔柔床头,直接掀开被子和罗柔柔躺在一块儿,轻柔地拍着她的肩头。 罗柔柔趴在她腿上,摇头,“不,后来他和我说得很清楚。越是清楚,我越难以接受。” 叶梓允替她捋开遮挡住眉眼的碎发,低语问道:“他真的爱着别人?不是借口?” “他说那个女人不爱他,他们是没有可能的,所以他才利用我想要淡忘她!” 罗柔柔说着说着,抽泣的嗓音越发无力,叶梓允不禁叹了口气,急忙劝慰。 “既然他和那个女人是永远不可能的,我想他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罗柔柔抹着眼泪,哭得凄惨,“可是……可是我默默陪伴付出了这么多,他却压根儿没看在眼里。还说对我愧疚和抱歉,就是不爱我!” “你要知道,不管是爱情还是事业,一旦人降低底线到了没有自我,那么她注定不会成功。”叶梓允叹息道,“你不要再在原地等他了,哪怕他将来真有一天回心转意,也自始至终当你是备胎,他知道你不会离开他才会越发肆无忌惮。” 罗柔柔撑着软绵绵的胳膊坐起来,“可我还能怎么办?” “现在眼前最现实的,莫过于你肚子里这个孩子。你要,还是不要,可要想清楚。如果你要了,怎么向叔叔阿姨交代?未来这么多年的日子你一个人怎么扛?养大一个孩子不仅仅是金钱和血汗的问题,最关键的是你要对他有责任。这些问题,远比佟文更迫切。” 罗柔柔的心情本就是一锅粥,被叶梓允这样郑重其事的叮嘱,脑子里更是乱糟糟的一团。 叶梓允心疼地端起牛奶杯递给她,“我不是在逼你,只是身子是你的,孩子你要是不想要了,拖得越久对你的伤害越大。身体上的也许还能痊愈,可是心理上的创伤没人能帮你。” 罗柔柔低下头咬着唇角,“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想。”叶梓允掀开被子下床,“我待会还有事,不能陪你,晚些时候回来。这段时间里,佟武会来照顾你的,你放心。” 罗柔柔见她要走,急忙拉住她,神情惶恐个,“我很害怕,椰子……我……我害怕生下这个孩子,也害怕做掉这个孩子……我害怕和爸妈说,也害怕面对自己……我……” “你说得我明白。”叶梓允拍了拍她的手,“你不管做出什么决定,都必须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你要知道这个决定代表着怎样的意味,以后将会怎样改变影响你的生活和人生,是不是你能承担的?但最关键的一点,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支持你。” 罗柔柔泪眼婆娑地望着她,脑子里虽然仍是一片空白,可心却在此刻填的丰盈。 叶梓允能说的能做的全都说了做了,剩下的,更多是要给罗柔柔时间和空间,做决定。 她等佟武来了才离开,直接接过悍马车的钥匙,开往佟文住的地方。事前叶梓允并没有和佟文联系,害怕佟文拒而不见所以直接冲上门去找人。果然佟文没来给她开门,但叶梓允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从罗柔柔的钥匙包里取走了佟文家的钥匙。 她毫不犹豫自己用钥匙开门进去,刚打开门扑面而来的风里满是熏人的酒臭味。 叶梓允皱眉,大步冲进客厅拉开窗帘推开窗户通气。许是突然射来的强光,她听见身后传来男人闷闷的一声冷哼,很是不悦。叶梓允才留意到佟文蜷缩在地毯上,周围横七竖八地倒着喝空的酒罐,不禁纳闷。 “这么多天,难道你都是这样过的吗?” 佟文还没醒,只胡乱在地上摸索着什么想要挡住光线。 叶梓允倒丝毫不客气,直接冲进卫生间,用漱口的杯子接了满满的冷水,冲着佟文愁容满面的脸泼去,当下惊得佟文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像落水狗一般甩着自己的头。 “醒了,我们就坐下来好好聊聊。”叶梓允踢翻脚下的空啤酒罐,在沙发上坐下。 佟文木讷了好半天,才看清沙发里叶梓允的脸,竟惊愕的目瞪口呆,“你怎么在这里?” “我总不会是来找你喝酒的。” 佟文看了眼地上的狼藉,冷笑,“以前我们在槐桐路的院子里,也这样喝过酒。” 叶梓允挑眉望着他,“时态用的不错,是以前。” 佟文嘴角的笑意微微抽搐,双手搓了搓脸,径直坐在单人沙发椅里,沉闷地问道:“你想和我聊什么?劝我接受罗柔柔,接受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和你能聊的,无非就是凯锋和柔柔。这次我的确为柔柔而来,但我不是劝你接受她。” 佟文反而不明白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叶梓允交叠着双腿,冷静从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我只想问你,既然你觉得愧疚和抱歉,为什么还要她一味的付出?为什么你还要执意逃避?为什么不在事情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前,悬崖勒马?” 佟文微眯着双眼,似在思忖着叶梓允话里的意思,闪烁的目光都不敢与她直视。 与此同时,盛世集团的总裁办公室,盛凯锋刚刚结束会议回来。 “这次受到叶氏集团被华尔街投资人并购的影响,整个市场都很不景气。”副总端起茶几上新煮好的咖啡品了一口,看向此刻疲惫地摁着额角的盛凯锋,“股东这样横加指责,我觉得有失偏颇。” 盛凯锋长舒了一口气,忽然起身解开了西装外套的纽扣,“我要出去,有事电话联系。” “不是吧?我好不容易盼着你回来能松口气,现在你又跑了?” 盛凯锋收拾着桌上的文件,笑得温和。 副总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这张脸也只有为叶梓允的事儿才能有表情。” “今天是她生日,我想为她准备惊喜。” “可现在中午都不到,你这早退得也太早了,我不好交待啊!” 盛凯锋抓过椅背上的风衣外套,笑道:“他们问起来,就说我巡视安奈商场,其他的你帮我。” 副总还来不及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盛凯锋走了,“哎,能者多劳,我也就这样安慰安慰自己吧。” 出了盛世集团,盛凯锋开着跑车一路赶到安奈商场,提前和商场的总经理联系过,眼下总经理正领着盛凯锋有模有样的巡视商场。无论怎么看他一本正经的脸色都像是来办公的,可事实上,他却是找来了总经理当导购,替自己推荐商场里销量最好的几家店,想要选礼物送给叶梓允。 “这家首饰店品牌虽不大,但设计独特,深受年轻人喜爱,盛少看看有没有满意的。” 盛凯锋沿着玻璃柜台徐徐走去,忽然看中一条波西米亚风的蝴蝶结绑带三层手链,正要叫店员取出来给自己看看,没想到另外一个男人突然走来,好巧不巧,看中的也是这条手链。 第三百九十五章 情窦初开 “先生的眼光真好,这款手链是我们唯一一款意大利设计师亲自设计的限量款。”店员礼貌地微笑着,从玻璃柜中抽出黑色的托盘,“全球只有三条,而我们国家也只有这独一无二的一条。送给心上人,正好能表现出她在您心目中的重要地位,也是独一无二。” 盛凯锋皱了皱眉,“只有这一条?” 店员这才注意到盛凯锋,也只是含笑地抱歉,“是的,先生,只有这一条。” “巧了,难道你也喜欢这个?”霍立昕浅笑着转过身看向盛凯锋,装作一脸陌生的样子。 盛凯锋淡淡地点着头,“这款手链很适合我的太太,不知道你可否割爱?” 霍立昕垂下眼睑瞥了眼柜台上的手链,笑得意味深长,“它也很适合我的女人,而且是我先拿到手在先,所以无论你割不割爱,我都要定了。不过,我们的审美品位倒是差不多啊。” “这位客人啊,我们……” “你是谁?”霍立昕瞅了眼盛凯锋身后的总经理,“听语气像是这的负责人,我们都是客人,为什么你要偏袒他?难道,你觉得我买不起?” 总经理急忙挥手解释,霍立昕也根本不在乎,只递了个眼色,要店员替他包起来。 “我愿意出双倍的价钱,从你手中买。” 霍立昕笑了,一双邪魅的眼里像是开了潘多拉的宝盒,阴沉得叫人害怕,“我说要卖么?” 盛凯锋依旧面不改色,见店员已经替他打包好了,而霍立昕没有丝毫转卖的意思,只得退让,“这位先生如此在乎,看来也是和我一样的心思,对自己所爱的人真心实意。” “当然。”霍立昕的语气一沉,眉眼中的冷笑如冰渣子扎人,“我爱她,是和你一样的。” 盛凯锋嗅到他身上不怀好意的敌意,像是一柄出了鞘的宝剑,杀气凌厉。 他顿时艴然不悦,却又不知道眼前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为什么会这样,莫名的觉得,这个男人所说的这句话,似乎没有字面上这么简单的意思,可也想不出别的深意。 “我认识你吗?” 霍立昕耸肩,“反正我不认识你。”他笑着单眨了眨右眼,“后会有期。” 盛凯锋的余光瞥向他擦过身边的侧影,男人脸上倨傲的笑容,好像知道他们真的会再见。 霍立昕走后,盛凯锋的手机正好嗡嗡震动,打断他继续挑选礼物的心绪,“阿允。” “凯锋,你现在忙吗?”电话那头的叶梓允小心翼翼,唯恐打扰了他的工作。 盛凯锋听出她语气里隐藏的爱意,不禁抿唇浅笑,“你什么时候找我,我都不忙。” 叶梓允也笑了,“我刚刚和佟文谈完话,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但我心里也踏实了。” “需要我现在来接你吗?” “不不不,你忙你的,我是开车来的,自己也能回去。” “好。”盛凯锋指着另一条项链,和被霍立昕买走的手链极为相似,“我晚些时候来接你。” 叶梓允挂了线,正迈步走向悍马,她的手机忽然叮铃铃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小莹打来的电话,“小姐,你今天有空吗?我上回和你说的,我们室友她是美术系的,今天他们要画人物肖像,想找小姐当模特。” “我只是上回送你去安大,被你的室友匆匆瞥了眼,她怎么知道我一定适合?”叶梓允拉开悍马的车门,侧着身子坐了进去,随手把挎包甩在副驾驶的位置。 小莹却笑了,“小姐是倾国倾城的容貌,比安大的校花还美,小姐不适合就没人适合了。” 叶梓允笑得无奈,看了眼车上的时间,“好吧,既然我之前答应了你,就不会爽约。但是我还得赶回去照顾柔柔,所以我怕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吗?” “放心,我和他们都说了,小姐还有工作。” “嗯……对了,你既然在学校,就别总是小姐的叫我了,像以前一样叫我梓允姐就好。” “那我待会来校门口接你,梓允姐。” 叶梓允甜甜的笑着挂了线,在导航里输入安市大学后,径直开着悍马车一路扬长而去。 佟文的家距离安大也不远,一路畅通无阻,叶梓允倒是很快就到了,她把车停在学校的停车场里。刚下车,就看见小莹急匆匆跑来,红润的脸上充满朝气,“我刚刚看见这辆车,就知道是梓允姐来了。” “走吧,我也不能让你们久等。”叶梓允摸了摸她的头,“笑得这样开心,有什么好事?” 小莹挽着叶梓允的胳膊在郁郁葱葱的校园小径上痴痴的笑,今天的阳光正好,黄澄澄随风摇曳得像是一波一波涌动的金色海浪。墨绿的叶子像是泛着蜡光,油亮油亮,衬托着校园里的莘莘学子更是朝气蓬勃,就连小莹的浅笑低语声也如风铃般悦耳。 “是他,今天他也在,这是他的第二学位,所以梓允姐正好帮我看看他。” “我说咧,美术系的事情你这么积极,原来是在这里。” 小莹低眉莞尔,面颊上绯红的桃晕水润可人,“我决定相信他,所以没问他那天的事情。” 叶梓允略有思忖,“那其他男生怎么说?你不是说,是有人欺负他吗?” “所以,我在想那个姐姐也许只是路见不平来帮忙的,却被他们传得难听想要报复。” “既然你心里没有疙瘩就好,不过还是要学会保护自己。” 小莹欢快地应着,忽然兴奋地指着眼前一块广袤齐整的大草地,风拂过翠绿的草叶如绿色的皮毛般顺滑有光泽,空气犹能嗅到刚割过草不久的芳香味,叫人心旷神怡。 “他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叶梓允顺着小莹手指的方向看去,金色的阳光下白色衬衣的少年自是美得恍若天使。叶梓允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男生,就像从云海深处走来。虽然只是一抹含笑的侧影,但他给叶梓允的第一感,仿佛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的霍立昕,纯净纤白,阳光在他身上晕染开层层的光晕,朦胧似幻。 “梓允姐你先等着,我去帮忙。” 小莹欢喜得像只雀鸟扑向霍立川,叶梓允还不知道这个男孩叫什么,只是被他的眉眼一惊,还真是像极了当年的霍立昕。她看得出神,望着小莹帮他提着书包又拎着画夹的样子,心里的暖意却在渐渐消散。 这个男孩不仅长得像霍立昕,就连对小莹此刻无微不至的照顾而流露出的厌烦也像极了。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忽然觉得自己是在看过去的自己。 她站在自己的回忆里,却是第三者的视角,看清了自己一片真心是如何被糟蹋,看清了自己当年所没看懂的霍立昕脸上嫌弃厌烦的表情。就像此刻的小莹和霍立川,他并不喜欢她,甚至当她是累赘,是负担,可是她看不懂,她不明白,只想对他更好。 要怪,也只怪她太年轻了不够成熟。 “立川!立川……”几个漂亮的女孩远远跑来,满脸娇羞,“你答应过我们要画我们的。” 霍立川完全不顾及身旁的小莹,和其他女孩说说笑笑,任由她们围着自己,挽着自己的胳膊。而小莹只是远远地望着,哪怕再难过再不开心,她也没有上前指责和宣示权威的资格。 叶梓允皱眉,恼怒地大步朝霍立川走去…… 第三百九十六章 错过的夏至 “叶小姐,好巧,我们居然又见面了。” 叶梓允的脚步猛地一顿,还没回头,身后的霍立昕已披着一身金色的阳光缓缓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叶梓允皱眉不解。 霍立昕双手插在裤兜里笑得邪魅,“为什么你每次遇见我总会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你总在不该你出现的地方出现。” “哦,是吗?”霍立昕冷笑着扬眉,“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叶梓允瞥了他一眼,“懒得和你说。总之,我不管你图什么,拜托你别像跟踪狂一样跟着我。” 霍立昕笑得更开心了,“我图什么跟踪你?你还真是自以为是啊!” “好啊,那你说你为什么在这里?别说这是你的母校,你只是回来看看。”叶梓允冷傲地双手抱肩,“这是你第二次出现在安大,难道你真是母校情结重到这样的地步?还有,别骗我说你是这的教授,安大没有医学的专业,我很清楚。” 霍立昕无奈地笑着,“话都被你说完了,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实话。” 霍立昕挠了挠鼻梁,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实话就是,我想来看看今天能不能遇见你。” 叶梓允微愣,旋即笑得轻蔑,“撒谎还真是不打草稿的啊?这是实话吗?” “瞧吧,我说了实话你又不信,我也很无力。” 叶梓允撇着嘴看向小莹和霍立川,“如果你忘记了自己以前的嘴脸,可以多看看那个男孩。看看他,和你当初简直太像了。招蜂引蝶还从来不懂拒绝,欺负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任劳任怨,她不是奴隶,没人能这样对待她。” 霍立昕淡淡地扫视了一眼霍立川,斜斜勾着唇角挑起一抹讥笑,“欺负?是她心甘情愿的爱上这个男孩为他付出,怎么能说是男孩欺负她?在两个人的爱情里,他们都是奴隶,爱情的奴隶。” “你说得很对,两个人的爱情里,可是你看那个男孩,他是爱着那个女孩的吗?” 霍立昕深沉的眼波忽而一阵荡漾,叶梓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中的力量极具穿透力,好像一支离弦之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中霍立昕的心,揪得他痛不欲生,眉头不自然地紧皱,像是要把她牢牢锁进自己的心里。 他揣在裤兜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想要拉住叶梓允的时候,小莹忽然远远地喊走了她。 叶梓允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走向小莹,果断干脆。 可在霍立昕的脑子里却浮现出大一那年叶梓允转学离开时的那抹背影,孤单痛苦又留恋不舍的背影。两抹背影重重叠叠,明明是同一个人,可此刻叠放在一块儿才让人不得不感慨,岁月和经历能让一个人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无奈地摇着头,也朝霍立川走去。 “哥。”霍立川露出大男孩爽朗干净的笑容,“就是她,对不对?你画册里的女孩。” 霍立昕什么也没说,只从霍立川手里接过画纸和画笔,又意味深长地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叶梓允。小莹担心她坚持一个动作会累,和自己室友商量后让叶梓允坐在一棵矮树下,蜷曲着双腿撑着一本精装的进口英文小说,叶梓允可以看书打发时间,也正好。 其他学生都开始画了起来,霍立昕仍旧怔怔地望着她发呆—— 那年高二的暑假,阳光璀璨得像是金子悬在空中闪烁,叶梓允一袭碎花的连衣裙扎着简单的马尾坐在树下看书,冲远处的霍立昕招着手,“你帮我画一幅肖像吧,风景真好!” 霍立昕正聚精会神地在画布上涂着颜料,只随口敷衍道:“我只画风景,不画人物。” “可是我听说你送了隔壁班的班花一幅她的肖像画当生日礼物。” “没有。” “我……” “我现在很认真的在画画,你能不能安静?” 霍立昕的一声低吼叫叶梓允用书当着双唇不敢再言语,自默默地低头翻书。 也不知道云卷云舒了几回,当霍立昕完成手中的风景画,想要给叶梓允道歉帮她画一幅人物肖像时,他抬眸望向那颗茂盛的树下,只有茵茵野草随风摇曳,哪里还有叶梓允呢?那一株株野草不停地摇头晃脑,好像在嘲笑他的失落。 就好像此时此刻,摇曳在霍立昕脚下的这些草,错过了春季它们终会枯萎。 在岁月长河中,错过的人,错过的情,也终会淹没在时间的黄沙中。 “今天谢谢学姐了,耽误了学姐这么长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叶梓允拍了拍屁股上的青草和泥土,和颜悦色地笑道:“没有,能和你们在一起,我也能体验到大学生活的简单和乐趣。” “几时你成了他们的学姐?”霍立昕又笑得清浅的走来。 叶梓允冷漠地翻着白眼,倒是身边的其他女生开始泛起了花痴,“学长,我们能看看你的画吗?我们时常听我们老师提到学长,说学长的画千金难求,举办的每一场画展都空前盛大!我们都好仰慕学长。” “不只是我们美术系,学长在我们安大所有的学生当中,都是膜拜的殿堂级男神!” 叶梓允很能理解她们对霍立昕的崇拜,当年读书的时候他的画作已经获得许多国际大奖,可她很清楚霍立昕利用碎片时间练习画作的辛苦。也正是因为这样,叶梓允很疑惑为什么霍立昕现在不是画家、艺术家,而是个医生? “我今天没画什么,你们赶紧交作业去吧。” 几个女生念念不舍地望着他,才不得不离开,一路还在偷偷咬着耳朵窃喜。 叶梓允见小莹帮霍立川收拾画架,正打算过去,却没想到眼前突然横来一幅画。 画里的她坐在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下,盛夏的阳光照耀着不远处的一条小溪波光粼粼,她一袭碎花的裙子随风翩跹若蝶,一双充满了惊愕、紧张和害怕的星眸栩栩如生,遮住她鼻梁和红唇的那本书是很破旧的英文版《简爱》。 叶梓允挑眉看向身后的霍立昕,他嘴角抿着笑意,难得的认真,“我刚才画的。” “我知道,上面的颜料都还没干。我不知道的是,你什么意思?” 霍立昕久久凝视着她的眼睛,低喃道:“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 叶梓允的心骤然一沉,生日,居然是她的生日,这段日子全心思都牵挂着罗柔柔,她竟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我没什么好送你的,这幅画是我想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收。”叶梓允看了眼角落的签名,“我知道这很值钱。” 霍立昕笑得无奈,“只是值钱,而不是贵重?” 叶梓允皱眉,“有区别吗?” “值钱是金钱的衡量,贵重至少能说明在你心里还有一定的份量。” 叶梓允闪烁着目光望向远处的小莹和霍立川,只淡淡地说道:“我该走了。” “送你的东西我就不会再要,否则我也是当垃圾扔掉。” “好啊,省得我自己动手。” 叶梓允要走,却被霍立昕拉住死死地把画塞在她手里,笑得轻蔑,“要扔,也是你扔。” 叶梓允不想再多费唇舌,大步走向小莹,不容小莹和霍立川告别,她硬生生拖成了小莹。 霍立昕一直目送她的背影,直到看见叶梓允把他的画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第三百九十七章 我对他略有耳闻 一双男人骨节分明匀称的手伸进垃圾桶里,引起不少周围人的瞩目。 霍立昕毫不在乎他们,从垃圾桶里捡回叶梓允刚才丢弃的那副画,只可惜画面一角染了油渍。霍立川背着画板小跑着赶来,望向叶梓允的背影笑道:“这姐姐还真是说得出做得到,我哥这样的签名画作送给她,她都不要。” “以前,她是第一个要我画画送给她的人;现在,也是第一个不肯收我画的人。” 霍立川大大咧咧地笑着,“何止,还是第一个偷走我哥的心还不肯还回来的人。亏我哥难得求我办一件事,我还辛辛苦苦发动美术系班上的同学今天来画肖像,又想方设法让张小莹的室友去劝她带这个姐姐来当模特,还不是为了我哥能送出这幅画啊!” “拿着。”霍立昕把画拍在霍立川胸口,“用你的美男计,让张小莹带回去。” 霍立川撇着嘴,“哥,我实在不想和张小莹有瓜葛了,我不喜欢她。” 霍立昕没理他,一只手插在衣兜里大步朝前走去,霍立川小跑着跟上来,“我心里已经有了认真喜欢的女生,以前是我花心才觉得塞给我一个张小莹也无所谓,可现在……哥,我只想认认真真和我喜欢的女生在一起。虽然她比我大几岁,但我真的很喜欢她。” 霍立昕想起叶梓允的话,猛地顿下脚步,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她打心底里认为自己根本没爱过她。霍立昕真是欲哭无泪,只得无声地叹息应道:“好,不过得等你办完这件事。” 霍立川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又看了眼怀中的画,“只可惜这画被染了油……” “回去我再添几笔就能掩盖过去。” 霍立昕凝神望着画中的叶梓允,只可惜他现在才明白,掩饰了画作的污痕也不再是最初的那一幅画,而人与人之间的裂痕哪怕能修复也不再是最初的那般亲密无间。他越是努力,叶梓允越是想要逃,他们之间的鸿沟永远无法逾越。 他从衣兜里掏出精致的手链礼盒,引得霍立川伸长了脖子。 “这是哥准备送给那个姐姐的?刚才怎么不送出去?” 霍立昕又把礼盒揣回去,嗫嚅道:“我想等她愿意接受我的时候。” “哥对这姐姐多年一往情深,在家里画了许多她的肖像,为什么又要和舒怡姐在一起?” 霍立昕敲着他的脑袋,“不该你管的事,不要多问。” 霍立川捂着自己的头,流露出小男生的娇羞来,惊得周围路过的少女们花心荡漾。 叶梓允开车到罗柔柔家,小莹也跟着,没想到盛凯锋竟然也在。 “今天下班这么早?”叶梓允进卧室见罗柔柔熟睡后,才轻手轻脚退了出来。 盛凯锋坐在沙发上招手让她过来,“今天你生日,想要陪你。” “对啊,今天是小姐的生日,我都忘了,什么也没准备。”小莹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 叶梓允莞尔一笑,“今天你做一顿好吃的给我们,就算你的贺礼啦。” 小莹满心欢喜,开心地蹦蹦跳跳去开冰箱,佟武也浅笑着去帮忙。 盛凯锋握紧她的手,“我知道你放不下罗柔柔,所以来的路上买了很多菜。” “我还担心你订了餐厅的座位,想要给我一个惊喜。” “我不了解你吗?”盛凯锋揽过她的肩头抱着,凑到她耳边低喃,“生日快乐,老婆。” 说话间,叶梓允赶到脖颈间一阵冰凉,低眉看去,竟然是一条纤细精致的项链,坠着一枚如猫眼般透亮的宝石。叶梓允笑着在盛凯锋的脸上轻轻一啄,桃颊上堆着层层叠叠的红晕,“谢谢你,老公。” “明年你的生日,就有我们的小宝贝一起为你庆祝。” “今年也有他。”叶梓允喜滋滋地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睛里幸福的笑意足足溢了出来。 小莹一面摘着菜,一面带着几分抱怨笑道:“今天小姐还收了一幅画呢,是霍老师送的,我们都求不来呢。我拜托了立川好多次,他都不肯帮我。今天小姐倒好,收了画还给丢垃圾桶里,我都想回头捡回来。” 盛凯锋笑着回头看向怀里的叶梓允,“好端端的,扔了做什么?” “多余的东西就是垃圾,垃圾不扔只能是负担。” 叶梓允眼神游移,看着自己的指甲不知道在想什么,却没想到这句话出口后的效应。 小莹是一下子急了,许是没想到叶梓允会说霍立昕的作品是垃圾,可叶梓允更没想到小莹会为了霍立昕和自己急起来。而盛凯锋更是满头雾水,不知道小莹口中的霍老师是谁,也不知道这个霍老师和叶梓允的关系为什么要送她画,而叶梓允还给扔了。 “哎呀,你们乱七八糟的在闹什么呢?”罗柔柔实在受不了,蓬头垢面地站在门口。 叶梓允怔忪地看着她,笑道:“我们不闹一闹,怎么叫醒你吃我的生日大餐?” “生日?谁生日?”罗柔柔一脸茫然。 叶梓允挑眉又撇嘴,罗柔柔才恍然大悟,“啊!天,我把你生日给忘了!” “忘了好啊,待会罚你多吃肉。现在,赶紧去洗漱换套衣服出来。” 叶梓允迎上去又把罗柔柔塞回了卧室,关上门。 小莹还泪眼汪汪地愣在那里,嘟嘟嚷嚷道:“人家霍老师的作品才不是垃圾。” “你说的霍老师,是哪位?”佟武来了兴趣。 小莹叹了口气,“当然是赫赫有名的天才画家霍立昕啊。” 盛凯锋若有所思了片刻,霍立昕的名字他从小就有耳闻,是安市不可多得的艺术人才,后来定居美国。虽然近些年来霍立昕鲜有画作,甚至并没走上艺术的道路,但也正因为如此,霍立昕的画和他这个人反倒越发值钱。 “霍立昕,为什么要送画给阿允呢?”盛凯锋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小莹便把今天找叶梓允当模特的事告诉了盛凯锋,“霍老师许是见小姐漂亮,忍不住画了一幅画。毕竟霍老师也是喜爱美好事物的人啊,看见好的风景肯定忍不住。” “原来如此。”盛凯锋没有再多问,任由小莹忙去了。 半个小时后,洗漱打扮好了的罗柔柔才从卧室里出来,盛凯锋幽幽地望着叶梓允,浅笑的模样莫名的叫叶梓允心慌,“过来。”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眼里的笑意不减,叶梓允只得乖乖地坐了过去。 “我刚才听小莹说了霍立昕的事。” 叶梓允的心一阵狂跳,连罗柔柔都诧异地睁圆眼睛,追问道:“怎么回事?” 盛凯锋没理她,“阿允,霍立昕这么多年没画作问世,难得为你画了一幅画,你不感谢别人也不该把画扔了叫他寒心。难道,他把你画得其丑无比?” “为你画画?”罗柔柔目瞪口呆,一惊一乍地叫盛凯锋都疑惑地盯着她。 “你这是什么反应?” 盛凯锋挑眉,叶梓允拼命地挤眉弄眼,罗柔柔才抿着唇轻咳了几声,“是这样的,我认识霍立昕,椰子也认识霍立昕,这个霍立昕啊,根本就是个混蛋,是人渣!” 盛凯锋眉头紧皱,疑惑地看向叶梓允,“她不是把形容佟文的词汇拿来形容所有男人吧?” “柔柔……是胡说的……” 叶梓允赶紧冲罗柔柔使眼色,可她却像是哭瞎了眼,完全看不到似的,叫叶梓允刹那间如坐针毡…… 第三百九十八章 生日蛋糕 “这霍立昕啊,是我们一朋友的男朋友……” 罗柔柔忽然滔滔不绝地讲起霍立昕这个人来,叶梓允听得是一愣一愣,全然不知所措。 “……所以,我和椰子都不喜欢他,椰子当然不会收他的画稿了。” 等她好不容易讲完,叶梓允顾不上盛凯锋的反应,急急忙忙拉着罗柔柔到阳台上。 “你和凯锋胡说八道什么呢?他什么时候对舒怡始乱终弃了?”叶梓允压低声音,小心地往客厅的方向看去,见盛凯锋毫不在意的起身去了厨房,才勉强松了口气。 罗柔柔反倒纳闷地上下打量着叶梓允,“你是疯了吧?我这是在帮你啊,再说了,我又没说出舒怡的名字,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霍立昕对舒怡没有始乱终弃,他总是对你始乱终弃啦,我又不是乱给他按罪名。” “好了,我的姑奶奶,拜托你小声点,霍立昕没有对我始乱终弃。” “椰子,你怎么了?我可是在帮你啊!” 叶梓允叹了口气,“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对佟文的怨恨而牵扯到每一个人身上。” 罗柔柔甩开叶梓允的手,望向阳台外的万家灯火,苦笑道:“我对他没有怨恨。” “你的脸上可满满写着呢。”叶梓允走上来,“他今天和你联系过吗?” “我不知道。”罗柔柔回答得异常冰冷,“我手机一直在关机。” 叶梓允犹豫了片刻,才又说道:“我今天和他谈过了,我想他冷静下来会和你联系的。” “冷静下来和我联系?”罗柔柔盯着她苦笑,“就算这样有什么用?他会可怜我,同情我,施舍我一段婚姻还是一个家庭?” 叶梓允咬唇摇着头,“你千万不要这样想,你会否认了佟文对你的回心转意啊!” “不重要了。”罗柔柔颓废地耸拉着头,“就算他回心转意,我也不在原地了。” “柔柔……” “进去吧,今天是你生日,也是我决定重生的日子,别提这些渣男的事儿。” 罗柔柔擦过叶梓允的肩头回到客厅,没一会儿传来了小莹饭菜做好的声音,叶梓允也入了席。一顿饭虽然吃得热闹,但是叶梓允的心全然不在此,始终觉得味同嚼蜡。直到最后盛凯锋捧来了生日蛋糕,吹灭蜡烛,叶梓允才真真切切感受到生日存在的意义。 她又长了一岁,过去的事情都成为了过去,包括那个过去的自己。 盛凯锋帮忙切蛋糕的时候,叶梓允的手机响了,她匆忙低头看了一眼—— “生日快乐。立昕。” 叶梓允直接删掉了短信,并没有存霍立昕的号码,就像一封推销的垃圾短信。 吃完蛋糕后,佟武开车直接回槐桐路,盛凯锋则开着悍马和叶梓允、小莹回城南7号。到家的这一刻,叶梓允才知道叶山亭和sam也为自己准备了生日蛋糕和生日礼物。这还是叶梓允第一次收到弟弟的礼物,终于在愁容满面的脸上绽放开了一抹难得的笑容。 “这个蛋糕是我最爱吃的。”叶梓允看向盛凯锋,“肯定是你告诉的山亭,对不对?” 盛凯锋笑着摇头,“这全是山亭留意你的心思。” 叶梓允又惊又喜,叶山亭只是笑着端来一份sam切好的蛋糕给她,“尝尝,喜不喜欢。” 叶梓允吃了一大勺,吼中滑而不腻的奶油味甜进心里,“这……我好多年没有吃到这个口味的生日蛋糕了。以前小时候我每年吃的生日蛋糕都是这个口味,可是后来我再去买的时候,他们却说根本没有做过在奶油里加柠檬、青梅的,说我记错了。” 盛凯锋宠溺地摸着她的头,笑道:“连带我一块儿,都快被蛋糕店的老板当成疯子了。” “这是秘密。”叶山亭轻柔地笑着,“能显得我和姐更亲近。” 叶梓允扑哧一声笑了,气氛才在这一刻间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盛凯锋见她舒展开的眉眼,才终于放了心。 sam低头飞速在手机上发出了一封微信,嗖的一声,被淹没在众人高涨的欢笑声中。 与此同时,霍立昕坐在沙发上随意伸长腿搭着茶几,怀里搂着舒怡正看一部黑白电影。 “谁这个时候还找你?”舒怡不喜欢有人在她和霍立昕一起时打扰。 “sam。”霍立昕起身松开了舒怡,“我去阳台听一段语音。” 舒怡点了点头,霍立昕已踱步到阳台掏出耳机戴上,才点开了sam发来的小视频。 视频里叶梓允满脸欣喜,诉说着多年没吃到这个口味蛋糕的哀愁,看得霍立昕忍俊不禁。 “立昕,你厨房里怎么这么乱?”舒怡本来是来找水喝的,却被料理台上一堆散乱的面粉、鸡蛋吓得够呛,柠檬皮还散发着淡淡的酸味,还有许多料理工具,“你不是从来都不下厨的吗?怎么……” “是裴安到我这里用了厨房没收拾。”霍立昕双手插在裤兜里走来。 舒怡皱了皱眉,“难怪,你也别管了,明天阿姨来了自然会收拾,我们接着看电影。” “嗯。”霍立昕面不改色地回到客厅,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只有那部被他死死捂着的手机,在隐隐滚烫的发热,烧得他心绪不宁。 另一边,罗柔柔在他们走后,又蜷缩回了自己床上。 手机孤零零地扔在床头,已经好几天了,她碰都没有碰过。 她不是没有心存希冀,也许自己关机的时间久了,佟文就会担心牵挂她的安危赶来看她。可是这几天,佟文一次都没来过。罗柔柔想着叶梓允说的那些话,还是开了机。心里像是藏了只小猫咪,不停地挠着爪子,让她忐忑不安。 随着手机主屏幕的界面亮起,罗柔柔的心卡在嗓子眼里,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眼睁睁地盯着。直到她点开通话记录,刷新又刷新,除了叶梓允的电话外,佟文根本一通电话都没打来。 罗柔柔苦笑着扬手把手机砸在墙上,砰地一声,当场砸得四分五裂,像极了她破碎的心。 一夜的失眠,第二天罗柔柔一双眼睛完全熬成了红肿,她勉强洗漱打扮后出了门。 她前脚刚上一辆出租车开走,后脚佟文便从另一辆出租车里下来。 他站在罗柔柔家楼下昂头望着,心里虽然还有犹豫,但是眼神已比之前清朗了许多。 佟文坐电梯到罗柔柔家门外,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在,他只得给罗柔柔打电话,可是电话也打不通。佟文不知所措地来回踱着步,心里竟有几分焦急。他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还是没人开门,没人接电话。 叶梓允便是在这个时候被佟文的电话惊醒,她猛地看向墙上的钟,“都这么晚了?” “罗柔柔不在你那边?” “不在啊……怎么了吗?她应该在家才对,这几天她一次门也没出。” 佟文皱眉,“可她现在不在家,手机也打不通。” “什么?”叶梓允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想起昨晚罗柔柔说得那些奇怪话,她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继续守在门口,我现在马上找人在外面找她,你千万不要离开,如果她回来了你告诉我。”叶梓允说完后,立刻掐了线,不等一旁刚睡醒的盛凯锋反应过来,叶梓允连拖鞋都来不及穿,急急忙忙进了衣帽间。 第三百九十九章 我娶你 叶梓允先赶到罗柔柔家,用钥匙开了门确定屋里的确没人,她才留佟文在客厅里等,然后再找来没课的小莹和佟武,在罗柔柔能去的任何地方都找过了,找了整整一天也没有任何罗柔柔的消息。 佟文时不时会打电话来问他们的情况,所以叶梓允也知道罗柔柔直到现在也没回家。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叶梓允和佟文一起在罗柔柔的出租屋里等待着,等来的只有夜色。 “我熬了粥,今天你们什么都没吃。”小莹给每个人都端来了一碗粥,又专门叮嘱叶梓允,“小姐肚子里还有孩子,可是万万饿不得的。” 叶梓允急得火烧眉毛,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但为了孩子还是勉强喝了小半碗。 她刚把碗搁下,就听见玄关传来敲门声,佟文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大家都在客厅里翘首以待。可当他们看着佟文垂头丧气的回来时,大家都耸拉着眼角跌坐回沙发。只有叶梓允快步迎向盛凯锋,“你不是要加班么?怎么还来?” “放心不下你。”盛凯锋揽过叶梓允的肩头,“看样子,你们还是一无所获。” 叶梓允叹息着点头,“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报警了。” 话音落地,叶梓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急忙掏出手机一看,竟是一封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叶梓允看完短信内容后,整个人都僵硬得不知所措。佟文是最先走来追问:“是她?” “……不、不是。”叶梓允摇头否认,“是我另外一个朋友。” 佟文低垂着眼皮,没有再多说,只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沙发坐下。 叶梓允看着他颓废憔悴的模样,心里也很是不舒服,只微微抬眸望向盛凯锋。 他浅笑着抿着唇角,“我送你过去。” 叶梓允点了点头,最后又看了眼佟文,才跟着盛凯锋离开。 等得夜又深沉了几分,小莹第二天还有课不得不回去,佟武便送她一块儿走了。只剩下佟文一个人留在客厅,空洞的双眸盯着玄关的方向,像个痴傻的疯子,双眼毫无焦点,身子软绵绵地陷在沙发里,似乎找不到任何心中的信念。 他这样一坐,便是整整一夜,不曾合眼。 直到天边破晓,整座安市都被笼罩在浓浓的白雾之中,悍马才终于又稳稳当当停在楼下。 罗柔柔坐在车里怎么都不肯下车,“我不要回来,要去就去你家。” “柔柔,事到如今,该结束的时候就要好好结束。”叶梓允捧着她的手,语重心长。 罗柔柔别开脸望向窗外,她的脸色煞白,眼底泛着铁青,似笑非笑道:“我不想见他。” “但你该说的话必须得说,是为你,为他,也是为了你的孩子。” 罗柔柔的双肩忽然一颤,幽深凄凉的目光里无丝毫温度和光泽,像是一对死人的眼睛。 “事到如今了,还想要我怎样?为什么我怎样做都不对?” 罗柔柔情绪崩溃,突然推开车门下车,叶梓允来不及阻拦,好在佟文正从小区的大门方向走来,见到罗柔柔后他一路狂奔上来喘着呼哧呼哧的粗气拦下了她。罗柔柔瞪了他一眼,冷淡寡漠的目光里连绝望的心绪都没有。 “你终于回来了!”佟文喜不自胜,急忙晃了晃手中拎着的外卖袋,“我想你今天回来的话,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所以我买了灌汤包、油条和豆浆,正好当你早餐。” 罗柔柔翻着白眼,冷笑,“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来奚落我?嘲笑我?见见我为你所受的情伤到底有多么要死不活,好满足你的自信心,让你膨胀?” 叶梓允远远地望着他们,也不敢上前,偏又担心罗柔柔的身体经不住她这样的愤怒。 盛凯锋却伸手搂过她的腰肢,低语道:“你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有交给他们。” “可我觉得,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捉弄人?”叶梓允痛苦地捂着心口,“如果有一天,老天爷也会这样对付我们,怎么办?我好害怕,谁都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意外,甚至就是下一刻……” 盛凯锋浅笑着上前捂住她的嘴,“不要在心情低沉的时候去猜测子虚乌有的结果,不要去做决断,这样只会加重你心里的烦闷不快。走吧,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要忙碌。” 叶梓允知道盛凯锋说得很对,只是放心不下罗柔柔,最后还是被盛凯锋塞进了车里。 “我知道上次我们不欢而散,我也知道自己伤害了你的感情,所以这次我来向你道歉。” 罗柔柔无奈地冷笑,“到今天,你还以为我想要的,只是你的一个道歉吗?” “我娶你。”佟文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如此刻穿透浮云和白雾丝丝缕缕的光线。 罗柔柔始料未及,根本没有想到佟文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千疮百孔的心上像是被人喷淋酒精,针扎似的疼。佟文放下手中的外卖袋,为了表示出他的诚意和真心,佟文倏尔单膝下跪,手里托着精致的钻戒盒子。 罗柔柔的视线从盒中的那枚折射着旭日光泽的钻戒,落在佟文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目里,心跳在这一刻仿佛也漏了一拍。心底像是被人撕扯出一个巨大的黑窟窿,如黑洞引力一般将她整个人的身心、情感和灵魂都吸入了永无尽头的黑暗里。 “嫁给我,我愿意和你一起组建属于我们的家庭。” 风中,佟文情意绵绵的言语如羽毛挠过罗柔柔的心扉。 她胸口憋得烦闷,鼻腔里翻涌着浓浓的苦涩,只支支吾吾地哽咽道:“你……为什么要娶我?” “叶梓允找我谈过之后,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对你的所作所为,现在我想对你负责。” 罗柔柔屋内的一声冷笑,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翻滚跌落,“只是因为这样吗?” “柔柔……” 罗柔柔猛吸了一口气,胡乱抹掉了脸上的眼泪,“不是因为爱我,不是因为想和我一起拥有幸福,不是因为你渴望和我共度余生,只是……只是因为我怀了孕,你不得不对我负责?” 佟文的眼波刹那之间闪烁如星,却没有繁星的光辉,只有阵阵冷气逼人的星光寒芒。 罗柔柔无奈地低垂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啪啪地碎在地上。 “你自始至终,都只是为了这个孩子……” “不是,柔柔,你误会了。” “误会?”罗柔柔猛地抬起头来,“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你我也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如果不是这个孩子,你更不可能在我面前坦白你的秘密,说出你的真心话!你骗我,利用我治疗你自己的情伤,因为你爱而不得所以来折磨我,利用我对你的真心实意来怒刷你的存在感!” 佟文的心狠狠一揪,“柔柔,这是过去的我,但现在我已经为你改变……” “不用了。”罗柔柔心高气傲地昂着头,匆忙的用手背抹去脸上湿漉漉的泪痕,“我不需要你改变。留着你那颗饱受爱情摧残的心,继续在风雨飘零中流浪吧,我不会嫁给你。” 佟文没想到罗柔柔会如此强硬的拒绝,那天她明明很想自己娶她的,不是吗? “我已经彻底悔悟,给我这次痛改前非的机会吧,柔柔……” 罗柔柔冷嘲热讽地笑着,不知道是在讥讽佟文,还是嘲笑自己,“我已经如你所愿,拿掉了孩子。你不用对我负责,我也不会嫁给你。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爱你。” 第四百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灰蒙阴沉的天,什么时候下的一场雨,正如罗柔柔什么时候离开的,佟文完全没有印象。 他脑袋一片空白坐在小区院子里的长椅上,浑身如落汤狗一般湿透,脚下早餐的外卖袋被雨水打的啪啪的响,里面的灌汤包和油条都被雨水浸泡得一团模糊,乳白的豆浆也在雨里慢慢渗透出来,像是心上伤口里模糊的血肉和遮掩不住的悲伤。 佟文煞白的脸上早已分不清雨水和泪水,只是眼中的森冷与无助无不表现他的失败。 纷繁的思绪和记忆片段纠缠在一起,佟文想起在叶梓允住院的病房外,罗柔柔的话—— “爱的力量?”佟文冷笑,后仰着头靠在墙上,“爱的力量是什么?让人伤心欲绝,让人痛哭流涕,让人看不到明天只能蜷缩在黑夜的被窝里一遍一遍被对方伤害,遍体鳞伤,质疑自己和爱情,这也是爱造成的。” 罗柔柔看着叶梓允的病房,笑了笑,“爱,的确会让人失去自由,失去随心所欲,不得不去包容、习惯和体谅另外一个人。就像一场赌注,结局值不值得没人知道。爱会为我们设置各种困难,但是也会给予我们战胜困难的力量,这才是真正的爱。” 佟文低眉看着她的侧脸,一句话都没说。 罗柔柔望着他,眉目含情,“我一直都相信会遇到真爱,无论发生什么事。” “哪怕你爱上的是混蛋,是人渣,你也还要继续爱着他?” 罗柔柔无奈地笑着,“直到我的爱被消耗完,我就不会再爱他。” 直到我的爱被消耗完,我就不会再爱他。 不会再爱他。 不再爱他。 “我已经如你所愿,拿掉了孩子……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爱你。” 我都不会再爱你。 不再爱你。 记忆中的两段声音在重叠,嗡嗡嗡的在佟文的脑子里闹个不停,搅得他痛彻心扉。 肩头一阵疯狂的抽搐抖动,眼泪竟骤然间比雨落得还要急骤。 一双棕色的皮鞋踩过积雨的小水坑久久地侯立在不远处,佟武撑着一柄黑色的长伞远远眺望着被风雨模糊的佟文,凝重哀伤的神情不比佟文好,却也只能一声叹息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此事过了大半个月,虽然佟文的状态仍旧不好,但佟家兄弟两人也重新回到盛凯锋身边。 只要是叶梓允在的场合,佟文基本上来了就走,不和她说一句话也不会和她有眼神交流。 叶梓允也无所谓了,因为罗柔柔的事,佟文恨她怨她,叶梓允也无可奈何。 之后叶梓允又陪了罗柔柔几天,被罗柔柔匆匆打发走了。自从她出了这次事后,叶梓允感觉到罗柔柔整个人的性情大变,变得沉默寡言又不爱笑了,叶梓允不放心,又请了家政阿姨来照料罗柔柔做了手术后康复的身体。罗柔柔想要拒绝,可叶梓允已经付了工钱,她又不好说什么。 这样的日子一过倒是一整个月过去了,隔三差五落几场雨,人的心情也像天气这般阴晴不定。叶梓允有段时间没有罗柔柔的任何消息,反倒从家政阿姨的口中打听,知道罗柔柔情况很好,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今天叶梓允一大早醒来,阳光已簇在卧室的床头,像是盛放的向日葵。 盛凯锋照旧已经去盛世集团了,她慵懒地赖在床上享受清晨的美好,好一会儿才下床。 刚出卧室,叶梓允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小莹轻快的哼唱声,不知道是不是雨后初霁的缘故,今天大家的心情似乎都很不错。小莹见叶梓允走来,高兴地指着墙上一幅裱好的画,“霍老师画得这么好看,小姐怎么舍得扔?” 叶梓允顺着小莹手指的方向看去,兀的大惊,“怎么……” “是我男朋友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给你的,都还装裱好了。” 叶梓允一时头疼,“你……你男朋友为什么硬要把画给我?” “我男朋友是霍老师的弟弟,肯定是舍不得见你这样糟蹋他哥哥的画。” 叶梓允恍然大悟,霍立昕回到安市,还出现在安大,原来是为了他的弟弟霍立川? 原来,那个和霍立昕长得像感觉也很像的大男孩,就是当年的霍立川。 叶梓允扶额跌坐在沙发上,原来一切都是为了霍立川,她居然还说霍立昕对自己阴魂不散。天啊,她真是当年丢脸丢得还不够,现在更是丢到家了。小莹疑惑地打量着叶梓允忽白忽青的脸色,还没来及开口就被厨房里的兰蕙叫走了。 叶梓允看了眼墙上的画,想要把它摘下来,小莹突然探头出来,“小姐想做什么?” “我……我就是看看……”叶梓允苦笑着敷衍。 小莹郑重其事地说道:“小姐可别想把画扔了,扔了我跟你急。” 叶梓允想起自己生日那天小莹急红了眼,又是哭又是闹的,头皮都痒了,只得缩回了自己的手。晚上盛凯锋回来,见到墙上多了幅画还不禁多看了两眼,称赞有加,“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霍立昕的原作。” “霍老师的画每年都会有展,姑爷从没去看过?”提到霍立昕,小莹比任何人都要积极。 盛凯锋笑着摇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对这幅画不屑一顾的叶梓允,“他居然画得是学生时代的你,还真像。尤其是这个眼神,一个陌生人很难这样看懂又看透一个人的目光,也难怪他的画作如此有名。” “画里的眼神怎么好了?”叶梓允冷笑着,“看着就像是受惊过度的小鹿。” 盛凯锋搂着她的腰坐下来,“可在惊讶恐慌的背后,那双眼里充满了失落的爱意。” 叶梓允握着手机一紧,嘴角的笑意在抽搐,“受惊过度的小鹿,怎么会爱上猎人?” “所以我才说,是失落的爱意。” 叶梓允这才抬眸望向霍立昕的画,竟也看不出画中自己的眼神到底是几个深意。 “姑爷这么了解霍老师的画,肯定会和霍老师成为知己的。”小莹兴奋地欢呼。 盛凯锋嘴角抿着一抹浅笑,“既然投缘,以后有机会自然会相识。” “别。”叶梓允急忙抓住盛凯锋的手,局促不安,“我不喜欢霍立昕这个人。” 小莹失望地撇着嘴,知趣地转身回厨房。 盛凯锋爱抚着她的头,宠溺地笑道:“你因为你朋友的事,对他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 “我不管,反正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你和他有来往。” “好。”盛凯锋烙下一个吻印在叶梓允的眉心,“你才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叶梓允笑了,依偎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你明天有空吗?” “嗯,明天周末,我打算陪你。” “明天我约了那个华尔街来的投资人见面,和他谈关于叶氏集团股份的事情。” 盛凯锋低眉看着她,“做好面对的准备了吗?山亭和sam明天看见你,肯定会惊讶。” 叶梓允点着头,“这件事儿不能再拖了,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本土的市场,就连盛世集团也被牵连,不是吗?至少这件事上,我还是能做出决定。” 第四百零一章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第二天,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半个小时,盛凯锋已经开车送叶梓允到了见面的咖啡厅。 “我不方便进去,在车里等你。”盛凯锋为叶梓允拉开车门,牵着她的手下车。 阳光照亮叶梓允一双如猫眼般透亮的双眸,清浅的笑意满满溢出来,“你的身份很特殊,的确和华尔街的投资人见面不妥,一不小心传出去还以为你们盛世集团也要被并购了。不过,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在车里闷这么久?去商场里逛逛也好,到时候我给你电话。” “好。”盛凯锋搂过叶梓允的纤腰,俯身要吻。 叶梓允的脸一红,双手抵着他的胸口,左右张望,“有人呢,被人看见了。” “谁?谁看见了?”盛凯锋好笑地看向身旁,“就算他们看见了,又怎样?” 叶梓允嘟着嘴,“好了,早到半个小时不是为了和你耳鬓厮磨的,我还要和律师先谈谈。” “你连和老公的恋爱都谈不好,还和律师谈什么?” 盛凯锋抱得她愈发紧了,一只手撑在车身上,怎么都不松开。 过往的路人为了盛凯锋的颜值,为了他的身材,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看得叶梓允脸上跟火烧似的。她低眉莞尔,娇羞地瞪着他,“我真是佩服你厚脸皮的本事。怎么结婚的日子越久,你还越像是恋爱中的小男孩啊?” “不好吗?”盛凯锋深情地凝视着叶梓允的双眸,“多少人说婚姻是恋爱的坟墓,既然我能在婚姻里越活越像是谈恋爱,你该庆幸。” 叶梓允掩唇而笑,瞪着他真是又急又气又爱又享受。 街对面,一辆银色的凯迪拉克徐徐停在路边,车上的人下车后一眼看向叶梓允的方向。 “他们怎么在这里?”sam皱了皱眉,扶着叶山亭下车,“是叶梓允和盛凯锋。” 叶山亭别有深味的“哦”了一声,都扭头向另一边下车的霍立昕。 霍立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干嘛都盯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看着他们这么恩爱,大哥当真一点感觉都没有?”sam带着几分打趣的诙谐。 霍立昕淡漠地瞥向叶梓允,正好看见她凑身上去吻着盛凯锋的双唇,眉尖匆匆一蹙。 “我们进去吧,让叶梓允看见我们一起也不好。”叶山亭出声提醒。 霍立昕像是根本没听见,双手插在裤兜里就这样笔直地站在路边,远远望着叶梓允。 她笑起来的模样,和他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只是她为之而笑的人已经是别人了。 霍立昕神色如常地看着他们进了商场,阳光金波的摇曳下,他俊朗邪魅的面容冰冷似铁。 叶山亭和sam到了约定好的咖啡厅,值班经理引着他们到包间坐下,没多久叶梓允的代理律师便也敲门进来。大家已经是第二次见面,各自寒暄问好后入座,sam有意在正式谈判前旁敲侧击向律师打听,但律师句句守口如瓶,叫sam根本套不出信息来。 “时间要到了,怎么还不来啊?”sam等得着急,面前的咖啡杯都喝空了。 律师从容不迫地笑道:“戴维斯先生还请耐心,投资人那边不也还没到么?” sam叹了口气,又看着手表上的时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叶梓允和盛凯锋进了商场后没多久便分开了,叶梓允在去咖啡厅之前先去了一趟洗手间。正在水池前补妆时,她忽然从镜子里瞥见了霍立昕,她纳闷地回头望去,还只当是自己错觉,可霍立昕果然站在她身后,双手插在裤兜里,后背靠着墙,只侧眸冷冷地盯着叶梓允。 “你……”叶梓允无奈地合上手中的化妆盒,“我真的不想问你为什么你在这里。” “立川送去的画,送到了吗?” 叶梓允抿着唇上前,“难道霍立川在这里兼职?你是来找他的?” 霍立昕沉默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句话都没说。 叶梓允挑眉,“既然你不想说,我却有件事不得不和你说。既然他是你弟弟,这件事反倒好办了。拜托你,回去告诉你的弟弟,离我家小莹远一点。她和当年的我一样不懂情爱,只一心想着付出想着去爱,根本不计较自己的得失,她是个好女孩,你的弟弟伤不起。” “这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是啊,你更是这样的人,我拜托你有什么用?” 叶梓允冷傲地从他身边走过,懒得再理他。 霍立昕却紧跟着与她并肩而行,“我很疑惑,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 “那你说清楚,我是怎样的人叫你这么厌恶我?” 叶梓允冷笑,混在人群里朝咖啡厅走去,“你是怎样的人你很清楚。” “我清楚的是,我的自我认知和你对我的评价完全不同。” 叶梓允猛地顿下脚步,“请问你跟着我做什么?现在医生都这么闲么?” 霍立昕耸耸肩,“我不知道医生是不是这么闲。” “我很认真的和你说,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我面前,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懂吗?” 霍立昕皱眉,“我懂,但命运要安排我出现,我也没有办法。” 叶梓允勾唇讥笑,“你霍大才子,什么时候成了宿命论者?你不是一直都强调事在人为?” “原来你还记得。”霍立昕的眉头舒展,眼角挂着几抹笑意。 “是,我都记得,不像你没心没肺,你做过的事我记得很清楚。”叶梓允冷峻犀利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畏惧,“但,你的容貌和声音在我记忆里没有半点印象,我已经将你忘得干干净净。过去的事,也与你无关,它只是我成长经历途中遇到的波折罢了。” 霍立昕吞咽着吼中的硬物,“你一定要这样说?” “我心里就这样想的。”叶梓允似笑非笑,轻蔑地挑眉,“难道现在真话反而没人信?” “在安大,我和你说的真心话,你又信了么?” 叶梓允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转身要走,霍立昕伸长手臂拉住她的手腕,高傲清冷的目光里是难得的温柔和认真,“你可以对我笑一笑吗?我不想你每次看见我都苦大仇深。” “就算不是苦大仇深,你也不是能让开心放肆一笑的人。” 话至此,叶梓允不想再多说,冷冽的目光从霍立昕的脸上轻轻一扫,走得毫不回头。 霍立昕徐徐昂起头,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望着叶梓允的背影。 笃笃笃。叶梓允站在包间门外,敲了三声,才握着门把手推门而入。 sam见到她的时候不禁皱眉,“叶梓允?你来这里做什么?” 叶梓允径直走进来坐在代理律师的身边,sam一脸迷惑,叶山亭也已心知肚明。 “原来,这位神秘的大股东,是我姐。” sam微怔,旋即也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叶梓允含笑道:“是我,既然叶氏集团要被并购了,我当然得来赚一笔。” 叶山亭笑得温文柔和,看不出丝毫的震惊和诧异,“合同姐也看过了,有什么条件?” “只有我们吗?”叶梓允望向门口,“那位从华尔街赶来的投资人,难道不来见我?” 话音落地,包间的门又被人推开了。 第四百零二章 针锋相对 叶梓允循声抬头望去,从他熨烫得笔直的西装裤缓缓上移,还在感慨这人的身材很不错,而且这身定制的西装十分昂贵时,霍立昕的声音已经响起,“叶小姐,原来你也在。” 叶梓允的大脑顿时嗡的一阵响,手拿包没拿稳,猛地掉在地上。好在包间铺了地毯,谁也没在意。她皱眉不解地起身望着他,真的很想问他为什么自己到哪里他偏巧就在哪里,要说是命运而非人为,叶梓允根本不信。 “霍先生,这位就是一直未曾露面的神秘股东。”sam的声音阴阳怪气,好似别有深意。 “哦?”霍立昕走上来,目光里全是漠然,像是才相见的陌生人,笑道,“原来叶氏集团最后这一位股东,就是叶氏集团的大小姐。霍某始料未及,今日初见,叶小姐果然如传言中所言的,有美貌有头脑。在这个节骨眼上,叶小姐手中的股份只会连连升值。” 叶梓允见他装模作样地端着架势,倒也十分配合,只是她不懂,霍立昕不是市医院的医生么?想起在叶氏集团的电梯前碰面的事儿,似乎只有一种解释。 “霍先生,就是华尔街的投资人?” “叶小姐错爱,霍某这点身价本事,还不足以混迹华尔街。” 叶梓允皱了皱眉,这时候叶山亭才来介绍霍立昕的身份,“霍先生是陪同华尔街投资人一起从美国回来的高级商务谈判专家,是美国谈判界的翘楚。在纽约,霍先生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主要提供商务谈判合作,并且在全球都有分公司。这次,是专门负责我们叶氏集团并购案的谈判专家。” 叶梓允恍然大悟,难怪见他在住院部顶楼劝说轻生者时的口才如此厉害,原来是谈判官。 “很高兴,能在今天以全新的身份认识你,叶梓允小姐。” 霍立昕笑得温文尔雅,叫叶梓允有刹那的不知所措,只觉十分陌生。 叶梓允稳定心绪后,严肃冷静的脸上毫无波澜,却是落落大方地朝他伸出手,笑得礼貌,“很高兴认识你,霍先生,我认为你称呼我为盛太太比较好。毕竟,我已经结婚了。” 霍立昕的双眸微眯,冷笑着握住叶梓允的手,“既然已经认识是朋友了,不介意我称呼你为梓允吧?这样显得亲切,谈生意也不见外。” “显得亲切并不代表真的亲切。”叶梓允强行抽回自己的手,漠然地在椅子上高贵的坐下,“所以按照谈生意的流程,我们坐下来好好聊就行。见外与不见外,并不是谈生意的重点。”叶梓允挑眉瞥了他一眼,“重点是双方互惠互利的结果,不是吗?那些虚无的手段,在我这里行不通。” 叶山亭和sam都不曾见过叶梓允这样的模样,都有点木讷。 霍立昕倒是浅笑着坐在叶梓允对面,“虚无的手段行不通,不知道实打实的交情可行吗?” “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两码事。”叶梓允端起白水呷了一口,“生意场上需要足够的冷静和睿智,而交情这种归属于感性范畴的玩意儿,不是我首要考虑。而且,我与霍先生首次见面,实在没有交情可谈。” “喂喂,你们两个要谈就快点谈,现在又不是谈恋爱听你们拌嘴。”sam冷不丁冒了句。 叶梓允瞪了他一眼,霍立昕却已笑道:“你这般伶牙俐齿,是跟谁学的?” “以前遇到一个渣男,软磨硬泡在他身上领悟出来的。” “哦?”霍立昕不怒反笑,“只怕要青出于蓝了,你可以考虑当个谈判专家。” “不用这么客气,我爱恨分明,别人怎么待我我就怎么待别人,所以我并不适合谈判。” 叶梓允这句话里的意思已经足够明白,就连代理律师也听得出叶梓允和霍立昕之间的关系。大家都只是闭口不言,喝咖啡的喝咖啡,整理文件的整理文件,看热闹的看热闹。哪怕最后开始具体商讨并购的事情,霍立昕和叶梓允两人仍然在争锋相对,谁也不肯让步。 “……各位咖啡喝太多伤身,今天谈了这么多,我想已经足够了。”叶梓允撑着桌子起身,“后续的事情我的律师会跟进,你们有什么问题和想法,可以直接和我的律师联系。” 不等霍立昕起身相送,叶梓允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过他身边,只余风中一脉清冷的幽香。 律师也没多待,打过招呼也跟着走了。 包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sam才松了口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叶梓允这个样子,浑身都长满了刺,像只准备进攻的刺猬。” “我也没想到。”叶山亭抿了口杯中的咖啡,“她好像只有对大哥是这样。” 霍立昕笑道:“你们在说她待我很特殊?” “我可不是在夸你。”叶山亭扭头向霍立昕的方向,似笑非笑,“我们的计划中,可没算到叶梓允是这样的态度。我有点担心她……最后和你对着干,而搅黄了这桩事。” “你们觉得她和我对着干,我只有输吗?”霍立昕敛了笑意,深沉的脸色令人捉摸不透。 sam干咳了一声,还真是不好回答,“你们不是有句古话,英雄难过美人关?” 霍立昕挑眉看着他,“你倒是很有长进啊。” sam撇着嘴,自然不敢再多说。 等叶梓允联系盛凯锋自己已经结束会面后,盛凯锋已经在悍马车里坐着等她了。 “我买了你爱吃的,尝尝。”盛凯锋从后排拎来一堆零食。 叶梓允看都没看一眼,气得脸色通红,“我气都要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 盛凯锋见她脸色不好,牵过她的手轻拍了拍,“怎么?谈的很不顺利?” “还不是怪那个霍……”叶梓允几乎要脱口而出,对上盛凯锋的目光刹那,止了话头。 盛凯锋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不说了?” “哎,都是个祸害人间的家伙在那搅局。”叶梓允撇开了头,“不提也罢。” 盛凯锋摸了摸她的头,“快别气了,小心对孩子不好,生出来和你一样小气。” “对啊,我就是小气,你能拿我怎么办?” 盛凯锋耸着肩头,“还能怎么办?现办!” 不等叶梓允回过神,盛凯锋的大手扣着她的后脑,俯身凑近一个火热的吻落在她红唇上。 这一幕,正好被霍立昕看得真切,他匆匆收回目光,不再多停留一刻。 车里恩爱缠绵的两人陶醉在暖心的春光中,哪里能注意到车外的情况,没一会儿叶梓允的脸反倒更红更烫了,“你这个流氓。以后我要是生了个儿子,绝对不会让他学你,要是是女儿我就得教她警惕你这样的男人。” “为什么?我能让自己的老婆幸福,应该是楷模才对。” 叶梓允笑得合不拢嘴,“胡闹。” “今天是周末,我一整天都陪你,接下来你做什么?” 叶梓允还没开口,盛凯锋的电话就来了,“凯锋,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来陪我?” “罗娜,出什么事了?” 叶梓允一听到这个名字,忍不住整个人的汗毛都竖起来当做危险因子侦探器。 “电话里我说不清,你来看看我,好不好?” 第四百零三章 罗娜和Flore 盛凯锋推开槐桐路别墅的大门,一股萧瑟的冷风夹杂着潮湿刺鼻的霉味迎面扑来。 他皱着眉头看向四周,雪白的窗帘随风翻飞,窗户和后院的门都大大的敞开着。 粗粗一眼望去,根本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凯锋,是你吗?”罗娜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很快她的脚步声已咚咚地响在楼梯上,“我知道你一定会赶来的,我就知道!”罗娜穿着一身雪白的睡裙,赤着脚一头扑进盛凯锋的怀里,“我好怕……我不想走……” 盛凯锋僵硬着后背想要把她推开,却又不敢太用力怕伤着罗娜。 没想到这时候叶梓允走来,从盛凯锋身后探出脑袋,轻咳了一声,惊得罗娜猛地站直身子。叶梓允笑着上前挽住盛凯锋的胳膊,眉眼里浓浓的爱意此刻在阴冷的屋子里却万丈光芒般耀眼,“罗小姐穿这么少,不冷?” “她也来了?”罗娜皱眉看向盛凯锋,“我说过只想单独和你谈事。” “我们在逛商场,你有事,我们当然一起来了。”叶梓允笑得甜美。 她越是甜美,罗娜越受不了,“凯锋,你跟我上楼,我的的确确有事只能私下和你说。” 罗娜趾高气扬地瞪着叶梓允,好似在比谁更重要,谁更有本事一样。 两人四目相对的眼神里都能听见战火燃烧的声响,无形中的硝烟已弥漫开来。 盛凯锋转身看向叶梓允,示意道:“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随便做些送上楼。” 叶梓允挑眉应下,“好啊。” 盛凯锋这才走在前面引着罗娜上楼,走在后面的罗娜还得意地转身冲叶梓允做着鬼脸。 叶梓允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冰箱,在里面胡乱地翻找着,“你的好哥哥让我做东西给你吃,还真是对你好啊。明知道我的厨艺不怎样,你吃了别拉肚子就成。” 叶梓允笑得诡异,自在料理台前忙碌着。 而楼上,佟武为罗娜安排的是客房,盛凯锋刚跟着罗娜进去,又是一股刺骨的寒风扑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苦练。” 盛凯锋走上去关上窗户,罗娜却趁机从他身后将盛凯锋牢牢抱住。 “放手。”盛凯锋双臂垂在身侧,淡漠的语气里沉淀着不悦的恼怒。 罗娜却不肯,反倒越抱越紧,“军区又派我维和,可我不想去,很不想去。” “军区的命令,无人能违抗。”盛凯锋低眉看着她环着自己的双臂,“我也是你的长官,松手!” “不!你现在被停了职务,你只是我的凯锋哥哥。” 盛凯锋一咬牙,抓着罗娜的双臂使劲儿分开,毫不留情的在她手臂留下紫红的印子。 “为了纪央哥哥,你也不能这样对我!” “正是为了纪央,我才容忍你到现在,否则我早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罗娜怔忪地望着盛凯锋一脸严肃的脸,知道他并没有撒谎,“就是为了叶梓允吗?” 盛凯锋靠着窗台,双手抱肩,“你到底找我想说什么?” “我不要去维和,我要留下来。”罗娜斩钉截铁,说得毫不犹豫。 盛凯锋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可能。” 罗娜急了,红着眼圈,“你都能帮佟文开脱,为什么不能让我留下?” “我没有帮佟文,你们两个谁犯了错,都是我这个长官的错。” “可是……” “没有可是。”盛凯锋松了手走过罗娜身边,“我不会违抗军区的指令。” “是吗?”罗娜盯着他冷笑,“如果有一天,军区派你去维和,你也舍得叶梓允?” 盛凯锋的脚步一顿,罗娜又皱眉言道:“你现在的心情,就是我对你的心情,我想留下。” “想留下,自己去军区说。” “越级上报,我不敢。” 盛凯锋无奈地回头瞪着她,“我说过我爱阿允,这辈子只爱阿允。” 罗娜急切的上前,“你忘记你以前是怎么和我们说的吗?” 叶梓允端着煮好的一碗面正好走来,不偏不巧正好听见罗娜撕扯的嗓音传来,“你曾经还说过,你不会爱上任何人,你不会拥有爱情,可是现在呢?你爱上了叶梓允,难道不是爱情吗?难道你不是在改变?你怎么知道将来你还爱她,却不会爱我呢?” 叶梓允的心头倏尔一紧,脚下的步子就此凝顿,不敢再往前一步。 “你是不是忘记你答应纪央哥哥什么了?你答应他,会照顾我一辈子的。”罗娜声泪俱下,平时她根本不会哭。在军营和战场摸爬滚打得久了,心里女孩子似水的柔情早被隐藏在层层盔甲后,她见惯了战友的生死也不会哭,可是现在她哭了,连她自己都快忘记落泪是怎样心酸的感觉。 盛凯锋只得一声长叹,“罗娜,我答应纪央,是我和纪央的情谊而不是对你的亏欠,更不是你可以肆无忌惮施加在我身上的道德枷锁。” “叫我flore,你知道这才是我喜欢的名字!” 叶梓允愕然大惊,flore,这个名字不是在法国马赛住的房子的屋主吗? 她闪烁的目光里忽然忽现出初到法国马赛的画面—— “住在这里的人,是谁?”叶梓允的目光又落在纪离的身上。 纪离挑眉,伸长脖子凑近她,好奇地瞪圆了眼睛,“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你不是。”叶梓允回答得斩钉截铁,说不出的感觉,但住在这里的应该是个女人。 纪离看着她,片刻后哈哈大笑,故作深沉又挤眉弄眼地说:“我告诉你吧,这里住着的是女人,而且……还是和盛凯锋有着千丝万缕,斩不断关系的女人。”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抬眸撞进纪离一对狡黠的眸中,她的心口却泛起异样的苦涩。 后来,在庄园里和叶梓允很要好的法国小伙soleil也提到过自己的中文名是flore取的,所以叶梓允才想到flore是个中国人。包括后来,纪离也说过,“别骗我,盛凯锋的那艘游艇,除了flore,你是第二个上去的人。可见在他心目中你的与众不同啊,别人,可是根本碰都碰不得那艘游艇。你们,昨晚是不是在游艇上……” 叶梓允细思极恐,她最害怕的事情似乎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 一股刺骨的森寒之意从她灵魂深处滋生而出,是恐惧、慌张和害怕。 她不嫉妒任何一个女人,也不畏惧任何一个女人,可叶梓允就是怕flore。 她清楚记得自己当时在海边的所悲所痛,她知道自己彼时渴望拥有却还不曾拥有的柔情与爱意,盛凯锋曾经全部奉献过另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flore。当时叶梓允低着头在沙滩上画着一圈一圈,束缚着自己,不得不承认,她是嫉妒得很啊! 而那封被盛凯锋珍藏在钱包里的卡片,在青乡无意中被叶梓允看见后,她才会嫉妒得发狂,患得患失,想要和盛凯锋拍许多合照和婚纱照,想要替代钱包里的这张卡片。 陈旧泛黄的卡片上,虽然字迹已模糊,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是叶梓允仍然记得很清楚那串女生手写的法语文字,翻译成中文,便是“我此生做的最可怕和危险的事,就是对你说我爱你”。署名,flore。 叶梓允忽然觉得头重脚轻,根本没想到罗娜就是flore。 第四百零四章 无条件的相信一个人 叶梓允木讷僵硬地下了楼,手里端着的面碗早已冰冷,一坨面糊似的黏在一起。 她双眼呆滞地坐在沙发里,双手撑在身侧,努力在记忆中搜寻着关于flore的一切信息。 最后,她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才听到盛凯锋朝自己走来的脚步声。 “怎么一个人傻坐在这里?”盛凯锋握住她的手。 叶梓允却猛地一惊,手心里黏糊糊的都是冷汗,脸色煞白地盯着盛凯锋。 盛凯锋错愕,抱着她的头用自己的额头贴上去试了试温度,“哪里不舒服吗?” 叶梓允回过神来,摇头,“没有,就是……太、太专注了。” “我马上送你回去休息。”盛凯锋牵着叶梓允的手站起来。 罗娜则站在楼梯上,远远地望着他们,“凯峰哥哥,我……” “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必须回马赛的庄园。” 叶梓允的身子一颤,听到马赛的庄园,她心里更是不安。 盛凯锋许是感受到了她颤抖的厉害,急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笼罩在她身上,如此出了别墅。 罗娜一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们,嘴里明明千言万语,到头来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真的很想对他亲口说一句,我好想你,却也不敢说出口。 她在害怕,害怕说出口被拒绝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她的心,就像这栋槐桐路的别墅,高大宽敞又华美,可又寂寥孤独落寞。 一栋房子里没有爱,它算不上一个家。 一个人心里没有爱,她也算不上完整。 罗娜忽然明白了什么,放眼望着四周翻飞的雪白窗帘,飘忽不定的心思也随之起起沉沉。 回到城南7号时,家中一个人都没有,盛凯锋热了牛奶端来床头,看着半坐在床上的叶梓允,从她腋下抽走了体温计查看后松了口气,“还好,没生病,可你为什么会流这么多汗,又抖得厉害?” “我……我也不知道。”叶梓允抿着双唇,胡乱找着理由搪塞,“许是一大早和人谈得太过激烈,伤了神,休息休息就好了。” 盛凯锋心疼的捋着她额前的碎发,“我去给你放洗澡水,你洗个热水澡再睡。” “嗯。”叶梓允抿着苍白的双唇点着头。 盛凯锋轻吻着她的额头,立即起身去洗手间开浴霸放热水。 叶梓允始终若有所思,等她从浴室里泡完澡出来时,听见厨房里传来炉灶开火的啪嗒声。她的目光才匆匆看向衣帽间。盛凯锋回来后就脱下外套扔到了衣帽间里,叶梓允寻思着,关上卧室的门,才轻手轻脚进了衣帽间。 今天盛凯锋穿的一件休闲夹克就随意挂在衣架上,叶梓允从夹克的内袋里掏出了钱包。打开一看,钱包的相片夹位置里的的确确放了张他们的婚纱照。照片里的两人相视而笑,是那样的幸福恩爱。 叶梓允忍不住从钱包里抽出这张照片,像是牵引出一段美好的记忆。 照片被徐徐抽开,隐藏在照片背后的那张泛黄的卡片,突然如一枚石子砸中了叶梓允的头。她的视线焦点落在这张卡片上,被时间消磨得差不多的字迹、斑驳的纸张猛地唤醒她的记忆。 flore,她的署名仍然依稀可看得清。 叶梓允想起罗娜的样子来,想起盛凯锋当着自己的面对罗娜的冷漠与寡淡,她忽然一头雾水,怎么都想不清楚。如果说盛凯锋不爱罗娜,自然不会在钱包里留着她告白的卡片留这么多年;可如果说盛凯锋爱她,但他平时对罗娜又十分苛刻严厉,为什么呢? 难道表面上的严格要求都是做戏哄人的吗? 叶梓允分不清了,想着在紫竹街外遇见他们的那一次,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演戏? 罗娜,flore;出差,任务。 叶梓允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头像现在这样乱过,比一堆被猫抓乱的毛线还要难以理清楚。 她把钱包放回衣兜里,又晕晕乎乎回到床上躺下,满脑子的混乱。 她真的可以不计较罗娜对盛凯锋的死缠烂打,可她不得不计较盛凯锋对flore的在乎。 这一直是埋藏在她心里的刺,flore从未出现过,这根刺也从未扎过她的心。 可今天当罗娜嚷嚷着盛凯锋叫她flore的时候,叶梓允的心上顷刻间遍体鳞伤。 叶梓允晃了晃头,只觉得脑子里被塞得更沉了,明明没有困意,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盛凯锋进来见她已经入睡,只把熬好的粥放在床头,静静地陪着她,摸着她的后背。 叶梓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却被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惊醒,满头冷汗从床上直挺挺地坐起来,却发现天色早已深沉。而她眉心间颗颗的冷汗珠子,在朦胧的月色下更加沁骨冰寒。 “……罗娜的事情,少爷真的要答应?” 叶梓允隐隐约约听见了佟武的声音,他好像和盛凯锋正站在阳台上,而阳台最不隔音。 “战区也的确危险,打发她回法国马赛,我也算了一桩心事。”盛凯锋的声音略显疲惫。 叶梓允掀开被子下床,趿着拖鞋走向卧室的阳台,躲在玻璃门后。 “我担心,罗娜这么多年来的心思,不会只单纯的想要老老实实待在马赛。” 盛凯锋略有沉吟,“我知道,但我偏偏答应了纪央,我不可能对罗娜不管。” 佟武还在说什么,叶梓允并没听清,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 她以为是自己的手机,走上去一看,亮眼的屏幕上却闪烁着flore的名字。 叶梓允赫然大惊,看见这个名字仿佛见到了降妖除魔的咒语,而她就是一只困在情爱里的小妖,当下六神无主,心里慌乱烦闷得更是忐忑不安。而阳台上的谈话声这时候也听不见了,叶梓允不知道是不是盛凯锋要回来了,又急忙窜回被窝里,老老实实的装睡。 果然,没一会儿盛凯锋就回了卧室。 他看了眼手机,看见flore的未接来电,当下回拨了过去,怕吵醒叶梓允,他踱步到了卧室的阳台,关上了玻璃门。叶梓允翻过身来望着盛凯锋的背影,耳边还是能听清楚盛凯锋和flore讲电话的零星内容。 “……还没睡,我想今天和你聊过之后,你应该会联系我,毕竟白天不是只有我和你,很多事情还不能直白的说开,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 叶梓允目瞪口呆地望着盛凯锋的背影,刹那之间,她的心像是从高空的云端坠落,找不着方向。如果谎言从来都不是谎言,如果演戏从来都不是演戏,如果假的并不是假的,她是不是该继续无条件的相信一个人? 第四百零五章 她真的了解盛凯锋吗? 灰暗的天,像是谁蓄积已久的心事沉甸甸地堆积在心头,酝酿成泛红的眼眶里一行隐隐约约的泪水。叶梓允侧躺在床上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着身旁空荡荡的枕头。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盛凯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只知道,罗娜就是flore,在盛凯锋的生命里是个举足轻重的女人。而正是这个女人在昨晚深夜给盛凯锋打来了电话,叶梓允苦笑,她不记得是叶山亭还是sam和她讲的,异性在晚上十点过后还在联系肯定有问题。 叶梓允的心狠狠一揪,她紧紧闭上眼,不想再多想,等心绪平定后才起床出了卧室。 兰蕙正在厨房里忙碌,听到叶梓允的动静后才侧身看过来,“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我不吃了……”叶梓允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我有事出去一趟。” 兰蕙没再多搭理,又埋头在厨房里收拾着,只一对幽深的眼珠子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叶梓允拖着疲倦的身子到玄关换鞋准备出门,没想到刚开门就见到佟武站在门外。他抬着手正要敲门,叶梓允偏巧从里面开了门,“少奶奶要出去?需要我开车送你吗?”佟武诧异地瞪圆了眼睛。 叶梓允只是勉强笑着,“不用了,我只是去看柔柔,你跟着不方便。” 佟武一听到罗柔柔的名字,紧抿的双唇不由自主地嗫嚅着,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开口,“罗小姐,现在还……” “她康复得很好,你不用担心。至于她和佟文的关系,也不是你我能帮上忙的。” 佟武心里明白,“至少让我送少奶奶到罗小姐楼下吧?” “佟武。”叶梓允郑重其事地唤着他的名字,盯着他的眼睛,“我说过了,我不需要。” 佟武微怔,还没来及开口,叶梓允已经侧身从他身边走过。佟武还想跟上去的时候,兰蕙突然出现在玄关,拉着他的胳膊强行把佟武拽了进来,只神秘兮兮地低语道:“佟武,我觉得最近少奶奶怪怪的。” 佟武皱眉不解,再想起叶梓允时,过道上早已经没了她的踪迹。 叶梓允站在城南7号外的街边,阴云当空,风吹乱她的长发,吹乱她眼波深处的心事。 她思虑了许久,才终于拨通了罗柔柔的电话,“柔柔,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叶梓允略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后索性更快开口,“能给我……罗娜的联系方式吗?” 叶梓允紧张慌乱的尾音很快消散在风中,就像她立在街边的这抹剪影,终被风悄无声息地吹散。半个小时后,她再次出现在街边,从一辆黄色的出租车里出来,柔软舒适的小白鞋如她此刻惨白的脸色。 叶梓允推开街边咖啡馆的玻璃门,门铃叮铃的响,莫名的叫她心慌不安。她平时喜欢靠窗的位置,可是这一次,她选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从未觉得等待的时间如此煎熬。叶梓允甚至没有意识到,罗娜是什么时候坐在自己对面的。 直到她开口,叶梓允的心头才猛地一紧。 “你找我做什么?”罗娜冷漠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纳闷不解。 叶梓允从没如此认真的打量过一个女人,坐在她对面的罗娜一身迷彩色的宽松落肩款卫衣,下身的短裤完全隐藏在卫衣的衣摆里,一头黑色的短发经过理发师的打理后自然蓬松又慵懒小卷,小脸略施粉黛得恰到好处,娇嫩红润的脸颊满满都是胶原蛋白。 原来,盛凯锋喜欢的,是这种风格的女孩。 叶梓允垂下眼睑,她心里忽而涌起一股陌生感,是对盛凯锋,也是对自己。 她不得不开始疑惑,自己是不是真的了解过盛凯锋? 她开始很不安。 叶梓允犹豫了很久,才好不容易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一句话来,“你……和他什么关系?” 罗娜皱眉,一声轻笑,“你什么意思?” “你很清楚。”叶梓允抬眸直视罗娜的眼睛,不带任何情感,“昨晚的那通电话。” 罗娜挑眉正欲开口,服务生恰好走来端着罗娜点的一杯布雷卫咖啡。咖啡杯里浓浓的奶泡看起来像盛开的棉花,透着浓郁的热牛奶和鲜奶油的甜腻味,只有淡淡的意式浓缩咖啡的苦焦味。叶梓允眉头不禁紧皱,胸口涌动着恶心的感觉,却强忍住了喉咙干呕的冲动。 罗娜用咖啡匙搅拌着奶泡,没有再多看叶梓允一眼,“我和凯峰哥哥的关系,怎么是你能明白的?我知道他和你说过,是因为纪央哥哥,他才会照顾我,可是……”咖啡匙一顿,靠在咖啡杯身上当的一声响,罗娜意味深长地盯着叶梓允笑道,“你真的相信?” 叶梓允放在桌下的双手已紧紧抓着衣裳,努力维持嘴角不在乎的笑容,却不知闪烁的目光早已将她仓皇不安的心事泄露,“我为什么不信?凯锋从来不会骗我。” “你明明比我岁数大,为什么还比我天真幼稚?”罗娜笑得探过身子,一双晶亮的眼眸锁定住叶梓允的目光,叫她无处逃闪,“男人的话,你居然无条件的全信?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愚蠢的女人。” 罗娜又笑着坐直身子,继续搅拌面前的布雷卫咖啡,“身为情场失利过的人,我还是劝你要提防,毕竟是男人,男人的话,信一半就好。” “那我为什么又要信你?” “问得很好。”罗娜双手交叉握于咖啡杯前,“不如我和你讲讲纪央哥哥的故事……” 叶梓允听得很认真,对于纪央的事情她之前从盛凯锋的嘴里略有所闻。她知道纪央是纪离的哥哥,因为他们在海北度假区时遇到劫匪,纪央为盛凯锋挡了子弹所以纪央死在大海里,连尸体都找不到,所以纪离因此和盛凯锋之间有了沟壑。 罗娜所讲,和叶梓允知道得差不多,罗娜本是纪央暗恋的对象,纪央当时交代盛凯锋一辈子照顾罗娜,盛凯锋答应了。这些叶梓允都知道,却没想到罗娜会在讲到这里的时候问她,“你知道,为什么纪央哥哥要盛凯锋照顾我吗?” “因为他们是好兄弟。” “错。” 罗娜得意地后仰着身子,双手抱肩,笑得恣意。 叶梓允看着她眼里荡漾的骄傲和自信,心里想起盛凯锋钱包里的那张黄色卡片,倏尔有了不祥的预感…… 第四百零六章 出其不意的狼狈 “我实话和你说,这件事,哪怕佟家兄弟也不清楚。”罗娜呷了口咖啡,奶泡落在她红唇上,她只是伸出舌尖一舔而过,叶梓允看着她,就像是自己一直紧握在心里的珍宝就这样被罗娜轻而易举地抢走了。 “纪央哥哥虽然喜欢我,但他知道我对他只是兄妹的依赖,而我喜欢的人是凯峰哥哥。这一点,凯锋哥哥同样很清楚,我当年直接和他表白过,但是碍于纪央哥哥,凯峰哥哥虽然喜欢我但也有所顾忌。” 叶梓允抓着衣服的双手又是一紧,竟掐到了大腿的肉也没有知觉。 罗娜得意的欣赏着对面这个女人阴云密布的脸色,眉眼里的笑意越发浓厚,“至于凯锋哥哥和你结婚的事,我也听佟家兄弟提起过,仅仅是因为互相利用你们才在一起的。虽然说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但是你们一开始就掺杂了对彼此的利用,你怎么知道,凯锋哥哥对你的好,对你的情话,不也是继续利用你呢?” 叶梓允沉默,脑子里荡开涟漪般的往事回忆,所有和盛凯锋的片段都在此时闪现。 “没有男人不需要女人传宗接代,既然他和你结婚了,何不继续利用你生个孩子?” “……凯锋,他绝对不会这样对我!” 叶梓允忍不住脱口而出,颤抖的双肩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心虚。 罗娜不置可否地撇着嘴,森冷嘲笑的目光叫叶梓允浑身不自在。 “我和凯锋哥哥的关系牢不可破,就算他现在对你有家庭的责任,他对我也有。”罗娜前倾着身子凑近叶梓允,笑道,“甚至我比你更了解他,我知道他愿意照顾我不仅仅是为了纪央哥哥的托付,只是他为了说服自己可以无条件关心我、照顾我的理由。” 叶梓允的眉头抽搐,心里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她的血肉,疼到骨子里。 罗娜倏尔叹了口气,靠在身后的沙发背上,“我和你说这些,也是因为你自己要问我的。我不是来破坏你们感情的,我也没有心思想要拆散你和凯峰哥哥。因为我爱他,所以我尊重他的选择,反正他无论怎么选都不会抛弃我,只会犹豫是否抛弃你,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叶梓允无话可说,只是苦笑,笑自己的愚蠢,苦自己的幼稚,原来都是自寻烦恼。 而别人,根本没把这当做一回事。 “我最开始知道你们结婚时,我的确不能接受,但是我现在释怀了。”罗娜轻啜了口咖啡,咖啡杯上留下一圈深色的咖啡渍,已经没有了浓浓的奶泡,“无论你们的关系如何,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会永远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罗娜咬重了尾音,却如巨石压着叶梓允喘不过气。 “你这么年轻,为什么不去重新寻找你的幸福?”叶梓允皱眉。 “我现在很幸福啊,再说了,他爱我仍然可以和你结婚,我爱他为什么不能和别人结婚?”罗娜狡黠地扑闪着浓密的睫毛,“姐姐,你该不会以为婚姻必须有爱情吧?现在多少人是嫁给了爱情?就连你,不也是为了别的目的结婚吗?我觉得,结婚和爱情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罗娜得意地笑着挑眉,斜睨向叶梓允,“爱情,只要彼此相爱就够了。可是婚姻,又是家庭,又是背景,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一起合适就成,偏偏不用考虑爱情,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和我强调婚姻。” 叶梓允抿着双唇,对于这种奇葩三观的少女,她自然无话可说,刚要起身离开,罗娜却又突然说道:“如果我刚才说的不是你想听的,那么,我要你离开我的凯峰哥哥,你能办到吗?” 叶梓允的嘴角微微上扬,在冰冷严肃的脸上割出一抹傲然淡漠的讥笑,清冽的目光落在罗娜得意非凡的脸颊上,双唇间只果断干脆地迸出两个字——“做梦”! 叶梓允头也不回地离开咖啡馆,气得咬牙切齿沿着街边大步往前冲,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现在满脑子、满肚子都是罗娜大言不惭的模样。叶梓允不明白,为什么世间会有这样的女孩? 破坏别人的感情和婚姻,难道罗娜竟连做人最基本的羞愧和谴责感都没有吗? 叶梓允踩着脚下的方砖怒气冲冲穿梭在行色匆匆的人群里,谁都没多注意她一眼。 街口的红绿灯在闪烁,路边竖着的黄色红外线检测仪在发出警报提醒路人等待红灯,可叶梓允心不在焉,全然没留意,匆忙的脚步踏下街沿,忽然一阵刺耳的汽车鸣笛声震动她的耳膜,叶梓允半眯着眼还没看清,身后一只手突然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往回一拉,叶梓允在转身之际一辆红白色相间的公交车正好与她擦肩而过。 “凯锋……”这种感觉,让叶梓允情不自禁脱口唤出他的名字。 叶梓允知道,盛凯锋最在乎的是她,最爱的也是她,是他一直都在保护自己,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盛凯锋从来没有缺席。她胸口涌动着一股酸涩的暖流,眼眶竟刹那间泛着盈盈的水光模糊了她的视线。 “该是多么伤心的一件儿事呢?对着我,你竟然只叫他的名字。” 叶梓允的眉尖一蹙,努力睁圆眼睛想要穿破视线的模糊朦胧看清眼前的男人。 他松了手,身边的红灯已经跳转成绿灯,行人匆匆来往将他们淹没在人潮之中。 “霍立昕?”叶梓允一时嗓音枯涩。 霍立昕斜勾着唇角坏笑,“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叶梓允厌恶地后退着,却不料撞到身后的人,霍立昕又急忙伸手扶住她的胳膊,让叶梓允站稳。她皱眉推开他的手臂,不解地打量着霍立昕,“你怎么在这里?” “哎。”霍立昕撇着嘴,“看来我们见面的开场白,总是不能换一个新颖的方式。” 叶梓允翻了个白眼,擦过他的肩头继续大步往前走去。 霍立昕不急不忙地跟在她身后,显得十分轻松惬意,“我刚才看见你和一个女的在咖啡馆里,碰巧我就坐在不远处……碰巧呢,听了些不该听的……” 叶梓允猛地顿下脚步,回头狠狠盯着霍立昕,“你听了什么?” “你们说了些什么,我都听了。” “你……” “喂,是我先到的,你们都没注意我。” 叶梓允无奈地咬着牙,“你就不能知趣的离开?” 霍立昕深邃静默的目光里闪烁着欢笑的光泽,“凭什么就因为你们,我得离开?” 第四百零七章 你不知道的事 霍立昕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叶梓允生气的眼眸,“难道要咖啡馆所有的客人都离开吗?” “你和他们不同。” “看来,在你心里,你也知道我对你而言是与众不同的。” 霍立昕笑着眼睛微眯,似有万般风情从他眼底缓缓流淌而出,叶梓允别过头去冷哼一声,“知道你口才好,不用总是时不时的炫耀。” “天生的。”霍立昕张望左右,喃喃低语道,“想吃什么?” “什么意思?” “单纯的请你吃个午饭。” “不用。” 叶梓允的拒绝如两枚硬币砸在地上般响亮,霍立昕拦住她想要离开的步子,神色严肃地看着她的侧脸,“至少我们也该好好谈谈,关于叶氏集团并购案的细节。上次我们聊到一半你就走了,这次我有新的提议和你商量。” “生意的事,该在工作的时间洽谈。”叶梓允皱眉抽出自己的胳膊,“现在是我休息时间。” “你不爱惜自己身体,难道也不顾及肚子里的孩子?”霍立昕骤然扬起的音调十分刺耳。 叶梓允瞪着他一声轻笑,“看见你就倒胃口,对孩子更不好。” “如果只是为了盛凯锋和那个女人的事,你这么作践糟蹋自己,我还真是瞧不上你。” “我需要你瞧得上吗?” 霍立昕森寒的目光直直盯着她的眼睛,唇角却只是一抹耻笑,“这样一个为情所困为爱所伤的你,完全没有你的骨气和骄傲。就像街边的流浪人,在乞求别人给你爱护。”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胸口窝着的一团火刹那之间熊熊燃烧,“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你说我有什么资格?”霍立昕双眉一横,突然大步逼近叶梓允,“要我好好帮你回忆?” 叶梓允踉跄后退,仓皇不安地看向左右,“需要好好回忆的人,难道不该是你吗?” “生命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它会停止。”霍立昕一边说着一边仍然大步逼向叶梓允。 她慌张地后退,只得咬着牙低语,“你……给我站住!” “不要因为世界太过复杂,而背叛了你的单纯。” “霍立昕!” 啪—— 一声脆响,叶梓允频频喘着粗气,恐慌又紧张地捂着心口望着霍立昕。 他偏着头,脸上火辣的红手印异常明显,周围路过的人听见声响都不禁纳闷的回头。 霍立昕低眉舔了舔自己被打的嘴角,好笑地看向叶梓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像极了迷路的小鹿,他只是淡漠地徐徐开口,“这些,都是当年你摘抄在我本子上的话,现在……你全都忘了么?” 叶梓允被自己的这一巴掌愣住,还没开口,她整个人都被霍立昕拉着快步朝前走去,“如果你的口味没有变,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川菜馆子……” 叶梓允木讷地被霍立昕推进一家不大不小的餐馆里,被他摁着坐在餐桌前,看着他翻着服务生递来的菜单时,她才终于回过神要走。 霍立昕摁住她的手,冷冽的眸色里带着几分警告,“如果你不吃完这顿,我马上告诉盛凯锋,你今天和那个女人私下见面的事。至于你们的对话,我记不大清,好像是你威胁别人,骂得人家泪流满脸的离开……” 叶梓允大惊,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你怎么能信口雌黄?” 霍立昕松了手,冷笑,“我说了,我记不大清了。” “你……” “吃饭。” 服务生上菜的速度很快,霍立昕说这话的时候,正是服务生站在桌边上菜的时候。 素焯胡萝卜、海带炒鲜虾、香菇炖牛肉、鲤鱼豆腐汤…… 两个人吃而已,霍立昕却点了满桌子的菜,样样都是对孕妇身体极佳的菜。 “叮嘱过少盐不加味精,这是我的口味。”霍立昕盛了碗鱼汤,自顾自地喝起来。 叶梓允撇了撇嘴,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的确不能挨饿,只能吃了,“反正孕妇也最好不沾味精。” 霍立昕抬眸看着她低眉挑着碗里鱼肉细刺的模样,什么话也没说,默默放下碗筷看着她。叶梓允专注的时候根本没留意到此刻霍立昕眼中的波光,或许她根本不会留意到,正如她从没留意过霍立昕紧跟在她身后时,双眼深处流露而出的担忧之色。 刚才的画面,在霍立昕的记忆里,并不是第一次。 那年,蝉鸣声总在暑期叫得欢闹,而开学就是高三的他们却还在教室里奋笔疾书。霍立昕一身白色的校服坐在靠窗的角落,深蓝色的窗帘半开半遮,午后斜斜的阳光正好笼罩在他身上,熏得他正好舒舒服服地睡个觉。 头顶的三枚扇叶旋转着吹出凉爽的风,吹灭了蝉鸣里的聒噪反而有慵懒的催眠之意。 他迷迷糊糊地睡着,直到听见全班哄然大笑,自己的课桌被人撞得一震,霍立昕才不耐烦的睁开蒙胧的睡眼,看着叶梓允穿着白色短袖的校服刚刚坐下,长长的马尾辫一如往昔扫在他的课桌上,不同的是,这一次随着她的长发淌下一条水痕。 叶梓允的头发湿透了,连她身上的白衬衣也湿哒哒的滴着水,能隐隐约约看清校服里那浅粉色的小衣背扣,叫霍立昕的眉头紧紧一皱,一脚踢着叶梓允的椅子,低吼道:“喂,你游泳忘记换泳衣了?” 叶梓允抓起抽屉里的书包,二话不说转身从教室的后门跑了出去,只留下泪水的晶莹。 霍立昕怔忪地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抓起自己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跟了上去。 “喂!”他追上去拉住拉住叶梓允,把外套笼在她身上,“你湿透了!” “不用你管!” 叶梓允倔强地抓着他的外套狠狠摔在地上,大步走远。 霍立昕挠了挠头发,飞快地跑上去跟着。 这一跟,他跟了整整一路,叶梓允没回头,他也没追上去,只一路看着她回了家。 华灯初上,霍立昕站在叶家大门外,望着她卧室亮起灯,又足足站了大半夜见她卧室的灯灭了,才离开。 第二天,霍立昕抓了班长逼问才知道,叶梓允去国外学习交流的名额被市长千金暗箱操作取代了,叶梓允找她反被推进池塘里。霍立昕窝着火,正要找市长千金讨回公道,一个本子突然砸在他头上。 霍立昕正要发难,余光瞥见自己的作业本上有两行叶梓允的字迹—— “生命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它会停止”、“不要因为世界太过复杂,而背叛了你的单纯”。 他的心不禁一抽,就像这么多年后,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喝着鱼汤的叶梓允一样。 霍立昕从没告诉她,之后,他主动退出去国外交流学习的机会,留在了安市。 却从没想过,有一天离开的会是叶梓允…… 第四百零八章 谎言与现实 嗡嗡嗡—— 霍立昕放在碗筷左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断了他沉浸在往事中的思绪。 叶梓允夹了一筷子的胡萝卜到碗里,没在意霍立昕接通电话后聊着什么,正好她的手机屏幕也亮了,收到一封陌生号码的短信。她随手拿在手里点开,刹那之间脸色阴沉。 “我原封不动把你的原话送给你,为了你的幸福,你最好离开凯锋。” 叶梓允再清楚不过了,这个人是罗娜,这个号码正是她早上联系罗娜的手机号。 居然,她这么迫不及待吗? 叶梓允锁了手机屏幕,埋头抱着瓷碗,一双瞪圆的眼睛灼灼如焰盯着碗里的胡萝卜,用筷子在柔软的米饭上戳来戳去。霍立昕挂了线后不禁纳闷地看着她,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喂,这是饭不是沙包,而且你是用眼睛吃饭的吗?” 叶梓允没好气地拍下筷子,瞪着他,“你干嘛总是多管闲事?” “我怕并购案还没谈下来,你到莫名其妙死在了饭桌上。” 叶梓允冷哼一声,手机忽然连续震动,屏幕上闪烁着盛凯锋的头像和名字。 霍立昕瞥了一眼,知趣地扭头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余光却落在叶梓允起身去接电话的背影上。 “吃饭了吗?”电话刚接通,盛凯锋温柔的嗓音已经响在了叶梓允耳边。 不知道为什么,叶梓允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似的,心头莫名的慌张,“我……我正在吃,你呢?” “刚开完会,下午没事想要陪你,你现在在哪里?” 叶梓允仓促地回头看了眼霍立昕,他正埋头挑着碗里的鱼刺,“我……在外面吃饭。” “正好我来找你,你再陪我随便吃点。” 叶梓允收回视线,紧绷的唇角略显尴尬,“我和朋友在外面吃,你来的话,我怕……” “是柔柔吗?” “嗯,是。”叶梓允索性应着,想着现在罗柔柔和佟文的关系,盛凯锋来也的确不便。 盛凯锋没有起疑,刚刚应了声“好”,霍立昕的声音却突然响起,“鱼肉我都处理好了,没有刺,你赶紧再喝一碗汤,否则汤都要冷了。” 叶梓允急忙捂住手机话筒,皱眉瞪着霍立昕,示意他赶紧回去坐下。 霍立昕手里还端着汤碗,纳闷不解地看着她,耸耸肩又回座位去了。 叶梓允的胸口提着一口气,刚刚骗了盛凯锋自己是和罗柔柔吃饭,这时候霍立昕完全是在打她的脸。她不知道盛凯锋有没有听见,不知道他听去了多少,虽然明明她和霍立昕没什么,这一刻心跳却也不自在的飞快狂跳,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凯锋……”叶梓允稳了稳心神,努力维持着嗓音里的笑意。 “刚才,好像有个男人在和你说话?是佟文和柔柔在一起?” 佟文的行踪,盛凯锋一查就会知道,叶梓允自知骗不过他,更何况盛凯锋和佟文的关系,怎么会听不出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呢?如果她当真认了是佟文,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叶梓允叹了口气,又像是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不是,我刚才话还没说完,是我和柔柔的好朋友,她和男朋友一块儿陪我吃饭,刚才他是和我身旁的好朋友说的。” 电话那头的盛凯锋有所沉默,叶梓允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圆过去,扑扑的心乱跳。 “好,我现在来接你,我们换个地方再吃。” 盛凯锋的声音里没有听出丝毫的异样,叶梓允的心里稍稍踏实,心里想着自己找个借口到街对面去等盛凯锋就好,不让他看到霍立昕,于是报出了地址。之后,叶梓允挂断电话,重新回到餐椅上坐下。 她还在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摆脱霍立昕,对面的这个男人却捧来一碗鱼汤。 叶梓允看着他,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霍立昕把鱼汤放在自己身边的空位面前。这里明明没有人,她不明白为什么霍立昕要请空气喝鱼汤? “舒怡待会要来。” 这句话好像解答了叶梓允心里的困惑,也让她在电话里里编的谎话误打误撞成了现实。 “哦。”她木讷的应了一声,准备趁机以此离开,让他们小情侣好好腻歪。 叶梓允刚打定主意,心里还在窃喜自己不用费心找借口了,霍立昕却又突然说道:“她要你等她来,说很久没见你了,想要和你聊聊。” “啊?”叶梓允不禁脱口而出,心里刚刚充满气的气球在刹那间泄了气。 霍立昕挑眉,“你很失望?” “……我不等她了,凯锋过来接我,你和舒怡也正好……” “你老公来了,正好我们可以聊聊。” “……”叶梓允不可思议地凝望着他云淡风轻的眼眸,心里忐忑不安,“我不认为你们该见面。” 霍立昕玩味似的笑开了,“这么说,你从没和你老公提起过我们的事?” “好笑,我和你能有什么事?”叶梓允压低声音,前倾着身子盯着他,“我警告你,不要和凯锋乱说话!” 霍立昕似笑非笑地加了块香菇在嘴里咀嚼,轻描淡写的模样好像叶梓允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叶梓允看着他一筷子一筷子吃着香菇,心里才真的是难受想哭!她不想再和霍立昕继续说下去,抓起手机起身要走,舒怡叮铃的笑声却正好从不远处越来越近的传来。 “哎呀,早知道你们就在这里,我老早就来了。”舒怡误以为叶梓允是要来起身迎接自己,上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挨着叶梓允坐了下来,正好挡住了她想要离开的路。 叶梓允满头黑线,只得笑道:“好久不见啊,舒怡。” 舒怡喝了口面前的热汤,仰头笑着,“是啊,怎么不坐着?站久了对宝宝不好。” “我……有点事,不陪你们吃饭了。” “啊?我才来你就要走啊?”舒怡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握着叶梓允的手,“再陪我坐一会儿吧,接下来我要去意大利参加我以前导师的服装发布会,得走一段时间,今天你就当给我送别宴啦。” 叶梓允始终不知道如何拒绝,各种婉拒的理由都在舒怡如水温柔的攻势下变得站不住脚。 她只好悻悻然地坐下来,心里想着只要盛凯锋给她打电话,她就能先走一步。 然而,盛凯锋的确给她打电话来了,而叶梓允没料到自己却不是接电话的人…… 第四百零九章 正牌老公 自从叶梓允知道舒怡的男朋友是霍立昕后,一直刻意回避他们。 偏偏她越是回避,上帝又总是安排他们相遇,对叶梓允而言,是命中注定的……诅咒。 而这一顿饭,是她头一次和他们坐下来呆这么久,窒闷的空气压得叶梓允喘不过气。 她还不能被人看出心慌和不自在,努力强颜欢笑,想要缓解心里的尴尬。 这顿饭吃得她简直使出了洪荒之力还是通身的不自在,一粒粒饭粒比铁块还要生硬。 而霍立昕却游刃有余,看不出任何不适。 叶梓允不得不感慨,花花公子果然是花花公子,早在女人堆里练出一套处理麻烦的本事。 她心里叹了口气,实在坐立难安,眼巴巴地盼着手机屏幕亮起来。 “老是盯着手机,等什么呢?”舒怡打趣地努着嘴。 霍立昕嗤笑着,手里的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碗边,“在等她的老公。” “真的?”舒怡瞬时来了精神,抓着叶梓允的胳膊笑容满面,“正好介绍我们和他认识。” 这句话正好戳中叶梓允心里的恐慌,她逃都来不及,怎么还会介绍他们认识? “我……我看没这个必要了……”叶梓允心虚地笑着。 霍立昕明知道原因,还故意挑眉笑得轻蔑,“觉得我们不配?” 叶梓允瞪了他一眼,注意力分散的这时,她刚刚震动的手机立马被舒怡抢在了手里。 “肯定是你老公打来的。” 舒怡还没来及看眼手机屏幕上的头像和名字,叶梓允的一只手已经横来要抢。 舒怡故意不给,逗得叶梓允着急,霍立昕看着她们,倏尔伸长胳膊轻而易举从舒怡手里抢走了叶梓允的手机。叶梓允大惊,看着霍立昕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指划过她手机屏幕的接听键,闪烁的盛凯锋头像成了静止的头像,她的一颗心堵在嗓子眼几乎要呕出来。 “我已经到街边了,你在哪里,阿允?” “她还在店里。”霍立昕扬着唇角,说得云淡风轻。 叶梓允的心却狠狠一紧,却又无可奈何,伸长手在霍立昕面前挥来挥去,舒怡只是浅笑地挽住她的手臂,低语道:“没事的,叫你老公一起进来坐坐吧,说不定他还没吃饭呢。” 霍立昕告诉了盛凯锋川菜馆子的位置后,才挂了线,把手机还给叶梓允。 “他过来了。” 叶梓允强忍着龇牙咧嘴,只恨不得现在把霍立昕用石磨磨成酱! “你这是什么眼神?”霍立昕明知故问的轻笑。 叶梓允只哼了一声,一句话都没说,起身拎起自己的挎包要走,舒怡还是不让她。 “人都来了,干嘛要走啊?” “抱歉。”叶梓允神色清冷地看向舒怡,不顾她的阻拦强行侧身从她面前挤了出去。 “这么小气,你老公到底有多糟糕,如此见不得人?”霍立昕扬起音量嘲笑。 叶梓允淡漠地斜睨了他一眼,“他不知道比你优秀多少倍,你根本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霍立昕的脸色一沉,周围的客人和服务生都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舒怡一边托腮望着叶梓允,一边手指缠绕着头发玩,“你们……是有误会吗?” “误会?”叶梓允扬唇讥笑,目光落在霍立昕脸上竟有几分悲凉,“我也希望过是误会。” 说完,她转身大步离开。 霍立昕微眯了眯眼,忽而拍案而起,大步追上叶梓允猛地拉住她的胳膊。 舒怡的眸光一冷,敛了脸上看热闹的笑意,忽而正襟危坐地盯着他们。 霍立昕只厉声厉色道:“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放手!”叶梓允皱眉挣扎,可霍立昕的手十分用力,隔着衣裳她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火热,好像是他一发不可收拾的怒火。 “叶梓允,我对你难道还……” “阿允。” 盛凯锋不急不忙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忽如一阵和煦的春风从叶梓允身后飘来,叫她的心神刹那之间如垂于湖面的青柳轻轻摇曳。如棉花般轻柔却又重如千斤,看似不经意却又毫不客气打断了霍立昕的话。 霍立昕循声抬眸,眼前这个男人并不陌生,见他搂着叶梓允的肩头与她亲密无间的对视时,他才觉得陌生。他没想过,久经商场尔虞我诈的男人会对一个女人露出这样柔情的模样。他,一定很了解叶梓允的好吧? 霍立昕心头忽而发酸,眉头不经意拧在一块儿,脑海里又忽而涌出那日在路边看见他们在车里亲吻的画面,他的眸色骤然阴沉,心里百转千回的思绪乱如一团麻。 盛凯锋搂着她几乎没用什么劲儿,眼神里的爱意却又充满了坚定的力量。 好像此时此刻此地,天地之间,只剩他们两人如胶似漆。 其他人,都是多余的。 霍立昕颤抖的眼波死盯着他们含情脉脉对视的目光,手里的力气竟一点一点被叶梓允的无视而消磨殆尽,最后从叶梓允的手臂上不情愿地滑落,无力垂在身边,像被人抽掉骨头似的。 “这位……”盛凯锋徐徐抬起眼眸看向霍立昕。 两个同样高大帅气的男人在此刻互相和对方较量着,却叫周围的人花痴得看傻了眼。 “他……”叶梓允看着霍立昕,竟然对上了他的目光,搅得她心里一阵慌乱。 舒怡落落大方地上前挽住霍立昕的胳膊,笑脸盈盈,“他是我男朋友,霍立昕。” 盛凯锋的眉梢微挑,意味深长地看向叶梓允。 霍立昕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禁也诧异地看向她,纳闷难道她在盛凯锋面前提过自己? 舒怡见他们的焦点都在叶梓允身上,赶忙轻咳一声,向盛凯锋伸出手,“你好,我是舒怡。” 盛凯锋敛了目光,握住舒怡的手很快松开,“舒怡?敢问可认识于慧阿姨?” 舒怡佯装大惊,嘴唇笑如新月弯钩,“你认识我的母亲?” “是。于慧阿姨是我母亲的好朋友。” “……你……”舒怡思索着,忽而拍掌笑道,“你是凯锋?对啊,我在国外见过你的报道!可惜没有你的照片,一晃眼这么多年没见面,我都差点认不出你来了。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 盛凯锋自始至终揽着叶梓允的肩头,只是对舒怡礼貌性地含笑回礼。 叶梓允茫然地看着他们,感觉自己好像是唯一一个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人。 舒怡、霍立昕、盛凯锋……还有罗娜…… 叶梓允的脑子里一团乱,简单的事情都在这一刻变得复杂,好像她从来没有明白过。 原来,一个人的过去,果然不是如此轻易就能了解的。 第四百一十章 当初的分道扬镳 既然,不能真正了解一个人的过去,是不是,她其实也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叶梓允困惑地晃动着面前的橙汁杯,透亮的杯口折射着头顶一盏迷离朦胧的花灯,如同她此刻迷乱不定的心神。身旁坐着的盛凯锋正和对面的舒怡闲聊着当年的事,落在叶梓允的耳朵里全是陌生的疏离感。 刚才在川菜馆子见面后,舒怡提议,他们四人才来了这家咖啡厅叙旧。霍立昕和叶梓允基本说不上话,都是舒怡在和盛凯锋聊。原本叶梓允一直以为舒怡是优雅高冷的天鹅,没想到在盛凯锋面前却像邻家妹妹般可人,比平时更活泼开朗。 “不好喝?”盛凯锋的目光倏尔落在叶梓允身上。 她怔忪地摇头,“没有啊……” “我看你一直在晃杯子。”盛凯锋温柔地握住她环着杯子的手,“这家还有梅子水。” 叶梓允勉强扬起嘴角,“不用换了,我觉得很好喝。” 霍立昕留意到盛凯锋握着叶梓允的手上戴着婚戒,不禁冷笑,“盛大老板真是贴心。” “我记得之前见过你。”盛凯锋淡漠地看向霍立昕。 叶梓允蓦然地瞪圆眼睛,突然抓紧盛凯锋的手,“什么时候?” “你生日那天。”盛凯锋浅笑的目光包裹着叶梓允单薄的身子,才将她生日那天的事情讲出来,“没想到今天你我还有机会再见面,更没想到,原来你就是赫赫有名的霍立昕先生。” 叶梓允皱眉看向霍立昕,心里疑惑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赫赫有名吗?”霍立昕端着咖啡杯恣意地呷了一口,“可我从未听过盛先生的名讳。” “凯锋博览群书又在许多领域活动,知道你并不稀奇,而你只能说是孤陋寡闻了。” 叶梓允毫不客气的一句话分明是刻意针对霍立昕,而霍立昕还没来及反驳,盛凯锋已经突然转移话题,“上次那条手链被你买走,想是送给舒怡了。”叶梓允好奇地看向舒怡。 舒怡根本不知道这桩事,嘴角的笑意在颤抖,左手手心覆盖着右手手腕,想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偏偏流露出一抹紧张,“是……是啊,立昕不送给我,还能送给谁呢?他一直很爱我,说是他的独一无二,当然非我莫属。” 舒怡的余光别有深味地落在叶梓允身上,又娇羞地低眉莞尔,“只是碰巧今天没戴。” 四人没有再继续聊下去,沉默了几分钟后,霍立昕说有事要忙,叶梓允求之不得散场。 于是,盛凯锋和舒怡各自去开车,叶梓允不想一个人和霍立昕站在街边,正要迈步跟在盛凯锋身后时,霍立昕突然又拉住了她,叶梓允的眸色里带着怒气,霍立昕想了想松了手。 “我只有一句话和你说,你爱听不听。” 叶梓允瞪着他,转身继续迈步,根本不愿多和霍立昕待在一起。 “我知道你觉得他对你有秘密,但你又何尝不是?”霍立昕扬起声音喊着,好在盛凯锋和舒怡此时都不在。 叶梓允猛地顿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一直在想当年我们为什么会离开,难道不也是因为这样吗?” 霍立昕的声音飘渺迷离,如烟似雾,落进叶梓允的耳朵里扭曲得再也听不出是他的声音。 如同,脑海里的思绪开始扭曲变幻,她又终于听出霍立昕的声音了,不过比现在更年轻。 “……好,我马上来接你。” 叶梓允从大学自习室的书桌上抬起头,霍立昕已经匆忙挂断电话,把书塞进书包里要走。 “明天要考试了,你去哪里?”她压低声音,害怕吵到周围埋头苦背的学子们。 霍立昕一句话都没说,眉头紧皱地从她身边走过。 叶梓允想要喊住他,还没开口,他的身影已经匆忙地消失在玻璃门后的浓郁夜色中。 “他真是你男朋友?”挨着叶梓允坐的室友咬着笔头很是纳闷地看着她。 叶梓允叹了口气,“我也很怀疑……” 霍立昕不打招呼的离开后,叶梓允也没心思再看书,索性一个人回了寝室。 正爬上自己上铺的床,她的手机忽然提示收到一封邮件,叶梓允没在意随手点开。 邮件是这样说的:“你好,美女。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霍立昕的女人。不要问我咋晓得你的联系方式,你身边有我的内线。你们学校真的够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勾引我男人。 “我的男人也不争气,老是被你们学校的狐狸精勾引,呵呵。据我所知你是第三个了吧,前两个,我就呵呵了。贵校真是乱啊,我在国外都比不上你们。 “我可以明确给你说,他也就是耍累了,觉得在你之前的两个人不好耍。至于你好不好耍,看他咋个耍了。男生想咋个耍女的,你心里清楚。避免你被他糟蹋了,你还是退出吧。 “我不晓得霍立昕是不是说甜言蜜语来骗你,又给你送苹果又送你上课回宿舍,甚至给你带饭。这些我都不管,因为我都享受过,苹果吃来老娘都不想吃了,看到苹果都想吐。 “我只想说,请你退出,因为他是我的。他骗小女生骗得一愣一愣,但是他喜欢做那些,我也支持他,而不需要你来支持。哦,对了,他肯定会带你去喝酒,而我赌他会点龙舌兰日出,因为那是我最喜欢喝的。呵呵。你不信,可以试试看是不是这样。 “美女,其实我很不想再登这个邮箱,每次上来就给我所谓的情敌发邮件,我已经很克制我自己了,我不是无理取闹的女人,只要你放弃什么都好说。请你离开他,谢谢。我的男人出来乱惹,是我管教不严,但请你有自知之明。 “我喜欢他,我爱他是因为刻骨铭心,我欣赏他的一切,我也明白他的心里有我的位置。你识趣儿的退出吧,免得之后会很麻烦。谢谢你,美女。” 叶梓允死死拽着手机,手机幽蓝幽蓝的亮光如鬼火般在她脸上诡异阴森地扑朔着。 她明显得能感觉到自己一颗心扑扑的狂跳,浑身热血膨胀,混乱的脑子里毫无思绪。 想起自习室里霍立昕离开时的神情,叶梓允兀的感到自己的世界如窗外的夜色般黑暗。 …… “在想什么呢?” “没……没有。”叶梓允回过神,眼前是朦胧的日光,才看向身旁专注开车的盛凯锋。 “转弯的那家蛋挞店是你最爱吃的,待会我去给你买。” “好。” 叶梓允认真地捕捉着盛凯锋脸上的情绪变化,好像这样就能看破他是否在说谎。 霍立昕的出现猛地提醒了她,她曾经无条件的信任过一个男人,可得到的除了伤害,一无所有…… 第四百一十一章 等待,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消磨 “我没有想到,原来你认识舒怡。” 盛凯锋在城南7号停好车,左手拎着蛋挞的外卖盒子,右手牵着叶梓允,款款走进单元楼。叶梓允一路上心事沉沉,随着盛凯锋走进电梯的时候,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开了口。 盛凯锋摁下电梯楼层的按钮,“嗯,因为我们的母亲当年是好友,所以认识。” “那你能不能转告舒怡?” 盛凯锋俊逸的侧脸回头,眸中柔情似水,“转告什么?” 叶梓允抿着双唇,游离的眼神显然在回避他的探究,“霍立昕……他,不专一。” 她酝酿了很久,在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他们家门口时,叶梓允才大着胆子脱口而出。 盛凯锋握紧她的手出了电梯,“就因为之前你和罗柔柔说的那些霍立昕往事?” “嗯。”叶梓允心虚地应着,她总不能说那些往事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啊。 “原来一路上你都在为这个操心。” 叶梓允随着他停下脚步,站在狭长的走廊上,不解地望着他,“什么?” 盛凯锋抽回自己的手撩开她眉眼前的碎发,低沉的嗓音迷离朦胧,“看你心事重重,我却无能为力。” 他说得内敛含蓄,胸口的震荡又岂是这寥寥数语能表白清楚的?他看见霍立昕抓着叶梓允胳膊的时候,看着叶梓允对霍立昕针锋相对的时候,看着她一路上心不在焉的模样,盛凯锋从未觉得她如此不得掌控。 他破天荒的感到不安,却也更对叶梓允充满了强烈的占有渴望,而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叶梓允有点微怔地望着他,不知道是仰望的姿势,还是盛凯锋眼里的力量,让她微醺。 “只是这样,我认为你不用为霍立昕和舒怡担忧。” “为什么?” “第一次见到霍立昕的时候,我曾经让他把那条手链让给我。”盛凯锋淡淡地回忆着,“但是他拒绝了,说这条手链同样适合他的女人。我觉得他对舒怡的心思,就像我爱你一样,他也说自己很爱舒怡。所以,你不用担心。” 叶梓允垂下眼眸,盛凯锋爱自己就像霍立昕爱舒怡,这究竟是好话,还是一句坏话? 她皱了皱眉,却也不敢细想。 盛凯锋的手倏尔搂上她的腰肢,温热的双唇凑到叶梓允耳边低语,“等我们的孩子出生后,我们带着他一起参加我们的婚礼。” 叶梓允的脖子上悉悉率率爬上一层痒意,星眸点点地对上他的目光,早已沉醉在他的心里。但是她却一句话都没说,像是喝了太多的橙汁,入口的甘甜在回味的那一刻只剩难咽的苦涩。盛凯锋曾经让她等,等到红酒博览会后他们举行婚礼,她等了,却只等来了罗娜。 如果只是一句甜言蜜语,现在她还要等多久? 盛凯锋的脸上是爽朗的笑意,牵着叶梓允的手大步回到家,没看出她余光里那抹落寞。 与此同时,薄云后清浅的金色微光落在霍立昕脚旁,像是谁抛弃的一朵凋零的向日葵。 一双粉色的高跟鞋突然扎破了向日葵的花蕊,尖利的嗓音发泄着她隐忍了一路的火气,“你在叶梓允生日那天去商场买手链是什么意思?别说是送给我的,如果不是今天遇见盛凯锋,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霍立昕双手插在裤兜里,清冷的眉眼如覆盖了皑皑积雪,疏离冷冽,却一句话都没说。 舒怡更急了,抓着霍立昕的胳膊一个劲儿地摇晃,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冷艳高贵。 恍若一只高高在上的白天鹅跌入泥淖成了一只丑小鸭,吵得霍立昕耳根子不清净。 “好!”舒怡甩开他的手,“你不告诉我在哪里,我自己去翻!” 霍立昕生冷的双眸微眯,看不出有丝毫的情绪起伏,就像一根冰柱子立在这里若有所思。 舒怡受不了如此被他冷漠相待,咬着牙立刻转身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故意发出砰砰咚咚的重响来宣泄她的怒火。可霍立昕仍然满不在乎,一颗心像是浸泡在冰冻三尺的寒潭里,哪怕是舒怡熊熊的怒火也无法融化他的心。 舒怡几乎翻遍了整间屋子,还是一无所获,气急败坏地扬手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砸向玄关。正好砸中玄关的防盗铁门,咚的一身闷响,刚刚推开玄关大门的人不由得急忙退出去,偷偷虚开门缝,见地上孤零零地躺着被砸落一个角的烟灰缸,咽了咽喉结。 “这是干嘛啊?”裴安弓着身子,才终于推开门打量着客厅里的舒怡,“遭小偷了?” sam走在后面小心搀扶着叶山亭,低语将屋内狼藉凌乱的模样告知叶山亭,叫他小心。 舒怡根本不在乎此刻进门的三人,仍然冲阳台上的霍立昕嚷嚷着,“霍立昕,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当我是什么?我陪了你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及叶梓允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你明明知道她厌恶你,她痛恨你,你为什么还要……” “哎呀,看来我们来的正不是时候。”裴安打趣偷笑,眼里却是一副看热闹的迫不及待。 舒怡的声音里是浓浓的哽咽鼻音,满腔恼怒如飓风卷残过枝头颤颤巍巍的枯叶,浑身颤抖,“好,既然你那么在乎她,就去追她啊!”舒怡挖苦嘲讽地哈哈大笑,狠狠的在霍立昕的心上补了一刀,“如果你有这个本事的话!” 裴安、sam的脸色顿时大变,惶恐不安地望向霍立昕的背影,就连叶山亭紧抿的唇缝里也含着一根紧绷的琴弦。他们都知道舒怡戳中了霍立昕这一生中最大的禁忌,是他们平时再和霍立昕要好,再和他开玩笑也是不敢随意触碰的话题。 可是现在,舒怡脱口而出,就像抛掷出一枚炸弹,随时会炸得他们魂飞魄散。 “舒小姐居然大白天就喝这么多酒,看来是心情不好啊……”裴安上前拉着舒怡插科打诨,嘴角紧绷的笑意都在颤抖,匆忙压低声音在舒怡耳边说着,“你不要命了?什么话不该说,你最好弄明白!现在我送你出去!” “我很清楚明白!”舒怡推开裴安,怒目圆睁地瞪着霍立昕,“现在不明白的人是他自己!如果我不提醒他,他还以为叶梓允会接受他吗?他们还能回到过去吗?霍立昕,如果我是你,当初离开安市就不该回来!” 话音落地,良久的沉默。 大家战战兢兢地望着霍立昕的背影,他越是不啃声,大家心里越是不自觉地捏了把汗。 第四百一十二章 龙舌兰日出的爱情 浅薄的阳光不知几时消匿在了深重的云翳下,窗外起风了,吹走霍立昕眼中的情意,徒剩如冰山般屹立不倒的寂寥与肃冷。他倏尔转身回到客厅,裴安的喉结不安地抽动,舒怡对上他深邃凄冷的目光,心中被针扎一样,眼里的爱恨交织像一场随时爆发的狂风巨浪。 “大哥,舒小姐就是担心你才会口不择言的。”裴安急忙赶来横在霍立昕面前,讪讪地笑着,“爱之深责之切,大哥这样子会吓坏她的。” 霍立昕不疾不徐地绕过裴安走向舒怡,任凭裴安怎么唤他,霍立昕盯着舒怡的眼神没丝毫的闪烁。舒怡的心里咯噔一阵跳,像是有块石头落进她的心湖里,激起层层恐慌与不安。她忽然好后悔,明明知道霍立昕的忌讳,还偏要惹怒他,这个时候难道不该哄他开心吗? 舒怡咬着苍白的红唇,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现在再解释只怕也晚了。 “……我……唔……” 舒怡刚要开口,红唇骤然被霍立昕出乎意料的吻住,裴安和sam都吃惊了一脸。 他的吻里含有阳光的清香,如一坛桃花酿在舒怡的心里慢慢发酵弥漫、迷离又沉醉。她的心刹那之间柔软如晴空万里的纤云,刚刚密布低压的乌云都在霍立昕的拥吻里融化成了一场雨。舒怡眼角的泪水徐徐流淌,被他吻进了双唇间,化作知足的爱意在她心里涨满成一汪桃色绯红的春水。 良久,霍立昕才松开她,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开口向她解释那天遇见盛凯锋都是巧合。 “那天是你和我冷战的第三天,我买了礼物想要乞求你的原谅,但是你仍然拒绝见我,所以我把礼物放在了你家门口的花盆旁,我以为你已经收下了。” 舒怡娇羞的脸蛋上再不见任何怒意和嫉妒的醋味,反而充满惊愕,“我……怎么没看见?” “我担心被人拿走,所以放得并不显眼,但却是你放备用钥匙的地方。” 舒怡恍然大悟,唇边立刻堆满了兴奋的欢笑,“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霍立昕似笑非笑地握住她的手,“我说过,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你不也忘了吗?” “……我哪有?”舒怡扑进霍立昕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你的话,我从未忘过。” 霍立昕双臂笔直地垂在身边,空落落的手心里捏紧了阵阵萧瑟刺骨的冷风,忽而向sam抛了记眼神,sam心下了然,轻咳一声,“大哥,我们有要紧事和你商量。” 舒怡抱着霍立昕虽然舍不得,但也知轻重,浅笑着抹掉激动的眼泪,“那我先回去,免得这么多日子手链被人拿走了我都不知道。我也就不妨碍你们了……” “裴安,送她回家。”霍立昕的眼神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凌厉。 裴安明白,霍立昕这段时间是再也不想见舒怡了。 浑然不知的舒怡踮起脚在霍立昕的唇上轻轻一啄,才恋恋不舍的和裴安走了。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满地狼藉还在证明早前曾经爆发的一场争吵。 “都说女人关最难过,看来是真的。”sam打趣地笑着,蹩脚的普通话此刻听来别有种逗人发笑的力量,“山亭和陈家大小姐倒是进展得很好啊。” 叶山亭薄薄的粉色双唇微微上扬,噙着浅淡的笑意,“至少我们还是有好消息带给大哥。” “不错,我们今天回了叶家。”sam笑得嘴角都合不住,“交给阮湄的氟哌啶醇药物让叶鹤正开始视物模糊,心律不齐,我们又追加阿立哌唑让他终日抑郁感到疲倦嗜睡,大脑开始有了幻觉。今天见到山亭都已经认不出来了,总觉得我们要害他。” “叶家的佣人早前就被阮湄遣散,现在绝对没人知道叶鹤正的情况。” 霍立昕端来一杯棕色泛红的苏格兰威士忌坐在沙发里,神色漠然地摇晃杯子,听冰块摩擦碰撞的清脆声,“叶家张妈的女儿现在在叶梓允身边,张妈被遣散的事难道她女儿不知道?” “张妈拿了阮湄的钱和另外几个帮佣正在泰国旅游,只当是阮湄给他们放的假。”叶山亭解释,“等他们回国,叶鹤正的事情早已经解决。” 霍立昕呷了口透亮的威士忌,一句话都没多说。 sam和叶山亭知道他心情不好,叫来家政阿姨把屋子收拾干净后才离开。 “我记得大哥以前爱喝龙舌兰日出。”sam开车驶过一路畅通无阻的大道。 “龙舌兰热烈火辣,像一场飞蛾扑火的爱情。” sam匆匆瞥了眼副驾的叶山亭,“你知不知道大哥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只喝威士忌却从不喝龙舌兰日出?” “谁都有一段不想提及又追悔莫及的往事,或许苏格兰威士忌的苦焦味正像他的沧桑。” “当这一切的事情都随叶鹤正的结束而结束后,我们又会怎样?” 叶山亭紧抿薄唇,“为什么这样问?” “龙舌兰日出到威士忌,大哥的心里完全是依靠痛苦撑下来,我们又何尝不是?一旦痛苦得到释怀,我们生存的意义又是什么?”sam耸拉着眼角,清冽的眉眼里荡漾开深不见底的郁郁寡欢,“我们……能做回普通人吗?” “会的。”叶山亭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我一直坚信。” 华灯初上,路边一盏盏的街灯绽放开繁盛的橘黄色光花,黑色的轿车一路碾压而过。 有阴影的地方就有光芒,这是他们相依为命活到今天的唯一精神信仰。 城南7号,厨房里飘出诱人的鱼香味。 盛凯锋系着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小莹和兰蕙都被他打发走了,如今只有他和叶梓允。 “偶尔换个口味给你吃。”盛凯锋回头狡黠的一笑。 叶梓允依靠着厨房门口,如往日那般看着他为自己忙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后来你还见过罗娜吗?”叶梓允小心翼翼地收敛了自己的酸意,如云淡风轻似的问着,“那天在槐桐路见她一个人冷清又寂寥,肯定不会照顾自己。” “她独立能力很强,你不用担心。” 盛凯锋越是了解罗娜越是笃定,叶梓允心里反而越不是滋味。 “而且,”盛凯锋关了小火,慢慢熬着汤,“我准备安排她回马赛。” “回马赛?”叶梓允想起马赛的那处flore庄园,该是罗娜的家吧。 盛凯锋的肯定,回答了叶梓允心里的疑惑,也更加证实罗娜和flore是同一个人。 叶梓允强颜欢笑,安慰自己应该高兴,只要罗娜回了马赛,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生活正轨。毕竟,她才是盛凯锋的正牌妻子,他还愿意为她做饭,他还愿意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哪怕只是责任,又何尝不是一种爱? 哪怕,到头来只是一场飞蛾扑火的爱情。 第四百一十三章 除了爱你,我只能爱你 “好了,你会喜欢的。” 盛凯锋捧来热气腾腾的汤碗,晶莹嫩滑的鱼肉片泛着油煎过后的金色,漂浮在牛奶色般乳白的豆腐汤里,白绿相间的葱花零星地撒在汤面上。远远地,能嗅到鱼肉煎煮过后的香味,不用喝也知道汤的鲜美。 叶梓允吹了吹汤面,热气摇曳,她才舒舒服服喝了一口,暖流直冲进她的心窝里。 “很好喝。”她看向盛凯锋露出一个舒心的浅笑。 盛凯锋这时又将自己碗中已经剔好鱼刺的鱼肉推到叶梓允面前,“我明天打算做鱼丸给你吃。” “这几天你都不用忙盛世集团的事吗?”叶梓允还记得之前盛世集团业绩下滑的事。 盛凯锋只是摸摸她的头,浅笑,“我都安排好了,没有什么比陪你更重要。” 叶梓允的鼻腔骤然闷闷的,闪烁的星眸里似有一层水雾飘渺,她为了掩饰急忙埋头吃鱼肉。盛凯锋怕她吃得太急,又为她盛了一碗汤。她吃着,他看着,两人却一句话都没说。安静的屋子里,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可是他们心里都能感受到,两人之间不知何时拉开的隔阂。 饭后,厨房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盛凯锋娴熟地洗着碗筷。 叶梓允则站在卧室的阳台上,没有开灯,任由漂浮不定的思绪翻飞在黑暗的夜风里。 她忽然想起过往的许多事,都是零散的片段,欢乐的少之又少,基本上都是痛苦的事。 人,总是让痛苦刻骨铭心。 而在刻骨铭心的痛苦后,和盛凯锋在一起时候的记忆如彩虹横跨她记忆里的过去和未来。 叶梓允能感受到身体里涌动的情意,只要有盛凯锋,她知道自己的每一天都是幸福。 比起往日里的钻心刺骨的痛苦,都不及将来失去盛凯锋痛苦的万分之一。 罗柔柔和佟文的故事,让她深知在爱情里的错过是多么令人惋惜又无奈。 爱过一场飞蛾扑火的爱情,难道她还怕再爱一场? 曾经无条件信任过一个男人,难道她还怕再信任一次? 即便被伤过,她也走出来过,为什么还要咬着伤痛不放? 她怎么能够因为害怕,而错过她的所爱? 而她,本来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怎么站在这里吹风?”一件温暖的外套笼在叶梓允的肩上。 她的身子不禁微颤,空气里能嗅到熟悉的檀木香调。 “我在想过去的一些事。” 叶梓允没有回头,只是顺势靠在盛凯锋的怀里,仍旧望着一览无际的夜穹。 “哦?你想了什么?”盛凯锋长着胡茬的下巴轻轻摩擦着叶梓允的额头,叫她有点痒。 “我想到自己之前和你说的话。”叶梓允的声音清脆干净,如深夜悄然绽放的一朵幽兰。 盛凯锋抱紧了她,“你知道,你哪句话对我印象最深吗?” “哪句?”叶梓允抬起眼眸望着他,那片浩瀚的眼里仿佛是另一方天地。 “你说‘在我死心塌地信任你、爱你的时候,却如五雷轰顶般受到打击,而在这样的打击下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自己都害怕自己,我恼怒我迷茫我丢了我自己……可,我竟然还对你深信不疑’;你还说,除了相信我,除了爱我,除了等我,你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 叶梓允诧异的从他怀里支起身子,因为她没想到,他们所想的竟然是完全相同的话。 “你或许不知道,我对你这句话,感同身受。”盛凯锋抬手勾起她的下颌,“所以我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再让你受打击,不能再让你受伤,不能再让你讨厌自己,因为……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心痛。” “凯锋……” “阿允,我除了爱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 叶梓允的眼波闪烁不定,脱口而出地质问:“你……真的爱我?” “傻丫头,怎么到这个时候还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因为……一孕傻三年啊!”叶梓允噗嗤一声笑,竟是浓浓的哭腔。 “好啊,虽然你本来已经很傻了,但我并不嫌弃你再傻一点。” “……欺负我……”叶梓允扭捏着身子想要踩他,盛凯锋不躲,只是牢牢抱着她。 盛凯锋凑身上前一个吻烙印在叶梓允冰凉的红唇上,“我爱你,阿允。” 叶梓允的身子剧烈发抖,忽而心情大好,眼睛里满满当当的幸福笑意悄无声息流露而出。 “我爱你,凯锋。” 她郑重其事地开口,艰难地踮起脚吻住盛凯锋的唇。 两人紧紧相拥缱绻情深,吻得难分难舍,辗转缠绵。 天边一颗流星正好划破夜空,像是承载不了他们热情似火的爱意。 叶梓允的眉梢被盛凯锋吻出了诱人的妩媚之色,如流水般迷离婉转的目光扫过室内的窗帘和天花板,她整个人都已经被盛凯锋搂着一路香吻躺在了床上。盛凯锋为了不压着她隆起的小腹,双臂撑在她肩侧竟然做起了俯卧撑。 每一次俯下身子,他都轻轻吻住她的红唇,逗得叶梓允忍不住偷笑。 “你知道自己有多久没笑了吗?”盛凯锋喘气的热浪扑哧在她的耳廓。 叶梓允偏过身子躲开,“我又不是卖笑的,更不是神经病,没事傻笑什么?” “可我喜欢看你笑。”盛凯锋深情凝视着她的眼眸,认真的语气里没有任何玩笑的成分。 叶梓允为他的认真而动容,只羞涩地垂下眼睑,以“孕妇情绪跌宕”为由遮掩了心里的醋意。本来直接说出和罗娜的事也无可厚非,但叶梓允怕害得盛凯锋夹在中间难做,既然他已经肯定地表达了他对自己的爱意,她只要努力转变心态就好了。 无论罗娜怎么刁难,只要她主动化解干戈,叶梓允相信总会有进展。 叶梓允抱住盛凯锋,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同时也因为缺乏安全感? 她闭上眼,不想再想了,既然决定相信他到底,还犹豫挣扎什么呢? 叶梓允咧开嘴唇扬起春波般层层不尽的笑意。 只是这样的笑意她还没持续几天,罗娜竟然亲自找上门来。 小莹为她开的门,显然并不认识门外这个女孩,罗娜也并没自我介绍,推开她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小莹急忙唤了卧室里替叶山亭和sam折叠衣裳的叶梓允,她纳闷地迎出来时,罗娜正看着墙上盛凯锋和叶梓允的婚纱照。 她轻蔑冷酷的眼神里仿佛夜色般深沉冷冽,叶梓允镇定自若地走上来才示意小莹先忙。 小莹知道她是叶梓允认识的人才松了口气,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凯锋上班去了。” “我知道。”罗娜敛了视线,斜睨向叶梓允,定定盯着她,霜冷的脸色如同她清冷如刀的语气,“我是来找你的。” 第四百一十四章 女人爱自己的意义 “家里只有鲜榨的果汁。” 叶梓允端来盛满橙汁的玻璃杯放在罗娜面前,复而坐在罗娜对面的单人沙发椅里。 罗娜轻笑,“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么客气?这里是我凯峰哥哥的家,也就是我的家。” “你是凯锋的妹妹,当然也是我的妹妹,照顾你是应该的。” 叶梓允轻描淡写的话里是生疏分离,叫罗娜皱眉不悦。 “你虚情假意图什么?难道我上次让你离开的话,说得还不明显?” 叶梓允不卑不亢地莞尔,“你说得很明显,但我回复得并不清楚。” “什么意思?”罗娜倨傲地昂着头,打量的目光里酝酿着叶梓允看不懂的深意。 “我不会离开盛凯锋。”叶梓允神情温柔却又坚定,“只要他要我,我绝对不会离开他。” 罗娜似并未想到叶梓允如此坚决,黛眉不禁紧拧,“怎么会有你这样厚颜无耻的女人!” “我是凯锋法律上保护的妻子,夫妻一体,绝不分离。而你强行破坏我们的婚姻,是谁厚颜无耻?” “你……” “这是我家,我是主人,以礼相待是我的礼仪,却不是我的能耐,请你自重。” 罗娜的眉眼迅速闪过一抹出师不利的失落,却又很快重振旗鼓,“很好,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死硬,就像茅坑里的臭石头!不过无所谓,反正结局都一样,你是垂死挣扎。就算你不离开,我也不会离开。” “哦?”叶梓允挑眉,清冽如冰泉山水的嗓音里淡漠至极,“你是想要开诚布公让凯锋在你我之间做个选择吗?我不介意这件事让他知道,不过……”叶梓允有意微微一顿,再抬眸瞥向罗娜时,森寒的目光里万箭齐发,“你三番两次私下逼我离开凯锋,信誓旦旦说他爱你,我看是因为你没底吧?” 罗娜一气,猛地站起来,紧握的双臂颤抖,“你胡说八道什么?” 叶梓允惬意地呷了口杯中温水,低垂看着水面的眸色漠然如一阵雪风,“否则,为什么你不直接去找凯锋,却只是来找我呢?” 罗娜的心霎时为之一震,叶梓允的话正好戳中她的痛楚。 一时间,叫她手足无措,像是面对敌人逼近的枪口她却毫无准备一般的恐慌不安。 “我找你,只是不想要你被抛弃的那么狼狈!” 叶梓允笑了,笑得温暖,笑得轻松,就像是四月的风拂过漫山遍野的茵茵青草,荡起一浪又一浪的碧波。那晚在盛凯锋感慨她很久没有展露笑颜时,叶梓允明白自己不敢说出罗娜的事,是因为她害怕盛凯锋的注意力会放在罗娜的身上。 正是因为她这样想,这几天才明白,其实罗娜的心思和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而我劝你放手,也是因为我不想你爱得这么狼狈,没有尊严。” “你……”罗娜气急败坏,“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 “爱情里的狼狈,只会让对方更加不会爱你。”叶梓允缓缓站起来,白嫩红润的脸上蕴着浅浅的笑意,一番肺腑之言对罗娜脱口而出时毫无城府算计,她是真心的,“巴尔扎克有一句名言,我们的心是一座宝库,一下子倒空了,就会破产。一个人把感情统统拿了出来,就像把存款花光了一样得不到人家原谅。” 罗娜失笑,“你在说我情感破产?” “这句话可以用很多解释,但对你而言,你学不会爱自己,终究也不会有人来爱你。” “你胡说八道!你根本不了解我,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叶梓允不动声色地打断罗娜,“我爱凯锋,我也爱自己,爱我们的生活,爱我们的婚姻,爱我们的事业,爱我们的孩子。我和他是各自独立又是携手而伴的夫妻,我会工作挣钱,我会料理家务,我不会比他逊色,反而足够与他并肩而驱。 “不论贫穷、富贵、疾病或是灾难,我们都不会分开,反而我们会努力为对方撑开一片天。在这片天地里我们无忧无虑的呼吸、休息,不用感受任何压力,不会再妄自菲薄、患得患失。我们做我们自己,努力坚强的去生活、去爱。 “这是女人必须爱自己的意义,只有学会爱自己才能爱上任何困难和坎坷。” 罗娜咬牙强忍,她没料到叶梓允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竟连嘴角一抹轻笑都绷不住。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神圣?可以蔑视所有人了吗?” “不,我只是和所有普通女人一样,我们坚强活在这个世界上,带着自我的骄傲、自我的底线去爱、去拼搏。我们向往美好,但从不觊觎别人的幸福。” “你!居然拐着弯在骂我!”罗娜大步逼近叶梓允。 眼前这个女人,即便怀着身孕仍然身形娇小,在她职业军人面前显得脆弱不堪。可罗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罗娜却觉得自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的倔强和自尊在她眼里灼灼如火,哪怕罗娜多看一眼,心里的恐慌都会多一层。 叶梓允明明这么普通,为什么却又充满力量? “你这么爱自己,根本不懂爱人是怎么一回事!”罗娜低吼。 叶梓允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笑如清风,“难道卑躬屈膝像个保姆一样伺候他,才叫爱?难道一味去爱他所爱的事物,才叫我爱他?当然不是,爱一个人,是坦诚,是分享,是明明两个完全不同爱好的人却因为对方而慢慢融合和接受,否则你的爱只是廉价的路边货。” “叶梓允!”罗娜气恼,双手死死抓着她的胳膊,怒目圆睁,“你没资格评判我的爱情!”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路边的流浪汉在乞求别人对你用爱的施舍吗?” 叶梓允倏尔想起霍立昕对自己说过的这句话,看着面前的罗娜,她倏尔明白,自己当初的模样是不是也这般招人可笑?她牢牢记住了罗娜歇斯底里到扭曲成魔的这张脸,以至于很多年后,叶梓允每每回想起来时,都鞭策自己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但是眼下,她只想到自己以真诚待人,却没想到罗娜在一气之下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 “叶梓允,你以为你有凯峰哥哥的孩子,他就不会离开你吗?” 叶梓允皱眉,“你想做什么?” 罗娜大笑,手背上的青筋像是一条条青色的虫子在钻来钻去,“你现在怕了吗?但是,已经迟了!” 已经,迟了! 叶梓允一声惊恐的惨叫,盈盈的晶眸里是遮掩不住地惶恐绝望,甚至还来不及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四百一十五章 厚颜无耻的女人 房间里的小莹一直戴着耳机备考英语,根本不知道客厅里两人发生的争执。 如果不是叶梓允刺耳的尖叫声盖过了耳机里快速英语播报的新闻报道,小莹还浑然不知。 “小姐!”她拧开房门直接冲了出来,却被风里浓浓的血腥味惊得呆若木鸡。 冷风嗖嗖从窗外灌进来,像是鞭子似的抽打在起起沉沉的雪白窗帘上,汩汩的鲜血缓缓沿着玻璃茶几的桌角流淌过叶梓允穿着白色拖鞋的脚边,很快晕染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她惊怖地睁圆眼睛,手臂上的疼痛感在此刻压抑静止的时空里无限放大,心口好像被人挖了一个大窟窿,从深处释放而出的恐慌不安如巨石压在叶梓允双肩逼得她浑身瑟瑟战栗,从未觉得身体里的温度如此寒冷。 好像她的希望、她的未来、她的生活,都在这一刻崩溃,迎来了盛大又潮热的结局。 绝望,发自灵魂深处的绝望。 叶梓允眼前天昏地暗,直到救护车咿咿呀呀的警笛声响过她的耳廓,她才猛的惊醒。 眼前晃过的医生和护士抬着担架,她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只觉得白色的影子晃来晃去,像一片一片天上的浮云却是以闪电的速度在舒卷。佟武的那张脸上写满焦急和担忧,他好像在喊着什么,可叶梓允一句话都听不清。 甚至,她完全不知道佟武是什么时候来的。 小莹冲上来抓着叶梓允的手,黏糊糊的冷汗,粘腻得很不舒服,却不知道是谁手心的汗。 片刻,客厅里只剩下那一滩深沉火热的鲜血在悄无声息地冷却干成结痂。 仿佛,是要将世人爱而不得的痛苦永远烙印在这方冰冷的地砖上。 市医院住院楼,叶梓允对这里的气息再熟悉不过了。 等她惊觉过来,终于恢复意识的时候,是盛凯锋突然破门而入,一如许多次她受伤住院的情形时一样。他大步奔向自己,仿佛是没看见病房里的其他人,直直赶到叶梓允面前牵起她的手,俊逸的剑眉紧紧夹着他一路赶来的匆忙和急迫。 “我没事,凯锋。”叶梓允微启双唇,紧张沙哑的嗓音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盛凯锋一路赶来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真的?有没有让医生好好检查?” “嗯,小莹陪着我已经检查过了。” 盛凯锋长松一口气,双手捧着她的脸在额上印下滚烫的吻,却摸到她手心里结痂的血块。 叶梓允坐在病房里的长沙发上,抬眸望向病床上的罗娜,叹气,“是罗娜的血,她的额头撞到了客厅茶几,流了……很多的血。” 盛凯锋这时才扭头看着罗娜,沉静内敛的黑眸里早已没了对叶梓允时的着急情动,只是一如既往镇定从容的沉稳,声音低沉又带着雄厚的威严,“怎么回事?” 罗娜刚刚醒来半坐在病床上,额头缠绕着一层厚厚的白纱,苍白的双唇嗫嚅着一句话都没说,只不知是疲倦还是失落地低垂着眼睑。 盛凯锋皱眉收回视线,疑惑的语气轻声唤道:“阿允?” 叶梓允眼眸清澈地对上他的目光,其实……她也很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事情发生得太快,她甚至还没意识到,罗娜已经倒在了自己面前,身下淌开鲜红的血泊。她最后一幕的记忆,还是罗娜怒气冲冲抓着自己的双臂,气势汹汹,龇牙咧嘴的模样像是要吃了自己,可最后怎么会…… 怎么会变得罗娜受伤住院,叶梓允现在根本想不起来。 小莹见叶梓允努力思索的神情十分痛苦,额头和鼻头都渗出了淅淅沥沥的汗珠,急忙帮她解释,“姑爷,医生说小姐受了很大的惊吓,要静养。现在这些事,一时半刻也想不起来。我当时在房间里听英语,所以也不大清楚。” 盛凯锋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地看向刚办完手续回来的佟武。 “少爷,您来了。” “你知道怎么回事?” 佟武稍显犹豫,眼波不定,却被盛凯锋一眼看穿。 “老实说。” 佟武咽了咽吼中的硬物,左看看叶梓允,右看看罗娜,心里也是一片惆怅。 “少爷,我……我也不大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佟武带着回忆的思绪,平淡又不偏袒任何一方,只老老实实把自己所听所见讲了出来,“我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大门没关,我就直接推门进去了。而当时……” 佟武记得很清楚,他看见防盗门虚着一条门缝时,还以为是自己每天这个时候来,小莹已经记住了时间刻意为他留的门。于是佟武没有多想刚刚推门而入,就看见叶梓允背对着自己和罗娜拉拉扯扯,而罗娜很激烈地央求叶梓允不要伤害自己。 “我只是凯峰哥哥的妹妹,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罗娜的声音哽咽凄婉。 而叶梓允还没来及明白她玩的手段,罗娜忽然松开抓着她双臂的手,借着叶梓允推她的力道顺势撞在身后的墙上,后脑勺咚的一声闷响,又因为撞击的疼痛罗娜跌倒在地后,额头又正好磕在茶几的硬角上,当场昏迷,头破血流。 叶梓允吓得一声尖叫,佟武箭步直冲而来还是没能挽救罗娜。小莹是在这个时候冲出的房间,看着叶梓允蹲在罗娜身边手足无措,而佟武正急迫地拨打着救护车的电话。这一切发生得很快也很唐突,当时现场十分混乱,大家六神无主根本没有注意到罗娜脱手摔去的细节。 佟武话音刚落地,罗娜忽而昂头,“这不是叶姐姐的错。” 叶梓允一怔,难以置信地望着罗娜,徐徐站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罗娜坚定又信誓旦旦地看着她,甜美的嗓音被泪水浸湿成抽搐的哽咽,“我知道,这不是叶姐姐的错。叶姐姐也是无心的,你并不想推我。是之前我说的话太过分了,引起了你的误会,让你吃醋不乐意看见我和凯峰哥哥在一起,叶姐姐,我向你道歉,这件事我不会追究。” “你……”叶梓允始料未及罗娜会突然戴上受害人的面具,一时语塞无力反驳。 小莹气恼地跳出来,“我家小姐才不会推你!” “我说过了,”罗娜泪光点点,眼眶里闪烁着斑驳的光点,“我不会追究,你不用害怕。” “我……”叶梓允皱眉向盛凯锋俊朗冷毅的侧脸,“我没有推她!” “叶姐姐,难道你觉得是我陷害你吗?” 叶梓允摇头失笑,嘴角浮开一抹讥笑,“难道不是?” 这一刻,叶梓允胸中堆积的怒火压抑得难受。 她好想原封不动把罗娜的话送还给罗娜,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 第四百一十六章 我比火锅还要火热的热情 “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 盛凯锋言简意赅的一句话为两个女人间一触即发的争执画上了休止符,罗娜泪眼朦胧地点着头。叶梓允微眯双眼看着她和盛凯锋,沉默不语,转身阴冷的沉着一张脸出了病房。小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上去,只迷茫地望向盛凯锋。 盛凯锋幽深的黑眸里难辨情绪,他拍了拍佟武的肩头,转身衣袂翩跹地追了出去。 病床上的罗娜伸长脖子唤着盛凯锋的名字,却也不过是挽留了一室的清寒冷风。 小莹瞪了眼罗娜,厌恶嫌弃之色不加丝毫掩饰,只和佟武告别后离开了病房。 “佟武,你帮我叫凯峰哥哥进来,好不好?”罗娜央求。 佟武别有意味地看向她,步步走来,不答反问:“今天你为什么去找少奶奶?” “怎么?难道她是珍稀保护动物,我还不能见她?” “我想你应该清楚,”佟武顿了顿,咬重尾音,“少爷的底线!” 罗娜艴然不悦,骤然扬高音调竖起了自我保护的屏障,“你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干什么?” 佟武没有和她再三纠缠,甩下手中一沓住院的粉红色的票根,“自己收好。” 罗娜翻着白眼,佟武很是不屑地绕过床尾走开,咚的一声关上门,震得她心头莫名的恐慌。是因为死寂空阔的私人病房里清冷的空气,还是因为佟武的那句警告?罗娜的心扑扑狂跳不定,像是有人阵阵地敲鼓,告诉她自己到底有多么愚蠢。 病房外,薄薄的暮色如烟似雾地飘荡在安市空中,医院里的路灯照亮了叶梓允形色匆忙的侧影,照得她眼角里蕴着的怒意明晃晃得耀眼。盛凯锋大步跑来,棕色的呢子大衣衣摆在霜寒的凉风里划过一道冷峭的弧度。 “阿允!”盛凯锋扑上去从身后展开双臂将叶梓允牢牢抱紧。 温热的气息里洇开浓烈的慌乱与急迫,呼哧呼哧扑在她如玉般白皙纤长的脖子上。 盛凯锋抱得她是如此的紧,两人紧紧相贴的身子又是如此之近,叶梓允能感觉到他的双唇似有似无地擦过自己的脖颈。就像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牵挂,明明近在咫尺,却又有一种远在天涯的疏远感。 那天夜里,流星照亮了他们拥吻的笑脸,那一夜后叶梓允是真真正正认为他们重修旧好。 什么隔阂,什么鸿沟,都在之后荡然无存。 可是今天,就在刚刚,面对罗娜虚无的指控,盛凯锋只是那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叶梓允禁不住满心的酸涩与苦闷,她觉得自己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好么?” 盛凯锋柔软又谦卑的细语声,让叶梓允一时狠不下来果断拒绝他。 “我不是第一次给你解释的机会,但我不想以后还要再听你的解释。” 叶梓允回过头来瞪着盛凯锋的时候,清澈闪着怒意的眼睛里是一潭静静的湖泊。 盛凯锋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希冀、烦闷、恬静、恼怒,复杂的心绪错综复杂。 “我相信你没有伤害罗娜,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她。” 叶梓允本来涨满怒火的心如气球似的瞬间泄了气,已经酝酿到了嘴边想要责难痛骂的话,如今却连最后一点气势都不剩下。她胸口翻涌着一股备受委屈后的酸涩冲到鼻头,在眼眶里汇聚成盈盈的水光,她本不想哭的,却禁不住盛凯锋这般的一句话。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在病房里还……” “你气我不帮你?” 盛凯锋接住了叶梓允的话头,她徐徐低眉转身,抬眸扑闪着蝴蝶翅膀般的睫毛,仿佛从盛凯锋深沉镇定又爱意绵绵的眼眸里看出了别样的色彩。 “我只是顾念罗娜负了伤,不想让她激动,觉得难堪。” “……你这样说,好像我很小气较真一样。”叶梓允嘟着嘴,推开他快步朝医院大门去。 盛凯锋浅笑地大步跟在她身边,伸长手搂过她的腰肢一拧,惊得叶梓允贴着他的身子差点惊叫。盛凯锋却是得意的一笑,凑来双唇贴着叶梓允的耳廓,“你一直都很小气较真,否则我怎么被你收到麾下呢?” “我可不是开玩笑。” “我知道,你肯定不生我气了,因为你不是小气较真的人。” 叶梓允猛地凝住脚步,回头斜睨了他一眼,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着了盛凯锋的道。 他笑而不语,只是牵着她的手在昏黄的路灯下深情而专注地凝视着她的星眸。 “老婆大人,还没原谅我?” 叶梓允心里的确是早就不气了,知道盛凯锋追着自己出了病房后,她已经心满意足地偷偷笑过了。只不过是当盛凯锋拉住她的时候,叶梓允才故意一副认真生气的模样罢了。 “好啊,我可以考虑原谅你,不过你得先要好好表现。”叶梓允昂着头,骄傲得像个得了表扬的孩子。 盛凯锋的嘴角荡漾开暖心的微笑,重重应道:“好。” “第一件事,你要来医院看望罗娜,我也要来。” “好。”他的回答没有任何迟疑和敷衍。 “第二件事……”叶梓允撇着嘴,“我今天想吃鱼丸火锅。” “你想吃什么?” 叶梓允怔忪地望着他一对熠熠生辉的眼眸,“鱼丸火锅啊,怎么了么?” 盛凯锋狡黠地勾起唇角,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的同时,搂着她纤腰的手沿着她的身体曲线似有似无的游走,“我担心你现在吃不消……我比火锅还要火热的热情……” 叶梓允的脸刹那一红,娇羞莞尔的眉眼恰若压低枝头临水而照的那朵桃花。 明明都是为人父母的了,她却还是这般被盛凯锋一句并不露骨的话就能挑逗得心乱如麻。 “我每天……每时每刻……想你的时候,没想你的时候,我都无比的想要你……” 盛凯锋压低的声音呢喃在叶梓允的耳边,眨眼之间已见她的颈窝里一片红晕。 她甚至能感觉到盛凯锋搂着自己的掌心温度在急剧飙升,叶梓允又是羞又是爱,匆忙要走,“反正你现在什么都要不到,只能老老实实……” 一句话没说完,盛凯锋的唇舌已经肆无忌惮地探进她娇小的红唇里,辗转厮磨。 叶梓允被吻得意乱情迷,背后靠在街灯的灯柱上,只觉唇齿间刮起了一场狂风巨浪,盛凯锋毫无克制和隐忍的在她身上索取更多。那双不老实的手轻拂过叶梓允乌黑的秀发,伸进衣摆里如放肆的野马疯狂驰骋,让她禁忍不住闷哼出声。 “阿允……现在我所忍受按压的所有旺火,将来我都要从你身上加倍讨回来。” “……” 叶梓允的心口剧烈震荡,此刻他们相融的一颗心,一个眼神都足以叫人为之疯狂。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与你白首到老的愿望 一夜久违的旖旎春光后,盛凯锋翻身下床之际,抓起床头柜上堆着的几团卫生纸扔进垃圾桶里。叶梓允仍然半坐在床上刷着朋友圈,嗓音里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沙哑,“柔柔去日本散心了,发了不少照片,看来她的确很想从过去里走出来。” 叶梓允抬头望向洗手间里的盛凯锋,“佟文怎么样了?” “悔不当初。” 叶梓允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下床趿着拖鞋从盛凯锋身后将他抱住,“我不想以后我们也悔不当初。” “嗯,只要你再生一个孩子,我们绝对没有后悔的事。” 叶梓允一怔,松手轻拍在盛凯锋结实的背上,“喂,我连这个都还没生,你就念着下一个了?” 盛凯锋涂了满下巴的剃须膏,转过身注视着眼前娇小的女人,笑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似的,“我们的孩子肯定都随我的性子,我觉得生再多都不折腾吵闹。” “哈,你这么肯定?”叶梓允嘟着嘴,“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你小时候不折腾?” “因为他们都会随我,我有多爱你,他们就会有多爱你,怎么舍得闹腾你呢?” 叶梓允抿唇而笑,“一口一个他们,我可还没答应要生二胎。” 盛凯锋牵住她的双手环过自己的脖子,沉静的眼眸里是丛丛簇拥的笑意,手指指腹轻轻在她鼻尖上一点,低沉浑厚的声音里涌动着叶梓允最熟悉的那抹火热的情味,“到时候,由不得你。” 她的脸霎时又是一红,想起昨晚床上的折腾,哪怕她顶着大肚子诸多不便,盛凯锋也有所收敛,但所释放出来的那不过三分的情动已叫叶梓允招架不住。再回想怀孕前,盛凯锋折磨人的本事,她可是完全不同意他所说的,绝不折腾吵闹。 “反正,现在由不得你。”叶梓允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在,盛凯锋不敢把她怎样。 “真的?”盛凯锋的眼角噙着诡谲的笑意,耸动的喉结里拼命吞咽着燥热的渴望。 叶梓允并不笨,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想要趁机开溜,可盛凯锋修长的手臂又岂会放过她? “啊……痒!别闹了!”叶梓允被他禁锢着双臂压在身后温热的白瓷砖上,强势逼人的吻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彻底的占有和掌控。叶梓允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澎湃,如同自己身体里如火山熔岩般喷发而出的激.情。 沉稳强劲的心跳,触手可及的体温,纠缠又滚烫的气息,爱意自他们热吻的唇舌间翻滚。 叶梓允渐渐没了力气,满脸潮红,完全依靠盛凯锋的胸膛,陷在他强势有力的臂弯里。 就像一枝低垂的柳枝插在雪白的净瓶中,那低垂下的是她娇羞的脸和为爱痴狂的心。 良久,盛凯锋意犹未尽却还是松开了她,瞧着她满脸晨曦般红润的脸色,忍不住嘴角漾开笑意,抬手轻轻擦过叶梓允泛麻的嘴角。 “怎么了?”她大口喘着气,看着盛凯锋指尖那撮蓬松的白色泡沫,叶梓允才恍然大悟。 盛凯锋笑了,“现在你是老奶奶了。” 叶梓允凑到镜子前一看,可不是,嘴角和鼻尖都被他糊上了奶油般的剃须膏。 “你还说我,你是老爷爷。”叶梓允一面要擦掉泡沫,一面冲镜子里的盛凯锋做着鬼脸。 盛凯锋双手抱臂,恣意地靠着墙砖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我们就能白首到老了。” 叶梓允双手捧着水,动作爽利地洗掉了脸上的泡沫,“谁要这样和你白首到老……” “那你想要怎样和我白首到老?” 叶梓允取下洗脸毛巾濡湿后拧干再挥手搭在盛凯锋一丝不挂的双肩上,“不告诉你。” 盛凯锋笑脸盈盈望着她出了浴室的背影,“今天我要去医院,要一起吗?” “嗯,当然。” 叶梓允替他收拾着床头柜上的钱包,她不可能忘记钱包里flore的情书,更不会忘记罗娜就是flore。两人简单的洗漱下来,厨房里的兰蕙正好做好早餐,叶山亭和sam也难得在家吃早餐,一家人闲聊着安市的饮料业前景,直直聊到国内商业市场和股票,一顿早餐才就此打住。 “叶氏集团的收购,现在进展顺利吗?” 兰蕙收拾餐桌的时候,盛凯锋有意向叶山亭打听,平时叶梓允几乎不提这桩事。 而现在盛凯锋突然问起这件事,叶梓允有所诧异,她忽而想起来自己还没介绍过霍立昕的另一重身份。她想要打断这个话题,却没想到叶山亭已经早她一步开了口,“还剩我姐手中的股份。” sam冷峻地眉眼有意瞥向叶梓允,“说到这,你到底想好没有?什么时候签?” “还有具体的条款我需要斟酌,所以急不来。”叶梓允淡漠地回着,帮着兰蕙收拾。 “叶鹤正对这件事的态度如何?”盛凯锋继而又向叶山亭打听。 “反对无效,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他很清楚。”叶山亭提到叶鹤正时,清冷得事不关己。 盛凯锋看着叶梓允和兰蕙进了厨房,哗啦啦的流水声响起,他才清冷地压低声音,“在海北度假区时我曾经和sam提过,你在国内和国外遭遇的事故,我都认为是有人刻意为之。” sam喝水的手明显一顿,叶山亭的嘴角仍然浮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我认为你回国,就是冲叶氏集团来的。”盛凯锋说得轻描淡写,眉目间更是一股淡入纤云的疏远与冷漠。 叶山亭僵硬的向他方向扭过身子,笑意更清,“的确很有意思。” “我带了兰蕙熬的鸡汤,去医院也正好让罗娜补补。” 叶梓允埋头拧着怀里的饭盒盖子,根本没注意到此时客厅里窒闷又诡异紧绷的气氛。 盛凯锋从沙发椅里起身,快步迎向叶梓允,接过她递来的饭盒,浅笑的脸颊看不出丝毫端倪。叶梓允向叶山亭和sam告别的时候,也没来及看清他们的神色,盛凯锋的身影已经遮挡住她的视线。 听见关门咚的那声响后,sam顿时如落叶轻飘飘地落进沙发里,“他……是不是知道……” “他如果真知道什么,刚才就不会开口了。” “你确定?”sam自始至终心里不踏实。 叶山亭却从容不迫地捧起温热的水杯,薄薄的嘴唇扬开清浅的笑意,“很确定。” “我们要不要通知大哥?” “不用。”叶山亭斩钉截铁地回答,“盛凯锋,已经不能留。” 阳台黑白相间的光影随着阳光轻柔的脚步而静默变幻,有阴影的地方就有光芒,有光芒的地方就会有阴影。sam和叶山亭都很清楚阴影和黑暗才是自保的港湾,绝对不允许有人将他们曝光在阳光之下。 而盛凯锋,已经涉足了他不该踏过的界限。 第四百一十八章 争锋相对的较量 出了单元楼,一望无垠的蓝天下光线刺眼的耀眼,没有一缕云丝,像是镜子折射出的大面积白光涌向地表。只是这样敞亮的阳光下,晨时的风还是没有任何温度,穿透敞开的胸前衣襟只能感受到衣料紧贴肌肤的冰冷。 悍马停在树下,盛凯锋为叶梓允拉开车门,笑容熠熠闪烁。 “我们这么早出门,你告诉佟武了吗?”叶梓允上车前忽而想起来。 盛凯锋点着头,“我马上告诉他。” 叶梓允抱着盛凯锋递来的饭盒,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横过自己眼前,替自己系好了安全带。她笑了笑,看着盛凯锋关上副驾的车门。他不疾不徐地掏出手机,很快敲打着键盘,咻的一声发出一封短信。 “继续调查叶山亭和sam。” 寥寥数语,盛凯锋确认已经发送成功后才收起手机,一脚跨进驾驶座坐下。 悍马一路畅通无阻地驶向市医院,甚至车上广播电台的节目才讲了几个小故事,叶梓允晃眼抬头时已经看见市医院硕大的红色十字架,在高高的两棵老树的遮掩后。她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顺着悍马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今天开得好快。”叶梓允抱着饭盒下车。 盛凯锋锁了车,上前探了探叶梓允的额头,“我看你是不是又傻了,明明你在车上睡了一觉,怎么,自己都没有感觉?” “我……睡了一觉?”叶梓允蒙胧地望着盛凯锋幽深的双眸。 他眉心一蹙,没忍住,上前扣住叶梓允的后脑一阵密集的吻已落在她的红唇上。 叶梓允睁圆一双轻灵水润的大眼睛,是惊讶也是懵懂地仰望着他俊俏的鼻尖,缓缓闭上眼,只听盛凯锋的吻落在她的耳廓上,紧紧抱着她低语:“不要用这么充满诱惑力的眼神,逼我犯罪。” “……” 叶梓允满脸黑线,她真的只是很疑惑不解啊,怎么就成了诱人犯罪的眼神? 她好笑地凝望着盛凯锋站在电梯里的那抹俊逸丰采的侧影,偷笑他不过是为亲自己找的借口而已。如果她不是盛凯锋的妻子,叶梓允一辈子都很难相信平时冷酷严肃到不苟言笑的盛凯锋,会对一个女人如此呵护备至。 她真的很庆幸,自己能和他白首到老。 “凯锋。”罗娜的病房外,叶梓允忽而牵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拽了拽。 盛凯锋回头,低眉落进她桃润般脸颊上深深的笑涡里,心里霎时柔软如云。 “我将来会更加努力,成为所有人眼里,与你最匹配的女人。” 盛凯锋深邃的眼眸微闪,震荡的心头忽然咕隆咕隆冒出一眼温泉,久久未曾平静。 “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我就是很想这样做,所以也很想告诉你。” 盛凯锋揽过她的肩头抱紧,“傻丫头,我可以保护你一辈子。” 叶梓允笑了,“我知道,所以我要更加努力,才能让所有人承认,你盛凯锋是我的,只有我能配得上,只有我能拥有。” “好。”盛凯锋俯身在她额上一吻,“你说什么都好。” 叶梓允偷偷掐了掐他的腰肢,“我可是认真的。” “难道我不认真?” 盛凯锋耸着肩,浅笑着揉了揉叶梓允的发顶,宠溺之意自上扬的唇角满满溢出。 他一直都知道叶梓允是个外表温柔内心刚毅的女孩,从最开始逃婚那夜相遇,他就知道她和普通的女孩不一样。尔后盛世集团的红酒危机和叶氏集团濒临破产,都是叶梓允从中力挽狂澜。 她的能耐,她的韧性,盛凯锋看得很清楚,他心知肚明。 所以,他心里总有种不曾完全掌控叶梓允的急迫感。 没有男人不想完完全全掌握自己的女人,可是叶梓允总是带给他太多的惊喜和意外。 每一次,都让盛凯锋刮目相看,因为她总是能做的比自己想象中更好。 虽然他并不清楚为什么叶梓允来到罗娜的病房外会说这些话,但他知道,她心里肯定有了某种盘算。就像之前她背地对叶氏集团的股份进行收购一样,叶梓允不会事前告知盛凯锋,她相信自己的判断,无论好坏,她都能一个人承担。 而盛凯锋所爱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他能看见她所有的好。 哪怕坚持与固执只是一步之遥,叶梓允的缺点在盛凯锋眼里也倍觉可爱。 因为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和后盾,她再撑不下去,也有他。 叶梓允姣好白皙的脸上漾开层层涟漪般的笑容,她知道自己的心事总能被盛凯锋看穿,而他漆黑幽深眼眸里的浓浓爱意,也不加丝毫掩饰的让她知道。让叶梓允知道他对她的理解与支持。 浅浅薄薄的金色阳光正好穿透走廊尽头的窗户,照亮了叶梓允笑颜如花的侧颜,照亮了盛凯锋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眸清亮明媚。而他们身侧病房的推拉门在这一刻哗啦一响,从里面拉开。 盛凯锋和叶梓允同时侧眸看去,罗娜的额头仍然绑着纱布,正神色惆怅地一动不动。 “我们正好来看你。”叶梓允拎起手中的饭盒,带着疏远的轻笑,“带了新鲜的鸡汤。” 罗娜微眯着眼瞪着她,那如刀子的眼神几乎刮掉叶梓允的三层皮。 “我去食堂吃饭,你们站太久挡了我的路。” 叶梓允挑眉而笑,“抱歉,我们一时聊得开心,你……都听见了?” 罗娜生冷抓狂的目光早已说明了一切,胸腔里翻滚着跌宕起伏的嫉妒和仇恨,恨不得扑上去撕裂叶梓允的嘴、挖出她的心好好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厚颜无耻,才能在情敌面前故意装模作样的炫耀! “我要去吃饭了……”罗娜执拗地要从他们中间强行通过。 盛凯锋皱眉拦下她,“你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多观察,别下床走动。” “是啊,我们带了吃的给你,下面是汤,中间是菜,上层还有饭,你不用去食堂。” 罗娜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我的口味吗?你带来的我都不爱吃,我最讨厌鸡汤!” 叶梓允并不在意她的咄咄逼人,“可现在你需要鸡汤进补才能康复,难道你打算一直住院,拖延回马赛的时间吗?你既然是凯锋的妹妹,就该知道凯锋为你安排好了一切不容易,早点康复回到马赛,对你才是最好的。” 罗娜皱眉,她的这番话分明是话外有话! 而碰巧,盛凯锋是比罗娜更为敏感的人,尤其是对于叶梓允,所以当她话音还未落地,盛凯锋已经听出了叶梓允的话外之意——罗娜,是为了拒绝回马赛才会故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自摔受伤,嫁祸叶梓允。 这么一来,所有事情都能说得通了。 盛凯锋眸中的冷意骤然森寒,罗娜却先发制人,昂着头倨傲不逊,“我不要吃鸡汤!我爱吃什么凯峰哥哥都知道,凯峰哥哥,你帮我去食堂买,好吗?” 第四百一十九章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好妹妹,你喜欢的,却不是最适合你的。”叶梓允侧身从罗娜的身边进了病房,肃冷轻笑的眉眼像是根本没注意到罗娜流露而出的厌恶与痛恨,“人呢,选择自己喜欢的固然是好,却也要分场合情况,哪怕你强行吃了自己喜欢却不适合自己的东西,回头吃坏肚子,得不偿失,何苦呢?” 罗娜皱眉瞪着她放在床头柜上的饭盒,冷哼道:“我不用你假惺惺,我可没忘你推得我!” 叶梓允漠然回首,目光冷冽,嘴角却噙着一抹笑意,“好了,你可以吃饭了。” “我才不会吃想要谋害我的人送来的饭菜!”罗娜又眼巴巴地望着盛凯锋,“凯峰哥哥,你帮我买我爱吃的东西吧?你一直都知道我最爱吃的,不是吗?” “凯锋,饭菜我们送到了,也该走了。”叶梓允走过来堂而皇之挽住盛凯锋的胳膊。 他浅笑着低眉凝视着她清澈透亮的双眸,慵懒的声音充斥着蛊惑的魅力,重重地应答:“好。” “凯峰哥哥……”罗娜的眼波摇曳,根本不相信盛凯锋就要这样走了。 “看你能生龙活虎的下床去食堂,我们也放心。”盛凯锋看向罗娜,“以后我们不会再来,也不会再送饭菜,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联系佟武。出院后,送你回马赛的事不许有任何耽搁。” 罗娜大惊失色,上前抓住盛凯锋的衣袖,频频摇头,“你不会这么冷血无情待我的!” 盛凯锋孤傲又霜寒的目光如刀子掠过罗娜的眉眼,似在她心里割开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口,“除了我的阿允,我对谁都一视同仁,就是这么冷血无情。” 罗娜煞白的脸色泛着尴尬的青紫,拽着他衣袖的手无力滑落。 她太了解盛凯锋的冷血无情了,在战场上,他指挥千军万马厮杀也不曾皱一下眉头。 他在部队里建立的赫赫功勋,是军区的神话,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这样的一个男人,是铁铸的身子,铅融化的血液,冷血无情来形容都不足他的十分之一。 现在,明明不是战场,可罗娜却感受到他身上腾腾的杀意。 她惶恐不安,此刻盛凯锋紧抿唇缝的表情她实在太熟悉了,她触碰到了他忍耐的最后底线。但是,罗娜不甘心,她是和其他人不同的,盛凯锋不能也不该这样对待她! “可是你答应了纪央哥哥……” “我只说最后一遍,这是我对纪央的情谊和承诺,不是对你。” “……你……你怎么可以……”罗娜脚下踉跄,惊恐慌张写了满脸。 “以后有事找佟武。” 盛凯锋干脆地撂下最后一句话,牵着叶梓允的手大步从罗娜诧异的面前走过。 叶梓允回头看向她,罗娜睁圆的一双眼珠子几乎要夺眶而出,黑漆漆得像两个黑窟窿。 “你之前就打算这样做?”出了住院楼,叶梓允忍不住好奇地追问。 “我说过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她。”盛凯锋停下,目光如炬,“自然,我也不准她再害你。” 叶梓允欣慰地笑开,依附着盛凯锋的双臂,虽然心里曾有过耿耿于怀,但眼下倍觉温暖。 阳光如流光烁金闪耀在墨绿的枝头,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开春后有如此明媚的阳光。哪怕料峭的春风拂过枝头仍然只筛抖下斑驳的凉意,可因为盛凯锋牵着她的手,叶梓允倏尔觉得如暖春般惬意舒畅。 原来,只要他的一个眼神,早前再多的不安和焦虑都会烟消云散。 这是爱情的魔力,还是它的魔咒? 风平浪静地过了一个星期,罗娜检查后批准出院,当天下午被佟武送到了机场。 甚至,罗娜来不及见盛凯锋一眼。 “我只想给凯峰哥哥打个电话……” “罗娜,你敢做,就该知道少爷对你的处罚已经够轻了。”佟武抓着她的手腕大步向前。 罗娜神色哀愁地回头张望,“他不能这样对我,我不能去马赛,我还要接受军区的委派!” 佟武拉着她狠狠一拽,猛地停在机场偌大的大厅中央,“你拒绝回到维和部队,军区已经将你交给少爷全权安排,你到底还想怎样?” “我要留下!佟武,你帮我,凯峰哥哥需要我!” “够了!”佟武一声厉吼,面目狰狞。 罗娜想要逃,竟然当场和佟武动手打起来,在惊动机场地勤前,罗娜已经被佟武制服。 当时叶梓允正和盛凯锋在卧室的阳台上闲聊,佟武的电话打来,已是罗娜上飞机后的事。 佟武担心罗娜会半途折返,所以一路紧跟,动用了军区的特殊关系才一路送罗娜到了登机口,亲眼看着她上了飞机,再一直等她所乘的飞机起飞后才离开机场。 “我没想到,你做得这么干脆利落。” 盛凯锋揽着叶梓允的肩头,低眉问:“为什么?” “因为纪央。”叶梓允昂着头望向他,“我见过你对纪离的愧疚,自然知道你对罗娜也会。” “我已经弥补了她许多年,将来也会继续照顾她,只不过换种形式。” “可罗娜,她未必能接受。” 说这番话的时候,午后的阳光正好,叶梓允的确没想到不过三天,这句话就应验了。 当时已是深夜,叶山亭和sam之前打过电话今夜回叶家暂住,所以家里除了盛凯锋夫妇外,只有小莹和兰蕙。盛凯锋忙盛世集团第二天的会议资料,直到晚上11点55才回到主卧。叶梓允已经困得不行,蜷在被窝里追剧追进了梦乡。 盛凯锋进来关了电视,突然安静下来,叶梓允才迷迷糊糊睁开眼。 “困了就好好睡。”盛凯锋趴在床头,替她掖好了被角。 叶梓允抱着他厚实的手臂蹭了蹭,“想要等你,一个人的被窝不暖。” 盛凯锋浅笑着摸过她的头,印上一个吻,“我洗漱后马上来陪你。” “嗯。”叶梓允点着头,浅笑着目送盛凯锋进了浴室。 她翻了个身,伸手摸索着床头柜上的手机想要看看时间,却没想到指尖刚碰到手机就是一阵震动,惊得叶梓允刹那间睡意全无。她悉悉率率坐了起来,捧着手机点开了邮件。发件人是完全陌生的号码,却在主题里明确写明了叶梓允的名字。 “我说过,你不离开,我也不会离开,我就算变成鬼也不会离开你们!” 鲜红的大字突然蹦入叶梓允的眼帘,吓得她浑身哆嗦,手里一滑手机重重地落在床上。 罗娜,是她,只有她! 变成鬼……她说变成鬼…… 叶梓允惊目乍舌,忽觉后背森寒,爬上一层阴森恐怖的凉意。 盛凯锋正好从浴室走来,见叶梓允脸色煞白又颤栗不住的模样,立刻扑来抱住她,皱眉追问:“怎么了?” 叶梓允空洞又迷离地望着他,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抿着干枯的双唇欲言又止。 盛凯锋的手机就在此时突然响起请求视频通话的铃声,刚好午夜12点。 第四百二十章 钟楼,是回不去的时间 盛凯锋搂着叶梓允在她颤抖的眉心印上一吻,才伸长胳膊摸到自己的手机,一看视频通话的发起人是罗娜,他倏尔阴沉不悦,“她难道不知道安市现在是午夜零点?” “快点开。”叶梓允催促盛凯锋接受和罗娜的视频通话。 他很诧异,看着叶梓允眼中的焦急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但仍然接通了视频。 漆黑的手机屏幕里突然亮起法国马赛当地下午五点的金色阳光,纤尘不染的蓝天下可见一座圆拱宏伟的罗马拜占庭建筑的教堂在远处。而视频画面摇晃不定,能听见呼哧的风声犹如近在耳边。 屏幕里的画面旋转颠倒之后叶梓允才看见一方石砖砌成的天台,被雨水冲刷得几乎已经辨不出颜色,只剩下一道道乌黑的斑驳,不知道是谁心里抓狂后留下的伤痕。而罗娜靠着天台的石墙,凌乱的短发在风中张牙舞爪,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张紧抿的青白色薄唇。 但是隔着冰冷的屏幕,叶梓允也能感觉到罗娜那双隐在乱发后的双目在死死瞪着自己。 叶梓允的心一紧,急切地抓住盛凯锋的手机,犹如火烧眉毛,“罗娜!你想做什么?” “……哈哈……”罗娜倏尔狂妄地大笑,手机画面也跟着晃动,“你怕了吗?你也会怕?” 盛凯锋陡然皱眉,疑惑的目光锁定住叶梓允,脑中的思绪深陷不解与纳闷的迷雾当中。 叶梓允抓着盛凯锋手腕的五指狠狠一掐,盯着罗娜厉声训斥:“是,我怕,我却不是怕你变成鬼来纠缠我,我根本不信这个世上有鬼!我怕的,是你无颜面对你的纪央和凯锋!你想要以死来让凯锋铭记,可你根本不知道,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到,甚至不知道活着的人是如何打败你不过一抹虚无缥缈的影子!” 罗娜的视频画面里的神情明显一怔,盛凯锋也在同时明白了叶梓允突然紧张的原因。 他眉目一横,严厉低吼道:“罗娜,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凯峰哥哥……”听见盛凯锋的声音,罗娜冰冷又倔强的嗓音里翻涌着悲戚的哭腔,“我终于见到你,我终于能和你说上话了……” 叶梓允意识到这样不是办法,立刻翻开自己手机邮件给盛凯锋看,看完后他大惊大怒。 “罗娜,你让我失望透顶!” 盛凯锋咬牙皱眉,叶梓允惊慌地拉住他的手拼命摇头,听着罗娜的哭声越来越崩溃,她只能放轻声劝慰,“罗娜,如果你真心爱一个人,就不该让他心里存有悔恨,不该让他为你感到遗憾。” 罗娜疯狂的在风里忽然大哭又忽然大笑,像是情绪崩溃的孩子。 叶梓允紧咬着嘴唇留下一排齿印,黏糊糊的手心满是冷汗甚至不自知,腻腻地抓着盛凯锋的手寻找唯一的支撑力量。 盛凯锋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专注留意着视频背景的一切细节。 视频最开始的画面里那座教堂是玛卓大教堂,盛凯锋的脑子里还有零星的记忆片段。他和罗娜第一次到马赛时,曾经和她参观过这座教堂。因为和flore庄园还有一定的距离,所以当晚他们入住大教堂附近的一座五星级酒店。 被牵动的记忆开始源源不断的涌现,酒店鲜红的招牌和璀璨的霓虹在那晚雨夜更显朦胧迷离,一块块光晕在雨滴里洇染开了夺目的夏夜之色。酒店大厅灯火辉煌,热情浪漫的法语响彻各个角落,罗娜却挽着他的手臂低喃着最亲切的国语。 他们从酒店的旋转门出去,刚下过的一场暴雨浇灭了夏日的闷热,此刻只有淅淅沥沥的微雨,整座城市闪烁着晶莹的光泽沉睡在夜幕的拥抱里。街边已是鲜有人来,路上偶有沾染了泥浆的汽车飞逝而过,哗啦一声溅起路边水坑里的积水,给静寂的夜色颇添几许生动。 罗娜欢欣鼓舞地挽着盛凯锋走过一盏又一盏的路灯,恍若擦肩而过的几对情侣。 罗娜当时窃喜,仰望着盛凯锋走在昏黄的灯光下那张交织着光影的俊脸,他却浑然不知在这个女孩心里已经蓄积已久的情意,只是低头问她,“看着我做什么?” “我……我觉得我们很像他们……”罗娜含笑地看向迎面走来的一对情人。 盛凯锋只是淡漠地瞥了眼,不明深意,“哪里像?” 罗娜的心紧张的一捏,表白的话到嘴边也说不出口,只是难言的心事涨红了脸蛋。 盛凯锋不曾在意,只稀松平常地说道:“纪央明天会来找你,我就不陪你了。” “这么快你就要走?”罗娜失望又失落。 “嗯,军区有调令。” “可是……我……” “可是什么?”盛凯锋凝下脚步,转身抽出自己的手臂,平静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涌。 罗娜斟酌了许久,还是不知如何开口,时间滴滴答答,流动的空气开始变得窒闷。 不知道是不是这场雨暑气未消,闷出了她一身的汗,心慌不已。 “可是,我……我还想去那里……”罗娜的余光瞥见不远处如星星般闪烁的金光,抬手一指,“这个地方我想了很久,本来想要和你明天去的,可是你却要走了。” “嗯。”盛凯锋并没在意罗娜指的地方,只匆匆瞥了眼,知道是钟楼,“你可以和纪央去。” “不,我就要和你去,我会等你,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要和你去。” 罗娜笑靥如花,等待着盛凯锋的应允。 当盛凯锋点头的那一刻,在静默的夏夜里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心头刹那之间千树万树开遍情花的欢悦,花瓣和枝叶舒展开去的哔哔啵啵声,草长莺飞,简直是世间最美妙的情歌。 只是盛凯锋再回马赛时,却是为了一桩伤心的事,罗娜知趣的不提他们约好的事。 而第三次、第四次……盛凯锋回到马赛都是为了盛世集团的红酒业务,罗娜不敢打扰他。 一拖至今,盛凯锋再到马赛,身边却已多了叶梓允,早把和罗娜约好的事忘到九霄云外。 如果不是今晚,盛凯锋根本想不起来,他知道罗娜在哪里了。 盛凯锋突然松手离开,叶梓允捧着他的手机,好像捧着条人命小心翼翼。 他在纸条上草草写下一句话给叶梓允,“稳住罗娜的心情,我马上联系马赛的朋友。” 叶梓允看完这句话的时候,客厅里已经传来盛凯锋的法语声。 一如既往的冷静和缓,如果不是她知道现状,光是听盛凯锋此刻的声音,她根本听不出任何端倪。叶梓允深吸一口气,看着在天台奔溃的罗娜,她忽而想起了什么,一面说着安慰的话,一面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匆匆滑动寻找着救命稻草…… 第四百二十一章 我等的,只是你的一个笑 盛凯锋在客厅讲电话的声音,终究还是惊动了已经安睡的兰蕙和小莹。 兰蕙牵挂盛凯锋,小莹牵挂叶梓允,都起床开门出来,见灯火通明的客厅和卧室里,盛凯锋和叶梓允青灰的脸色都不大好。明亮的灯光自他们头顶上方照亮,反倒在脸上留下深深的阴影,更添他们眉眼里的阴沉,兰蕙和小莹一时间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兰蕙什么都没说,径直进了厨房。 小莹望着她,见她开冰箱拿出牛奶倒在两个牛奶杯里,寻思着也去帮忙时,玄关倏尔传来敲门声。小莹先是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怎么都想不到这么晚了还有人来,她警惕地应门,“哪位?” “让他进来。” 叶梓允的声音倏尔响在小莹身后,一脸笃定知道门外人是谁的模样。 小莹赶忙开了门,刹那间一阵潮湿阴冷的风挤进门缝,恨不得把门撑得更开。小莹不得不在门把手多用了用劲儿,才稳住门几欲被风弹开的趋势。她好奇地抬眸望去,一抹清新俊逸的男人身姿立在门口昏黄的廊灯下,他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黑色的厚呢子长款大衣里是浅灰色的针织毛衣,眉眼深邃又清冽。 哪怕他的目光径直掠过小莹,小莹也能感觉到他由内散发而出的冷漠与生疏。不仅仅是因为他手中尚在滴水的雨伞,不仅仅是因为他大衣沾着的几滴雨珠,更是那双霜冷清冽的墨瞳里深不见底的寒气。 “……霍……霍先生……”惊愕的小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霍立川的哥哥,刹那恍惚。 霍立昕冷傲地将手中雨伞递给她,像是根本不在意她是自己弟弟的女友。 小莹的脑子一片混乱,根本听不清叶梓允同霍立昕说什么,心里满满当当全是问号。 “我还以为你单独约我。” 霍立昕斜勾着唇角站在叶梓允面前,玩世不恭的语气,目光却认真肃穆地看向用法语讲电话的盛凯锋。盛凯锋不知道叶梓允找霍立昕做什么,只不过淡漠地抬眸,仍旧冷静从容地讲着电话。 “好像,事情也没你短信里面说的急迫。”霍立昕双手插进大衣的衣兜里,慵懒地耸肩。 “进卧室我和你说。” “我可不敢……” “我没和你开玩笑。”叶梓允肃然地瞪着他,进了卧室,并没关门。 霍立昕无奈地跟上去,嘴角却仍然噙着得意的浅笑。 叶梓允这才举起手中的视频,她关了手机话筒,所以罗娜听不见他们的对话。而叶梓允的要求也很简单,“帮我劝她不要轻生。” 霍立昕饶有趣味的双手抱肩,斜睨着视频中痛哭流涕的罗娜,“我记得她,在咖啡厅。” “不错,就是她。” “你要帮自己的情敌?” “她更是凯锋的妹妹。”叶梓允目光灼灼。 霍立昕的眼神令人琢磨不妥,“你要帮,与我何关?” “如果你不想插手,你收到我短信后,为什么要来?” 叶梓允上前将手机交给霍立昕,轻挑的眉梢信誓旦旦,容不得霍立昕有丝毫的躲闪。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叶梓允的眼睛,突然很想笑,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她却是一副吃定自己肯定会来的样子。霍立昕接住手机,视线却丝毫没从叶梓允脸上移开。她伸来手点开了手机的话筒,示意霍立昕。 “……凯峰哥哥,我的心思你明明知道,为什么不肯接受……”罗娜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混在呼啸扑哧的风里,视频的画面颠倒晃动得令人抓狂。 霍立昕看向杵在自己跟前的叶梓允,说道:“你先出去。” “我……” “出去。” 近乎命令式口吻的压迫,叶梓允犹豫地看了眼视频,才徐徐退出卧室,关上门。 视频里的罗娜听见男人的声音急忙抬头,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你是谁?”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轻生的人打听别人的身份。”霍立昕挑眉,“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我要见凯峰哥哥!否则我就……” “从这里跳下去?”霍立昕笑得随意,目光也随意打量着主卧的四周,“我并不介意。” 罗娜恼羞成怒,“你以为我不敢跳?” “你要跳怎么还会开视频哭闹这么久?”霍立昕拿起斗柜上的相框,相框里叶梓允抱着盛凯锋笑得甜美如明媚的阳光,霍立昕却撇着嘴急忙搁下,像是碰了什么不得了的病毒。 “我只是最后想见一见凯峰哥哥,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的死活和我当然没关系。”霍立昕靠着身后的斗柜,淡漠的语气疏远生冷,“不过我碰巧知道你不会死,我接触过形形色色想要轻生自杀的人,你的表现不符合他们当中任何一条。所以,你最好适可而止,否则会物极必反。” “你……”罗娜止了哭声,犹如一盆冰冷的雪水从天灵盖浇下来,惊得她浑身颤栗哆嗦。 “对我实在不用太好奇,我只是提醒你,想要一个男人回到你身边,有很多方法。” 罗娜稳定心神,五指穿过额前凌乱的短发全部捋到脑后,清亮的目光里毫无绝望,“你到底想要怎样?如果你敢告诉凯峰哥哥……” “我不会告诉他,诚如你也不会告诉别人。” 罗娜昂头,轻蔑的目光里对霍立昕充满了探究,“我为什么信你?” “你不信也得信。” 霍立昕挂断了视频,厌烦地将滚烫发热的手机甩在床上,清冷的目光依旧盯着相框里的叶梓允。看得久了,她笑如新月微微弯起的双眼好像是直直地看着霍立昕。哪怕隔着相框的玻璃,她的笑容仍然如穿透乌云的万丈光芒照射进霍立昕的心里。 谁还记得,叶梓允上一次与他四目相对流露出这样的笑容,是在什么时候? 霍立昕回忆中叶梓允的笑容少之又少,还来不及追忆,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叶梓允含笑走了进来,“马赛那边已经有人接到罗娜了,谢谢你。” 霍立昕微怔,眼前她的笑容轻缓如和煦的晨风,哪里还需要再去追忆? 他刹那之间恍恍惚惚,记忆里每一幕叶梓允落泪的画面都在此刻有了珍珠的光泽。 好像他的这一生,注定是为了她而活。 好像他部署了这么多年,为的,只是此时此刻她对自己展颜的笑容。 “听罗娜说,是你劝住了她。”盛凯锋走进了霍立昕的视野,搂住叶梓允的腰,主动向霍立昕伸来右手,郑重道了声“谢谢”。 霍立昕却不屑一顾,只朝卧室的门走去,盛凯锋的手僵硬在空中,握成拳缓缓垂在身侧。 走到门口,霍立昕没有回头,却留下一句“这是你欠我的人情”然后加速离去。 玄关传来砰的关门声,震得叶梓允心颤。 第四百二十二章 染了一心的桃花醉 “为什么你会想到找他?”盛凯锋疑惑。 叶梓允敛了心神,在松软地床尾坐下,“我之前在市医院的住院部楼顶遇到一个要轻生的患者,当时也是霍立昕劝说下了这个人。” 盛凯锋没有再追问,虽然他很好奇“之前”是什么时候,叶梓允为什么会在住院部遇见霍立昕,以及她和霍立昕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等等,太多的问题他都没有再问。只是挨着叶梓允坐下,握住她的手,“该睡了。” “罗娜有受伤吗?” “不大清楚,现场当时比较混乱。”盛凯锋宽慰,“天亮了,我会再和马赛那边联系。” 叶梓允疲倦地耸拉着头,握紧他的手,“我没有想到罗娜会走上极端的路。” “与你无关。”盛凯锋合掌捧起她的手,很温暖很有力。 “你不怪我?” “傻丫头。”盛凯锋含着笑意刮了刮叶梓允的鼻梁,“你这么在意我,我为什么怪你?” 叶梓允知道罗娜对他而言与众不同,心里的话几乎是顺着微启的红唇溜了出来,“可她是你的妹妹,是你的好兄弟纪央托付于你照顾的人,我不该和她较真。” 盛凯锋疼惜地双手捧住她的脸,炯炯有神的目光直视着叶梓允的视线,坚定有力地讲道:“相信我,你伤害不了她,她也绝对不会伤害自己。” “可是她已经……” “你只需要相信我。”盛凯锋的目光好似能摄人心魄似的,“不管她做过什么。” 叶梓允懵懂的被他吸进深沉的眸色里,心里的不确定因为盛凯锋的坚定而消散开去。 盛凯锋抱着她回到被窝里躺下,折腾到大半夜,叶梓允更加困乏,几乎刚刚沾到枕头已经酣睡进了梦乡。盛凯锋关掉床头的两盏灯,黑暗如浪头从窗外迫不及待席卷而来,安静的空气里能听见叶梓允深沉的呼吸,可盛凯锋却毫无睡意。 他的思绪如困在笼中的猛兽想要冲破禁锢,然而黑夜下的他也只能看见黑黝黝的一片。 他慌张、害怕、不安,自打与霍立昕的第一次见面,盛凯锋就犹如芒刺在背,不自在。 为什么呢?盛凯锋不仅问过自己一次这个问题,可他总是得不到答案。 在训练场和维和战区,在盛世集团高层会议和供货商交流会议中,他从未有过一丝的不自在,所有事情包括困难都在他的掌控中。他操纵千人小队埋伏突击,他左右商业对手的逻辑进行攻击,这一切的发展都是他部署后的按部就班,生活也从未出现任何波澜。 这一切的改变,也许就是从那晚的雨夜开始,遇见这个逃婚的小女人开始。 盛凯锋低眉撩开叶梓允额前的碎发,心疼地看着她睡梦时愁眉紧锁的模样。 他喜欢自己对她的无法掌控,她总能激起自己对她的保护与占有的渴望,盛凯锋乐在其中。但是霍立昕的出现后,叶梓允与他的针锋相对,叶梓允的深夜联系他竟然冒雨赶来,将盛凯锋对她无法完全掌控的痴念扭曲成了不安。 黑寂的四周,涌动着许多不能在白昼里言语旁人的苦恼与烦闷。 对于盛凯锋,对于霍立昕,对于罗娜;对于叶山亭,对于sam,对于阮湄;对于所有努力生活的成年男女来说,都是漫长的不眠夜。 次日天亮,叶梓允朦朦胧胧醒来时,一束久违的阳光正好聚在她心口。 “吵醒你了吗?”盛凯锋从衣帽间出来时,正好见叶梓允坐起来。 他走来放下手中的登机箱,挨着叶梓允在床沿边坐下。 叶梓允好奇地打量盛凯锋脚边的登机箱,问道:“你要出差?” “我准备回一趟马赛。” 叶梓允一惊,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是罗娜她……” “被救下来时受了轻伤,并不严重。”盛凯锋温柔地摁着她的肩头,示意她不要着急。 “那你回去是为了……” “和她解决一些往事。”盛凯锋爱抚着叶梓允刚睡醒乱糟糟的长发,“我不容许再有危险。” 叶梓允紧抿双唇,身子无力地靠在床上,是不想她再有危险,还是罗娜再有危险? “事情办妥后,我很快回来。” “要多久?” “尽快。” 叶梓允低垂的眼睑里是散不尽的阴霾,她其实并不想盛凯锋去,可她也不能阻拦他。 “少爷。”佟武隔着卧室紧闭的房门敲了三下,才打断了叶梓允的神思,“庄园里又打电话来,说……说罗娜开始自残和暴力,周围的人根本不敢和她待在一起。她还一直喊着少爷的名字……” 盛凯锋不耐烦地应了声“知道了”,叶梓允才知道罗娜的情况并不好。 “她怎么……” “不用担心,这些事交给我。”盛凯锋抱住叶梓允的头深深亲吻着她的红唇。 叶梓允还痴缠留恋他吻里的温度,再睁眼时,眼前却只有随风起起沉沉的窗帘角,不知撩起了谁心里不可外泄的情绪。她听见客厅传来登机箱的小轱辘摩擦过地砖的声音,知道盛凯锋要走了,叶梓允掀开被子急忙下床。 “凯锋……” 卧室房门拉开的一刻,叶梓允满心期待又渴望的深情如海浪上的狂风将盛凯锋包裹。 他正拜托小莹和兰蕙照顾好叶梓允,循声回头的刹那正对上她含情脉脉的双目。 “早点回来。” 简单的叮嘱,却是情深意切,深爱的两人不过目光相缠,已无需再多的言语。 盛凯锋上前,骨节分明的五指轻轻爱抚着叶梓允的侧脸,她闭眼依靠,能感觉到他的爱意渗透他的肌肤从掌心温暖在她的脸上。男人的手又轻柔地勾勒出女人娇小精致的耳廓,指尖探进叶梓允浓密的长发里,染了一心的桃花醉。 叶梓允探头吻上他的双唇,指尖如月华轻抚过盛凯锋的脸颊,温热的唇舌亲密难分。 小莹欢喜得双手合十,佟武笑而不语,唯有兰蕙黑沉着脸咬紧了牙根。 缠绵片刻,叶梓允不得不恋恋不舍地目送盛凯锋出了门。 “小姐,我去端早餐给您吃。”小莹蹦蹦跳跳地进了厨房。 兰蕙心情不好,一句话都没说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叶梓允站在阳台上望着黑色的悍马在树荫的掩映下奔驰而去,刚刚出了她的视野,叶梓允睡衣兜里的手机倏尔震动,她慵懒地接通后才知道是叶山亭打来的电话。 “霍先生和我们说,姐已经答应签订收购合同了?” 叶梓允微怔,“我什么时候……啊……”话说到一半,她想起来凌晨霍立昕走前的最后一句话——“这是你欠我的人情”。 她无奈沉默,却也只能正色应答:“对,我答应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危机,从不停止 叶山亭未曾料到叶梓允会如此回答,停顿了三秒,才咧唇笑道:“我会着手准备新闻发布会。华尔街投资人的意思,是想要在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和姐签订收购合同。” sam本来也不信霍立昕说的话,可当叶山亭在电话里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时候,他也不得不信了,“奇了怪了,之前见面还水火不容的两人,什么时候达成的合同?” 叶山亭挂了线,清晨的阳光荡漾在他面前的咖啡杯里,一如此刻他嘴角漾开的笑容,“接下来的事,通知裴安和顾非,叫他们安排好。” “没问题。” 叶山亭摸索着捧住咖啡杯,略微向自己身旁的空位转去,“陈曼还没回来?” sam正低头在手机键盘上敲打着,随口应道:“洗手间,估计在排队吧。” 叶山亭淡淡的“嗯”了一声,身边的女服务生正好过来询问咖啡是否续杯,他笑着婉拒。 “不好意思,请问……”叶山亭倏尔唤住了女服务生,“女洗手间现在人很多吗?” sam疑惑地抬眸看着叶山亭,又转而托腮望着女服务生。 “……人并不多,先生,我有同事一分钟前刚回来。” 叶山亭道了谢,自又抿唇不多言。 sam却望着女服务生走远后好奇地探来身子,胳膊肘靠在咖啡桌上,问道:“你什么意思啊?怀疑陈曼在外面有男人?” “她还不是我女朋友。”叶山亭抿了口温热的咖啡,笔挺坚硬的后背透着清冷的矜贵。 sam耸肩,手指关节敲着桌面,无趣地收回了自己前倾的身子。 与此同时,陈曼坐在洗手间的马桶盖上,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狠狠踹着隔间的门。 “催什么催?这里有人,你排别间去!” “嗨,你这人还有理了,就你老半天蹲着不出来在里面讲电话,你到底想要怎样?” 隔间门外,一个女人粗嗓门地嚷嚷个不停,心急火燎地砸着门,嘀嘀咕咕又是抱怨又是咒骂。陈曼的性子向来是被人催得越紧,她越是不着急。眼下一脚踩着门和外面的人对骂,一壁还讲电话,搅得周围的人都面面相觑得不知所措,只当看热闹似的。 “外面本来就没多少人,你偏要堵着我是几个意思?”陈曼恼怒地驳问,也不等那人开口,她又怨急得同电话那头的兰蕙嚷嚷道,“我老早就给你出好了注意,你自己畏手畏脚,现在被人无视后气急败坏,又能怪谁?自己抓紧时间!” 陈曼的尾音在隔壁马桶抽水的哗啦声中落地,而兰蕙刚开口的“喂”字甚至还未发完整个音节,只剩下嘟嘟声在提醒她现实的残酷。 兰蕙索性垂下手,摇摇晃晃的身躯像是挂在枯树枝上的一根藤蔓,毫无依靠—— “你怕什么怕!反正从来没有得到过,也不害怕失去!”—— “你要是想要他们的幸福建立在你的痛苦上,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放弃,也是你自己的事。你喜欢的男人,甚至都不知道你喜欢过他。” 陈曼强势逼人的声音聒噪地响在兰蕙的脑子里,像是谁家屋里不争气的孩子在被训斥。 “……小姐真的不用我陪你吗?” 兰蕙倏尔听见了小莹的声音,她皱眉往墙角根躲了躲。 其实她一直躲在安全逃生的楼梯口,隔着一扇门,不会有人注意过来。 兰蕙敛气屏声,能听见叶梓允拒绝了小莹的好意,“山亭会来接我,没事的。” 兰蕙听见叶梓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于是挺胸收腹,咬着嘴唇缩着身子紧紧贴在墙上,直到听见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的声音,兰蕙才从门后探出头,确定叶梓允的确已经走了,她才蹑手蹑脚出来。 “她这个时候一个人能去哪里?”兰蕙琢磨着,迅速摁下电梯按钮紧跟不舍。 而此时叶梓允正好从单元楼出来,低眉给叶山亭打电话问他到哪里了,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快步地追上来接近。等叶梓允感受到有种被压迫的慌张感时,男人已伸来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她的手机。 夺走后他又转身背对叶梓允大步离开,叶梓允大惊,转身展臂去夺时又被男人死死钳制住了手腕。叶梓允怆惶间,余光才瞥见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你……” 男人勾唇窃喜,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一带,正好牢牢抱叶梓允入怀。 兰蕙喘着粗气小跑出单元楼口,正好撞见这一幕,猛地倒吸口冷气,躲在单元楼里的暗处,探出一只眼睛来小心翼翼地窥视。她认得眼前这个男人的脸,正是那天凌晨来到这里找叶梓允的男人——霍立昕。 “终于我们见面打招呼有了新颖的方式。”霍立昕挑眉而笑,“只不过你太热情了些。” “放手!”叶梓允皱眉挣扎,好在霍立昕并未用劲,被她一掌推开。 霍立昕摊着双手踉跄后退,“天地良心,我可是小叶总拜托来接你的。” “山亭?”叶梓允揉着手腕抿唇低语,“他怎么会找你?” 霍立昕笑着大步上前,叶梓允警惕着又迅速后退,“他们都在准备发布会,我只是顺便。” “不用你接,我自己认路。”叶梓允没好气地绕过他身边,匆匆离开。 霍立昕不恼不急,一只手插在大衣的衣兜里,笑得恣意慵懒。 看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兰蕙才从暗处出来,洋洋得意地冷笑,“叶梓允,我就说过你配不上少爷!先是纪离,现在又是霍立昕,你还真是好大的本事!哼……” 兰蕙垂下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洒下一片阴沉的暗涌,她安静地翻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全都是她刚才故意偷拍下来的证据,有了这些照片,叶梓允就算百口也莫辩。兰蕙高昂着头眸色清冽,盛凯锋不过刚走,叶梓允已经急不可耐了,她十足懊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帮叶梓允? 兰蕙握紧手机,望着天空突然降下的一场微雨,她若有所思地站了良久。 四十多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在纷扬的细雨洗礼下,缓缓停在了叶氏集团的写字楼外。 叶梓允推开车门下车,清凉的风雨仿佛冲刷掉了整座城市的色彩,满眼的灰暗叫人感受不到任何春意的生机。她站在街边,仰望这栋曾经辉煌又宏伟的建筑,如今剩下的不过是叶氏集团的logo,残破不全。 霍立昕付了车费,跟在她身后,绕过已经寸草不生的花圃进了空阔的写字楼大厅。 此时距离新闻发布会尚有时间,媒体记者都还没到。 叶梓允站在大厅中央回忆着幼时这里的繁华,当下愈发感到凄凉。 不仅仅是因为叶氏集团从此后不再是叶家人的家族企业,更是她的母亲曾经在这里付出的血汗,都将在今天随她签署收购合同后逐渐消失在市场。是她,亲手出卖了她母亲为之奋斗牺牲一生的事业。 “我不卖了。”叶梓允清脆的嗓音久久回荡在前厅,空灵得一如梦幻。 第四百二十四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此刻霍立昕温和从容的表情,好像根本不为叶梓允出尔反尔的话感到惊讶,“你打算怎么做?”空旷沉寂的大厅里回响着霍立昕走来的皮鞋咯哒声,沉稳的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笑意,好像叶梓允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 “就算你现在不卖掉手中的股份,我们已经对叶氏集团控股,这个公司也早就不是你的了。”霍立昕与叶梓允并肩而立,清冷的眼眸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前台背后的叶氏集团大logo,“或者,你很有钱再把我们的股份买走?” “叶氏集团现在不过是负债累累的空壳,”叶梓允转身直视着霍立昕的眼睛,“对我来说是因为情感牵绊,可对你们来说,收购叶氏集团又有什么好处?” 霍立昕目不转睛,深黑的眼眸在大厅耀眼的光线下泛着隐隐的灰,却如鸷鸟雄鹰般锐利。 “于公而言,叶氏集团将会是我所代表的美国公司开辟中国市场的大门。” “于私呢?” 霍立昕笑了,“你我之间的关系,我会告诉你吗?” 叶梓允咬唇讥笑,可明亮的眼眸仍然精明地盯着霍立昕,像是扎人的针头,“叶氏集团的招牌早已经不复从前,甚至在市场闹出了许多丑闻,连政府机关都三番两次的干预和调查,就算你们借着叶氏集团的壳,不过也是借着一堆臭名。” “我们的战略部署,就不用你操心了。” “其实很简单。”叶梓允信誓旦旦地昂着头,眸色如穿透厚重乌云的阳光般清亮,连原本已经足够空亮的大厅也变得更加刺眼,“你们要的就是叶氏集团的负面消息,一来市场消费者不会有强烈的抵触情绪来抵制你们外资收购本土品牌;二来,你们可以降低成本;三来,你们再以新产品重新进军市场,正好利用叶氏集团的丑闻来显示出你们的良心和用心。” 霍立昕带着赞许地点着头,“你都知道,又何必问我?”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们错误估算成本的方式。” “哦?”霍立昕双手抱肩,转身靠着前台的工作台,来了兴趣,“你什么意思?” 叶梓允笑道:“你们只算了收购成本低,却没想到研发新产品、重新进驻市场、投放广告、彻底改变消费者的刻板印象以及后续许多深入操作的环节,所需要的金钱、时间、人力和人脉。”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方案?” “因为你们遣散了公司里所有的老员工和老的技术人员,你们切掉了熟知安市市场一切风暴和漩涡的勘察员,也同时断掉了打通安市市场的人脉。” 霍立昕点头,“我承认你说得很有道理。” 叶梓允耸肩,“所以你应该明白,我对你们的重要性。” “我能理解成,你要帮我们的意思?”霍立昕指着叶梓允,皱眉疑惑。 “不,我当然不会帮你们。” 叶梓允胸有成竹地朝霍立昕走来,一双清淡的眼瞳里闪烁着隐隐的笑意,比璀璨的星海更吸人眼球。那是自信又独立的女人特有的魅力,她有着自我沉淀的知识和才干,她关注自我却也同样知道周围发生的变化,哪怕用知性来形容,也不足描绘出叶梓允。 霍立昕看得恍神,眼前的女人再也不是被人欺负只知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再也不是夜夜噩梦惊醒躲进浴缸里寻求安全感的小女孩,她成熟冷静,哪怕她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说,诱惑的魅力也会从她眼神里泄露。 这样赏心悦目又不易驾驭的女人,是霍立昕梦幻了许多次的叶梓允。 他耸动着喉结,心跳骤然跳快了好几拍,微眯的双眸里叶梓允的身影已经越走越近。 “我只想以手中股份参股。”叶梓允笔直地站在霍立昕面前,尾音掷地有声。 霍立昕哑口失笑,“你要参股?” “有问题么?” “我只负责商业谈判,无法替人做决断。” “只要你同意,想要说服别人难道很困难?” 霍立昕竟然无从反驳,笑意自上扬的唇角爬进了眼里,“这是你的事,我为什么帮你?” “也对,我已经欠了你一个人情,不想欠第二个。”叶梓允指了指电梯,“走吧,你总归也该向我引荐这次华尔街来的投资人,我可以自己和他谈。” 霍立昕撑着工作台站直身子,笑容里的深意已不言而喻。 一个小时后,叶氏集团的大会议室里挤满了安市重量级别的好几家媒体记者。 叶梓允和叶山亭都坐在会议桌前,对面是华尔街来的投资人和见证律师,sam作为此次新闻发布会的发言人,讲出这次将签订叶梓允以参股人的身份重新加入叶氏集团时,所有记者都目瞪口呆,这和他们之前收到的消息完全不同。 叶梓允并不在意sam的新闻发言稿,只扭头看向会议室的门,压低声音问叶山亭,“这次签合同,难道只是和投资人签吗?按照程序,美国收购我们的公司是必须露面签字的。” “嗯,对。” “可是,我们不用等美国公司的代表过来,直接开始发布会吗?” 叶山亭笑而不语,叶梓允还没琢磨明白的时候,已经有司仪捧来了事前叶梓允已经确认无误的合同。但她是个谨慎的人,仍旧把合同的条款看了一遍,确定和之前自己的要求一样,才在合同最后签字。 司仪再上前交换了叶梓允和投资人的合同,彼此再署名后,sam已经开口介绍道:“最后,请此次收购叶氏集团的美国yuri公司董事长 lucian在合同上签字。” 叶梓允正纳闷这位lucian是何方神圣时,会议室门外已响起坚定有力的皮鞋咯哒声。 她循声回头望去,一双深酒红色的皮鞋已迈进了会议室,男人穿着一件紧扣的黑色休闲西装,掩映出里面挺括的雪白衬衣衣领,系着深酒红色的领带别着一枚镶钻的铂金领带夹,熨烫得笔直的西裤修饰出男人硕长的双腿,更显男人肃然又英俊的容颜高贵冷傲。 叶梓允眼睁睁看着他坐在自己对面,华尔街来的投资人起身让座,而他却当叶梓允是个从不相识的陌生人,只握住钢笔在两份合同上行云流水地签下自己的英文名。最后才抬起漆黑油亮的双眸,直视着叶梓允眼波闪烁不定的双眼。 “合作愉快,叶小姐。”lucian起身,左手搁在腹前,右手伸向叶梓允。 所有记者的闪光灯都在此刻咔嚓咔嚓狂闪,闪得叶梓允的视野和大脑完全一片模糊。 她僵硬地起身,打量着眼前和霍立昕长得一模一样的lucian,胸口涌出一抹苦笑。 他不是这次商业谈判的谈判官吗?什么时候又成了yuri公司的董事长? 叶梓允皱眉忍住心里的困惑,握住霍立昕的手。 这一刻,被永远定格成了历史。 从此后,叶氏集团永远退出市场,成为美国yuri公司旗下的一个品牌而已。 而叶梓允以参股人的身份正式加入美国yuri公司,成为霍立昕手下的员工。 她突然在想,如果自己没有改变主意,直接抛售手中股份,现在她的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第四百二十五章 霍立昕的情急 发布会结束,叶梓允甚至顾不上叶山亭,顾不上媒体记者,急冲冲地跟着霍立昕出了会议室。霍立昕的身后跟着顾非,因为叶梓允见过裴安,所以霍立昕命他今天不用出现。而现在明知道叶梓允跟着他,霍立昕也没有丝毫停下脚步的意思,而是端直走进了电梯。 “走这么快……”叶梓允匆忙地挡下电梯,喘着粗气,“是为了躲开我么?” 霍立昕侧开身子让她进来,叶梓允满脸红润地站在他身边,却抢先一步摁下了电梯每一层的按钮。霍立昕笑着看向她,莫名的深意好像是份欣赏,又好像是份诡计得逞的狡黠。 “你现在肯定以为自己很聪明,是不是?把我玩得团团转!” 叶梓允并不在意电梯里的顾非,而顾非也识趣地低头不言语,好像是个局外人。 霍立昕挑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明白?”叶梓允无奈地冷笑,“这都是你故意安排好的!” 霍立昕慵懒地靠着电梯轿厢,双手插在裤兜里笑得恣意,好像只是茶馆里听书的闲散客人。叶梓允却忍着怒火,晶莹的眼眸里交织混合着复杂不清的情感,“在叶氏集团召开新闻发布会,是故意想要刺激我,让我改变售卖股份的主意。” 她顿了顿,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牢牢锁住霍立昕的目光,“所以,你当时根本不觉得疑惑。” “叶小姐,我建议你去精神科好好看看。” “……” 霍立昕指着她的太阳穴,“我觉得你脑子肯定有问题,否则,怎么会这么自作多情?” “你……”叶梓允咬着冰冷的红唇,“好啊,既然不是,为什么你不拒绝我?” 霍立昕爽朗地笑开,“我觉得你说的很有理,站在商业的角度看,我为什么要拒绝?” “……” “我说过,你的口才很好,适合当个谈判官。”霍立昕调皮地眨着右眼,枝头星星点点开始萌发的新芽正如此刻他眸中流露出的笑意。 叶梓允深吸一口气别开了视线,“你为什么要骗我和山亭说你是商务谈判官?” “我没骗你。” “可你明明是……” “商务谈判官和董事长,有什么矛盾?” “……”好吧,叶梓允忍了这口气,不得不佩服霍立昕扭曲事实的口才,“好,反正你到底是谁,都和我没有关系。你是美国纽约总部上班的董事长,肯定不会留在中国开发市场,我也不用经常和你见面。” 电梯叮的一声开了,叶梓允迫不及待想要远离这个男人,拽了拽肩上的挎包,甩头走了出去。霍立昕勾起唇角,和顾非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叶梓允刚刚走到门口,事前毫无征兆,刹那之间她眼前便是彻底的一黑,摇摇晃晃的身子猛地向侧面倒去。 霍立昕一个箭步冲上去,正好在叶梓允踉跄倒下的那刻,牢牢接住她。 “允儿?”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了昵称,感觉到怀里的女人整个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他的心里瞬间也像是灌了铅般的难受与焦急,又迫不及待地唤了声“允儿”。 好在叶梓允并没完全昏过去,只是那么一刻,什么都看不见,头重脚轻。 现在,她也只觉得自己像是棉花一样,完全没有力气站起来,试着推开霍立昕,反而一个不稳又倒进了他的怀里,“你不要乱动,顾非……你马上开车过来,去医院。” 顾非领命而去,叶梓允却抓紧霍立昕的袖口,皱眉,“不用你管。” “你是孕妇,任何症状都可能是某种不好的预兆,你必须去医院。” 霍立昕冷冽的嗓音容不得叶梓允有丝毫的抵抗,更何况,她现在也没有反驳的气力。 “我……我自己打车去……” “你是一定要这么逞强,还是刻意与我划清界限?”霍立昕的语气急了。 叶梓允不想去思考,也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脑子晕沉沉的实在难受。 霍立昕搀扶着她往外走,也不管叶梓允是不是乐意。 “阿允。”盛凯锋温柔又不失威严的嗓音忽然如一盆冷水泼在叶梓允脸上。 她哆哆嗦嗦的一阵战栗,用力想要凭靠自己站起来。 霍立昕抓紧叶梓允的胳膊,只是淡漠地瞥向盛凯锋,漆黑的眼眸在此刻变得深不见底。 盛凯锋幽幽地走来,乌黑的短发被风吹得凌乱,挽起的衣袖露出他小麦色结实紧致的小臂,硬朗的曲线更显他英气逼人。一双墨瞳此刻微眯,牢牢紧盯叶梓允,视线落在霍立昕与她肌肤相碰之处,眉头不自觉地狠狠一拧。 叶梓允注意到他森寒的目光里闪过的那抹不悦,越发想要从霍立昕手中挣脱出来,可霍立昕不知道是在和她较劲,还是和盛凯锋较劲,叶梓允挣扎得越是用力,霍立昕越是抓得她紧。叶梓允小声低喃着“疼”,可霍立昕却充耳不闻。 盛凯锋大步站定,手往他的手臂上一搭,一抓,又是一紧,淡漠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他到底使了几分力道。可是霍立昕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而被霍立昕抓着的叶梓允,此刻都能感受到霍立昕手臂传来的颤抖,可盛凯锋仍然面不改色,轻松得仿佛只是用筷子在夹一块嫩滑的豆腐。 “霍先生,阿允是我的妻子。” “盛先生,她也是我的朋友。”霍立昕强绷着嘴角的冷笑,“现在,也是我的股东。” 盛凯锋的眉心簇拥着疑惑,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叶梓允,却叫她心里慌张不安。 他眼里的世界,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潭,叶梓允对上他的目光,一股寒意直逼心间。 “阿允,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霍立昕没给叶梓允任何回答的机会,抢先截住了盛凯锋的话头,“我会带她去。” 生冷的一句话如硬币似的落在地上,呼啸着一阵风撩起三人的衣袂,顾非正好开来霍立昕的宾利。盛凯锋幽眸深邃,倏尔翻了个白眼突然伸出左臂揪住霍立昕的衣襟往自己身前一带,霍立昕始料未及他会如此用力,不得不松开叶梓允,盛凯锋的右臂再顺势揽过她的腰肢。 “谢谢霍先生的好意,但我的妻子,只需要我送她去医院。” “……”霍立昕的衣襟死死勒着他的脖子,涨得满脸通红,根本说不出话。 叶梓允抱住盛凯锋的右臂,无力地唤了声“凯锋”,盛凯锋才收手推开了霍立昕。 “盛先生看来是经常锻炼的人啊……”霍立昕憋着怒火松了领带,隐忍着偷咳声,“不知道盛先生最擅长什么运动?” “没有我不擅长的,越是力量级别越是考验耐力越好。” 霍立昕失声轻笑,“好啊,改天切磋。” “那最好找你擅长的,才不至于输得狼狈。” 盛凯锋蹲下身子打横抱起叶梓允,转身走向路边停靠的黑色悍马。 第四百二十六章 我怎么能够离开你? 顾非这时候站在霍立昕身后低语相问:“大哥,要不要我叫人过来?” 霍立昕皱眉望着悍马车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车海里,才转身坐进宾利的驾驶座,砰的一声摔门关上,怒气冲冲地踩下油门径直呼啸着从顾非面前开走。霍立昕心里堆积着的话全部化作熊熊怒火积压在心口,像是拼命压抑的火山在沸腾地抗议。 悍马和宾利各自驶远后,浅淡的阳光也悄无声息地隐在云后,阴沉的天压抑在每个人的心头,好像正酝酿着一场迟早都要席卷安市的倾盆暴雨。叶梓允坐在后排心绪不宁,余光偷偷瞥向身旁看不清脸色的盛凯锋。 自上车后,他只吩咐佟武开车去医院,然后一句话都没说。 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没有质问叶梓允为什么成了霍立昕的股东,更没有追问她和霍立昕到底有怎样的纠葛,他明明什么都没问,什么责备训斥的言语都没有,可是叶梓允的内心震荡得像是有人在疯狂地摁压着重低音的钢琴键。 犹豫片刻,叶梓允最终还是闷闷地开了口:“你,不是去机场了吗?” “取消了。”盛凯锋扭头看着她,简单的三个字里不包含任何感情。 “哦。”叶梓允应了一声。 沉默,又在两人之间蔓延。 死寂,如阴云堆积在车里,让人呼吸都感到窒闷。 叶梓允双手交叉搁在大腿上,左手的大拇指无意识在右手黏糊糊的掌心上刮来刮去,贝齿咬着下嘴唇,舌尖却翻滚着太多的话想要脱口而出。犹豫了许久,她才终于僵硬地挺直后背转身向盛凯锋,却始料未及地撞进盛凯锋浩瀚深沉的眼眸里。 她微怔,心中咯噔一跳。 “你……一直这样看着我啊?” “嗯,怎么看都看不够。”盛凯锋伸手撩开叶梓允额前的碎发,一如往日的柔情细腻。 “岂不是我所有的表情你都看见了。” “嗯。” 她的紧张不安,她的犹豫不决,她的索性豁出去了,都被盛凯锋看在眼里。 叶梓允垂眸红了脸,又是一声叹息,“我没有卖手中的股份……” “我看了新闻。” “不过,霍立昕不会留下来开发中国市场。” 叶梓允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明明霍立昕并未表态,她却执意认定了这个结果。 “嗯。”盛凯锋握住叶梓允的手,拇指指腹一上一下地爱抚摩挲着她的手指。 叶梓允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生气,只得伸来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很凉,几乎没有温度,“如果你是因为刚才在集团门口他扶着我的事情而生气……” “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个生气?” 叶梓允纳闷地眨了眨眼睛,根本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盛凯锋抽出自己的手反而握住她的双手搭在自己腿上,“你险些晕倒,他搀扶你,有什么问题?” “……” 叶梓允恍然大悟,是啊,霍立昕只是帮自己而已,这能有什么问题呢? 反倒,她还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叶梓允心里松了口气,再抬眸时还是不期然地跌进盛凯锋久久凝视的目光里。 她刚刚松下去的那口气骤然又是一紧,叶梓允看不懂他的眼神,却也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但是她竟比刚刚还要不安。 叶梓允抿着干枯的双唇,忽然很想问问盛凯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可她不敢问。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到医院了。”佟武的提示正好打破此刻的僵局。 叶梓允回头向窗外望去,竟不知几时下起了浩浩荡荡的一场骤雨,噼里啪啦地敲打在车身上,坐在车里只能听见沉闷的雨声,好像她心里沉闷又捉摸不透的心事。 盛凯锋已经撑伞下车,为叶梓允开了车门,扶着她的手又倾斜雨伞遮住叶梓允的身子。 一番检查下来,除了贫血,叶梓允的身体并没有其他问题,但是贫血却又是孕妇大忌。 盛凯锋几乎一字不落的记下了医生叮嘱的每句话,又心细地追问许多,最后才搂着叶梓允离开。佟武开着车候在大厅外,叶梓允除了裤管沾湿了雨水身上都是干的,可盛凯锋却几乎湿透了整个身子。 叶梓允看着忍不住说了他几句,叫佟武从后备箱取来干燥的毛巾,一条搭在盛凯锋的肩头,一条由他拿在手里,还有一条叶梓允用来为他擦拭头发。盛凯锋享受着她手心的温暖,哪怕隔着毛巾,身子冰冷的他也能精准又迅速地捕捉到叶梓允的温暖。 他爱的,女人的体温。 盛凯锋在叶梓允的大腿上铺开自己手里的毛巾,然后蜷缩着身子枕着叶梓允的大腿。 她手中的动作微顿,心里悄然涌起一股暖流,好像之前生冷的僵局都不复存在。 “你这样我怎么替你擦头发?”叶梓允的指腹轻轻捋着盛凯锋一束束湿哒哒的头发。 他噙着笑意闭上眼,“我不管。” “你现在倒像个孩子了。” “我乐意。” 叶梓允莞尔一笑,着实拿他没办法,复又继续揉搓着他的发丝。 盛凯锋转过脸来望着她,“阿允。” “怎么?” “我爱你。” 叶梓允的睫毛微颤,对上盛凯锋的目光,耳边哗啦啦的雨声又恍惚得听不见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能看出彩虹斑斓的光芒来,好像有揉碎的玫瑰花香在鼻尖萦绕。 “我也爱你,凯锋。” 叶梓允的话音还未落地,盛凯锋扣着她的后脑密集的一阵吻堵住了她粉嫩的红唇。 来时车里的尴尬好像雨后的一层薄雾,随风朦朦胧胧的散去。 佟武的余光轻瞥向车内的后视镜,见盛凯锋半坐着身子与叶梓允深吻纠缠,不禁浅浅笑开。叶梓允顾念着佟武在车里,脸上的红晕犹如朱红的晚霞弥漫到劲窝,微眯的双眼似乎能看见一束束绚烂斑驳的流光从车窗外照来,照亮他们相缠的双唇。 不知道对方的唇舌间藏着怎样的珍宝美味,怎样的吮吸和吞食都不足解馋。 半个小时后,盛凯锋和叶梓允回到了公寓,佟武另有事先走了,只把盛凯锋的登机箱送到楼上。家里只有兰蕙在打扫收拾,见盛凯锋和叶梓允携手回来时,竟如石雕一般僵硬。 “兰蕙的脸色不大好。”叶梓允回头看去,没想到佟武已经走了,难道是吵架了? 盛凯锋笑着遮住叶梓允的视野,端来热牛奶给她,叮嘱叶梓允好好休息,才又起身看向兰蕙,“阿允今天险些昏倒在路上,检查出是贫血,我想你应该给我好好解释。” “少爷……” “凯锋,孕妇贫血也很正常,她们都很用心照顾我的。” 盛凯锋不改冷冽森寒的态度,眉目间好似堆着沁骨的冰雪,严令道:“跟我出来!” 第四百二十七章 哪怕要等她回心转意 叶梓允没想到只因为自己的贫血,盛凯锋会对兰蕙发这么大的火。 她还想帮兰蕙多说几句,兰蕙已经耸拉着眼角小心翼翼跟在盛凯锋身后出了公寓。 盛凯锋并没有走远,而是推开安全逃生口的门站在铁青色的楼梯扶手前,阴沉的脸色闪烁着清冷的金属质感,疏淡的眉眼里是不言而喻的失望和疏离。兰蕙始终垂首站在他面前,双手交握低垂,好像有无形的压力与负担压在她脆弱不堪的肩上。 “你不用心照顾阿允,却很用心在这些事上。” 盛凯锋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夹着自己屏幕碎裂的手机递到兰蕙耸拉的视线里。 手机屏幕朝上,兰蕙看得很清楚,那是自己在单元楼外偷拍的霍立昕和叶梓允的照片。 当时,她回到公寓,四下毫无人的气息,兰蕙的思绪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飘渺空洞的世界。她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决定把这些照片都发给盛凯锋的,等兰蕙再三确认自己的的确确发送成功时,静止的心里骤然紧张、激动又忐忑,竟兴奋得一上午坐立难安。 “他会明白的,少爷总会明白的。” 兰蕙自言自语,是一种期待,也是一种自我的安慰。 可她根本不知道,盛凯锋收到这条微信的时候,正是他们刚刚抵达机场。 “少爷,我去替您换登机牌。” 佟武拖着登机箱跟在盛凯锋的身后,举目张望着四周的指示牌。 盛凯锋却像是根本没听见,只低头皱眉翻阅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佟武又唤了他几声,只当盛凯锋在处理盛世集团的文件,却没想到他正要再开口的时候,盛凯锋突然抡起胳膊狠狠砸下手机,手机屏幕当场碎裂成蜘蛛网丝,四个角都有不同程度的扭曲变形。 佟武目瞪口呆,看着手机屏幕最后一闪,归于一片漆黑。 而盛凯锋幽深的眼眸也在这一刻暗沉如墨,毫无神采。 “少爷,您……” “手机给我。” “哦……好。”佟武交出自己手机的时候,还想过盛凯锋该不会连自己的手机也要砸吧? 还好,盛凯锋只是肃穆地拨下一串号码。 佟武则拾起被盛凯锋砸裂的手机,试了试开机键,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捣腾了许久,手机屏幕才终于一亮,却也是匆忙如星辰般的闪烁,但佟武还是看清了。 照片上的男人,佟武并不认识,但是女人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佟武也知道是叶梓允。 而照片中的男人抓着叶梓允的手,两个人贴得如此之近,亲密无间也不过如是。 虽然看不见叶梓允的表情,但是男人眼里和嘴角的笑意哪怕隔着屏幕也让人嫉妒成狂。 佟武这一刻终于明白盛凯锋气恼得是什么了,就连他的心也跌入无尽的深渊,如同此刻又漆黑一片的手机屏幕。佟武担忧地看向盛凯锋,却不知道他在给谁打电话,但电话一直打不通。其实佟武想了想,就知道电话那头一定是叶梓允。 但是,叶梓允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难道还和这个男人待在一起? 佟武见盛凯锋的脸色愈发阴沉,心里也大概猜到了几分,“少爷。” 盛凯锋挂了线,直接把手机摁在佟武的胸口,一言不发地转身大步走向机场出口。 而他的心,却像是严严实实被困在海水深处,找不到任何可以呼吸的出口。 抓狂、妒忌、愤恨、不安……一堆负面的情绪都在此刻瞬时爆发在他心里。 佟武愣了愣,拖着登机箱赶紧跟上去。他跟着盛凯锋这么多年,见惯了盛凯锋游刃有余处理各种争端,却从未见过盛凯锋此时介于颓废与愤怒之间的神色。盛凯锋越是不说话,佟武知道他的心情越是糟糕到了极点。 两人迅速上车,佟武没有任何迟疑踩下油门,悍马行驶在机场高速路上,他却不知道自己开进市区后又该去哪里,只能斟酌着打量后排盛凯锋的脸色,试探地问出口:“少爷,我们去哪里?” 这个问题,盛凯锋自己也不知道。 车里,只有沉默。 佟武又收回视线,阴沉沉压抑了一路,悍马终于开进了市区的高架。 “少爷,我想……问一问,是谁发来的那些照片?”佟武看向车内的后视镜。 盛凯锋交叠着双腿,眼睛微眯,身子靠着椅背,看起来恣意懒散,实际却僵硬生冷。 “兰蕙。”盛凯锋皱眉吐出这个名字。 佟武先是一惊,却又转瞬敛了眸光里的惊讶,换做轻蔑的冷笑。 他踩紧油门下了高架,在川流不息的车海里忽而打着方向盘停在了街边。 “少爷,有件事,我现在必须向你坦白。” 盛凯锋缓缓睁开眼,冷若冰霜的黑眸里像是下了许久的暴风雪。 佟武有片刻的胆颤,却还是将兰蕙私心里对盛凯锋的爱慕讲了出来。 “……兰蕙不是什么都没做过,之前听说她还偷买了桂圆差点让少奶奶误食。” 佟武略有所顿,见到盛凯锋搭在大腿上的手已渐渐握成拳。 “所以,兰蕙这一次发照片过来,可能就是另有目的。”佟武说的言辞充分,“少爷,应该先和少奶奶聊一聊再下定论。也正是因为我信不过兰蕙,所以才找来了小莹。” “我知道了。”盛凯锋没有多余的应答。 “那么,少爷我们现在去哪?” 盛凯锋孤傲的眼睛里仍旧风雪不停,空洞茫然地扭头望向车窗外。 佟武停车的地方正好是一家家电商的橱窗外,橱窗里的大电视正播报着安市实时新闻。 新闻里叶梓允正埋头签署着名字,会议室里能看见叶氏集团硕大的logo。 “去叶氏集团。” “是,少爷。” 一脚油门踩到死,佟武发挥出开军车娴熟的技术来,即便车流拥堵,悍马却自在地穿梭其间,就像一束流星。一束,照亮那夜盛凯锋与叶梓允在卧室阳台热烈激吻的流星。 楼梯间里,死气沉沉。 “我……我没有……”兰蕙开始矢口否认,“我不知道……少爷……” “佟武明天会送你回乡下。”盛凯锋淡漠的脸上没有任何情感。 兰蕙大惊,泪流满面,“不不不,少爷不能只听佟武的片面之词……” “我不希望你再来安市。” “少爷……我是真心为你好的,叶梓允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她不配啊!少爷……” 盛凯锋目光骤然锋利,表情坚决果断,“我告诉你,叶梓允是我盛凯锋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配与不配,不由你定。我爱她,永远都不会辜负她,绝对……不会背叛她。哪怕有一天,她不爱我,不要我,我盛凯锋也只会一辈子在原地等她回心转意!” 第四百二十八章 这样,你会心疼么? 盛凯锋撂下最后一句话,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兰蕙的结局已经注定。 他拉开安全逃生楼梯的门,走廊沉闷的暖流迅速窜了出来,扑在兰蕙的脸上却熏得她眼泪落得更急。砰的一声,门关上,兰蕙泪光点点又痴迷依恋地追望着盛凯锋的背影。 他走得坚决干脆,没有任何迟疑和拖延地回到公寓,却没想到叶梓允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走了。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风拂过窒闷的空气,撩起的窗帘角不知撩起了谁心中的失落。 四下充斥着盛凯锋最熟悉的气息,可她却不在,叶梓允不在。盛凯锋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惶恐,如此按捺不住,掏出手机时却发现手机又黑了屏。 他害怕,叶梓允是找霍立昕去了,还是霍立昕来找她了? 盛凯锋抿着双唇,绕过茶几正要用座机的时候,余光才留意到叶梓允压在玻璃杯杯底的纸条,娟秀的字迹好像一双神奇温柔的手抚压下了他心里的急躁和紧张:“我接到佟文的电话,好像是为了柔柔的事,我现在去找他。还有,你不要生兰蕙的气,她很尽心照顾我的,我可是很喜欢她的哦。” 署名处画了一颗大大的桃心,好像穿透窗外阴雨的一束阳光从盛凯锋心里照耀出去。 “原来,我也会有这么患得患失的一天。” 盛凯锋的指尖拈着叶梓允留下的纸条,嘴角扬起新月般微笑的弧度。 叶梓允推开出租车的车门,冷风里夹杂着潇潇春雨的清香,她撑着白色透明的雨伞穿梭在雨雾深处。雨滴噼噼啪啪地敲打着伞面,像是一首急骤的交响乐。 风吹拂着暴露在外的肌肤还是针扎般的凉意,惊得她不禁低眉干咳了几声,才在中央花园的一家小资的日式面包房外的屋檐下收起雨伞。 推门而入,清脆的门铃声后是服务员亲切的招呼。 叶梓允将透明的雨伞插进门口的雨伞桶里,才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见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佟文。他一身浅棕色的休闲外套笼着里面白色的粗线毛衣,双手捧着茶色的玻璃杯,刚沏好的乌龙茶热气缭绕过佟文低垂的眉眼,叶梓允看不清他的神色。 “谢谢。” 服务生见叶梓允怀着身孕,好意为她拉开椅子,叶梓允道谢的声音才让佟文抬起头来。 “小姐需要点些什么?” 佟文很贴心地开口解释道:“这里的三明治全是天然健康的蔬菜和水果,配汤也不添加任何佐料,我知道你现在吃得精细,所以专门挑了这里,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叶梓允笑了,“之前我还很疑惑为什么约这里。” 她看了看服务生递来的菜单,点了几样她爱吃的,正好也有点饿了。 服务生端来一杯暖暖的热水才离开,只剩叶梓允和佟文两人时,他反倒不知道怎么开口。 “听你哥哥说,你已经回到凯锋身边上班了,可我怎么一直没有见到你?”叶梓允先问。 佟文抿着双唇,“我每天都在公司里,没有出外勤。” “这样的啊……”叶梓允抱着陶瓷马克杯,白净的水面微微摇曳,倏尔抬眸看着佟文,直接戳中他的心扉,“你是想要打听柔柔的事?” 佟文不自在地抿着双唇,消极地低喃道:“我听少爷说过,她去日本散心了。” “嗯,她正努力走出来,但你也知道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叶梓允看着他下颌一圈青色的胡茬,看着他厚重又疲惫的黑眼球,看着他略显凌乱油腻的短发搭在额头,看着他指尖轻微地抽搐颤动,“在我来之前,我原本很想问你过得好不好,可我现在知道,你过得并不好。” 佟文叹着气,苦笑,“我都是咎由自取,不是吗?” 叶梓允握住他的手,很冰很凉,佟文惊愕地瞪圆眼睛,可眼里的神采又缓缓散去。 “我知道你现在自责、愧疚、懊悔、鄙视自己,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柔柔还要和她在一起?”叶梓允一语中的,却叫佟文没有办法回答。 他涨得脸色忽红忽青,好像比吃了臭鸡蛋还要难受。 叶梓允见他坐立难安、眼神游离不定的样子,只得急忙说道:“我收回刚才自己说的话。” “你和少爷幸福吗?” 叶梓允没想到佟文会没头没脑突然这样发问,反而愣住了。 “幸福吗?”佟文皱眉又急迫地锁定着叶梓允的目光。 叶梓允说不出心里疑惑不解的感觉,就好像佟文问出了一个事关他性命前途的问题。 她敛了神思,才笑着回道:“是,我很幸福。” “真的么?” 叶梓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从佟文眼里看出了一抹失落,“当然,虽然夫妻相处总会有不如意、磕磕绊绊的地方,但正如莎士比亚说过的话,‘爱的力量是和平,从不顾理性、成规和荣辱,它能使一切恐惧、震惊和痛苦在身受时化作甜蜜’。所以,我很幸福。不管和凯锋结婚多少年,我都知道,每一年的我都会比过去一年的我,还要幸福。” 佟文的眼神暗了暗,倏尔又泛起雾霭般的朦胧。 叶梓允看着他,明明近在咫尺,却觉得自己是隔着辽阔的湖面上萦绕的薄雾在打量他。 看不清,她看不清佟文,而佟文又曾何时看清过自己? 他颤抖着双肩垂下头,叶梓允以为他哭了,心里正慌张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却突然昂起头,笑得疯狂,“你知道么?我今天找你……为了什么……”佟文的笑声渐止,厚重的尾音带着浓浓的鼻腔,像是哭声,“我想要你和盛凯锋在一起时,不幸福。” 叶梓允震惊,木讷的模样发起呆来,“你……” “我想要你不幸福,这样你就会离开盛凯锋,去寻找其他的幸福。” “我……”叶梓允完全跟不上佟文的节奏,只当是他还在记恨盛凯锋。 佟文仰头抱着茶杯大口大口喝起来,喉结咕隆咕隆,几乎把满满一杯的乌龙茶都灌进了肚子里。他再重重把空杯子放在桌上,闷闷的一声响,喘着粗气,盯着叶梓允炯炯有神又深邃的眼眸突然变得坚定有力,信誓旦旦说道:“因为我想要给你幸福,我相信我才能给你幸福。因为我所有的爱都给了你,我完完全全爱着的女人,只有你!” 叶梓允挑眉睁眸,难以置信地扑闪着浓密的睫毛,迟钝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你,我故意接近罗柔柔和她在一起,所以我不爱她;也是因为你,我没有办法接受她怀孕和我结婚,所以我要她打掉孩子;更是因为你,我一无所有,连我的心也不属于我自己,它都是你的!” 佟文痴痴地凝视着叶梓允的眼睛,这样,她会为他感到心疼么? 第四百二十九章 爱情,没有办法将就 叶梓允根本回不过神,微启的红唇几乎能吞下自己的拳头。 她看着眼前的佟文,他的模样开始变得模糊,头发应该更精致,颓废又充满期待与渴望的目光应该更冰冷更咄咄逼人,这才是叶梓允记忆里第一次见到佟文的模样。他开着车,扭头对着自己极度不满的低吼,初识,他明明是那样厌恶她。 再后来,两人的交集从叶梓允进叶氏集团开始,他是她的司机、倾听烦恼的对象、一起喝酒抱怨的朋友,佟文还邀请她一起去看槐桐路别墅区里他经常帮忙喂养的狗,发乎情止乎礼的纯友谊,什么时候在佟文心里变了色? 叶梓允完全捉摸不透,零散的记忆片段里,模糊的佟文渐渐变成哭哭啼啼的罗柔柔。 她们坐在楼顶的秋千架上喝酒,罗柔柔说佟文好像喜欢别的女人,叶梓允宽慰她;后来她们蜷缩在客厅里暖洋洋地吃火锅,罗柔柔痛哭流涕地咒骂佟文身边的小三,叶梓允答应帮她好好对付破坏感情的坏人…… 再后来,记忆的场景落在市医院住院楼的花园里,罗柔柔将怀孕的好消息第一个告诉叶梓允时的兴奋与激动,决定自己生下这个孩子时清纯可人的笑靥,那时候的未来都是爱情的芳香。可是再到医院时,叶梓允却只是看见罗柔柔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 普普通通六人间的病房,拥挤不堪,紧闭的窗户空气沉闷,还飘散着清晨病人用过早饭后的包子肉馅味,很不好闻。叶梓允拉开最后一间小隔间的浅蓝色帷幕,才看见罗柔柔脸色苍白又无力躺在病床上憔悴的模样。 当时的叶梓允,眼泪顷刻间夺眶而出。 哪里还有清纯可人的笑靥,哪里还有对未来的希冀,她的眼睛里甚至看不出一丝对生存的渴望。叶梓允怕了,扑向罗柔柔,她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又流了多少眼泪,最后如果不是盛凯锋扣住叶梓允的双肩扶着她起来,叶梓允不知道还要哭多久。 叶梓允只记得,盛凯锋去办手续的时候,她紧紧握着罗柔柔的手,问过:“疼吗?” “疼。”罗柔柔嗫嚅着嘴角,紧皱的眉头好似使劲了浑身的力气,“几乎丢了整条命。” 叶梓允知道她所指的不仅仅是手术,而是失去爱情,失去孩子,失去未来的痛。 正是因为叶梓允知道这件事对罗柔柔造成的打击,所以她更不敢相信,这一切无形之中竟也会与她相关!—— “因为你,我故意接近罗柔柔和她在一起,所以我不爱她;也是因为你,我没有办法接受她怀孕和我结婚,所以我要她打掉孩子;更是因为你,我一无所有,连我的心也不属于我自己,它都是你的!” 叶梓允收紧了自己的手,尖利的指尖深深掐在掌心的肉里,留下四道弯弯的沟壑。 “你怎么可以借着所谓爱我的名义,去无辜伤害一个爱你的善良女孩?” “你觉得你很无辜吗?”佟文冷笑,“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和罗柔柔在一起,既然不会在一起,那么后面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叶梓允,你并不无辜,你并不清白。是你导致了你闺蜜的悲剧,是你。” 叶梓允皱眉,难以置信佟文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把你的责任和过错全部推我身上,你就能弥补你心里的愧疚和懊悔吗?佟文,你做的事,错了就是错,并不可耻,并不可怕,但如果你因此而一错再错,伤害更多的人,我只能对你失望透顶。” 佟文轻笑,“你没有伤害过人吗?我被你伤害,纪离也被你伤害。” 叶梓允的心一紧,服务生正好端来她早前所点的三明治和浓汤,眼下她却毫无胃口。 不,准确来说,是不吃都已经倒胃口了。 “我不想和你再计较过去的事。”叶梓允眸色清冷,“你说,今天找我说这些,为了什么?” “既然你很幸福,那么我就要你痛苦。”佟文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悔恨。 叶梓允不可思议地摇着头,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好陌生,还是那个在槐桐路别墅的后花园里与她并肩喝酒,谈天说地的朋友吗?现在的佟文,完全就是魔鬼,冷血残酷的魔鬼! “我对你不止大失所望,而是深恶痛绝。” “如果这是你铭记我的唯一方式,我也不介意。” 叶梓允见他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禁皱眉,“你考虑过你哥的感受吗?” 佟文的眉头一紧,“他不考虑我,我也不用考虑他。” “既然如此,我与你无话可说。” “我的话说到这个份上,难道我们还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佟文着急地前倾着身子,着急地抓住叶梓允的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杯他也不在乎。 叶梓允厌恶地挣扎着,“爱情,没有办法将就。既然你尝试过爱不上柔柔的感觉,那你就该知道,我也根本不可能会爱上你,生生世世我都不会爱上你。” 佟文的心一拧,松了手。 叶梓允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追问:“柔柔知道这件事吗?” “我没有告诉她。” 叶梓允什么也没说,惨白的脸色看不出她内心的情绪起伏。 她一秒钟都不想多留,转身怒气冲冲地出了店。 听见门铃清脆的摇晃,他的心也像是挂在风雨中摇晃不定的一块破布。 雨下得比刚才还要急,透亮的雨水沿着玻璃窗冲刷而下,留下一道道歪歪扭扭的水痕,像是谁的一颗真心被捏得变形。佟文颓废地耸拉着头,身子无力地靠在玻璃窗上,那一行行流不尽的雨水仿佛刹那间都流淌进了他的心里。 片刻后,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的男人坐到佟文对面。 一双戴着骷髅头朋克风戒指的手拢了拢夹克外套,沉闷浑厚的嗓音低低响起:“东西?” 佟文叹了口气,疲惫的眼眸盯着叶梓允点的三明治看了许久,才缓缓从衣兜里掏出录音笔交给对面的人。那人迫不及待地夺过,插上耳机后点开播放键,迅速听完了内容,确定佟文的确把他和叶梓允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录了下来。 男人摘下耳机,连同录音笔一起缠绕好放进衣兜里,起身要走。 佟文却突然叫住他,“一定,要这样?” “你没有后悔的余地。” 男人回头低眉,疏淡的眸色像是窗外的雨雾,顾非没有多说,径直走了。 佟文苦笑,看着叶梓允坐过的位置,一直苦笑,直到眼角笑出了泪水,成了哭笑不得。 爱情,不能将就,他也不想将就,可为什么就不能得到自己最想要的女人呢? 第四百三十章 回不去的童年时光 今日的一场雨,仿佛是为情爱失败的男女们特意奉献的一首致郁悲歌。 兰蕙呜呜咽咽地收拾好了行李,却一个人发呆地坐在床上,坐了许久。 家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盛凯锋也走了,剩下的不过是她心里的非分之想而已。 兰蕙手里摩挲着相框,相框里的一家人笑容晏晏,可现在她还有什么颜面回到乡下?上次她不过以休假为借口,这次回去只怕就是一辈子的事了。她会被安排随随便便嫁给乡下的一个青壮年,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 光是这样的念头一闪,兰蕙已止不住打着寒颤。 这样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好,她村子里的姐妹都是这样过的,现在都抱着两个大胖小子了,但是兰蕙不想。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不想回乡下,只想留在城里,留在安市。否则以她现在如此尴尬的身份回去,又要遭村里多少人的笑话和白眼? 他们会说:“老早喊你回来你不回来,现在被赶回来了,村子里也没好男人给你选啦!” 兰蕙诚惶诚恐,额头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我不能回去……我不能回去……”兰蕙嘀嘀咕咕地念叨着,突然起身,手里的相框无力跌落,玻璃表面承受不起撞击当场碎裂,恰似她一颗四分五裂的心,“我要想办法留下来!” 是的,她不能这么快认输,她必须尽全力再最后一搏。 兰蕙的眼睛睁得比鱼眼还要圆,随时都会从眼眶里掉出来一样。 她急中生智,想起了陈曼对她说的话,还有陈曼的那些主意,兰蕙应该早点尝试的。 好在,眼下也不晚。 她急匆匆地绕过床腿却一脚踢在行李箱上,随手摔门关上,只剩满屋子的凌乱与狼藉。 叶梓允正好这个时候回来,她还没能从佟文的话里走出来。 原本她和罗柔柔之间是最纯粹的姐妹友情,可被佟文一搅和,现在叶梓允竟然觉得有几分尴尬和不知所措。最简单纯粹的一杯清水,刹那之间变得浑浊不堪,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和罗柔柔坦白,毕竟叶梓允从未参与到他们之间。 但是,罗柔柔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是否还能承受住最残酷的现实? 叶梓允犹豫不安,想起罗柔柔感觉到佟文心里另有所爱时伤心欲绝的模样,她不知道自己怎样开口才能将所有伤害降到最低。她从未想过佟文会喜欢自己,更加不会想到会有今天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 她矛盾,她不知所措,她甚至不知道这件事应该和谁商量。 叶梓允紧握成拳的掌心早已蒙上一层腻腻的冷汗,努力镇定的心里却也如山河失色般的震荡不安。电梯在她折腾繁复的思绪下终于停在了家门口,叶梓允却在电梯打开的门快要合上的时候才终于回神。 她叹息着,站在门口又僵硬了许久,她不知道盛凯锋在不在家,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会不会让他看出破绽。除去自己和罗柔柔的关系,盛凯锋和佟文又何尝不是相识多年的好兄弟?佟文搅乱的,又何止单单只是他们三个人的关系这么简单呢? 叶梓允颤抖地输入了密码,密码锁咯哒一声响,她徐徐推门而入。 迎面的冷风香如烟似雾地萦绕着她鼻尖前,她却仍然思索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和盛凯锋提及佟文的事,直到她的拖鞋鞋头踩到一件嫩黄色的外套叶梓允才停下脚步。 这是,兰蕙的衣服。 叶梓允的记忆里还有这个印象,她直直地蹲下身子,指尖捻起衣裳的领口起身,而且她还记得今天兰蕙穿的就是这件外套。可,为什么都丢在客厅的地上呢? 叶梓允诧异,抬眸时,才看见不远处还有两只拖鞋一前一后横在地上。 她抱着怀里的外套走向乱摆的拖鞋,又走向不远处扔在茶几上的打底衣,叶梓允皱眉。 目光沿着打底衣又缓缓落在地上的一条皮带,这是……是盛凯锋的皮带。 叶梓允的心猛地狂颤,脑子里忽然有了一幅极为热辣的画面。 但是,怎么可能呢?怎么…… 叶梓允不敢相信,更不可能接受,她痴痴的目光从皮带缓缓爬上主卧的门。 门是紧闭的,她听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霎时却僵立在了原地,惊目乍舌。 此刻她的心里,所有的困惑和矛盾都荡然无存,现在她只关心自己该不该推开这扇门。 如果亲眼见到自己最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厮混在床上,她真的能接受吗? 叶梓允踉跄着后退了一小步,手里的外套无声滑落。 她浑浑噩噩的低眉爱抚着隆起的小腹,颤抖的手指,颤抖的心,嘴角颤抖的笑意。 不,她的盛凯锋怎么会和别的女人有关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叶梓允昂头深呼吸一口气,脑海中倏尔是盛凯锋与自己恩爱的深情,倏尔又是盛凯锋眼下与别的女人缠绵悱恻的情动……叶梓允拼命地摇着头,从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过这么乱,她一只手撑着沙发,一只手扶额,只觉得天昏地暗。 她走了,逃了,头也没回。 当玄关传来关门砰的声响时,主卧的房门这时才悄无声息地拉开一条门缝。 兰蕙的眼睛在门缝里张望,确定没人后,才把门缓缓打开。 她穿戴得十分整齐,只是没有外套而已,而主卧里当然也没有盛凯锋。 她看着客厅里自己布置妥当的“凌乱”,得意地勾起唇角,笑得邪魅又玩世不恭。 叶梓允仓皇失措地疾步出了城南7号,一场雨后,整座城市都是湿漉漉的。 她迷茫地望着眼前的街道,川流不息的车海和行色匆匆的路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还能去哪里? 她招手拦停了出租车,上车后也只是招呼司机随意开。 司机先是一愣,但见叶梓允阴沉欲哭的神色也知道是失落的女人,索性晃晃悠悠地沿着街边开着。叶梓允看着车窗外缓缓倒退而去的街景和行人,空洞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如果时间和回忆也能倒退,所有选择重新来过,叶梓允只想留下自己的妈妈。 她不要妈妈死,她只想妈妈陪着她,她不想无依无靠,她也想有烦恼和委屈就倒进自己妈妈的怀里撒娇,她也想凡事都有自己的妈妈做她温暖的避风港,她更想一直陪着自己的妈妈不让妈妈再受暴力和委屈。 如果她有妈妈,现在还会这样无处可去吗? 妈…… 叶梓允鼻头一酸,潸然泪下。 司机正好踩下刹车徐徐滑行,在十字路口等着红灯。 而一片朦胧模糊的视线里,窗外安大校门口一株高大粗壮的老树正闪着迷离的光斑。 第四百三十一章 我只知道将来会带她回家 叶梓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会执着的迷恋这所学校,明明她在这里待了不过一年。 也或许,正是因为短暂的一年时间,失之交臂的另外一种命运,才总会让她留恋。 如果她没有转学,自然不会遇见徐晔,此后许多事自然也不会发生,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妙不可言。在蝴蝶效应的连锁作用下,说不定她和盛凯锋也只会是完全没交集的陌生人。 可如果再给叶梓允一个选择,当年她是不是还会义无反顾的离开?甚至,没有和自己好好道别,没有道别一段懵懂无知的青春,没有道别一颗付出过深情的真心—— “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看见你!” 当年,霍立昕与她最后的一句话明明说得坚决,叶梓允没忘记当时是怎样的心如刀绞。 可为什么,现在他却又出尔反尔? 既然不想见,就不该再见。 现在让她回答,那么她肯定还是选择转校离开,为了遇见盛凯锋,与他相爱结合。 她实在不想想起过去,实在不想再和霍立昕有什么瓜葛。 已经不再爱的人,相安无事,才是最好的结局。 叶梓允轻笑,站在安大星光湖的湖边,看低垂细长的柳枝上悄然孕育的嫩芽,碧绿娇嫩的可人,她果然不该来的。来这里非但不能散心,反而加重心事,她的心情已经很糟糕了,不该来这里想起一些不该想起的事,自寻烦恼。 叶梓允挑眉哀叹,转身离开,却在路过学校一处塑胶操场时,看见许多学生都拥挤在硕大的led显示屏下方,昂着头看得津津有味。她也好奇地抬眸望去,却不曾想屏幕里竟然是霍立昕关于艺术未来在互联网智能时代发展的演讲。 “天啦,好像去现场看看学长啊!” “我室友说现场人满为患,根本看不到学长的一根头发丝,还不如在这里看。” “学长不是在我们学校的表演厅做演讲吗?我们学校有这么多人?” “何止啊,隔壁学校的都来了,全都是为了看学长的。” 叶梓允听着面前两个女孩的私语声,再望向霍立昕的时候,忽而想起他们的初中。 他为了一幅画,可以熬一整夜,找不到感觉的时候脾气会特别急躁,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如刀刃般锋利叫人浑身不自在。他可以不吃不喝不睡,偏偏上课的时候睡觉,每次考试还拿下年级第一,老师拿他也都没法子。叶梓允一路与他长大,清楚知道这个被冠以天才画家头衔的男人在背后曾经默默咬牙流泪付出了多少血汗。 没有人的成功会很轻松,所以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成功,总有人比你更努力。 而霍立昕能取得的所有成功,都是因为他的的确确比所有人都还要刻苦勤奋,还要坚持。 叶梓允垂下眼眸,心里松了口气,她还是真心为他的成功感到高兴和欣慰。 “……接下来,我们准备了几个安大学生想要问您的问题。” 演讲结束后,主持人上台致谢,进入了采访问答环节。 叶梓允准备转身离开,既然霍立昕在安大,趁着他还在表演厅赶紧离开才对。 她不想再惹麻烦了,出来逛上这么一圈,虽然胡思乱想了许多,却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心也比刚得知佟文喜欢自己和见着客厅里那凌乱的衣裳时,平缓了许多。 她一壁往前走,一壁还能听见霍立昕的声音。 “第二个问题,我们有同学问,霍先生读大学的时候有没有谈过恋爱?”女主持人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笑意,“很显然,这是位女学生问的,不知道霍先生能不能满足我们的好奇心呢?” “当然。”霍立昕回答得很快,“我当然谈过恋爱,那是一段我这辈子都刻骨铭心的爱情。” 现场爆发出哗然之声,叶梓允的脚下没有丝毫的停顿,径直远去。 她知道霍立昕指的是读书时代安市市长的千金,也是他们的高中校友,这位市长千金是叶梓允隔壁班的班花,高中时期就收到过霍立昕送她的肖像画,叶梓允听见她到处炫耀,可叶梓允叫霍立昕为她画一幅肖像时,反被他不耐烦的拒绝。 就是这位市长千金,从高中追霍立昕一路追到大学,叶梓允离开安大后,有一年暑假曾经回来过,当时就听说这位市长千金终于追到了霍立昕,两人金童玉女。现在再听霍立昕提起,看来他是真的很爱她啊。 叶梓允心里早已没了波澜,只是拐进了小广场里,再也听不见霍立昕的声音。 而led大屏里的主持人问出了第四个问题,“既然霍先生说自己未婚,那么霍先生现在还和这位大学时期的女友在一起吗?” “很遗憾,并没有。”霍立昕淡定从容,帅气俊朗的脸上蕴着清浅的笑意。 现场一片哀叹,甚至台下有的情侣还握紧了彼此的手,这样的小细节逃不脱霍立昕经年累月锻炼出来的观察力,于是他随后又开口道:“但是我一直都很关注她,也是为了她,我才决定今年回国。” 主持人赶忙接过话头,好好的演讲到最后竟有了几分娱乐新闻的感觉,“霍先生是准备重叙旧缘吗?” “旧缘不用再叙,我只知道将来我会带她回家。” “霍先生的表白好朴实啊……”主持人也咧嘴笑开了,不用煽动,台下都爆发出掌声。 许多学生都在纷纷祝福霍立昕,他始终保持着轻轻浅浅的礼貌微笑退场。 唯有当他脱口而出要带她回家时,霍立昕的眉眼里才有暖入心扉的欢喜笑意。 叶梓允漫步在绿荫小道上,远远地已经能看见安大的后校门。 就在她准备转入大道的时候,叶梓允却忽然瞥见林间长椅上有个很熟悉的人影。 她微眯着眼,因为只能看见椅背,所以她也看得并不真切,些许是她认错了也有可能。 叶梓允皱了皱眉,没往心里去准备继续往前走,这时她却听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笑声,赫然顿下了脚步,扭头怔忪地望向刚才吸引住她注意力的长椅。 长椅上有两个人,一个穿着深蓝色带肩章大衣的男孩,和一个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 女人在笑,笑得很开心,男孩扭头凝视着女人欢笑的容颜,眼里满满都是深情。 叶梓允恍惚间还当自己认错了人,可男孩俊逸的眉眼几乎和霍立昕一个模子刻出来,高挺的鼻梁和上扬的唇角虽然没有霍立昕的阳刚凌厉,却独有青春少年的青涩与稚嫩。 她见过他,在自己生日那天。 他是小莹的男朋友,霍立川。 可被他暖暖爱意包裹的女人显然不是小莹,而是——阮湄。 第四百三十二章 这是她的三生有幸 叶梓允赫然大惊,怎么都想不到霍立川会和阮湄坐在长椅上有说有笑。 看他们的样子,显然已经不是刚认识了,而霍立川对阮湄的爱意更是溢于言表。 叶梓允纳闷不解,阮湄怎么会和霍立川勾搭在一起?小莹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她脑子里一波接着一波的震惊太多,让她一时间根本回不过神。 而事实上,留给她思索的时间也并不多,因为叶梓允很快认出另一道人影,张小莹。 “霍立川!”小莹怒气冲冲,可脸上的泪痕未干,盛气凌人的背后又显出几分孤独无依。 霍立川循声回头,在看清小莹后,收回了自己搭在长椅椅背上的手,叹了口气,“怎么又是你?这几天你时时刻刻都缠着我,你不烦,我也会烦的啊!” 小莹什么也没说,只是抽着鼻子,泪光点点地看向阮湄,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虽然小莹叫不出那些奢侈品名牌的名字,但是她也看得出来,阮湄身上哪怕只是一只耳环的价格,都比小莹全身上下加上手机和手表的总价都还要贵。这样一个成熟有钱的女人,是一无所有的小莹根本不能相比的。 而阮湄自然从头到尾都没把小莹放在眼里,甚至余光远远地瞥见小莹冲来,阮湄已经自动翻了个白眼,将她无视了。眼下阮湄也只不过是低眉玩着手机,纤纤白皙的十指指尖是新作的美甲,上面镶嵌着每一颗碎钻都是货真价实的钻石。 “立川。”小莹敛了怒火,恢复了几分往日里的平静,“我可以和你单独谈几句吗?” 霍立川撇着嘴敛了视线,皱眉,“我没有时间。” “你没时间,我也不介意当着你们的面和你把事情说清楚!”小莹很坚持。 她自从收到霍立川分手的短信后,这几天想尽一切办法去找霍立川,但都被他给逃了。 霍立川好不容易今天约阮湄出来,也实在不想因为张小莹而毁了这次的机会。 他遂起身,快步走到十步开外的地方,不耐烦地瞪着小莹,“你很烦啊,我和你都分手了,短信里面说得很清楚,我不喜欢你,别来纠缠我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分手就能分手,你的心和感情就这么贱吗?”小莹难以置信。 霍立川叹了口气,轻挠着鼻梁,“你一定要逼我和你说实话,你才接受?我好心照顾你的感受,你却一定要追着我不放,我也只能实话和你说,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和我哥打赌赌输了而已,我不喜欢你。” “你……你怎么可以……”小莹错愕又窘迫,怎么也不会想到霍立川会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你故意骗我?想要甩开我故意这样说的?” “是,我不可以,我千不该万不该,但我现在和你说清楚了还不好么?你少自作多情了。” “……”小莹一时语塞,她开不了口,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她的双眸暗暗沉了下去,浮出一言难尽的忧郁,像是一片黑暗在她眼里迅速铺展。 “我不爱你,也不想再见到你!”霍立川厌烦的嗓音里很是急迫。 小莹怔怔地望着他的眼睛,还是不能相信现在这一刻才是他真实的面目,而往日里在她面前的迁就其实根本不是爱她,不是他的温柔,只是他的不在乎罢了。他什么都随她,不是因为爱她,而是懒得表露出更多的自己;他不带她去见他的哥哥,不是因为霍立昕很忙,而是霍立川根本不乐意。 明明平时有许多细节都暴露出霍立川的花心,但是小莹却总是安慰自己,她在乎的人就在自己身边,所以她不该再去计较太多,她应该尊重他应该给他空间,可到头来,哪怕到了今天这一步,小莹还是难以接受霍立川的利用与背叛。 她终究爱得太过卑微,卑微到星辰里她不过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现在我们应该把话都说够了。”霍立川厌恶之色已从眼中溢出。 可回应他的,不是小莹的泪水,而是清脆的一声响—— 啪!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霍立川微肿的脸上甚至已经泛起了手指印,火辣辣又麻麻的疼。小莹瞠目结舌地昂头望着叶梓允,而后者镇定从容的脸上只有一抹辨不出深味的冷笑。 阮湄腾地一下起身,大步走来检查着霍立川脸上的伤,怒不可遏地瞪着叶梓允,“他们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后妈。”叶梓允冷不丁地唤出口,自从阮湄嫁入叶家,这是叶梓允第一次这样开口。 阮湄困窘得龇牙咧嘴,讥笑道:“叶梓允,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啊。”叶梓允的目光从阮湄落到霍立川的脸上,“你的小男朋友还不知道你是我爸的妻子?抱歉,我说漏嘴了,既然这样,我不妨和你的小男朋友好好介绍介绍我,你应该也没提过我吧?” 小莹也是一脸惊讶,可霍立川阴沉的模样却看不出几分神色。 叶梓允目不转睛地盯着霍立川,冷静自持的表情一如往昔,“你好,我是叶梓允,是你满眼深情注视的这个女人的继女,也是她和我爸生下的那个儿子的姐姐。同时,她还是我老公的前女友,一直死乞白赖地缠着要拆散我们,这么复杂的关系,我想你一时半刻捋不清,但没关系,你只要知道,你挨的这一巴掌并不冤枉。” 叶梓允微顿,挑眉斜睨了阮湄一眼,话语却仍旧是对霍立川说的:“能帮你看清这个女人的嘴脸,让你在爱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好好醒悟,也是我的功德。” 阮湄气得浑身发颤,“你最好给我闭嘴!” 叶梓允笑着牵起小莹的手,“你错过了这样一个善良质朴的女孩,是你的损失,却是她的三生有幸!” 话音落地,叶梓允牵着小莹头也不回地离开,徒剩下霍立川和阮湄,早没了花前月下的闲情雅致。阮湄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不等霍立川开口,她已经拎起长椅上自己的挎包走了。 霍立川想要追,却没想到霍立昕会从树后迎面走来,他迟疑又紧张地停下了脚步,怯怯地唤了声,“哥。” 霍立昕望了眼叶梓允的背影,才收回视线看着霍立川脸上的巴掌印,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认为我们该好好聊一聊。” 霍立川的心咯噔一跳,不用想也能猜到自己的哥哥知道刚才发生的那些事了,只能眼巴巴望着阮湄踩着高跟鞋疾步而去的背影,心里隐隐被人一拧。 第四百三十三章 只要你还肯要我 叶梓允牵着小莹的手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见她们已经走了很远,才在树下的长椅上坐下。 小莹很听话,什么也没说,乖巧地贴着叶梓允坐下。 “要喝水吗?”叶梓允问。 小莹摇头,低垂的眼眸里蓄着满满的泪水,她实在不用再喝水了。 “在生我的气?”叶梓允看着她,“因为我那一巴掌?” 小莹抽着鼻子,摇头,“不是,我只是没想到,立川他会……这样对我。” 重重的鼻音,哽咽的抽气,两行泪水完全不受控制从她眼眶跌落。 “他和他哥都不是好人,经过这一次,也算是在情感上给你教了一课。” 小莹没说话,只是哭个不停。 叶梓允也实在想不出太多的话安慰,也是因为她自己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一巴掌,不仅仅是她对霍立川的不满,还有对霍立昕、对兰蕙、对佟文……甚至对自己的不满。她胸口堆积了太多的情绪,脑子里总是时不时浮现许多人和事,现在看着小莹哭得如此痛快,她竟也有几分羡慕。 这般肆无忌惮痛苦的眼泪,只属于年轻人。 长大后的叶梓允,再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自己都会觉得矫情。 她哭不出一滴眼泪,明明心里已经很累很痛,眼泪都成了奢侈。 或许这是无形中成年人的另一种压力,这个社会,不允许他们落泪。 叶梓允苦笑,手心轻轻拍着小莹的后背,她抱住叶梓允,侧脸埋在叶梓允的肩头,哭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叶梓允叹了口气,握紧她冰凉的手,低声呢喃:“你知道,我其实很佩服你。” “这只是安慰我么?” “不是。”叶梓允回答得很坚定。 这的确并不是叶梓允随便安慰小莹的一句话,她的的确确很佩服小莹能正面质问霍立川的勇气。当年,叶梓允没有当面质问霍立昕,现在她也没勇气质问盛凯锋,甚至更没有勇气向罗柔柔和盘托出实情。 “我佩服你的勇气,很多事,我都不敢像你这样和人谈清楚。” 叶梓允明白心里的她是懦弱的,其实很多事开诚布公地谈一次,问题些许就迎刃而解了。 她会知道自己对他的无条件信任没有错,可是,她开不了口,才会一直烦闷在心口。 “……梓允姐为什么开不了口?”小莹摸着眼角的泪水。 叶梓允不知道,勉强笑道:“也许,是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很多事情,就像泡沫,看起来很美很梦幻,也就愈发难以启齿,害怕这么美的泡沫最终幻灭。” “为什么是泡沫呢?”小莹抿着泪水斑驳的嘴唇,“虽然立川没有爱过我,我很难接受,但我从未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只是一场泡沫。因为我付出过真心,我实实在在爱过,它就不是梦幻的泡沫,而是花园里开得最繁盛的玫瑰。” 叶梓允微怔,旋即摸着她的头笑开了,“都说,年轻的时候不怕试错,爱错了人,以后才会爱对人。你领悟得这么快,反倒叫我愧疚不如了。” 小莹哽咽着直起身子来,脸上的泪痕像是交织不清的小溪,“我只知道,人只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人与人之间才能更加融洽友好。虽然立川说的那些话很伤我的心,但我知道,这也是让我快速走出这段痛苦的方法。” 眼前的小莹,虽然哭得狼狈,可是她的双眸却被泪水洗礼得格外闪亮优美。 这反而令叶梓允想起之前摘抄的一句话,“爱情本就是一场关于你的信仰,爱你想爱的,其余的就交给时间”。盛凯锋之于她,何尝不就是她想爱的、追寻的幸福呢? 害怕失去,害怕丑陋,所以不敢问,殊不知,越是如此,人心里的胡思乱想只会更加丑陋不堪,最后心生嫌隙,不得不分开,又能怪谁呢?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她忽然好想盛凯锋,心里犹豫不决的烦恼都在这刻烟消云散。 她紧紧握着小莹的手,“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比我当年聪明多了。” “可我还是很伤心,很难接受……” “我知道。”叶梓允牵着小莹的手站起来,“我们心里住着一个理智,还住着一个感性。理智的声音在帮你分析,在自我安慰,可是感性的你哪怕知道理智所说的这些道理,还是不能治愈心中的伤口,因为爱情的伤只有你爱的人才能为你治愈。再多的道理,都比不上爱人在自己身边。” 从校门出去,已是华灯初上,这个点很难打车,尤其是学校门口。 叶梓允和小莹站在街边,她想叫盛凯锋来接自己,却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了。 “我送你们。”温和又平淡的嗓音,却冷不丁吓了叶梓允一跳。 她回头,一张漂亮俊美的脸引来不少路人的瞩目,他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明星般的焦点。但是,偏偏他却是叶梓允最不想见到的人,“不用。” “你拒绝得很干脆。”霍立昕的眼底隐隐闪过一丝苦涩的凉意,“我希望我们之间的误会不要再多一层。”他顿了顿,抬起深沉的墨瞳看向小莹,“我为我弟弟的事情向你道歉。” 小莹始料未及,就连叶梓允也没想到霍立昕会向人道歉。 霍立昕又看向叶梓允,“我希望你能知道,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立川所说和我的赌注,其实……” “我认为你没有必要专门等我们来解释。”叶梓允冷傲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只看到了结局。至于过程,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也不会追究。爱情的世界里本来就是你情我愿,没有是非对错。” 叶梓允的目光漠然平静,却根本看不透霍立昕眼睛里的心思。 “没有对错?”霍立昕咬住了叶梓允的字眼,“既如此,我怎么觉得你到现在还在记恨我……的过错?而且,时效还是终生。” 叶梓允轻笑,转移视线望着大道上来回穿梭着汽车,不禁摇头,“霍先生实在是……我现在只是你的一个小小股东,我何德何能能记恨于你?你又怎么可能有过错?” “叶梓允,你心里很清楚。”霍立昕骤然压低了嗓音,让人感到害怕。 叶梓允实在不想和他再过多的纠缠下去,她现在还有事,她还要找到盛凯锋说出心里话。 “霍先生,我实在没有功夫和你争执,你何必把自己的女朋友晾到一边呢?” 霍立昕顺着叶梓允的目光看去,才见到对面的街边站在舒怡,他不悦地皱眉。 叶梓允正好招手拦停一辆出租车,她开了车门示意小莹先上车,却没想到霍立昕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我只说最后一句话,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孩子我会视如己出,只要你还肯要我,允儿。” 第四百三十四章 兰蕙的请罪 没人会料到一天的时间里能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叶梓允坐在出租车里,看着夜色下光怪陆离的安市,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身处完全陌生的平行宇宙空间中,否则怎么会有个霍立昕向她表白? 叶梓允闭上眼,脑海中是她甩开霍立昕时的模样—— “孩子有亲爸我不要,何必要你来视如己出?” 她当场毫不客气拒绝了霍立昕,现在想来,他向自己的表白也更像是他输掉的赌注。 小莹按捺不住还是弱弱地问道:“梓允姐说的渣男,难道就是……霍先生?” “嗯。” 小莹的心里震荡不安,说不清感觉,却也知趣的一路上没有再开口。 回到城南7号的时候,夜色又深沉了几分,家家户户亮着或白或黄的灯光,鳞次栉比的电梯公寓总有种温暖的气息。叶梓允想着自己迫切要和盛凯锋解决的问题,脚下的步子也不禁沉重,小莹跟在她身后也彻底擦干了眼里的泪水。 “少奶奶,您回来了。” 兰蕙听见玄关的动静,急急忙忙迎出来,身上仍旧穿着那件嫩黄色的外套。 叶梓允的脚步微顿,心里倏尔像是被针一扎,落了满地的碎冰渣子,微眯着双眸盯着她身上的外套,良久才看着兰蕙的眼睛,“只有你?” “叶少爷和戴维斯先生还没回来,少爷现在已经在去马赛的飞机上了。” 叶梓允大惊,“什么?凯锋,去马赛了?” 兰蕙点头,“少爷给少奶奶打过电话,但是少奶奶的手机关机了。” 叶梓允撇着嘴,皱眉坐在沙发上,刚刚解开心结的一颗心现在又狠狠一拧。 他终究还是去马赛了。 其实,这并不是一件让叶梓允惊讶的事情,毕竟罗娜的情况似乎很糟糕。 只不过叶梓允没想到盛凯锋竟然没有等自己回来告别,为什么? 她心里惴惴不安,皱眉若有所思。 还没想出结论,小莹刚从厨房热了牛奶放在叶梓允的面前,兰蕙突然“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惊得小莹差点以为兰蕙是昏倒了,却见她笔挺僵硬地跪在地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眸里好似酝酿着千言万语,眼巴巴地望着叶梓允。 “蕙姐,你这是……” “兰蕙负荆请罪,还请少奶奶原谅。”兰蕙重重的一磕头,惊得小莹瞠目。 叶梓允心里隐隐猜到是什么,只是不敢再细想,只淡漠地让她起来,别搞得像是封建大家族一样。可是兰蕙执意不起,一定要叶梓允听完她的忏悔。叶梓允本来与她并没有什么更多想说的话,索性随她。 于是兰蕙讲起了今天和盛凯锋的事,本来盛凯锋以她照顾不佳为由私下找她问话,兰蕙也根本没有多想,挨了顿训之后再回来时,叶梓允只留了张纸条人已经出门了。兰蕙将这事告知了盛凯锋,盛凯锋却突然要喝酒。 兰蕙心想也许是生意场上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于是拿了瓶红酒来,根本没想到这瓶酒很快见底,没一会儿又叫兰蕙拿来第二瓶、第三瓶……眼见盛凯锋已经醉了,酒瓶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他却还要吵着要喝第五瓶,兰蕙才不敢给他。 “少爷,您醉了,不能再喝……少爷……” 兰蕙想要从地毯上搀扶他坐到沙发上,还没来及扶稳,盛凯锋已经挥手推开她。 “别……别理我,给我酒就好!” “少爷,再烦心的事情,酒精也解决不了,醒来后您只会更头疼啊!” 兰蕙苦口婆心的劝说毫无作用,盛凯锋恼怒地皱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死死拧在手里。 “你懂什么?滚!” “少爷,要不我叫少奶奶回来?” “阿允。”盛凯锋意识模糊地唤起叶梓允的名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笑不得。 兰蕙实在没办法,双手插过他的腋下,强行把盛凯锋连拖带拽地拉上了沙发。 盛凯锋却浑身无力,单手盖着眼睛,像棉花似的瘫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双脚还踩在地上。 兰蕙担心他的姿势不舒服,想要帮他躺好的时候,却无意中发现盛凯锋掉落在地毯上的手机。兰蕙拾起手机,见屏幕都碎裂了,试着摁了摁开机键都没有反应,她以为手机彻底坏掉的时候,没想到屏幕却突然一亮,正好是一张叶梓允与霍立昕亲密无间的照片。 …… “小姐,这……”小莹目瞪口呆地看着兰蕙递来的屏幕已经碎掉的手机。 叶梓允认得出来,这的的确确是盛凯锋的手机,而手机里的照片也的的确确是自己和霍立昕。叶梓允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心里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天翻地覆,一颗扑扑的心仿佛顷刻间静止,又突然加速狂跳,好似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忽快忽慢。小莹见她神情痛苦,目光冷峻又森寒,竟也担忧得不知所措。 兰蕙噙着眼泪,哽咽又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也是直到那时才知道少爷为什么要借酒消愁,还一直胡言乱语说了许多我听不懂的话。但是,少奶奶,少爷可是真真切切一遍遍唤着您的名字啊,少爷……他实在太爱您了…… “少爷太爱您,所以才会……才会在酒意中,错把我当做了少奶奶,才会……才会……”兰蕙猛地抽了口气,两行泪水止不住跌落,她却没有勇气继续把话说下去,只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好像只有这样的支撑才能撑起她崩溃边缘的情绪。 “少奶奶,我知道错了……可是少爷喝得太醉,我没有力气也没有办法……”兰蕙哭得歇斯底里,叶梓允却只能听见她嗡嗡嗡的声音,“少爷一直在叫着您的名字,我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还在少奶奶的面前做出如此龌龊低贱的事情来……” 小莹的贝齿咬着红唇,这一刻也不知所措,屋子里死寂得可怕。 叶梓允呆若木鸡地僵硬着,手里紧紧捏着破碎的手机,却再没开口说一句话。 兰蕙又哭着膝行向叶梓允,满眼涨红,“少奶奶,后来少爷清醒后,也很后悔……所以少爷要送我回乡下,少奶奶……可是我并不想回去啊,我回到乡下那么我这辈子都没有前途了,少奶奶,顾念当初我们的交情,您帮帮我,好吗?” 兰蕙声泪俱下,哭得叶梓允心颤,可是眼下的她脑袋一片混乱,神经紧绷,根本不能思考。片刻,屋子里只能听见小莹的叹息声和兰蕙的哭声,反倒叶梓允呆滞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她该哭吗?该心疼吗? 她的老公和家里的帮佣一起翻滚在她的床上,今晚还叫她如何安眠? 叶梓允已经痛到麻木,她极力控制隐忍自己的情绪,浑身却冰冷得可怕。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为情所困 兰蕙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不是叶梓允宽宏大量,只是她还没有想清楚到底应该怎么办。 这一晚叶梓允一个人坐在卧室的阳台上发呆,整宿不曾合眼。 她难以接受自己和盛凯锋的床上曾经躺过另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也难以接受客厅里的沙发曾有另外一个女人与盛凯锋缠绵的气息。叶梓允觉得肮脏,心里极端的洁癖让她根本不想触碰家里任何的物件。 就连身下坐着的躺椅上也垫了许多层新买的坐垫,好像只有这样,她的呼吸才能稍微舒缓。风轻轻拂过叶梓允凌散的发丝,深深沉沉的夜色下,只能依稀分辨出她半张脸朦胧的轮廓来,迷茫又虚无的眼睛里也一如此刻的黑夜,带着森寒的凉意,戳穿人心里的防御。 都说夜半时分,最是伤心,空气也是压抑的,叶梓允仿佛找回了小时候阴沉的时光。 她看着夜色中一盏盏孤立的路灯,单薄的白光在厚重的黑暗中无济于事。 就连叶梓允对盛凯锋的爱,对他的信任,都承载不起兰蕙言辞凿凿的指控。 更何况,还有她和霍立昕的照片,盛凯锋对他们的关系不感到疑惑是不可能的,而叶梓允尚且不知道盛凯锋选择今天不告而别,是不是也是因为她和霍立昕? 今晚,盛凯锋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惆怅万千? 叶梓允动了动僵硬的双脚,叹了口气,夜色让她看起来十分脆弱,心里哪怕不承认也是内疚和震惊。 对于兰蕙,她不知道如何处理,从另一个层面上,兰蕙也是受害者。 对于霍立昕,她拒绝得干脆,却不知道怎么向盛凯锋解释。 对于罗柔柔,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甚至不确定这件事是否该由自己开口。 对于盛凯锋,她深爱也深信,却也不相信兰蕙会污蔑,于是她陷入了挣扎纠结中。 静和的风里不知几时染了凉意,几缕细碎的雨瓣沾落在叶梓允的眉心,飘渺的路灯灯光笼罩在雨雾中更显朦胧。而深陷漫漫长夜苦恼的人,自然不会只有她一个,隔壁屋里的兰蕙和小莹都是整夜无眠。 她们各睡在自己的床上,背对着对方,面朝墙,夜色清冷地穿透窗户落在她们身上。 小莹听着兰蕙咬着被角的哽咽声,始终无话,想起白天霍立川和阮湄,她的眼里何尝不是泪水?她叹了口气,翻身看向兰蕙,木板床发出咯吱的声响,小莹轻轻唤了声兰蕙,兰蕙的抽泣声才渐止。 “我能过来和你一起睡吗?”小莹试探着,平日里兰蕙总是不与她亲近。 兰蕙愣了愣,带着浓浓哭腔的鼻音“嗯”了一声,才转身平躺望着天花板。 小莹掀开兰蕙的被子,蹑手蹑脚挤了进来,单人床能容下她们,只是没有多余转身的空间。“姑爷他……”小莹犹豫着,不知道应该怎么问,“就算你留下来了,又要怎么面对姑爷和小姐呢?” “我会当、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兰蕙咬着唇,声音很委屈,目光却很凌厉。 只是平躺的小莹看不见她的眼神,只叹息道:“离开,重新开始不好吗?” “只要回到乡下,我这辈子都一眼望到头了。” “平稳度日,也是一种幸福。” 兰蕙扬起唇角,笑容如夜色般霜冷,嘴里却只是楚楚可怜地说:“我留下来也不会强求别的,我没有野心,只求能留在安市踏踏实实工作就好。” 小莹同样出身乡下,自然明白兰蕙的心情,也没有多说。 许是同病相怜的两个人最能依靠,所以小莹对兰蕙的话没有任何质疑。 可兰蕙心里却想了许多,只要她能留下,就能凭着这层关系得到她想要得到的。 原本她想要的很简单,只要能留在盛凯锋身边,可现在她想要的越来越多。 既然叶梓允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都可以,为什么她就不行呢? 兰蕙心里的算盘打得贼响亮,只不过,她忘了,她所凭靠的关系,是子虚乌有的关系,是建立在流沙上的关系,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淋。但是今晚,她恐怕是所有人当中心情最好的了。 所幸叶山亭和sam今晚并没回来,所以这间公寓里发生的事,他们都还不知道。 当然,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入睡等同于浪费生命。 在裴安的公寓里,灯火通明,明堂堂的屋子在静寂的夜色中十分不协调。 “喂,你们不打算去看看?”sam朝裴安和顾非努着嘴。 裴安悠闲自在地坐在单人沙发椅里,双腿交叠,左手晃动着红酒杯,右手手指随着唱片机里飘荡而出的乐声敲打着指尖,回答得干脆利落:“不打算。” “大哥现在的情况,让他一个人静静比较好。”顾非的声音很深沉。 sam只得扭头看向叶山亭,他坐在自己身边,始终紧抿着嘴唇一句话都没说。 “我们这位叶大小姐对大哥的杀伤力,可不是一般的。”裴安抿了口红酒。 顾非摇头叹息,“大哥不该沉不住气,我们还有这么多要紧的事要做。” “就是,他反倒把自己关在卧室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sam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只低声问叶山亭:“你和陈曼是不是有什么状况?” 在如此静谧的夜色里,再低声也会引起所有人的主意,裴安和顾非都同时看过来。 “叶氏集团不复存在后,陈曼父亲追讨大笔违约金,已经超过了当初的合同。” sam皱眉,“陈氏是叶梓允拉进来的,我们谁也不想他们陪葬,这件事就该叶梓允处理。” “不行。”卧室的门从里面拉开,霍立昕低沉喑哑的嗓音一贯从容冷静。 sam不明白霍立昕的意思,起身走来,“难道还要我们自己解决?” 霍立昕冷笑,“当然不会。” “大哥的意思?”叶山亭幽幽的声音压过唱片机的音乐飘来。 霍立昕看向茶几上自己前几日买来的红酒,目光幽深,“推给盛世集团。” 众人错愕不解,sam耸了耸肩,“可我们一直以来的目标不都是搞垮叶氏么?” 霍立昕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语气生冷,“现在,盛世集团也是我的目标。” “原来大哥怒发冲冠是为红颜啊!”裴安狡黠的一笑,眨着眼。 其余人都没说什么,只有sam若有所思,“只为了她,招惹盛凯锋为敌,他已经隐隐约约觉察到了我们,值吗?” 霍立昕夺走了sam手中的酒杯,“就好像这杯中酒,是我买的,而你们不打招呼就私自喝了……”此话一出,裴安只觉得手中的红酒杯有火在烧似的,急忙搁下,轻咳了一声作为掩饰,“所以,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怎么不值?”霍立昕挑眉,深沉的墨瞳里暗意深沉,是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深意,却都能嗅出危险的意味。 第四百三十六章 YURI中国 此后一个星期,叶梓允换掉了家中的沙发、茶几、地毯和卧室里的床。 兰蕙看在眼里,流了几滴“悔痛”与“无辜”的泪水,再没有任何表现。 小莹却常劝慰叶梓允,谨小慎微地照拂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叶山亭和sam回来时,家里已经焕然一新,还有几分诧异,小莹却说是叶梓允想要增添屋子里的新鲜感,等盛凯锋回来后也有惊喜。他二人倒是并没起疑,只是感觉到叶梓允郁郁寡欢,却也只当是她对盛凯锋的相思煎熬,不曾上心。 而这一个星期里,盛凯锋鲜有电话打来,两人只是偶尔在微信上交流。 “睡了吗?” “快要睡了。” “好。记得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两人的对话落入机械版的程序,只是说话人的角色在轮流变化而已。 叶梓允偶尔问他关于罗娜的情况,盛凯锋也只是回她简单的两个字“放心”。 她心里疲倦的没有想要追问的意思,尤其是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他的冰冷。 盛凯锋既然不乐意说,她再问下去也没有意思,索性算了。 叶梓允不知道盛凯锋是不是在和自己赌气,也不知道夫妻间的冷战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总之他们这样不冷不热的各自生活在地球上的两个国家里,跨越着时差和辽阔的地域,心里怀揣着各自的心事,惴惴不安的七天过去,两人之间丝毫没有改善的迹象。 这天午后,天地昏暗。 叶梓允住的楼层很高,能俯瞰到漫漫的一层泥土色的雾霾浮在空中,矮小的电梯公寓全部被吞没,而稍微高一点的电梯公寓还能依稀辨出轮廓,却显得那样孤立无援。就像风沙怪吞食了安市,一眼望去,满眼的飘渺。 小莹匆忙地关上窗户,开了空气净化器,叹息道:“明明才吃了午饭,天却暗得像傍晚。” “你们今天都不要出门了。”叶梓允淡漠地说着,手机铃声却在这时候响了。 居然是罗柔柔打来的电话,叶梓允想来自己此时的表情应该是喜悦兴奋的,还不及去想那些扰人的困惑,“柔柔,你回国了?”这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浓浓的笑意。 “嗯。”罗柔柔的嗓音带着长途飞机后的疲惫,“我想见你。” “你刚下飞机吗?要不要休息下?” “不用,我在飞机上已经睡过了。” 叶梓允看了眼窗外的天,“但是今天雾霾这么重,在外面久了也不好,要不你来我家?” 电话里的罗柔柔明显有所停顿,片刻才答了声“好”。 叶梓允刚挂了线,招呼小莹准备罗柔柔爱吃的几样水果,这几天她几乎没使唤过兰蕙。 兰蕙见小莹在洗手间,自己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应了一声。 叶梓允勉强维持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却很快收回目光,没想到手机又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姐。”电话刚接通,叶山亭略显慵懒的嗓音响在她的耳畔。 叶梓允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你不是说要和美国yuri公司的行政经理谈事吗?” “谈完了。我会留在安市,和他们将来开发中国市场的总经理一起工作。” 叶梓允心中又是一喜,“这么说,你不用回美国了?” 当叶氏集团和美国yuri公司的收购合同签订后,叶山亭曾和她说过回美国的事,叶梓允自然是万般不舍,现在好了,他们不用再分开。 “对,我待会让sam来接你。” 叶梓允纳闷,“接我做什么?” “今天有yuri公司中国分部挂牌仪式,姐没收到信息?” 叶山亭的提醒才让叶梓允想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件事,“我一定要去吗?” “当然,因为姐是在安市唯一一个持股人。” 叶梓允叹着气,算了算从机场赶来城南7号的时间,自己去一趟挂牌仪式露个脸,再回到城南7号是来得及的,于是叶梓允答应了。只是她没有想到,罗柔柔根本不是在机场给她打的电话,她更没想到自己给罗柔柔发送的微信,因为罗柔柔手机没电根本没收到。 sam接叶梓允到了昔日的叶氏集团,短短的时间里,整栋大楼已变得和过去截然不同。 建筑外墙和所有的玻璃窗都由专人重新打扫维护过,只是今天天气不佳,看不出yuri中国分部总楼的恢弘大气。而曾经挂在写字楼顶端被时光和市场人心磨损的叶氏集团logo,也已经换上了“yuri中国”的字样,今天的挂牌仪式,只是挂大厅前台里的yuri中国招牌。 叶梓允踩着脚下原本熟悉的路,却看着周围完全陌生的景致。 明明是同样的一栋楼,前前后后才多久,竟已经变得这般物非人非了。 写字楼大门口挂着喜庆的红幔,铺着红毡布,簇拥堆积开来的鲜花蓝让雾霾沉沉的天刹那之间也有了颜色。叶梓允注意到就连原本枯萎凋零的花圃,今日也长满了郁郁葱葱的青草,许多盆五颜六色的花随风欢喜地点着头。 sam带着叶梓允到了会客厅休息,此时霍立昕和记着都在楼上的会议室。 叶梓允倏尔看向sam,问道:“叶氏集团虽然以饮料业为主,但是旗下有十七家大公司,二十三家子公司,涉足房产、互联网、建筑设计,美国yuri是准备照单全收,还是只发展其中之一?” “我不清楚。”sam说的是实话,搞垮叶氏,至于叶氏旗下的公司怎么发展与他无关。 叶梓允咬唇也没多问,只看了眼时间,“仪式还有多久开始?” “快了,新闻发布会已经结束。” 熟悉的声音从叶梓允身后传来,她先是一愣,回头望去,惊讶的脸上悄然绽放开笑意。 “李正?”叶梓允扶着沙发起身,没想到牧希居然也跟在李正身后,正调皮地歪着头冲自己挥手大笑,“牧希……你们,怎么都在?” “今天和李副总谈过后,才留我下来。”叶山亭徐徐从他们身后的拐角走来。 叶梓允才恍然大悟,李正也留下来继续做行政副总,而牧希自然会跟着他做助理。 “太好了,你们都还在。”叶梓允由衷感慨,好像心里的阴沉也没那么重了。 李正和牧希笑着走来,sam去搀扶叶山亭,还来不及叙旧,叶梓允已经能听见一群杂乱的脚步声和嗡嗡嘈杂的人声。不用想,也知道是楼上那帮记者簇拥着霍立昕下来了。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拥挤着从叶梓允面前走过,长枪短炮对准了人群正中央。 对于当年轰动安市的天才画家,如今以美国yuri公司收购叶氏集团的形式回归安市,不用想也会引爆安市各大新闻热点。霍立昕修长挺拔的身影最为出众,一身黑色西装衬托出他俊俏有棱有角的脸庞,却也显得他高冷不可亲近。 叶梓允抬眸看向他的那刻,却没想到霍立昕已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阴差阳错的误会 叶梓允的呼吸一紧,哪怕在她与他目光相对后,霍立昕已转移了视线,她还是心慌。 “走吧,梓允姐。”牧希上前挽过叶梓允的胳膊,他们才随在记者后面一同走向前台。 前台竖着硕大的红色背景板,背景上是中英文写着美国yuri公司的全称及挂牌仪式。背景板前立着足足比半人还高齐胸的演讲台,台上竖着话筒,有紫色的鲜花与绿草遮掩。叶梓允他们只是站在一旁,空出中央的位置,而记者在演讲台正前面,保持一定的距离。 “梓允姐,你怀着身子要不要先坐?”牧希贴心地低语相问。 叶梓允四下张望,“大家都站着,我怎么能坐?没事,反正也不用站太久。” 这壁刚说完,就见一个西装笔挺的工作人员走来,手里端着椅子放在叶梓允身后,“叶小姐,您请坐。” 叶梓允微怔,“我怕不合规矩。” “我们以人性服务,没有那么多必须的规矩,今天的挂牌仪式也是我们入乡随俗。” 男人礼貌的颔首,带着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绅士品格,依礼款款离开。 叶梓允还想再说些什么反而矫情,也就在牧希的搀扶下踏踏实实坐在了椅子上。 这是一把新中式的太师椅,垫着柔软的垫子就是为了让她能坐得更舒服。 “很贴心啊。” 叶梓允听着牧希的感慨,只是勉强笑了笑,她坐在一排人最前面,莫名还有点紧张。 西装男完成任务后,回到霍立昕身边低语交待,得到霍立昕的首肯后才退下。 片刻,挂牌仪式开始。 流程很简单,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国中年男人做主持,用流畅的中文简单表达了感谢之后,邀请霍立昕致话。霍立昕伴着所有人洪亮的掌声站在演讲台后,唯有叶梓允只是敷衍地拍着手,很快放下。 记者的闪光灯对准霍立昕狂闪,这个三百六十度全完美的男人,表现得同样完美。 他的致辞也很简单,总结过去安市的市场,展望于未来yuri中国在安市的发展等等。 “……最后,为表达我对安市的深情,我已经决定留在安市开发yuri的中国市场……” 什么?! 叶梓允在雷鸣般的掌声里露出惊恐之色,望着眼前笑得得体优雅的男人,她的额头却沁上一层淅淅沥沥的冷汗。不知道为什么,单单因为霍立昕这一句话,她没来由的心悸。脑海里骤然浮现之前在安大外等车的夜晚—— “我只说最后一句话,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孩子我会视如己出,只要你还肯要我,允儿。” 叶梓允的心口忽然闷得慌,紧紧抓着太师椅的扶手,指尖太用力一片煞白。 她徐徐深呼吸吐纳着,安慰自己,他只是留下开发市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那样骄傲高冷的人,怎么会因为自己的拒绝而留下? 更何况,她还怀着盛凯锋的孩子,霍立昕不可能要她的。 不可能。 只是,自己也好像不可能这么快从生活里摆脱他了。 叶梓允咬着牙,接下来李正上前在演讲台后讲着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见去。 霍立昕从台上退下后,径直站在她身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垂在身边的手似有似无地摩擦过叶梓允搭在扶手上的手背。她的心一颤,收回自己的手,哪怕连余光都不敢瞥向他。 最后,李正以行政副总的身份讲话结束,主持人再次请霍立昕上前揭牌。 这次包括叶梓允在内,都齐齐上前站在霍立昕左右,叶梓允小心不想和他站得太近,但因为她大着肚子的关系,大家都谦让她。虽然叶梓允有意往后退,但也没人上前,她本来坐的就是第一个位置,离霍立昕最近,眼下也别无办法。 叶梓允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站在霍立昕身旁大概半步远的位置,作为一员见证,见他修长又分明匀称的五指撩起招牌上盖着的红布,刹那间周围的其他人拉响礼花,砰砰好几声后,无数缤纷灿烂的纸花飘飞在空中,闪光灯狂闪,众人掌声相和。 其乐融融又欢天喜地的气氛里,谁也没想到,会突然冲来一个歇斯底里嘶吼的女人。 因为大厅里人很多,纸花还未完全落地,遮住了叶梓允的视线,她只能勉强看清有人拨开乌压压的人群冲来。她只以为是来找霍立昕麻烦的女人,这是叶梓允唯一想出的合理解释。 但,随着这个女人从人群里冲出来时,叶梓允却懵了。 她来不及反应,眼前一抹沉重的黑影压来,叶梓允只感觉到肩头被人一抓,抓得很紧,她整张脸都陷进了男人的怀里,完全陌生的气息包裹叫她坐立难安。叶梓允惶恐地要推开他,但是推不动。她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有水泼来,在自己身后哗啦一声落地砸得脆响。 霍立昕的身躯挡住了叶梓允,双手护着她的头,最后搞得自己成了落汤狗。 叶梓允感觉到霍立昕急喘的呼吸,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能听见周围人匆忙的脚步声和尖叫声。有人在喊“霍先生”,有人在喊“抓住这个疯女人”,还有人的相机咔嚓咔嚓地响个不停。 她知道,无论出什么事,这场小插曲都会抢了今天挂牌仪式的新闻热点。 “你还好吗?”霍立昕温热的声音从叶梓允头顶传来,气息因为紧张而紊乱。 叶梓允扶着他的胳膊站直身子,抬眸望着狼狈的他,心里百转千回,“我很好。” 霍立昕一句话都没说,可眸中温柔的深情不言而喻,看得叶梓允心慌意乱的想要逃离。 他似乎看懂了她的眼神,淡然地抿着嘴唇,带着苦涩,松开叶梓允的手,退开。 这时一旁的工作人员急忙拿来毛巾和毯子搭在霍立昕身上,秘书为他冲了杯暖暖的姜茶。 “梓允姐!”牧希赶来,手里同样捧着毯子,拉着叶梓允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你没淋着就好,孕妇感冒可难受了。” 叶梓允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一心牵挂着另外一个人,只见她现在被sam和李正牢牢地抓着,疯狂地挣扎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叶梓允款款朝她走去,心口揪得生疼,嗫嚅着嘴角老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叶梓允怔忪地站在她面前,知道她是冲着自己来的,那盆冷水也是冲着自己来的。 “为什么?”叶梓允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心里隐隐猜到什么,只是不肯相信。 罗柔柔抬眸瞪着她,讥笑,“你还有脸问我?” “柔柔……” “我下飞机的时候还在想,只要和你谈一谈就好,可是你却故意爽约,故意逃避我!” “……我没有……”叶梓允也急了。 罗柔柔却不听,笑得恣意癫狂,“你,我最好的姐妹,居然毁了我的感情,我的人生,你为什么要当破坏我们感情的小三!” 第四百三十八章 幸福,为什么这么难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所有的焦点都汇聚在“叶梓允”、“小三”这样的字眼上。 一时间,媒体记者的摄像头和录音笔全部齐刷刷对准叶梓允。 她骤然间感到头晕目眩,浑身热血翻涌,心跳和呼吸急促得有种被人强行注射了肾上腺素的感觉,心悸慌乱,脚下漂浮得找不到任何依靠。 “柔柔,你不能这样说我,我从来没有介入过你和佟文的感情里,我也是……” “因为你,我故意接近罗柔柔和她在一起,所以我不爱她;也是因为你,我没有办法接受她怀孕和我结婚,所以我要她打掉孩子;更是因为你,我一无所有,连我的心也不属于我自己,它都是你的!” 佟文的声音赫然从罗柔柔的手机里播放出来,叶梓允瞠目。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段录音,更不知道这段录音是怎么到了罗柔柔身上,她慌张地摇头,一只手揪着自己的心口解释道:“我也是直到佟文说出这番话,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知道,为什么不和我说?当我是傻子,很好耍吗?还是你很享受被人迷恋的姿态?” “你是我最好的姐妹,你又受了打击,我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和方式和你说。” 罗柔柔轻笑,对于叶梓允的话她说不出自己信不信,反正不管她信也好,不信也好,这是她唯一能发泄情绪的出口,“我们一块儿喝酒的时候,我和你说过我怀疑他有小三,你当时还说帮我,其实心里很爽吧?什么最好的闺蜜,只是被你践踏突显你高贵优雅有魅力的踏脚石而已!” 叶梓允摇头,知道她心里对自己已经有了评判,所以无论叶梓允怎么解释,在罗柔柔心里都是自私的掩饰,“柔柔,现在不方便说这些,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不方便?”罗柔柔讥笑,“哪里不方便,我就要所有人知道你叶梓允的真实面目!” 罗柔柔敛了笑意,阴暗的眼眸幽深地瞪着自己左右的李正和sam,“你们也别被她迷惑了!她连自己最好朋友的生活都敢破坏,你们还敢喜欢她,还敢帮她?” sam淡漠地松了手,“我可不迷恋她。” 李正皱眉,“罗小姐,请你冷静,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他也松了手。 罗柔柔却并无谢意,也压根儿不信他们的话,依旧怨恨地瞪着叶梓允,“你还记得我们吃火锅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吗?我说我这辈子只想嫁给他,你让我好好享受去爱,不要胡思乱想,其实你根本就是怕我想到你!” 叶梓允无奈地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你想要我怎么说?你既然已经认定了这就是事实,认定我就是破坏你们感情的人,你还想要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只能顺着你的话,哪怕冤枉委屈我吗?” 罗柔柔冷笑,脚下的步子逼近叶梓允,丝毫不顾及周围人正用怎样异样又好奇的目光打量她,“我们大学毕业的时候曾经祝福过对方,说我们都要幸福。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 叶梓允还记得上次聊到这段回忆的时候,还是在医院,风吹起雪白的纱帘,像是流动的阳光在跳跃,窗外的阳光正好照亮罗柔柔清澈透亮的眉眼,她嘴角噙着笑,陪着叶梓允坐在病床上,靠着叶梓允的肩。 那时候的她们,是世界上最亲密无间的闺蜜,不是亲姐妹却比亲姐妹还要亲。 可现在呢?没有溢满了屋子的柔和阳光,也没有清脆悦耳的笑声,好像刹那间一无所有。 “……原来都是我在自欺欺人。” “柔柔。”叶梓允诚恳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事到如今,我只能说,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一路互相扶持到今天,你只要好好想想我到底是怎样的人,你很清楚。现在的你,不过是被愤怒和冲动蒙蔽了眼睛,只要冷静下来,你都会明白。” 罗柔柔皱眉,冷傲地俾睨着叶梓允,嘴角的冷笑如毒蛇钻进她的眼睛里。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谁信你?”罗柔柔的余光倏尔落在霍立昕身上,“是吧,霍先生?” 虽然霍立昕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但现在叶梓允的心里却没来由地泛起紧张。 “罗小姐说这么多也渴了,不如到楼上的办公室稍作休息。” 霍立昕坚定有力的陈述句更像是一道指令,周围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立刻围了上来。 罗柔柔犹如受到威胁的刺猬一般,迅速竖起了浑身的刺,“霍先生这么极力维护昔日的女友,难道不是存有私情?” “柔柔!”叶梓允一声厉喝后,骤然一片死寂。 大家都还在消化罗柔柔刚才的那句话,叶梓允是霍立昕昔日的女友,谁又能想到呢? 记者们再度热血沸腾,跑一趟挂牌仪式居然跑出这么多条新闻来,这个月的业绩不愁啊。 现场哗然,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就连牧希都是一脸震惊。 倒是叶山亭和sam一副早已知道的模样,而李正竟也镇定得面不改色。 “怎么,你怕了?”罗柔柔大笑,“我早就该知道,像你这种背着老公和曾经的情人见面,现在甚至还一起工作,难道不是有猫腻?你这种人,利用感情,当然也不在乎破坏我的感情,你卑鄙自私,又冷血无情!”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叶梓允的身上,有疑惑,有批判,好像都认定她是个罪不可赦的坏女人。叶梓允无奈,喉中哽咽的硬物怎么都咽不下去,她从未想过罗柔柔会说出这样的话,哪怕知道她现在只是一气之下口不遮言,但叶梓允心里还是被伤得千疮百孔。 “罗小姐。”霍立昕推开围着自己的工作人员,走向罗柔柔,从容淡定的模样好像一座行走的冰雕,森冷的眸色让人畏惧,“我不知道你和叶梓允之间有什么误会,但现在你不仅破坏了我们的挂牌仪式,还口出妄言侮辱我的人格,对我造成了人身攻击,那么我只能诉之法律,交由我的律师来处理。” 一记不容察觉的眼神示意,罗柔柔立刻被围上来的一群人强行带上了楼。 她不甘心,一路上还在咒骂叶梓允和霍立昕。 叶梓允虽然担心,但也知道霍立昕绝对不会弄伤罗柔柔,也没阻拦,让她冷静也好。 毕竟这里有太多的记者,实在不能再让罗柔柔继续待在这里。 “……谢谢大家出席今日我们yuri中国的挂牌仪式……” 主持人上台,努力想要缓解此刻尴尬的气氛,但是沸腾又嘈杂的人群里根本没人理睬。 叶梓允转身向霍立昕,低眉言道:“我上楼再和柔柔好好聊一聊。” “你确定还要和她聊?”霍立昕挑眉。 叶梓允并不确定,抬眸望向霍立昕的那刻,人群里突然爆发出记者兴奋的尖叫。 她循声回头,在不远处的人群最后,盛凯锋竟笔直挺拔地站在那里! 第四百三十九章 走吧,我们回家 一抹高挑俊逸的身形鹤立鸡群,站在前厅的逆光处,魁梧高大得吸人眼球。 叶梓允一眼就能认出他是盛凯锋,只是他隐在暗中的神情深沉得分辨不清其中深味。 霍立昕双手垂在身边,湿哒哒的短发耸拉在额头,可一对冷冽锐利的眸子却直逼盛凯锋。 “盛先生,刚刚盛太太的闺蜜指证她背着您偷情,请问是否属实?” 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迅速将话筒和录音笔递到盛凯锋面前,个个脸上都兴奋不已。 盛凯锋一贯冷静疏离得叫人不宜靠近,此时的沉默更如雪山上的积雪。 此刻叶梓允还没从见到盛凯锋的震惊里回过神,一颗疲惫的心里好像又被人狠狠丢来一包沉甸甸的重物,压得她完全喘不过气。她很想奔上去扑进盛凯锋的怀里,可是叶梓允惴惴不安,她不知道盛凯锋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去了多少罗柔柔无端的指控。 霍立昕却倏尔转身挡在叶梓允的面前,完全遮住了盛凯锋。他已经脱掉湿哒哒的外套,但那身白衬衣上也洇染开团团水渍贴在紧致结实的肌肉上,勾勒出男人身为精英阶层而硕壮复又线条的身姿,蛊惑人心。 “走吧,我们该上楼了。”霍立昕拉住叶梓允的手腕。 “可是……” “没有可是,趁现在记者的注意力不在我们身上。” 叶梓允知道,霍立昕说的没有错,眼神在这一刻有所松懈。 霍立昕知道叶梓允听进了自己的话,才松了她的手,示意牧希和李正先陪着她上楼。 霍立昕又抓紧时间向叶山亭和sam吩咐着,交代妥当才随着叶梓允进了电梯。 所有记者都围着盛凯锋,根本没注意到他们,可盛凯锋的目光却牢牢锁定在他们身上。 叶梓允乘电梯一直到了霍立昕的办公室,曾经这里还是叶鹤正工作的地方,但现在焕然一新的办公室里完全看不出任何是叶梓允记忆中的模样。全是新中式的家具,四处都可见的绿植,富有现代都市的设计感,在快节奏的生活中恰到好处得能让人静下心来的享受身体呼吸的律动。 叶梓允被安排在这里的榻榻米上刚坐下,红艳烈唇的女秘书进来奉水后退出去。 “柔柔现在在哪里?”她不安地看向陪同自己的牧希和李正。 李正回道:“在会议室里,有律师和她洽谈,现在我不认为你该去和她接触。” “是啊,梓允姐,刚才柔柔姐那样都吓死我了。”牧希抓着叶梓允的手,好像她下一秒就会冲去会议室一样。 叶梓允何尝不知罗柔柔需要冷静,而自己就是点炸她的火星,只得长长叹了口气。 “梓允姐,喝点水吧,你的手好冷啊。”牧希没有说假话,现在叶梓允的身体冷得像冰。 霍立昕正好这时候走来,脸色很不好,李正走上去和他不知道在低语什么。 叶梓允的心情不好也很烦躁,实在没有过多的精神和他纠缠不清,现在也只想离开这里。 “楼下的记者还没散?”她问。 霍立昕抬眸看着叶梓允,答:“还没有。” 他径直走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不过所有媒体的消息,我都已经封锁。” “堵得住媒体,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叶梓允感叹,自己何曾想过会惹这么大的麻烦? “所以接下来,yuri中国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她看着霍立昕湿透的模样,心中一软,“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霍立昕面无表情,生硬得仿佛他们之间只是陌生人,“公司到时候会追究你的责任。” 李正和牧希都颇为担心地看向叶梓允,可是当事人却觉得心里很轻松。 霍立昕公事公办的态度,至少说明他并不在乎他们昔日的关系,这样不正是叶梓允想要的?所以她松了口气,越发认定那次霍立昕的表白只是他和别人打赌赌输罢了。否则,以霍立昕的性子,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这样生疏? 该放弃的时候就放弃,这一点还在读书时代,叶梓允就知道自己永远比不上他的洒脱。 她始终心绪不宁,最终也没在办公室里待多久,面前的水一口未动,霍立昕也没留她。 两个人好像在无形之中,已经默认那夜的事情从未发生。 叶梓允没有探究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起身刚走出办公室的门,迎面就见盛凯锋走来。 他步履坚定,端直地走向叶梓允,没有任何的彷徨与顾忌,他的目标从来都是这么明确。 至少,遇见她之后,盛凯锋知道自己所有的目标都是——为了叶梓允。 “凯锋。”叶梓允轻快的脚步迎上去,嘴角的笑意有点勉强。 其实现在的她,整个人都是勉强的,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和盛凯锋解释。 如果,他像罗柔柔一样,完全不相信她,那么她所有的话都是多余,她又该怎么办呢? 叶梓允见到盛凯锋后的欢喜,此刻全部坠入深不见底的冰潭之中。 霍立昕的身影也从办公室门后走了出来,不近不远地站在叶梓允的身后,叫盛凯锋觉得刺眼。他大步站在叶梓允面前,淡漠的目光径直落在霍立昕身上。两人的个头差不多一般高,四目平视,凌厉又森冷。 叶梓允没忘记上次两人见面打架的画面,此刻她心里更是担心。 尤其,在罗柔柔捅破她和霍立昕的往事后,叶梓允更害怕他们两人见面。 “凯锋。”叶梓允挽过盛凯锋的胳膊。 盛凯锋低眉凝视着她盈盈的大眼睛,握住她的手,很用力很暖,倏尔又抬头看向霍立昕,诚恳地说出两个字“谢谢”。 霍立昕挑眉,似是没想到盛凯锋会向自己道谢,“如果你因为罗柔柔的话而质疑叶梓允……” “我永远都不会因为别人的话而质疑她。”盛凯锋果决地打断了霍立昕的话,从容不迫。 霍立昕的眉头却舒展开去,似笑非笑,一句话都没说。 盛凯锋又看向叶梓允,搂住她的腰,“走吧,我们回家。” 简单的一句话,却莫名的叫叶梓允湿了眼眶。 盛凯锋没有再追问,揽着她一步一步走向电梯,时不时低眉安慰她是不是吓坏了。 霍立昕望着他们走远的背影,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紧紧一拧。 因为盛凯锋刚才的那句话,他心里忽而觉得自己永远比不过他。 如果当初自己对叶梓允也有这份坚不可摧的信任,那么今天也许就是完全不同的结局。 霍立昕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插过自己半湿半干的头发,烦闷的一拳狠狠砸在办公室的门框上,痛苦的咬牙强忍。办公室里的牧希吓得捂嘴,她对霍立昕并不熟,可李正却神色自若地看着霍立昕,面露忧色。 第四百四十章 不是不爱你 从yuri中国的大楼出来,记者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遣散了。 叶梓允原本以为会有记者蹲点躲在附近,伺机待发,说不定就是自己身旁的草丛。 可是,直到叶梓允坐上了盛凯锋的那辆黑色悍马,并没有任何一个记者来找麻烦。 她不知道霍立昕和盛凯锋用了什么方法,可回家那边却还不知道有没有记者围堵。 “凯锋。” “嗯?”开车的盛凯锋神情专注地目视前方,却能感受到脸上被叶梓允注视的火热。 “我……还不想回家。”叶梓允斟酌着用词,“可能会有记者在那边。” 盛凯锋看了眼时间,“我们先吃饭,我会安排佟文处理好记者的事。” 叶梓允点了点头,其实她并没有胃口,只是想要在回家前和他说清楚一些事。 盛凯锋在前方的十字路口掉头,毫不犹豫地驶向另一个对叶梓允来说完全陌生的方向。 说它陌生,是因为盛凯锋从未和她来过这里,但是叶梓允对这里还是挺熟悉的,她知道前方不远处有一家五星级酒店。酒店的整体建筑是1905年建立的大楼,整体欧式风格,也是现在安市保护的历史文物建筑之一。正因为这栋大楼的历史悠久,所以很多外国人来安市游玩都爱住在这里,感受安市历史。 叶梓允却不知道盛凯锋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是要来酒店的餐厅吃饭么? 悍马徐徐停稳在街边,有人上前收停车费,叶梓允解开安全带后自己下了车。 傍晚的风吹拂在身上有点凉意,虽然是春天了,可街上的行人依旧穿着厚重的冬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春天越来越冷了,仿佛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亲密亦或许糟糕。 叶梓允跟着盛凯锋进了酒店,电梯里标注的餐厅在二楼,可盛凯锋却摁了数字九。 她愣了愣,想要开口问的时候,电梯里却突然涌进来许多人。 盛凯锋撑开双臂将叶梓允护在角落里,两人闪烁游离的目光却总是克制着不看向对方。 直到电梯在九楼停下,所剩不多的几个人全都在这层出了电梯。 叶梓允由盛凯锋牵着手踏在酒店走廊厚实的红黄色相间的地毯上,完全听不见任何脚步声。直到他们站在酒店走廊尽头转角的9124房间号前,叶梓允见盛凯锋掏出房卡轻轻一刷,门把闪过蓝光,嘀嘀一声响,盛凯锋推门而入。 叶梓允诧异不解,盛凯锋是什么时候在酒店开了房间?是因为他知道记者会闹到城南7号?她心里有许多疑惑,却仍然只是纳闷地随他进了屋,关上门,穿过廊厅,叶梓允竟一眼看见坐在窗前的佟武。 “少爷,少奶奶。”佟武起身迎来。 还没等叶梓允开口,就见一抹黑影扑来,像只蓬松的大猫扑进了盛凯锋怀里。 “凯峰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叶梓允目瞪口呆,是罗娜,竟然是罗娜! 她皱眉不解地看向盛凯锋,可盛凯锋自从进屋后从未在意过叶梓允,只搀扶着罗娜坐下,又亲自端水给她喝,还很温柔很小心地询问她是否吃过饭。叶梓允恍惚,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盛凯锋对别人有这么柔和的时候。 他不是只在马赛待了一个多星期吗?这一个星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凯峰哥哥,我想喝酸奶,可是他不肯去。”罗娜娇滴滴的向盛凯锋告状,还嘟着嘴指着佟武。 佟武得令,寸步不离地盯着罗娜,当然不敢离开。 叶梓允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着罗娜,她总给人不是以前那个罗娜的感觉。而且自从她进门到现在,罗娜的眼里只有盛凯锋,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叶梓允心里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隐隐猜到了什么,但是不敢相信。 “凯锋……”她试着轻唤了一声。 罗娜果然看向她,偏着头,看了许久,“你……你是哪一位啊?” 此话一出,叶梓允心里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盛凯锋没有介绍叶梓允的身份,佟武却走来示意叶梓允跟她到套房的里间。 叶梓允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罗娜几眼,才进了里间满脸困惑地看着佟武。 “在马赛到底怎么了?”她压低声音,皱眉。 佟武叹了口气,“罗娜在马赛一直很暴力,每天都自残,最后找来了心理医生和精神科的医生才确诊她有重度的复杂综合性的精神疾病。药物控制的作用并不大,我们也尝试过让她住院,但是情况没有好转反而每况愈下。也是因为在住院期间,她冲到车道上发生了车祸,外伤不严重,可大脑却撞到了街边的消防栓,所以记忆出现了问题。” 叶梓允始料未及,震惊、彷徨和担忧全部混在一起,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 “因为罗娜只听少爷一个人的话,而少爷不可能长期在马赛久住,所以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动用了一些关系,才让罗娜上了私人飞机,有心理医生和精神科的医生陪同,少爷寸步不离跟着,才平安无事回到安市。” 叶梓允明白了,可心里的恐慌却越发没底,“……回到安市之后呢?” “这是少爷的安排了,我并不知道。”佟武抿了抿唇。 叶梓允也没为难他,只是侧身望向罗娜,她盘腿坐在沙发里紧紧挨着盛凯锋,笑起来的样子好像天真无邪的孩子。她心里叹了口气,霍立昕、罗柔柔和兰蕙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又多了个罗娜,为什么命运总是爱和她开玩笑? 最后,佟武叫来了酒店餐,叶梓允没什么胃口,可罗娜却开心地吃了很多。 叶梓允留意到她的双手手腕都缠着纱布,可想而知在纱布下是怎样血肉模糊的伤口。 她垂下眼眸,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听着盛凯锋对罗娜的迁就。 她生气的,却又气不起来,这该是多么无奈的事情? 最后,盛凯锋哄着罗娜吃了药之后,罗娜终于在药效下睡着了。 盛凯锋和叶梓允离开,佟武留下来看着她,这也是为什么安排罗娜住人最多的酒店,如果她逃出去了总会还有酒店的工作人员能发现她。但是,叶梓允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却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他们出了酒店,夜色已深,星星点点的灯火在风中默默地洒下朦胧的光芒。 “现在可以回家了。”盛凯锋的声音听不出他的情感。 叶梓允知道他这段时间肯定很累,也不想再拿兰蕙的事情追问他,只是淡淡的嗯了声。 他仍旧搂着她的腰过了马路,仍旧深情的凝视着她低眉的侧颜。 “你好像一路都有话和我说?” 叶梓允摇头笑得敷衍,“没有。你有话和我说?” “没有。”盛凯锋淡然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只是他的凝视里有说不出口的痛心,而她低眉的眼里又藏匿着不安的心事。 静寂的回家路,两颗心却试探着接近又匆匆远离。 不是不想说,不是不想问,而是过了心里设定的那个时机,再难开口。 第四百四十一章 好久没见到这么美的月色 时间,开始走得很微妙。 无论盛凯锋在不在叶梓允身边,她都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难熬。 新闻虽然没有曝出那日在挂牌仪式上发生的意外,可微博和朋友圈里却掀起了热潮。 有人责骂叶梓允,就有人维护,也有人中立,三方各自的代表都在她的微博里吵得翻天。 只有微博id长腿叔叔留言问她是否安好,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叶梓允并不觉得意外,也不想搭理这摊子乱事,整日待在屋里,也再没有往日的舒适。 盛凯锋回来后见兰蕙还在,自然是不解和厌烦,可追问起缘由,兰蕙说是叶梓允留她下来的。盛凯锋自然不好说什么,他没有告诉叶梓允关于兰蕙对他心怀不轨的事,过去没有,现在也不会再说。 罗柔柔已经伤害了她,盛凯锋不想再见叶梓允因为兰蕙再遭一次背叛。 但盛凯锋也不会任由罗柔柔继续留在叶梓允身边,找了个时机,安排兰蕙回了盛家。叶梓允知道的时候先是一愣,原本她还想从盛凯锋和兰蕙相处的细枝末节中发现端倪,却不想第二天兰蕙就不见了,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是松了口气,又紧了口气。 兰蕙走了,至少说明盛凯锋的确是不愿看见她的,也说明他们的事十之八九是真的。 叶梓允为此辗转反侧,失眠了好几晚,对于盛凯锋与她的亲密,叶梓允也下意识地避开。 但是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开诚布公地谈过这件事。 而关于罗柔柔,霍立昕最终并未提起上诉,但罗柔柔也从此和叶梓允断了联系。 “心思不宁了好几晚,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是夜,叶梓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月华穿透窗户轻笼在她身上,淡淡的哀愁像是自她心头漂浮在空中。盛凯锋担心地握紧她的手,叶梓允的身子却敏感地一颤,“我吵醒你了?” 她的声音怯怯弱弱,盛凯锋也回答得飘渺,“没有。” 他并没有说实话,叶梓允失眠了多少个夜晚,他也有多少个夜晚不曾合眼。 枕边人如此煎熬,他自己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睡不着就聊聊吧。”盛凯锋的嗓音很淡,像是月光落进了一杯凉透的白水里。 叶梓允没有答,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要和他聊,即便心里的确闷了许多与他相关的事。 “在担心罗柔柔?” “嗯。”这不能否认。 盛凯锋又握紧了她的手,哪怕知道她在颤抖,“我早就感觉到佟文对你的意思。” 叶梓允始料未及,月光下一双睁圆的眼睛惶惶不安地望着他,“你早知道?” “后来他和罗柔柔在一起,我以为他是放弃,另寻了真爱。” 叶梓允有刹那的惊慌,就连盛凯锋都感觉到了,可是自己却还这般木讷得后知后觉。 可是下一秒她却感到微妙,自己老公嘴里说出有男人暗恋她,的确不是什么愉悦的事情。 “罗柔柔的事你不用太担心,她总有一天会明白。” “能让佟文和她聊聊吗?” 盛凯锋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确定?” 叶梓允咬着嘴唇,是啊,她也知道自己的这个主意实在糟糕透了。 但是,除了佟文,没人能证明她的清白。 “阿允。”轻柔又宠溺的一声低唤,如暖流淌过叶梓允心间,“相信你的人,自然会相信你,无需解释。她因此和你分道扬镳,也是她的选择,你无能为力。” 这个道理,就好像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叶梓允很清楚,但不舍,这也是她的选择。话题聊到这里,月色又凉了几分,可是床上的两人仍然没有想睡的意思。叶梓允听着他的呼吸,紧握的手相碰之下也能感受到他的脉搏跳动。 不知道是谁的手更凉,相握之下却是黏糊糊的冷汗。 “罗娜的情况,一点法子都没有?”叶梓允小心翼翼地问着。 盛凯锋沙哑的嗓音略显疲惫,“我会再联系其他国家的医生试试。” “如果没有办法,罗娜总不能一直住在酒店里。” “我知道。”盛凯锋曾想过许多办法,但是…… 叶梓允叹了口气,“如果你是顾及我的话,现在罗娜已经忘了我,我也不会计较什么。” 盛凯锋侧着身子看着她月光下的侧脸,朦胧似幻,“可我不想你看着她难受。” “……你不是已经带我去看过了吗?”叶梓允脱口而出。 盛凯锋的心里一疼,听出了她语气里淡漠、凌厉又森寒的味道。 他不得不承认,那天之所以带叶梓允去酒店见罗娜,就是因为他心里对霍立昕耿耿于怀才会想出这么低劣的主意。他心里为她和霍立昕而感到烦闷心痛,才会借罗娜来发泄,以至于这么多天里他们的关系总是若即若离。 他生平第一次遇到感情的问题,他完全是新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 现在看来,他笨拙生涩的手段好像搅得事情越来越乱。 “阿允……”他深深的一声呢喃,额头贴着她的侧颜,温热的气息喘在她的颈窝里,叫叶梓允的身子敏感地颤抖。 盛凯锋没有再开口,只是搂着叶梓允肩头的手越来越近,呼出的气息越来越热。 叶梓允想要他躺好睡觉,可是嗫嚅的双唇终究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刚才不该那样说的,她实在没有这个资格。 她连霍立昕的事情都还没有好好解释,怎么会先责怪起盛凯锋来? 其实,叶梓允知道,自己的心里同样是害怕不安的。 因为罗娜是flore,这一层关系,是叶梓允永远无法逾越或是替代。 “凯锋,其实我和霍立昕……” “以前你和罗柔柔曾经讲过他的故事。”盛凯锋慵懒地打断了她的话,“故事里的女主角并不是你们的朋友,而是你,对不对?” 叶梓允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说,只叹息地应道:“对。” “那么你不用再在我面前提及他。”盛凯锋在她脸上蹭了蹭,“你们的事,我不想知道。” 叶梓允感到意外,她以为霍立昕会成为他心里的刺,只有拔出这根刺他心里才会舒服。 “我记得,那是个悲伤的故事。” “……算是吧。”叶梓允已经淡忘了许多,包括当初的痛。 盛凯锋又抱紧了她,生怕她会变成一束月光消失在他怀里,“我不想看见你那么悲伤的过去,我会心疼懊恼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保护你。” 叶梓允的心又被他的话狠狠一撞,眼眶里的泪水如浪头翻滚,刹那间,过往在心里留下的皱巴巴的伤痕,像是被盛凯锋的手徐徐爱抚展平。泪水自眼角滑落,落在了盛凯锋的眉心。 “我为罗娜的事情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吗?” “我没有告诉你,我和霍立昕的过去,你原谅我吗?” 盛凯锋抬眸拂去了叶梓允眼角的泪水,轻柔的吻如羽毛落在她的眼睑、鼻尖和唇瓣。 好久没见到今晚这么美的月色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算是,和好了吗? 第二天天亮,暖阳怡人,欢悦的鸟叫声此起彼伏。 叶梓允睁开朦胧的睡眼,浅淡的阳光轻柔地掬在盛凯锋的眉眼之中,显得他凌厉俊朗的硬眉比往日多了分柔和与秀美。她看得出神,不知道现在他们的关系是不是缓和了,也许是吧,只是心里的疙瘩总归还是需要时间的。 “是不是发现你的老公特别帅?”盛凯锋没有睁眼,唇角却已弥漫开了笑容。 叶梓允的脸红了,学着他玩世不恭的语气笑着,“你不是一直都这么帅?” 盛凯锋搂紧了她的腰,慵懒地贴着她的脸蹭了蹭,“只有在你眼里。” “你这么出类拔萃,别说得其他迷妹都眼瞎一样,她们会伤心的。” 盛凯锋睁开眼,炯炯的眼神直逼叶梓允心口,“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同样的出类拔萃?”—— 在你心里,我和霍立昕,究竟谁更出类拔萃? 他其实是想这样问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自信了?”叶梓允抬手很随性地撩开他额前的碎发。 盛凯锋的身子明显一僵,紧紧握住她爱抚的手送到唇边一吻,“自从遇见你之后。” 他没有告诉她,有多少天了,叶梓允从未主动触碰过他的身体,这一刻竟像是梦中场景。 而叶梓允深情凝视着他眼睛里的阳光,刹那之间也好似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盛凯锋动情地贴身而来,她能嗅到他燥热的气息里有索取的深味,就像昨夜那措手不及的亲吻,其实叶梓允并未做好心理准备,辗转的吻逼得她紧张得不知所措,脑子里时而是兰蕙时而又是罗娜。 “我要去……洗手间。” 叶梓允很自然地婉拒了盛凯锋的爱意,从他的怀里如泥鳅似的滑下了床。 盛凯锋手中依稀残留着她身上的体香,却被晨起的一阵凉风吹散,仿若一场夜雨过后院中憔悴的红花,也正如此刻他心里那长长又无奈的一声哀叹。他很想知道叶梓允不愿亲近自己的原因,但其实他心里也能猜到。 是因为霍立昕。 只能是因为他。 盛凯锋的心里像是被人狠狠一抓,很疼,很苦,偏偏他很无力。 让他无力的事情并不多,却桩桩件件都与叶梓允有关。 晨起的早饭后,盛凯锋接到佟文的电话,早上九点他有一场十分重要的会议。 叶梓允知道他开完会后还要赶去酒店确定罗娜的状态,于是起身盛了满满饭盒的鸡汤。 “留着自己喝吧。”盛凯锋从身后环住叶梓允的腰。 她拧着饭盒盖子的手微顿,眼里流露出不自然之色,“这么多,我一个人哪里喝得过来?” “我今天会早点回来陪你。” “不用这么赶公务,会累坏的。” “可我就是想早点看见你。” 叶梓允低眉,努力维持着嘴角的笑意,什么话也没说,送盛凯锋出了门。 小莹收拾好餐桌走来,“今天阳光明媚,小姐不出去晒晒太阳?” “不了。”叶梓允从玄关回来,容色疲倦。 “小姐很多天没出门了,现在外面都不会有记者了。”小莹想当然的认为。 叶梓允摇头,她不出门并不是为了躲记者,实在是没出门的精力,“给yuri中国的检讨和发展书,我还没写好,不能再拖了。” 小莹半是叹息半是点头,只能随叶梓允去了。 她摘下围裙,牛仔裤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小莹放下围裙后急忙掏出手机,还以为是张妈从国外回来了,却没想到打来电话的人是霍立川。她震惊错愕,一颗心骤然狂跳,好像捧着一块烫手山芋似的,接或是不接,她的脑子完全空白,却有种隐隐的喜悦之情。 “小莹。”霍立川的声音听起来很颓废。 “有事?”小莹压抑了心中的欢喜,努力装出高冷不屑的姿态来。 霍立川停顿了许久,才说道:“我想见你,现在。” 他从来都不会体谅别人,说出每句话都像是命令,这让小莹刚刚燃烧起来的兴奋转眼熄灭,却没想到霍立川又紧接着补了三个字“可以吗?”又揪着小莹的思绪叫她左右为难。 最后,她还是答应了见面,在安大正校门口对面的星巴克。 小莹坐地铁赶来的时候,霍立川已经到了,他坐在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双手抱头。 她径直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只能看见他油腻的头顶,“找我做什么?” 霍立川抬头,一双红肿的眼睛里黯淡无光,杂乱的胡子如杂草长开,看得小莹瞠目。 “这几天你一直没来上课,到底怎么了?”她皱眉,语气很不好。 霍立川像是根本没听到她说话,紧紧抓住她的手,迫不及待地说:“带我去见阮湄!” 小莹挣扎着却挣不脱他的手心,她厌烦地皱眉,“为什么来找我?我不认识她!” “你不认识,但是叶梓允认识,不是么?” “你们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别人带你去见她?” 霍立川垂下眼眸,手中的力气也稍有松散,“那天之后,她对我避而不见。我联系不上她,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出了事。我去过所有我能找到的地方,她都不在,好像消失了。” 小莹又气又急,从未加过霍立川为了女人这么魂不守舍,“她是有老公的人,还有孩子,之前还一个劲儿拆散梓允姐和盛先生,这样的女人,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霍立川抖着双肩突然哭笑不得,仰着头靠在墙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阮湄她也只是普通的女孩啊,她缺乏安全感才会努力寻找爱的机会。她只是,不清楚什么是爱,甚至她还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人。她只是害怕孤独,我看得出来。” “她为了钱,利用自己,破坏别人,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爱。”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会这样?”霍立川瞪圆了眼睛。 可这个问题,小莹无法回答。 霍立川笑了,轻笑,“你没有想过,对不对?她对我,只是像姐姐对弟弟,根本不是你们眼中看起来的那么回事。我的的确确喜欢她,可是她对我根本没有男女之情。她曾经也有一个亲弟弟,在美国,那是段很痛苦的生活,她活下来了,可是她的弟弟却死了,饿死的。 “所以你知道她曾经过着怎样的生活吗?异国他乡,完全不懂的语言,身无分文,是我们根本不能想象的生活。她只是努力想要活下来,只是这么简单的理由才造就了她现在的样子。或许很不堪,或许很低贱,但她最开始只是为了活下来……” 第四百四十三章 阮湄,为了活下来的女人 “为了活下来?”小莹耻笑,“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每个人,谁不是努力地为了活下来?不是只有她阮湄一人,怎么没见所有人都变得和她一样?我们每个人都有我们的选择,都有我们的道德和法律底线。” 霍立川轻笑,一只手摸过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可我们普通人谁真正从出生那刻开始,濒临死亡的边缘?谁真正吃不饱穿不暖?谁像过街老鼠一样穿梭在黑暗的潮湿管道里?但是阮湄她是,她没有家,如果不想方设法,她不可能活到今天。” “好,就算她的出生不能做出任何选择,长大后呢?”小莹皱眉,“她不是没有选择,她可以去超市去街边小店打工,为什么她偏要选择嫁给有钱的老男人?因为这是她就是想要过有钱的生活,却不愿意靠自己的努力!” 小莹咬重尾音,前倾着身子靠在桌上,“立川,你完完全全被她迷惑了。她的痛苦,她的悲伤,只是让你更加同情怜悯她,让你反而看不清她内心里的阴暗深沉。谁的生活不艰辛?谁的成功不付出血汗?” 霍立川被小莹说得烦了,双掌拍着桌子霍然而起,“够了!我哥训我,你也训我?” “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周围的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霍立川并不在乎,“你到底带不带我去见阮湄?” “我说了,我办不到,我不认识她,而梓允姐更不会去找她。” “很好。你们……”霍立川咬牙切齿,指着小莹冷笑,“很好!” 撂下这句话,霍立川转身夺门而出,撞到刚刚进来的两个女生他也没有停下脚步道歉。 小莹无奈地望着他的背影,难以相信她曾经深爱过的干净如白纸的男孩会变成这样。 她叹了口气,拎起自己的挎包急忙追出去,大喊着他的名字。 “阿啾……”阮湄打了个喷嚏,莫名的觉得自己今天已经打了很多个喷嚏,难道自己是感冒了?她皱了皱眉,从黑色的商务车里下车后,阮湄低眉从手拿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只是一上午,她的手机屏幕上至少有三十通未接来电。 全部,都是霍立川的号码。 阮湄面不改色地点开通讯簿,完全无视这些未接来电的提示。 她很快拨通自己从叶家挖走照顾康康的保姆电话,电话通后她匆匆说道:“今天我好像有点感冒,刚刚我才抱过康康,你回头记着多留意,如果康康有感冒迹象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 交代清楚后,阮湄也已回到叶家。 叶家的佣人都被她以出国游为借口打发走了,只另找来一个新人负责看门。这人和叶家毫无交情,也绝对不会出卖消息给叶梓允。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叶山亭找来的。虽然叶山亭和sam为什么会对叶鹤正下狠手,她并不清楚,也许会和叶山亭的身世有关。 她胡乱猜测过,不过至少阮湄有一点清楚。 那就是她和叶山亭的目的一致,都想要叶鹤正不得善终。 既如此,有人为她打点,她为什么不顺势推舟呢? 阮湄得意地进了客厅,空落落的四周,一个人都没有,风吹过桌面都能嗅到冷清刺鼻的尘埃味,和淡淡潮湿的腐朽味。阮湄皱了皱眉,厌恶地遮住鼻尖,快步进了厨房。她每天都会来,确保叶鹤正按时吃药。 当她拉开橱柜,在一群药瓶里随手拿出两个透明的药瓶,里面的药正好足够今天这一顿。 阮湄举着药瓶意味深长地眯着眼,狡黠地笑开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她轻蔑地昂着头烧开了水,兑了冷水后水温刚刚好。水杯和药瓶放在托盘中,阮湄才端着托盘上楼。进叶鹤正的房间前,她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她知道叶鹤正说不出话,也更不可能起身为他开门。 卧室里的风很冷,窗户没有关,窗帘被吹得鼓鼓的,像是一枚随时爆炸的手榴弹。 案几上的灰积得很深,阮湄脚下踏出的每一步,木地板都咯吱咯吱的响。 她余光瞥向躺在床上的叶鹤正,他只盖了床深灰色的被子,在春寒料峭的季节里,这一床被子显得十分单薄。阮湄在床头柜上放下托盘,看门人早上送来的早餐还搁在这里,被吃去了大半,毕竟他们可不能让叶鹤正饿死。 “老不死的家伙,你到底还真能撑啊。”阮湄打量着叶鹤正双眼和脸颊深凹的模样,笑得轻狂,故作叹息,“哎,不过如果是我是你,受了这么多罪,我宁可死。何必弄到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叶鹤正虚弱地抬起眼皮看向阮湄,空洞的眼睛里他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什么都看不清。 阮湄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镇定自若地拧开了药瓶盖子,“不过,我也知道,像我们这种人,得到一样东西无论如何是都不会放弃的。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不是吗?所以我不会自杀,你也不想死。” “……呜呜……”叶鹤正徒劳地从嘴里勉强哼出声音,却连个字都说不出来。 “别急,吃了这个药,一切都该结束了。” 叶鹤正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阮湄的话,凹陷的眼睛里流露出惶恐之色。 “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是这也是你咎由自取,你知道吗?”阮湄将倒出来的药片一片一片泡进水里,再端着水杯晃了晃,看着药片沉没到杯底,惊起一串串小小的泡沫,“如果你肯对自己的身边人好一点,叶梓允肯定隔三差五来探望你,怎会让你日渐消瘦呢?” 阮湄放下水杯,等着药片融化,若有所思地盯着叶鹤正,“但是,你对身边人实在太恶毒,也难怪你的前任夫人也会给你戴绿帽子。啊,对了,你还不知道,叶山亭根本不是你的骨肉!你的好朋友,那个私人医生,他隐瞒了你不能生育的事实。” 叶鹤正的身子一僵,迷茫地皱起眉头,眼前开始出现许多幻影,许多声音,它们都在说“叶山亭不是你的孩子”、“康康也不是你的孩子”、“你这辈子就没有女人为你生养过孩子”、“你没有后代没有孩子,你注定孤独终老”…… 这些声音如噩梦钻进叶鹤正的脑子里,吓得他拼命地挣扎着身子,声嘶力竭却叫不出声。 阮湄看着他的垂死挣扎,好笑地捧腹不已,“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更觉得恶心!你的公司也没了,你的孩子也没了。你败了你家享誉多年的家族企业,更败了你们叶家的名声,落得个断子绝孙的恶果,到现在你还有什么理由活在这个世上?” “……唔!呜呜……”叶鹤正似哭似笑,癫狂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唯有两行泪水沿着他沟壑纵深的皱纹在床单上晕染开一团一团的悲凉。 阮湄端着水杯起身,空着的手捏着叶鹤正的脸逼他张开嘴,轻蔑又兴奋地笑着:“该说的都说了,现在我所做的,根本比不上你的手段。你别怨我,要怨,就怨你的宝贝儿子,是叶山亭要我弄死你的!是叶——山——亭!” 第四百四十四章 这是个错误 “哗啦啦”急骤的闷响,像是谁家在不停地泼水,搅得天地昏暗,安市犹如浸泡在水里。 “这样的雨一下就是整整一个星期了,有完没完了。” “老天爷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人家当然也想嚎啕大哭一场。” “哭得就好像谁家的丧事一样。” 罗柔柔低头捧着暖暖的咖啡杯微抿了一口,浓郁的苦涩滑入咽喉落进心里,再无感觉。 就好像她对窗外的这场雨毫无感觉一样,听着身后邻座两个女孩的抱怨,她只是淡然地望了眼被雨水冲刷得几乎看不清街面的玻璃窗。难以置信这是她从日本散心回来的第七天,也是她大闹yuri中国挂牌仪式后的第七天。 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却又很慢。 因为这桩事,罗柔柔被公司开除了,哪怕没有闹出新闻,可安市谁人不知? 罗柔柔苦笑,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是以这种方式出名。 而她更想不到的,是霍立昕暗中联系了她的终极大老板,她才被开除。 这才是事实,而事实往往比人们所能认为的还要残酷。 “抱歉。”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罗柔柔的思绪,他坐在她对面,却没有再看她一眼。 罗柔柔幽幽地收回视线,对面的这个男人姗姗来迟。 明明是他约了自己见面,可他却迟到了,罗柔柔本来不用来不用等,可她不仅仅来了,还等了他整整一个小时。她冷笑,自己还真是可悲,曾经爱得低微,哪怕到了现在,她对他竟然还是如此迁就,好像她就是个低廉的玩偶,从不被人捧在手心,却又渴望被人爱抚。 “你是为哪件事感到抱歉?”罗柔柔脱口而出。 佟文放在桌下的手紧紧相握,却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确是该为许多事感到抱歉,但是那些事他统统开不了口。 罗柔柔深吸了一口气,也没有继续逼迫他,自又转移了目光,“你来找我做什么?只是为了让我干等你一个小时,好让你以为你在我心里的重要?是的,你现在在我心里仍然很重要,因为我从来没有像记恨你那样记恨过别人。” “……抱歉……”佟文咬着牙,肩头哆嗦,却只是不停地说着抱歉。 罗柔柔眉头紧锁,不耐烦地一气呵出,“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说抱歉?” 佟文嗫嚅着唇角,喃喃道:“你……最近过得好吗?” “不好。”罗柔柔挑眉讥笑,“怎么会好?或者说你过得很好?啊,当然了,你在盛凯锋身边做事,可以经常和叶梓允接触,怎么会不好?我看,应该是乐不思蜀,好的不能再好了!” “柔柔……”佟文耸拉着眼角,声音里是浓浓的哭腔。 罗柔柔咬紧牙根,“别这么叫我,你没资格,少来恶心我!” 佟文又低垂了目光,“我知道自己不能乞求你的原谅,但我……只是想要尽力弥补。” “弥补?”罗柔柔忍不住“哈”了一声,“怎么弥补?给我钱,还是回到我身边?” “无论你想怎样。”佟文很激动。 罗柔柔却很清冷,“我要你永远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佟文震惊,眸中暗淡的一丝光彩都没有,“如果这真的是你想要,我一定……做到。” “别说得好像很艰难,我觉得你应该很庆幸,不是么?” “我不会解释,但我现在真心想要和你在一起,照顾你。” 罗柔柔面不改色,只是眸中的寒意又凉了几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如果我说不是同情呢?”佟文皱眉凝视着她的眼睛,“我爱你。” 罗柔柔的身子禁不住一颤,忐忑不安的心像是被人握在手中猛烈地摇晃。 “我知道自己现在说已经迟了,我知道自己领悟得太晚,但是我至少清楚地知道我爱的是你。”佟文深情告白的话里满是紧张,“以前你经常来做东西给我吃,以后换我来照顾你;你总是会在客厅里开着灯等我,那盏灯让我第一次知道了温暖。我一直在想你,想过你不止一次两次,才有今天的勇气……” “你以为你这样楚楚可怜的说,我就会答应?”罗柔柔神情阴沉的冷笑,微微仰着身子双手抱肩,“你太可笑了!太自以为是了!你当你是谁啊?我罗柔柔没有你就活不下去吗?我难道一辈子都要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我该为你的回头动情而感恩?” 佟文错愕地望着她,一时无话。 罗柔柔倏尔笑得轻狂,“你错了,大错特错!我不会再爱你,不会再尝试一次已经刻入骨髓的痛苦!你错过了末班车的时间,我当然不会在原地等你。今天我答应你来,只是想要把话和你说清楚,我已经往前走了,绝不回头!” 她猛地松手撑在桌上,前倾着身子,一双狰狞的眼睛看得佟文毛骨悚然,“你,不要再来烦我!” 沉默,良久的沉默,周围的人都好奇地探头过来打量着他们。 可罗柔柔不在乎,她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佟文的脸却红了,他仓促的起身,咕噜了一句“我去洗手间”,然后踉踉跄跄仓皇而逃。 罗柔柔挑眉看着他惊慌失措撞到服务生的囧样,原本以为自己应该很开心的,到头来她却觉得更加苦涩,是因为自己喝完了整杯咖啡吗?她皱眉看着自己面前空荡荡得只残留咖啡渍的咖啡杯,默默地叹着气,是啊,以为自己喝太多咖啡就不觉得苦了,可事实再次残酷地鞭打着她。 罗柔柔扶额,眼泪忽然毫无征兆的从眼眶里翻涌而出。 她始料未及,抽出桌上的面纸疯狂地擦拭眼泪。 她不能哭,也不该哭,有什么好哭的? 哪怕佟文真的回心转意,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都结束了,她不能重蹈覆辙。 罗柔柔抽着鼻子,仰头要未尽的泪水逼回心里。 她不想等佟文回来了,她与他不该再见面,这是个错误。 罗柔柔急忙叫来服务生结账,拎着自己的包转身走了不过四五步远,服务生却喊着她“女士”,喘着粗气追来,“……抱歉,您的手机忘拿了。” 罗柔柔接到手里一看,这不是她的,而是佟文的。 她摇头,“不,这不是我的手机。” “那就是和你一起的那位先生的,你们是朋友,不是吗?” 罗柔柔木讷,他们是朋友吗?不,他们是连陌生人都不如的关系。 她正要拒绝,却没想到佟文的手机突然震动,服务生又在其他客人的召唤下忙去了。 罗柔柔只是出于好奇看了眼亮起的手机屏幕,如果不是短信提及叶梓允,她绝对不会点开。可叶梓允的名字现在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罗柔柔无法抗拒这个名字给自己带来的巨大心理冲击,尤其—— 还是在看完这封短信后。 罗柔柔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给叶梓允迅速发了封短信,用的自己的手机。 第四百四十五章 叶鹤正的短信 盛世集团总裁办公室,盛凯锋正站在窗前若有所思。 他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梳理得精致的短发乌黑发亮,硬朗俊逸的面庞隐隐泛着对面大楼在雨雾深处闪烁的霓虹灯光。佟武敲门进来时,见盛凯锋一袭高冷挺拔的身影,窗外的雨好像下在盛凯锋心里,只觉他恍若高高在上的冰山王子,无人能接近,也无人能融化他。 “少爷。”佟武低喃出声,转瞬却被此时屋内僵硬的冰冷吞食。 盛凯锋没有开口,他也不敢说,只是远远地候在沙发头,低眉颔首。 办公室里沉默了许久,像是一个人都没有,佟武猜不出盛凯锋在想什么。 如果说为了儿女情长,佟武这辈子都没想过盛凯锋会为一个女人而情难自拔。 但是,盛凯锋对叶梓允的爱,佟武却又是看在心里。 他清楚自家少爷过去的模样,才会更加清楚知道自家少爷在爱上叶梓允后发生的变化。 “佟武。”盛凯锋双手插在裤兜里,终于出声,“拥有朱妍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佟武微愣,笑道:“在遇见她、遇见我们的爱情之前,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的记忆已经模糊,可是我知道,在遇见爱情之后的我只会比过去的自己更加优秀。所以,拥有朱妍,是拥有了我这辈子所有的运气。” “失去她之后呢?”盛凯锋转身,一双清亮却透着凉意的双眼直逼佟武心口。 “我没有失去她,她仍然陪在我左右。”佟武顿了顿,又道,“少爷也不会失去少奶奶。” 盛凯锋面无表情,对于叶梓允,他有信心,却对霍立昕没有信心。 他嫉妒霍立昕与叶梓允的那段过去,嫉妒霍立昕曾经陪伴在叶梓允身边的岁月。他更恼怒,自己挚爱的女人那一段痛苦悲伤的过去,霍立昕对她的伤害,让盛凯锋心疼不已,因此他同样记恨这个男人。 “调查进展得如何?”盛凯锋敛了神思,回到沙发前坐下。 佟武点开手中的平板界面,“调查过霍立昕,和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并无出入。单亲家庭只有在美国居住的父亲,美国yuri公司的前任总裁去世后,霍立昕才上任为新任总裁,之前用了五年时间从基层员工奋斗到了副总。包括他的学业和社会活动,都没有问题。” “越是没有问题越是可疑。”盛凯锋匆匆翻过平板的页面,“他的感情呢?” “一直很花心,从未交过固定女友。现在正和舒怡交往,需要我们提醒舒怡小姐么?” “别人的事,不归我们管。”盛凯锋讥笑,撩开平板捏了捏鼻梁,“佟文录音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他说自己不清楚什么时候被人录的音,我去过他与少奶奶见面的那家店,店里的监控视频偏偏在那天出了问题,没有任何证据留下。”佟武皱眉,“我也查过罗柔柔手机接收到的那封邮件,对方反侦察的意识很高,应该是专业黑客,现在暂无进展。” 盛凯锋轻笑,“所有线索断得干脆,越是说明有人在捣鬼,而且一定还会有下一步。” “少爷有什么打算?” “盯紧霍立昕。” 佟武皱眉,“少爷觉得这些事,和霍立昕有关?” 盛凯锋扬唇冷笑,“直觉。” “可是那天罗柔柔大闹yuri中国的挂牌仪式,对霍立昕有什么好处?” “或许,罗柔柔的反应并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盛凯锋话音落地,他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很短促的声音,是封短信。 他起身走过去,皱眉看着短信内容:“来见我。” 多么言简意赅的三个字,没有时间和地点,可盛凯锋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他。 因为发件人的名字,正是叶鹤正。 但是盛凯锋不知道的是,叶鹤正要见自己做什么? “少爷,要出去?” 盛凯锋拿起椅背上的黑色呢子外套,大步走过佟武身边,“会议交给副总帮我开。” “可是少爷今天不是答应罗娜要去看她吗?” 盛凯锋握着门把手微顿,“晚些时候我会去看她。” 说完,没等佟武开口,他已经大步流星地出了办公室。 与此同时,叶山亭和sam正好回到城南7号。 叶梓允懒懒地坐在沙发里回头,“今天回来这么早?” “想要多陪陪姐。”叶山亭浅笑着坐在叶梓允身边。 她笑了,“嘴这么甜,是在陈曼身上练出来的吧?今天没约她吃饭?” “陈氏企业的债务还没还。”sam双脚搭在茶几上,叹着气,“陈家老头不准他们见面。” 叶梓允皱眉,“这件事之前是我拖延下来的,既然我答应过陈叔,我该处理好。” “是我不要姐管,我自己能办妥。”叶山亭的态度十分坚决。 sam耸肩什么话也没说,正好叶梓允的手机响了。 “不不不……”叶梓允看完短信后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正好打翻小莹端来的那杯热牛奶,小莹一声尖叫,牛奶洒了她一身都是,好在杯子并未落地。 叶山亭急忙扶住小莹,sam却看着脸色煞白的叶梓允追问:“咋啦?” “是……是罗柔柔发来的短信……” “说什么?”叶山亭问。 叶梓允抿了抿双唇,脑子里一片空白,“是转发的叶鹤正的遗言,他说他活得痛苦,不想再苟活于世。要凯锋照顾好山亭和康康,他为你们感到愧疚和悔恨,说这是他的报应……”叶梓允慌张地看向叶山亭和sam,倏尔恢复了神思,眸光森寒又坚定,“现在我必须赶过去!” 叶山亭和sam都没有丝毫的迟疑,他们开车载着叶梓允呼啸着奔驰过安市傍晚的雨雾。 天公不作美,雨越下越大,一路红灯相阻,sam不敢开得太快,叶梓允急得如坐针毡。 叶山亭紧紧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如果这是他的选择,我们没有办法。” 叶梓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紧抿的唇缝,忽而垂眸,“我只告诉过你,妈妈的去世是场意外。其实,更准确来说,那的的确确对我来说是场意外,因为我没有想到……怎么也不会想到,妈妈会抛弃我一个人自杀……” 叶山亭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开车的sam也透过后视镜瞥了她一眼。 “不管是谁,我只是不想再牵扯出这段往事,也不想你再承受一次我经历的痛苦。” 叶山亭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为了叶鹤正的死而痛苦?姐,你会么?” 叶梓允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自己,心中咯噔一跳,好像不敢面对自己心里的声音。 她的确慌张不安,但叶鹤正的自杀,她的确并未感到痛苦,她被这样的自己吓坏了。 但叶山亭镇定从容的模样,看不出焦急和痛苦,甚至对自己的恐慌。 叶梓允刹那吃惊。 可当他们一行匆匆赶到叶家,踩过满院子凄凉的积水,看清房间里的这一幕时,所有人都震惊到脸色煞白…… 第四百四十六章 我还知道我比你更爱你 锈迹斑斑的铁门咯吱咯吱缓缓打开,一个骨瘦如柴的小老头佝偻着背迎在门口。 门厅没有亮灯,整栋屋子都没有亮灯,黑漆漆地在瓢泼大雨里静静伫立。 车灯的亮光匆匆照亮小老头的脸,叶梓允记得自己从来没见过他,不禁诧异。 “你是……” “他是我新招来的看门人。”叶山亭解释。 叶梓允撑着黑色的长柄雨伞,皱眉,“为什么要新招?” sam为叶山亭撑伞一同进了玄关,轻声回道:“如你所见,屋子里已经没别人。” 叶梓允在他们身后也进了屋,收起雨伞竖在墙边,“那其他人呢?” “阮湄送他们出国游了。”叶山亭回答得满不在乎。 叶梓允匪夷所思,“在叶鹤正需要照顾的时候,阮湄送走了所有的佣人?” “除了,我们新招来的看门人。”sam狡黠地补充。 叶梓允瞠目,完全搞不懂阮湄在想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送他们出国游? 她随着sam的身后上了楼,感觉屋子里空荡荡得到处都敞着风,眼前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应门的小老头手里握着的手电筒光。她皱眉,“屋子里没有电吗?” “刚刚停电。”小老头的嗓音沙哑沉闷,听得并不真切。 不知道为什么叶梓允并不信他,总有种屋子里不通电许久的感觉。 风吹拂在她身后,细碎的头发轻轻扫在她的脖颈间,又痒又阴森可怕。 “叶鹤正现在在做什么?”叶山亭倏尔问道。 小老头仍然是一副无精打采的声音回答:“在房间里休息,他整天都在房间里休息。” “有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雨声下得太大,我什么都没听见。”小老头在偷笑。 叶梓允忍不住皱眉,这隐忍又窃喜的笑声她听得很清楚,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 难道叶山亭问的问题,很好笑吗? 他们一路踩在咯吱作响的木地板上走向叶鹤正的卧室,叶梓允不觉得以前这里有这么潮湿,是因为下雨么?她不觉得是,而且虽然什么也看不见,空气里冰冷又刺鼻的味道叫她浑身不舒服,好像这里已经荒废几百年的感觉。 叶梓允皱眉,不曾注意到面前的sam突然停下来,叶梓允险些撞到他身上。 “除我们外,还有人在?”sam质问。 小老头一怔,急忙摇头,“没有,没人来过。” “我也听见有声音。”叶山亭皱眉。 sam有意让叶梓允靠后,自己和小老头走在最前面,走了几步远后才站在叶鹤正的卧室门外。他握住门把手猛地冲进去,手电筒端端射进屋内。叶梓允和叶山亭快步紧随而上,站在屋外眯着眼看向屋里明晃晃的光晕。 光晕中躺着一个人,倒在木地板上,身下流淌开触目惊心的鲜血。 叶梓允吓得猛吸一口冷气,双手紧紧捂住嘴,那是叶鹤正,倒在血泊里的男人正是叶鹤正。而在叶鹤正的尸体旁,还有一双男人的黑色皮鞋,手电筒的光晕顺着这个男人修长笔直的腿照上去,盛凯锋的脸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是你?”sam皱眉。 叶梓允惊目乍舌,想要快步走向他,却被sam拦住了。 “不要过去。”sam的目光牢牢锁定在盛凯锋的手中,那有一把刀,尖锐锋利的刀。 叶梓允的目光也随sam的目光看过去,刹那间目瞪口呆,满脸震惊地摇着头。 “不……不会的……凯锋不会的……” “无论会与不会,至少现在看来让我们不得不怀疑。”sam眸色深邃,低眉看向身后已吓得浑身哆哆嗦嗦的小老头,“还不赶紧去报警!” “……啊……是是是……”小老头回过神来,声音还在颤抖。 叶梓允听见身后的木地板传来咯吱的响声,她心里好像被人挖了一个无底洞,不知所措。 在警察赶来前,他们就这样僵持在房间内外。 盛凯锋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刀,又看了眼叶梓允,忽然想通了什么。 “凯锋,我知道不是你。”叶梓允伸长了脖子,“但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收到叶鹤正发给我见面的短信。”盛凯锋半蹲在叶鹤正的尸体前,毫无恐慌得镇定打量着,“等我来的时候,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于是我直接来了这里,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没有人给你开门,你是怎么进来的?”sam质问。 盛凯锋挑眉轻笑,晃了晃手中的刀,“门是开着的,所以我是被人请进了这个瓮里。” 叶梓允还来不及深思,警察已经到了,红蓝色闪烁的灯光照亮了他们煞白的脸色。 他们被警察请到楼下的客厅,这时电力已经恢复,好像是电闸被人动了手脚。 即便现在灯火通明,可叶梓允震荡不安的心里还是觉得漆黑一片,她抬头望向盛凯锋。他正在为警方提供笔录,这次派来现场的是和盛凯锋颇有渊源的刑侦大队赵队长。叶山亭和sam都安静地坐在沙发里,能听见盛凯锋阐述事情经过的回答。 原来他收到叶鹤正的短信后就赶来了叶家,可那个时候叶鹤正已经死了。他发现掉落在叶鹤正身边的小刀上有一滴血液的位置和形状很特殊,正好奇打量的时候,就听见叶梓允一行人的脚步声,经过就是这么简单。 赵队长要走了盛凯锋的手机,上面保留了叶鹤正发来的短信,也有当时的具体时间。 赵队长让他回到客厅休息,又继续一个接一个地调查叶山亭、sam和叶梓允,当然看门人也不能放过。可是一一检查下来,他们这些人也完全没能提供有效的消息。只有叶梓允交出了自己的手机,上面有罗柔柔发来的短信。 于是罗柔柔和佟文也被赵队长请来,罗柔柔说她看见短信里说叶鹤正父亲情况不好,于是她赶紧转发给了叶梓允。而赵队长自然要问佟文是谁以及为什么给他发短信,佟文交出自己的手机,却发现发这封短信的人是叶鹤正本人。 兜兜圈圈后,所有线索都回到原点,毫无进展。阮湄也被赵队长通知了回来,见到叶鹤正的尸体后,她开始哽咽抽泣,抹着眼泪,泣不成声。 “……死亡原因是颈动脉失血过多。”赵队长辛辣的目光一一扫视众人,“具体报告还需要等检查之后才会得知。现在起,你们可以各自回家,但近段时间不要离开安市,你们还需要配合调查。” 叶梓允担忧地咬着唇,紧张不安地问道:“凯锋呢?” 赵队长别有深意地看向盛凯锋,“盛先生,只怕这几天要辛苦你跟我回局里了。” 叶梓允的心猛地一提跳到嗓子眼,慌张地握住他的手,皱眉摇头。 哪怕他们两人之间尚有许多事没有解决,但叶鹤正的死,她绝对相信盛凯锋。 “傻丫头。”盛凯锋浅笑着在她眉心间印上一吻,“我会很快回来,放心。” 出这么大的事,叫叶梓允怎么放心? 她真的好想打他,却又舍不得,一秒钟的分开都舍不得。 “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叶梓允深情呢喃。 盛凯锋笑了,抱紧了她,“当然,我知道,我还知道我比你更爱你!” 第四百四十七章 冷静,才能发现端倪 人,总是很奇怪。 叶鹤正的死牵扯盛凯锋之后,叶梓允刹那之间把兰蕙、罗娜一股脑的事儿都抛在了脑后。 她现在只担心盛凯锋,也只想他平安无事的回来。 “小姐,姑爷的事儿不知道被谁捅出来了,现在都上新闻了。” 一日中饭后,小莹慌慌张张拿着她的手机给叶梓允。 手机里的新闻、微博都围绕着盛凯锋和叶鹤正闹翻了天,原本警方并未公开盛凯锋的身份,却不曾想到媒体记者居然还是扒出了这一层关系,刹那之间点燃了安市街头每一个人的话题。 叶梓允皱眉翻到另一条新闻,硕大的黑体字“盛世集团前任董事长盛罡连夜紧急召开董事会议,投票罢免了盛凯锋盛世集团总裁一职”,她愕然大惊,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手机顿时无声落在沙发上。 盛凯锋因为叶鹤正的死而被罢免盛世集团总裁,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小姐?小姐?”小莹见叶梓允双眼发直,担忧地抓着她的胳膊晃了晃。 叶山亭和sam一大早去了警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小莹现在完全六神无主。 佟武正好这个时候过来,小莹像是见到救星一样扑上去,“你赶紧看看小姐吧!” 佟武的心一凉,快步绕过沙发看着叶梓允,轻唤了声“少奶奶”。 叶梓允听见佟武的声音后,肩头一颤,双眼炯炯地望着他,一把抓住他的手,“凯锋回来了吗?” “警察那边,还在调查,只是行政拘留,虽然不能保释但找不到证据后自然会放人。” “凯锋被罢免总裁,是真的?”叶梓允瞠目。 佟武叹了口气,他一大早都为这事上下打点,但是从结果来上说,“是的,少奶奶。” 叶梓允眼前一花,只觉得天旋地转,“盛罡是他亲生爸爸啊!他怎么可以落井下石?” “他们,父子关系一直很淡,更多的关系是生意来往。”佟武说得很中肯。 叶梓允实在撑不住,侧着身子倒在沙发的扶手上,“是为了我……都是我……” “少奶奶,现在很多事情只能依靠您,您可千万不能妄自菲薄。”佟武显然是意有所指。 叶梓允蹙了蹙眉,探究和疑惑的目光望着他。 佟武郑重其事地说道:“罗娜。” 叶梓允一愣,是啊,这么多天罗娜都没见到盛凯锋,佟武想来也快要控制不了她。 “罗娜不适合再住酒店。”叶梓允皱眉思索后斩钉截铁地说道,“带她回盛家西区主宅。” 佟武大惊,盛罡和盛凯锋可是十多年来的不和睦啊,这个时候带罗娜回主宅,这…… 他实在想不通叶梓允为什么会想出这个主意。 “少奶奶,您这是……” “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盛罡会很乐意收留罗娜,并且派专人寸步不离的照顾。”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佟武错愕。 叶梓允眉头紧拧,却仍然信心十足,“不可思议?我却觉得简单得很,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告诉盛罡,罗娜因为纪央的事所以对盛凯锋尤其重要,是盛凯锋这辈子最牵挂的女人,甚至远在我之上,这一点一定要强调。” 佟武木讷,盛凯锋这辈子最牵挂的女人,除了叶梓允怎么还会有别人? 虽然因为纪央这层关系,盛凯锋不得不照顾罗娜,但也远没有叶梓允说得那样重要啊。 虽然佟武想不通,但他还是照做了。 他相信叶梓允的能耐,他不是第一次见识。 于是佟武很快走了,小莹不安地目送他,佟武只是笑着压低声音说道:“放心,少奶奶的状态很好。” 小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佟武的话,仍旧小心翼翼地照拂叶梓允,却发现她的确比之前冷静从容多了。小莹并不知道叶鹤正去世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所以叶梓允慢慢梳理脑海中的思绪,慢慢讲给她听,终于发现不少蹊跷。 前几日的震惊在她心里震荡,今天她终于能镇定地面对这个事实。 雨终于停了,却仍旧是灰蒙蒙的一片。 叶梓允出门招手拦停一辆出租车,上车后她脑中的思绪仍旧不断,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在街边一处电梯公寓的小区门外停住。 叶梓允付账下车,轻车熟路地站在罗柔柔家门外,用之前罗柔柔给她的钥匙开了门。 罗柔柔正在厨房收拾,听见玄关的动静后先是一愣,再是匆忙跑出来,正好对上叶梓允的目光,她难以置信地皱眉道:“是你!你凭什么没我允许进来?” “来还你的钥匙。”叶梓允晃了晃手中的钥匙串,取下罗柔柔家的钥匙拍在玄关的鞋柜上,然后不请自入,走过罗柔柔身边在沙发坐下。 罗柔柔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轻笑,“我们现在的关系,并没有要好到你可以随随便便出入我家,无视我的存在!叶梓允,你在逼我报警吗?” “我现在一堆麻烦事缠身,你觉得我还怕你报警?”叶梓允淡然地挑眉。 罗柔柔咬牙冷哼,指着玄关的门,“好,但是请你现在马上给我滚!” “在我邀请来的另一位朋友抵达之前,我认为我们最好私下聊聊。” “什么朋友?”罗柔柔纳闷地拧着眉头,“为什么要和你私下聊聊?” 叶梓允叹了口气,“关于叶鹤正的死,我觉得你应该告诉我,为什么你当时会和佟文在一起?否则,你怎么能看见他的手机短信。” 罗柔柔双手叉腰,讥笑道:“你在吃醋吗?我私下见了佟文?哼,叶梓允,我告诉你,我根本不想见他,是他约的我。不过男人就是这副德行,得不到的才永远是最好的。现在他或许在你身边,发现我的好了。” 叶梓允若有所思,并未回答,没多久,玄关传来敲门声。 罗柔柔倒是好奇叶梓允还叫了谁来,门一开,见到佟文端正地站在门口,她眉头一皱又要关上门,却被佟文伸来的一只脚挡住了,“柔柔,你做什么啊?” 第四百四十八章 掏心去换她的笑容 “我做什么?”罗柔柔索性拉开门松了手,又怒气冲冲走回叶梓允身边,“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叫你过来,我想你应该不想踏足这里,对不对?我就是你的瘟神!你只唯她的命是从!” 佟文无奈地站在玄关,望着叶梓允的背影和罗柔柔恼怒生气的模样,百口莫辩。 “我来,不是听你们吵架。”叶梓允倏尔站了起来,幽深的目光闪着冰雪的寒意,冷冷地射进佟文心中,语气生硬又森凉,“我很想知道,叶鹤正临死前为什么要给你发短信?据我所知,叶鹤正和你并无交集,不是吗,佟文?” 佟文眉头一紧,显得犹豫不决,“我……我也很诧异……” “并且在短信里,叶鹤正向你提及,要凯锋照顾山亭和康康。”叶梓允凌冽的语气再狠狠一逼,“据我所知,叶鹤正和凯锋的关系并不好,远远没有到临终嘱托的地步,为什么他会拜托凯锋?” 佟文抿着双唇,苦笑,“我怎么知道?发短信的人是叶鹤正,并不是我啊!他怎么想的,只有去问他本人。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临终前幡然醒悟,觉得自己平视亏欠了太多,也只有少爷才值得托付。” “你说得也很有道理,可碰巧,叶鹤正是一个死到临头也不会醒悟的榆木脑袋。” 叶梓允微眯着双眼,咄咄逼人的语气里充斥着令人压抑和慌张不安的质问。 她的确了解叶鹤正,从小到大,实在太了解他了。 他能从一个人的身上榨取一百块,绝对不会只要九十九块九。所以,他能坚持活下去,绝对不会考虑死亡,更不会感慨自己生前做的种种错事,因为他根本不认为自己会死。 叶鹤正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要他幡然悔悟,绝对不可能。 “那你说还能怎样?”罗柔柔双手抱肩地冷笑,“依我看,肯定是盛凯锋杀了叶鹤正,再用他的手机给佟文发短信,提到自己也是为了避免被人怀疑。” 叶梓允不以为意,“如果是这样,凯锋完全可以用叶鹤正的手机给我发短信,这样总比给佟文发短信顺理成章,不是吗?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 罗柔柔耸肩,“或许有别的可能,不能直接发给你。” 叶梓允皱眉,“什么可能?” “就是为了让你这样想,不去怀疑他啊!”罗柔柔讥笑出声。 叶梓允眸色深沉,脸色煞白得毫无血色,再没多说一句话。 佟文从罗柔柔家离开,也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叶梓允还并未走。 他从小区里出来,一直站在街边灯柱下吸烟的一个男人,掐灭了烟头迅速跟上他。 “叶梓允找你做什么?”顾非仍旧穿着他最爱的棕色夹克,大步流星。 佟文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眸,告诉了他叶梓允已经起了疑心。 “很好,你只需要如实汇报,上头少不了你的好处。”顾非低眉,从衣兜里摸出香烟。 佟文见他叼着烟的样子,忽然顿下了脚步,“盛凯锋已经被罢免总裁,你们还想怎样?” “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搞垮盛凯锋,你现在就怕了?”顾非挑眉。 佟文不自然地皱眉,想到叶梓允惨白的脸色,“我不怕,只是心疼。” 顾非冷笑地用打火机点燃了嘴里的香烟,深吸了一口气再云云吐出,“你的心疼,对于她来说毫无价值。想想,是谁让你落得今天的下场?想想,又是谁害死了最爱你的嫂子?如果你心软,就是盛凯锋战胜了你!” 他沉重地拍了拍佟文的肩头,手指一紧,突然抓着佟文的衣领扯到自己面前,笑得轻狂恣意,“我再告诉你,现在你已经自身难保,想要出卖我们,你也没有好下场!等她知道陷害盛凯锋的勾当,让罗柔柔与她反目成仇的背后,也有你的入伙,你觉得她对你还会像现在这样?” 佟文的心一颤,脚下还没站稳就被顾非一掌推开。 “你好自为之,别给我们添乱,否则你想要得到的,你这辈子都得不到!”顾非肃穆地拉长一张脸,气势凌厉的言语如刀子扎进佟文的心里,“别以为你这辈子还有多长,只要你不老实,我保证你的余生只剩下最后一秒!” 顾非没再理失魂落魄的佟文,大步走到街边,很快消失在街对面行色匆匆的人群里。 他的车停在一条小巷子里,按照原计划他开车回到裴安家,向霍立昕汇报。 “……佟文果然像大哥料的那样会心软。”顾非谦卑地低眉颔首。 霍立昕坐在书房的办公桌后,手里正翻看着什么文件,显得心不在焉。他并不是料事如神,只是碰巧是一个爱过也正在爱叶梓允的男人,他知道那是一种怎样让人崩溃的感觉。只要看见她不开心,他甘愿放弃所有,掏出自己的一颗心去换取她的笑容。 这就是女人的魅力,也是爱情的诅咒。 “而且,叶梓允也果然发现大哥刻意安排下的破绽,正百思不得其解。” “多动动脑子是好的。”霍立昕翻到文件的最后一页,看得认真,“才不会胡思乱想。” “大哥故意带着他们兜圈子,又故意留下似是而非的破绽,到底是为了什么?” 霍立昕的目光凝滞,扬唇轻笑,“好玩。” 顾非一怔,“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打压盛凯锋,大哥当真不乘胜追击?” “现在乘胜追击对我有什么好处?” “大哥想要的好处,难道不只是盛世集团?” 霍立昕笑意更浓,“盛世集团这个破公司,谁会稀罕?” “那大哥想要的,仅仅只是……” “允儿。”霍立昕倏尔低声深情呢喃,右手的掌心轻轻抚摸过手中的文件,铿锵有力地说道,“我要的,自始至终只是她!” 霍立昕收回自己的手,刚刚抚摸过的位置签着一个狂草的名字。 她从来都不肯好好写自己的名字,她说过不爱姓叶,如果有一天她要跟着自己妈妈姓。 而现在,他铲除了叶鹤正,铲除了她最讨厌最害怕的一个人。 她想要随谁姓,都是她的自由。 “不久的将来,你总会跟我姓的,允儿。” 霍立昕兀自沉浸在回忆里笑得温柔,合上了手中这份叶梓允的检讨书。 起身,踱步到飘窗的棋盘前,黑白色的棋子各自僵持不下。 霍立昕执黑棋放下一子,吞掉了白棋大好江山,就好像他与盛凯锋现在的形势。 失去半壁江山的白子,怎么还能和他斗呢? 第四百四十九章 血印的试探 “这个盛凯锋不是叶鹤正的女婿吗?怎么会杀了自己的岳父?” “有钱人的世界哪里是我们知道的?他们都是表面看着光鲜亮丽罢了。” “真可怕,难道他们的世界里除了钱,一点情感关系都没有吗?” “要我说,这种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叶家的小姐肯定才是关键!” “你知道什么?赶紧说说!” “我听说这个叶家小姐不检点,勾搭了盛凯锋的员工……” “这都是老新闻了,这个员工还是她闺蜜的男友,搞得人家堕胎分手啊!” “天……这个叶家小姐的心肠太黑了吧!” 女生聚在一起总爱聊八卦,近段时间的新闻在叶鹤正谋杀案里愈演愈烈。 原本尘封许久的往事也被人挖了出来,包括叶梓允已经逝去的母亲。 叶梓允戴着墨镜坐在她们对面。酒店大厅休息区的柔软皮质沙发,已经被叶梓允死死抠着的指甲抓出一条又深又短的折痕。对面大柱上是金色的凹凸镜面,像一层刺眼的鳞片,叶梓允看着自己在镜中扭曲畸变的五官,在墨镜的衬托下更有几分骷髅的模样。 她们仍旧聊着叶家的往事,和事实大相径庭,她们却乐在其中,如火如荼。 “背后乱嚼人的舌根,也不怕你们的唾沫星子淹死你们。” 突如其来的熟悉嗓音惊得叶梓允紧握的手微颤,她刚抬头,已见刚才聊天的几个女生被她呵斥离去。叶梓允微启红唇摘下墨镜,还未开口,她已坐到自己身旁,紧紧捧着她的手,皱眉而言:“别听这些人胡言乱语。” 叶梓允笑了,笑得很冷也很无奈,“这段时间网上的风言风语更多,如果我真的在意,我哪里还有出门的勇气?” 舒怡看出她刚刚哭过,眼睛红肿得像是杏核似的,于是抿了抿双唇,“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如果你需要我,尽管来找我,我能帮一定帮你。毕竟你是我和立昕的朋友,虽然立昕对我以外的女性都冷冰冰得不在乎,但是我在乎你。” 叶梓允根本没能想到霍立昕,听到舒怡提起来才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你很幸福。” “虽然不该现在和你说这些。”舒怡面露娇羞得绯红,“但我真的很幸福,和立昕。” “这就好。”叶梓允误会了舒怡的用意,松了口气,“之前我还想过劝告你,霍立昕不适合。不过既然你们在一起很幸福,他对你也一心一意,我也没有必要再和你提及这些。” 舒怡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叶梓允却倏尔起身告辞。 舒怡木讷地望着叶梓允走向佟武的背影,垂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 叶梓允没听出舒怡故意离间她和霍立昕的意味,舒怡却偏偏又从叶梓允的话里多听出了一份味道。甚至叶梓允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可她刚才最后的那番话落在舒怡心里,犹如火上浇油,“我和立昕不适合,难道你适合吗?”舒怡瞪着叶梓允、佟武和罗娜的背影,气得龇牙咧嘴。 “舒小姐,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我是时装周秀场的负责人助理,今天……” “今天什么都不用谈了!”舒怡怒气冲冲地瞪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西装男。 这位助理先生始料未及,挠着后脑勺,目瞪口呆地看着舒怡消失在酒店旋转门后。老半天才后知后觉,忽然意识到自己要是拉不动舒怡参加这次时装周,他可以失业了,吓得当时脸色铁青。 佟武开着悍马在川流不息的车海里渐行渐远,叶梓允和罗娜坐后排。 车窗外一抹浅淡的阳光斜斜照亮罗娜低垂的眉眼,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叶梓允顶大的肚子,问:“这里面是什么?我也可以吃这么多东西吗?” “这个不是吃出来的。”叶梓允答,“里面是我和你凯锋哥哥的孩子。” “孩子?”罗娜突然僵硬地挺直了后背,眼睛瞪得像是汽车轮子,“凯锋哥哥的孩子!” 叶梓允觉察到罗娜的脸色不好,急忙握住她的手,“放松罗娜,深呼吸……” 罗娜哪里听她的话,卯足劲儿地抽回自己的手,明亮的眼睛里亮出一排排森寒逼人的箭矢,尖声尖气地低吼:“凯锋哥哥怎么会和你有孩子?凯锋哥哥只能和我有孩子!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诱惑我的凯锋哥哥!” 佟武始料未及,正打算靠边停车,罗娜突然发疯挥手打向叶梓允的肚子。 佟武一声大喝,可罗娜根本不听,他着急地准备靠右边停车,没留意到右后方有车跟得很近。悍马在没有打灯的情况下突然急速变道,让后面的车避让不及,刺耳的汽车鸣笛声犹如晴天霹雳! 车轮摩擦过地面擦起火花,好在佟武有开军车攀废墟冲深水的经验,这点状况还能应付,只是吓得后面好几辆车的司机够呛,所幸没有造成任何交通意外。佟武最后把车开进偏僻的背街里才急忙解开安全带下车。 “少奶奶!”佟武搀扶叶梓允下车时,惊目乍舌地看着叶梓允手臂上被抓破的血印子。 罗娜被佟武锁在车里,她双手趴着车窗敲打,一个劲儿地嘶吼,像灾难片里的丧尸。 佟武气愤得胸口剧烈起伏,叶梓允却不想和罗娜计较,只吩咐佟武买来了药简单消毒。 “少奶奶,我还是一个人送她回西区主宅好了。” 叶梓允的手臂上好了药,轻轻挽下袖子,“不,我还有事见盛罡。” “我可以单独再安排时间让少奶奶和老爷见面。” “不行。”叶梓允回答得决绝,“知道要见我,盛罡绝对不会同意,今天是我唯一的机会。” 佟武皱眉看向车里的罗娜,被哄骗着喝了镇定剂的药水后,她早已经睡熟。 “我不知道罗娜现在的情况是不是还适合待在主宅,万一她再伤了人……” 叶梓允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她不会伤害别人。” 佟武不解,“少奶奶如何断定?” 叶梓允久久盯着罗娜熟睡也紧皱的眉头,深沉的眼眸里像是酝酿着什么。 她的断定,就是她手臂上血印子的试探。 第四百五十章 为你,我必须争 佟武最终还是送叶梓允一同到了盛罡所住的主宅,叶梓允来这里的次数一根手指头都能数过来。哪怕早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可盛家压抑森冷的全无生机蓬勃之感。从爬满藤蔓植物的大铁门进去,一眼望不尽如墨色深沉的幽绿,好像整个人都淹没在低沉无垠的绿色海浪。 安顿好罗娜,佟武才以回复之由去见盛罡,叶梓允自然紧紧跟着。 这栋宽敞又高挑的欧式宫廷般的建筑里,阴风阵阵,穿梭不止,明明是大白天可四下却黑漆漆得一点光线都没有。窗外茂盛的枝丫遮挡住了阳光,两壁昏暗的灯光如鬼火扑朔,叫人浑身不自在。叶梓允想起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的场景,恍若昨日—— 那时,秋日淡薄的阳光正好从上方的玻璃方窗透射进来,落在叶梓允没穿鞋的两只脚上。 她躲在楼梯转角,还是能断断续续听见书房里盛凯锋与盛罡的争吵。 啪的一声,盛罡一掌拍在书桌上,清脆的响,“你必须马上和叶梓允离婚!” “你没这个权利。”盛凯锋斩钉截铁,目光森冷锐利了几分,笔直地逼迫在盛罡的面前,周身萦绕着强大的气场,盛气凌人,“叶梓允是我的女人。一辈子,都是我的女人。” …… “我绝对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破坏我妈的心血。你以为纪离以检察官的身份介入调查,我会害怕?盛世集团,永远不会再落入你的手里!我来,只是想要警告你,以后,少打叶梓允的主意。你再恨她,她都是我的妻子。” 说完,不顾盛罡蜡黄惨白的脸色,盛凯锋“砰”的一声甩门而去,书房都为之震抖。 …… 记忆中的书房和眼前的书房开始重叠,叶梓允随着佟武在盛罡的书房外停下脚步。耳边恍惚之际盛凯锋为了自己与盛罡的争吵声,在现实中渐渐消散在空气里,反倒书房里能听见男男女女的说笑之声。 佟武敲门进去汇报,说笑之声戛然而止。 叶梓允候在书房外,炯炯的双眼犹如两束熊熊篝火。 曾经盛凯锋为她据理力争,现在该是她为了盛凯锋,夺回本来的利益。 她微眯了眯双眼,手里情不自禁地爱抚着自己隆起的孕肚。 书房里,佟武交待罗娜事毕,盛罡并未流露出更多的表情,直到佟武提及叶梓允。 盛罡端起酒杯的手才在空中悬停,皱眉,“不见。” “老爷,少奶奶已经……” “我说不见就不见!”盛罡加重语气。 书房的门却霍然推开,一股阴冷的风钻入,众人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向叶梓允。 她站在门口,面无表情,淡漠如雾的目光俾睨地轻扫过盛罡的眉眼,镇定自若地走了进来。佟武急忙为叶梓允让开路,大家却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地看向盛罡。盛罡许是不曾料到叶梓允会不把他放在眼里,堂而皇之大步而来,捏在掌心的酒杯都在微颤。 两排深棕色的皮质沙发相向而落,中间隔着一条长方形的玻璃茶几。茶几上各自分开三杯高脚杯,猩红色的液体在酒杯里静静折射着头顶吊灯的微光。叶梓允迎着他们的目光站在茶几前时,看清了在场的两男两女。 除去盛罡外,叶梓允所认识的只有其中一人。 她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这个人,也是根本没想到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还真巧了。”阮湄往沙发背靠去,双腿交叠,狡黠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叶梓允。 “你怎么在这里?”叶梓允皱眉。 阮湄扑哧地笑出声,看向盛罡,笑道:“咱们盛叶两家是亲家,我怎么不能来走动?” 盛罡躬身放下手中酒杯,杯中荡漾的红酒一如此刻他烦躁不安的心绪。 “看盛太太的肚子,怀孕已有五个月了吧?不知道有没有找熟人看过是男孩还是女孩?”紧挨着阮湄而坐的另一位贵家妇人寒暄开口,笑眯眯的双眼如狐狸的眼睛微微上翘。 贵妇人斜对面的男士抿了口酒笑道:“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以盛少与盛太太两人的才貌必定也是一位才貌双全的小宝贝。盛老先生,自此得以享清福了。” 阮湄冷哼一声,不曾引起在座人的注意,只翻着白眼看向了别处。 盛罡待叶梓允的态度,却并未因有外人而有所收敛,“我说了,不见。” “可我对自己说了一定要见到你。”叶梓允的强势,也好似看不见旁人。 盛罡轻笑,“我还对自己说过不见你。” “可你现在已经见了我,所以你的话,已经不算数。”叶梓允依旧面不改色,微微昂着头,“所以我希望你能收回成命,凯锋会盛世集团劳心尽力,你没有资格废除他盛世集团的总裁之位。” 盛罡已然料到叶梓允出现的目的,悠然自得地翘着二郎腿,手指在膝头无意识地敲打着,“董事会的投票结果如此,怎么会因为我一人之力而更改?如果他真有本事,你现在就不会站在我面前,来求我。” “我想盛老先生理解错了。”叶梓允挑眉,嘴角带笑,“我不是来求你,而是知会你。” 盛罡的脸色一沉,指尖微顿,掌心猛地握住膝盖,浑身僵硬。 “叶梓允,这是你和长辈说话的态度?”阮湄呵斥,倏地站起身,横眉竖眼。 贵妇人急忙劝慰,“叶夫人,不必动怒,现在的孩子都这样。” “我家里的儿子更是不当有我这个爸,就当我是个钱袋子……”斜对面的男士又笑。 阮湄叹了口气,双手抱肩坐回沙发,“反正后妈难做人,在你心里从未接受过我。” 叶梓允根本不想和她多费唇舌,只牢牢盯着盛罡,“盛世集团本来就是凯锋母亲的家族产业,盛老先生已经被驱逐出了集团,不该也不能插手盛世集团的内部事务。自然盛世集团总裁的罢免,盛老先生并没有资格。” “我说过,董事会的决定无人左右。” “可是董事会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我想盛老先生很清楚。” 叶梓允步步紧逼,不给盛罡任何喘气的机会,竟叫佟武看着狠狠揪着心。 对于盛罡的心思,佟武猜不透也看不透,可是这些年这位老爷子对盛凯锋的态度,佟武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罢免盛凯锋当然是盛罡一手安排好的,但是他几时在董事会里安插了自己的力量,隐藏至今,将是细思极恐。 既然他敢做,自然会有更多手段来阻止盛凯锋东山再起。 这时候叶梓允孤身奋战,又顶着大肚子和盛罡争锋相对,怎么叫人安心? 佟武紧咬牙关,迅速偷偷发了封短信出去。 第四百五十一章 我的游戏,我说了算 “我顾念盛老先生与凯锋的关系,并不想将事情闹大。但盛世集团所谓的董事会罢免凯锋总裁之职,分明是暗箱操作,存在诸多不妥,一旦被盛世集团其他高层知晓……”叶梓允微眯双眸,有意一顿,不免多了几分绝情,“应该免不了动乱吧?” 盛罡咬牙皱眉,深沉的嗓音里满是讥笑,“无凭无据,谁会信你?” 叶梓允嘴角的冷笑弥漫进眼里,灼灼有神的眼里自是旁人捉摸不透的傲慢之意,“我为什么需要证据?叶家接二连三的事情教会我一件事,人言可畏!我只需要抛出这块石子,自然能把舆论这汪池水搅得动荡不安。信的人自然会去查,就算查不出来,也会捕风捉影吧?” 盛罡阴沉的脸色更是难堪了,忽青忽白,气得脖子都涨得紫红。 叶梓允满意得欣赏着他脸上怒火难消的表情,又波澜不惊地笑开,“哪怕你不亲自出面接手盛世集团,也会安插自己的人从中得利,做幕后真主获得利益,所以你也不会希望看到盛世集团动荡不安。” “哼。”盛罡气恼地冷笑,“你同我说这么多,为什么不先做?” “我说过,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叶梓允,你同长辈这般说话的态度,难道就是你妈教你的吗?”阮湄趁势讥讽。 叶梓允瞥了她一眼,“我只庆幸你没有教过我。” 阮湄气急败坏,“我现在就在教你!这样没家教,还真是不怕丢脸!你爸还尸骨未寒,你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还跑来盛家大闹一场,你这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试问,生为叶鹤正续弦夫人的你,又在这里喝酒说笑,又是怎么回事?” “哎呀,都是一家人,何必吵得面红耳赤?”贵妇人挽着阮湄的手臂劝阻。 盛罡倏尔起身,“就算董事会罢免之事是我授意,可结果已出,董事会没有理由撤销。” “以盛老先生的足智多谋,怎么会找不到一个正当的理由,只看你想不想?” “碰巧我并不想,或许你能拿什么我更想的东西来交换?否则我有什么好处。” 叶梓允神色冷峻肃穆,“我没有好处给你,可你执意不改,我只有让你得不偿失。” 盛罡沉默,忽而仰头大笑,“虚张声势!好啊,我们走着瞧!” 叶梓允皱眉不解,她没想到自己的话说到这个份上,盛罡竟然还会这么不在乎。 他是不相信自己真的会这样做吗? 他是认为盛世集团是盛凯锋的家族企业,所以她为了盛凯锋不敢乱来? 他是认定即便自己在盛世集团掀起舆论热潮,盛凯锋也绝对回不去吗? 叶梓允的思绪飞快旋转,或许,盛世集团罢免盛凯锋的事,不是她想象中的简单? “怎么愣在这里不说话了?”阮湄讥笑出声,“莫非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了?” 贵妇人和始终品酒的男士都偷笑出声,一副嫌戏不好看还想更热闹一些的模样。 “不如,我来谈谈我的条件。”盛罡绕过茶几走来,径直走过叶梓允身边。 她皱眉,没有回头,“什么条件?” “你只要和盛凯锋离婚,我保证他能继续坐稳盛世集团ceo的位置。” 盛罡一语落地,屋中无人再笑,阮湄更是皱眉不悦。 叶梓允哑然失笑,“我怀着盛家的骨肉,他更是你的孙子,我怎么可能离开凯锋?” “现在就是一种可能。”盛罡站在落地窗前,幽深狭长的眼里是沧桑过后的老辣,“你如果真心想要他回到ceo的位置,这就是你唯一的途径。” 阮湄抿唇而笑,“瞧瞧你犹豫不决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为了盛凯锋有多么坚定呢!”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现实,也不怪他们,毕竟现实生活里没有钱,寸步难行啊!”贵妇人咯咯地笑着,笑声莫名地叫叶梓允觉得毛骨悚然,“更何况是两个过惯了锦衣玉食的人,这一下子没了钱和地位,是连普通人都不如。” 喝酒的男士笑了,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爽快,“最近不少小妹妹缠着我,肯定也是盛太太这样的人吧!我也好奇,盛太太当初是怎么勾搭上的盛少?据我所知,盛少素来不与人亲近啊。” “女孩子的手段用起来不可小瞧。”贵妇人冲那人眨眨眼,“你还是注意点,别摊上和盛太太这般性情的人,和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的。” 阮湄笑得恣意,优雅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依我看,说你是为了盛凯锋来争取,不如说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和利益。叶梓允,你跟你那穷鬼母亲一样,就算嫁入豪门,骨子里流着的也是贫贱人的血!浑身都是铜臭味!” 叶梓允的双眼一横,心里的底线再三被人挑衅,忽然觉得胃都恶心得想吐! “能说出这样的话,只因为你们才是这样的人。”她气恼地低吼,“阮湄,你凭什么嫁给叶鹤正,大家心知肚明,他们究竟在讽刺我,还是在含沙射影谩骂你,你心里清楚。” 阮湄的笑意僵硬,却仍旧冷冷地笑道:“我还真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好啦。”盛罡拖长尾音,悠然地转身斜睨了叶梓允一眼,“该你选择了。” 叶梓允咬牙沉默,双手紧握成拳强忍着胃部的痉挛。 “这是我的游戏地盘,规矩……由我来定!” 盛罡骤然拔高的嗓音犹如轰隆一声雷鸣,震得叶梓允心里发憷。 这要怎么选?这根本没得选! 叶梓允愤恨地咬紧牙根,心里恍若有人敲鼓,阮湄三人却在一旁低声窃笑。 “怎么?选不出来?”盛罡低沉的嗓音恍若蛊惑,“还是在做面子而已?” “是啊,刚才不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吗?为了盛凯锋,你应该什么都愿意做啊!”阮湄妖娆地走向叶梓允,“怎么现在又不愿意了?现在可正是表现你对盛凯锋真爱的机会啊!” 叶梓允皱眉瞪着她,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许多人在说话,吵得她心慌。 盛罡在讥笑,阮湄在嘲讽,不管事的贵妇人他们也在放声大笑,笑得叶梓允六神无主。 她微眯了眯眼,脚下踉跄,忽然觉得头昏眼花,他们的笑声竟然如鬼魅挥之不散。 “少奶奶!” 佟武错愕,正欲冲上去,身后一道目光射来,他犹如芒刺在背。 不仅是佟武,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一束充满清冷孤傲的目光,泛着腾腾杀气。 叶梓允扶着沙发回头,书房敞开的门口阴影里,男人迈着坚定的步子徐徐走来。 深凹的双眸,高挺的鼻梁,清霜如冷月又棱角如刀的面庞,都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那双幽深不见底的深黑眼眸,正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叶梓允,仿佛将她吸入宇宙的黑洞。 吸入,盛凯锋望不到尽头的心里。 第四百五十二章 爱情从来都不是件简单的事 “盛凯锋!”阮湄最先反应过来,黛眉紧拧成锁,不知所措地瞪着步步逼近的盛凯锋。 他大步流星赶到叶梓允身边,搀扶着她站直身子,恍若见不着旁人,只温柔地低言问候。 阮湄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刚刚明明盛气凌人的盛凯锋又顷刻变得如水柔情,见大家都是目瞪口呆的吃惊,她才知道自己的感觉没有错。但是这样温柔的神色却也转瞬即逝,盛凯锋的目光一从叶梓允身上离开,刹那又冷冽如冰。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盛罡走回自己的书桌坐下,“是你女人自己跑来谈条件。” 叶梓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给盛凯锋添了麻烦,忐忑不安地抬眉望着他。 盛凯锋的目光虽然牢牢锁定盛罡,却更用力地握紧她的手,叫叶梓允放心,无形中好似更有一种强势得意的占有与保护之力,“我和你说过,少打我女人的主意,她是我妻子。” “盛凯锋,在客人面前你就这样对待长辈?”阮湄恼怒地侧身站在盛凯锋面前。 “现在,你倒是心甘情愿当起我们的长辈来了?” 叶梓允意有所指,阮湄当然听得出她含讽的画外音,气得嘴角抽搐。 盛凯锋根本不屑于阮湄,只冷冷盯着盛罡,看似彬彬有礼的言辞里满是冷漠与轻蔑,“你不是要一个决定吗?盛世集团董事会作出罢免我总裁之职的决定,我欣然接受。这辈子,我都绝对不会离开阿允!” 一锤定音,锤在在场的每个人心里。 就连叶梓允的心也随之咚咚两声急奏,他怎么能“欣然接受”? 不等盛罡再开口,盛凯锋牵着叶梓允的手转身离开。 盛罡端坐于书桌后,隐在桌下的双手早已气得青筋暴跳,“我的用意,你半点都不明白?” 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如一条绳索勒在叶梓允心里,绊住了盛凯锋的脚。 “我一开始就和你说过,你必须和这个女人离婚,你却一意孤行!”盛罡气急败坏地拍案而起,颤抖的手端端指着盛凯锋的背影,“这个女人,她……和她的家庭,都会拖累你!我早就和你说过!” 盛凯锋没有回头,反倒是搂紧了叶梓允的腰,轻轻顺着她乌黑的长发,“脸色不大好。” 叶梓允低垂眼睑,浓密的睫毛遮住她透亮的双眸,“胃有点闷闷的。” “盛凯锋!”盛罡被他漠视的态度激怒,“现在叶氏和叶家彻底倒台,你还想要受她牵连,这辈子都被她拖垮?” “你怀孕后的胃口一直不好,还是去医院看看。”盛凯锋听若无声,根本不在乎盛罡。 叶梓允摇头,“我没事,只是这里太闷的缘故。” “好,我们早点回家。” 盛凯锋浅笑着俯身在叶梓允的眉心一吻,气得身后完全被忽视的盛罡浑身颤抖。 “盛凯锋,你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个女人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你的钱和权位!” 盛凯锋与叶梓允如胶似漆地出了书房,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回头。 盛罡憋着的怒火无处发泄,突然抓起书桌上的陶瓷茶杯狠狠砸向书房门口。佟武正好跟在盛凯锋身后,茶杯在他的脚后跟砰的一声支离破碎,他微微皱眉,却也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孝子!不孝子!”盛罡咬牙切齿,双掌猛拍桌面,打得手心通红火辣。 剩下的人自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一溜烟儿地跑了,只剩下阮湄,一动不动立在阴影中。 入夜后的安市又下起了一场毛毛雨,整座城市的灯芒都在雨里氤氲成朦胧迷离的星点子。 叶梓允站在卧室的阳台上,开着窗户,乌黑的发丝间已落了层颗颗晶莹的雨糖。 “不冷吗?”盛凯锋温热的大掌揽住她瘦削的肩头,一条藏蓝色的毯子披在她身上。 叶梓允略略回眸,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你不该对盛罡说出那样决绝的话,说不定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决绝吗?”盛凯锋的眸色瞬间如窗外墨黑的夜色般深沉,“难道要我选同你离婚?” 叶梓允慌张的摇头,“当然不会。”她的眉头一紧,“我只是希望你还能回到盛世……” “如果我不希望,你是不是很失望?” 叶梓允微怔,心里骤然一片空白,“为什么你……” “放心,就算我不回盛世集团,也能给我们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未来。” 盛凯锋的双臂环过叶梓允的双肩,拥她入怀。 嗅到他身上温热的檀木香调气息,叶梓允的心骤然也平静了些许,抱紧了他的腰身。 “你知道我并不是贪慕你的金钱和权位,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叶梓允陷在他的颈窝里,侧脸蹭了蹭,“我只是以为盛世集团是你母家留给你的,你自然珍藏不愿离开。” 盛凯锋轻柔地抚摸她的秀发,嗅着鼻息间诱人的花香,“我更珍藏你,更不愿离开你。” 叶梓允徐徐抬眸,从他怀里支起身子,白皙的指尖摩挲过他轮廓分明的脸颊。 什么罗娜,什么兰蕙,在这一刻她都不想再去管了,不想再去计较。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这般深爱的男人啊! 她害怕失去他到了比失去自己尊严还要害怕的地步,她愿意心无芥蒂地留在他身边。 哪怕有罗娜的纠缠,哪怕有罗柔柔的错误,又有什么不可解决克服和原谅的呢? 她们都并非盛凯锋故意引诱而来的,不是吗? 爱情,从来都不是件简单的事。不是非黑即白,不是光用理智可以掂量分析判定。 爱情,它是混在无边无际的砂砾里的白米饭,永远不可能把饭粒里的沙粒分清。 就好像永远不可能在一段爱情里,用理智去分清现实里掺杂的感性与感动。 它们全部混合在一起,才有了这段情。 “凯锋,我忽然知道了一件事。”叶梓允深情款款地凝望着他的眼睛。 盛凯锋细心地替她拢好肩头的薄毯,浅笑,“什么事?” “原来爱一个人,可以打破自己心里设定的重重叠叠条款,只要不是触及心中底线。” 盛凯锋揉了揉叶梓允的头,“怎么想到这个了?” 叶梓允并未多说,只是明朗地笑开了,“因为我意识到,我比自己能想象到的还要爱你。” 盛凯锋瞬间僵直,竟木讷了好半天一动不动。 这几天叶梓允对他的疏远,都在她的这句话里彻底消融进夜色中,不复存在。 “……阿允!” 盛凯锋抓紧她的胳膊,俯身火热的吻顷刻间覆盖住她的红唇,激动难耐的情涌在相缠的唇舌间迅速升温。叶梓允被他揉进怀里,身上的薄毯落地,隔阂、疏离和思念都在这个吻里升华成了夜空中最美的繁星,就此沦陷。 第四百五十三章 岁月静好大抵如是 早起的清晨,阳光已弥漫进卧室,铺洒了满室久违的幸福。 小莹一大早有课来不及准备早饭已经匆忙离开,叶山亭和sam也着急地赶去yuri中国。只剩下盛凯锋在厨房里忙碌,而叶梓允悠闲地坐在餐桌旁支着头打量盛凯锋只穿了件白衬衣的背影。 清浅的阳光正好朦朦胧胧地透过白衬衣,照耀出他挺拔强壮的身形,隐约能看见结实的肌肤。宽挺的后背和紧致的腰身,那一寸寸的肌肤昨晚她曾经一一爱抚而过,想起自从孕后诸多不便,盛凯锋为此又变了许多花样来迁就她,叶梓允的脸刹那红得粉嫩娇羞。 如果只有他们两人,如果没有牵扯那些烦心的事,岁月静好大抵如是了。 叶梓允垂下眼睑,微风拂过餐桌上玻璃花瓶里的绿萼白花,几分染了湿气的花香萦绕在她鼻前,白皙的脸庞略略沁染了几许的愁思。盛凯锋回首之时,正好见一束阳光落在她的侧脸,叶梓允歪着头撑在右手掌心,慵懒又若有所思,左手无意识地拨弄着层层簇拥的白玫瑰花瓣。 仿佛就像她,好像稍微不注意,花瓣缤纷,她也会在熔金般的日色里消融而逝。 盛凯锋心头为自己的想法稍稍一紧,好似被人狠狠一捏,忐忑不安。 他实在怕她思考,倘或她是个普通的女孩该有多好,偏偏她聪明又太为别人考虑。 昨日如果不是盛凯锋收到佟武短信及时赶到,他真怕叶梓允会做出成全自己而从他生命里消失的决定。她不知道她到底有多么重要,虽然盛世集团作为他母亲的遗产同样重要,但是盛凯锋绝对不会以牺牲叶梓允为代价而交易。 他害怕,叶梓允还在为这件事犹豫不决。 “在想什么?”盛凯锋关了炉火,端着精致的早餐坐在叶梓允对面。 她倏尔抬眸,似乎才回过神,“我……在想叶鹤正的案子。” 盛凯锋心里松了口气,递给她一杯热牛奶,“警察应该掌握了新证据,结果会很快出来。” “结果出来后,一切又能尘埃落定吗?” 盛凯锋凝视着她充满灵气的大眼睛,很想回答她是,可是她眼里的穿透力,好像容不得他说出一句谎言,哪怕是善意的谎言,“是结束,也是开始。” 叶梓允暗暗叹了口气,她何尝不知,这件事无论与他有无关系,记者都会紧咬不放。 毕竟,盛世集团的董事也不会因此而撤销罢免令。 “我只知道他们罢免了你总裁的职位,那又会怎么安排你呢?” 叶梓允的意思很清楚,盛凯锋不是随随便便的员工说开除就开除。 盛凯锋无力而笑,“盛世集团虽是我母亲的家族企业,但这群董事谁不是豺狼虎豹之心?” 叶梓允皱眉,微微前倾身子,“你是说,他们趁此机会要打破盛世集团家族企业的格局?” “人人都想捞一笔肥油。”盛凯锋低头用刀叉切着盘里的煎蛋。 “难怪……我和佟武都不明白,盛罡是怎么有能力渗入盛世集团的董事层。” “只要直面人性,这并不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事。” 叶梓允叹息道:“那他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培养自己的人手做总裁?” “他们为了稳住局面,不会彻底将我从盛世赶走。”盛凯锋的回答波澜不惊,一贯的淡漠,“应该会随便给我安排一个职位,这个职位不会低但绝对是空闲的虚职。” “还有夺回掌控权的机会么?” 盛凯锋含了块煎蛋在嘴里咀嚼,明媚的阳光照亮他如刀犀利灼灼的双眸,掷地有声地笑答:“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早餐时,两人还在聊叶鹤正的案子,却并未想到结果的确出来得这么快。 还未到中午,叶梓允接到叶山亭的电话,说是警察那边准备召开这起案子的发布会。 毕竟是轰动安市,牵扯了叶氏和盛世集团双方的案件,不召开发布会警方的压力也不会小。得到这个消息后,叶梓允唤来正在书房里的盛凯锋,一同开了客厅的电视,转到安市本地的新闻台,果然见现场直播四个明显的字,而画面蓝底白字的背景板前,正中坐着的正是负责这起案子的刑侦大队赵队长。 “……公安局启动命案侦破机制,力求早日破案,我们对该案立为编号‘0316’案件成立了专项行动小组,全面深入调查经营,全力开展案件侦破工作。经过专项行动小组大量细致的走访和勘察,通过摸排等多种侦查措施后,配合法医尸检结果,我们终于全面掌握了‘0316’号案件的真实情况……” 叶梓允紧张地抿着惨白的双唇,盛凯锋握紧她的手,十指相缠。 “……死者叶某因生前服用过多精神类药物,造成严重的幻觉与幻听,在无人监护的情况下,精神失常,用刀自尽,最后死于颈动脉大量失血……” 叶梓允震惊,脚下险些站不稳,盛凯锋扶住她,右手摁下遥控器的关机按钮。 电视屏幕漆黑,客厅骤然安静,仿佛都能听见风声里如同沙粒落地的叹息声。 “精神失常……”叶梓允难以置信地皱眉,“好端端的,怎么会……” “叶鹤正长期服用的药,你知道是什么药吗?”盛凯锋一语中的。 叶梓允想起上次阮湄强行带叶鹤正出院,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因为叶鹤正利用过我一次,所以这次他生病后我并没有与他亲近。我想着山亭也在叶家照顾,应该不会有问题。而且,张妈和我说过,叶鹤正后来病情加重,也是山亭去医院找来医生开的药,不会有错。” “叶山亭。” 盛凯锋呢喃着他的名字,联想到许多事,深沉的眼里闪烁着不易被人察觉的诡谲。 叶梓允抓紧盛凯锋的手,“会不会是药物的副作用?” “嗯。”盛凯锋搂着她坐下,温柔的嗓音如阳光下的池水令人静心,“很有可能。” “难道……这就是命吗?”叶梓允想着过去种种,叶鹤正不得善终却也是咎由自取。 还好,这件事没有牵扯任何人。 盛凯锋抚着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却沉默无语,只由她悄悄哀叹。 片刻后,叶梓允想着案件终结,也要着手料理叶鹤正的身后事,于是进卧室给叶山亭打电话。而盛凯锋因为心里还徘徊着忧虑与质疑,也趁机到书房关上门,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拨下赵队长的手机号,对方几乎是在瞬间接通了来电。 “我就知道你会找我。” 盛凯锋听着他在电话里娓娓道来的详细调查报告,似笑非笑,站在阴影中的他只有一张俊俏的红唇在阳光里紧抿成缝。 第四百五十四章 她是我活在世上最亲的人 新闻发布会后的第三天,阴沉沉的,好像上天也知道人间生老病死的悲伤。 叶山亭和叶梓允去法医太平间认领尸体,盛凯锋左右相伴,上下办理手续。此后,sam联系的殡仪馆的黑车已经候在大门外。由工作人员送叶鹤正到殡仪馆,花圈、纸钱、鞭炮和贡品也都一应准备妥当。 期间,佟家兄弟负责联系的相关人员,即叶氏亲属好友与公司旧部员工,愿意来的都已经到了殡仪馆等待。人实属不多,毕竟叶鹤正生前的为人处世便是如此,圆滑又势力刻薄,愿意来送他的,寥寥无几,无非李正和牧希来了,格外冷清。 就连阮湄,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必要再装模作样下去,连这种场合也不再现身。 索性叶鹤正的身后事也办得格外简单,出殡时鞭炮齐声响,焚烧身前旧物的烈火熊熊而起,叶家人告别遗体后,叶鹤正正式火化。叶梓允握着盛凯锋的手,看着叶鹤正的遗体被缓缓推进火里,终究还是忍不住扭头匆匆离开。 “梓允姐。”牧希担心,急急追上叶梓允。 盛凯锋有意给她空间舒怀,转而走向久久站立在树下听着风声的叶山亭。 乌云阴翳下的叶山亭更显憔悴疲惫,深沉的墨绿如巍峨的群山压在他肩头喘不过气,苍白的脸色阴柔得好似能掐出哀思的苦水。身上特意换上的黑色西装,胸口别着一朵小巧的白色菊花,更衬托出他毫无生命的气息,仿佛是从墓地里吹来的一阵凉风。 “盛先生站了许久。”叶山亭幽幽地侧身,微微上翘的嘴角似噙着几抹冷笑,“有事?” 盛凯锋的确也在树下站了很久,始终不曾开口,此时方才从阴影中走向叶山亭。 “sam还是没有到?” “是啊,他自己联系的殡仪馆,反倒被堵在了路上。” 盛凯锋与叶山亭并肩而立,乌黑的短发虽打理得并不精致,却也慵懒休闲,“这一带车和人都很少。他还能被堵,看来运气不好。” 叶山亭昂头望向远处,哪怕什么也看不见,他却仍旧自在,“只怕被困在了市中心。” “原本我还想好好和他聊一聊。” “哦?盛先生和他的关系原来已经这么要好了。”叶山亭的陈述句里好像有别的味道。 盛凯锋挑眉,笑得似是而非,“或许,你反倒能解答我的困惑,关于叶鹤正的死。” “警方的结果已经出了,盛先生还有困惑?” “警察或许相信短信是叶鹤正所发,但我不信。” 盛凯锋话音落地,一丝幽冷的风从头顶的枝叶间穿梭而下,吹进他们的后颈,毛骨悚然。 叶山亭面无表情,像一尊石雕。 “我看过叶鹤正的病历和医生开的药,也和他的医生聊过。” 叶山亭笑道:“盛先生做了不少功夫,难道是认为警察没调查这些?” 盛凯锋望向远处的大厅,“当然不是,碰巧我得到的结果和警察调查的结果一致。” “既如此,盛先生还有什么困惑?” “我唯一的困惑,”盛凯锋敛了眸光落在叶山亭的脸上,“是这位医生的岳母大人,她的账户在叶鹤正住院期间凭空多出十万块。而且,是一次性汇入。而且在事件后,这位医生也辞去工作,举家搬到美国。” 叶山亭嘴角不经意地抽搐,似未曾料到盛凯锋调查到这个地步,“盛先生到底想说什么?” “因为你是叶鹤正的儿子,因为你亲自去医院为他开药,所以阿允都不曾有过疑心。” “所以,盛先生是在怀疑我。”叶山亭侧身向他,斩钉截铁的语气里弥漫着笑意。 盛凯锋又举目望向别处,“至少,我总算知道,你高调回到叶氏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 “你没有证据。”叶山亭镇定自若地开口,听不出是承认还是否认。 盛凯锋笑得清浅,半张脸隐在灰蒙蒙的阴影里,“我又不会告发你,要证据做什么?” “难道你无端猜测只是业余爱好?” 盛凯锋咧开唇角,倏尔又敛了笑意冷冽如冰,“为什么嫁祸我?” 叶山亭未答,稀稀疏疏的风晃动着层层叠叠的油绿色树叶。 “你在报复叶鹤正的同时,还想报复阿允?”盛凯锋加重的语气骤然如冰森寒。 叶山亭挺起胸脯,肃穆的一字一顿言道:“她是我姐,这辈子我都不会伤害她。” 盛凯锋皱眉思量,仿佛在掂量他这番话的可信度。 叶山亭自不再理会他,只昂头迎风而立,神情清冷严肃,脖子上的青筋扯得很是用力,“她是我活在世上最亲的人,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回国,不是很简单吗?我为了血脉亲情,为了能感受一次从未感受过的家庭温暖,为了踏上这方生育我的土地!这里是我的故土,我回家难道还需要别的理由?” 萧瑟的风吹得枝丫颤抖纠缠,沙沙地争吵不休,落在他们身上的阴影也摇曳不定。 叶山亭稍稍缓了口气,可胸膛仍旧激烈地起伏,“盛先生,我在美国的日子比煎熬还要难受,这么多年在异国他乡如同浮萍飘荡不定,我也想有个安安稳稳的日子,有人爱我,我也能爱着别人。回到家里能嗅到泡菜坛子里的酸辣香味,能听见午后泡菜坛子里咕隆的气泡声……我不求你理解,但请你知道,你的无端猜疑对我姐造成的伤害!”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叶山亭手里杵着导盲棍,点着地面啪嗒啪嗒走远。 盛凯锋仍旧立于树下,皱眉苦思。 “如果不是与医生接触最多的叶山亭,难道会是……阮湄?”佟武从树后走来,望着叶山亭的背影,“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少爷相不相信这个小叶总的话?” 盛凯锋沉默良久,风吹乱他的发丝,吹乱他的心神,在漫天的灰云下心也重了几分。 骨灰盒入土安葬,一行人站在满眼的碧涛中向叶鹤正祭拜。 从此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记着他的墓。 叶梓允亲手插上一支单香,看香烟云云绕绕,转瞬即逝,不禁感慨生命无常。 “山亭,之后有时间,我带你回乡下去见见我们的妈妈。” 叶山亭上香后支起身子,勉强笑道:“好。” “小姨这些年来都很想你,终于能让她得偿夙愿了。”叶梓允握着他的手,紧紧不放。 自此之后,亲情的血脉将会成为他们生死相依的纽带。 盛凯锋淡漠地审视着叶山亭,终究一句话都没说。 叶山亭的手机正好这时候响了,他笑着打趣说不定是sam又迷路了,走远了几步才接通。电话那头阮湄的声音轻蔑倨傲,又蕴着些许的焦躁烦闷,“我替你们办的事已经成了,你们答应我的呢?” 叶山亭想到盛凯锋与他树下的对话,过慧易折,这人是的确不能留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第四百五十五章 喜酒,不是谁都喝得下 从公墓离开,大家到了之前安排好的日式料理店。 这么多人能聚在一起实在不易,聚餐的气氛从悲凉中渐渐走出,热闹了不少。 盛凯锋和佟武闲聊,叶山亭摸索着熟悉手边的摆设,叶梓允耐心地帮着他。 谁也没过多精力在乎另一头的李正和牧希。 “别点这个,很贵。”牧希抢过李正手里的菜单,娇滴滴地争执不下。 李正笑道:“哪里贵了,你平时不是最爱吃这个吗?” 牧希的脸刹那一红,匆忙地低眉间不自在地翻着菜单,“可是今天是梓允姐招待,哪里能点这么贵的。” 李正挑眉,浅笑着贴近牧希,“怎么不见你平时为我省钱?” 牧希瞪了他一眼,索性摊开菜单塞给他,“那你自己点,好心怕你吃太多高脂肪的东西。” 李正笑呵呵地眯着眼,藏匿不住的幸福自他眼角满满溢出。 “什么时候开始的?”叶梓允倏尔笑着看向牧希。 反倒叫牧希的脸红得像是熟透的柿子,娇羞地瞟了眼李正,“什么……什么开始啊?” 叶梓允抿了口杯中的清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还藏着掖着?” “我们……才一个月。”李正轻咳了一声才回答。 “这种好事值得恭喜。”叶山亭笑得温和,恍若京都满园的早樱,粉妆玉砌。 李正和牧希谢过,叶梓允又追问他们如何表白如何开始的,席间是笑声连连。 直到包间的推拉门由外拉开,叶梓允只当是服务员也并未抬头,却猝不及防听见那再熟悉不过的玩世不恭的笑声,“这么巧,走错门反倒能遇见熟人。” “霍总。”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叶山亭。 李正和牧希因为都在霍立昕手下做事,此时见到老板来了,都紧张得起身相迎。 唯有盛凯锋和叶梓允仍旧不在乎地坐在桌边,前者漠然相视,后者干脆无视。 “梓允。”舒怡从霍立昕身后探出头来,欢喜地挨着叶梓允坐下,“不介意我们加入吧。” 叶梓允浅笑着抿着红唇,摇头,她能说介意吗? 霍立昕最后进来,只剩下最后一个位置,恰好在盛凯锋的对面。 两人隔桌而坐,无言中已是气势相逼,刚刚还热闹的氛围在这刻骤然有了剑拔弩张之感。 服务员正好进来点菜,霍立昕毫不客气抢过李正手中的菜单,两三下地点了满满一桌子。 等刺身和寿司依次上桌后,盛凯锋一眼看出霍立昕所点之物皆是叶梓允素日最爱,不由得心头微颤,置于桌下的手紧紧握住叶梓允。因为叶梓允一直和舒怡低声闲聊,并未察觉菜品中的深意,只是回头对他莞尔一笑。 霍立昕看在眼里却只是仰头喝了杯麒麟啤酒,“今日见到盛少真是巧了,刚才还在公司里听到女员工之间关于盛少昔年往事的八卦。不过也对,以盛少的风姿绰约和显赫家世,自然情场丰富。” 叶梓允的眉心微蹙,挑眉鄙夷了霍立昕一眼,他却低眉搁下酒杯,视若无睹。 “我性子不好,恋爱更是谈得少之又少。”盛凯锋清冽的嗓音一如拂过冰雪的山风。 霍立昕似笑非笑,“可我怎么听说,盛少曾经还和自己的好兄弟抢过女人?” 此话一出,全场冷场。 李正和牧希面面相觑,叶山亭犹自独酌,舒怡面无表情。 叶梓允却难免震惊,按照霍立昕的说法,应该指的是罗娜和纪央。 但这种尘封的过往,他是怎么知道的? 盛凯锋却并未急于解释,只是在桌下握着叶梓允的手又稍稍用了力,放在自己大腿上。 “霍总原来也像女人一样,爱嚼舌根。”他冷傲地抬眸,狭长深邃的眼里已是冰天雪地。 霍立昕却依旧笑得无所谓,“我这不是关心盛少吗?” 盛凯锋微微颔首,只冷不丁地吐出“有劳”两个字,四两拨千斤地终止了这个话题。 “人皆有爱美之心,男人爱美女,女人爱帅哥,稀松平常。”霍立昕笑意吟吟的眼眸牢牢锁定住叶梓允的目光,竟容不得她有丝毫的闪躲。 叶梓允轻笑,“照这样说来,霍总是个用情不专的男人咯?” 舒怡的心里咯噔一跳,抬眸望向霍立昕的目光里含着几分惊恐和紧张。 而霍立昕却根本不在意舒怡怎样看待他,只皱眉瞪着叶梓允,手中酒杯颤抖,有了几分怒气。 叶梓允却不知道他为什么发怒,现在该生气的人难道不该是她才对? “梓允,你误会立昕了。”舒怡紧张的解释,声音和嘴角的笑意都在微颤,“立昕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其实已经准备结婚了。” 叶梓允很是诧异,盛凯锋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看向她,低头呷了口杯中水,什么话也没说。 霍立昕却捏着玻璃酒杯重重砸在桌上,深邃的墨瞳盯着舒怡,满是质疑、训斥、震惊和恼怒。舒怡知道自己出了个下策,但对她来说,这句话她已经憋了很久,眼下虽然不是最好的时机,却也不过是挨几句骂而已,总是要付出点代价。 “霍总如今正是事业发展期,没想到会这么快考虑成家之事。”叶山亭浅笑着打破此刻的僵局,可话音落地后,仍然安静得能听见刺身拼盘里碎渣的冰块悉悉率率的动静。 李正以余光瞥向霍立昕,后者虽然并未当场质问舒怡,但脸色已阴沉压抑到了极致。他不安地蹙了蹙眉,牧希根本看不懂眼前骤然僵持冻结的局面,拽了拽李正的袖子,而他只是无声地摇了摇头。 “成家立业。”盛凯锋狡黠地勾起唇角,挑眉端起面前的酒杯,“自然先成家才能更好的立业,霍总的大喜事,恕我不能亲自前去,这杯酒先恭祝二位。” 舒怡颤颤抖抖地捧住酒杯,却惶恐地看向霍立昕以求示意。 霍立昕敛了眸光看向盛凯锋,死死攥着酒杯的手在此刻倏尔松开。 他扶着桌角边缘徐徐起身,慵懒地说道:“我的喜事,肯定会向盛少送上喜帖,这杯酒到时候盛少如果还喝得下去,我一定奉陪。” 霍立昕冷漠地瞪向舒怡,随后转身离去,舒怡咽了咽吼中硬物,不得不快步跟上。 他们离开后,包间里凝固的气氛还是迟迟没能融化。 牧希故意岔开大家的注意力,但越是如此,越是显得其他人心不在焉。 叶梓允暗暗思量着舒怡离去时的神情,心里忐忑不安,忽然从盛凯锋手中抽回手,匆忙地出了包间。盛凯锋甚至来不及拉住她,手中只余下叶梓允的残温,双眉若蹙的眼中自是难掩的愁容。 空落落的手,最后在半空中徐徐握紧成拳,无力地垂落。 第四百五十六章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 “立昕……立昕!” 舒怡甜美的嗓音又显着急地回荡在料理店二楼包间的长廊里,一袭黑底横白细纹的连衣裙的裙摆压出了褶皱她都不曾抚平,白色的古驰珍珠鞋急促地踏在米白色的方砖上哒哒的响,吵闹在霍立昕的心里更觉烦闷。 他猛地停下来,舒怡臂弯间搭着的乳白色针织外套正好撞到他小臂。 “立昕。”她笑脸如花地拉住霍立昕的胳膊,眼巴巴地望着他,“我们本来就要结婚,不是么?他们……他们迟早都会知道……你只是生气我打破了你的安排,对不对?” 霍立昕沉默,狭长的眼眸倏尔闪过冷冽的阴鸷,冷冷瞪着她,扑朔着清凌凌的寒光。 舒怡望着他的眼睛骤然一惊,心头好似被人掐得渗出血来,依旧维持着她如公主般高傲的笑脸,却缓缓松开了霍立昕的胳膊,“我知道你生气了,难道我不生气吗?这么多年,为了她,你到底考虑过我没有?” “让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是对你最大的恩赐。”平静冷漠的声音连丝毫的感情都没有。 轰隆一声闷响,舒怡的心里忽而劈下一道惊雷,瞠目得脚下踉跄,眼里的笑意渗透出苦味,“这么多年,我有真正取代过她吗?在你心里,对我的容忍更多是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吧?” 霍立昕双手插着裤兜,丰神俊朗,微眯的双眼里泛着无奈的过往,幽幽望向远处。 舒怡深吸一口气,扶着墙站稳身子,完美又温柔的笑意重新绽放在她的嘴角,只是多了几丝逞强,“我知道了。”她昂着头走向霍立昕,红润的眼眶里是不甘和孤独,“就算如此,你还是没办法抛弃我,这辈子,我都跟定你了!” 说完,舒怡踮起脚尖在霍立昕的脸颊上蜻蜓点水地印上一吻,叶梓允正好出现在他们身后看得真切。不知道舒怡在霍立昕耳边低喃着什么,须臾便见她神情哀苦又讥讽地侧身从他身边快步走过,柔顺的长发翻飞在空中,好似捉不住的那缕情非得已。 霍立昕转身回头,猝不及防对上叶梓允的目光,那双透亮明媚的眼睛几乎夺走他的心魄。 他骤然心跳加速,迎面走去,嘴角又露出他玩世不恭的笑意,“来追我的吗?” “我只是担心舒怡,不是你。”叶梓允冰冷的在他们之间筑起了高墙。 霍立昕眸底的笑意不减,只莫名其妙地说道:“恭喜。” 叶梓允疑惑反问:“恭喜什么?” “叶鹤正死了。” 叶梓允蓦然一愣,却不知道这种事有什么可恭喜的,“我从来没有想要他死。” 霍立昕骤然敛了笑意,淡淡的表情如冬雪覆盖下山涧潺潺的冰水,“可我想过千万次。” 叶梓允的心刹那如擂鼓震动,还以为他同自己打趣,却未料到他语气里的坚定狠绝如同他此刻的眼神。她皱了皱眉,廊灯照亮他眼底深处的凌厉肃杀,叶梓允从未见过他这样阴沉狠辣的一面,竟有片刻的恍惚。 “要回家了吗?” 盛凯锋的手忽而搂上叶梓允的肩头,指尖稍稍用力一捏,往自己怀中一带。眼里婉转多情的温柔在灯光微芒下如春暖花开间的溪水,沾染了落英缤纷的芳香和春日的温柔,徐徐从眼角溢出,却犹如料峭的春寒在低调内敛地炫耀他的占有。 叶梓允这才回过神,想起包间里的人。 “佟武会照顾他。”盛凯锋心领神会。 他撩开一缕挡住叶梓允眼睛的发丝,别在她的耳后,好像自始至终没见着霍立昕。 叶梓允抿唇笑开,空灵温婉,“好。” 盛凯锋牵着叶梓允的手十指相缠,微微看向霍立昕,一脸漠然地扬长而去。 又有谁知,霍立昕幽深的眸光里,又落下了第几场大雪。 风吹刮了一整天,散尽了堆叠的乌云,难得在晚上露出月亮的笑脸,洇染开朦胧又迷离的月夜之色。悍马穿梭其间,璀璨的霓虹汇聚在车窗上,如彩虹般的长河流淌过叶梓允白皙的小脸。 车子忽而驶进了隧道,朦胧的微茫在此刻骤然明亮,金灿灿得落了叶梓允一身的金光。 “这不是回家的路。”叶梓允回头看向开车的盛凯锋,不解其意。 他神情专注地打着方向盘,只嘴角上挑出诱人的弧度,“是去惊喜的路。” “惊喜?”叶梓允错愕。 盛凯锋笑而不语,却搅得叶梓允心里久难平复。 凉风从车窗虚开的缝隙吹来,挑逗着叶梓允头顶几缕毛躁的新发,隐隐能嗅到大海的味道。她降下车窗,风热情地一拥而入撩起长发,浸透了月华凉寒之气的夜风,摇曳着满城的繁华,沉闷的心思仿佛在这一刻也得到了释怀。 从热闹喧嚣的市中心一路驰骋,追逐着夜穹的弦月,悍马最后稳稳当当停在码头。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叶梓允关上车门,海风抚起她孕妇长裙的黑色裙摆。 盛凯锋绕过车头走来,脱下外套披在她肩头,浅笑回答:“出海。” 叶梓允瞠目,却已然被他牵着手穿过船坞登上了一艘灯火通明的大型豪华邮轮,足足有十六层。中心广场粗壮高大的柱子亮着紫色的灯光,神秘又魅惑。四周宽敞辽阔,有不少人在拍照。 办完手续后,轮船上有侍者领他们到了房间,将房卡交给盛凯锋,叶梓允还木讷得不敢相信盛凯锋居然真的安排了一场邮轮旅游。她推开阳台的门,邮轮已启动,波澜壮阔的大海在清辉的月色下恍若璀璨的星河被踩在脚下,那样近又那样远,那样清晰又那样梦幻。 盛凯锋牵过她的手又往外走,叶梓允跟着他到了最顶层的甲板,排队进了一个由悬臂连接的玻璃舱。明明有很多人排队,他们却能单独两人乘坐。 随着玻璃舱徐徐升起,他们可以全方位欣赏邮轮夜景和海平面,以及不远处安市的夜色。 霓虹璀璨的灯火一览无余,从海上的高空望去更是另一番景致。 盛凯锋站在叶梓允身后,抱住她,这一刻仿佛所有的烦心事都烟消云散,只有他们。 只有两颗紧紧相依的心。 “什么时候准备的?”叶梓允微微回头,深情凝望。 盛凯锋笑答:“从爱上你的那刻起,我就想给你所有的美好和幸福。” 叶梓允实在受不了他缠绵悱恻的目光和烧人心扉的情话,略略垂眸,散落朦胧的娇羞与爱意好似落了一片无垠无边的大海。玻璃舱中昏黄色的光斑落在她的眼角,仿佛摘了朵星星在闪烁。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盛凯锋倏尔又拨弄着她鬓边的长发,“以后是我们的未来。” 叶梓允纳闷地回身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盛凯锋指的是叶鹤正还是霍立昕。 但不管盛凯锋指的是谁,他们都是过去,都是结束的过去。 玻璃舱升到制高点,一眼望去天地辽阔,犹如高高在上荣耀无比的王者,四下灯火如游龙盘旋,足以俾睨傲视。叶梓允的深情凝视在此刻发酵出爱的甜味,下一秒已吻住盛凯锋。他一手搂着她,一手爱抚着她的侧脸,四指伸入她的长发轻轻爱揉,几欲吻她到窒息。 这一刻,世间万物都在他们的脚下,仰慕着他们浓到化不开的甜蜜。 第四百五十七章 我要你的一辈子 这一场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的邮轮旅行,在一个星期后结束。 等叶梓允重新踏着脚下实实在在的安市土地,金箔般的阳光如毡布在她脚下铺开。 佟武接他们回城南7号的路上,讲起这段时间里记者如何穷追不舍,她才倏尔明白盛凯锋带自己旅行的目的。叶山亭也在这一个星期里卖掉了留给他的叶家大宅,阮湄好似为了遗产还和叶山亭争执不休,可见这短短一周的时间足以发生所有事。 避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凯锋,我想……” “好。”盛凯锋甚至不等叶梓允说完,已郑重其事地应下。 叶梓允扑闪着浓密的睫毛好笑地凝望着他,车窗外射来的阳光微茫在她的睫毛上落开一层柔和的光晕,泛着红润的肌肤细腻嫩滑,“你都不知道我想什么。” “你想去找山亭。”盛凯锋笃定地回答。 叶梓允挑眉,十指相缠握住他的手,“看来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只是有幸住在你心里。” 叶梓允得意地嘟着嘴,挽着盛凯锋的胳膊陷进他的怀里,“好啊,要是你表现不好,我就不准你住在我心里,你知不知道?” “那我住哪里?”盛凯锋浅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反正我已经带你私奔来我心里了。” “我赶你走后,自然也会从你心里消失。” 盛凯锋握紧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神情专注,“这里,我说了算。” 叶梓允忍俊不禁笑出声,弯弯的眼里清晰映照着盛凯锋宠溺的柔情,心里早已柔软的一塌糊涂。 佟武很知趣地调转车头开向yuri中国的方向,这个点,叶山亭自然在上班。 赶到yuri中国后,叶梓允和盛凯锋在车里等叶山亭和sam,他们正好下班。回家路上叶梓允趁机打听了这段时间的事,叶山亭卖了房子后已经选好市区的另一套住房,正交由装修公司打理。叶梓允虽然并不想和他分开,但也明白他是个成人,应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 “阮湄没有再找你的麻烦?” 叶山亭阴柔地笑着,“给了她一笔抚恤金,但她好像也并不甘心。” 叶梓允在邮轮上和盛凯锋提及这个话题时,已经猜到阮湄会不肯罢休。 她回头望向盛凯锋,他点了点头,充满鼓励地握紧她的手。 “你告诉她,以后康康的生活费、治疗费,我每个月都会打到她的账户。” 本来,从最开始,叶梓允已经这样和阮湄讲过,现在阮湄只怕求之不得接受。 叶山亭笑着应下,坐在副驾驶的sam却意味深长地瞥了叶梓允一眼,没说话。 一行人回到城南7号后,张妈和小莹已经笑声连连地迎了出来。 叶梓允见张妈大惊大喜,才知张妈回国后是佟武领盛凯锋命接她来这里照顾自己。 一顿饭,团团圆圆,难得的其乐融融。 叶梓允准备休整两三天,等叶山亭有假的时候带他回乡下去见小姨,叶山亭也答应了。 等酒香压过饭香时,窗外早已是一片深沉。 入夜的风凉了几分,没了白昼的温暖,在豆沙绿的窗帘起伏间,却能嗅到风中淡雅清冷的桃花香,杂糅在酒香中更有熏人如梦的缭绕醉意。这一晚,叶梓允依偎在盛凯锋的怀里睡得格外踏实,一度竟然有种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感觉。 没有罗娜,没有兰蕙,哪怕是叶鹤正去世留下的暗暗哀愁也在旅途中烟消云散。 “睡了么?”月色下,叶梓允搂住盛凯锋结实精致的腰身。 他枕在叶梓允脖子下的手臂动了动,低沉地回道:“睡不着?” 叶梓允胳膊肘撑着身子微微起身,指尖轻点过盛凯锋高挺的鼻梁,浅笑道:“想你。” “我就在你身边。”盛凯锋侧过身子,左手支着头,右手摩挲着她的胳膊,盈盈而笑。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没有。”盛凯锋在笑。 叶梓允娇嗔着拍着他的胸口,偷笑,“我还没说呢。” “只要是从你嘴里说出的话,每一句都是新鲜有意思的。”盛凯锋握住她拍打自己胸口的手,递到唇边深深一吻,又握在手中以指腹轻轻爱抚。 叶梓允被他逗笑了,索性又躺下来陷进他的怀中,“我知道遇见你不容易,所以我不想错过,更不想悔恨。只要能和你一直在一起,我这辈子就不会有后悔的事。” 盛凯锋吻住她的耳垂,辗转呢喃,低迷的嗓音充满蛊惑的磁性,“我要你的一辈子。” 叶梓允欢喜得脸红耳热,在他怀里像只慵懒的猫咪蹭了蹭,心头涨满了一池盎然春水。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平静。 可就在他们动身回乡下的前一天,盛凯锋接到的一通电话,彻底打破这枚七彩的泡沫。 叶梓允端着刚热好的牛奶进书房,见盛凯锋神色凝重地挂了线,不禁问道:“怎么了?” “我要去趟医院。”盛凯锋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快步走到叶梓允面前,“罗娜住院了。” “她不是在主宅……”叶梓允深吸一口气,心头怦然,难道自己思量错了? “是送货的工人无意撞伤了她,她情绪不是很稳定。” 叶梓允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自残或是伤害旁人就好,“那你明天还能和我们一块儿走吗?” “我去看看就好。” 盛凯锋揽过叶梓允的肩头,轻轻吻住她的眉心,叮嘱她早些休息后,人已离开。 叶梓允送他到玄关,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其实她心里很明白,这一去只怕罗娜肯定会想方设法留下盛凯锋。照顾罗娜本来无可厚非,可是她心里很不安,不清楚自己现在这样的赞成会不会最终酿成恶果? 可偏偏,她不能阻难盛凯锋,在罗娜的事上,实在掺杂了太多的无奈与情义。 sam从卧室出来倒水喝,见叶梓允一动不动地站在玄关发呆,却直接无视又回了卧室。 “水。”水杯递给此刻坐在窗前的叶山亭,sam又躺在床上继续看电视。 “我听见关门声。” “盛凯锋走了,看情形,明天恐怕不能跟我们一起去了。” 叶山亭似笑非笑,“正好。” sam却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沉默良久,话锋一转,“明天我能不和你去吗?” “为什么?”叶山亭歪着头,“我不想你表现的如此突兀,引起盛凯锋不必要的猜忌。” sam咬牙,挣扎了片刻,才终于点头应道:“好。” 夜色渐深,冗长又难眠的夜晚,注定心绪激荡难安。 天亮后,盛凯锋的确没能赶来。 “我随后就到。”电话里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多情,听不出罗娜整夜的缠闹。 “嗯。”叶梓允淡淡应下,穿过枝叶落在头顶的大块大块阳光却照不暖她的双眸。 许多年后再回首,盛凯锋无不懊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一如那句话,“时间会迫使我们回头嘲笑自己当初的天真。” 第四百五十八章 时过境迁 sam开车出了城,叶梓允想起上次来见姨妈时还是寒冬,转眼已是盛春, 敛起盛凯锋无法陪同的隐隐惆怅与牵挂,叶梓允勉强浅笑着为叶山亭讲起车窗外碧草芳华的美景。青灰色的晨雾萦绕出高冷的气息,是清晨特有的一种高级蓝与高级灰的杂糅。都市近郊的电梯公寓还未苏醒,一轮红日已映照在透亮的玻璃窗上,一层一层爬上楼顶。 待得车子停在一心民宿外时,正午的阳光已在叶梓允的双腿上落了一簇的金色团子。 叶梓允和叶山亭还没下车,便见坐在门口小木马上晃晃悠悠的小男孩在见到他们的车后,突然丢下小木马转身往民宿里跑。叶梓允原以为是住在这里的客人,被陌生人吓着了。直到他们下车时,见姨妈急匆匆围着围裙赶来,还牵着小男孩的手,叶梓允才知道他是来等自己的。 “知道你们要来啊,我头天开始准备,刚正在烧菜,你们来了正好吃。”姨妈笑呵呵地握着叶梓允的手,眼里是阳光都比不上的暖意,“不错,比上次来我这里时长好了不少,这样才对。怀着孩子很辛苦吧?我今天特意熬了汤好好给你补补。” 叶梓允笑道:“我天天都在补,才会补来脸都成汤圆了。” 姨妈笑着打趣,“脸圆、肚子圆,才匀称。” sam看着她们有说有笑的模样,竟有些恍惚,搀扶叶山亭下车时有刹那的心不在焉。 姨妈听见关车门之声,才止了话头看去,金灿灿的阳光下,叶山亭一袭白衣如翻飞在空中无力着落的白纸,阴柔苍白的脸色是暖阳也滋润不出的红润。他不爱戴墨镜,却总是以白绫系着失明的双眼,更衬托出他羸弱不胜风力的柔弱无奈。 姨妈倏尔红了眼眶,快步迎上去却又不敢抱他,唯恐他如柳枝一般被折断。 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竟感觉不到丝毫人世间的温暖气息,眼眶里的泪水更是止不住。 “我的儿啊……我盼了你这么久,根本不敢奢念还能再遇见你……” 叶山亭无须叶梓允介绍也知道紧紧攥着自己手的人,正是自打出生后未曾谋过面的姨妈。 许是不可割舍的亲情,哪怕姨妈与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哪怕素未谋面,可此时此刻也是心如刀割般的疼痛。叶山亭抱住她,很用力的怀抱。好像只有这样的力气,才能打破二十多年来时间与空间的阻隔。 sam安静地站在他们身后小半步远的位置,沉默无语。 寒暄后,叶梓允上前劝慰,才止了姨妈的眼泪,这时才介绍sam。 姨妈急忙擦了泪,知道sam一直在美国与叶山亭形影不离,遂也格外感谢与亲近。只是在对上这位外国帅气混血小伙的目光时,姨妈竟有几分震惊。内心翻江倒海似的汹涌起伏,偏又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感觉。很熟悉但又很陌生,情不自禁下直直地凝视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看得sam万般不自在。 叶梓允知道sam的脾气可算不上和善之辈,担心他会控制不住脾气,却没想到sam竟然托住姨妈的手,躬身行礼,以西方吻手礼打破了此时的僵局,“抱歉,如此年轻的美女,我还以为是叶梓允的姐姐。” 姨妈破涕为笑,脸上那一刻的诧异与迷茫也被阳光的暖意蒸发。 “来来来,光站着说了这么久,快进屋吧,知道你们来,今天店里没客人。” 叶梓允诧异地看了眼正不知所措扯着姨妈衣角的小男孩,“这位……” “他啊。”姨妈抱起小男孩,笑意浓浓,“是我的孙子,之前略尽绵力支助了个贫困学生,如今她也在安市当起了白领,虽然离婚了,但这姑娘也是勤恳踏实的。这不是太忙了,才带孩子来我这里住段日子,昨儿才走出差,要不你们也能认识认识。” 叶梓允伴着姨妈进屋,见小男孩白白嫩嫩十分可爱,“小朋友,叫什么啊?” 小男孩正玩着肥胖的手指,忽听她这般问,羞得满脸通红,抱着姨妈的脖子把头藏了起来。姨妈咯咯地笑了,“这孩子平时并不怕生,活泼热闹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害羞起来了。他叫孟倾,小名时光。” “很特殊的名字。” “他妈妈说,与他爸爸在一起的日子,是她这辈子倾城也换不来的最美好时光。” 叶梓允愈发对孟倾的母亲感到好奇了,“既如此,怎么离了婚?” 姨妈叹息道:“倒不是因为不爱,是太爱了。” 叶梓允眉尖轻蹙,还是不明白,既然这么深沉相爱的夫妻,为什么又舍得分开? 只是这个疑惑她始终没问出口,又和姨妈聊到了别的话题。 午饭后,稍作休息,姨妈牵着孟倾,和叶梓允、叶山亭、sam一同去墓地扫墓。 这是叶山亭第一次来,虽然看不见,他却格外仔细用抹布擦拭着饱经风霜的墓碑。 sam献上怀里的一束白菊,阳光淡淡地落在白菊菊瓣上,颗颗水珠晶莹剔透,像是泪眼。 姨妈同自己的姐姐说了几句话后,将时间都留给了他们,带着孟倾去不远处摘野花去了。 sam也有意回避,刚转身却被叶山亭拉住,“你不该走。” 不是不能走,不是留下来陪我,而是不该走,语意之外的深味叫sam反倒不知所措。 叶梓允笑而上前,“这么多年,都是你代替妈妈和我陪在山亭身边,你早已不是我们姐弟的外人,留下来,山亭需要你,我需要你,妈妈更需要你。” sam凝视着她的眼睛,最后还是没有离开。 蓝天白云,小小的山头,青草茵茵,风柔和地拂过天地,墓碑旁一株高大的槐树摇曳着茂盛的枝叶,洒落一片浓荫遮掩在叶家姐弟和sam的肩头。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丫只剩下斑驳的光点,如精灵在他们身上跳跃。 叶梓允压了压跃跃欲飞的草帽,叶山亭精致平直的白衬衣衣裾轻扬,sam的短发也被吹得凌乱。他们静静地站在墓前,轻柔的草叶扫过脚踝有点痒,涌起不少孩提时代的回忆,不开心的、悲痛的,都在此时都披上了一层甜美的糖纸。 原来,无论多么痛苦的过去,时过境迁后,不过风轻云淡的一笑了之。 “叶鹤正,他走了。”叶梓允平淡的声音里有种释怀的深意,“以后,是我们自己的生活。不管何时何地,我永远是山亭的姐姐,他需要我时,我会一直陪着他。妈妈,你当初想要给我们的日子,之后,我们会自己拼搏,放心吧。” 风吹响了包裹白菊的花纸,像是妈妈浅吟的回答。 叶山亭握紧叶梓允和sam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妈,我回来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特殊的客人 “时光,在玩什么呢?” 午后慵懒的阳光里萦绕着草地清新的芬芳,孟倾蹲在一旁正费力地编织着什么。 叶梓允见他小鼻头上都渗出汗来,情不自禁端给他一杯温水,又用手帕擦拭他脸上的汗。 孟倾猛喝了一大口水,嘴角还挂着水渍来不及擦干净,已红着脸把手里编好的花环塞给叶梓允,不等叶梓允开口,孟倾屁颠屁颠地跑开一头扑进姨妈的怀里。叶梓允笑着看向手中花环,碧绿间零星点缀着粉嫩的野花,煞是可人。 “送我的吗?”叶梓允笑着回头望向孟倾,他却红着脸点了点头,又往姨妈的怀里躲。 叶梓允戴在头上,衬托出她红润水灵的气色,“谢谢你啊,小时光。” 孟倾像是鸵鸟似的往姨妈怀里钻,只是粉嫩的小耳朵和后脖上泛起的红晕更添可爱。 “你们既然都来了,索性多住几天,一个星期后刚好是你们妈妈的祭日。”姨妈坐在草地上铺开的红白格子野餐毯上,一壁拿着sam一大早做好的三明治,一壁看向叶梓允,“到时候盛先生应该能赶来吧?这孩子的妈妈也会来,我们一家,也算是过个团圆的日子。” 叶梓允口里应着,只是眼神里匆忙闪过一丝惆怅,匆匆低头拨弄着脚边的草。 姨妈并未留意到,只又和叶山亭闲聊这些年在美国的事,问及他的眼睛和身体状况。 sam端着三明治和果汁走向叶梓允,不耐烦的神色,“拿去吃。” “谢谢。” 叶梓允昂头,不知道是sam的目光太亮还是他身后的阳光刺眼,竟叫她不敢直视。 “只是为了你的孩子。”sam嘟嘟嚷嚷要回去。 叶梓允笑道:“你为了我的孩子,可我的孩子和你又有什么直接关系让你上心?” sam凝步挑眉,“你在说我多管闲事?” “不,我是说,”叶梓允徐徐站起身,“你是很关心我的。” sam脸色刹那潮红,松了领口直呼热,要回民宿去。 叶梓允浅笑不予戳穿,也回到野餐毯前。 姨妈看了看时间,忽然惊讶,“哟,都这个点了,我必须赶紧回去。有个客人得来了。” “客人?姨妈不是说,我们在的这段时间里,你都不接待客人吗?”叶梓允疑惑。 姨妈却笑道:“这个客人不是一般的客人,是我一开始做民宿时来的第一位客人。你也知道最开始我的生意惨淡,好长时间做不下去,可是自从有这个客人后啊,生意好着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是我的福星哟,当时他就和我说,之后我每年的客人肯定源源不断,像是会预见似的。” “说不定是某个旅游记者或是民宿试住者。”叶山亭猜测。 “我也没打听他是做什么,看样子倒是像搞经济的,每次来啊都还忙着公事。”姨妈起身拍了拍裤子,“他每年都是同一天的同一时间来,也是同一天的同一时间走,刚好是距离你们妈妈祭日的前一个星期日来,又刚好是你们妈妈祭日当天的午后走,所以这日子特别好记,我也多花点心思留给他最喜欢的一间房。” sam轻笑,余光瞥向叶梓允,“这么巧的日子,还真是巧啊。” “是啊,我也常和他闲聊,所以他知道刚好走的日子是我姐祭日,当天也会陪我来祭奠。” “这个客人,看来的确很喜欢这里。”叶山亭笑得温柔,“既如此,我们都回去吧。” 叶梓允也并未多想,许是这位客人与姨妈投机,成了忘年之交也有可能的,所以当他们坐着sam开的车回去后,叶梓允带着总是羞涩腼腆的孟倾在后院玩,早把客人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这是在画什么?” 孟倾拿着蜡笔在白纸上草草画着一个五颜六色的大房子,“以后我想给妈妈买的大房子。” 叶梓允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倒是很懂事,你妈妈教的你很好。” “爸爸说了,我是小小男子汉,要照顾好妈妈和我们的家。” 叶梓允百感交集地叹息道:“你爸爸也是个很优秀的爸爸。” 孟倾点着头,放下画笔,把画拿给叶梓允看,“以后也欢迎阿姨带着小宝宝来我家做客。” “好。”叶梓允低眉浅笑看着一扇像是猫眼睛的大窗户,嘴角的笑意更开,“想不想画别的?我们去附近的那条小河边去画,画你最想画的,好不好?” 小孟倾一口应下,蹦蹦跳跳地找来画架、画纸和许多画笔。 “看来你的确很喜欢画画啊。”叶梓允帮他,两人并肩出了民宿。 小河距离民宿并不远,就在大门的正对面,毫无遮掩物,一眼穿透草丛便能看见流淌的河水。孟倾跑上去,见到河里有鱼游来游去,自然先是把画画的事抛到一边,玩起水来。叶梓允叮嘱他注意安全,不能贪玩,会着凉。 孟倾倒也是听话的孩子,叶梓允支起画架,画纸准备好之后,他已经擦干手回来了。 “有灵感想画什么吗?” “我想画从树子里长出来的鱼。”孟倾鼓着小脸蛋,回答得响亮。 叶梓允很鼓励他的想象力,自己也坐在一旁晒得暖洋洋的石头上,在白纸上涂画着什么。 她以前也是喜欢画画的,喜欢看画画的那个人认真专注画画的模样,虽然有时候很讨厌他画画时完全无视自己。不过,她还是喜欢得一塌糊涂。后来,叶梓允再也不画画的,觉得自己画什么都不像,才明白她喜欢的并不是画画本身。 可是今天,她突然也很想画画,就像小时候画画送给妈妈一样,她想在祭日前画好一幅全家福。不求多么美,只求画上有他们一家人,有妈妈和弟弟,还有温暖的房子。画一幅,她想要为妈妈实现的生活。 “这种东西,也能叫做画?” 沉稳低哑的嗓音里是熬夜通宵后的疲惫,却叫叶梓允心里骤然一颤。 她猛地回头望去,眼前只有一抹高大挺拔的黑影,阳光擦过他的肩头射进叶梓允眼里。 她只能抬手挡在眼前,看不清他的脸,心里却很清楚他是谁。 这样的话与语气,忽然叫她分不清眼前的真实和高中青葱岁月里荒诞的过去。 “这种东西,也能叫做画?”青涩的霍立昕放下画笔,歪着头看向叶梓允面前的画。 他们坐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窗外明媚的阳光勾勒出他们身上毛茸茸的轮廓。 叶梓允的右臂胳膊肘与霍立昕之间只有几毫米的距离,阳光下微红的脸更显关系微妙。 “你画的什么?”霍立昕抢走她的画,“你要学会注意细节,人侧脸时,不会看见人靠近鼻梁的眼角,这个时候的眼睛应该更像是三角形。” “我哪里有你专业。”叶梓允嘟着嘴。 “这不是专业的问题,而是是否用心留意的问题,是态度。” 第四百六十章 图书馆里的阳光 提起画,霍立昕总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仿佛神圣不可侵犯,叶梓允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笑?”霍立昕瞪着她,抢过她手里的画笔,低头在她画稿上认真修改。 “如果有一天,你女友和画稿同时落水了,你救哪个?” “废话,画稿没了我还能再画,女朋友没了我去哪找?”霍立昕墨黑的眼珠滑至狭长的眼角,意味深长地盯着叶梓允,手中的画笔二话不说敲打在她额头上,“一天到晚不好好学,就知道胡思乱想。” 叶梓允捂着头吐着舌头,“我看你这么宝贝画稿,才好奇地问一问,万一呢?以后要是见了你的女朋友,好歹我也能偷偷告诉她。” 霍立昕沉默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句话都没说,反倒叫她的脸越来越红。 午后静谧的阳光下,他们只是这样安静地坐着。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对的目光好似黏胶一般浓到解不开。 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隐隐传来,图书馆里是修道院般幽静的气氛,好似只剩下他们两人。璀璨的金色丝线下,叶梓允白皙娇嫩的肌肤吹弹可破,浅浅淡淡的绯云如枝头的桃花渗透润进她的脸颊,像是一块上成的美玉。 而她的眼睛,如琥珀般透彻,像是露水沿着鲜嫩的桃花花瓣滑落。 霍立昕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我真怀疑,会掐出水来。” 叶梓允眼神闪烁,匆匆低下头去,“把画还给我。” 霍立昕大掌拍下,正好握住她伸来抢画纸的手,如凝脂般顺滑细腻。 女人的手略有些寒气,而男人的手总是温热,一热一冷之间,两人的心都在加速狂跳。 “这样就想拿走?”霍立昕勾起唇角的笑,弥漫进青春活力的眼睛里。 叶梓允心如小鹿乱跳,浑身涌动着莫名的燥热,抿着粉嫩的香唇她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犹豫片刻,正要开口,唇角却倏尔传来一阵温厚轻柔的触感,叶梓允刹那紧张得绷紧心弦。霍立昕温柔又专注得竟然比绘画时还要动情,他的指腹轻轻描摹着叶梓允双唇的轮廓,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画家在打磨勾勒他心中的最爱。 阳光照亮了他眼里初开的情扉,“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嘴很好看?” “……” “不重要,我觉得很好看。” “……” 叶梓允大脑完全一片空白,只觉得眼前的霍立昕刹那间如从云中来的精灵王子。 金色的阳光是他的盔甲,硬朗帅气的五官在此刻朦胧柔美,微眯的双眸充满诱惑的力量。 叶梓允能感受到心跳忽然漏掉了好几拍,咽喉处紧张地吞咽不停。 好像心里砰砰乱撞的小鹿随时都要冲出来,霍立昕靠得实在太近了,近得她能看清他每一根浓密卷翘的睫毛。他靠得越紧,叶梓允下意识越是捏紧双拳放在桌上,心里清楚知道会发生什么,竟然很期待也很紧张。 只是,属于他们彼此的初吻,最终没有吻下去。 …… 许多年后的今天,当仍旧在画画的叶梓允回头看向阳光中的霍立昕时,心中的平静早已没有情窦初开的少女那般波澜。 “既然放弃了画画,现在又何必再画?”霍立昕瞥向她手里的画纸。 叶梓允也并不遮掩,轻笑道:“我的画,与你无关。” 霍立昕一身休闲套装,一丝不苟的黑发泛着阳光的光泽,双手插在裤兜里,耸了耸肩。 “至少,这一次我不用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叶梓允仍旧低头作画,身旁的河面波光粼粼,青草摇曳,她恍若画里才有的美人。 霍立昕敛了心里动荡的情意,在另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为什么?” 叶梓允抬头望向对面一心民宿的大门,黑色的商务车车门大开,姨妈正帮司机和另一名霍立昕的助理在搬运行李,“你就是我姨妈今天一直等的那位客人。” “你好像并不惊讶。” “看见你的第一眼,是挺意外,但细细一想,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叶梓允停了画笔,看向霍立昕时不得不皱眉眯眼,阳光太明媚,明媚到世人无法承载,“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每年都会来祭拜?你明明在美国。” “交通发达的今天,我从美国回中国待上一个星期,很正常。” 是啊,叶梓允同样很清楚,姨妈的民宿开张已快十年,十年前霍立昕只是普通大学生。 是在她大一转校离开之后吗? 叶梓允撇了撇嘴,知道这些又用什么用?何必再费神费力。 她倏尔站了起来,浅笑着走向孟倾,“画好了吗?” 孟倾抬头,正好看见霍立昕走来,当下满心欢喜扑上去,“霍叔叔,您终于来了!” 叶梓允诧异地看着霍立昕抱起小孟倾扬向空中,逗得孟倾咯咯咯地大笑。 她没有想过,他们是认识的。其实不认识,才更有问题吧。 叶梓允低头看着孟倾的画,小小年纪的他已经有了专业的功底。 就好像在后院里孟倾画的那幅彩虹房子一样,她当时已经觉得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原来…… “霍叔叔,我才画了画,您来看看。” 霍立昕揉着他的头,一路抱着站在画架前,很是鼓励认真地表扬着孟倾。 孟倾高兴,抱着霍立昕的脖子,在他脸上啵唧印上一个浅浅的吻。 “去找你外婆吃水果去,我买了很多来。” 孟倾激动地一溜小跑回了民宿,叶梓允收拾着画稿,“想不到,你和孩子的关系挺好。” “为什么想不到?” “因为你对别人都很凶。” 霍立昕帮忙收拾,说话间没留意,刚伸手正好和叶梓允拿向同一盒颜料,不偏不巧刚刚握住叶梓允的手。一样的白皙嫩滑,一样的纤细修长,叶梓允却猛地一怔,抽出自己的手。 “你这么爱画画,自然不会看它们无家可归,你自己收拾吧!” 丢下霍立昕一个人立在河边,叶梓允走得头也不回。 而霍立昕也只是笑笑,看着孟倾画的长在树上的鱼,忍俊不禁。 晚饭时,大家围坐一张方桌,姨妈才知道原来自己特殊的客人是叶家姐弟的大老板,不禁大呼缘分,“梓允啊,以前霍先生每年回来,能是为了自己的爱人。说分离了这么多年还是深爱不已,偏又说有缘自然会再见。还明知道对方电话也不肯打过去,居然相信缘分,今天我才是真正信了。” 姨妈笑得面色红润,“不知道,霍先生今年有没有遇见?” “遇见了。”霍立昕亲自为姨妈盛了碗鱼汤,又端起叶梓允的空汤碗去盛。 叶梓允轻蔑地笑道:“霍先生和他女朋友两个都是这样的人,好歹没有错过彼此。” 霍立昕的手微顿,突然严肃地低问:“舒怡和你说过什么?”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一无所有的代价 “无非是和你一样的话,在等你。” “是吗?” 霍立昕为叶梓允盛了碗汤,只是脸色却不见好。 叶梓允端着碗放到叶山亭面前,笑道:“鱼汤,多喝一点。” 叶山亭笑而不语,只是把汤碗推给了sam,sam不敢喝又直接端给姨妈。 小孟倾正大口大口扒着饭,嘴角还粘着晶莹的饭粒,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退来让去。 姨妈笑着又放到叶梓允面前,“霍先生一番好意,你也别见外。” 话说到这份上,叶梓允自然不好推脱,只是这碗汤放在面前,她一口都没有喝。 霍立昕看在眼里,并未多说,只略微吃了两三口就没有胃口。 饭后,霍立昕帮忙收拾,姨妈哪里能让客人动手,匆匆打发这群年轻后辈休息。 孟倾缠着霍立昕要玩,被叶山亭和sam带走,只留霍立昕快步追上了上楼的叶梓允。 “舒怡和你说的话,你并不能全信。” 叶梓允停下脚步,“她是你未婚妻,你怎么能这样说?” “因为我比你了解她。” “可我比你更知道她爱你。” “不。”霍立昕冷笑,“你不是比我更知道,是你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有多么卑劣狠毒。” “霍立昕。”叶梓允恼了,“我拜托你不要总是对你的女朋友如此不屑与中伤。你既然选择和她在一起,爱上了她,就该为她考虑,而不是像你这样……” “我不爱她。”霍立昕简单利落地打断叶梓允的话,好像根本不在乎。 叶梓允叹了口气,“我不想和你谈论你的感情,我没有义务。” “你也没有资格。” “……”叶梓允冷笑,“是啊,我怎么能忘了,我是你的谁啊?” 说完,叶梓允转身快步上楼,霍立昕却突然笑道:“你是在和我使性子吗?还是,在和我吵架?” 叶梓允深吸一口气,回头瞪着他,“霍先生,孕妇脾气不稳定,就这样,晚安!” 撂下他一个人站在楼梯上,叶梓允大步去了姨妈的房间,之前答应要来帮忙找东西。 霍立昕笑得恣意潇洒,只是这样的笑容在叶梓允离去后,最终凝结成了嘴角的苦恼。 安市市中心。 窗外,夜色深沉,家家户户亮起的灯仍旧抵不过此时连绵无际又浓稠的黑暗。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阮湄刚从车上下来,一袭酒红色的连衣裙在灯光照耀下更显神秘优雅。她从司机手里接过零钱,边低头打开手拿包,边往小区里走,余光习惯性地瞥向门口灌木丛掩映下的那抹黑影。 他竟然还在那里,像个流浪汉耸拉着头坐着。 阮湄想起下午下的那场雨,心头不禁抽搐,站在路灯下竟也有几分犹豫。 “你到底想要怎样?” 一双黑色蕾丝珍珠高跟鞋出现在他低垂的视野里,霍立川突然兴奋地昂起头,“你终于和我说话了!” 阮湄皱眉打量着他,“这么多天,你真的没回家?狼狈邋遢成了这个样子。” “等你啊。”霍立川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和衣摆,尴尬地扭捏,“我现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想要问什么,也好奇我的家里是什么样。” 霍立川点了点头,声音夹在喉咙里沙沙地咯吱响,却开不了口。 阮湄叹了口气,“上来吧,你这身也该好好洗洗,换一套了。” 霍立川许是没料到阮湄竟然会答应自己,之前她屏蔽了所有他的联系方式,甚至只要是陌生号码她都不肯理会,今天没想到她和自己说了话,还答应带自己去她家。霍立川僵硬地杵在原地,直到阮湄催促了他好几遍,霍立川才跟上去。 公寓的门开后,保姆很快迎来,照例汇报今日康康的情况。 阮湄疲惫地脱下高跟鞋,示意身后的霍立川,“带他去洗澡,再准备干净的衣服给他。” 保姆应下后,引着霍立川去了浴室。 等他终于换上干净的天蓝色居家服出来时,却不见阮湄,他用白毛巾揉了揉湿哒哒的头发,隐约能听见阮湄逗弄孩子的声音,才寻着声音走向卧室。 “哦,妈妈的乖宝宝,让妈妈看看你今天长胖没有……” 阮湄抱着孩子站在窗前,手里拿着玩具逗弄,时不时孩子会嘻嘻两声笑。 “这就是你的孩子。” 阮湄抬头,霍立川浅笑地依靠着门框,“对,他叫康康。” 阮湄抱着孩子走向霍立川,他细细打量着这个孩子。 比同龄宝贝看起来都要面黄肌瘦,眼神没有光泽,总给人迟钝的感觉。 霍立川纳闷不解,阮湄有钱又爱孩子,肯定会养得精致,可为什么孩子却…… “你不明白,对不对?”阮湄看出他眼里的疑惑,只是嗤笑,“他天生智障。” 霍立川大惊失色,“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会……” “上天就是这么不公。”阮湄抱着孩子放进婴儿床里,继续逗弄手中的玩具,可孩子好似根本看不见似的,似笑非笑,“我从出生起饱受折磨,好不容易凭自己的力量站到今天的地位,拥有这么好的生活条件,我以为……我能给我的孩子最好的未来,不会让他像我一样痛苦,遭人非议辱骂,可是……” 阮湄苦笑,“可是到头来呢,我得到的就是这些。没有爱人的房子、没有温度的金钱,还有个智障的孩子,为什么上天就要这么不公!我努力改变现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打回原形!为什么?为什么有的人一出生什么都有,一路一帆风顺,为什么我受尽磨难好不容易突破我的阶层,却一无所有!” 霍立川沉默地站在阮湄身后,无话可说。 “知道了吧,这就是我的生活。”阮湄回眸瞪着他,“我带你来看得很清楚,我没有工作,但我比任何母亲都需要钱!生活费、医疗费和教育费,都是钱。所以麻烦你不要再和我谈论感情,除非它很值钱。” 霍立川咬唇,赶忙说道:“我很有钱!” “是,你有个厉害又有钱的哥哥,在他面前,你永远做不了主。他不会同意。” “我会想办法,阮湄,你相信我!”霍立川着急地半蹲在阮湄面前,紧紧抓着她的手。 阮湄不过一声冷笑,抽出自己的手,“你给不了我想要的。” “你都不愿意试一试……” “因为我经受不起任何失败!”阮湄勃然恼怒,“我不可能拿我宝贵的时间和美貌与仅有的机会,耗在你一个愣头青年身上。你只是个大学生,自己都没有钱,还想要养我和康康?拜托你清醒一点,今晚过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阮湄……” “你聪明一点吧,难道你不觉得一个寡妇家里,怎么会有男人居家服给你换?” 霍立川瞠目,茫然地低眉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走吧。”阮湄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红钞甩在霍立川脸上,他仍然目不转睛地愣在那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霍立川突然转身就跑,砰的一声,能听见玄关的大门被关上。 阮湄深吸一口气,憋着眼眶里泛滥的眼泪,只是抽着鼻子,继续逗弄康康。 “夫人……” “滚!”阮湄略带哭腔的咆哮声,吓得婴儿床里的康康骤然大哭。 阮湄头疼欲裂,交给保姆处理后,自己捂额又出了门。 第四百六十二章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 冲出单元楼后,阮湄才惊觉原来下雨了。 狂风乍起,骤雨倾盆,树叶张牙舞爪地肆意咆哮。 阮湄没有任何迟疑,大步冲进雨里,短发黏在脸侧,湿透的连衣裙像是落水的蝴蝶。 一束束豆大的雨滴恍若小石子砸在身上,皮肤犹如被无数枚针扎似的疼,打落在脚边的水坑里溅起一朵朵凌乱的水花。院子里两排的灌木丛都被洇染成了一团墨绿色,在昏黄的路灯下,雨水模糊的视线里什么都看不清。 阮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泥水溅在她小腿落下一排肮脏的印记。 可是她并不在乎,现在她这般肮脏的躯体,难道还怕什么肮脏吗? 阮湄绕过一棵粗大的老树,单手撑着树干频频喘气,雨水滑落进嘴里,刺骨的沁凉。 却没想到,眼前的水坑传来被人践踏的声响,一步一步,步步逼近阮湄。 她惊慌失措地抬眸,始料未及地跌进霍立川的怀里,他的体温温暖着她被雨水寒透的身子。这副,早已经肮脏不堪的身子。阮湄的双眼一瞪,奋力推开他,低吼道:“你到底还想怎样?求你放过我,好吗?” “我不是来害你,只是想要救你。”霍立川皱眉哀苦,眉骨落下的雨蜿蜿蜒蜒。 阮湄冷笑,“救我?我现在过着这么好的日子,还需要你来救我?在美国我混的吃不到一口饭的时候,我自己都能救活自己,哪里需要你?我能回国傍大款,我能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你能给我什么?” “我能给你爱!给你稳定的家!给孩子最好的未来!” 阮湄心头微怔,抽搐的疼,嘴角的讥笑却仍不改,“就凭你?” “是,就凭我,凭我有本事有能力有人脉,等我马上去找工作,就能给你。” 阮湄无奈地昂头,“多么天真的人,多么天真的想法!” “天真的是你!”霍立川当即怒喝,“过去是你一个人,无能为力,可现在是我们两个成年人,有什么做不到?甚至都还没有开始,你已经得出结论。” “因为我知道结果,不会有奇迹。” “世间上的奇迹,就是我们身为人,肯去做,而不光光只是想!”阮湄木讷,霍立川抓住她的双肩,雨水哗啦啦冲刷在他脸上,“选择我,才是你最好的投资。不管你现在和哪个有钱的男人在一起,都不可能长久,你很清楚!我喜欢你,喜欢你的孩子,喜欢我们以后能有一个家。” 阮湄茫然又迷离地看着霍立川,“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被两个女人追得无处可躲。以你的身家背景和身材容貌,根本不缺妙龄少女,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霍立川皱眉,突然扣住阮湄的后脑,强势的在双唇间烙印下火热的一个吻。 阮湄想要推开他,他更加强迫她而加深了这个吻。 柔软的唇舌在她的口腔里一寸一寸描摹,勾勾缠缠,阮湄最先的反抗,在他的进攻下早已融化。他的吻,疯狂、激烈又炙热,肆无忌惮掠夺着女人娇弱的呼吸。 这是个年轻的男人,很年轻,阮湄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了,一如很久没有爱过人。 此时狂跳的心脏仿佛无法承受,从她湿润的双唇里溢出了女人羞涩舒适的声音。 两人被雨水浸湿后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两具缠绵的身子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最真实的身体。火热的吻交缠间已经分不清谁的呼吸更加急促沉重。 站不住的阮湄被霍立川压到树干上,叫阮湄飘飘忽忽早已丧失理智。 他的吻顺着阮湄的脸颊落到她的脖颈处,轻声呢喃,“因为我爱你。” 阮湄喘着温热的气,浑身燥热,“你知道什么时候是爱吗?” “你就是我的爱。”霍立川吻着她的肩头。 阮湄享受地昂头向后靠去,“你会后悔的。” “只是因为我太年轻?” “因为你的不成熟,因为执念和痴迷封闭了你的心智和眼睛。” 霍立川的手似有似无地轻点阮湄白皙的大腿,轻咬着她的耳垂,“我可以让你看看,我是个成熟的男人!” “你后悔的时候,就不会认为这一切是美好了。”她抱着他的头,意乱情迷揉搓他的头发,“现在,不是很好吗?没有我,你没有压力,天高海阔,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可以爱任何一个人!” 这是一晚疯狂的夜,狂暴的雨唤醒了人们心头压抑的狂野。 在骤雨的掩护下,在黑夜的笼罩下,在街灯迷离的烘托之下,是若隐若现的浅吟低哼。 冰冷的雨夜,刹那间迸出了火山熔浆般的炽热炎炎。 次日天亮,阮湄陷在柔软又温暖的被窝里,睁开眼时,窗外已是明媚的阳光。 她扶着额头坐起身,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干痛,轻咳了几声不见好,好像卡了块石头。 “醒了。”霍立川走进来,托着早餐放在床头,“吃点东西再吃药。” “你……”阮湄捂着咽喉,皱眉,吞咽口水都难受,“怎么还在?” “昨天的事别说你忘了,你答应过我。”霍立川端着水喂她。 阮湄自然没忘,只是不相信而已,霍立川又向她伸来手,“给我。” “什么?”难道她昨天混乱之下还答应了什么? “钥匙。以后我和你在一起,难道不该有你家的钥匙?” 阮湄叹了口气,只觉得比宿醉后醒来还要头痛,“你当真?” “很认真。”霍立川严肃的样子的确不是在开玩笑。 “钥匙我会叫人准备好。”阮湄又补充道,“只是,这件事我不想告诉别人。” “为什么?” “我不想。” 霍立川咬了咬牙,“好,我不逼你,以后有时间,我等你,先吃早餐。” 阮湄看了眼床头柜上比保姆做得还丰盛的早餐,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霍立川却已经拿了块三明治递到她嘴边,阮湄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吃。 正好她的手机铃声化解了此时的尴尬,顾不得陈曼这时候找她做什么,便急忙接通。 “有事?” “叶梓允现在在哪里?我要找他算账!” 第四百六十三章 再美的风景唯独没有你 乡间田野的阳光,自有种城市不可比拟的柔美。没有高大写字楼的玻璃反光,没有卷起城市废气与尘烟的黄风,这里是辽阔的天地,视野宽敞明亮。 恍若加了滤镜的蓝天不染纤尘,连丝云彩都没有。 远处接近地平线时是刺眼的白,衬托出连绵起伏的山头郁郁葱葱。周围的旅舍农房都只有两三层楼高,稀疏的分布,干净的水泥路穿梭在茂盛的绿草红花间。这个季节正是桃花繁盛的时候,叶梓允一行人在天还未亮透时已出门赏花去了。 “为什么要来这么早?”姨妈不解。 叶梓允扫视四周清冷的晨雾,此时引入眼帘的桃花林若隐若现,烟青色的迷离别有意境的美。她牵着小孟倾的手,晃了晃,“好看吗?” “……嗯?”小孟倾朦胧地不知所措。 叶梓允方才笑道:“原来小时光还没睡醒?” “我陪着他,你们都去逛逛吧,这啊,我常来。” 姨妈说笑间已抱起了孟倾,因为清晨湿气重,他们并没有铺上野餐毯,而是在姨妈说的那处亭子里休息。叶山亭虽然看不见,却也能嗅出清冷的风里杂糅的桃花香,很是惬意,sam遂领着他往桃花林更深处走去。 霍立昕却站在叶梓允面前,幽幽地笑道:“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你带我去的,能有什么好地方?” “既然好奇,就来看看。” 叶梓允挑眉,“我不是好奇,是拒绝。” “由不得你。” 霍立昕拉住叶梓允的手腕,二话不说大步出了亭子。 叶梓允只得急促地跟上,想要挣脱,却发现他拽着自己并不是很有力,却很紧。 姨妈抱着孟倾,敛了笑意,“看来霍先生和你叶阿姨的关系很要好啊,只可惜……” 只可惜,叶梓允已经嫁给了盛凯锋。 然而这一点,对于霍立昕来说,从来都不值得叹息,因为他不认定这就是结局。 霍立昕带着叶梓允登上一片高地,说高呢,其实就是一个小土坡,人站在上面正好能平视桃花林的树冠和天边那一抹青蓝灰;说低呢,近看能看清朵朵娇艳的桃花,像是穿着粉色芭蕾舞裙的小精灵,远观能为这一片连绵的桃花林而感到震撼。 尤其当他们刚刚站定时,远处的地平线上泛起旖旎的朝霞,由白、橘黄到粉红、浅蓝的渐变,是大自然最美的颜色搭配,竟与满眼从烟青色晨雾中渐渐苏醒的桃花相呼应,美如仙境。 风拂过时,潮湿的露珠浸染了几分桃花香,颇为凄美地跌落。那摇曳的花枝更似优雅高贵的舞步,温柔婉约,令人心旷神怡。等到太阳从地平线后射出万丈光芒,如金色的毡布铺满天空,照亮了一片一片鱼鳞似的云。 叶梓允与霍立昕并肩立在绚烂缤纷的天空下,满眼是最好的颜料也描绘不出的美景,就连叶梓允也暂时忘却了与霍立昕非敌非友的关系,温柔地呢喃道:“好美。” “我第一年来这里的时候发现的,所以我为此还画了一幅画。” “可在市场上并没有你的新画作。” 霍立昕低眉而笑,日出霞光下的女人,柔美如一枚花瓣,“你还是关注我的。” 叶梓允撇了撇嘴,“只是新闻里没有你,我不用关注也会知道。” “因为那副画我觉得不完美。”霍立昕炯炯有神的目光如此时的桃林,灼灼其华。 “你不是向来如此?” “我知道它哪里不完美,也知道如何修改。” “哦。”叶梓允实在不明白他说这些的意思,“你本来就是这样啊。” 霍立昕笑了,“你应该问我,哪里不完美,怎么改,那么我就能告诉你了。” 叶梓允冷笑,“我为什么要按照你的剧本来?别在这么美的美景前,大煞风景。” “就算你不问,我也想告诉你。” “你爱说不说。” 风拂起她细腻轻柔的长发,白色的裙摆如流水在空中滑过完美的弧度,她与景如为一体。 “因为你。”低沉却充满力量的嗓音,沉淀在风吹桃林的芳香里,足以迷人心神。 叶梓允的身子微僵,心里咚咚咚地狂跳。 “缺了你,我的画不再完美,我的生活也不再完整。” “霍立昕……” “包括我。”霍立昕凝视着她的眼睛,根本不在乎她说什么,“没有灵魂,如同行尸走肉。” 叶梓允咬着双唇,无奈却又坚毅,“反正已经这么多年,你我都活得很好。” “那是因为我没有能力。”霍立昕神情严肃认真,咬重了语气,“我没有能力让你从叶鹤正这个魔鬼的手里解脱,也没有能力给你安稳和幸福,所以我不得不坚持活得很好!可是我真的好吗?你很清楚。” “你……” “我有你的所有联系方式,在我痛苦的时候,在我落难的时候,在我被投资方一遍一遍拒绝扔到大马路上的时候,我无比想要联系你!想要听你的声音,想要看到你的笑脸,但是我不可以!我知道,我必须成功,否则你的脸上永远不会有笑容!” 叶梓允懵了。 “当年你离开,我没有阻拦,是我自认为不够强大,不能保护你,而我现在回来,是我真正拥有了力量,拥有了能给予你一切美好与幸福的能力。哪怕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可以让他们以你的名字命令,这就是我的本事!” 霍立昕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叶梓允木讷了良久,飘逸的发丝与裙摆在风中凌乱,一如她的心事。 “可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 灵动的双眸直直凝望着霍立昕的眼睛,俊美的剑眉微微一拧,却拧在了她的心里。 哪怕明知道会是伤害,可是如果现在不说清,对他何曾又不是另一种伤害? “你真正了解我吗?”叶梓允的声音轻灵温婉,“这只是你觉得我需要的,而我真正需要的,你反而错过并抛弃,再也给不了我。” 霍立昕耸动着喉结,好似吞咽石头般难受。 “我想要的只是陪伴,在我最需要有人的时候,能有这个人出现在我身边。” 叶梓允发自肺腑,言道:“哪怕这个人一无所有,哪怕这个人根本不能改变现状不能解决问题,只要一句话一个拥抱,足够。哪怕你现在拥有了力量和能力,可是当年分开的时间、在彼此心里造成的伤害,无法逾越的鸿沟,都是你现在永远无法弥补的。” 霍立昕深邃的墨瞳狂闪不已,叶梓允甚至能感觉到他拉着自己的手渗出了冷汗。 “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没有你,现在你的出现也没有意义。而我,也找到了我心里最想要的那个人,他就是凯锋。不是你,霍立昕。” “可是我可以,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未来的时间我都会加倍对你好!” 霍立昕激动地扣住叶梓允的双肩,很紧很用力,同样也很慌张很无措很苍白,很害怕。 第四百六十四章 往事在心口烙下的伤疤 “立昕,你应该明白。” 风吹过桃林,悉悉率率,叶梓允的声音听起来犹如从远处的山头飘来,空灵清冷。 “就像博尔赫斯的句子,使他觉得遥远的不是时间长,而是两三件不可挽回的事。” 她的话音轻柔得仿佛是一朵云,却在霍立昕的心里投射下厚重的阴翳,阴风阵阵。 “一段感情的破灭,并不需要轰轰烈烈的恶语相向,只需要几件再芝麻绿豆般的细节。你越来越烦躁的语气,你越来越急躁的脾气,你越来越令人捉摸不透的心事,你我之间越来越深的隔阂……甚至你会忘记我最讨厌的东西,而硬要把它送给我,反而还怪我没有开心激动的表情。霍立昕,你想过没有,我们是否适合? “曾经的往事,只是青春岁月里一道明媚的阳光。虽然也有阴雨,却也在时间里发酵成了美酒。我相信它是美好的,一如我相信你的为人。可是过去的终究是过去,我不想重蹈覆辙。因为我们谁都不会为彼此改变,而我的心也已经有了归宿,你同样也是。 “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失望是许多小事的日积月累,而分手从来都不是一时冲动。”叶梓允捂着心口,温柔的神色如初升的旭日般明媚,“感情,是心的感受,也是在心里的积累。时间和距离或许能模糊我们的记忆,但是心里的感受当时越强烈,现在也只会越清晰。 “它时时刻刻提醒我,爱是一种积累,而不爱同样也是。” 叶梓允毫不费力地抽出自己的手,霍立昕早已僵硬得丝毫力气都没有。 “允儿……”霍立昕红润的眼眶里满是痛苦,“给我一次机会。” 叶梓允没有再开口,转身离去之时,风吹拂她的长发扫过霍立昕的脸颊。 他伸手去抓,抓住了她腰间一条飘带,却又从手里滑落,最终只留下一抹空气。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鼻尖萦绕她发丝的清香,杂糅在桃花香里,仿佛到处都是叶梓允的气息。霍立昕站了许久,天地间他仿佛如一块雕塑的石头。凌冽的风如鞭子抽打在他身上,好像这一切都只是场虚无的梦。 梦醒,他肯定还是在安大大一的自习室里睡觉,而叶梓允肯定会叫醒他。 …… “喂,醒醒!” 霍立昕感到自己头上被什么东西一砸,嘴角疼得嘶了一声后,他揉着头睁开了眼,“又用这么厚的书砸我?你不担心把我砸傻?我傻了,拖着你一辈子折磨死你。” “马上要四级考试了,谁叫你睡得这么香?”叶梓允放下英语课本,继续看起来。 霍立昕勾唇坏笑道:“怎么,你还有理了?” 他勾着脚,勾住叶梓允的椅子,猛地一拉,椅子竟然当真被他拉到面前,叶梓允惊讶的始料未及,猛抽一口冷气,霍立昕的双臂已经牢牢撑在椅背上,束缚住了她,“我看看你这张伶牙俐齿的小嘴,究竟有多厉害。” “唔……” 霍立昕抓起桌上的一片薯片,看似恼怒却温柔地喂进叶梓允嘴里。 反倒是他们对面的那位叶梓允的室友看不下去了,打趣地笑道:“别欺负我们单身狗啊!小心你们秀恩爱太多,会受到单身狗的诅咒,分得快!” 彼时霍立昕反驳了她的观点,而叶梓允笑而不语,只是在霍立昕的教科书上又画了笔重点。当时的他们,才貌双全,成了校园里最有名的一对情侣,被许多人看好自然也被许多人不看好。 但是任凭是谁也没想到,就在英语四级考试的前一天,叶梓允单方面分手了。 起因是校园论坛贴出的帖子,一石激起千层浪,十分钟不到,校园论坛的服务器都被这群得知劲爆新闻的莘莘学子们挤爆了。而直到如今,到底是何人发的帖,还是不知道,但是帖子的内容却叫人想忘都忘不到—— “惊天爆炸性消息!!安大校草陪一女孩(并非女友)进出妇产科,堕胎!!” 当时还有很多人挖出了以前的爆料贴,都是关于霍立昕脚踏n条船的花边新闻。 每一张帖子里都有霍立昕左拥右抱的照片,拍得十分清楚。 叶梓允只是选择相信他,相信自己爱的男人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以前是现在堕胎的帖子也是。毕竟从来没有这样的女人出现在她面前,出现在霍立昕的周围,但这一次,堕胎贴的女主人公却正大光明找上了叶梓允。 那是专业课的下课时间,这位女主人公趾高气扬的走进教室,站在叶梓允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叶梓允,自己怀的是霍立昕的孩子,而且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为霍立昕打胎,所以要叶梓允知趣的离开。 在场的同学顿时叽叽喳喳地吵闹开了,可她并不在意,反倒是叶梓允惊慌失措的红了脸。 女主人公又翻出许多照片和视频给叶梓允看,证据确凿,叶梓允想要自欺欺人都办不到。 霍立昕不知道当时叶梓允的情绪有多么崩溃,因为远在美国参加绘画大赛的他根本不知道安大发生的事。当他正为第二天参赛的作品还在熬夜时,叶梓允打来的电话,他根本不想接,最后被铃声炒得烦,他终于接通了电话。 只是叶梓允甚至来不及开口,霍立昕已经不耐烦地低吼道:“别烦我!” 然后,叶梓允只能听着听筒里冰冷的嘟嘟声,一夜又一夜,一日又一日。 她本来应该早习惯的,因为她已经忘了从什么时候他的语气变得不耐烦,他的短信不再秒回,只要当他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像招呼宠物一样对叶梓允好,回头又变得冷傲孤僻。这样的日子,叶梓允的确已经麻木,直到这件事后,彻底心灰意冷。 又不知道是谁发帖,揭秘叶梓允与她继父有不正当关系。 此后,她一个人饱尝同学们的非议与嘲笑的目光,甚至还有人明目张胆辱骂和捉弄她。 整个事态的发展到最后,竟变成她的因果报应、咎由自取,而霍立昕只是无辜受害者。 叶梓允那时候不明白舆论是怎么回事,却承受不起它的压力,走了。 不告而别。 等霍立昕拿了美国大奖欢欢喜喜回来,却只从这位堕胎帖的女主人公口中得知,叶梓允给他戴了绿帽子,已经转校离开。 金灿灿的奖杯当场砸落地上,砸出一个无法弥补修复的缺口。 这个大奖为他打开了另外一条人生道路,却也是这个大奖让他错失太多。 “像这样的女孩,根本不配和你在一起,她自己要走,不怪谁。”女孩蹲下身子拾起奖杯,吹了吹上面的灰,“走了也好,怎么能平白无故耽误了你的前途?我爸爸为你安排的这趟美国之旅,才是你最大的收获。” 霍立昕完全懵了,立在原地僵硬得不知所措。 “还有,我堕胎的事不小心牵涉了你,但……这种事我不好解释,总不能我自己站出来说我自己行为不检点,怀孕、堕胎都是不同的男人陪我,所以……我很抱歉,毕竟这件事我才是受害者,我实在不想再被人错怪得没有颜面待下去,就像……逃跑的叶梓允,她知道没脸见你……” 第四百六十五章 亲手埋葬的爱情 第二天一大早,强势的风拍打着窗叶,哐哐哐的惊响,吵醒了瘫倒在茶几与沙发之间的地毯上烂醉如泥的霍立昕。他头疼得几乎炸裂,一只手撑着沙发,艰难地爬起来。风从窗外吹来扑打在他酡红的脸上,夹杂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吹散开满屋子的酒气。 反倒叫他清醒了不少,顺势跌坐在沙发里,昂着头,捂着额头,断片的记忆只剩碎片。 但是叶梓允那一句句平淡到不含任何感情的句子,还是如刀扎在他心里。 这一刻,霍立昕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心又再为她碎了一次。 这么多年来,总共修修补补了多少次,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仿佛,支持他活下去的动力,也只剩下痛苦了。 霍立昕冷嘲热讽地讥笑着自己,不知道又长吁短叹了多久,他才洗漱换了身衣服出门。 雨水沿着民宿屋顶的瓦片一滴一滴敲打出清爽的节奏,没了都市的浮躁,在幽静的乡下更觉心旷神怡。花园的荷池里溅起欢舞灵动的水花,霍立昕一路冒着细雨推开听雨轩的雕花木门。 姨妈抱着孟倾剥着水果,叶山亭站在轩窗前听雨品茗,隔着缭绕的水气,他阴柔的脸更有古代书生的气息。sam则最为随意洒脱地躺在中式沙发椅里,玩着平板上的游戏。 “只有你们?”霍立昕站在门口没进来。 “姐去前厅了。”叶山亭嗅着淡雅的茶香,轻轻抿了一小口。 霍立昕转身要走,却被姨妈唤住,“霍先生,我熬了醒酒茶,还是喝一杯的好。” 姨妈放下孟倾等他自己去吃水果,方才领着霍立昕出了听雨轩。 “老板娘怎么知道我喝醉了酒?”他昨晚没惊动任何人,喝得也是自己带来的酒。 “你是不是在猜,梓允曾经看望过你?”姨妈的话说得直白,开门见山。 霍立昕自然也不会再隐藏,只叹息道:“我知道她不会。” “不错,虽然我和梓允相聚的时间很短,但我也知道,她是个说一不二的女孩。但凡是她认定的,想要改变很难。而对于你,我不知道你们的过去,但我看得出来,霍先生对梓允的照顾体贴,但是我有句话……” “我所拥有的,都是为了她。”霍立昕打断了姨妈的话,也凝滞了脚步,郑重其事地说道,“无论我现在有多么成功,都抵不过允儿能在我身边。只是这份心思,过去是一个无从述说的秘密,而现在会是我的动力。” 姨妈微怔,虽然猜到霍立昕对叶梓允的好感,却没想到他用情早已如此之深。 “你们……你……你对梓允……你每年来都是……” “是。” “你从一开始到我店里也是……” “是。” “你……你到底对梓允是什么心思?” “我不仅喜欢她,不仅爱她,我更为她痴迷、疯狂,为她倾注我一生所有去赌我们缘分。” 姨妈瞠目,愕然的双眸里是毫无心理准备的惊讶,努力想要理清其中的关系,“你什么时候……” “初中和她同班开始。” 姨妈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情根早已这么深了。 “可是霍先生,爱情不是一场赌注,哪怕你用尽一生财富与心血,也是徒劳无功。” 霍立昕苦闷得似笑非笑道:“或许,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话说到这个份上,姨妈只得叹息,最后霍立昕喝完一碗醒酒茶再去前厅时,叶梓允又回了听雨轩。等霍立昕再到听雨轩时,叶梓允又和姨妈去了别处。他们之间似乎总是错过。 比起有缘无分,霍立昕更愿意相信,是叶梓允知道他的心意后,刻意回避。 “大哥是不是太心急了?”叶山亭悠悠地低语,“应该先从朋友开始。” “我未必有那么多时间。”霍立昕陷进沙发,“利用撞伤罗娜拖住盛凯锋,时间不多。” sam嚼着苹果,说话声咕咕哝哝,“可你这不是把她给吓跑了吗?” 霍立昕双手靠着膝盖交握,叹气道:“面对她,我脾气总是不稳定。明明为她好,一着急到头来却成了伤害她。我想要冷静,想要循序渐进,可是她……就是有本事让我无能为力,让我恼怒悔恨自己的所作所为。” “很难相信大哥也有这样的时候。” sam口无遮拦,被霍立昕幽深的余光一瞥,立马往嘴里塞了牙苹果,不再说话。 “当年的误会,还是她的心结,找个机会解释清楚吧。”叶山亭建议。 “错过的时间与陪伴,现在解释还有用吗?”霍立昕垂头丧气,只能苦笑。 叶山亭嗅着茶香,云云道:“至少,对你来说问心无愧。” 轩窗外的雨,像是江南水乡邻家的妹子在掩面而泣,哭得那样凄美,那样温婉。 霍立昕思索着叶山亭的话,渐渐看得出神。 此时,姨妈在小火炉上煨着茶壶,茶水顶着茶盖噗噜噗噜的响,溢出的茶水浇落烧红的煤炭上嗤嗤嘶嘶的响,显得这座别致幽静的卧房里更加安宁,袅绕间的茶香沁人心脾。 叶梓允吃不得茶,光是沉浸在茶香里也是自在。 “霍先生,好像对你有意思。”姨妈说得含蓄,替自己斟了杯暖茶后,坐在叶梓允对面。 她没想到姨妈会提到他,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你毕竟已经嫁人了,该和他保持距离。” 叶梓允无奈啊,明明是他缠着自己不放,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没嫁人生子,我倒是很看好你们两个。” “他不适合我,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不管我有没有嫁给凯锋。”叶梓允回答得斩钉截铁。 姨妈点了点头,“这样最好,只是我看霍先生对你的心思,只怕……你可得处理好。” “嗯。”叶梓允淡淡地应着。 别说姨妈这样觉得,叶梓允听完他昨天的告白后,整个人立马都不舒服。以她对霍立昕的了解,他只不过是对得不到有所执念罢了,而对于得到的他从来都不会珍惜。如果很多年前霍立昕这样同她告白,她绝对没有力量抵抗他的魅力,可是现在,她一丝波澜都无。 是该庆祝,还是该悲痛? 是她终于成长,还是变得铁石心肠? 好歹是曾经的刻骨铭心,好歹是曾经以泪度日浇灌而出的爱情。 早已被她亲手埋葬,现在又被霍立昕粗暴地挖出来暴晒在太阳里,她竟没有脸面直视。 总归是应了那句话,人的心是会变的,变得更硬,更无坚不摧。 能抵御所有外在的进攻,却抵挡不了自己内心的质疑。 她是爱盛凯锋、绝对不会离开他,这点毋庸置疑,只是她又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霍立昕? 第四百六十六章 大人的躲猫猫 午后的雨渐渐停了,天地却仍然被笼罩在潮湿的水气中。 午饭时霍立昕并没有来,叶梓允不知道他是躲着自己,还是不再愿自己了。 无论何种理由,与她而言都是一种负担也是一种解脱,至少这顿午饭她吃得有滋有味。 “你好像很高兴?”sam包了一嘴的豌豆,边嚼边说。 叶梓允笑着给孟倾夹了块炒蛋,“我难道应该不高兴?” 看着霍立昕为她痛苦为她难堪,sam自然见不得叶梓允如此灿烂的笑容。 姨妈却倏尔笑道:“刚刚盛先生来了电话,今天下午就能到了,她能不开心?” sam夹菜的手微顿,叶山亭依旧镇定自若地喝着汤,两人的心思自然心照不宣。 午饭后霍立昕也没有出现,姨妈不知道他是否吃过东西,找了他许久都没联系上。 “这么大的人,难道还会失踪?”sam气恼的双手叉腰,鼻翼翕动地站在民宿大门口。 “四处找找吧。”叶山亭叹着气,“宿醉一宿,今天心情也不好,别出意外。” 这番话落在叶梓允的心里才万般不是滋味,如果真是这样,霍立昕难道就不怕她愧疚难受?不,这个心思沉重的男人,只怕是故意以消失的方式来让自己懊悔,这样就能同情他。叶梓允咬了咬唇,感慨这个男人比狐狸还要狡猾,可自己又不能真的袖手旁观。 “分开找。”无奈之下,只要这个办法,“山亭和孟倾留在民宿,如果霍立昕回来及时通知我们。我、sam和姨妈则分开去找,周围能去的地方并不多,很快就能回来。” “你大着肚子,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姨妈不放心。 “带上小时光。”叶山亭建议,“我一个人很安全,你带着小时光,有事他能找我们。” sam不耐烦地挥着胳膊,“说的好像真会有什么事一样,我先走了。” 他的确没等任何人,直直走了。 叶梓允牵着孟倾的手选择了左边的路,姨妈自然去了右边的田间小道。 左边的路是最轻松的一条路,沿着车道,周围视野开阔,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于是她和孟倾有说有笑,孟倾觉得找人很好玩,像是躲猫猫,这一路倒也轻松。 只是走了好些开外,还是没有霍立昕的踪迹,叫叶梓允有点不安。 她甚至拨开公路边上半人高的野草翻找,担心霍立昕会不会喝醉睡在里面,但还是一无所获。这里的野草很茂盛,蔓延到公路上模糊了公路与泥土的分界线。孟倾蹲在一旁边玩边等她,叶梓允毕竟顶着个大肚子走路十分不舒服,浮肿的双脚说不出的难受,明明是雨后,叶梓允却是满头大汗。 “叶阿姨,怎么不走了?” 叶梓允回头望向来时的路,早已经看不见民宿的屋顶了,怀孕后她还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她深吸一口气,握紧孟倾的手,正准备继续朝前走去时,迎面驶来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身灰尘扑扑,满是泥泞,开得很急。 叶梓允急忙护着孟倾侧开身子让在路边,却没想到面包车会一脚急刹停在自己面前。 原本叶梓允以为是问路的游客,却没想到车门哗啦一开,五六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一窝蜂冲了下来,气势汹汹。叶梓允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人,当下心里有不祥的预感,赶紧拉着孟倾躲在自己身后,步步后退着把他塞进了野草里,几乎分辨不出。 这帮男人一门心思都在对照手里的照片,的确也没在意叶梓允的动作。 “的确是她,没错!” “看来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盛太太,跟我们走一趟吧,咱们的老板有话和你说。” 说话间,有人上来抓叶梓允的胳膊,被她闪身躲开,皱眉质问:“你们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跟我们走吧。” “至少得让我知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废话,你跟我们走了就知道了,赶紧的!” 叶梓允还想拖延时间,余光瞥向身旁的草丛,她知道孟倾已经报信去了,她绝对不能马上被带走。而那帮人自然是怕夜长梦多,时间拖得越久越会发生意外,于是两个男人冲上来左右抓着她的胳膊就往车里带,叶梓允却突然痛苦地嗷嗷大叫。 “肚子……我的肚子……” “丫的!上头没说是逮个孕妇啊!” “反正都是教训一顿,带走与不带走有什么差?” “笨蛋!都被你说出来,人还怎么跟我们走?就地解决!” 此话落地,另有个男人挽起衣袖走来,笑得贼眉鼠眼,“呵呵,疼啊,哥哥帮你转移啊!” 啪的一声脆响,叶梓允的头重重地被扇向另一侧,嘴角顿时溢出鲜血。 “现在肚子还痛吗?不说话看来就是痛!” 啪,又是一巴掌,叶梓允两边的脸刹那红肿得触目惊心。 “既然带走与不带一样,那现在也能告诉我,是谁指派你们!”叶梓允横眉竖眼地质问。 “哎哟,果然牙尖嘴利啊!接着打!” “老大,我想这怀孕的大肚子打起来肯定舒服!” 众人哄然大笑,叶梓允刹那紧张得浑身紧绷,怒吼:“你没有妻子没有爱人吗?她怀着你的孩子,你也下得了手?你们到底什么目的?” “话太多的女人招人嫌!” 男人揪着叶梓允的衣领猛地站起来又狠狠甩出去,周围的人都迅速让开,叶梓允正好摔进草丛里有所缓冲。只是还没等叶梓允缓过气,一个男人揪着她的长发狠狠一扯,疼得叶梓允一声尖叫。 “你们……到底想要怎样?这里周围都是人,他们应该都报警了……” “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报警了又怎么能证明是我们呢?” 男人嗤笑地甩开叶梓允的头,回头喊道:“这样玩,太无聊啦!” 叶梓允侧身倒在在草堆里,手上是被草叶和坚硬的泥土割伤的伤口。 听着这群男人肆无忌惮地笑声,叶梓允突然想到什么,双手拼命地在泥土里挖着。 “来,陪哥们儿几个玩玩新花样啊!” 叶梓允听见他们解开皮带,用皮带抽打空气的声音,心里骤然一寒。 男人又抓着她的肩膀想要拉她起来,却没想到叶梓允借由他的力气站起来后,突然转身撒来一把吸饱了雨水的泥土,正击中男人的鼻梁,如石头似的,疼得男人捂着鼻子步步后退。叶梓允又趁机昂着身子一脚踹向他的下体,更是疼得他蜷缩着蹲下身子。 其他男人见状,敛了笑意全都扑向叶梓允。 “臭娘们!拿你当玩具你还不乐意了!” “兄弟们是真的被你激怒了,后果我自己都怕!” 叶梓允拼命地抛掷手里的泥土和石头,但他们早有防备,轻轻一闪身便躲开,毫无作用,反倒是叶梓允手里的武器很快用光。他们倒是不慌不忙,惬意地看着她做垂死的挣扎,好像并不是冲着她的命来的。 叶梓允来不及想,只往回望去,怎么到现在都没人来救她? 第四百六十七章 情敌的立场 “看来是需要更好的教训你呀,小妞!啊……谁!” 带头的那人刚刚说完一句话,突然捂着后脑勺疼得直哼哼。 叶梓允惊慌失措地看着一块石头从他后脑弹开,滚落到地上,沉闷的响。 这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包括叶梓允,她不可能趁机逃走,因为她根本跑不动了。 “谁啊?谁活得不耐烦了!” “不耐烦的人应该是你们。”霍立昕倏尔从树后走来,好像他原本就在这里。 叶梓允目瞪口呆,难以相信自己被打了这么多巴掌,他才肯出来! 她是又急又气又埋怨,也很怀疑霍立昕怎么会这么巧在这里出现? 这帮流氓倒也没和霍立昕废话,一半的人冲上去对付霍立昕,一半的人继续折磨叶梓允。叶梓允回过神来,自然是没闲情雅致看霍立昕打架,转身要逃,却又很快被抓住。些许是有人来帮自己,些许是追自己的人少了,叶梓允又抓又咬又踢,倒也伤的他们没占着便宜。 只是女人和男人的力量总归有差距,更何况是个孕妇而对方是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叶梓允很快无力反击,硬生生被他们往野草深处拖去,只得惊慌失措的大声呼救。 霍立昕抡起一胳膊揍向带头的那人,当场凑得那人直不起身子,可霍立昕也没讨得好处。虽然他也保持运动健身的习惯,但是面对流氓群攻之下,他身手的敏捷和招式自然比不上军官出身训练有素的盛凯锋。 看着叶梓允被带走后,霍立昕奋力反击,完全不顾自己身上的伤,豁出去才制服了带头的家伙,左臂横在他的咽喉前,右手摁着自己的左拳,拼命地勒着他,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剩下的小跟班都不敢贸然出手,唯恐吃力不讨好。 “告诉你的人,立刻给我停手!” 霍立昕咬牙切齿,收紧的双臂憋得他满脸紫红,被勒的那人更是涨得脸像要爆炸一样。 最后,那人不得不妥协,示意小跟班去阻止他们。 只听那两人疯狂地大喊才吸引了自己同伴的主意,一看老大被挟持,不得了,赶紧押着叶梓允回来。虽然她已经精疲力竭,好在身上并没有严重的外伤,霍立昕稍稍松了口气,命令放人,叶梓允才晃晃悠悠走向霍立昕。 “还好吗?”他担心地皱眉。 叶梓允点点头,见他手臂上的伤和脸上的血,分明伤得比自己严重。 只是她还来不及开口,被霍立昕制服的头目突然趁他分神的机会,竟然以胳膊肘后击中霍立昕的小腹,连连数击,疼得霍立昕“呕”了一声吐出一口混杂着血腥的清水,整个人不得不捂着身上的痛而弓着身子站不起来。 叶梓允赶紧扶住他,神色慌张地压低声音,“坚持住,sam他们马上会赶来。” 霍立昕疼得只能握紧她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啊,小子,英雄救美,还以为自己多有能耐是吧?”带头的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恨得牙痒痒,却又小心翼翼地后退到自己的跟班中去,手一扬,立即下达命令,“给我往死里凑!男的女的,都别放过!” 叶梓允惊惧地瞪圆眼睛,见他们凶神恶煞地扑来,还没来及反应,她整个人都被霍立昕拉进了他的怀里,身体仿佛在瞬间失去平衡。霍立昕抱住她,护着她的肚子,任凭那帮流氓怎么打怎么踹,霍立昕都只是咬牙强忍,双臂抱着叶梓允如铁箍般牢靠。 叶梓允缩紧身子,想要抬头,却只能感受到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压在自己身上。他的心跳、他的呼吸,莫名的都叫叶梓允嗅出恐惧的味道。她想起上次罗柔柔大闹yuri中国挂牌仪式,霍立昕也同样为她挡下泼来的冷水。 只是这一次,对方出手的不再是冷水这么温和的伤害。 带头的人实在看不下去,转身从草地里翻找出一块大石头,嚷嚷着大步逼近霍立昕。 叶梓允在他的保护下浑然不知发生什么,她只能感觉到霍立昕的身子在颤抖,双臂突然失去了力量,几乎同时涌出的血腥味弥散在空气里,如烈火从叶梓允的鼻尖呛进咽喉,火辣辣得难受。 她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她的手,摸到了一团潮湿,黏黏的,身上所承受的重量越来越重,直到她快要被压垮。耳边似乎能听见混乱的打斗声,而霍立昕的双臂顺着叶梓允的肩头滑落,手掌重重打在僵硬的水泥地上,如一块巨石沉入叶梓允的心里。 不知道是谁,扶着霍立昕从叶梓允身上离开,她才深吸一口气,急忙看向周围。 sam果然赶到了,而那帮流氓此刻正倒在不远处的面包车旁,路边不知几时多了辆黑色悍马。一辆再熟悉不过的车,看着盛凯锋英挺笔直地走来,叶梓允不由得松了口气,只是僵硬的嘴角怎么都笑不开。 “抱歉,阿允。”盛凯锋蹲在她面前,心疼地凝视着她汪汪的泪眼,“我来迟了。” 叶梓允摇头,泪水如雨花被甩了出去,只是当她想要抱住盛凯锋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双手都是血,都是霍立昕的血。她倒吸一口凉气,抓紧盛凯锋的手要起来,看向sam,“他伤哪了?很重,对不对?” “浑身都是伤。”sam皱眉,“我来的路上已经叫了救护车。” 盛凯锋扶着叶梓允走过去,倒在sam怀里的霍立昕,虚弱疲惫得像是毫无招架之力的婴儿,苍白的脸色越发衬托出鲜血的殷红。他伤到了头,从头发里到脸上是一条条深红的血痕,看得叶梓允捂住双唇猛地转身躲进盛凯锋的怀里。 他知道自己的女人哭了,哪怕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另一个她爱过的男人,可盛凯锋却气不起来。他明白此时叶梓允心里的震荡,如果不是霍立昕拼死护着她拖延时间,他和sam就算赶来也只会是一场悲剧。 此时此刻,哪怕是情敌的立场,他们爱着同一个女人,盛凯锋也只是心存感谢。 救护车赶来前,盛凯锋用战地急救知识暂时处理了霍立昕身上的伤口,sam找来树枝木板作为支架,叶梓允用衣服的腰带作绑带,勉强固定住霍立昕的头颈,为急救车的医生和护士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只是谁也没想到,叶梓允在救护车里处理外伤时,突然捂着肚子满头大汗。 盛凯锋一个箭步冲上救护车急忙握住她的手,焦急得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孩子……孩子……” 护士急忙唤来医生,现场刹那之间一片混乱。 第四百六十八章 即便是这样,也好 醒来时,病房深蓝色的窗帘如同窗外傍晚的夜色弥漫,悄悄地擦过地面,无声无息。 叶梓允恍惚间好似听见了小提琴悠扬的琴音,飘飘摇摇,仿佛是从记忆里飘荡出来的。 站在夜色下,白色的礼服,一曲小提琴曲,纪离微闭的双眼隐藏了太多的无奈与悲痛,像极了他手中琴弦流淌而出的悲哀,只是记忆中他的模样已经不清楚了,只有那副银制的眼镜框架。 与其说叶梓允想起了纪离,不如说是想起了他乐曲的伤悲与惆怅。 是那时候她没有听懂的,可在睡梦间,她心里的感受竟会如此刻骨。 “醒了?”盛凯锋握紧她的手,以冰凉的唇瓣轻轻一吻。 叶梓允拧眉坐起来,着急地看向自己的肚子,盛凯锋心疼地揽过她的肩头,低语道:“受惊过度,孩子很好,放心。” “霍立昕呢?” “头部的创伤需要住院接受治疗,已经转到安市人民医院了。” 叶梓允咬着唇,耳边却仍然能听清小提琴声,才惊觉原来不是自己梦中的曲子。 她抬眸望去,狭窄的空间围着蓝色的帷幔,朦胧的光线弱弱地在外徘徊,原来是普通病房。小提琴的曲声很近,应该是病房里其他病人闲来无事的消遣。叶梓允又收回目光,握紧盛凯锋的手,“回安市吧。” “好。” “去医院。” “好。” 办理了相关的手续后,姨妈和孟倾刚从医院食堂回来,得知叶梓允要走,姨妈劝她多休息休息,不着急,却也明白叶梓允心思不定,哪怕在医院住上十天半个月也无济于事,最后也只得目送叶梓允和盛凯锋渐行渐远。 悍马沿着公路一路驶向繁华的都市,车顶是朦胧淡淡的一层悒郁,乡间的一砖一瓦都披上了一层清寒的烟灰色。车窗外炊烟四起的静谧与安稳,正被风席卷吞噬,消失在了车尾的窗户外,只在叶梓允的视野里凝结成了过去。 路上的车辆渐渐多了起来,车灯照亮了雾色,都是别的地方开往安市的车。 开进喧嚣热闹的都市街道时,天边已经彻底黑透,灯火辉煌下,悍马停靠在了医院的停车场。盛凯锋陪着叶梓允上楼,霍立昕单独住在vip病房,sam和叶山亭此时都在病房里还未离开。 盛凯锋推门而入时,舒怡正哭哭啼啼掩面往门口跑。 许是没料到此时会有人来,舒怡显然惊愕的瞠目,看清叶梓允后眼睛里闪过深沉难辨的恨意,又推开他们径直捂着脸跑开。sam担忧地看向霍立昕,好像刚才的一番谈话唯恐叶梓允听了去。 “你来了。” 肯定的陈述句,霍立昕半坐而起,头上缠着绷带,脖子被固定得不能随意扭转。 “你好像知道我一定会来。”叶梓允的态度冷漠,如此时窗外的夜风。 “其实你不用来,医生说我伤得并不要紧,观察没有后遗症,就能出院了。” 霍立昕微扬的嘴角是浅浅的笑意,因为叶梓允的到来,他喜不自胜。 “当然,你当然伤得不重。”叶梓允昂着头,傲慢的目光扎进霍立昕的心里。 盛凯锋低眉看向她,始终一句话都没说。 霍立昕却刹那眉头紧皱,他太清楚叶梓允的脾气了,这样的一句话,显然是她动怒了。 “舒怡为什么这么伤心?”叶梓允质问。 “哦,是这样,舒小姐见到霍总伤的严重,担心得哭了。”sam苍白地解释。 叶梓允目不转睛地盯着霍立昕的眼睛,“是吗?” “嗯。”霍立昕不明白叶梓允想要做什么,脸上的笑意早已凝固。 “你应该告诉她真相,那么她就不会这么伤心难过了。” “什么真相?”霍立昕疑惑。 叶梓允勾起唇角,深吸一口气,消毒水弥漫的空气里是熟悉的檀木香调,令她安心。 “这原本就是你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那些流氓打手又怎么会下重手伤你?” “叶梓允!”sam恼怒,“你说这样的话就要负责!你根本不知道……” “你为什么这样说?”霍立昕平静的声音打断了sam的低吼,只是语气骤然淡漠许多。 叶梓允冷笑,“为什么?难道你说出现在那里,只是巧合?” 霍立昕无话辩白,一双深邃的眼睛久久凝视着她,“你真的这样认为?” “是。”叶梓允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 霍立昕骤然心头一阵抽痛,五脏六腑都被人粗暴地交织打结,紧皱的眉头间更是多少难言的深情。他咬牙强忍,坚定有力的目光几乎要探进叶梓允的心里。只是她的心门早已不为他敞开,那一道道高筑的城墙仿佛拥有无坚不摧的力量,让霍立昕败下阵来。 sam几欲替霍立昕解释都被叶山亭拦了下来,在盛凯锋面前,他们不宜表现得与霍立昕太过亲近。 “我的话说完了,你好自为之。” 叶梓允没给霍立昕任何机会开口,牵着盛凯锋的手,毅然决然转身离开了病房。 他们走了之后,病房骤然安静,却压抑得叫人呼吸都难受。 “大哥,她实在太过分了!你应该实话和她说,医生说你伤到……” “实话和她说有用吗?”霍立昕现在只要一想到叶梓允的模样,心脏便抽搐得疼。 他知道,结果都一样。 sam只得闷闷坐回沙发,恼怒地砸着靠垫,气得呼哧呼哧。 叶山亭好笑地安慰着他,好像他才是被叶梓允伤害的人。 而霍立昕只是茫然地望向窗外凝重的天,白日里强装笑脸的面具在叶梓允一声声的控诉下,终于露出了它本来支离破碎又面目全非的真相。就连心底的惆怅与绝望,也被她清冷凌厉的目光照射得无处遁形。此时sam发脾气的动静越大,霍立昕越是寂寞得能听见心裂开的细小声。 出了住院部大楼,夜深人静的后花园里,路灯拉长了盛凯锋和叶梓允携手的背影。 “你应该有事想要告诉我。” 叶梓允猛地止了脚步,望着他,“为什么?” 盛凯锋捧着她的手,指腹轻柔地爱抚,“你不会无缘无故说出那样的狠话,哪怕是对他。” 叶梓允微怔,嘴角硬绷的笑意散去,垂下眼眸显露出一丝疲惫,“你总是看穿我的心。” “我说了,那是因为我住在你心里。” 叶梓允却仍然有所犹豫,被其他男人告白的这种事,说出来只是让大家都不舒服而已。 “他喜欢你,现在?”盛凯锋反倒脱口而出,尤其咬重最后两个字,叫叶梓允退无可退。 她只得咬着唇,点着头,“不过我当场拒绝了。” “我知道。” “你……知道?” “刚才你不是为了断了他的希望,才故意那样刺激他的吗?”盛凯锋温柔地撩起叶梓允脸侧的碎发别在耳后,倏尔俯身凑到她耳边,唇瓣描绘出她娇小精致的耳廓,柔声呢喃,“为此,我很高兴。” 叶梓允咯咯地掩嘴而笑,搂住盛凯锋的腰,深深地陷进他的怀里。 爱情,本来是两个人的事,可一旦牵涉了第三个人,总是一家欢喜一家愁。 可即便是这样,霍立昕也心甘情愿。 第四百六十九章 这是你欠他的 此后,叶梓允没有再去探望过霍立昕,也知道他还没有出院。 罗娜的情况稳定后,现在也已经回到盛家主宅。 盛凯锋一大早要赶到盛世集团,就罢免总裁之职这件事,他还有许多要处理的相关手续。 “你没有反抗的态度,是不是让盛罡和那帮董事大跌眼镜?” 更衣室的穿衣镜前,叶梓允替盛凯锋系着领带,深蓝色的领带衬托得他愈发稳重倨傲。 可在叶梓允面前,盛凯锋眼里的笑意始终不散,“让他们去猜我是不是另有计谋,对于这帮尔虞我诈的股东而言,所想的事情永远都要比纯粹的事实复杂。” “你这么厉害,我是不是可以少点担心?”叶梓允系好领带,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一吻。 盛凯锋笑着勾起她的下颌,“你比我更厉害,怎么想到送罗娜到主宅?盛罡居然也答应。” “很简单,我让佟武告诉盛罡,罗娜对你而言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盛凯锋微怔,“为什么?” 叶梓允理了理盛凯锋白衬衣的挺括领口,笑道:“对盛罡而言,手里能握着制约你的法宝,当然要妥善照顾好她,毕竟罗娜有很重要的利用价值。因为,你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盛罡不会伤害她?” 叶梓允的眸色微凝,想起佟武送她们去盛家路上,罗娜发起疯来的样子。 其实这也是她的私心,如果盛罡真的有意对罗娜做什么,至少就能知道罗娜是不是装疯卖傻。对于这个女人,叶梓允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她总是面上一套,实际一套,买通医生的事罗娜也不是做不出来。 “我准备走了。” 盛凯锋凑近吻住她的双唇,才惊醒了叶梓允的思绪,她挽着他的胳膊送他到玄关。 盛凯锋却倏尔停了下来,回头似有话要说,最后也并未说出口,只是印下又一道深沉的吻。叶梓允刚刚转身,手机铃声乍响,小莹正在收拾主卧,急急忙忙捧来了叶梓允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叶山亭白皙的头像。 “姐,有空吗?我想和你谈谈。” “嗯。” 两人约定在市人民医院对面的街边咖啡店见面,时间尚早,当叶梓允走进店里时,正在打扫的店员都是先一惊,看看时间后确定已经到了迎客时间才到柜台后为客人服务。叶梓允出门前并未吃早餐,所以点了热牛奶和三明治,随意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医院的大门,夜晚见着的景致和白天的完全不同。 在朦胧的夜色下,看不清太多细节,也看不见心里的紧张与忐忑。 如果那晚在病房里对霍立昕说的那些话,搁在白天,叶梓允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说出口。 虽然没有旧情可牵挂,可他毕竟又一次救了她,叶梓允也会心软。 只是,有时候,对于一些人,她必须心狠。 “面前三步左手边的咖啡桌。”sam的声音淡淡地传来。 叶梓允敛了目光,见sam搀扶着叶山亭坐下,而sam自始至终对她视若无睹。 “我在外面等你。”sam并没有留下。 省去了没必要的寒暄,叶山亭直奔主题,一封信封递给叶梓允,还有一份文件。 “这是什么?”叶梓允接过,略带疑惑。 “在民宿外对你动手的流氓混混被抓进警局后什么都不知道,但我还是查到背后指使他们的人。”叶山亭微顿,“证据就在信封里。” 叶梓允拆开信封的手却是一顿,“为什么给我看这些?” “因为你冤枉了一个拼命保护你和你孩子的人。” 叶梓允的心口一紧,合上信封口之后,放置在一旁,“这封文件又是什么?” “不打算自己看?” 叶梓允的确不打算,有些事情越是不知道越好,“你告诉我就好。” “是霍总的病历复印件。” “给我看这个做什么?”叶梓允的手心里已经渗出了细汗。 “你需要知道,霍总为你到底伤得多么严重。” 叶梓允长叹一口气,“是他让你来的。” 叶山亭摇头,“你的指责,会让许多人受伤。” “你想要和我谈的,就是这些?” “我知道是谁找人对付的你,如果你想要报复,这才是你的目标。”叶山亭深沉难辨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有惆怅有落寞又有几分狠戾,“陈曼。” 叶梓允始料未及,好在此时咖啡店员端来一杯牛奶一杯咖啡,并三明治餐点,才让她恍恍惚惚回过神,“陈曼?你……不是一直和陈曼在……” “所以调查到真相,对我来说并不难。”叶山亭摸索着端起咖啡杯,“你打算怎么报复?” 叶梓允没想到会是陈曼,其实不管背后是谁,她都没有想要报复,“她为什么会……” “因为之前你对陈氏集团的承诺,因为我迟迟还没有弥补他们的亏损。” 叶梓允才想起这桩事,恍然大悟,“你不要我插手,可你到底想要怎么弥补?” “我已经有了弥补的方法。”叶山亭并打算和叶梓允细说,“说起来,这件事你怎么怪都应该怪我,而不是霍总。” “山亭,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梓允伸手想要握住他的手,可叶山亭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快一步将双手收到桌下,握着自己的导盲杖,“不管你什么意思,这就是我的意思,如果你并不想怪我,那么你需要向霍总道歉。” 叶梓允震惊。 “毕竟,这是你欠他的。” 叶山亭摸索着徐徐站起身,躲开了叶梓允的帮助,导盲杖哒哒地打在地上渐渐走远。 叶梓允却目瞪口呆得不知所措,最后一句话,她无论如何都听不懂。 仅仅只是因为她在病房里对霍立昕说的那些话? 仅仅只是因为霍立昕两次救过她? 叶梓允跌坐回位置,双手哆哆嗦嗦地捧着牛奶杯,余光忍不住看向窗外对面的医院大楼。 夜晚说不出的话,白天更加说不出口。 更何况,既然要断掉别人的希望,又何必再去徒增烦恼? 叶梓允低眉叹了口气,看着杯中荡漾摇晃的乳白色液体,大脑也完全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在去盛世集团之前,盛凯锋却绕到了另一处幽静的茶楼,徐徐品着黄茶。 “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你到底想要怎样?”陈曼急躁地拍案而起,震得茶杯中的水溢了出来,“如果你不答应,我会不止一次找人对付叶梓允,也不只是打她几拳这么轻松!” “陈小姐。”盛凯锋悠然地放下茶杯,甚至没有抬眸多看她一眼,“你该知道,雇用帮手殴打旁人,我有权利报警。而不是坐在这里,听你利用叶梓允来威胁我。” 第四百七十章 夏天的光景 “那你坐在这里做什么?”陈曼恼怒,“你倒是报警啊!” 盛凯锋不疾不徐地昂起头,“陈小姐,如果不是叶山亭昨晚帮你求情,我想你现在不会坐在我对面指手画脚,而是老老实实待在派出所被警察拷问。” 陈曼的眼眸微闪,似是难以置信,“你……你刚才说谁?” 盛凯锋犹自品茶,低眉吹了吹水汽萦绕的茶水,弥漫开淡淡的茶香。 陈曼晃晃悠悠地跌坐回太师椅,木讷的神情却比刚才冷静多了,“山亭,他已经知道了。” “我答应他,不会为难你,也会负责陈氏集团的亏损。” “你……为什么?” “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 “是,但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不答应我,而答应山亭?” 盛凯锋搁下茶杯,目光炯炯有神,“因为他是阿允的亲弟弟。” 陈曼咬着牙,自然无话可说。 “你应该庆幸,有山亭帮你。”盛凯锋一壁起身扣上外套的纽扣,“否则……” 只余下缭绕的回音和茶香,盛凯锋走得干脆,徒留陈曼一个人精疲力尽地陷在太师椅里。 包间外,佟武拎着公文包快步跟在盛凯锋身后,神色不安,“陈氏集团的亏损数额巨大,只怕……上头是不会同意的。现在少爷又被罢免了总裁,我担心少爷会有心无力。” “只要有心,没有做不成的事。” 盛凯锋胸有成竹地大步迈出茶楼,寡默清冷的脸上如万年冰封冷峻嶙峋。 然而,事情的进展,远远比盛凯锋所能估计的还要艰难。 盛世集团的董事会召开的第二场会议里,投票决定了接替盛凯锋的新任总裁。 直到盛凯锋收到公司邮件时,才惊觉,原来盛罡能操控盛世集团排挤自己,是通过这个人。而这个人,也的的确确做到了令盛凯锋以前根本没有怀疑,他的副总,自己的好帮手,多年的好朋友,不知道在多久之前已经倒戈成了盛罡的人。 这个时候盛凯锋也终于明白,原来是这位副总趁自己不在集团,委托他暂时替盛凯锋打理盛世集团一干事宜之时,开始在集团里动了手脚。这件事,的确是盛凯锋掉以轻心了。 多年的军区部队作战的生活,他习惯了无条件的信任自己的战友,一丝怀疑都无。 虽然在商场上他提防所有敌人,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身边最亲近的搭档。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新任总裁也是聪明人,想要在盛世集团里树立威信,自然拿盛凯锋开刀最为迅速。所以根本不需要盛罡多加授意,只要是盛凯锋提议的方案,不论好坏全部被这位新任总裁剥夺,丝毫没有往日的情面。 所以当盛凯锋提到陈氏集团时,结局可想而知,当场被拒绝。 会后,佟武随盛凯锋回到办公室,气得够呛,“他也太过分了!现在其他员工都在说……” “这条路既然行不通,我再想别的办法。”盛凯锋坐在大班桌后,迅速打开电脑。 “少爷,这分明是他们刁难你!” “所以,我必须想别的办法。” 盛凯锋冷厉的目光射进佟武的心里,后者抿着双唇,自然不敢多语。 窗外的晴天渐渐多了起来,瓦蓝瓦蓝的天上几乎看不到纤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哪怕还没有到正午,阳光的温度已经如烤箱那般笼罩着大地,令人浑身不舒服。叶梓允开始每天洗两次澡,家里不敢开空凋,担心她会着凉,所以两架落地扇嗡嗡嗡的运作,从未停歇。 张妈每天都会冻许多冰块,放在风扇前解暑气,切好西瓜,叮嘱叶梓允不可贪凉。 孕妇最难熬的日子莫过于此时了,肚子越来越大,太阳也越来越热,流汗更是止不住。 屋子里哪怕比屋外凉爽舒适多了,叶梓允也比张妈她们觉得身上腻腻的、黏糊糊。 树上的蝉鸣声也变得吵闹,可树叶儿却耸拉着头,只恨不得到自己的树荫里好好歇一歇。 院子里不再见有猫猫狗狗晒太阳了,它们都躲进草丛或是阴影里吐着舌头。 哪怕到了夜间,叶梓允也总是睡不踏实。 盛凯锋又总是熬夜加班,叶梓允每次半夜醒来,都见书房的灯亮着,自己也不便去打扰。 姨妈来过电话,说是院子里的葡萄长得水灵,回头寄一箱上来。 叶梓允收到后,还发现里面有一张小孟倾画得缀满葡萄的葡萄架,她笑了。 想到自己没能在妈妈祭日那天送上全家福,她的笑又散了。 快递箱里还有一封信,无非是让叶梓允安心养胎,和叶山亭都照顾好自己。 可是叶山亭却已经很久没有回城南7号了,叶梓允知道他的新房还没装修好,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和sam住在哪里。她甚至去过yuri中国,叶山亭和sam都拒绝见她。 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向霍立昕道歉,他们竟然离家出走,不再联系,的确是叶梓允没想到的。毕竟,她不觉得叶山亭和霍立昕之间有这么深的交情。 所以最后在反省后,叶梓允觉得会不会是叶山亭对自己有所失望? 可即便如此,叶梓允也不可能去找霍立昕,于是心里也落下事,总是会胡思乱想。 想怎样联系上叶山亭,想怎样哄他回来,还想着陈曼,想着陈氏,心思一天比一天沉。 而这段时间的盛凯锋同样忙着解决集团对他的排挤,仿佛是有意想要他自己提出辞呈。 陈家企业的事还没解决,又有一堆人事来找他的麻烦,叫他寸步难行。 佟武看着都着急,许多事又帮不上忙,大家更是明目张胆的不给他好颜色。 哪怕如此,盛凯锋每次回家前,都会买新鲜的时令水果,叶梓允这段时间最爱吃。进门后仍是笑脸盈盈,完全看不出任何刁难与委屈。叶梓允问及他公事如何,盛凯锋会说一切都好,也不会详谈。反倒是佟武看着心疼,又不好说出口。 叶梓允待在家里养胎也很清闲,盛凯锋过问起生活上的事,虽然有叶山亭和陈家亏损的事叫她难熬,她却担心会让盛凯锋更烦恼更有压力。更何况,陈家的事她本来就不想盛凯锋插手,自然也不会和他讲自己的麻烦。 两个人相处时有说有笑,却在离开对方视野后,笑意骤然消失。 一个在书房步步算计,暗中动用自己的人脉;一个在床上辗转反侧,胡思乱想。 天亮后,两人说不上十句话,盛凯锋又要去盛世集团,叶梓允仍然在屋中闷得发慌。 渐渐的,盛凯锋回来得越来越晚,早上走得越来越早,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仿佛窗外沉闷压抑的乌云,一场暴风雨在所难免。 第四百七十一章 成熟的女人与年轻的男孩 霍立昕出院,是在进入盛夏后的第三个星期日。 那天的天特别蓝,蓝得像是梵高手里的颜料,火热的红日高高悬在空中,俾睨傲然。 霍立昕从住院部大楼走出来时,脸色白皙得毫无血色,阳光晃进他的眼睛里,他竟有片刻的站不稳,是裴安和顾非急忙扶住他。叶山亭在车外什么都不知,sam却皱眉道:“大哥不该出院,伤的是头啊!” “他执意如此,你又不是没劝过。” 霍立昕脚步虚浮地走来,sam拉开车门,霍立昕却突然挡在门口,回头望去远处。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个个皱眉看去时,除了白茫茫一片的阳光,什么也没有。 “叶梓允不会来的。”叶山亭什么都看不见,反倒心里更清楚。 sam哼笑道:“大哥为她住院这么久,她什么时候来过?” “是啊,山亭已经向她解释过,可是她还是不愿意。”顾非叹息。 裴安却笑得贼兮兮,“你们不懂女人心思。” 霍立昕敛了目光看着他,裴安得意地笑道:“越是不把她们放在心上,她们越是主动。大哥这么在乎她,她心里知道肯定得摆摆样子,这段时间只是吊大哥的胃口。” 霍立昕一句话都没说,坐进车里。 sam的胳膊肘撞了撞裴安,低语道:“你说的都是你那些妞,不是叶梓允。” “不都是女人吗?有什么差别?” 其余三人各自叹息地上车,都不想再和这个最懂女人的裴安说话。 毕竟他们都是男人,裴安最不懂男人。 车子平稳地驶出医院,叶山亭和顾非坐在后排陪着霍立昕。 “陈家和盛世集团的事,进展如何?”霍立昕问向叶山亭。 “一切都在掌握中。” 叶山亭细细将近段时日的情况回禀后,顾非又道,“盛罡是现在最大的赢家。” “他现在肯定庆幸自己当初答应和我们合作。”副驾的裴安笑得得意。 霍立昕后仰着头,“暂且让他继续得意,收拾了盛凯锋再说。陈家的事,抓紧节奏。” 叶山亭抿紧双唇,淡淡地点着头。 “阮湄最近特别安静,我们的人还要不要继续跟?”顾非请示。 霍立昕扭头望向车窗外一地的白光,“霍立川呢?” “每天按时上课,好像已经和阮湄没有来往了。” “立川不是这么容易服软的人,你的人被他骗了。”霍立昕敛了目光。 顾非大惊,“可是我们的人寸步不离啊……” “立川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你们的本事他难道不清楚?”霍立昕的语气里明显的生硬。 顾非无地自容般的垂下眼眸,“那现在我们的人还要不要跟?” “跟,实时汇报。”霍立昕眉心微蹙,“他要遭受爱情背叛的滋味,就让他去。” 顾非知趣地不再言语。 sam看向后视镜问道:“那么叶梓允那边……” 霍立昕的心狠狠一抽,徐徐闭上眼,良久才说道:“让舒怡去。” 午后的阳光,穿透挂在阳台上的竹帘,落下一行一行的明媚。 好似,少年笔下那一行一行饱含真情的情书。 霍立川坐在书房立式的钢琴前,指尖轻触键盘,如流水般的曲子流淌而出。 阮湄躺在贵妃椅里,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昏昏欲睡。 “你们家的遗传基因都这么好?兄弟两人的手都这么巧。” 霍立川回头笑道:“你喜欢,我以后每天都弹给你听。” 阮湄却并不觉得浪漫,只说:“你每天弹琴给我听,是打算挣我的小费?” “以后我的钱都是你的。” “你的钱从哪里来?” “我当然会找到好工作来养你!”霍立川很得意,音乐的节奏也更加欢快,“这个你不用愁,我们系主任总是夸我厉害,而且我得过很多奖,有什么国际杰出英才奖啊……” 霍立川当真认认真真地数起他的奖项来,可是阮湄一点心思都没有。 他想要努力表现来让阮湄对他们的未来有信心,可是阮湄却只对他急于表现自己、表达自己,而根本不脚踏实地计划未来的样子感到更加不耐烦。这是个现实的社会,而金钱是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衡量方式。 阮湄起身搁下书出了书房,霍立川却仍然边弹琴边絮絮叨叨,根本没意识到她已经走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一曲终了,书房里只有阮湄翻过的那本书在静静聆听。 霍立川纳闷的起身去客厅,才看见阮湄侧身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 红白条纹的窗帘将阳光老老实实拦在窗外,只有几缕阳光从窗帘底部弥漫延展在地毯上。 她只穿了件吊带的法式睡衣,细长的吊带,深v的领口,加上她蜷缩的姿态,睡衣裙摆只遮住大腿根部,无不衬托出阮湄妩媚优雅的女人味。 霍立川轻手轻脚蹲在沙发前,指尖撩过她脸颊上的碎发,又在她香艳的肩头摩挲,喉结上下吞咽着浓浓的情涌,最终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上她的侧脸。 阮湄晚上为了康康折腾,实在没睡好,现在孩子睡了,她也正好睡的踏实。 自从霍立川每天都来后,保姆在家的时间也少了,只有阮湄出门时才会来。 自然也就没人打扰阮湄和霍立川的二人世界了,尤其是在这般静谧又明媚的盛夏午后。 “你不是还要去找工作吗?”阮湄醒了,睁开眼,霍立川英俊帅气的脸此刻莫名的叫她意乱情迷。 霍立川的手游走在她的腰上,浅笑道:“明天去也是一样。” “你昨天也是这样说的。” “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说。” 霍立川俯身贴向阮湄的红唇,她却别过头去躲开,霍立川并不介意,直接吻住她的耳垂。 “能不能认真一点?”阮湄双手推开他的胸膛,捋着头发坐了起来。 霍立川撇撇嘴,只有坐正身子,“你真的舍得赶我现在去找工作?” “你知道电脑在哪里。”阮湄没好气的起来,丝绸般顺滑的睡衣轻拂过霍立川的脸。 他狡黠一笑,突然起身从身后抱住她,“晚上,今天晚上我再去找。” 阮湄烦躁的皱眉,挣扎,“我说的话,你真的一句都听不懂?” “你狠心,我却舍不得你。”年轻男孩的手和吻又开始不耐烦起来。 “霍立川!”阮湄恼羞成怒,可是身体在他的掌控下好像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了。 霍立川的舌尖描画着她的耳廓,喃喃低语道:“我克制不住爱你的冲动,如果这是我的罪过,我心甘情愿接受你的惩罚。” “……霍立川……你、你不要逼我……” 男人的手掌从她身后伸来,托着她的下巴昂起她的头靠在自己肩头上,低眉辗转热吻。 “你明明是喜欢的,不是吗?” “……” 阮湄无话可说,她在霍立川如此年轻帅气的魅力下,毫无自持的力量。 但是她的内心却在一次一次鞭挞自己,折磨自己,咒骂自己,警戒自己不能再和他疯狂下去。他太年轻了,他还有大把大把的光阴,他根本不成熟,所有的想法都太幼稚,给不了她钱更给不了她想要的虚荣。 每一次,每一次事后霍立川睡着了,她总会躲在洗手间里呕吐。 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她无比憎恨厌恶自己,如同痛恨眼下的生活一样。 第四百七十二章 有时候没有选择 阮湄疲惫地推开洗手间的门,右手无力地抓着门把手,左手撑在门框上,呼吸急促。 身后的马桶传来哗啦啦的冲水声,也遮掩不了空气里动情的气味。 霍立川趴在床上,紫色的被子只遮住他的后背,修长结实的双臂随意搭在枕头上。 阮湄很认真地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叹了口气,“为什么偏偏要是你?” “……嗯……我爱你……”睡梦中,男孩的呓语都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孩子气。 保姆正好到点来带康康出去玩,阮湄送他们出门后,一时僵立在门口发呆。 如果……如果她真的这样和霍立川交往下去,会不会也很好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吓坏了阮湄。 毕竟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这样想了,在他们还没有发生关系之前,霍立川骑自行车载着她去大学后门对面的巷子里吃麻辣烫;天气炎热的时候,霍立川甚至会买来冰棍和西瓜,两人靠在一起看电影;阮湄只要穿高跟鞋出门,霍立川都会备好一双女式运动鞋…… 他对她的照顾与呵护无微不至,是有钱的老男人给不了她的。 阮湄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的确很轻松很开心,却也是短暂的,当她的意识回到现实,霍立川给予她的一切都成了负担与压力。就好比现在,转瞬即逝的念头后阮湄又开始嘲笑自己的懦弱,竟然想要选择输给现实。 “你什么时候也会变得犹豫不决了?”阮湄讥笑。 直到书房里突兀响起的铃声才打断她的思绪,“你现在的日子很享受啊。” 阮湄的心咯噔一跳,她没有忘记这个声音,当初从警局救自己出来反倒又把自己关进小黑屋里,用水和电来折磨自己的人,就是这个声音,她不会忘记。 “是你。” “是。”对方的笑声在变声器里咕噜咕噜的响,“你的任务还没完成,你的命还在我手上。” 阮湄咽了咽吼中的硬物,“我知道。” “我好心提醒你,不要引火烧身。现在时机到了,把握好你自己的命。” 话音落地,对方迅速挂了电话。 阮湄深吸一口气,看着桌上斑驳的阳光摇曳,可无能怎么晃也逃不出风掌控的范围。 就好像她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这般心不由己。 也许是被这个人操纵后,也许……是从她出生的那天开始。 阮湄苦笑,腰间冷不丁的多了双手,手掌牢牢握住她胸前的饱满。 “怎么站在这里发呆?”霍立川火热的气息呼哧在她的脖颈间,很痒。 阮湄的身子僵硬,手机咚的一声掉在桌上。 霍立川松开她,好奇地看着她不解,“怎么了吗?” “唔!” 阮湄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勾住霍立川的脖子,主动地吻住他,撬开贝齿深深缠绵。 霍立川瞪圆眼睛,双手顺势搂住她纤细的腰身,抱起她,直接走向书房的贵妃椅。 阳光照亮阮湄在他身上坐得笔直的身影,投射到对面的白墙上,震动得如狂风中的竹影。 一个多小时后,阮湄依偎在霍立川的怀里,浸泡着浴缸的热水。 水很热,两个人的身子同样也很热。 “你的论文答辩日子快到了?” “嗯,下个星期。”霍立川的手指缠绕着阮湄的发丝,香味四溢。 “明天你不用来了,好好准备吧,再找找有什么工作。” 霍立川纳闷地挑眉,“为什么?我可以晚上来看你。” “我……朋友找我帮忙,这段时间会很忙。你考完试再来找我。” 霍立川自然舍不得,抱紧了她,身子紧紧相贴,“那你准备怎么弥补我?” 阮湄笑了,手背在身后紧紧握住一根火热的铁柱,“你想要什么方式?” “你最爱的那种。” 霍立川抱住她的腰忽然起身翻转,溅落一地的水,将阮湄压在自己身下。 深情又蛊惑的目光如羽毛似的轻轻扫过她的每一寸肌肤,霍立川的吻沿着她的胸口一路往下。阮湄浑身的热流刹那间膨胀到极致,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早已飘飘忽忽得坠入云里。 就让她好好的纵情享受吧! 为什么一定要在两难之间做出选择呢? 她既要钱要地位,还要霍立川对自己的爱与痴迷,又有什么不可呢? 困惑得到解决,前途似乎一片光明,眼下又沉浸在男人的示爱之下,她太舒服了。 一声低吟,情不自禁从嘴角溢出。 暖暖的浴室里,仿佛弥漫开如红玫瑰般殷红的水雾。 入夜,闷热的风丝毫没有缓解炙烤了一天烈日的大地暑气。 叶梓允模模糊糊在床上侧着身子,虽然很困,却总是半天睡不着。 “……逼我到这一步!” 啪的一声响,文件砸在书桌上。 叶梓允警醒地半坐起身子,在落针可闻的夜晚,书房里的一点动静都会变得格外刺耳。 她很少见盛凯锋发脾气,心里揪着担忧,于是起身去看看。 刚摸索着走到客厅,能看见书房门缝里射出的光线,自己却差点撞到沙发背。 “少爷,这事拖了这么久,我担心……毕竟这事也和他有关系,他不能只推给你啊。” “这件事不准告诉阿允。” “可是少爷,这件事已经超过我们能解决的能力范围了,如果是以前的话说不定还……” “我说,不能告诉阿允。” “……是,少爷。” 叶梓允木讷地站在沙发头,漫天的星星闪烁,如她心里交织的乱麻。 什么事不能告诉自己?她不禁纳闷。 迟疑片刻后,叶梓允还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只是后半夜她再没有睡着。 这段时间他们相聚的时间很少,平时也说不上话,她也不清楚盛凯锋在想什么。 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叫叶梓允突然心生恐慌。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在恐慌什么,天边已亮起了鱼肚白。 叶梓允实在睡不着,单手捂着额头,五指插进头发中,竟然有点头疼。 “是昨晚睡觉不踏实着凉头疼了吗?” 叶梓允一惊,盛凯锋几时进来坐在自己身边的,她竟然毫无察觉。 “你……不去上班吗?” “不去了。”盛凯锋握住她捂着额头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腿,“到我这来。” 叶梓允乖巧听话地靠上去,却不知道为什么盛凯锋今天这么悠闲,“今天休假吗?” “嗯。”他回答得很淡,几乎听不见,倏尔却又说道,“我们搬家,好么?” 叶梓允纳闷,“可这里也才住了一年而已,就要搬走?” “嗯,我想,去你最想去的地方。”盛凯锋抱紧了她,“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叶梓允毫无心理准备。 “对,离开。” “离开多久?” 盛凯锋爱抚着她的脸颊,深情凝视着她的眼睛,“你愿意,一辈子都行。”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为你,不惜一切代价 叶梓允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搬家,甚至盛凯锋也没有给她消化的时间,佟武已经带来了房产中介商,打算卖掉城南7号的公寓。叶梓允本来以为盛凯锋只是带自己度假,却没想到他连槐桐路在内的所有房产都打算卖掉。 “凯锋。”叶梓允拉着他的手到卧室里关上门,小声追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切都很好。”他修长的手伸进她的秀发里,很柔软很顺滑。 叶梓允摇头,“我不信。我昨晚听见了,你有事瞒着我。” 她没想到自己的质问没有震住他,反而令他笑开了,“瞒着给你准备惊喜。” 不,不是这样的,叶梓允很确定,盛凯锋当时的语气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少爷。”佟武站在卧室门外轻唤。 盛凯锋抱着叶梓允印下一吻,方才推门离开。 叶梓允目瞪口呆地愣在那里,直到张妈带着小莹进来,她才回过神。 “小姐,我们……今天也得走了。”张妈的声音很沉重。 叶梓允倏尔又是一愣,“张妈你们……” “小莹读大学也有宿舍住,我准备回老家去了。” “可是,好端端的,为什么要……” “是我老家有点事,小莹呢马上要开始毕业答辩了,也忙,顾不到小姐了。” 叶梓允瞠目,见小莹哭得泪如雨下,却也不好过多追问什么,只得答应。 同一天,盛凯锋变卖名下房产,张妈和小莹也要走了,这让叶梓允的心里更加不安。 “走之前,我们还是会帮小姐收拾好行李的。”小莹的声音哽咽。 “收拾行李?” “是啊,姑爷说的,这房子今天就要卖。” 叶梓允愕然,“这么急?” 一定出事了! 绝对出事了! 她顾不上张妈和小莹,冲到客厅时,只见佟武,却不见盛凯锋。 “少爷下楼……” “我问你到底怎么回事?”叶梓允的质问打断了佟武的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佟武心里本来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和苦水,是盛凯锋不准他透露半个字,如今面对叶梓允凌厉的质问,他的心里也在动摇,本来这就是盛凯锋为了她做出的牺牲,为什么不能让她知道? “少爷被盛世集团排挤,已经辞职离开了。” 叶梓允皱眉,“可为什么要卖房子?” “因为……”佟武抿了抿唇,叹着气,“陈曼找人对付少奶奶后,少爷知道她的用意,所以答应解决他们的债务危机。现在少爷只能动用个人的账户,七七八八加在一块儿,还要卖掉房子才够以后的生活。” 叶梓允眼前一黑,忽然觉得头重脚轻,眩晕地完全站不住。 佟武赶紧扶住她,“少奶奶,少爷不准我说的,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陈家的亏损,是我们叶家的债,是我的债,为什么他要……”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盛凯锋淡定的声音从玄关传来,没有一点波澜起伏。 佟武知趣地进卧室同张妈母女收拾行李。 叶梓允惝恍地举目望去,他从阴影处走来,阳光为他棱角分明的脸披上了一层柔和的白纱。他的眼神,如平静的湖水,微冷却镇定从容。盛凯锋一步步坚定地走向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迷茫不安的眼睛。 “为你,我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可是……那是你妈妈留给你的……” “我母亲留给我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我行动的躯体和流动的血脉。” “……” “我母亲赋予我的生命,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遇见你。”盛凯锋笔直地站在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托起她的下颌,“和你拥有我们共同的生活。”他的另一只手落在叶梓允大大隆起的肚子上,“失去工作不可怕,失去房子和金钱不可怕,我更害怕失去你。” “可是陈曼他们不敢真的杀人的,他们只是为了钱。” “我宁可给他们钱,也不要失去你。” “凯锋……”叶梓允昂着头,泪光点点,“不值得啊。” 盛凯锋笑得明朗,“怕我养不活你们?” “我是这种贪慕虚荣的女人吗?”叶梓允抽着鼻子,紧紧握着他的手,“我心疼你。” 盛凯锋拥她入怀,意味深长地呢喃道:“不用担心,我有其他更擅长的工作领域。” “以后,你还打算把盛世集团抢回来吗?” “我认为,他们会心甘情愿的请我回去。” 他俯身吻住叶梓允的红唇,舌尖轻挑缠绵,吻得叶梓允面色红润,声声低喘。 既然如此,只要有盛凯锋在她身边,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他们的家,不是房子的大小,而是两个人相融的心。 行李收拾妥当,小莹却指着墙角那幅油画,“小姐,这个……” 叶梓允看过去,是霍立昕在她生日那天送的画,“送你了,小莹。” 她知道小莹喜欢霍立昕的画,也知道,自己现在喜欢盛凯锋。 叶梓允回头看向他,正好对上男人深情又有些霸道的目光,兀自好笑。 傍晚,佟武开着悍马到了郊外的一处部队家属大院。 早在一个月前,军区已经恢复了盛凯锋的职务,这里便是他曾经的宿舍。 叶梓允无论怎么也料不到最后会搬来这里,她实在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也就让盛凯锋安排,却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竟然安排到了部队的家属区。她久久打量着过来检查出入证件的站岗士兵,好像要看穿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军人。 站岗的哨兵检查过证件后,不经意流露出惊讶和肃然之色,后退后站得笔直地敬了个军礼。最后,他们被成功放行,叶梓允站在套一的客厅里,还是没能回过神。 “这是我朋友的地方,只是他已经不住这里了。” “可是我们能随随便便住吗?这应该是部队的吧?”叶梓允小心翼翼的带着询问的目光。 盛凯锋握紧她的手,“放心,没问题。” 叶梓允自然是相信他的,点点头,开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比刚才拘谨的模样放松多了。 佟武这才站在盛凯锋身后开口,“少爷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点点头,示意佟武打开行李,自己则走进卧室。 叶梓允站在窗户前,兴奋地指着远处,“听见了吗?是集合号的声音。” “嗯,山上还有很多处训练地。” “以后我们可以去山上看看吗?” “可以。” “我还是第一次距离军人这么近。” 盛凯锋走上去从身后抱住她,“你喜欢军人吗?” “嗯,我很钦佩他们。”叶梓允爱抚着他的手,笑道,“不过我更喜欢你。” 盛凯锋宠溺地抱着她深吻缠绵,落日的晚霞染红了浅蓝的天空,他们仿佛披了件绚烂的外衣。他的吻却逐渐加深,好像温柔的晚霞退去,疯狂的暴风雨忽然来袭,火热的舌尖肆意翻搅,叶梓允的身子柔软得像是一团云窝在他怀里,扑扑的心跳如小鹿乱撞。 叶梓允忽然觉得,在这里开始他们的新生活,没有盛世集团和叶家的琐事,只有他们和孩子,其实会更美好。 第四百七十四章 细水长流的日子 太久没有如此亲昵迷乱的热吻,两个人的身体如电流迅速击过,都不受自己控制,细碎又娇羞的喘息之声让叶梓允红了脸。她还没有忘记佟武就在客厅,而卧室的门没有关,这套一的房子比以前的公寓狭窄多了,肯定不会隔音。 叶梓允的双臂抵着男人结实的胸口,刚要开口,说话声又被他火热的吻堵住,缠绵不休。 叶梓允的意识早已模糊不清,哪怕佟武还在外面,她已经忍不住松开紧咬的红唇,旖旎的哼出声来。 晚霞落进窗户,盛凯锋在激烈的乘风破浪之后,双手抱紧了叶梓允的头,嘴角溢出舒服低沉迷离的声音,恍若穿越了遥远的时空,飘飘忽忽,偏又那样的真切。叶梓允娇羞地站起身来,滚烫火辣的脸陷进男人的怀里。 夜已经深了,房间里一片昏暗。 盛凯锋和叶梓允亲昵至此刻,才走出卧室,哪里还有佟武的身影。 “他什么时候走的?”叶梓允有点紧张,像是做了件见不得人的事儿。 盛凯锋并不在意,摁开了客厅的灯,所有布置已经妥当,除了卧室。 “想吃什么?”他牵着她的手,进了客厅。 叶梓允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吃到盛凯锋的手艺了,不禁笑道:“我们才来,冰箱里……” 看着盛凯锋打开冰箱,里面满满当当塞着各种食材,叶梓允都吃惊地说不下去。 “你那位朋友不是很久没住了吗?” “昨天我已经吩咐佟武准备好了。” 盛凯锋随手从冰箱里挑出一把白菜、一袋青椒、两个番茄和两个蛋,再从下层的冷藏室里取出一块牛肉。叶梓允要上前帮忙,他却握着她的手转身压着她抵到墙上,食指轻轻勾起她的下颌,笑得摄人心魄,“乖乖等着,就是帮我。” “可是我想……” “刚刚你喂饱了我,现在换我喂饱你。” 这么一句撩人的话冷不丁从盛凯锋的嘴里冒出来,更叫叶梓允的情动难以克制,只得娇羞地别开头,嘀嘀咕咕道:“要是别人知道你这么一座冷酷倨傲的冰山,也会说出这么……的话来,肯定跌破眼镜。” 盛凯锋笑得开心,手落在她的肚子上,“等你卸了货,我变着花样来喂你。” 叶梓允更是受不了了,粉拳落在他的胸口,却被他握住食指含进了嘴里。 想起刚才在卧室里辗转承欢的一幕幕,感受着他灵活有力的舌尖,脸上更是红得要滴血。 “再不出去,难保我还想再吃点什么。” “……你加油!” 叶梓允抽回自己的手,转身一溜烟自出了厨房。 盛凯锋笑而不语,回头开了水槽的水,开始哗啦啦的洗菜。 回到客厅的叶梓允,开始收拾其他行李,把盛凯锋的西装从行李箱里一件件拿出来。 顶着大肚子做事的确不方便,没一会儿,她已经热得额头渗汗。 “不是说好安安静静地等我吗?怎么又做起事来?” 盛凯锋大步走来,从她手里接过外套挂进衣柜里。 叶梓允浅浅笑着坐在床边,“这点活儿,我还是能做的,总不能一动不动啊。” “以后我每天都陪你在山里散步,动来你不想动为止。” 叶梓允勾唇坏笑,抬腿踹向盛凯锋,“只不过,你不需要另外找份工作吗?” “暂时不需要。”盛凯锋转身半蹲着身子抱住叶梓允的腰,“我现在最重要的使命,就是陪你。钱的事情不用担心,有我。” 叶梓允的笑意弥漫进眼睛里,“好啊,你肯定会腻。” “腻在一块不分开,挺好的。” “流氓……” “出来,汤好了就该吃饭了。” 叶梓允的手搭在盛凯锋的手心里,一前一后牵着手出了卧室。 虽然房子比以前简陋多了,屋子里的人也比以前少了,可桌上的饭菜仍旧是自己的心上人亲手做的,灯光也依旧暖暖地照出两抹始终牵手的人影,这样的日子,已经足够好了。 叶梓允低眉浅笑,构思着将来买个儿童座椅,再安置一张儿童床。虽然只有一间卧室,但中间用屏风隔开,还是勉强能行。再等孩子长大,叶梓允相信自己和盛凯锋的能力,应该能再买一处房产,不用特别好,只要能给孩子一个空间就好。 光是这样想想,她心里竟比喝了暖汤还要暖,愈发握紧了盛凯锋的手。 而之后的日子,也的确如盛凯锋所说,他们每天早上起来后会开车去山下的市场买菜,看着盛凯锋和菜商讨价还价的时候,浓浓的生活气息让叶梓允觉得他真实多了。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自己最开始怀孕的时候,两人也经常去菜市场,日子总归有了柴米油盐酱醋茶,才有一起生活、谁都不会离开谁的感觉。 “为什么你一个大少爷这么会讲价?” “因为你笨。” “反正一孕傻三年,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反正你一直都笨,不只是三年的问题。” “……” “放心,我会对你的一辈子负责,除了我,谁都忍受不了你的笨。” “……我想摘下我的肚子砸死你。” “有本事试试。” 叶梓允的双眼微眯,两根手指掐着盛凯锋的胳膊,还没用劲,他已经惨叫起来。 “你有本事别跑啊!” “有本事来追啊。” “你……” 叶梓允气喘吁吁地托着肚子,盛凯锋又急忙跑回她身边,“我抱你跑。” “什么……喂喂……危险,你抱不动……” 可盛凯锋却轻轻松松的公主抱抱起了她,健步如飞地小跑起来。 “以前两百斤的重物都扛着跑过,你算什么?” “你扛两百斤的重物做什么?” “健身。” “那你现在抱着我跑什么?” “我愿意。” “……” 叶梓允噗嗤一声掩嘴而笑,郁郁葱葱的山间公路上,久久回荡着他们的笑声。 没有家族的烦恼,没有商场的尔虞我诈,山里的日子简单纯粹,犹如世外桃源。 他们终于有了平凡小夫妻的感觉,只是和其他夫妻不同,他们的爱情并没有因柴米油盐而磨损得消失殆尽,反而他们在细水长流的普通日子里,享受陶醉属于家庭的温馨美好。有时候盛凯锋会说很多叫她害臊的话,有时候也会给足她私人空间。 偶尔,他们开车到市区,为即将新到来的小生命做准备。 虽然都是新手父母,又没有长辈能帮忙,但是盛凯锋做事有条有理,永远不担心。 “为什么来这里?”叶梓允疑惑地看着车窗外的建材厂。 “我想亲手坐张床,给我们的孩子。” 第四百七十五章 自私的守财奴 叶梓允原本以为盛凯锋只是说说的,毕竟从来没见过他在木工方面流露出某种技能。 哪怕从建材厂回家属大院后的第二天,木材就由工人送来了,她还是不敢相信他说的是真的。盛凯锋选的都是最好的木材,工人送来后就放在了楼下的车库里。车库里还停着悍马,也是盛凯锋“朋友”的车库。 木材送来后,盛凯锋已经热火朝天的干起来。 在去选购木材前,他已经在家里的卧室比比划划了许久,测量了许多数据,当时叶梓允还纳闷他要做什么。现在听见车库里传来电锯滋滋滋切割木板的声音,她才相信原来盛凯锋是认真的。 她靠在阳台上,浅笑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听见了吗?是爸爸在给你做床呢。” 日子,一天天的,在清晨菜市场的阳光下、在午后车库里传开的工具声中、在晚餐时两人说笑声里、在夜晚两人你侬我侬的情话里,一点一点流逝。没有任何人的打扰,没有任何事的烦心。 “明天我送你去医院例行检查。”盛凯锋躺在床上,面向叶梓允,被子里的手爱抚着她的肚子,“等秋天到了,你终于能轻松了。到时候我再请人来照顾你们。” “这种很贵的。”叶梓允的指尖描摹着月光下男人的侧脸。 他笑了,“你老公还有钱。” “这样用下去,又能撑多久?” “你以为我真的会傻来离开盛世集团后,一无所有,连每个月都没有钱入账?” 叶梓允纳闷地挑眉,“你……还有后手?” 盛凯锋没有多说,只是凑身上前吻在她的额头,“睡吧,你有我,不用怕。” 叶梓允陷进他的怀里,侧脸蹭了蹭,“等小床做好了,我们就是一家三口。” “你愿意,还可以再生,我都爱。” “那得看你表现。”叶梓允抬眸,目光清亮,“想过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吗?” 盛凯锋撩开她侧脸几缕碎发,“你呢?” “我想是女儿的话,小名叫暖暖,男孩子的由你来想。” “好。”盛凯锋收紧了自己的手臂,笑道,“你再不睡,明天早上又要撒娇赖床了。” 叶梓允吐吐舌头,“以后我和孩子一起撒娇赖床,看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盛凯锋吻住她的唇,“为你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愿,我的太太。” 叶梓允最受不了他这样的称呼,脸一羞,任由盛凯锋的唇舌轻舔过她口腔里每一寸的香甜。朦胧的月色下,卧室里自有别样的风情,叫人一夜好梦。 两天后,蝉欢快地叫嚣着,叶梓允正在切从冰箱里拿出的冻西瓜,准备给盛凯锋送去。 她放在客厅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叶梓允擦了擦手,电风扇吹起她的裙摆,电话那头已经响起了舒怡疲惫又沙哑的声音,“梓允……你、你今天有空吗?” “……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叶梓允撑着腰坐在沙发上,耳旁是呼呼响的电风扇。 “可以来陪陪我吗?我实在……实在不想让别人看见我这样……” “……我……”叶梓允看向窗外,白光笼罩下,格外刺眼,“你现在在哪里?” 十分钟后,叶梓允端着切好的西瓜,去车库找盛凯锋。 他正蹲在已见雏形的婴儿床前,满头大汗,身上的工装背心已经湿透。 “来了,瞧瞧,快好了。”盛凯锋擦掉额上的汗,摘了手套走向叶梓允。 叶梓允勉强笑了笑,递给他切好的冰西瓜,“凯锋,舒怡刚才给我打了电话。” “有事?” “她哭得厉害,想要我去陪陪她,所以只有麻烦你送我去了。” “她平时都没有和你联系,一出事就找你?”盛凯锋面色淡漠,“何况,她和你……” 鉴于霍立昕的关系,这个人名盛凯锋实在不想说出口。 叶梓允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们都要结婚,何必计较这些?” “我是计较你。”盛凯锋神情专注,“既然你想去,我洗个澡送你。” “这样……更有男人味。”叶梓允打趣地点了点他的心口。 “喜欢?”盛凯锋微眯着眼凑上去,充满了危险的气息,“来,抱一个。” 叶梓允抿嘴偷笑,转身上楼,“我才不要,你赶紧来洗澡了。” 她走远了,盛凯锋只有喊道:“要一起吗?” 叶梓允的脸通红,脚下的步子倒是越走越快。 盛凯锋低眉看着那盘刚切好的西瓜,笑意从眼里溢出。 一个半小时后,盛凯锋开车到了城南7号。 “原来,是因为舒怡住在这里。” 叶梓允喃喃自语,想起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曾偶尔几次遇见过霍立昕。 现在,她心里才松了口气,至少霍立昕的确不是为了纠缠自己才来的。 盛凯锋摸了摸她的头,“在我面前,你不准想别的男人。” “山亭也不行?” “不行。” 叶梓允笑了,“盛先生,原来也是小气的人。” 盛凯锋勾起她的下颌,笑道:“你是我的私有宝藏,而我是个自私的守财奴。” “守财奴先生,你找个地方等我吧,你的私有宝藏到时候会主动给你联系。” 盛凯锋闪烁的双眸黑得透亮,捏着叶梓允的下颌靠近自己,强势地舌尖探进她的红唇。 “我送你上楼,然后在门口等你。” “……” 叶梓允不得不说,好吧,盛先生变成守财奴,她这个宝藏都被吓得心肝颤儿。 盛凯锋的确说到做到,送她到了舒怡家外,当真留在那里不走了。 叶梓允只得寻思着陪舒怡聊聊就走,可在舒怡为她开门后,叶梓允整个人都懵了。 眼前这位优雅的美女哪有第一次见面的美貌与端庄,苍白泛黄的素颜上布满了血丝,那双大眼睛更是哭得浮肿,憔悴悲伤得好像苍老了三十岁。身上那件吊带睡衣也是歪歪地穿在身上,叶梓允扶着她进门后,满地凌乱不堪,胡乱丢着纸团和空酒瓶。 “怎么闹成这样了?”叶梓允瞠目。 舒怡倒在沙发里蜷缩着,哽咽道:“他……他不想和我……和我结婚了……” 叶梓允拨开沙发上一堆的衣服,挨着她坐下,“原因呢?” “他说……他不喜欢我,他、他喜欢上了别人……” 叶梓允叹了口气,霍立昕的变心她并不觉得意外,但是她意外的是霍立昕会为了她而分手,只是看这个样子,舒怡不知道霍立昕口中的别人是谁。 “我只有你……只有找你,你会不会因为他而讨厌我?” “不会。”叶梓允抽来一张纸巾递给她,“我喜欢他是过去,不会讨厌现在的你。” 舒怡抽了抽鼻子,“你能教教我……我现在要、要怎么办啊?” 第四百七十六章 羡慕的神仙眷侣 “回家?” 叶梓允刚从舒怡家里出来,盛凯锋立在光影之间靠着墙,双手交叉抱肩,窗外一束白光正好斜斜地落在地上,划出一道三角区域,他正好站在阳光里,照亮了他眼里见到叶梓允的窃窃欢喜,交叉的双脚则在阴影里倏尔站得笔直,朝她走来。 “嗯,回家……唔!” 叶梓允一句话还没说完,盛凯锋双手捧着她的脸俯身一吻,夺走了她急促的呼吸。 “我要检查我的宝藏。” “……难道我还是假冒伪劣的?” “你是货真价实。” 盛凯锋揽过她的腰贴在自己身上,一同说笑着走向电梯口。 从猫眼后见他们走远了,舒怡才打开门望着他们依偎的背影,目光阴沉。 “叶梓允,凭什么?凭什么你能得到所有人的爱,所有人的幸福?” 舒怡狠狠咬着牙,握着门把手的手青筋暴跳,恨不得把整扇门都给拆了。 盛凯锋开着悍马驶出小区,似乎心情很好,“既然来了,我们今天在外面吃饭再回去。” “好啊,去我们之前吃过的那家川菜馆子。” “自从怀孕后,你倒是越发喜欢吃辣的了。” 叶梓允低眉摸了摸隆起的大肚子,笑道:“酸儿辣女,说不定还真是个女儿呢。” “才貌双全的女儿,很好。” 叶梓允眯了眯眼,“我怎么觉得,这句话你好像在拐着弯说我什么。” 盛凯锋笑了,“你想太多,不是拐着弯,是的的确确在说你才貌不全。” 叶梓允嘁了声,看向窗外,“舒怡约我三天后去度假,我答应了,当是陪她散心。” “去哪里?”盛凯锋蹙眉,有几分不满。 “……呃,申市的迪士尼乐园。”叶梓允说的别扭,怎么也没想到舒怡爱去这种地方。 “不行,乐园里人太多,尤其是孩子,会撞到你。” “可我觉得挺好的,以后反正也要带孩子去。” 盛凯锋抿了抿双唇,打着方向盘停在了路边,解开安全带,“一定要和她走得这么近?” “没有霍立昕,我们本来也是朋友。”叶梓允垂眸,“她没有因为霍立昕而疏远我,我也不想自己反倒因此而逃避她。毕竟霍立昕和我只是过去,现在我对他没有恨意更没有爱意,谈不上为了这个男人而去疏远任何一个人。” 她略顿了顿,带着探究的目光看进盛凯锋的心里,“因为我不在乎,所以不会刻意冷落。” “阿允。”盛凯锋摸了摸她的头,“因为我太在乎,所以我计较关于你的一切,包括过去。” “可我的现在和未来,都是你的。” “我贪婪得不知足。”盛凯锋吻住她,“我要全部的你。” 叶梓允回应着他的爱,片刻后,两人才下车,走进街边的川菜馆子里。 老板正好在前台,见是老顾客来了,亲自上前笑呵呵地迎接服务。 “盛太太是否点爱吃的那几样?” 老板的记性很好,哪怕他们已经有段日子没来了,甚至也还记得盛先生总是以自己太太为先,他的太太点什么他吃什么,只偶尔在他太太点餐时,稍加叮嘱老板油不可过多、盐要适量,味道不鲜不要紧但一定不能加味精和胡椒,诸如此类的话。 而叶梓允也的确爱吃那几样,点点头,菜单也不用看,谢过老板后冲自己的老公甜美一笑。老板知趣地退下,前台的收银员忽然探过头来,笑道:“没想到盛太太怀孕的时候也这么美。” “懂什么,有那么一个优秀的老公宠着,当然会越来越美。”老板笑着将菜单递给一个恰好路过的上菜员。 上菜员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哟,那桌什么客人?般配得简直天生一对啊,明星吗?” “你新来的啥也不知道。”收银员努了努嘴,“那就是咱们爱说的那对神仙眷侣。” 上菜员恍然大悟,常听老员工私下聊到他们,可都是羡慕的很啊。 她急急忙忙去厨房交单子,这个时候客人不多,她索性死守着要给他们上菜。终于等到了鱼香茄子,她兴冲冲地端着走向叶梓允和盛凯锋。两人不知道在闲聊什么,女孩子笑得满脸红晕,而男孩子眼里的笑意融化了他冰冷的神情,如万里雪山终于迎来了开春的暖风。 上菜员被迷得七荤八素,上菜的时候一个不留神,手肘打翻了叶梓允面前的茶杯。 好在茶杯里没有多少水,也只是温的,并不烫手,却已经吓得上菜员脸色煞白。 盛凯锋如离弦之箭已然护在了叶梓允身旁,用纸擦去了桌上的积水,低声询问是否安好。 叶梓允笑着点了点头,握紧他的手。 盛凯锋才又抬眸看向上菜员,后者还以为自己要挨批,可偏偏又是这么帅气的脸,她实在无力反驳又紧张羞涩地憋红了脸,最后男人却只是冷然地道了声谢,复又低眉看向叶梓允。上菜员知道没什么事了,提着一颗心转身离开。 当她走出数步开外又回头时,正好看见盛凯锋俯身吻住叶梓允。 如果不是叶梓允的肚子这么大,上菜员只当他们是热恋的情侣,当真是羡慕极了。 随后她又将其他菜一律上齐,盛凯锋淡漠地道了声辛苦,又亲切宠溺地为叶梓允夹菜。 上菜员看着他们发呆,她从未想过世间竟然有这样完美的男人。 而这个完美的男人眼里,始终只有对面他挚爱的妻子。 上菜员叹了口气,也加入了老员工羡慕他们这对夫妻的庞大队伍里。 动身去申市的那天,阳光明媚。 头一晚吓过一场雷雨,浇灭了大半的暑气,早起出门时还能嗅到空气里潮湿的清香。 “我们要到楼下的时候,我再给她打电话。” 盛凯锋已经开车出发,叶梓允坐副驾,后备箱里放了些遮阳和驱寒的衣服、防晒的物品,还有叶梓允爱吃的酸酸辣辣的零食和水,医用箱更是不可少,他还是最谨慎的。 叶梓允挂了电话后十分钟,悍马停着小区门口,果然已经见到舒怡候在街边了。 盛凯锋下车,留行动不便的叶梓允在车里。 金灿灿的阳光照亮了盛凯锋俊朗的五官,舒怡看着他大步朝自己走来,欢喜地咧开嘴角,伸出手来,“你好,凯锋,辛苦你了。” 今天的舒怡打扮得青春靓丽,阳光穿透草帽落了她一脸璀璨的钻石,潮流的墨镜下那张上翘的红唇里露出整齐洁白的贝齿。吊带的碎花短裙正好展现出她精致的锁骨和修长白皙的大腿,细长的天鹅颈被浓密的卷发遮去了一部分,却更显得胸前那条深沟另有情味。 盛凯锋面无表情地上前伸出手,径直忽略舒怡的招呼,只是提起了她脚边的行李箱。 舒怡僵硬地垂下手,紧绷着嘴角的笑意,“以前我们小时候挺熟的,不必这么客气。” “举手之劳。” 盛凯锋淡漠地绕过车尾回到驾驶座,舒怡咬牙切齿地紧握成拳,才自己拉开车门上车。 第四百七十七章 青梅竹马 安市距离申市并不远,一天之内可以来回。只是加上去游乐园玩耍的时间,盛凯锋不想太赶而累坏了叶梓允,故而在酒店订了房,第二天回来,不用赶路,可以好好休息。所以当他们驱车抵达申市后,直接先到酒店登记入住。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有门童上前迎接帮忙拿行李。 盛凯锋下车后绕过车头绅士地替叶梓允开门,舒怡只是淡漠地瞥了他们一眼。 拿到房卡后,舒怡的房间与他们并不在同一层,盛凯锋和叶梓允在楼下,中间隔了许多层。稍作休息后,他们在酒店的餐厅里用的餐。盛凯锋依旧无微不至的照顾叶梓允,只是落在舒怡眼里,却百般的不是滋味,只当这是盛凯锋做给自己看的。 “凯锋……” “盛先生。”舒怡刚开口,就被盛凯锋打断,“不熟的人,这样称呼就够了。” 舒怡一脸尴尬,叶梓允拽了拽盛凯锋的手,急忙解释,“他一直这样,不好接近。” 舒怡颤抖的笑意在抽搐,心里暗暗讥讽,不好接近她却可以接近,这是嘲讽示威吗? 她挑眉,努力地笑着,想要装得自己并不在意,“我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你的场景,那时候我们的妈妈经常一起在午后的花园里喝下午茶……” “过去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盛凯锋再次打断了她的话。 舒怡脸上的尴尬之色自然难以掩饰,叶梓允不明白盛凯锋怎么总是对舒怡有敌意,桌下的手偷偷搁在他的大腿上,皱眉。盛凯锋握紧她的手,放在桌上,指腹轻柔爱抚,舒怡看在眼里,深吸一口气,仍旧维持着脸上礼貌性的笑意。 “我先回房间了,休息一下出门。” 叶梓允不知道对舒怡说什么,只是不解地看着盛凯锋,“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讨厌她?我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川菜馆子里,不是还聊了许久吗?” 盛凯锋牵着她的手穿过自己的手臂,起身,“我们也回房间。” “凯锋。” 盛凯锋叹了口气,停下,回头看着叶梓允的眼睛,“我说过,只是因为你。” “我?” “她和霍立昕的关系,我谈不上要对她和颜悦色。” “好歹像普通人那样聊天也行啊。” “不行。” 叶梓允完全不能理解盛凯锋的思考方式,“难道和霍立昕有关的人,你都是这种态度?” 盛凯锋握紧她的手,“不,但她是霍立昕的未婚妻。” “他们已经分手了,这才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啊。” “阿允……” 叶梓允抽回自己的手,态度冰冷,“你自己先回房间吧,我去看看她。” 盛凯锋没有阻拦,只是望着她的背影不知道怎么解释。 难道要告诉她,昨天晚上,舒怡曾给他打了通电话,说的那些令人作呕的话吗? 叶梓允自然是不知道的,那个时候她已经熟睡。 入夏后的她很难睡得好,所以当客厅的手机铃声响起时,他担心吵醒她,轻手轻脚走了出去。没想到会是舒怡打来的电话,更没想到她会有自己的号码。深更半夜打来的电话,总是不接为好,尤其是异性。 盛凯锋果断挂了电话,还没来及关机,舒怡的第二通电话已经响起。 他皱眉,碍于叶梓允与她的关系,明天还要去申市,所以盛凯锋也不想闹得太僵。 接通电话后,他一句话都没说,只听见电话里女人的哭声。 “凯锋……我好想你……” “舒小姐,请你冷静。” “我分手了,凯锋,我现在好痛苦。” “你的事与我无关,我也无能为力。” “可是你忘了小时候,我们的妈妈曾经约定过的吗?小时候你很照顾我的啊……” “长辈的约定,并非我的承诺。” 话已至此,盛凯锋直接挂了电话,却忽然觉得头疼。 他不清楚舒怡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许是分手的打击昏了头,病急乱投医,害怕孤独和寂寞,无论如何,去申市的行程肯定不会轻松。而叶梓允也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放弃这次安排,但是盛凯锋在出发前还是建议取消,叶梓允不明所以,自然没有答应。 “我们也正好去约会,不好吗?” 撒娇的叶梓允,盛凯锋根本没有办法抗拒,也只有更加冷漠地对待舒怡。 只是,盛凯锋没有想好怎么解释自己待舒怡的态度,反倒弄巧成拙。 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叶梓允进了电梯,只能一声长叹。 叶梓允敲了敲舒怡房间的门,手里还拎着自己从楼下蛋糕店买回来的甜点。 舒怡开门后,她举着甜点外卖盒笑道:“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食就好。” 舒怡笑着歪着头,侧开身子,“进来吧。” “我来是为了凯锋的事。”叶梓允把甜点放在桌上,“我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有。是我自己乱了规矩。”舒怡浅笑,打开甜点盒子,抽出刀叉,“我只是想要努力表现的友好,没想到反倒让他不舒服了。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毕竟,小时候我们虽然亲近,但后来我爸妈离婚后,我跟了我爸爸,和妈妈的来往少了,自然和他们家的来往也少了。” 叶梓允怀孕后并不爱吃甜食,都推给了舒怡,“小时候,你们两家关系很好?” “嗯,我们的妈妈情如姐妹,所以经常一起喝下午茶,会带上我们。或者是她们周末去商场购物,会把我们安置在游乐中心,等我们自己玩。你肯定想不到,平时冷傲清高的盛凯锋,小时候也会在游乐中心里和人打架吧?” 叶梓允来了兴趣,“怎么回事?” 舒怡含了口甜点,思忖片刻,笑道:“那时候我们才进幼儿园,但是盛凯锋已经比同龄孩子要成熟和聪明得多,所以他不喜欢游乐中心,也觉得自己待在这里不合适。但他是最听阿姨话的,所以他还是乖乖待在游乐中心自己看书。 “我玩我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大一点的男生来欺负我。我哭了,当时盛凯锋冲过来保护我。他很英勇也很有力量,那些大个头的男生都被他打得嗷嗷乱叫,最后当然盛凯锋被骂了,因为别的孩子家长都指责他欺负人。” 舒怡笑着摇头,温柔的眼神是沉浸在回忆里的陶醉。 “不过我们的妈妈没当回事,还戏说盛凯锋为了保护我,和其他男生打架,肯定是喜欢我,所以她们约定将来等我们长大后,结为夫妻。” 叶梓允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吃惊的表情,看着舒怡低眉浅笑的模样,她突然明白什么。 盛凯锋对舒怡冷淡的态度,还有刚才他打断的那些话,都是害怕叶梓允知道曾经的约定。 舒怡兀自又挖了口甜点,笑得眼如新月,“你说,小时候的父母之命,还作数吗?” 第四百七十八章 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小时候的事情,不过一句戏言,当然不作数。”叶梓允回答得干净利落。 舒怡笑道:“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妈妈,也许今天不是你陪在凯锋身边了。” 叶梓允皱眉,“你到底什么意思?和霍立昕分手后,酒精中毒,胡言乱语?” “我只是在羡慕你,羡慕你们可以如此恩爱幸福。” “爱情是彼此之间的事情,不是和任何一个人在一起都会恩爱幸福。”叶梓允撑着腰徐徐站了起来,“哪怕你觉得凯锋优秀、温柔又体贴,也只是因为他喜欢的人是我。如果我消失了,或者如果有人强行拆散我们,她也不会从盛凯锋身上得到温柔又体贴的恩爱幸福。” 舒怡佯装不解的样子急忙站起身赔笑,“哎呀,你瞧瞧我都说了什么,怎么能和你说这些。你千万不要生气,我只是……我……这段时间我也不知道怎么,总是说些话不经过大脑,梓允,我没有任何意思的。” “你有没有意思我不知道,总之,凯锋对你没有意思。”叶梓允绕过沙发走向房间的门,倏尔又顿住,回首言道,“好好休息吧,再有十分钟,也该出门去迪士尼乐园了。” 舒怡目送她离开,微微上扬的唇角却在门关上之后,骤然下拉,抿成一条缝。 “如果当年我对盛凯锋下手,哪里有你今天的好处。” 舒怡的余光落在桌上的甜点外卖盒上,突然二话不说,拂袖打翻盒子到地上,甜点黏糊糊地从盒子里流淌出芒果新鲜的嫩汁来,在地毯上浸染开一团橙黄的水渍,就像她心里一潭的愤怒,慢慢侵占她的冷静与理智。 叶梓允从舒怡的房间出来,转过弯角后,远远看见一抹高大笔挺的人影立在电梯口。 他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居然叫叶梓允忽然心如擂鼓。 “那件事我可以和你解释……” 盛凯锋站直身子,刚开口,猝不及防被叶梓允的吻堵住了唇。她踮着脚,舌尖的轻挑勾缠,仿佛再多的言语都变得多余,盛凯锋伸出双臂抱紧她,一手搂着她的背,一手支撑着她的头,火热地回应索取。 深吻交缠了许久,叶梓允才缓缓站稳在地毯上,双手仍然勾着他的脖子。 盛凯锋的额头与她紧紧相贴,双手轻柔地摩挲着她的下颌,“在想什么?” “在想我自己多么愚蠢。”叶梓允的声音有种情动还未散去的沙哑,“为了舒怡,竟然会和你争执,冷落你。” 盛凯锋笑了,“是我让你有所误会。” 他捧着她的头,久久凝视着叶梓允的眼睛,“她和你说了什么?” “小时候你们的娃娃亲。”她嘟着嘴,声音说不出的乖巧和委屈。 “你认真了?”盛凯锋的手拨弄着她的唇瓣。 叶梓允冷哼一声,“怎么会?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先生了,娃娃亲不作数。” “我是多么担心你会为她的话而上心啊。”盛凯锋又抱住她,抱得更紧了。 叶梓允歪着头,嗅着他身上最熟悉的檀木香,“我又不傻,你是我的,我和我们孩子的。” 盛凯锋的笑容埋在她芳香的秀发里,语重心长地“嗯”了一声。 只是那双深邃幽暗的眼睛却冷冷地看向远处,心里存了疑惑。 关于舒怡的疑惑。 从酒店出发到迪士尼乐园,舒怡开心得像是高中初恋来约会的少女,左手冰淇淋,右手牵着耀眼的黄色气球,踩着草编的坡跟高跟鞋欢快的在人群里穿梭。时而和米老鼠合影,时而去坐旋转木马,时而又牵着白雪公主的手跳舞。 她真真是乐在其中了,哪里还有刚分手的样子。 叶梓允和盛凯锋也边走边拍,想要以后留给他们的孩子看,虽然不准叶梓允吃冰淇淋,盛凯锋倒给她买了三个心形的大红色气球。在来来回回的人群里,他们手牵着手,欢声笑语,引得不少路人的羡慕,倒是完全都没有受到酒店里那段小插曲的影响。 “在包间里,舒怡只是闲聊和你聊到的往事?” 叶梓允的头靠在盛凯锋的肩上,这时候很认真地抬起来,望着他,“嗯,先是感到对你抱歉,当然很自然地聊到了你。说是小时候很亲密,所以刚才才会失礼。” “是吗?”盛凯锋若有所思,“倒是顺理成章。” 叶梓允不明白,“你在怀疑什么?” “怀疑她是一时说得太快,还是别有用心。” 叶梓允纳闷,“难道她真的因为自己分手,而想要拆散别人报复?” 盛凯锋揉了揉她的头,握紧她的手,“她想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我们在一起。” 盛凯锋的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子,两人四目相对,眼里满满都是穿透浓雾的阳光。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舒怡身后五米开外的地方,周围是扎起来的马戏团、魔术表演的帐篷。孩子们都喜欢看这些,所以这里的大人和孩子都特别得多。盛凯锋也就愈发牵紧了她的手,叶梓允却指着不远处硕大的马戏团表演的广告牌,笑道:“要不要我们也去看?” “好。”盛凯锋宠溺地随着她。 正好舒怡折返回来找到他们,手里还多了串棉花糖递给叶梓允,“去看表演吗?” 叶梓允还没回答,舒怡已经拉着她的手快步进了其中一顶马戏团表演的帐篷。 盛凯锋怕伤着她,自然松了手,只是紧跟着护在叶梓允身后,对舒怡多了个警惕。 帐篷里三只大狗正在驯兽师的手中卖力表演,已经开始了许久,人头攒动,掌声和欢笑之声此起彼伏,舞台四周都是昏昏暗暗的一片,所有人的焦点都在明亮灯光打照下的舞台中央。 舒怡去找座位,舞台的探照灯匆匆晃过观众席的时候,她正好看见三个空位。 就在靠近入口的最后一排的最里面,必须穿过这一排前面坐满的人才能过去。 舒怡走在前面,小声说着借过,盛凯锋走中间为叶梓允引路,紧紧牵着她的手。 谁料最前面的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不让他们,横着腿,怎么都不动。 舒怡软磨硬泡说了好些话,他还是不肯让,只淡淡地抬眸打量着她婀娜的身材,笑道:“何必坐那么偏远的位置,来,坐大爷的腿上,大爷抱着你看!” 说话间,不顾舒怡反对,男人伸来肥腻的咸猪手抓住舒怡的手腕就往自己怀里带。 吓得舒怡一声尖叫,可她的声音恰好被马戏团高潮表演的掌声淹没。 叶梓允抓紧盛凯锋的手,也吓得够呛,他只得抓住那个男人的手,低语威胁:“松手。” “你哪根葱?”男人不屑,越发拉近了舒怡。 可盛凯锋手中的力气远比男人想象中的强势有力,逼得那个男人满头大汗还是不肯松手。 “混账东西!”男人怒了,突然挥手推开舒怡,另一拳抡起来揍向盛凯锋。 盛凯锋不得不松开叶梓允的手进行防御反击,这样一个莽撞的男人根本不足为惧。 现场除了周边的人,根本不知道帐篷里发生了混乱。 而等盛凯锋将这个男人制服在地上爬不起来时,他才突然意识到,叶梓允不见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你让我为你疯了十年 “阿允!阿允!” 盛凯锋在扑朔的光影间匆匆搜寻着叶梓允的身影,一道道闪过的黑影,一张张放肆的笑脸,在他惊乱慌张的眼里全都如鬼魅般的扭曲变形。马戏团舞台上的鼓声咚咚咚地狂击,犹如雷霆之势,却仍然不如此时他心里的惧怕。 他冲出马戏团的帐篷,身后的帘子打在帐篷上啪的一声闷响。 明晃晃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周围人来人往,根本没有任何异像。 盛凯锋追出去,漫无目的地沿着不同的方向追出去,最后还是一无所获的回到帐篷前。 “我在马戏团里面找过了,没人。”舒怡冲了出来,同样气喘吁吁。 盛凯锋一路给叶梓允打电话,但是……但是叶梓允的电话打不通……打不通! 想到现在她可能遇到的危险,男人抓着手机的双手都在颤抖,混乱冲动的思绪根本无法冷静。舒怡抿了抿红唇,上前握住盛凯锋的手,低语道:“别担心,我相信梓允不会有事的。” 盛凯锋毫不掩饰嫌恶之情,挥手打开舒怡的安慰,一边仍然打着电话跑远了。 舒怡目瞪口呆地愣在帐篷外,苦笑无奈,“叶梓允还真是你的软肋。” “放手!放开我……” 叶梓允挣扎着仍旧挣脱不了男人强势有力的那双手,她的手腕疼得几乎被捏碎。 男人脚下的步子很大,抓着叶梓允到了黑暗的角落后,猛地压着她靠在马戏团一堆的道具上,撞得叶梓允的后背生硬得疼。 “你到底想要怎样?” 一束阳光从帐篷的破洞里照亮了叶梓允紧抿的双唇,她的眼睛里满是怒火,可是她的红唇仍然迷人心魄。男人没有答话,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扣住她的双手腕压在她的头顶,另一只手捏着她的脸颊,叫叶梓允动弹不得。 “放手……你弄疼我了!唔……” 不容许她再说一句反抗他的话,男人俯身过来挡住了阳光,冰冷的双唇强行覆盖在她唇上。惊得叶梓允瞪大眼睛,死死咬紧牙关,呜呜哀嚎,左右晃动着头想要甩开这枚不受欢迎的强吻。 可男人并不乐意放过她,叶梓允越是挣扎,越是激起他内心想要彻底征服这个女人的心。 直到叶梓允憋得实在受不了,一口咬在他的唇上,毫不客气地咬破,辣嗓子的鲜血缠绵在他们的双唇之间,沿着嘴唇的沟壑潺潺滴落。叶梓允尝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呼吸被男人吞噬得几乎一丝不剩,丝毫没有舒服的享受,只有肉体的痛感。 感到女人的身体不堪重负后,男人才缓缓松开了她,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叶梓允的手终于得到了自由,手腕上被勒出了淤青。 “你疯了吗?”她怒吼,“我可不是舒怡!” 趁霍立昕颓废后退的时候,她皱眉转身,刚走了一步,就听见男人近乎歇斯底里的笑声。 笑声里的哽咽抽泣,好似眼泪凝结成了冰刀,扎在叶梓允心里血肉模糊。 她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像是有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了她。 狭窄拥挤的空间里,黑漆漆的,只有破洞的那处阳光在道具上落下一枚光斑。 叶梓允捂着自己的手腕回头,霍立昕靠着身后一个铁架子,垂着双手,耸拉着脑袋。 空气里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还混杂了些许的酒气。 她皱眉,“你喝酒了?” “对,我喝酒了。”霍立昕仍然无力地耸拉着,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人,“我以为我会清醒点。但是……我的确是疯了,清醒的时候是疯的,喝醉酒的时候也是疯的,自从回到你身边后,时时刻刻,我都是疯的。” 霍立昕抬起狭长深邃的眼睛,眼睛里的叶梓允冷漠得面无表情。 “可我再疯,我还是知道你是谁,你是叶梓允,你是我整整十年里每一天都为之发疯的女人……” 叶梓允的心一紧。 “呵呵,你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霍立昕无力地抬起手臂指着她,“你,是我霍立昕这辈子明明深爱却要装作不爱的人。甚至我还要自欺欺人去爱别人,最后发现,我试着交往的那些女孩到头来都是像你的女孩……” 叶梓允听着他的醉话,一动不动。 “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巴,甚至是你说话的语气,你发间的栀子芬芳……”霍立昕苦笑,深吸了一口气,“可是她们都爱我,为什么你就不肯爱我?为什么啊,允儿,你告诉我……” 他突然站起来走向叶梓允,“告诉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不好吗?” “我爱过你的,立昕,只是爱情消磨殆尽后,我现在不爱你了。”叶梓允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听别人在讲与己无关的故事。 霍立昕激动地抓住她的双肩,追问:“为什么?啊,是因为大一的那件事情,我可以解释……” “不是。”叶梓允直视他的眼睛,平静冷漠,“我上次和你说得很清楚,分手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无数失望的细节累积在一起的爆发。大一的那件事,只是导火索,只是让我意识到,是时候了,我要离开你。” 霍立昕的眼睛里闪烁着质疑,“不会的,你是爱我的,是爱我的……” “霍立昕,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唔!” 霍立昕根本不再听叶梓允的任何话,强势进攻深深一吻,像是要将他十年压抑沉积的感情在这么一瞬间彻底爆发。叶梓允承受不了的痛苦逼得她难受,双拳重重地砸在男人的胸口也无济于事,被他抓着手腕强行扳开,根本无力抵抗一头愤怒又饥饿的野狼。 “……你会伤着我的孩子……”叶梓允趁机大叫。 霍立昕吻住她的耳垂只是轻蔑地低笑:“放心,我有分寸。你喜欢,可以和我再生。” “……”叶梓允的脸顿时青紫,出口大骂,“混蛋!” “爱上你之后,我就是个混蛋!我自己都痛恨我自己!” “最好别让我痛恨你,霍立昕!” 此话一出,霍立昕落在她锁骨间的吻有所停顿。 他的确能够容忍自己厌恶自己,可是却无法接受叶梓允对他的痛恨。 “我会恨你的……” “如果这也是我住进你心里的一种方式。” “霍立昕……你……” 不等叶梓允把话说完,眼前突然闪过一道人影,抓着霍立昕猛地朝后甩去,砸在一堆凌乱的道具中,噼里啪啦的响。盛凯锋扶住叶梓允,神色凌厉狠辣,已是怒火中烧。舒怡急急匆匆跑来,正好看见霍立昕从一堆砸在他身上的道具中冲出来,挥拳揍向盛凯锋。 两个女人都捂嘴尖叫,扭打在一起的男人早已没了理智,面红耳赤的只想制服对方。 舒怡见他们打得歪歪倒倒,急忙闪身让开。 霍立昕抓着盛凯锋的衣领,挥手一拳被躲开,盛凯锋趁机抓着他的肩头以膝盖顶向他的小腹,霍立昕没有他那般敏捷的身手,根本躲不开,硬生生被打得弓腰不起,一声悲嚎,好像五脏六腑都要被呕出来了。 第四百八十章 我的灵魂将不再完整 “住手!”叶梓允恼怒地大叫。 可是愤怒中的男人没有理智,一拳一腿扭打着根本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盛凯锋,你现在一无所有,你能给允儿什么?”霍立昕一拳打在对方的肚子上。 盛凯锋皱皱眉,抓着霍立昕的肩头狠狠一扯,冷笑道:“我无论一无所有还是富可敌国,我都会拿出我的所有来确保她的幸福!如果你理解不了平凡也是一种幸福,那么活该你一辈子用金钱来填满你寂寞的心!” 话音落地,虚弱无力的霍立昕根本没有力气再反抗,盛凯锋拎着他直接甩出去,霍立昕的身子压在后台通往舞台的那块门帘布上,落地时扯得门帘布坠落砸在他的身上。引起了台上人的注意,盛凯锋大步冲上去,又是一甩,直接把霍立昕扔上了舞台,咚的一声,霍立昕摔得滚了好几圈。 台上的人和围观的群众都大叫起来,盛凯锋不闻不顾,从后台一跃而上,双腿跨坐在霍立昕的身侧,左右双拳轮番揍霍立昕的脸。打得对方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舒怡和叶梓允惊惊慌慌地从混乱的人群里挤到前台,马戏团的人帮忙拉开他们后,现场才得到控制。 只是不知道谁报的警,现场刚刚得到控制,警察就从帐篷外冲了进来。 盛凯锋和霍立昕当众打架斗殴的事,无从辩白,两个人都被押上了警车。只是霍立昕明显伤势更重,满脸是血,在警察押走他之前,先等乐园里的救护小队为他简单处理了外伤。 舒怡始终陪在霍立昕身边,只是他的眼里只有不远处和盛凯锋站在一起做笔录的叶梓允。 “你为了她,落到这样的地步,你满意了?” 救护小队替霍立昕包扎好伤口离开后,舒怡扶着他起身,恨得牙关都咯咯的响。 “答应你的事,我没忘。” 舒怡冷笑,“你以为我只是担心你被打来得了遗忘症?我倒是真想你失去记忆,也就能忘了她。整整十年,你为了她谋划了这么久,干掉了叶鹤正和叶氏,现在又不惜用苦肉计来离间他们,只是为了博得叶梓允对你那么一丝丝的同情与愧疚,你就抛弃自己的尊严不顾。” “如果尊严比她重要,我或许会考虑。” “尊严当然比她重要!”舒怡急了。 霍立昕只是淡漠地看向她,问道:“那么你的尊严重要,还是爱我重要?” “我当然……”舒怡的舌头终究没能把话说出来,她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在追爱的这条路上,霍立昕疯狂,她同样疯狂。 霍立昕没有尊严,舒怡也同样没有尊严。 为了一个人,为了一段得不到的情,赌上人生十年的人,不是只有霍立昕一个。 警车呜呜呀呀地远去,闪烁着红蓝色相间的亮光,在金色的阳光下醒目刺眼。 舒怡和叶梓允开走了悍马才赶到警局,一路上两个人压抑尴尬的一句话都没说。 悍马在警局的停车场停稳后,舒怡解开安全带,叶梓允却突然拉住她的手。 “能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吗?” 舒怡淡淡地看着她,垂下眼眸抽回自己的手,“不能。” 她把车钥匙丢给叶梓允,自己先下车走向警局的办公楼。 叶梓允原本也没指望舒怡会答应,只是心里还是要试过后才甘心。 警察审问后的结果很清晰,两个人打架的起因倒是统一得很好——素有不满。 他们谁也没有把叶梓允牵扯进来,更没有令她的声誉遭受一点污点。 所有审问的流程走完后,两个人都免不了受罚。 只是盛凯锋还面临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既霍立昕有权利申请伤情鉴定。 “伤情鉴定出来后,构成轻伤或轻伤以上,打人者涉嫌故意伤害罪,依法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鉴定为轻微伤,则受害者向法院起诉要求人身损害赔偿,并给予行政处罚。”警察做完笔录后,合上文件夹,“我们立案后,受害者还可以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进行赔偿。人身损害赔偿的项目很多,受害者有意上诉的话,建议和律师讨论。” 叶梓允担心地看向盛凯锋,又问道:“那现在还需要做什么吗?” “交过保释金,可以回家。” 叶梓允赶紧应下,他们出门来申市并没有带许多现金和银行卡,现在只有紧急联系佟武。 一切手续办下来,终于可以离开警局时,天边已经黑了。 “少爷。”佟武气喘吁吁地跑来,“已经都办好了?那我现在开车马上送你们回安市。” 盛凯锋和叶梓允都没人回答,双眼直直地盯着警局外的一辆救护车。 “也不知道他在玩什么花样,居然用救护车回安市。”佟武愤愤不平,“做给谁看呢。” 霍立昕躺在担架上抬上救护车后,舒怡也紧跟着坐了进去。 没多久,救护车闪烁着紧急的灯光,扬长而去。 佟武开着悍马上了高速,偷偷用余光瞥向后排的两人,谁也没说话,谁也没看向对方。 “他会申请伤情鉴定起诉你。”叶梓允开口,毫无犹豫的陈述句。 盛凯锋看着车窗外,双手缠着纱布,一声不吭。 “你教训两下就够了,今天不该下那么重的手。” “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早已经慌乱,再看见他对你的行为,我怎么惹得了?” 盛凯锋回头看着叶梓允,她的额头贴着车窗玻璃,这样的姿势随着车的颠簸很不舒服。 他握住她的手,将叶梓允拉进自己的怀里,抱住她,“我害怕失去你,我更嫉妒他。” “你心里知道,我一直爱着的人是你,你不会失去我,哪怕他用抢也抢不走我。” 盛凯锋望着她透亮清澈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很迷茫,“我知道,你现在爱着我。” 叶梓允张了张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可他毕竟拥有你的过去,我害怕你的未来也会属于他。” 叶梓允握紧盛凯锋的手,叹息道:“你不该这么没有信心,你是盛凯锋啊。” “对于你,我从来没有信心,甚至没有冷静和理智。”盛凯锋吻住她的手背,很凉,是他心里的温度,“人总是在接近幸福时倍感幸福,在幸福进行时却患得患失。张爱玲逃不过,我盛凯锋也逃不过。” 叶梓允一声长叹,好似从灵魂深处叹出了一束朦胧的白光。 回想曾经,她为阮湄、flore的存在而患得患失的时候,这样折磨人的感觉她十分清楚。 不,甚至可以说刻骨铭心。 她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上铺了层朦胧的月色光辉,轻柔的声音却在盛凯锋的心里荡气回肠,“我知道遇见你不容易,爱上你却很轻松,然而相守总是坎坷,但……不爱你更难,错过你更痛苦,失去你……我的灵魂将不再完整,我也不再是我……” 叶梓允抬起眼睛望进盛凯锋的心里,“我这么说,你懂吗?” 第四百八十一章 很多事都不简单 盛凯锋当然懂,叶梓允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可想而知他心里震荡得波涛汹涌。 两人回到家属大院后,佟武留下悍马,并没有开走。 叶梓允不知道他现在住哪里,可见盛凯锋对于他下车毫不感到意外,她自然也知道佟武住在大院的附近。只不过大院附近都是部队的地盘,难不成佟武能睡在部队士兵的宿舍里? 她的疑惑没能问出口,在漆黑一片的楼道里,盛凯锋抱着她已是热火朝天的深吻。 交融缠绵的呼吸深沉又滚烫,叶梓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里的。 他们在过道上拥吻,男人的手臂支撑着叶梓允的后背,脚下的步子像探戈的舞步。 清辉皎洁的月华下,拥吻的两人仿佛在夜色中静谧展开的两朵红玫瑰,美得绚烂。 “凯锋……会有人看见的……”叶梓允歪着头靠在门上,脖颈间传来男人炙热的吻。 他深深地留下自己的印记,才又封住她的双唇,手穿过她的胳膊,试了许久才打开门。 打门后的盛凯锋吻得更加肆无忌惮,他脱掉叶梓允身上的短袖,滚烫的肌肤亲密无间的摩擦。叶梓允嘴角紧紧抿着的娇羞声,此时终于溢出,好像墙里的那一抹桃红柳绿的春色终于随风跃过了墙头,染暖了那一池汪汪的碧水。 盛凯锋吻得狂热,抱起叶梓允回到卧室,床垫因为两人的重量凹陷了一个爱的拥抱,紧紧包裹着两人缠绵的身体。女人勾着男人的脖子,温柔又专情地回应着他的爱。就像春风拂过新鲜的嫩芽,以温暖吹散他心里患得患失的不安;就像连绵的春雨滋润着他的心田,给予他雨后彩虹的美好期望。 两颗紧紧融合的心里,仿佛打翻了蜜罐子,甜得令人上瘾。 盛凯锋感受到了她所有的心意,欣赏着女人吻他的动情,黑幽深邃的眼眸如宝石刹那闪烁着亮光。在他绯红的脸颊映衬下,在女人越来越主动索取的示爱下,男人的眼睛越来越亮,将窗外的那轮明亮的弦月之光都比了下去。 可偏偏她的孕肚在这个时候猛地一扯,疼得叶梓允猛抽一口冷气。 盛凯锋的双手抱住她的肚子,徐徐抬起头来,“怎么了?” “孩子……”叶梓允气息紊乱,笑得脸色酡红,“刚才踢了我一脚。” “看来这个孩子以后很活泼。”盛凯锋缠绵的吻吻住叶梓允的大肚。 倏尔,又沿着她的胸口一路吻上来,吻得越来越温柔,如云落在叶梓允的唇瓣,是男人强行克制压抑自己的冲动后的疼惜。他躺在她的身边,紧紧抱住她,听着彼此深沉急促的喘息,空气还是微热得令人心动。 “今晚的月色好美。”叶梓允感慨,指尖点过他的肩头,月光衬托着他健美结实的肉体。 盛凯锋撩开她被汗水濡湿的长发,笑道:“再美,也没有你美。” “今晚酒店的住宿费浪费了。” “没有,至少让我们开诚布公地了解了对方的心意。” 叶梓允抱着他,头陷在盛凯锋的胸口里蹭着,“我想明天去找霍立昕。” “我动的手,我自己去找他。” “我可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叶梓允在他胸口一圈一圈画着圆,“我去最好。” 叶梓允的动作叫盛凯锋压抑的情火燃烧得更加旺盛,于是他握紧她的手,抵到唇边,“我怎么放心?” “刚才不是才开诚布公了吗?” “我是不放心他。” “今天他只是喝醉了。” “只是如此?”盛凯锋吻住她的额头,“你就没想过,霍立昕怎么会在申市?又怎么会偏偏在迪士尼乐园?” 叶梓允的身子一僵,惝恍地抬眸,“你是说,舒怡告诉他的?可她不是……” “很多事情我想让你尽量远离,所以没有告诉你。” 叶梓允紧张的用胳膊肘撑起自己,“告诉我什么?” 盛凯锋也坐了起来,笑道:“一边洗澡一边告诉你。” “可是……” 盛凯锋不容她说完,凑上去一口轻轻咬住她的红唇,叫她刹那又红了脸。 “关于山亭和sam的很多事,我慢慢告诉你。” 盛凯锋抱起叶梓允,她的双臂环住他的脖子,披着月色的轻纱,由他抱进了浴室。 第二天一大早,盛凯锋如约送叶梓允到了医院。 向护士打听清楚霍立昕的病房后,盛凯锋在楼下的休息区等她,叶梓允一个人上了楼。 在山里时,头顶蔚蓝的天像是画家笔下的颜料,可是市区里灰蒙蒙天瞬时令人压抑。 叶梓允从电梯出来时,余光瞥向窗外,心里还在思忖昨晚盛凯锋同她讲的那些事。 那些山亭在安市和美国遇到的“意外”,真的仅仅只是意外吗? 叶梓允也想起自己以前对sam的怀疑,那是他们刚回国的时候,很明显隐瞒了许多事。 只是后来并没有发生伤害叶山亭的事,叶梓允自也渐渐没往心里去。 昨晚被盛凯锋提醒后,叶梓允才意识到,许多看起来简单的事,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分明才出院没多久,怎么又把自己搞的住院了?”霍立昕刚醒,sam已经焦躁不安起来,“我给你说,你再住几趟院,叶梓允都不会来的,不会来的,你信不信?” 霍立昕摁了摁额角,“这次她会来的。” “你凭什么这么有自信?”sam无奈地双手叉腰,“你就不能成全她,放过你自己吗?” “sam,如果我可以,十年里我有无数次的机会。”霍立昕目光灼灼,“可是我办不到。” sam翻了个白眼,“你是霍立昕,你什么事办不到?” “放弃叶梓允不去爱她,我办不到。” “那好,你爱你的,不求回报不就成了?” 霍立昕苦笑,“最开始我认为我做得到,也和你这样说,但见到她之后,我所有的意志力都在崩溃。我想要的更多,我想要她的全部,我想要她永远不再离开我。我觉得自己还可以更成功!” sam劝不进去,指着病房的门,“好,我就让你死心,叶梓允绝对不会来医院看你!” 第四百八十二章 你一句话就让我生不如死 sam大步走到病房房门前,握住了门把手,转头瞪着霍立昕,“看清楚,如果她要来,现在一定会出现在这扇门后。她早该来了!” 门把手扭动的声音在静寂的单人病房里异常刺耳,走廊上浓烈的消毒水气味给人刺骨森寒的感觉,一股脑随风冲进病房。好像一场无形的雪,哗啦啦在霍立昕的心头堆起了雪峰。 “大哥。”sam悲痛地皱眉,“你到底要失望多少次,才能面对接受现实?” 霍立昕没有回答,他不知道,根本没有这个问题的概念。 “以前你们相爱的时候她尚且可以不告而别,更何况现在她爱的人是盛凯锋。” “我不需要你再三提醒我。”霍立昕的语气冷淡了许多。 sam无奈,“我再不提醒你,还有谁提醒你?你自己吗?” 笃笃笃—— 不合时宜的敲门声,霍立昕和sam都循声看去,叶梓允站在病房门口,眼神清亮。 sam瞠目结舌地看着她走过自己身边,完全没有听见叶梓允问他“怎么一个人来”的话。 “来了。”霍立昕嘴角微扬。 “你早知道我会来的。”叶梓允还是这句话。 sam找了个借口关门离开后,霍立昕又坐起来些凝视着叶梓允的侧脸,“昨晚没睡好?” “在想,我应该怎么开口,你才不会起诉凯锋。”叶梓允深吸一口气,肃然地盯着他的眼睛,灼亮得像是原野里大片开得繁盛的向日葵。 霍立昕别开了视线,他不喜欢她提到盛凯锋时的目光,“你倒是说得直白。” “你天降出现在申市马戏团的帐篷里,为的,不就是我今天来和你谈交易的目的。” “交易?”霍立昕皱眉,“一定要把我们的关系说得这么冰冷?” 叶梓允冷笑,道:“霍先生,好像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不是我。” “我试过不用手段接近你,但是你从来不给我机会。” 叶梓允高昂着头,神色倦怠,“霍先生,我是个有夫之妇,和你又是昔日恋人的关系,十年没见过面,再见面也不过是道一句‘好久不见’然后各自生活、互不打扰的关系,何来我还要给你什么机会?是霍先生一直以来都听不懂我的话。” 霍立昕苦笑,“好,既如此,你给我开出什么条件?让我看看他在你心里有多少分量。” “只要你不强迫我离开他,不违背我的真心,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霍立昕微怔,没想到有一天,叶梓允会为了别的男人也说出这样的话。 而她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在他们高考前一学期的寒假。 霍立昕的后妈一直不赞同他画画,尤其是快要高考的节骨眼,所以他的后妈没收了他所有的画具和画稿,把他关在卧室里,甚至霍立昕一天不答应就一天不准吃饭。霍立昕砸门垂门都没用,而他的爸爸出差不在家,根本没人能救他。 是叶梓允,是她冒着风雪赶到他家,苦苦哀求他的后妈,说的是几乎差不多的话。 只是,那时候的她眼里闪着泪光,凄楚又悲痛,而现在,她眼里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霍立昕的心里骤然抽搐得很紧,脸上却又掩饰得很好,“这样,我得好好想想。” “你没有多少时间,我再坐十分钟离开。” 霍立昕好笑道:“你确定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叶梓允耸肩,“我知道,你的布局是为了我,而不是凯锋,你不会错过我给你的机会。” “可真能让他坐牢三年,我也有大把的机会。” “霍立昕,我最后提醒你,别让我恨你。”决绝的语气,不是威胁,而是警告。 四目相对许久,风柔和地从窗外吹来,很闷,即将会下一场大雨。 “你和以前,真的变了很多。” “……” “以前你爱哭,遇事只会躲,我想要以全力保护你,没想到因此反而失去了你。” “……”叶梓允不明白霍立昕这个时候如此感时伤怀做什么。 “你还记得,那年冬天,你求我后妈的时候吗?当时我已经发誓,这辈子我都要保护你,不再让你受任何人的委屈,不用再害怕任何人。所以卯足劲的画画,参加所有我有机会参加的比赛,只要我拿到更多更有分量的大奖,我就能给予你更多。 “所以我冷落了你,爱对你发脾气,我太着急了,害怕多拖延一天,你会多难过一天。我根本没有站在你的立场想过,我对你的态度会在你心里留下怎样的恶果。甚至,最想保护你的我,却在一次次变本加厉的伤害你……好笑吧……所以当我大一得到机会,赶到美国参加国际比赛时,我兴奋得几乎夜夜失眠。” 霍立昕微顿,深沉又迷茫的眼睛注视着叶梓允,艰涩的嗓音是掩饰不了的痛苦,哪怕时隔十年,却恍若昨日,仍旧心神剧痛,“我觉得自己马上就会成功,马上就能给你真正的幸福,给你一个我们的家,只要我拿到这个美国大奖,而事实证明我的确拿到了。” 他意味深长一顿,声音冰寒透顶,“可你却不在了。” 叶梓允的身子微颤,心中仿佛坠落了一块沉石。 “我的爱情覆灭,我的世界崩溃……天翻地覆,只剩一堆废墟。”霍立昕又望向窗外,好像只是一个人的回忆,与她无关,“我所有的意义都在你的消失后,失去了它们本来存在的价值。我的画、我的人、我的命,都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叶梓允深吸一口气,低垂着眼睑,只是看着插在他手背上的输液管,“你到底想说什么?” “为了你的盛凯锋,你这么不耐烦吗?” “……” “十分钟,你给我的十分钟,我想还没有那么快到。” “……”叶梓允没有再开口,任由他继续说下去,只是没再看向他的方向。 “那个孩子不是我的。”霍立昕冰冷淡漠地说道,“她说害怕,叫我陪她去。” 叶梓允讷讷了许久,才恍然大悟他所说的,是大一他们分手的导火索。 只是,现在就算知道了事实,又有什么用,又能挽回弥补什么? 霍立昕捉住她的目光,见叶梓允始终恍恍惚惚心不在焉,他突然凶狠地抓住她的手逼问:“为什么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为什么……” 当初的痛苦伴随着记忆涌现,所有的细节都在眼前,身临其境,就连痛苦都不少一分。 “答案现在还重要吗?”叶梓允皱眉,“我打过电话给你,你要么不接,要么发脾气。” 霍立昕的眉头倏尔展开,修长的五指松开了叶梓允,落寞又愧疚,眼底还有深深的悔恨。 “我又败了,叶梓允,你的一句话,就能叫我生不如死。” 第四百八十三章 两个幼稚冲动的男孩 病房的窗外,笼罩着缭绕的雨雾,一场落针般的夏雨哗啦啦地洗礼着整座城市的过往。 “我的条件很简单。”霍立昕敛了眸中如霜的回忆,“照顾我,直到我出院。” 叶梓允挑眉,“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否算数?” “随便你想要任何方式留下证据,我都依你。” 沉默片刻,叶梓允仿佛是在思忖霍立昕这句话的可信度,鉴于他的信用不良好,叶梓允命令他立了字据又摁了指印,还录了小视频,强调自己绝对不会说话不算话,如有违背,也一同丧失起诉盛凯锋的资格。 所有能用尽的办法,叶梓允都用尽了,这才心满意足。 霍立昕没有出声打断她低眉浅笑的模样,看得出她眼神里调皮的窃喜,仿佛以前每年她过生日的时候,因为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为她庆祝,所以霍立昕每次为她准备的蛋糕和礼物都变得弥足珍贵,当时她脸上所浮现的正是这样的笑容。 看得令人心慌意乱。 一直以来,叶梓允的笑容都是他珍藏在玻璃罐子里的星星,孤独的深夜,他总会从记忆中拿出来细细欣赏。像是看电影一般,坐在自己大脑的荧幕前,看着他们曾经欢乐的日子。嘴角的笑容总是忍不住,却当她的笑容越来越少时,霍立昕会匆忙地选择关掉。 只留下脑海中最美丽的玫瑰细细品味。 为了这个笑容,他下定决心守护她。 可到头来,分别十年后再见到她的莞尔一笑,已经是为另一个男人了。 “你的工作从今天开始,直到我出院。” 叶梓允敛了笑意,“现在吗?” 霍立昕挑眉,“有问题?” “我……” “削苹果给我吃,皮不准断,不吉祥的苹果我不吃,直到你削出不断皮的苹果为止。” 霍立昕冷冷地发号施令,好像刚才深情款款诉说往日情事的人,不是他。 叶梓允只想给盛凯锋打个电话,也被霍立昕制止了。 盛凯锋不知道楼上病房里的情况,等了一个小时后,给她打了几道电话,都只是机械的关机提示音。他心里隐隐不安,起身站在等电梯的队伍里,俊美的剑眉和惴惴不安的心事好似被揉皱的白纸,紧皱不解。 病房里,叶梓允将削好的苹果切成月瓣型的小牙,整齐放在橙色的盘子里递给霍立昕。 “喂我。” “我是照顾你,不是伺候你。”叶梓允干脆地把盘子搁在床头柜上,“现在我能出去一下吗?至少你把我的包还给我。” 霍立昕啧啧啧地摇头,“照顾病人,不只是病人的身体,病人的心情也很重要啊。你现在严重影响我的心情,我的伤肯定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索性多住几天,反正有你陪我。” 叶梓允冷笑,“我可是孕妇,你影响了我的心情,不知道谁更严重?” “你的孩子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 “你……”叶梓允忘记了霍立昕强词夺理的口才,也难得和他争辩,在床沿边上坐下。 霍立昕倏尔笑得开心,“这就对了,乖乖听话,别忘了你和我交易的目的。” 叶梓允瞪了他一眼,正好听见盛凯锋唤她的声音,叶梓允满心欢喜地迎上去。 盛凯锋跃过她的侧脸看向霍立昕,两个男人强势不服输的眼神在空中迅速迸出战火。 “走,我们出去说。” 她带上病房的门关上,和盛凯锋站在走廊,把交易的事都告诉了他,可是很显然,盛凯锋并不高兴,“我不同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有分寸。” “可霍立昕有分寸吗?他在马戏团里还……” 叶梓允踮起脚在盛凯锋的双唇上温柔的一吻,如落英沾湿了潺潺溪水,羞红的脸张望四下,才又说道:“你都把他打成那个样子了,他还能对我做什么?更何况,这里是医院,有这么多人,他不敢乱来。” 盛凯锋叹了口气,“你怀着孩子也受不了,要照顾一定要是你吗?” “就像我说的啊,这里是医院,孕妇待在医院才是最安全的。” 盛凯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那我每天来医院陪你。” “你来能做什么啊?不回去给孩子做床了?宝宝出生了睡哪里?” 盛凯锋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放心,时间来得及。” 叶梓允拥进盛凯锋的怀里,浅浅地笑着。 自从叶梓允开启陪护模式后,盛凯锋每天都待在霍立昕的病房里,后者赶也赶不走,只得叫叶梓允陪他去花园散步,盛凯锋也紧跟着在旁,搞得霍立昕总是时不时和他吵架。一会儿争论谁的力气更大,一会儿争论谁的发型最潮流,一会儿又争论那天打架是谁让着谁…… 叶梓允也不劝,越劝越是叫他们吵得热闹,索性袖手旁观,就像是看两个大男孩吵架。 有一次,她从洗手间出来,也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在病床上架起了围棋,正酣战对弈。 叶梓允难得看他们有安静下来的时候,自己也松了口气,踱步到一旁喝水看日落。 见他们下了两个小时还不分胜负,甚至一动不动,叶梓允索性自己悠闲地看着电视。 叶山亭和sam过来看望霍立昕,刚进门,sam正要开口却被叶梓允打断了。 “怎么?”sam很不乐意。 叶梓允笑了,“这两个幼稚冲动的小男孩终于安静了,别去打搅。” “……”sam迷茫又吃惊地看向叶山亭,“她刚才说什么?” 叶山亭拍了拍他的胸口,意思是“他们两个只有在这个女人面前才这样,别当真”。 电视刚打开就是安市的本地新闻电视台,傍晚这个点,正好是娱乐新闻。 屏幕里的女主持人笑脸盈盈,没有正式新闻播报的严肃,正适合叶梓允打发时间。 叶山亭和sam走过来坐在叶梓允身边时,她递给他们两人各自一杯水。 “……今天还有一个特大新闻,我相信各位观众朋友的微博啊、朋友圈啊,已经被这条新闻攻占了。啊,对,你们没有猜错,就是盛世集团的前任……不对,该是前前任总裁了,盛罡老先生,即将再婚啦!” 沙发上三个人的动作齐刷刷一顿,正在落子的霍立昕也皱眉看来,唯有盛凯锋面不改色。 “或许有小伙伴问啦,为什么前前任总裁再婚值得闹出这么大的新闻呢?你们别急,如果小编告诉你们,这位娇妻竟然是一位新近丧夫的新寡,还是安市名流社交界里颇享盛名的火热辣妈,小伙伴们有没有猜到是谁呢?” 叶梓允皱眉思忖片刻,想起自己最近那次去盛家主宅,遇见的人里有—— 阮湄。 她倒吸一口冷气,盛罡和阮湄再婚?! 第四百八十四章 多爱你,我就有多克制 “对,正是昔日的叶夫人,如今也成了准盛夫人了。” 电视里女主播的笑声腻在叶梓允的心里,突然反胃得厉害,搅得她快步走进洗手间干呕。 “……说起这位准盛夫人,我们不得不提当初她和已故的叶老先生的婚姻……我们都知道准盛夫人与叶梓允的关系一直不好,这位叶梓允偏偏又是盛罡老先生的儿媳,哎呀呀,这复杂的关系连小编都混了啊……而且据可靠消息,这位准盛夫人曾经也是盛罡儿子盛凯锋的恋人,这这这,小编还能说什么呢?” 哗啦啦的抽水声淹没了女主播故作神秘的做作声,叶梓允双手撑在洗手池上,草草洗着嘴。这时洗手间传来了敲门声,叶梓允抬起头,双眼充满了血丝,盛凯锋温和的声音响起,“还好吗?” “嗯。”叶梓允吐掉了嘴里包着的水,过来开了门。 盛凯锋的手撩过她脸颊两侧的濡湿的碎发,低语道:“他们已经走了,我也该走了。” “是要回主宅吗?”叶梓允的眼睛是浅褐色的透亮。 盛凯锋点点头,“佟武打来电话,今晚盛罡要举办宴会,罗娜可能会情绪激动。” “我知道,去吧。”叶梓允推着他的胳膊,一同从洗手间的门口走到病房门口。 “晚上我来接你。” 盛凯锋吻住她的红唇,轻轻一啄,深情款款的目光相送之下,他走出了叶梓允的视野。 “还真是依依不舍。” 霍立昕寡淡的嗓音冷不丁响在叶梓允的身后,很近,听得出他的脸已经凑到了她的耳边。 惊得叶梓允浑身一个激灵,刚转身,黑影完全遮掩住她的视线,只能看见他高大的体格。 霍立昕却勾着嘴角坏坏一笑,无视叶梓允眼里对自己的惊讶和慌乱,伸长胳膊跃过叶梓允的头顶,直接关上了病房的门。叶梓允的心倏尔一紧,从天灵盖弥漫出一道凉气流窜到脚底,令她瑟瑟发抖。 “你想做什么?” “你觉得我想做什么?”嘲讽的意味,游离打量的目光。 叶梓允咽了咽吼中的硬物,垂下眼眸想要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可霍立昕抓住她的手臂往后一拉,叶梓允整个人的后背都贴在了门上,撞着门砰的一声闷响。 叶梓允恼羞成怒地瞪着霍立昕,红唇微启正要指着他的蛮横无礼,他却突然压下身子,双臂撑在她的肩头上方的门上,叶梓允猛抽一口凉气,只能看着他的脸在自己的视野里无限放大。想起马戏团里的强吻,她突然闭着眼睛大叫:“霍立昕!”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双唇停在她的红唇前,只是以额头贴着她的额头,鼻尖轻柔的摩挲。 叶梓允见他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才徐徐睁开眼,轻唤了声,“霍立昕。” “如果你不想我对你做出过分的事情,那么麻烦你不要用这种语气叫我的名字。” “……”难道他求虐?一定要自己对他大呼小叫才满意?叶梓允皱眉不解。 霍立昕的确没有再有非礼的行为,只是他呼出的热气如铅笔描绘着她的轮廓。 从红唇到下巴,从脸颊到耳垂,从脖颈到肩头,叶梓允敛气屏声,浑身紧绷得像块石头。 “你到底想要怎样?” “午夜梦回间,我想过你无数次。如果真有人去数的话,我相信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霍立昕的头贴在叶梓允的侧脸上,呼吸的热浪正好一遍遍扫过她白皙如玉的颈项。 叶梓允始终紧紧憋着一口气,反抗的双手此时已被男人紧紧摁在门上,自有种慌乱、紧张又手足无措的不安在她胸臆间泛滥成灾。 “你要知道,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也会在梦里只想与你缠绵……” “……”不能再说了!叶梓允浑身不自在,身子又挣扎了两下,还是徒劳。 霍立昕又凝视着她的眼睛,专注、认真又深情,没有女人能抵挡,可她却只有害怕。 他苦笑,道:“所以,你该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到底有多么克制。” “……”这也叫克制? “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怕伤害你。” 霍立昕恋恋不舍地嗅着她发间的芬芳,终于松开了叶梓允的手,却紧紧抱着她的头,在浓密乌黑的长发里埋藏了一枚他炙热的吻,犹如埋藏了一颗真爱的心。 叶梓允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推开他,急忙走到病床前,单手撑住床尾,大口大口的呼吸。 霍立昕仍然是一副好笑的表情看着她的背影,索性依靠在门上,双手抱肩,“你初吻的时候也是这样。” 叶梓允的肩头一顿,瞪圆的眼睛里涌出白雾般的回忆,初吻吗? 她记得,那时候他们在图书馆里,霍立昕说她的画不好,又说她的嘴很好看。 于是,在温暖的阳光簇拥下,在幽静无人的图书馆里,她能感觉得到有事会发生。 所以她心如小鹿乱撞,脑中完全一片空白,可是这段美妙的心境最终被那位市长千金硬生生打破。最后霍立昕收拾了书包跟着市长千金去了图书馆外,叶梓允一个人回了寝室,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手中握着的画笔,仿佛还有霍立昕的温度,可是他就那样走了。 叶梓允叹了口气,想起两人当时微妙的气氛,她紧张又有点小期待,甚至还有点失落。 所以晚上她一个人去操场跑步,想要甩掉脑子里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胡思乱想。 当时操场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草坪上零星地坐着几对依偎的男女,叶梓允努力地跑了一圈又一圈,香汗淋漓。最后累得在终点呼哧呼哧地喘着热气,双手撑在膝上,抬眸之际,正好看见霍立昕从操场的大门走来。 她愣了愣,是来找自己的吗?叶梓允仿佛都听见自己心里笑开的声音。 她刚抬手要招呼他,却看见另一个女生从草坪上跳出来,高高地挥着双臂,“立昕,这里!你终于来了。” 叶梓允的眼神暗了暗,原来不是来找自己的。 她心里叹着气,想要走,却还是忍不住留了下来。 女孩小跑着上前,跑得很优雅很淑女,是男孩子喜欢的类型。 叶梓允看着她递给霍立昕一封信,不知道说着什么,霍立昕并没有接过那封信。 是情书吧。叶梓允知道,他从小到大收到过不少情书。 叶梓允耸拉着头,转过身,准备逆着方向跑回去,绕开他们。 却没想到她刚跑出去两步,胳膊被人狠狠一拽,她身体失去平衡正好倒进一个男人的怀里。而他的校服上还有阳光晒过后的薰衣草洗衣液的香味,好像阳光也特别依恋他。 “为什么看见我要跑?” 第四百八十五章 习惯爱你,如何不爱 “……我本来就在跑步。”粗糙的借口,叶梓允自己都不信。 霍立昕挑眉,牵住她的手,“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宿舍楼。” 叶梓允跃过霍立昕的肩膀看见手里捏着情书的女孩走来,操场上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脸。 是市长千金,又是她。 “她的情书你为什么不收?”叶梓允刚问出口,就被自己这个问题懊恼死了。 霍立昕却怔了怔,答道:“你很想要我收吗?” “……我……”叶梓允低下头,“如果你喜欢她的话……” “叶梓允!”霍立昕一声低吼,猛地松开她的手。 叶梓允不敢抬头看他,只紧紧皱着眉,缩着身子,她知道霍立昕生气了。 而她最怕他生气,也最不愿意看见他生气。 可是,难道她说错话了吗? 他和市长千金走得这么近,当然喜欢就可以收下别人的情书啊! “你自己回去,我还有事。” 市长千金正好走上来,而这句话,霍立昕是对叶梓允说的。 市长千金见霍立昕恼羞成怒地转身离开,自己也小跑着追上去。 叶梓允无奈地叹息着,扭头看着他们,市长千金正牵着霍立昕校服的袖口。 如果,自己也能像她那样小鸟依人,是不是霍立昕也会多喜欢自己一点? 再想想图书馆里的微妙,叶梓允觉得,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而她也果真如霍立昕所说的那般,乖乖地朝宿舍楼走去。 脚下拖着沉重的脚步,出了操场的门,回宿舍楼的路还有很长的一截。 校园里的灯光昏暗,仍旧拉长了叶梓允那抹深沉寂寥的背影,缓缓摇曳在地面上。周围是仲春时节的洋槐,茂密的枝叶,一串串低垂簇拥的白色花蕊,夜风中荡漾着还有淡雅的香味。这样让叶梓允想起,生日那天看了零场电影出来,也是漆黑的夜色,可那晚的街灯却格外的美。 那天,他们看得是最新版的《大话西游》。 灯下的霍立昕,握着她的手很紧。 她想要他开心,可自己好像总是弄巧成拙,害得他皱眉生气。 叶梓允叹了口气,站在路灯下,寂寞的影子一动不动,仿佛心里的死水。 “叶梓允!” 低沉的呼唤声,她的心好似刹那间恢复了动力,猛地回头,霍立昕已大步冲到她的面前,修长的五指温柔又坚定有力地伸进她的长发里,双手捧起她冰凉的脸,俯身一口吻住她微启的双唇,舌尖长驱直入肆意地舔舐深吸,仿佛要夺走她的呼吸,攫取她身上所有的芳香。 叶梓允目瞪口呆,睁圆的眼睛里只能看见霍立昕紧闭双眼深情享受的模样。 他微蹙眉头,双唇的力道越来越深,叶梓允的呼吸也被撩拨得深沉又急促。 她甚至快要站不稳了,身子微微后仰,男人的双臂撑住她的后腰往自己怀里带,叶梓允柔软的身体刹那间紧紧贴在他的怀里,好像恨不得把这个女人狠狠揉进他的身体。叶梓允的双手轻轻抱住他的腰身,闭上眼,青涩的回应。 能尝到他唇齿间的薄荷香味,能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和滚烫炙热的呼吸。 叶梓允觉得自己醉了。 他的手,拨开叶梓允耳边的头发,温柔的指尖似有似无的爱抚,叫叶梓允愈发情难自禁。 她不知道他们站在洋槐下吻了多久,当她红着脸眯着眼睛看向他时,能看到他硬朗的双眉下那双紧闭的双眼,像是一道门,紧紧关上了属于他们的爱情。叶梓允曾经一度以为,这份爱情,没有人能偷走。 后来的岁月里,叶梓允回想起来的时候,还记得他掌心的温度,和自己手臂上竖起的汗毛,还有深夜昏黄的校园路灯、柔软的风里淡淡的花香,以及自己嘴里含着的属于霍立昕的薄荷清爽香。 所有的细节,都承载着过去她对他的爱。 …… “你的回忆里,只有美好吗?”病床前,叶梓允猛地回头,瞪着眼前越发成熟有魅力的霍立昕,“所以你们男人都忘不了前任,而对女人来说,前任男友就是过季的时装,心里装不下的时候,该淘汰绝对不会心软。你不要再给我提过去的事。” 叶梓允走到霍立昕面前,眼眸幽深有力,“哪怕堕胎的事只是误会,但我们的分手不是。” 她略顿了顿,看着霍立昕眼睛里的变化,“无论你做什么,我们都不会再回到过去。” “我从没想过,我们要回到过去。”霍立昕笑了,“如同你所说,过去对你是痛苦。” 叶梓允闪烁着眸仁,看着他躬下身子与自己的目光平视,他又道:“我只想和你拥有新的未来。一个,没有过去的痛苦,却比过去还要幸福的未来,我和你……哪怕是你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会视如己出。” “你听不懂我的拒绝,就像我听不懂你的话。”叶梓允抿着唇,“所以我们无话可说。” 霍立昕挡住门,不准她离开,“真的,无话可说?” “是。”逼迫人的目光,没有因为对方是比自己高大的男人而有所犹豫。 霍立昕从未见过叶梓允如此狠厉的目光,心头竟然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脸色煞白。 他挪了挪,让出一条路,叶梓允握住门把手毫不客气地离开,没有回头。 门敞开着,好像她随时还会回来,但是没有。 霍立昕站在门口十分钟、半个小时、四十分钟……站到他自己都已经麻木,她还是没有回来。明明知道叶梓允不会回头,他还是倔强地不肯关上门,就像倔强地放不下爱她的那颗心。 他忽然叹了口气,眼前还能见到叶梓允离开前的眼神。 十年,十年的时间,经历的所有事,都会重新改造一个人。 曾经懦弱无力的小绵羊,到今天浑身长满刺的刺猬,他心里呵护的女孩究竟经历了什么。 哪怕已经除掉了叶鹤正,霍立昕却感受不到任何的释然。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残留着淡淡的栀子芬芳,至少十年里她喜欢的味道没变。 但是,他却没有陪在她身边一起经历十年的风霜,是他心里的遗憾。 他以为只要回到她身边,重新开始就会填补十年的空缺。 可事实证明,事情远远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 哪怕空间上的距离近了,可两颗心十年间越走越远的距离,永远无法缩近。 阴郁忧伤的眼神,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可霍立昕已经习惯了。 十年的朝思暮想,十年的爱而不得,十年的处心积虑,习惯了。 真的,习惯了。 习惯着爱她,又如何不爱? 唯有一件事,叶梓允现在爱的是另外一个男人,无论如何都不会习惯。 霍立昕紧握双拳,大步走向电视机,娱乐新闻开始重复播报盛罡和阮湄的婚事。 他立刻拨通了裴安的电话,“你到底从你身边的女人口里探出有用的消息没?” 第四百八十六章 突如其来的婚礼 “哎呀,别急。”电话里的背景声很嘈杂,几乎听不到裴安的声音,倏尔响起关门声后,裴安的声音才清楚许多,“我刚正和她们在一块儿打牌,sam和我说了之后,我立刻调查了,阮湄的的确确是要嫁给盛罡。” 霍立昕站在窗前皱眉,阴翳下他的脸更加深沉,“这不是我们的安排。” “既然大哥都说不是,那肯定不是。”裴安敛了笑意,“不过会是谁?是阮湄自己攀高枝?” 霍立昕思忖片刻,“你继续打听。” “得嘞,在女人堆里打听事情,对我来说简单着呢。你好生养着,回头看你。” 裴安挂了线,霍立昕垂下手,又在窗前站了许久。 盛罡的利用价值很大,霍立昕暂时不会动他。 原本等着叶鹤正的事后解决阮湄,被霍立川拖到现在,没想到他们两个倒是绑在一块儿去了。是阮湄自己想的吗?霍立昕不确定,但考虑到康康的情况,阮湄需要很大一笔钱因此攀附上盛罡,也的确是常理。 只是,流连花丛的盛罡,怎么会同意?难道他会不知道阮湄儿子的情况? 霍立昕来不及思考太多,又拨通了顾非的电话,“霍立川在做什么?” “大哥,我们的人跟丢了!”沉重的喘息和呼呼的风声,听得出顾非正在卖力奔跑。 霍立昕始料未及地低吼道:“什么叫跟丢了?” “他们上了艘船……然后,我们跟上去……现在……”电话里能听见呜呜的船鸣声,“我们在轮船上,但是他和阮湄却不在。我们、我们是被骗了……” 霍立昕皱眉咬牙,“我警告过你,还要你实时汇报,什么时候跟丢的?” “对不起,大哥,二十分钟前,我们已经把船上下都找了一遍。” “最后一次见到立川,是在什么地方?” “码头。” 霍立昕恼怒地挂了线,继续给霍立川打电话,可对方的手机已关机。 看样子,霍立川故意甩掉他们的人,又关了机,目的就是不被人找到。 但是霍立昕现在并不清楚,霍立川是否知道阮湄再婚的事。 如果知道,那么霍立川会不会…… 他不敢想下去,立刻又动用自己的人脉,在码头调查霍立川的行踪。 “为什么刚刚我们不上那艘船?”霍立川纳闷地望着轮船开远了。 灰蒙蒙的天空压抑着灰蒙蒙的大海,乌云打着旋,浪头拍得极高,海面上的轮船并不会开的太远,因为这并不是一个适合出海的季节。阮湄看着那艘孤船越来越远,才收回目光,不知道是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恐怖,还是大海能够吞没人类渺小生命来得更令人慌张不安。 “因为我临时改变主意了。”阮湄坐进车里,系上了安全带。 霍立川坐副驾驶座,看着后排的行李,“那我们现在还要度假吗?” “当然。我们去莫干山。” 不等霍立川反应过来,跑车已经发动,轰鸣一声扬长而去。 莫干山在德清县境内,从安市出发一路高速,抵到的时候刚好是深夜。 路上霍立川想要听广播,阮湄却说广播坏了,打消了他的念头。 等着他想起来还没有通知自己大哥时,才发现手机也被阮湄没收了。 “这趟旅行,我不想受到任何人的打搅,你懂吗?” 霍立川迟疑地点着头,说实话,他并不是很懂。 今天一大早,阮湄起床做早饭的声音吵醒了霍立川,平时都是他起床做早饭的。 吃早饭的时候,阮湄破天荒的说想要度假,霍立川才留意到自己的行李已经被收拾好了。 一红一黑的两个行李箱,安安静静地立在玄关。 康康交给保姆照顾,他们就准备出发了。 霍立川推开门,推出行李箱,回头却看见阮湄还站在窗前,不知道在窗帘后看着什么, “走吗?” “嗯。”阮湄回头,又多看了眼楼下的人,“走。” 事情经过简单得到霍立川甚至不知道度假的目的地,和原因。 到了码头后她临时又改注意,更加霍立川捉摸不透。 跑车停稳后的惯性惊醒了霍立川,他睁开眼,深沉的夜色下只能看见一栋古朴悠久的民宿别墅。阮湄下车,踩着高跟鞋走在小石子的路上有点困难,霍立川急忙搀扶住她,“我们住这里?” “嗯,整栋别墅的所有房间,我都包了。” 霍立川愕然,“整栋别墅住一晚得近一万吧,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钱了?” “该享受的时候,绝对不能亏待自己。”阮湄打量别墅轮廓的目光落在霍立川的身上,理着他的衣领却又在他的胸口描绘,笑道,“更何况,是要庆祝你找到第一份工作。” 霍立川木讷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意,“原来你是为了我……” “要不然呢?”阮湄歪着头,扭着身子贴进霍立川的怀里,右腿紧贴他的左腿外侧,似有似无的爱抚,“我们……可以浪漫地过一个没有纷争、没有都市喧嚣的二人世界。” 霍立川清澈的眼里迸出了火花,搂紧她的腰,身体紧贴着摩擦对方,女人胸前的柔软激起了男人更激烈的反应,呼吸急促深沉,俯身铺天盖地的湿热深吻立刻夺走了她的呼吸。阮湄的身子刹那柔软如水,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攀附着他的力量才勉强站稳,嘴里咛咛出声,面色酡红,如何自制? 没有管车里的行李,霍立川抱起阮湄,一路吻着进屋。 一室的旖旎,满园的春色弥漫在别墅的每一间屋子里,两人酣畅淋漓的直到天亮才睡去。 这个夜晚,对于阮湄来说是美妙的。 可是对于留在安市的一些人来说,却是战战兢兢不安的一晚。 盛家主宅,灯火辉映,歌舞升平,安市的上层名流几乎都赶来恭贺盛罡再婚。 盛凯锋一袭精致完美的礼服从悍马车中出来,右手置于腹前正了正纽扣,才大步走进这座既陌生又熟悉的主宅。盛罡没有亲自在外接客,接客人不知道是谁,居然还要盛凯锋出示请柬,被盛凯锋直接无视。 走过花园,才看见盛罡在前厅同一群商人把酒言欢。 盛凯锋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意气风发地走上去,道:“怎么不见准夫人陪着您?” 盛罡皱眉看来,盛凯锋冷漠傲然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大家见是他来了,都有点意外,毕竟盛家父子不合的新闻,已经闹了许多年了。 其他人也就客套几句场面话,找着借口先溜之大吉,只剩盛凯锋一人站在盛罡面前。 后者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笑容里没有温度,“你不也是一个人吗?” 盛凯锋刻意回避了他的提问,反问道:“为什么要和阮湄结婚?” “当初我问你为什么要和叶梓允结婚,你怎么回答的?” 盛凯锋皱眉,既然对方不想聊,他也不想多问,转身,干脆利落地迈着长腿离开。 第四百八十七章 哪里还有真心? “站住!你这个臭小子。”盛罡放下酒杯,脸色铁青地走上来,“难得回一趟家,一定要搞得我们像是仇人一样?” “在你心里,几时当我是儿子?” 盛罡讥笑,“等着吧,你现在一无所有,你爱的女孩凭什么还跟着你啊?现在是物欲横流的社会,女人更是风向标,谁有钱她们的箭头就指向谁。我要不是当你是儿子,何至于如此苦口婆心?” 盛凯锋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兜里,风采翩翩,是所有男人和女人的焦点。 盛罡走到他面前,严肃的神色颇有几分长辈的凌厉,“我还是那句话,叶梓允不适合你。她总有一天会因为你的贫穷而离开你。”他左右张望后,倏尔压低声音,前倾着身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大小,说道,“哪怕你是军人,你的收入能有多少?” 盛凯锋没有回答。 盛罡又站直身子,意味深长地低语,“你自己想清楚,你到底能给她多少。” “这就是你为什么和我妈妈结婚的原因?”盛凯锋冷嘲热讽,“哪怕你明明不爱她,还要装作爱的死去活来,后面娶到手生下我之后,你索性连这层面具都不戴了。你拥有所有成功、金钱和地位、名声,可你没有爱情和亲情,甚至是真心的朋友……” 盛凯锋微眯着眼,清冷的态度如立于孤峰之巅的黄松,俾睨众生。 “你不空虚吗?”盛凯锋质问。 盛罡的嘴唇在颤抖,气得颤抖。 盛凯锋昂起头,环视四周,“今天到场的这些有钱有权有地位的人,在你没有利用价值后,谁还会愿意和你联系?看看他们脸上的笑容,谁是真心的?不过,你原本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可阮湄和你是同一种类型的人,她和你结婚图个什么,你很清楚。而她那个先天智商不全的孩子,你是不是也能负起责任?或者,孩子对你来说也是利用的砝码,将来你准备搞一场爱心公益募捐,私下再把这笔钱吞了吧?” “你……”盛罡气得双眸震动,彻底被盛凯锋的话激怒,好像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你今天来,单纯是为了气我不成?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被你气多久?” “不见得,你还能操控人从盛世集团罢免我,不见得你上了年纪。”盛凯锋冷笑,“至于我为什么来,为的就是看看你今天的盛况,以后,我才知道你会跌得多么惨。” 谈话就此结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可盛罡却叫住了他。 “我是你爸爸,血缘上你摆脱不了我,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不接纳我?” “如果你当初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也不会对我的妈妈见死不救。” 盛罡叹息,“究竟……你究竟怎样才能当我是你的父亲?难道这辈子你都要……这样?” 盛凯锋背对着他,余光轻瞥向身后的人,眸仁的闪烁间似有复杂的意味,但一句话都没说,扬长而去。他专程回来当然不是为了气盛罡,只是这对父子之间的交流方式永远存在问题。盛凯锋不理解他认定叶梓允会离开而对自己的再三警告,就好像盛罡不懂,盛凯锋讲了那么多阮湄和康康,是为了警醒他,可盛罡只当做是讽刺罢了。 他们交流的问题,正是因为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认定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 偏偏,谁也接受不了对方本来的样子,谁也不肯让步。 毕竟他们是亲父子,有着同样的血脉,同样的脾性,只是盛凯锋再多了份来自母亲的正直。盛凯锋上楼,避开了前厅的热闹,却没避开迎面跑来一个投怀送抱的女人。 “欧耶,我的凯峰哥哥,终于来看我了!”罗娜紧紧抱着盛凯锋的腰,满脸期待。 盛凯锋抓着她的肩头推开后才叹了口气,“怎么这么冒失?” “我是激动,好久没有看到我的凯峰哥哥,我是想你!” 罗娜挽着他的胳膊,踮起脚尖就要亲盛凯锋的脸,被男人摁着头转开了。 “凯峰哥哥……”罗娜撒娇,“可以带我下去玩吗?叔叔平时都不准我下楼玩。” 盛凯锋本来想要拒绝,转念想到让她多接触人或许更好些,也就答应了。 罗娜兴奋地手舞足蹈,身上一条橙黄色的连衣裙正好衬托出她的阳光活力,高马尾的鞭子扫在她细长的脖颈处,笑起来自然有种年轻女孩的甜美。她挽着盛凯锋的胳膊出席在舞会上,顿时引起所有人的侧目。 大家都纷纷好奇,能成为盛凯锋女伴的这个女孩是谁? 为什么盛凯锋的妻子没有来,而是这个女孩? 太多的疑惑,令她短短几分钟之内成为了焦点。 再加上罗娜逢人必笑,笑得爽朗又大方,言谈客气随和却不拘谨,很快博得众人喜爱。 大家开始窃窃私语咬着耳朵,都拿年轻活力的罗娜和叶梓允做对比,自然都觉得罗娜更好。虽然不知道她的出身,但叶梓允是破产小姐,搁在别人家里老早备受冷落。不过眼看着盛凯锋带着别的姑娘参加舞会,想来这位盛太太肯定也是出不得门,要丢脸的了。 “凯锋哥哥,我们去跳舞吧!”罗娜说着就拉着盛凯锋要进舞池。 但盛凯锋却拉着她回来,看了眼时间,“你玩的也差不多,该上楼休息。” “你这么着急走吗?”罗娜扑闪着空洞的大眼睛。 “嗯。”盛凯锋回答得干脆,“我还要去医院接人。” “我不管,你要走也得陪我跳这支舞,跳了我就放你走。” “罗娜,听话。” “我不!” 现在的罗娜越发像个孩子,和盛凯锋拉扯之间,手腕间系着的黄色的缎带微微松开,露出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盛凯锋想起了纪央,最后只得无奈叹息,答应了罗娜的要求。罗娜顿时开心得像只蝴蝶,脚步轻盈地旋转着进了舞池。 周围不少勾肩搭背、进进退退的男女,都知趣地旋转着出了舞池,静默地欣赏着舞池中唯一的这对。一旁正和人聊天的盛罡也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来,看着罗娜笑颜如花、盛凯锋百般顺从的模样,盛罡咧开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果然是他最在乎的女人。 盛罡得意地喝了口杯中的酒,漆黑的双眼是老谋深算的贼亮。 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不速之客正由前厅走来。 她一身朴素无华的装扮,好像并不知道这里有场舞会,像是误打误撞走错地方的灰姑娘。 叶梓允只是怔忪地站在人群最后面,不明白他们都齐刷刷地在看什么。 直到,身旁不远处有对男女低语道:“瞧啊,盛家大少爷看来是另有新欢了。” “我早前就听说过盛家金屋藏娇,只是不知道这藏娇的主人是谁,今天总算明白了。” “之前盛少为了叶家丫头连房子都卖了,我还以为他们多恩爱呢。” “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这个鱼龙混杂的圈子里,哪里还有真心?” 第四百八十八章 我爱你,矢志不渝 哪里还有真心? 叶梓允一直都相信,只有相信真心,才能看见并拥有它。 叶梓允从人群里走过去,周围许多人认出她后,都吃惊得赶忙让开。 她并不在乎其他人看她的目光,任由他们行着注目礼,叶梓允的眼里只有盛凯锋。 一旁的盛罡也注意到了人群里走来的叶梓允,皱了皱眉,很是用力地放下酒杯,砸得里面的冰块咔嚓咔嚓的响。有侍从上前请示,盛罡摇摇头,并没有强行出手,反倒是看热闹的模样,想要好好看看盛凯锋怎么处理。 “好怀念这样和你共舞的日子,以后你还会陪我吗?” “不会。”盛凯锋回答地直接,“你要习惯没有我。” 罗娜皱眉,恼了,舞步放慢了不少,“为什么?为什么要没有你?” “我不爱你,罗娜。” “你……”罗娜急了,猛地推开盛凯锋,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罗娜恼羞成怒地转身离开,却在抬眸之际看见了人群里的叶梓允,瞠目,“是你!” 盛凯锋顺着罗娜手指的方向,对上叶梓允的眼神后,唇边浅浅勾笑,快步迎上去,“怎么一个人来了?不是说好我去接你吗?” “我不用陪那么晚,所以来找你了。”叶梓允说了句某种程度的实话。 罗娜却气恼地跺脚,“又是你!为什么你每次都要和我抢凯峰哥哥?” 全场哗然,谁也没想到刚才还是花仙子般明媚灿烂的女孩,在见到叶梓允后竟会勃然大怒,而且她刚刚说什么?每次都要和她抢盛凯锋,这话里的深意倒是值得令人回味了。毕竟不会有当小三的女人,指着正牌发妻指控抢了她的男人。 可见,这三角恋的关系很复杂啊。 而这群人,最爱复杂的事物,哪怕是最简单的,也会想得最复杂。 盛凯锋皱眉之际,叶梓允已握住他的手,紧了一紧,才探出头看向罗娜。 “你既然因为有自杀的抑郁症出了车祸,伤了大脑,就该好好休息。” “你……”罗娜气得跳脚,“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有!凯峰哥哥,你说话啊!” 盛凯锋看着叶梓允,她凝重的眉眼里是他看不懂的淡漠。 见盛凯锋并没有为罗娜辩解,其他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谁也没想到自己看中的女孩,充满活力又阳光开朗的女孩,竟然有自杀的抑郁症。 叶梓允这句话,就像一巴掌,狠狠抽打着这群人的嘴脸。 “你……你这个坏女人!你见不得我们好,每次都来破坏我们!坏女人!” 叶梓允昂起头,冷笑道:“我和凯锋是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关系,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胡乱指责。我会以诽谤罪来起诉你。” “凯锋哥哥……”罗娜泪光点点地寻求盛凯锋的支持,像是街边被人欺负的小孩。 盛凯锋拉住叶梓允的手,低语道:“好了,你知道她有病,不要计较了。”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叶梓允皱眉地看向盛凯锋,愤愤地抽出自己的手,“她在故意装疯卖傻。以她的病情,你爸爸绝对不会准她参加舞会,既然她本来没有机会,可现在她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因为你,而当你见到她时,她已经打扮得很漂亮吧?” 盛凯锋纳闷地皱眉,余光瞥向罗娜。 “她这身打扮,从挑选衣服开始,没有两个小时的心思,不可能这么完美。” 是啊,这一点,盛凯锋完全忽略了。 罗娜挥着手,慌张地解释道:“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凯峰哥哥,她是想要害我啊!我……我之前花时间打扮好,就是想着你会来,哪怕你不上楼找我,我也会偷偷溜下来的……凯峰哥哥,你相信我!” “罗娜,上楼休息。”盛凯锋冷冽的嗓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我……”罗娜刚要开口,却被盛凯锋一记阴沉的目光瞪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只得抿着红唇,怯怯弱弱地打量着盛凯锋的脸色,灰头土脸的上楼前,狠狠剜了一眼叶梓允。而叶梓允却没有多看盛凯锋一眼,转身离开了人群。盛凯锋紧随在她身后,几次想要牵住她的手,都被叶梓允巧妙地躲开。 刚才还在数落叶梓允失宠的那帮人,眼下更是吃惊得差点下巴脱臼。 盛罡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恨铁不成钢地叹着气,又意味深长地看向罗娜的背影。 “阿允!阿允……” 盛凯锋怎么唤她,叶梓允都没有回头,脚下的步子也没有减慢等他。 盛凯锋只得大步冲上去绕到叶梓允面前拦下她,“生气了吗?” “你说呢?”叶梓允抬眸瞪着他,没好气。 “你生气的样子很好看。”盛凯锋笑了。 叶梓允抿着红唇,“那我每天都生你的气。” “舍不得。”见她又要走,盛凯锋急忙抱住她,“你笑起来更好看。” 叶梓允仍由他抱着,双手无力地垂在身边,“我不喜欢看见你们那样亲密。” “我知道。”盛凯锋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就像我不喜欢看见霍立昕还对你有非分的想法。” “可我更不喜欢因为这种人、这种事,和你产生矛盾。” “我知道。”盛凯锋回答得诚恳,“我会再找医生替罗娜检查。” 叶梓允扬眉,双臂横在他胸前,“所以你是不相信我了?” “我需要让罗娜放弃借病纠缠我的念头,懂吗?”他的眼神很认真,握着叶梓允的手搁在自己的腰上,“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也没有人能动摇我对你的信任,哪怕是你自己。” 叶梓允斜眼瞅着他,“包括我自己,是什么意思?” “万一你哪天想要我对你死心,故意说些狠话来气我,我也不会信。” 叶梓允瞧着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你哪来的自信?” 盛凯锋抱紧她,一只手勾起她的下颌,笑道:“因为你是叶梓允,叶梓允的现在和未来都只会爱盛凯锋一个人,矢志不渝,而我,就是盛凯锋。” 叶梓允的眼波摇曳,两抹绯红堆在脸颊上娇羞可人。 男人深情凝视的双眼里溢出满满的幸福,犹如枝头渗透落下的朦胧灯光。 “我盛凯锋这辈子,也只爱你一个人,阿允……矢志不渝。” 缠绵的吻,寂静的光,躁动的夜。 他们还没走出盛家主宅的大门,就站在花园里,在前厅不少人探头探脑的注视下,深情拥吻,天地都随之为他们欢舞,时空在爱情的甜蜜里扭曲成了永恒。 楼上,一扇半开的窗户,雪白的窗帘翻飞,谁也没注意到,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她像只黄色的蝴蝶,从窗户里飞了出来,飞向花园里开得最繁盛的那朵并蒂花。 第四百八十九章 眼泪,是最好的情绪宣泄 “为什么不下楼去看看?” 病房里,霍立昕坐在床上,看着叶梓允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替自己削苹果。 她没有抬头,只是低垂着眼眸,手里的水果刀一顿,“我要照顾你。” “这么说来,你的确是很想下楼看看昨晚从楼上跳下来的那个女孩?”霍立昕挑眉。 叶梓允歪着头看向他,“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守在这里,不就行了?” “可你的心不在。” “我们的契约里,没有包括这一条。”叶梓允低头,继续心不在焉地削着苹果。 霍立昕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病房里的风又轻又柔软,好像鹅毛被捏在手里的感觉。 他前倾着身子,勾起一缕遮挡在叶梓允眼前的秀发,被她狠狠一瞪,“做什么?” “担心你。”霍立昕将乱发别在她的耳后,神情温柔,“你不安的表情,我很熟悉。昨晚你在舞池里那样说她,转眼她就从楼上的窗户跳下来,你心里在自责懊悔吧?” “她是故意的。”叶梓允眼底深沉,却叹了口气。 霍立昕笑着靠在身后的枕头上,“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更何况是死缠着你老公的女人。这种女人发起狠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叶梓允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很有经验。” “不才,被女人缠得烦了这么多年,当然有经验。” “那你有解决的办法吗?” 霍立昕耸肩,“如果我有办法,当初怎么可能让你误会离开?” 叶梓允的目光一暗,别开头去。 “但我知道一点,这个女人,会死不罢休,毕竟听你昨晚说,她不止一次自杀了。” “但她很有分寸,每一次都没死,包括这次,她明知道摔不死。” “你这样的思想很可怕。当有一天她觉得自己不得不以死来拆散你们,我相信她会的。” 叶梓允索性扔下手里的苹果和水果刀,“想说什么,一次性把话说完。” “我陪你去看她。” “你?” “她之前的那次自杀也是我劝说下来的,你还不信我?” 叶梓允想想也是,“可是她现在装着小孩子的脾气,更不好沟通。” 霍立昕已经掀开了被子,“走吧。” 叶梓允木讷地起身,还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去。 “她会成为你的心病,会掌控你一辈子。”霍立昕从她的眼里仿佛看见了昨晚的模样。 现在想想,如果昨天晚上不是裴安及时通知他关于盛宅出事的消息,霍立昕些许根本不会走出这扇病房的门。如果他不曾在晚上打开这扇门,哪怕不会遇见失魂落魄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叶梓允。只怕她连一个晚上都撑不过来。 昨晚,罗娜从楼上跳下来后,盛家主宅当即炸开了锅,叶梓允从未见过如此混乱的局面。 嘈杂尖叫的人声、撞来撞去的旁观者、粘腻发酸的汗水味……就连叶梓允自己都懵了。 她木讷地站在人群最前面,看着鲜血从罗娜身下如墨水般洇染开,像一朵绚烂璀璨的红玫瑰,触目惊心。罗娜当时还是清醒的,满是鲜血的双手紧紧交缠握着盛凯锋的手,唇畔带笑,不知道在用尽全力低语着什么。 叶梓允只记得盛凯锋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抱着罗娜打着救护车的电话,后面的事情,她完全毫无记忆,一片空白。她和盛凯锋守在医院,守了整整一夜。他在手术室外等着罗娜,一句话都不说,叶梓允却转身上了楼。 她知道,对纪央的承诺,让盛凯锋现在备受煎熬。 有时候叶梓允真的觉得,罗娜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无处可去的她,在医院的大楼里如幽灵般晃荡许久,才在霍立昕的病房外坐下。 刺眼的白炽灯灯光晃在头顶,冰冷的空气和冰冷的温度,浓烈的死亡气息包裹着她。 叶梓允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徐晔、叶鹤正,想起了自己被绑架的一幕幕,想起罗娜纵身跃下的画面,她的呼吸仿佛都在顷刻间窒息。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阴森的风,毛骨悚然,好像她已经被人推进了太平间,死神在向她招手。 直到,霍立昕突然拉开门,月色照亮了他慌张的神色,他刚迈步就认出了叶梓允。 她坐在长椅上,缩着身子,像是街头卖火柴的小女孩。 霍立昕紧紧抿着双唇,握着门把手倏尔一松,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缓缓落地。 他上前,挨着她坐下,没有打扰她,只淡淡地说道:“我知道出事了。” 他的声音很温暖,只是暖不进叶梓允的心里。 她仍然耸拉着头,长发遮住她两侧的脸,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霍立昕叹了口气,握着叶梓允的手腕,呢喃道:“我们都知道你的坚强,可你同样是个需要保护的女孩,你可以允许自己表现出软弱,知道吗?” “我……不喜欢那样的自己。”叶梓允沉默片刻,倏尔望着他的眼睛,“就好像你,你的出现,时时刻刻提醒我,我过去的痛苦,我过去的懦弱,我过去的无助,全部涌现。我努力想要抓住一丝自欺欺人的美好,都变得困难……你,到底为什么还要出现?” 近乎抽泣的哭声,霍立昕的心被她的眼神震得痛苦。 “那也是你的一面,属于你的一部分,只有正视才能正确面对,而不是你的逃避。” 叶梓允垂下眼睑,忍着哭腔,硬生生从嗓子眼里挤出话来:“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霍立昕心疼地抱住她,掌心爱抚着她的长发,“眼泪,是最好的情绪宣泄。” “我讨厌哭……” “哭了就会好。” “你骗我。” “试试才知道。” “你已经骗过我。” “我说了,那是误会。” “……” 无力的声音最终被眼泪淹没,悠长深邃的走廊上,只有坐在长椅上的他们。 静寂的夜色,如墓地一般,令人抓狂。 …… 最后,叶梓允和霍立昕下了楼,看见许多人都被挡在了护士站。 “是记者。”叶梓允低头,拉着霍立昕迅速背转身去,“我们不能被认出来。” 霍立昕好笑地看着她,“你怎么像个偷情的小女人啊?” “胡说八道。”叶梓允掐着他胳膊上的肉,“赶紧想办法。” 最后,霍立昕招手唤来了两个护士,分别为他们打掩护,护送他们到了罗娜的病房外。叶梓允松了口气,根本不敢回头,从昨晚到现在她更不敢看新闻,眼下看记者的架势,也知道外面的确闹翻天了。 叶梓允踟蹰着,敲了敲门,才推门而入。 病房里只有盛凯锋照顾罗娜,他亲手喂她吃着早餐,此时正回头对上叶梓允的目光。 霍立昕得意地笑道:“哟,看来我们来的真不是时候啊。” 盛凯锋的目光又幽幽地落在霍立昕的身上,皱眉。 罗娜看着他们,显然对霍立昕更有兴趣,笑道:“你是谁?我好像见过你。” “在视频里。” “啊,对,有天晚上……你和这个坏女人是一伙的?” 霍立昕大步走进来,叶梓允跟在他身后,痛心的目光注视着盛凯锋…… 第四百九十章 一无所有的窘迫 “凯锋哥哥。”罗娜拽了拽盛凯锋的袖子,张着嘴,“啊……快喂我。” 盛凯锋敛了目光,扭头看向罗娜,“说好我只喂你三口,剩下你自己吃。” “不要。”罗娜嘟着嘴,“见到这个坏女人后我的心情不好,我不要自己吃。” “我不会再喂你。”说话间,盛凯锋已将碗放在床头柜,神色淡漠。 罗娜急了,双手拍着床,“哼,你不喂我,我就不吃!” “那你就不要吃。” “……你怎么……”罗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我不吃早饭身体好不了。” 盛凯锋皱眉,质问道:“你真的在乎你的身体?你连命都不要了。” “我……我只是太爱你了……爱你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楚楚可怜的眼神和语气,莫名的叫叶梓允又有了想吐的冲动。 “哎呀,别我们一来就坏了你们的气氛啊。”霍立昕挥着手,笑道,“我们来之前你们肯定不是这样的,对不对?他肯定会哄你,会夸你,对你温柔有加,对不对?” 罗娜高兴地点着头,“对啊。” “瞧瞧。”霍立昕侧身看向杵在那里的叶梓允,撇着嘴,“瞧见没?你来了,待遇都不一样了。” “霍立昕,这里不缺你煽风点火。”盛凯锋侧眸,阴鸷的目光凶猛生冷。 霍立昕笑道:“何必这么大的火,我只是来和她谈一谈。” “这里不需要你谈。” “凯锋……”叶梓允轻唤着,眉头紧拧。 霍立昕笑着看向她,有意搂住她的肩头握了握,“谢谢你总是这么支持我。” 叶梓允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打开他的手,“你该干嘛干嘛。” “呼,还是昨晚的你可爱。”霍立昕凑到叶梓允耳边,浅笑低语。 叶梓允推开霍立昕,走向盛凯锋牵起他的手,低语道:“我有话和你说。” “嗯。”盛凯锋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霍立昕,握紧了叶梓允的手。 两个男人擦肩而过时,霍立昕笑得诡谲狡黠,盛凯锋冷傲如霜,谁也不看对方一眼。 等病房的门关上,罗娜又细细打量审视着霍立昕,笑道:“你到底是谁?挺有本事。” “你觉得我是谁?”霍立昕拉开椅子坐下,深邃的双眸里是不屑的倨傲。 罗娜思忖片刻,“如果不是你脖子上套着这个难看的固定器,我会以为你是超人。” “拜盛凯锋所赐,旧伤复发。”霍立昕摊着手,敛了笑意,“在我面前可以收起你智障的那一面,你知道你骗不过我。” 罗娜挑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觉得凯峰哥哥教训得好。” 霍立昕无所谓地冷笑,“我说过,想要一个男人,有很多方法,而死亡是最愚蠢的一种。” “比如呢?我一直很好奇。”罗娜冷厉的眼底深处,再没有任何幼稚的玩笑之意。 “我现在怎么可能告诉你?” 罗娜昂头,微眯双眼,“那么你专程来又是想要和我谈什么?” 霍立昕理了理病号服的袖口,云淡风轻地说道:“我想……教你怎么得到你想得到的,从而让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两全其美。” 罗娜恍然大悟,“刚才我就看出来了,你对叶梓允有意思。” “很显然,我没有掩饰。” “好。”罗娜前倾着身子,神情专注,“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霍立昕笑得神秘,透亮清澈的眼眸里似有许多机灵的鬼点子。 病房外,盛凯锋握紧叶梓允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低语道:“昨晚我没有顾及你……” “我能理解。”叶梓允垂下眼眸,“只是担心,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解决。” “她不能回法国,也不能再留在主宅,出院后,还是让她住进疗养院。” “这之后呢?”叶梓允皱眉,“她阴魂不散,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盛凯锋也是满脸愁容,“我会想出办法,不会让她影响到我们。” 叶梓允叹了口气,“你真的以为,她真的能不影响到我们吗?” 盛凯锋微怔,梗在喉咙里的那一句肯定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罗娜一个人的确影响不到我们,真正让她能影响我们的人,是你。”叶梓允松开盛凯锋的手,却仍然被他紧紧握着,“是你的承诺,你的情义,我知道这是你们兄弟的诺言,我绝无怨言,可正是这份诺言给了她肆无忌惮破坏我们的资本。” “阿允……” “我知道你也很为难,你也不知道该真么办。”叶梓允叹了口气,“所以我现在也很烦,只希望霍立昕和她谈过能有用吧……” 盛凯锋咬紧牙根,良久无话。 片刻,他才开口,“昨晚,是他在陪你?” “嗯。”叶梓允的声音很低沉,“我只是在医院里闲走发呆,不知道怎么就……” “你觉得他能处理我们之间的事吗?” “我只是觉得他的口才……” “你觉得我们之间多了个罗娜,还要多个霍立昕才算公平吗?” 叶梓允瞠目,“我不是这个意思,凯锋……我只是说或许他能说服……” “这件事我自己能够解决。”盛凯锋兀的站了起来,面色铁青。 叶梓允仰头望着他,微启的红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盛凯锋径直推开罗娜病房的门,霍立昕正好和她谈完话要开门,两个男人就这样如墙似的堵在门口,谁也不让谁。叶梓允扶着椅背缓缓站起来,盛凯锋冷峻的侧脸如嶙峋陡峭的悬崖,孤高清傲,散发出冰冷又令人绝望的气息。 “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霍立昕笑了,“我也不想插手你的事,我只是不想允儿难过。” “我也不想。”盛凯锋挑眉。 “我不想就有能力阻止,可你有办法解决吗?你没有。”霍立昕逼近,几乎是紧贴站在盛凯锋的面前,歪着头,微眯的眼眸里满是嘲讽与挑衅,“你一无所有,你什么都给不了她。哪怕是让她开心的本事,你也没有。” 盛凯锋蓦地想到昨晚的盛罡,皱眉愤怒,猛地揪住霍立昕的衣领,“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 叶梓允着急地上前拉着盛凯锋的手,低语道:“护士站那边有记者!” 盛凯锋瞪着霍立昕瞪了许久,才把他往病房外扔去,最后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叶梓允。 “我是男人,有男人的尊严。哪怕我们开诚布公谈过,但我也接受不了遇到问题后我的女人是找别的男人来帮忙。” 关上门前,他只对叶梓允说了这么一句。 霍立昕所幸没有摔倒,踉踉跄跄地站稳后,走向叶梓允,“你家男人火气还真是大。” 叶梓允深吸一口气,实在不想再吵一架,“你谈得怎么样?” “挺好的。”霍立昕很有信心地笑道,“她冷静一晚上,明天应该会约你聊聊。” 叶梓允疑惑不解,“你又不是心理医生,只是会商业谈判,也这么厉害?” 霍立昕得意地眨着眼睛,笑容里的深味不容人解,“谈判的技巧,就是攻心。” 第四百九十一章 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叶梓允没搭理霍立昕,只是抬头望向护士站,堆在一起的记者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去花园走走吧。”他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整天憋在医院里,人都要发霉了。” 叶梓允答应了,两个人在护士的掩护下进了电梯,跨出住院部大楼的感应门时,又柔又软的风撩起她顺滑的长发,几缕乌黑的发丝轻轻扫过霍立昕的臂膀,鼻尖是淡雅的栀子芬芳,是青春盛夏的味道。 “在想盛凯锋最后的那句话?” “嗯。”若有所思的叶梓允陪着他漫步在鹅卵石上,头顶浓郁的树荫落进了心里。 霍立昕撇着嘴,道:“是我的话,也会发脾气,男人嘛,尤其在女人面前要尊严和面子。”他意味深长的一顿,又压低声音笑来,“尤其,我还是你的以前男友。” 叶梓允无奈地顿下脚步,翻着白眼,“你什么时候会帮他解释了?” “你为他不开心的时候。” 叶梓允正要训斥他不准打趣时,却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一份纯粹的认真。 “其实我恨不得你生他的气,可是我偏偏又见不得你生气。”霍立昕耸肩,看向了远处。 叶梓允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看着四周细碎的阳光,像是落了一地的金钻,再没多说什么。 瓦蓝的天,穿透风吹动的树枝,晃晃悠悠,晃得醉人心。 莫干山的林间小道上,阮湄一袭吊带碎花裙翻飞如翩翩起舞的蝴蝶,霍立川牵着她的手,张着嘴争着去抢她手里的冰淇淋。阮湄刚抿了一口,浅笑着转身躲开,笑意盈盈的双眸如波光粼粼的春湖撩人心弦。 霍立川看得入迷,阮湄的舌尖轻轻舔过唇角,勾走了一圈残留的冰淇淋。 她妩媚地笑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这个小妖精会不知道?”霍立川搂住她的腰撞进自己的怀里,男人俯身吻住她的浸着冰淇淋霜气的红唇。 树林沙沙的响,山里的蝉鸣比都市的还要柔和,风仿佛也要香许多,熏得人暖暖想睡。 “好吃。”霍立川吻到阮湄快要呼吸不过来时,才将她松开。 阮湄妖娆地揪着他的衣领,笑道:“什么好吃?” “你最好吃。”霍立川笑着握住她的手,一大口咬在快要融化的冰淇淋上。 阮湄着急地推着他,却还是只剩下一小半的甜筒在自己手里,“还给我。” 霍立川的目光落在她的红唇上,凝神专注,又是缠绵悠长的深吻。火热滚烫的吻里刹那爆发出凉爽的冰气,加上冰淇淋的快速融化,两人纠缠的舌尖勾舔轻抿得也愈发深沉急促,霎时在两人的口中带来更加热火难耐的欢愉。 “……你简直是我的宝……” 吻了很久,霍立川通身滚烫,气息紊乱只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闪烁的眼眸里恨不得要更多。阮湄陷在他的怀里,身子柔软得像一滩水,任由霍立川肆意地把玩,拨弄着女人忍不住哼出舒爽的低喘声。 “你会一直爱我吗?” 阮湄的手勾勒着霍立川年轻的脸庞,明媚的阳光下她几乎看不清他的脸,朦胧又梦幻。 “当然。”霍立川在她眉心间辗转一吻,低沉言道,“毋庸置疑。” 阮湄却突然笑了,霍立川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看着她从自己的怀里站直身子,摇摇晃晃好像喝醉酒一样在小道上翩翩倒到,“多么年轻的誓言啊……只可惜,年轻的誓言毫无分量,风一吹……就散了……什么都不会留下。” 霍立川皱眉跟在她身后,“哪怕我们发展到今天,你还在这样看我?” 阮湄忽然停下来,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眼里不知何时弥漫上了水雾,“我是多么害怕你离开我啊……你不该来招惹我的,你招惹了我,让我怎么、还能怎么办?没有你……我现在很害怕没有你的日子。” 霍立川一怔,旋即拥她入怀,“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会没有我呢?我会一直都在。” “真的?”阮湄望着头,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曲线,“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人,无论我做了什么,你还是会一直爱我吗?” 霍立川摸着她一头精致微弯的短发,笑道:“你既然不信我的诺言,怎么还要再三的问?” 阮湄红了脸,推开他,却又被霍立川抱住,“生气了?那你想要我怎么回答?” “我怎么知道?”娇嗔的阮湄别开头不去看他,更叫霍立川心里急得痒。 “回去我娶你。” “……” 阮湄震惊,她只是想要听他再三承诺,却没想到他会突然向自己求婚。 霍立川挠着后脑勺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样说出了口。我知道这个环境有点简陋,我连……连个像样的戒指都没有……不过,你等等……” 阮湄仍旧木讷地杵在那里,霍立川急忙跑开从路边扯了根狗尾巴草,编了个草戒指。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阮湄面前,浅笑着单膝下跪,双手捧上掌心里的草戒指,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根本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会真正的接受我,所以这段时间对我来说简直比做梦还要虚幻,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很谢谢你,阮湄。 “你温暖了我的心,也让我的生活有了值得期待的意义,你就是我为之奋斗的动力。我知道自己现在没钱没房没车,但是我已经找到了工作,我有本事自己挣钱来养活你和康康。如果你怀疑我的誓言,怀疑我的真心,那么我现在就愿意向你求婚。 “只要你答应我,愿意和我生活,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分开。” 阮湄骤然狂跳的心扉荡漾着匪夷所思的震惊,她没想到他会求婚,更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他的求婚而动心不已,这怎么可能呢?她只是贪慕他的年轻,只是享受和他在一起的简单快乐,从没想过嫁给他,自己怎么可能会动心? 而且……而且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为什么偏偏在她已经要嫁给别人的时候? 为什么? 心口如电流击过般抽搐得疼,鼻头涌出一股酸涩,令人措手不及的不安。 阮湄的泪水夺眶而出,跌碎在嘴角,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急忙捂住嘴背转身去。 霍立川仍旧单膝跪地,望着她的背影,嘴角的笑意里充满了渴望,“你愿意嫁给我吗?阮湄。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让我照顾你一生吗?” 风簌簌地吹,像是雨落的声音,不知道谁的心里正在下雨。 阮湄深吸一口气,擦掉了脸颊上的泪痕,转身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霍立川的眼睛。 上前,从他的掌心拿起这枚临时编织的狗尾巴草戒指…… 第四百九十二章 有你的日子,最好 “就拿这个想要娶我?”阮湄勾唇笑道,“不算数,我现在答应你岂不是太亏了。” 霍立川站起身,“你现在答应,我回去也会补一个钻戒给你的。” 阮湄得意地笑道:“我才不要这么委屈我自己,我要你回去再补一场求婚,再回答你。” “好吧。”霍立川悻悻然,“可我刚才是认真的,都是真心话。” “我不管。” 阮湄莞尔一笑,匆匆走过霍立川身边,继续沿着林荫小道走去,嘴角的效益荡然无存。 霍立川跟在她的身后,打听着阮湄想象中最完美的求婚仪式,可阮湄回答得心不在焉。 霍立川认真的一一记下来,手里仍然是舍不得扔掉的那枚狗尾巴草戒指。 虽然再舍不得离开这里,今天他们也必须回安市了。 霍立川的新工作需要报道,阮湄则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回程的路上,阮湄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越是接近安市她越是紧张。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带霍立川去莫干山,原本也是因为她想要逃走,逃出这里,索性不回来了。 可最终的最终,她还是开着车回到安市。 也许,她该爽快一把,私奔去重新追寻自己的幸福。 可是想到康康,想到未来颠沛流离的不确定性,她终究已经老了,没有年轻人的疯狂。 她还是回到了这里,回到了牢笼。 “保姆已经走了。” 霍立川把行李放进卧室,出来正看见阮湄哄着康康睡觉。 她点点头,抱着睡着的康康放进婴儿床里,看着他熟睡的肉嘟嘟小脸,忍不住上扬唇角,庆幸自己没有离开。霍立川上前揽过她的肩头,递给她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阮湄接过后缓缓站起身打开,“你把它带回来了?” 阮湄惊讶地看着盒子里的狗尾巴草戒指,纤腰已被霍立川搂住。 “毕竟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个戒指。” 阮湄笑了笑,合上盒子,“我会珍藏的。” “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霍立川牵着她的手准备去洗手间,却没想到阮湄会从他身后紧紧抱住他。 “立川,我……”话到嘴边也始终说不出口,只化作一声叹息,“没有人真正了解过我,也没有人能够明白我心里的大起大落,那些彷徨、挣扎和矛盾,让我寸步难行。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才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也是我最认真的时候。这些日子,我是爱着你的。” 霍立川的身子明显一僵。 阮湄昂着头望着霍立川的背影,“不管将来如何,我都希望你能记住这句话。” 霍立川握着她的手转身,激动的双眸里溢出了满满的爱意,“我一辈子都会记得。” 阮湄浅笑,踮起脚尖吻上男人的双唇,轻轻撕咬着他的唇瓣,电流击过般酥麻的感觉弥漫他的全身,只听阮湄喃喃低语:“我也要你记住我的吻,我的爱,不是其他女人能够代替的……” 霍立川一把抱住她压在床上,疯狂地热吻着她的脖颈,吻得女人情难自禁。 “没有别的女人……我霍立川从此之后,只有你!” “……唔……啊……” 男人用力地吻过女人起伏的锁骨,留下一串滚烫的烙印。 第二天,霍立昕做好早餐后发现电视打不开,连家里的wifi也断了线。 “我叫保姆办停了这些业务。”阮湄见他在瞎折腾,急忙解释。 霍立川摸着额上的大汗,不解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我想你的眼里只看着我。” “我的心里也只有你啊。” 阮湄抱着他笑了,“所以别管这些了,快来洗澡,一身的汗。” “遵命!我的手机呢?我怕大哥找我。” “啊……”阮湄略显尴尬地低垂着眼睑,“我弄丢了……找了半天没找到……” “是丢在莫干山了?” “不清楚,总之行李还没收拾完,说不定还能找到,你赶紧去洗吧。” 阮湄催促着霍立川进了浴室,直到里面想起哗啦啦的水声,阮湄才松了口气。 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手机,她自信应该能瞒住霍立川关于她和盛罡的婚事。 只是,将来呢? 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她能瞒多久? 阮湄皱眉,看着浴室的玻璃门上有男人健硕的朦胧身影,她不禁咬紧了红唇。 日子如念珠般的,从手里滑过。 阮湄和霍立川整天腻在一起,不管在室内还是室外,阮湄完全切断了霍立川的对外联系。 他虽然暂时没有起疑,但盛罡似乎已经有所怀疑,每天总是会打来许多电话。 阮湄不敢不接,每次都会避开霍立川去讲电话,可是她知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只是想要再久一点,让这个秘密,再久一点。 盛夏,只有聒噪的蝉鸣在窗外永无休止,穿透枝丫的阳光灼热地焦烤着大地,日子仿佛还和过去一样。盛凯锋在楼下照顾罗娜,佟家兄弟时不时会来找他,接到过几次军区下达的任务命令,让他更忙起来,根本没有时间去找叶梓允。 哪怕她始终都在楼上照顾霍立昕,与其说是照顾,倒不如说每天陪着他吃饭,其余的事霍立昕自己都可以做,叶梓允倒是比待在家里还要清闲。她倒是想问问何必要求自己来照顾他,但还是没有开口,毕竟这是距离盛凯锋最近的地方。 只是,楼上楼下,看起来最近,却又是最远的距离。 而霍立昕讨厌一个人吃饭,叶梓允是知道的,以前为此他们甚至还闹过不愉快。 直到高中的有一天,霍立昕请病假,叶梓允带着他的作业和自己为他记得笔记去找他,只见他一个人在厨房里熬粥,通红的脸分明高烧不退,手里握着的汤勺还在颤抖,家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帮他,因为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那一次,叶梓允才知道,他的爸爸妈妈离婚了,法院判他给了妈妈,可是妈妈痛恨他的爸爸所以更加痛恨霍立昕。很快,他的妈妈再嫁了一个有钱人,生了他们的孩子,霍立昕完全被彻底抛弃,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吃饭,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 “你的爸爸呢?”叶梓允怯怯地问过。 “死了。” 这样的字眼,很少会用在自己的亲人身上吧。 叶梓允当时觉得,霍立昕肯定和他的爸爸关系不好,以后也没再提过。 自此后,她习惯陪着他做任何事情。 “我不吃鱼肉,你吃。” 病房里,霍立昕嫌弃似的把鱼汤推到叶梓允面前。 “哦。”叶梓允夹了块鱼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挑嘴?” 霍立昕嘴里包着饭,什么也没说。 “你不是说罗娜会找我聊聊吗?过了这么多天,她都没来找我。” “耐心。”霍立昕夹了一筷子的青菜到叶梓允碗里。 话音刚落地,就听见护士站在门口喊道:“叶梓允在吗?” 第四百九十三章 等着看你怎么输给我 叶梓允跟着护士走后,顾非的电话正好打来。 “……我们的人虽然盯着霍立川,但还是接近不了,阮湄几乎寸步不离。” 霍立昕若有所思地放下筷子,盯着对面那碗几乎没有怎么动过的鱼汤,“难道支走一个女人,还要我动脑筋,要你们做什么?” “是,我们只是不敢擅动,唯恐坏了大哥的计划。” “立川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们手上光有新闻媒体的报道还不够。” 安排好之后,霍立昕挂了线,仍旧看着对面那碗鱼汤。 她终究没有吃多少,待会肯定又会哭来饿的。 霍立昕叹了口气,明明怕她受伤,却偏要自私地害她一次次受伤。 只是这一次,他还要时时刻刻守护在她身边,亲手加倍的弥补他曾经的错误。 楼下,叶梓允独自一人走向罗娜的病房,没想到她竟然已经站在门口冲自己挥手笑。 叶梓允有片刻的恍惚,疑惑地回头看了眼周边的病房号,确定自己没有走错方向。 那么罗娜是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导致病情变异? 她心里的声音差点脱口而出,咚咚咚得像是有人在不停地敲鼓警醒她不要再靠近眼前这个疯子。但是叶梓允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稍稍放缓后,看着罗娜竟然迫不及待地朝自己迎来,“早知道你这么慢,我直接上去找你了,不过凯锋哥哥不准我出病房。” “你找我有事?”叶梓允问得吞吞吐吐。 罗娜却冲着护士站努了努嘴,“今天怎么没有人拥在那里了?你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记者当然都是追着最新的新闻热点,现在估计都是去蹲盛罡和阮湄的点了。 叶梓允不答反问:“你找我和他们那群人有关?” “当然不是。”罗娜调皮地眨着眼睛,“我找你,是因为我有话和你说。进来吧。” 罗娜挽过叶梓允手臂的那一刻,叶梓允的身体一惊,瞠目结舌地皱着眉头。 “你先坐。”进了病房,罗娜还关上了病房的门。 叶梓允哪里有心思坐,根本是坐立难安,打量病房四周,还是看不出罗娜的目的。 只觉得几天不见这个丫头,她怎么性情大变?对自己反而友好起来。 “要喝水吗?”罗娜在一旁翻箱倒柜,“凯峰哥哥给我买了椰子汁、橙汁……” “不用。”叶梓允拒绝得干脆,难道她只是想要炫耀这段时间盛凯锋对她的照顾? 罗娜又拎来两大袋子,“这一袋是水果,这一袋是零食,都是凯峰哥哥买的我爱吃的,我不知道你的口味,你自己随便拿随便吃,不用客气。” 叶梓允皱了皱眉,看着说话间已经掏出薯片撕开袋子的罗娜,不禁皱眉,“凯锋呢?” “凯锋哥哥去食堂给我买饭了。” “那你找我……”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着急?我这不是努力想要改善和你的关系吗?” 叶梓允被罗娜瞪了一眼,好像自己的确做了什么不合理的事情似的。 她抿了抿嘴,索性也挨着罗娜坐下,只是隔得很远,“为什么要和我改善关系?” “霍大哥说得对,我不能为难你让凯峰哥哥为难啊。” 叶梓允挑眉,原来她真的把霍立昕的话听进去了。 罗娜嘴里咔嚓咔嚓嚼着薯片,一手托着薯片袋,一手夹着薯片,咕咕哝哝说道:“所以我让你来,就是想要把话说清楚。我不是对你充满敌意,我其实就是没安全感,又害怕孤独……害怕以后没人爱,没人陪,才会这样。因为没有你之前,凯峰哥哥的确说过是最爱我的。我没骗你,我都想通了,没必要骗你的。” 叶梓允没啃声,对她所说的话半信半疑。 “纪央哥哥的事儿你也知道,我现在只剩下凯峰哥哥了,所以我想……”罗娜放下薯片袋,拍了拍手上沾的粉末,“不如交给你自己去判断,毕竟我说凯峰哥哥爱我,你不信,你只有自己去听他说咯。” “什么意思?”叶梓允不解。 “我知道你当面质问凯峰哥哥,他也不会说实话,所以我想了办法。”罗娜得意地笑着,“这个办法不需要我们两个出面,我们只需要听着,你自然能明白凯峰哥哥的心里到底装着谁,好不好?” 叶梓允错愕,“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这不是竞争或者是赌博……” “就是竞争!”罗娜的目光一横,冷冽的语气骤然深沉,似有熊熊的怒火在压抑。 叶梓允捉摸不透她这般迥然不同的两种态度,仍然是面色清冷地问道:“那结果呢?你的办法试出来了结果,你又想怎样?” “当然是输的那方退出,成全对方。” 罗娜笑眯眯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暖意,阴冷得可怕,就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妖孽。 叶梓允毫不畏惧她的目光,挑眉质问:“如果我不参与呢?” “自动退出,很简单。”罗娜得意的双手抱肩,微微后仰着身子,恣意地交叠双腿。 叶梓允冷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和我改善关系?” “我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和你这个坏女人聊这么多话,还请你吃东西,难道不算?” “实属难得。”叶梓允讽刺挖苦地笑着,“说实话,我很好奇你的方法是什么?” “你是不是没有这个胆量啊?”罗娜微微朝她探着身子,挤眉弄眼,“还是你本来就知道,凯峰哥哥最喜欢的人是我?” 叶梓允叹了口气,盛凯锋的誓言还在她耳边滚烫,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她挑眉应道:“好,我答应你。” 罗娜激动地打了个响指,立刻用免提拨通了一个电话。 还没等叶梓允猜出对方是谁,已经听见一道熟悉又久违的男人声音响起,“flore?” 叶梓允难以置信地抽了口气,脱口而出唤道:“纪离?是你吗?” 对方显然愣了好几秒钟,才又响起叶梓允最熟悉的慵懒笑意,“叶梓允,想我吗?” “她现在又笑又哭,你说呢?”罗娜打断了他们的叙旧,白了叶梓允一眼,“你到底是喜欢凯峰哥哥,还是喜欢纪离啊?” “一定要我在电话这头听着这样无端的比较而干着急吗?”纪离的声音略显疲惫。 叶梓允抬眸看向罗娜,“你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罗娜没有理她,只关了免提后自己踱步到窗前同纪离嘀嘀咕咕着什么。 “好了。”罗娜挂了电话,兴高采烈地看着叶梓允,“很快就有结果了,等着吧。” “等什么?” “等着看你自己是怎么输给我的。” 第四百九十四章 只要是你,等待也美好 叶梓允还在疑惑地琢磨罗娜话里话外的意思,只听她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 罗娜只草草瞥了眼来电显示,迅速对叶梓允低语道:“待会无论你听见什么,都不准开口,否则我现在就用东西堵住你的嘴!” 警示之味充斥在整间病房里,凝固的空气开始变得压抑,没来由的叫人心慌。 叶梓允没有说话,罗娜这时才接通电话,依旧免提,叶梓允没想到竟然还是纪离的声音。 他向罗娜确定之后,叶梓允能听见免提里传来座机按钮被连续摁下的嘀嘀声。 纪离应该是在给另外的人打电话,不出意料的话,这个人该是盛凯锋。 叶梓允恍然大悟,从罗娜轻松倨傲的神情中,她终于明白了罗娜所谓的办法——让纪离用座机免提的方式给盛凯锋打电话,同时手机保持和罗娜的通话,让手机这头的叶梓允和罗娜能清清楚楚听见他们的对话。 罗娜为了得到一个答案,倒是一点儿都不怕麻烦。 叶梓允撇撇嘴,虽然她早已经知道这个答案,只是想要罗娜心死,也只能让她自己面对。 于是叶梓允倒也没出声,仍由罗娜继续她的把戏。 电话里的纪离和盛凯锋寒暄了几句,前者有说有笑,后者虽然言语冷漠却又句句关心。 叶梓允松了口气,至少他们并未因为仇恨的误解而从此成了路人。 “最近你去看过flore吗?”纪离终于把话题引入了正题。 电话里盛凯锋的声音微顿,漫不经心地回道:“问这个做什么?” “关心你难道还有错?” “嗯。” “你是说我的确有错?” “看过。” “说清楚点要死?” 罗娜意味深长地看向叶梓允,笑得满脸得意,好像叶梓允输定的模样。 叶梓允真不知道她的信心从何处而来,只是淡漠地转移视线,窗外阴沉的天让人不舒服。 “你还是没有放下flore?”纪离的语气里开始有了几分认真。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还是避免不了心跳加速的紧张。 “怎么能放下?”盛凯锋的回答里夹杂着几丝苦恼与叹息,却叫叶梓允听出了不安。 “你想过要放下?” “没有。” “你应该这样想。” “不会。”盛凯锋拒绝得干脆。 叶梓允却明显感受到自己心跳骤然停止,仿佛节奏漏了一拍后又加急抢拍,心跳完全紊乱得令人抓狂。可是罗娜仍然浅笑不语,优哉优哉地坐在沙发里交叠双腿,仿佛专心致志地欣赏自己粉红透亮的指甲。 “这么说,你还爱着flore?”纪离上扬的尾音是疑问,更是疑惑。 盛凯锋平静寡淡的嗓音里完全听不出任何的情感,“你今天的废话很多。” “我只是好奇,你身边不是已经有了叶梓允吗?” 盛凯锋微顿,短暂的几秒钟,却叫叶梓允的心卡在咽喉,几乎喘不过气,像是漫长的一个世纪过去。她的余生好似都在这几秒钟煎熬成了笑话,还渗透着在谎言里浸泡了好些年头的霉味与腐臭。 她不知道自己木讷地僵硬杵在那里有多久,哪怕罗娜一直在她面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叶梓允也始终一句话都没听进去。现在在她脑海里,只有曾经和盛凯锋的花前月下,只有曾经他耳鬓厮磨时细语呢喃的情话。 那些誓言犹在耳畔,一一回想起来,耳根子仍然羞得通红,心仍然为这个男人而悸动。 然而,在每一幕闪现的幸福记忆后,总是回荡着盛凯锋和纪离说的最后那句话—— “她们不能比,也不能替代对方。” 原来,这才是盛凯锋最真实的心里话。 原来,在他心里,爱着叶梓允的同时,也爱着罗娜。 叶梓允忽然仰头冷笑,心口揪得疼,她猛吸一口气后,皱眉捂着心口躬下身子。 阵阵抽搐的讥笑声中,眼泪沿着她的脸颊滴落在地上,碎得面目全非,就像她痉挛的心。 回忆越是美好越是清晰,她越是无条件的相信他,此时刀子越是往她心里扎得深。 心田乍然之间贫瘠荒凉,等她再抬眸时,煞白憔悴的脸色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满是阴翳。 住院楼外的小花园已经没了人,只有叶梓允站在繁花锦簇间,像是迷路的流浪猫。 她捂着心口,弓着背,路灯的微茫都不乐意洒下一丝怜悯的温暖。 霍立昕站在叶梓允身后三米远的大树下,双手插在住院服的裤兜里,白色的衣摆堆积在他的腕间,似乎从来没有如此沉甸甸过。他凝视她的背影,就像这么多年来,他只能寻觅她走过的每一个脚印,却从来不能上前抱住她一样。 但是…… 霍立昕抽出双手,白色的运动鞋坚定有力地走向叶梓允,稳稳地站在她面前。 “你是在帮天下雨吗?”打趣的语气里是如霜般的寒气。 叶梓允的眼泪簌簌落个不停,娇小疲惫的身躯被埋在霍立昕的阴影中。 她像是没有听见,脑海里满是罗娜的嘲笑、兰蕙的眼泪,她们的影子交织在一起挥不散。 爱情,在这一刻仿佛成了精心设计的陷阱。 她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个陷阱的牺牲品。 叶梓允双手抱住肩膀,忽然觉得又冷又孤独,直到她感到来自男人身体的温暖,暗淡的双眸才恢复了几分神采。她挣扎着想要挣脱霍立昕的双臂,却也是枉然。他抱得她很紧,却又给予了她最舒畅的呼吸空间。 “这个时候……你也要来烦我吗?”叶梓允皱眉,痛苦地咬着下嘴唇。 霍立昕依旧抱着她,叹了口气,一声发自肺腑的叹息好似融化在了两人的温度里。 叶梓允终于没有再挣扎,只是垂下双手,无力地耷拉在身侧。 “我好像从你的叹气声中,听出了和我一样的悲哀。” 霍立昕勉强咧开唇角,“这样的悲哀,我发酵了十年。” 叶梓允无动于衷地垂下眼眸,空洞又迷茫的眼睛没有任何活力,“抱歉,我没有多余的心,再为你的痛苦难受。” “不用为我难受。”霍立昕笑了,释怀的笑容,微微昂首望向头顶茂盛的树冠,“只要结果是你,所有的悲伤我都心甘情愿,而等待的时光也变得美好。” 叶梓允疲倦心累地闭上眼,罗娜和兰蕙的事涌在心头,她实在不想再纠缠霍立昕的过往。 霍立昕抱着她,只有他才知道,自己为这一刻所付出的代价。 这一步,他等了十年。 这一个拥抱,他梦了十年。 忘记是谁说过,爱情使人忘记时间,时间也使人忘记爱情。 十年的思念,很长也很短。 两年的婚姻,很短也很长。 树叶倏尔滴下几滴水,渐渐地,如落针般密集的暴雨骤然而来,氤氲开整座花园。 不远处的住院楼大门口,一高一矮的两抹黑影,像是油画里粗狂的笔触,辨不清模样。 “瞧吧,我说他们之间有猫腻,你还不信。” 罗娜的声音眨眼被风雨吹散,唯有盛凯锋灼灼的目光在风雨中越烧越旺。 第四百九十五章 雨后,情空 盛夏的骤雨总是来得凶猛,去得也快。 湿透的路灯微茫下,霍立昕仍旧笔直地站在树下,唇角勾勒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 “你好像有很多话想要和我说。” “我只有一句话。”站在霍立昕对面的盛凯锋,面无表情,“离我们远一点。” 霍立昕好笑道:“你们?你和罗娜?”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我求之不得离你远一点。”霍立昕骤然敛了打趣的笑意,“但是,允儿是我的。” 盛凯锋握紧拳头,咬着牙根,“她是法律上受保护的我的妻子!” “她同样也是在我心里受保护的女人。” “霍立昕!”盛凯锋额头的青筋暴跳,清冷的深眸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大步踏着脚下泥泞的水坑逼近,气势冷冽而犀利,“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霍立昕微眯双眸,面不改色地直视盛凯锋怒火中烧的双眼,紧抿的嘴角刹那之间深沉,“叶梓允,我一定会带走她。” 盛凯锋垂在身侧的双拳因为太用力而隐隐微颤,他再难控制胸腔的怒火,挥拳砸向霍立昕的脸。后者不躲不闪,硬挺如坚韧的竹子,毫无畏惧地挨了盛凯锋卯足劲儿的一拳。这一拳,打得霍立昕根本站不住,脚下踉跄地倒向身旁的灌木丛。 霍立昕的舌尖在口腔里游离,冷漠轻蔑地吐出一口鲜血,晕染在雨水里。 雨后的泥泞弄脏了他的衣服,浑身狼狈不堪,他却得意地笑了。 “这就是你仅剩的本事?”霍立昕瞪着盛凯锋,笑道,“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必输无疑。” “阿允不会跟你走!” “既然不会,你何必较真?”霍立昕撑着灌木丛,勉强站起来,“我对你构成了威胁,不是吗?” 盛凯锋咬牙切齿,冲上去揪住霍立昕的衣襟,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一句话来,“你在找死。” “这里是医院,死不了。”霍立昕挑眉笑道,“更何况,你敢杀了我吗?” 盛凯锋的眸仁狂闪,双手的力道加重,衣领勒着霍立昕的脖子,憋得他完全喘不过气,满脸紫红,艰难地张着双唇。 “你倒是看看,我敢不敢!” 风吹过枝丫,吹落悉悉率率的雨水,落了他们满身,是寒彻入骨的凄凉。 病房里,叶梓允心不在焉地看着镜子前的自己。 哭红的眼还挂着泪痕,下巴摇曳着摇摇欲坠的泪珠,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听见病房里突然传来李正的声音,“霍总,您在吗?” 声音由远即近,最后落在洗手间外。 因为叶梓允关着门,水池里还开着哗啦啦的水响,李正自然而然以为是霍立昕在里面。 “霍总,您吩咐的桃花林那幅画,我已经送来了。” 叶梓允没有应声,她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想着李正放下画后自然会离开,却没想到他突然又说道:“还有您要的鱼汤外卖,我也送来了。”李正微微一顿,好似酝酿许久,才又说道,“霍总,虽然您是为了照顾叶梓允,经过这么多事情后担心她没胃口不肯吃饭,您想要她吃饭有规律有营养,才让她留在您身边,可是我担心……” 担心什么,李正最终也没能说出来,却叫叶梓允刹那间恍然大悟。 她还以为,霍立昕强迫自己留下是答应她的交易条件。 她还以为,霍立昕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她从来没有想过,事实原来是这样。 叶梓允双手撑在水池上,无声叹着气,倏尔关了水龙头,拧动门把手开了门。 李正没想到出现在面前的人会是叶梓允,竟然有刹那的木讷和呆滞。 “他还没回来。”叶梓允淡淡地说着,“你可能要等一会儿。” “我……我也没什么事。”李正勉强笑着,“只是过来送东西。” 叶梓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沙发上竖着一个大画框,用白布遮着,只能看出轮廓。 “这种事情,还需要你亲自来做?”叶梓允没记错的话,李正在yuri中国的职位可不低,“是霍立昕故意差遣你来做这些?” 李正微愣,急忙解释,“不是,虽然这些不是我的本职工作,但是我……” 又是欲言又止,叶梓允余光瞥向他,李正紧抿双唇,分明有所隐瞒。 “如果因为你是叶氏集团的老员工,而他故意刁难你们,我可以帮你。” “不是……其实,霍总对我们很好,小叶总也得以重用。”李正有所释然地低语,“所以跑腿这种事,我还是很乐意。虽然霍总只是交代他的秘书来办,但我……我想来,所以……只是找了个借口。” 叶梓允松了口气,并未追问他为什么想来。 直觉告诉她,问题越多,困惑越大,带来的麻烦和烦恼也会更多。 不想知道的答案,不要再问,是她的经验总结。 可是,别人想说的时候,她也拦不住,“很多事,我耿耿于怀很久,没告诉你。” “以前不想说,现在也不用说。”叶梓允走过他身边,看见茶几上多出来的外卖袋子。 “以前不想说,是我自私,想要……”李正的话再度梗在咽喉,叹了口气,以前的事不说也罢,“可是现在我想通了,毕竟我和牧希在一起很快乐,心里的话也是时候说出来了,才能真正告别。” 叶梓允害怕他说些令人尴尬难堪的话,又不好意思干脆打断拒绝,免得又自作多情丢人现眼,于是逼迫自己忙碌起来,打开外卖的袋子,取出一个大大的塑料碗,准备把鱼汤翻到在另一个常用的碗里,再用微波炉打热。 李正明白她的用意,紧抿的双唇却好似已经打定的主意,不会再更改。 “以前……最开始,我接近你,是有目的。” 叶梓允从柜子里抽出白碗的手微顿,背对着李正,让他看不见她的神色。 李正又自言自语似的,继续说下去,“还记得那次你去剧组送饮料发生纠纷的事吗?其实当时我也在剧组里,我在等你,等着帮你解决这件事,然后趁机接近你。” 叶梓允始料未及,转身干笑,“为什么?” “有人授意,要我照顾你。” “谁?” “我想,今天这个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叶梓允清灵的目光落在沙发的那幅画上,忽而皱眉言道:“是霍立昕。” “他和我,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李正隐隐笑着,“我想,你只记得他,已经忘了我。” 第四百九十六章 剪一段过往时光 叶梓允皱眉,在李正的提醒下,她终于记起来,那还是孩童时代,蓝天白云下撒脚丫子欢乐奔跑的时光。因为霍家和叶家本来是世交,所以两家的孩子自小经常玩耍在一起。叶梓允和霍立昕,也是实足的青梅竹马。 那时候,霍立昕有个小跟班,瘦瘦矮矮的,人很没趣儿,叶梓允几乎没什么印象。 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因为霍立昕的那句话,“看他可怜,罩着他”。 “看来,你想起来了。”病房里的李正笑得一如当初那般羞涩,“而霍立昕对你的关照远不止此,当你要解决叶氏集团危机需要接近政府高官时,也是霍立昕帮你说动了赵夫人。” “……”叶梓允一时惊讶无言。 李正低下头,喃喃道:“还有很多事,说来就话长了。” “你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 “以前不说,是我嫉妒他,怕你知道他的好,现在告诉你,是不想你误会他。”李正缓缓抬起眼眸,眼里深沉的含义在灯光下显得晦涩难懂,“从很早之前,早在你知道的时候,早在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付出的时候,他也在努力为你做许多事。许多你知道,你不知道,甚至难以相信的事。” “……” “你更难想象出,为了你,他所付出的的代价。” 叶梓允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碗,“是他让你告诉我的?” “不,他知道我告诉你了,还会好好责罚我一顿。”李正苦笑,“不过正如我所说,我需要告诉你,为你,为他,也是为了我和牧希。” 叶梓允垂下眼眸,听见李正离开的脚步声,病房里只有一盏孤灯落下一介孤影。 她发呆似的站立许久,完全忘记了鱼汤的事儿,只若有所思地看着白布遮住的画框。 桃花林,她还记得那片绚烂如金色毡布的朝霞,照亮了一片一片鱼鳞似的云—— “好美。” “我第一年来这里的时候发现的,所以我为此还画了一幅画……那副画我觉得不完美。” “你不是向来如此?” “我知道它哪里不完美,也知道如何修改。” “哦。你本来就是这样啊。” “你应该问我,哪里不完美,怎么改,那么我就能告诉你了。” “我为什么要按照你的剧本来?别在这么美的美景前,大煞风景。” “就算你不问,我也想告诉你。” “你爱说不说。” “因为你……缺了你,我的画不再完美,我的生活也不再完整。” …… 历历犹在耳畔的对话,搅动叶梓允一池跌宕不安的湖水。 她僵硬地走上前,犹豫再三后,还是掀开了白布的一角,原木色的画框一点一点露出。 金色的朝霞、绯红的桃林、烟青色的风,和山石上柔美如花瓣的白裙女孩,在轻柔细腻的笔触下融为一景。哪怕只是隔着画框,叶梓允还能嗅到风里的桃花芬芳,混合着颜料的味道在记忆深处发酵—— “我有你的所有联系方式,在我痛苦的时候,在我落难的时候,在我被投资方一遍一遍拒绝扔到大马路上的时候,我无比想要联系你!想要听你的声音,想要看到你的笑脸,但是我不可以!我知道,我必须成功,否则你的脸上永远不会有笑容!”—— “当年你离开,我没有阻拦,是我自认为不够强大,不能保护你,而我现在回来,是我真正拥有了力量,拥有了能给予你一切美好与幸福的能力。哪怕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可以让他们以你的名字命令,这就是我的本事!” 记忆里霍立昕彼时的话语,此刻终于和李正的话交织在一起,叶梓允似乎才明白了什么。 “如果,当初我勇敢,我开口挽留,现在我们的结局,是不是不一样?” 叶梓允的身后冷不丁响起霍立昕的声音,惊得她缩紧肩头,转身的那一刻却已经被他涌入怀里,“如果,当初你坚持,你愿意等我回来,现在我们又会是什么样子?” “只可惜,发生了的事情,没有如果。” 叶梓允皱眉推开霍立昕,他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她身上,叫她喘不过气,于是使足了力气,却没想到这一次轻而易举地推开了他。霍立昕甚至站不稳,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才撑着茶几的一角勉强站稳,险些跪倒,却撞翻了茶几上的鱼汤。 “你……怎么……” 霍立昕疼得皱眉,捂住腹部的胳膊又抬起来挡在叶梓允面前,“我没事。” “脸上和胳膊上全是伤,还说没事?”叶梓允转身到病床头摁下呼叫护士的紧急按钮,又顶着大肚子急急走向霍立昕,“在医院里面难道还会有病人被打劫吗?” 霍立昕笑了,却扯着一根筋更疼,以至于最后成了哭笑不得,“你倒是很会讲笑话。” “我很认真的在问你。” 话音落地,病房门外已经响起护士急促小跑的脚步声。 叶梓允见医生和护士都赶来,才知趣地退到病房外,等他们做检查。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刚出病房,抬头就见盛凯锋从走廊一头走来。 叶梓允微愣,目不转睛地望着这抹硬挺高大的身影走向自己,心禁不住又加快了拍子。 有多久了?没有见到他的日子。 “我……”叶梓允刚要开口,却看见盛凯锋的脸上同样挂了彩,“你……” 盛凯锋什么话也没说,拉起叶梓允的手腕就往来的方向去。 “你慢点,我……我跟不上!” 盛凯锋却像是根本没听见,没有回头,只有盛气凌人的怒火和刺骨惊心的寒气逼退周围的人。叶梓允的气息和她脚下的步子一样开始紊乱,最后死拽着盛凯锋的手扯,才终于让他停了下来。 “你们为什么打架?”叶梓允喘着粗气,瞪着盛凯锋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柔情。 盛凯锋松了手,冷笑道:“为了他,你在质问我?” “他原本就有伤……你在想什么啊?” “你说呢?”盛凯锋自嘲似的冷笑,“你觉得我还能为了什么?” 周围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听见他们在窃窃私语,叶梓允才不得不压低声音道:“或许你是在暗示,我也该对罗娜做些什么?” “我和罗娜之间清清白白……” “我也是。”叶梓允瞪圆眼睛,却更想质问他和罗娜之间的确只是清清白白吗? 当初美得不能再美的誓言,都成了最毒的毒药。 盛凯锋没料到叶梓允会突然像刺猬竖起浑身的刺,竟有片刻的木讷难以开口。 “我该回去了,你也该去照顾你的罗娜。” “阿允……” 盛凯锋着急心疼地拉住她的手,可叶梓允却几乎在同时狠狠甩手避开。 盛凯锋目瞪口呆,到了嘴边的话又不得不吞回肚子里,萧索地望着她走远的背影—— “阿允,我们到底怎么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你可以随时改变心意 叶梓允回到霍立昕病房时,医生和护士正好离开,简单了解情况后,她才松了口气。 “来得正好,我要喝水。”霍立昕躺在床上,浅笑着,却毫不客气地指使叶梓允。 她抿着嘴上前,递给他一杯水,“被打了,还这么开心。” 霍立昕笑而不语,只是喝了口水,放下水杯。 “李正来过。” “我看见画了。” 叶梓允垂下眼眸,咽了咽吼中的硬物,刹那之间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沉默,悄无声息地弥漫在两人之间。 只是叶梓允略显尴尬不适,而霍立昕却是颇为享受此刻的静谧,温柔地注视着她。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叶梓允问得真心。 霍立昕却笑意更浓,“我还在想,要等多久,你才会开始关心我。” 叶梓允抬眸对上他的目光,“不是关心,只是好奇。” “随你便。”霍立昕耸耸肩,倒是老老实实讲起自己这些年的事,半真半假地掺和着。 原来,失恋离开的人并不是真的痛苦,最痛苦的,是留在原地还在等爱回来的人。 等窗外的天完全黑透,霍立昕的故事结束,病房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窗帘起伏的悉率声。叶梓允始终沉默,最后才终于长舒一口气,专注的神情看向霍立昕,“你弥补不了你亏欠的时间与陪伴,而我也弥补不了对你的亏欠。” “你什么时候亏欠我了?” “如果不是你,我想在叶鹤正的手下,我未必还能安全活到今天。”叶梓允似笑非笑,“我知道他一直想要利用我联姻,也肯定找了许多家人,我还好奇为什么最后他等了那么多年都没有行动,原来是你在阻止。” 霍立昕挑眉,“只是当时我能力还不够,盛家……我还真无法动摇,否则你更不用嫁给盛凯锋。” “我本来是要嫁盛罡的。”叶梓允苦笑,“你无法帮我的这一次,正好是凯锋帮了我。” 霍立昕心头一阵抽搐,叹息道:“他是在帮你吗?你怎么知道不是害你?” “当时我的处境,已经不会更糟糕了。” “可是现在呢?”霍立昕微眯双眸,“跟我走吗?” “不会。”叶梓允回答得一如既往。 霍立昕倒并不觉得意外,只是仰着头笑了笑,“你可以随时改变心意。” 叶梓允探究的目光久久凝视着他漆黑的深眸,看不出他的玩笑之意,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都把他的真心当作了玩笑。恐怕,这就是青春岁月里的爱情为什么刻骨铭心却又无法长久的原因。 第二天,雨过天晴。碧蓝色的天空中,朵朵白云像是盛放的棉花在舒展。 霍立昕去检查后,叶梓允准备去找盛凯锋好好谈一谈,却没想到有人这时候闯进了病房。 如果不是这个人捧着鲜花,叶梓允只怕下一秒就要叫人了。 “你果然每天都守在这里!”舒怡甩开手里的红玫瑰,恼羞成怒地讥笑,“我还不信。” “只是我们的交易。”叶梓允示意舒怡坐下,又捧起红玫瑰准备插入花瓶中。 舒怡冷笑着从她手里夺走玫瑰,狠狠瞪着她,“你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吗?” 叶梓允知趣地退开,任由舒怡粗鲁地把花插进花瓶里,她花了许多次的功夫,才把花插好。最后,就连舒怡自己都不得不发出一声轻叹,“你到底有什么好的?” 叶梓允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舒怡的背影。 奢华的佯装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单单一个挎包就接近百万人民币,多少女人向往的生活。只是再有钱的人生,总归也会有那么一两样,是用钱也买不来的。而舒怡的背影,似乎正好证实了这个命题。 叶梓允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舒怡时的样子,她离开时的背影自信又独立,和现在判若两人。 爱情,是所有有情人的软肋啊。 舒怡突然转过身来,红肿的眼睛死死瞪着叶梓允,“这么多年……我还替代不了你吗?” “我想你误会我和霍立昕的关系了……” “误会吗?”舒怡嗤笑,“是啊,你是盛太太,肚子里怀着盛凯锋的孩子,和霍立昕毫无关系,可事实上呢?有个又蠢又笨的男人,一根筋,比驴还要倔强,他无论你结没结婚、有没有孩子,都死心塌地的爱着你!日夜期盼能得到你的回报!” 叶梓允抿了抿双唇,垂下眼眸。 “我真的问过无数次,问自己,问霍立昕,我到底哪里不如你?”舒怡双手抱肩,高跟鞋清脆地哒哒响,挑眉细细打量审视着叶梓允,绕着她走了整整一圈,“明明我比你年轻漂亮,也更有能力更有钱,甚至认识他的时间也不会比你短,为什么他从来都不正言看我?” 叶梓允微愣,认识他的时间也不会比自己短? 这么说来,舒怡也是从小认识霍立昕? 她很意外,那时候在霍立昕身边的人,没有她不认识的啊! 可是,舒怡……无论她的名字,还是她的样貌,对叶梓允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你什么时候认识霍立昕的?”叶梓允脱口而出。 舒怡旋即仰头大笑,笑得眼眶里泛出泪来,“怎么?终于想起问我这个问题?我想过无数次,你会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结果,从始至终,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是我太成功,还是你太失败?” 叶梓允绞尽脑汁搜索着回忆,还是没有任何关于舒怡过去的影子。 “我是谁?”舒怡冷笑道,“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告诉你?问题是我抛出的,答案当然得由你自己想。”舒怡趾高气扬地昂着头,微垂的双眸里满是不屑,“我想,你肯定抓破脑袋也得不到答案。但我很喜欢这种感觉,玩弄你的感觉!” 舒怡走了,可是她肆无忌惮又刺耳的笑声却回荡在叶梓允的耳边,告诉她这一切并不是梦。其实,舒怡到底是谁,对叶梓允而言并不是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只不过是一份好奇罢了,她不说,叶梓允也不会向霍立昕追问。 “谁来过?”霍立昕刚回到病房,就看见叶梓允身后的红玫瑰。 叶梓允老实的回答后,霍立昕连丝毫的反应都没有,只是上前拉起叶梓允的手。 “今天我们出去晒太阳吧!” “出院吗?” 霍立昕调皮地眨眨眼,笑道:“偷偷地。” “可是……” 不等叶梓允说完,她已经被霍立昕拉着出了病房。 他们刚进电梯,盛凯锋就从另一部电梯里出来,与叶梓允彻底擦肩而过。 自然等盛凯锋推开霍立昕病房房门的时候,只有风里淡雅的玫瑰芬芳,空无一人。 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摆脱罗娜的纠缠,听她一直说叶梓允和霍立昕的事,盛凯锋已经忍够了,他只是想要给叶梓允道歉,可…… 时间也喜欢和他开玩笑。 凌厉的目光最后落在那束红玫瑰上,深邃的眼眸微沉。 是霍立昕送给她的? 第四百九十八章 自欺欺人的安慰 出了医院,叶梓允才意识到霍立昕的行动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顾非从车里走来,手里拎着购物袋,里面是刚买的白色纯棉短袖和黑色短裤。 等霍立昕换好衣服后,他的手里不知几时多了顶草编织的小礼帽,笑嘻嘻地走向叶梓允。 “是不是我太帅了?你看得眼睛都直了。”霍立昕忍不住打趣。 “不是。”叶梓允淡漠地撇着嘴,“只是看你想要把我拐卖去哪里。” 霍立昕歪着头为她开了车门,笑道:“不用拐卖,你一直都在我心里。” 叶梓允刚要开口提醒他们之间依旧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霍立昕却已经抢先一步,道:“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我也很清楚我们现在的关系,但我的心里话,我仍然想要说给你听。” “以前,我只会当一句玩笑话忘记。” “现在呢?” “每一句都是我心上的压力。” 霍立昕笑了,“好啊,至少我也在你心里了。” “立昕,只要你放手,你会看见你周围有很多比我还要好的女孩。” 霍立昕点头,道:“我知道,但她们再好,也不是你,这是她们最大的缺点。” “我……” “上车,我保证不会再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他的目光里是一份恳求,望进叶梓允的心里像是晃晃悠悠的碧波。 自从知道霍立昕十年来花在自己身上的心思,她再想要对他心硬冷漠,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虽然不是心动,却也是一份亏欠的心软。于是,叶梓允还是上了车,顾非没有跟来,霍立昕开着车很快融入川流不息的车海之中。 今天的霍立昕显得十分活跃开心,好像要把十年里落下来的陪伴一股脑都还上。 他带着叶梓允回了他们读书的高中,坐在他们曾经的班级里,说笑之间,好像一下子当真回到了过去。校园盛夏的季节里,处处都透露出离别和回忆的味道,就像香樟树浓郁的树荫,挥之不去。 “站在高中校园里,和站在安大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操场的看台上,霍立昕拧开一瓶水递给叶梓允,“为什么这样说?” 叶梓允挑眉看向远处,“也许是因为我只在安大待了一年,更像是个客人。” 霍立昕低眉喝了一大口水,耸动的喉结在阳光下是男性的魅力,“转校后,为什么没想着偶尔回来看看也好?” 叶梓允扭头看着他,矿泉水清凉的水痕还挂在他的嘴角,沿着下颌滴落浸湿了短袖的衣襟,“我回去过。在最初离开的那一年,后来……也就没有再回去了。” 霍立昕纳闷地蹙着眉尖,“回来过为什么不来找我?” 那时候只要叶梓允回来过安大,就该知道他到底过得多么狼狈,她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我……那时候还没从失恋中走出来,又看见你和市长千金并肩进进出出,听说你们在交往,我怎么还能再去找你?”叶梓允抿了口瓶中水,再提起往事,她比霍立昕更显得云淡风轻,甚至能笑脸以对,“我还记得那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殷切又充满爱意,像是在看以前爱着你的我,所以……我没有打碎这样的笑脸。” 霍立昕懵了许久,努力回想起来,才恍然大悟。 那段时间因为他生不如死,这位市长千金牵挂不下,时时刻刻相伴左右,叮嘱他吃饭、喝水、睡觉,再细小的生活之事都不会放过,唯恐霍立昕一个想不通,下一秒就成了冰冷苍白的尸体。 也正是如此,校园里开始疯传霍立昕和市长千金交往的事情。 叶梓允看着他此刻的表情,笑道:“难道,又是我的误会?” “不。”霍立昕叹了口气,捏紧了手中的矿泉水瓶,“是所有人的误会,而我却心力交瘁的没有解释。” “后来呢?怎么和这位市长千金分开了?” 霍立昕咕噜咕噜灌了自己好几大口水,像是顶着炎炎烈日刚刚打了场篮球的选手,水沿着他的下颌和脖子直直流进胸口里,衣服湿透了大片。叶梓允看他的样子也没有多提,直到霍立昕提议去看电影,两个人才从高中校园离开。 电影结束,霍立昕带叶梓允去顶楼一家私房菜用西餐。 这家私房菜在安市颇有名气,每位客人都必须预约,而现在的预约已经排到年底去了。 叶梓允正在纳闷霍立昕什么时候预约的今天,却听见老板娘很诧异地问道:“今天有空来了?我可是好几个月没见你来光顾了。” 霍立昕笑着扭头看向叶梓允,“这家店的牛排很好吃,你一定要尝尝。” 老板娘这才注意到叶梓允,抿嘴偷笑,“原来是这位,恭喜你啊,十年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今天我开一瓶自己从法国买回来的红酒,当是为你庆祝。你可是知道的,这瓶酒是我的私藏,你管我要了这么久我可是都没给你啊。” 霍立昕谢过老板娘的盛情,亲自领着叶梓允到窗边坐下。 “你……可以不用预约吗?”叶梓允诧异地看向四周,这家店只有唯一的一张餐桌,“我们会不会影响了别的客人?” “今天是老板娘的休息日,不会有客人。” 叶梓允似懂非懂地看向窗外的夜空,璀璨的星空下绚烂的霓虹灯光,相互衬托出别样的美。想来霍立昕和这位老板娘的交情匪浅,否则怎么会在休息日心甘情愿地招待他呢?又这样清楚地知道自己和霍立昕之间的事,甚至她自己都不清楚的事。 十年,十年的等待与守护。 叶梓允叹了口气,这顿饭在颇有情调的钢琴与小提琴声中,如潺潺溪水流淌而去。 最后,向老板娘告别离开时,霍立昕还叮嘱要把这瓶红酒保存到下次来喝。 老板娘笑着送他们到电梯口,意味深长地握紧叶梓允的手,要她好好休息。 叶梓允不知道她是不是误会了自己的孩子是霍立昕的,想要解释,却已经被霍立昕关上了电梯的门,“有时候,这样的误会我心甘情愿,就当是我自欺欺人的安慰吧。” 电梯抵到底层,许多人涌进来,霍立昕小心护着她的肚子。 “你在大厅坐着等我,我去开车。” 话音刚落地,啪嗒一声,灯火通明的大厅突然之间一片漆黑。 始料未及的众人有的尖叫,有的大喊“怎么回事”,有人匆匆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 霍立昕立即抓紧叶梓允的手,用手机照明,“还好吗?” “嗯。”叶梓允环顾四周,除了大厅,其他地方都是灯火辉煌,“不像停电的样子。” 大家都还在纳闷的时候,大厅里突然亮起一朵朵红色玫瑰的花灯,花灯排成两排,正好形成一条曲折的小径。一束追光打在小径的尽头,是蜡烛组成的心形,几个人正蹲着身子点燃蜡烛,另外的工作人员急忙赶来在小径里铺开红地毯,头顶的天花板上突然垂下一缕缕闪烁如满天星的藤蔓,婚礼进行曲的前奏骤然响起,众人的惊讶都转变成了惊喜。 叶梓允却下意识地扭头望向霍立昕,惊恐不安。 第四百九十九章 余生有幸 难道这才是霍立昕花一整天心思后的重点? 这是叶梓允唯一浮现在脑海里的念头,扑扑狂跳不安的心告诉她仓皇而逃是唯一的路。 她抿了抿苍白的双唇,寻思着是借口尿遁还是强力挣脱,没想到霍立昕像是有读心术似的,低眉看着她,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不是我的安排。” “不是你?” 霍立昕笑了,“你好像很失望?” “……”叶梓允撇了撇嘴,长松一口气,“我是终于放心了,好么?” 霍立昕的唇角微颤,像是定格的画面,笑意凝固在了脸上,毫无生机。 既然知道准备这一切的人不是霍立昕,叶梓允也终于能轻松悠闲地打量四周。 求婚现场已经布置好了,闪烁摇曳的星星点点说不出的浪漫温馨,处处彰显出求婚者的爱意与用心。围观的人不减反增,大家都掏出手机等待着男女主角的出场。就连叶梓允也忍不住想起自己和盛凯锋谈婚论嫁的时候,彼时的他们各取所需,根本没有任何仪式。 “你喜欢这种?” 叶梓允被霍立昕的声音拉回现实,才意识到他原来一直看着自己。 她收敛了脸上流露出的情绪,浅笑地摇头,“比起形式,还是内容更重要。” 话音刚落地,蜡烛心形图上方的led屏幕忽然迸出几个大字,是求婚仪式要正式开始了,群众不由得都猛抽了口凉气,又紧张又激动地翘首以待。叶梓允倒是纳闷地看着他们,好像要被求婚的人,是他们似的。 屏幕里的一行大字褪去后,又浮现出一颗又红又大的桃心,周围落英缤纷,伴着婚礼进行曲的调子飘飘扬扬。一束追光开始在人群里面搜寻旋转,就像明星演唱会似的,让这群完全陌生的路人彻底兴奋起来。 这样的惊喜,该是许多身处恋爱的女性梦寐以求的吧。 叶梓允笑了,直到追光突然加速落在大厅门口,没再移动,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去。 叶梓允站的位置是在蜡烛心形图的最前面,看不见门口追光笼罩下的那个人,但看着追光在一点一点的移动,她也知道那个幸运儿正一步一步走向玫瑰花灯引领的终点。路人敛气屏声,看着光亮下妖娆妩媚的女人走来,都为她的美貌所惊叹。 叶梓允在看清她的模样后,目瞪口呆,下意识地看向霍立昕,见他眉头紧蹙,她便知道,原来他事前并不知情。两个人便如泥塑似的,看着眼前的美人站在蜡烛心形图前。叶梓允距离她最近,清晰地看出她眼中的困惑和不自在。 屏幕开始播放一段视频,是男人在朗诵情诗,字里行间都是他的深情。 他白皙的脸庞微微泛红,青涩害羞的眉眼荡漾出一道一道的秋波,撩人心弦。 人群里有人低语喊出“好帅的小鲜肉”,可叶梓允却分明感觉到霍立昕浑身骤然僵硬。 情诗朗诵结束,伴奏悠扬舒缓,视频中的男孩手捧红色玫瑰,从大屏幕后款款走来。 追光照亮了他含情脉脉的双眼,绯云密布的脸颊上是藏匿不住的幸福笑意。 霍立川在阮湄面前站定,献上炙热火烈的红色玫瑰,给了她一个深情的拥抱。 “你在做什么?”阮湄在他耳边低语,烦闷和焦躁的情绪在极力隐忍。 霍立川笑而不语,只是后退几步,转身步入蜡烛心形图中,单膝下跪,手捧精美小巧的钻戒盒,笑得恍若世间最爽朗幸福的男儿。可阮湄的脸色却铁一般青,她如约而来,刚进大厅时就感到不对,只是身后的门已经被关上,她无路可退。 这算是逼婚吗?阮湄哭笑不得, “我说过,回来后,我一定会娶你。”霍立川神情专注,“会送你一枚真正的钻戒。” 阮湄看着他,看着眼前的一切,鼻头早已酸涩,她的一生中,从未拥有过这般的美好。 美好的恋人,美好的爱情,美好的未来…… 都是她憧憬过后屡屡破裂的梦想,可当她终于不敢再想时,幸福却突如其来地敲门了。 阮湄猛地仰起头,眼角摇摇欲坠的眼泪如珍珠般闪耀。 “……是我三生有幸才能遇见你,所以请让我照顾你的余生吧,嫁给我。” 围观的人群不知道谁最开始起哄,渐渐地,周围的人都开始吆喝“嫁给他、嫁给他”,场面热闹又亢奋得几乎无法控制。叶梓允感觉到身边这个男人似乎要冲上去,急忙拦住了他,摇头道:“阮湄不会答应的,你知道。” 霍立昕皱了皱眉,才又勉强松了拳头。 叶梓允只是心疼地看向霍立川,想起了小莹,这场求婚是多少人爱情泡沫的破碎呢? “我不能嫁给你。” 阮湄沉默过后的拒绝,怀中的花砸在地上,如一场骤然的冷雨浇灭了所有人心头的希望。 人群的起哄声渐渐淡去,跪在地上的霍立川难以置信地张着双唇,眉头一皱,苦笑道:“是……是我听错了吗?” 阮湄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叹出。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她知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但,事已至此,不能引起盛罡的怀疑,干脆的拒绝,是她唯一的方法。 “你没有听错。”阮湄再次冷冽地说道,“我不能嫁给你。” 浪漫的钢琴伴奏戛然而止,冷却的现场气氛凝固得诡异,大家无奈地大眼瞪小眼。 “为……为什么……”霍立川依旧跪在地上,嘴角的肌肉在抽搐,声音和他的身子一样抖得厉害,“为什么不是‘我不会嫁给你’、‘我不想嫁给你’,而是不能?” 阮湄咬了咬牙,鲜红的指甲掐在掌心的肉里,心里却麻木地感受不到任何痛感。 “因为我已经答应嫁给别人了。”阮湄昂起头,轻蔑与寡情再度爬进她的眼里。 霍立川并不相信,拼命地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再在一起,那大家都死心死得彻底点吧,对谁都好。 阮湄咬牙沉思,僵硬地从手拿包里掏出手机,从网页里点开一条新闻,递给霍立川,“这就是我为什么骗你弄丢了你的手机、家里断网又没有电视信号的原因……是我一直在骗你,在利用你……” 霍立川却根本没有多看她的手机一眼,只是痛苦地说道:“你是爱我的。” “只是爱过,仅此而已。”阮湄垂下眼睑,匆匆把手机塞进包里,“今天的闹剧,就此结束吧。我们并不适合彼此,你太年轻了,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也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撂下这句话,阮湄转身要走,霍立川却突然喊道:“如果我说我早知道你和盛罡的婚事,但我还是要今天向你求婚,你会不会更相信我的爱和承诺?” 阮湄脚下一顿,像是被什么牵绊住了,生命都在这一刻止步不前。 第五百章 关心则乱 “你……”阮湄惶惶不安地转身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怎么……” 她难以置信,自己的秘密和谎言原来早已经被人看穿,她却还兴致勃勃地上演独角戏。 这一刻,她不禁为自己感到悲哀。 居然认为能隐瞒一天是一天,却没想到现实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总有人在迁就配合。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阮湄气急败坏,大步走向霍立川。 他依旧单膝跪地,笑道:“因为我爱你,我承诺过要照顾你和康康,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戏言,而是真心实意的爱。我从来没有动摇过,没有质疑过,不相信的人只是你自己而已。” 阮湄的贝齿轻咬红唇,窗户纸被捅破的这一刻,她更不能留在他身边了。 “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你担心的事情,我会去解决。” 霍立昕黑了满脸,咬牙切齿道:“这小子拿什么解决盛罡?” “拿你啊。”叶梓允挑眉轻笑。 霍立昕无奈地摇着头,索性他们都知道,阮湄不会离开盛罡,于是他们成了所有人当中对结果并不感到失望的两个人。阮湄走了,干脆利落,大家见没有好戏看,也就纷纷散开,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 霍立川仍然跪在蜡烛心形图里,耸拉着头,身旁密密麻麻的蜡烛早已熄灭了大半。 叶梓允压低声音提醒道:“这么多人恐怕拍了不少照片和视频,让盛罡知道了,哪怕结局是阮湄没有答应,只怕也会找霍立川的麻烦。” “嗯,我知道怎么做。”霍立昕已经通知了顾非,“你先等我。” 叶梓允点了点头,看着霍立昕扶着霍立川站起来,后者已经僵硬得不行。 玫瑰花灯一盏一盏灭去,头顶的星星点点也被黑暗吞没,刚刚的辉煌在这一刻变得微不足道。叶梓允看着工作人员卷起了红地毯,那束饱满水润的红玫瑰孤零零掉落在地上,是被人嫌弃的一颗真心。 叶梓允走上前,工作人员正不知道如何解决这束花,见她开口要,又见搀扶着霍立川的霍立昕同她说话,自然迫不及待地答应了。 一行三人上了车,霍立昕先送霍立川到一栋公寓。 叶梓允跟在他们身后打量着四周,这地方看着好像很熟,虽然夜色下看得不真切,但她觉得自己来过,只是一时半会间想不起来。她站在车外,目送霍家兄弟的背影进了楼,自己等在楼下。 没一会儿,霍立昕很快返回,神情郁郁寡欢。 “你不留下来照顾他?”叶梓允有点担心。 “我的朋友会看着他。”霍立昕替她开了车门,“这个时候,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叶梓允坐上车后点了点头,也对,求婚被拒,怎么也会尴尬难堪,不好意思见人的。 霍立昕开车回到医院,一路上两个人都保持沉默,只有电台主播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欢闹。 车子缓缓停在医院的停车场里,两人下车,踏着皎洁的星光步步走向住院部的大楼。 “我没有想到,今天竟然会以这样的形式结束。”霍立昕低眉看着她。 叶梓允还捧着那束红玫瑰,浅笑道:“我说过,内容比形式更重要。今天不管你原本打算用怎样的形式结束,对我而言,内容都是一样的,我们始终只是朋友。” “是么?”霍立昕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叶梓允拨弄着手中的玫瑰花瓣,笑道:“不用了,我自己的问题可以很好解决。” 说完,她捧着花递给霍立昕,“这么好的花,别浪费了。” “送给你正好。” “没见过你这样借花献佛的。” 霍立昕好笑地揉了揉鼻尖,“以我的名义送你玫瑰,你会收吗?” 叶梓允挑眉扬唇,“以你弟弟的名义,我也不会收。” 霍立昕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从她手里接过了这束花。 他们的背影一前一后消失在黑夜里时,隔着一条小径的盛凯锋才熄了手中的香烟,将烟蒂随手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了几脚。他脚下一圈都不知道扔了多少七零八落的烟蒂,可见他一直都靠在这里抽烟,只是霍立昕和叶梓允谁都没有注意到他。 而住院部楼外的户外灯却照亮了霍立昕和叶梓允的身影,那束红彤彤的玫瑰如火似的灼烧在盛凯锋的心里。他想起了白天在霍立昕病房里看见的那束玫瑰,难道也是叶梓允送给霍立昕的? 盛凯锋的心皱得就像是他此刻的眉头,他双掌啪的一声打在身后的护栏上,气得呼呼低哼,搅乱了静谧的夜色,仿佛都能嗅到隐隐的硝烟味,在烦闷暑热的风里沉淀。 次日,霍立川向阮湄求婚的消息,果然被霍立昕压了下来,网上没有任何波澜。 叶梓允松了口气,刚好牧希今天来陪她,霍立昕也算是给她放了一天的假。 只是叶梓允刚走,盛凯锋就找了上来。 “不巧了,你要找的人,现在不在我这里。”霍立昕坐在茶几后,悠哉悠哉地看着杂志。 盛凯锋大步走来,脚下幽幽的凉气好似空气都凝结成冰,“我找你。” 霍立昕双腿交叉搭在茶几上,身子微微后仰,杂志搁在大腿上,手里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搅拌着咖啡,“我和你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交流的,难道你是来探望我的?” “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需要人探望。”盛凯锋言辞冷冽如霜。 可他越是生气,霍立昕嘴角的笑意越浓,仍旧不曾抬眸看他一眼,“只能说允儿的确很用心地照顾我,这照顾人的本事啊,让任何一个男人都甘愿变成男孩子。” 盛凯锋握紧拳头,一把抢走霍立昕手中的咖啡杯,杯中的咖啡随之在空中抛洒出一道弧度,落在雪白的沙发上,浓郁的咖啡味立刻钻入人的鼻子里。 “粗鲁的男人,只会引来女人的厌恶。”霍立昕轻蔑地抬起眼眸,寒气逼人。 咖啡杯砸在茶几上缺了个角,盛凯锋垂在身侧的右手还滴着咖啡,“你不是喜欢做交易吗?我正好有笔生意想要和你谈。” “做交易也是要看对方的,你一无所有,和我谈什么交易?” “给阿允自由,我便给霍立川自由。” 霍立昕笑道:“我从来没有束缚过她,她本来就是自由的。” “你知道我指的什么,离她远一点儿!” 霍立昕耸耸肩,“可是和我弟弟有什么关系?” 盛凯锋冷笑道:“没有不透风的墙,霍立川和阮湄的事,你最害怕谁知道,我偏巧就能让他知道。” “所以,你觉得我是怕你们盛家?”霍立昕面若冰霜,紧抿的双唇间含着怒气。 “不。”盛凯锋说道,“关心则乱,你越是爱霍立川,你越是怕他……出意外。” 咬重的尾音,如石头沉进湖里,两人沉默,气氛却莫名的更加紧张。 第五百零一章 误会,也是伤害 住院部外的花园里,牧希挽着叶梓允的手在长椅上坐下,手里还拎着沉甸甸的超市塑料袋,“我买了好些吃的给你,都是孕妇吃了最好的,你要不要尝尝?”牧希一边说着,一边舔着手里的冰淇淋,红彤彤的小脸蛋上热得满是大汗。 “中午的太阳最毒,你还拎这么多东西来看我。” 闷热的风拂过水池吹来,有丝丝的凉气回荡在浓郁的树荫下,斑驳的阳光在叶梓允的肩头颤抖如闪烁的星星。她低头抽出纸巾,替牧希擦拭着额头的热汗,牧希谢过后接过纸巾自己擦起来,笑得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不是想你吗?只有中午有点时间,下午下班后还有约会呢。” 叶梓允笑意盈盈,“山亭还好吗?工作会不会太累?” 牧希摇了摇头,“你放心,小叶总可厉害了,超级有魄力,迷倒了好多部门的女同事呢。现在我们内部还流传一个投票,是比谁最帅。小叶总和霍总、戴维斯先生的票数都差不多呢,炙手可热啊!公司里的人没谁敢小瞧!只不过霍总安排他去美国总部出差,估计还得几个月才能回来,这段时间才没能来看望你的。” “他这么吸引人,陈曼还不把他盯得死死的?” 叶梓允的一句玩笑话,却叫牧希频频摇头,“他们已经没在一起了。说是很早之前两个人就分分合合,直到后来你在乡下出了事,知道是陈曼在背后动的手脚,小叶总彻底和她分了。” 叶梓允愣了片刻,她竟然从来没有听叶山亭提起过。 难怪前段时间通电话时,她总觉得叶山亭的语气很疲惫,是因为这桩事吧。 叶梓允叹了口气,手里拨弄着塑料袋的提手。 “对了,柔柔姐也离开安市了。”牧希咬了一大口的冰淇淋,嘟嘟哝哝说着,差点有融化的冰淇淋水从她嘴角漏出来。 叶梓允手里的动作一硬,诧异地抬眸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天吧。”牧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像是在回忆,“佟文来拜托我去送送柔柔姐,但是……”牧希抿了抿唇边的冰淇淋,有所犹豫地看向叶梓允,“但是不让我告诉你,我想着反正现在她都走了,和你说说也没事。” 叶梓允淡淡地应了一声,心不在焉,“知道她去哪儿吗?” “说是回家,好像家里人催婚催得紧,要给她安排相亲呢。” 叶梓允心中一寒,“是她一个人回去的?” 牧希点头,手里的冰淇淋已经很快见底,她正吃得认真。 叶梓允望向远处的水池,迷茫的眼神里像是弥漫着飘渺的薄雾。 往事历历在目,只可惜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脆弱,再也无法挽回。 哪怕只是误会,也终究是实实在在的伤害。 只是可惜这么多年的友情,最终还是分道扬镳。 咔嚓一声响,惊得叶梓允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向牧希,“照了什么?” “吃完的冰淇淋。” 牧希笑着伸出一小截舌尖轻轻舔过嘴角的残渣,和叶梓允头靠着头看着刚才的自拍。没有一张是牧希满意的,她便拉着叶梓允一块儿玩起了自拍。午后三点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枝叶,正是最美的光线,照得叶梓允水润得美。 “哎,你长得漂亮,真是怎么拍都好看,可是我就不行……”牧希终究还是挑出了几张较为满意的照片,笑呵呵地看着叶梓允,“你微博号是多少?我发微博后,艾特你。” “好啊。”叶梓允告诉了她自己的微博名,没一会儿牧希就关注了她,叶梓允也索性马上拿出手机互相关注。太长时间没有打开微博了,弹出了许多小红点,有新增的粉丝、私信、评论,什么都有。 牧希不禁伸长脖子看过来,羡慕道:“哇,你粉丝好多啊,而且都在互动,不像我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僵尸粉……这个长腿叔叔是谁吗?又给你点赞又给你评论,还评论了这么多条,是你的铁杆粉丝?” 叶梓允点开了小红点,四处都可以看见长腿叔叔的微博id,但她真不知道他是谁。 “我又不是明星,怎么会有铁杆粉丝?不过这个人的确很关注我。” 牧希顿时来了兴趣,一个劲儿地挤眉弄眼,“难懂你不好奇他是谁?” 叶梓允撇了撇嘴,关上了手机,“我总不能这么正式地去问吧?网上的人,还是保持距离的好。”叶梓允见牧希关注了长腿叔叔,不禁纳闷地问道,“你做什么啊?” “我可是特别好奇啊!等我知道他是谁,我再告诉你啊!说不定是帅哥呢。” “李正难道还不能满足你?” “啧啧啧,我只是纯属欣赏,当然不会有别的男人比我家的李叔叔还要好啊!” “也不知羞。” 叶梓允捏着牧希的脸蛋笑开了,明媚的阳光荡漾下,叶梓允倏尔向自己问了个问题,她有多久没这样笑过了?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没有得出答案,她又想到了罗柔柔,脸上的笑容已经渐渐淡去,就像是水稀释了画家笔下灿烂的颜料。 牧希见她神色不对,扭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穿着住院服的少女正站在她身后笑得痴傻。牧希立马意识到她肯定不是正常人,而是得了精神疾病,心里莫名地慌张,抓紧了叶梓允的手。 叶梓允看向牧希,“她是来找我的。” 牧希怯怯弱弱地问道:“你……你认识?” “嗯。有点过节。” “那需不需要我叫人来帮你?” 叶梓允笑着摇头,目光清亮地看向罗娜,“不用,她为难不了我。” “真不知道你要被你的‘自信’害死多少次,才有自知之明。” 罗娜轻飘飘的嗓音刚开口,牧希只觉得后背毛骨悚然,起了层鸡皮疙瘩。 叶梓允却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迎上她锋利如刀的目光,“你到底想说什么?” “愿赌服输。”罗娜一掌撑在长椅的椅背上,冷冽的眼睛死死瞪着叶梓允,看得罗娜莫名的想起日本恐怖电影里的女鬼,发自内心的感到惊惧,“你准备什么时候才肯离开我的凯峰哥哥?” 叶梓允笑道:“没有这个准备。” “你……”罗娜恼怒,气得横眉竖眼地指着叶梓允,低吼道,“说话不算数!” “彼此彼此。” 罗娜被叶梓允云淡风轻的态度气得耳朵都快要冒烟了,“你会后悔的!” “我不离开,你又想对我做什么?”叶梓允轻蔑地掀起眼皮,“你无名无分,而我,是凯锋明媒正娶的妻子。只要我活一天,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从我身边抢走我的男人!就算你是罗娜,你又有什么本事呢?” 罗娜急火攻心,突然伸来双爪,嘶吼道:“我……我要杀了你!” 牧希看着罗娜像厉鬼似的扑向叶梓允,当即吓得嘶声力竭的尖叫—— “啊!” 第五百零二章 俊男美女的深吻 牧希的尖叫声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等大家围上来控制住罗娜时,叶梓允已经被她掐着脖子险些喘不过气,满脸涨得紫红,不住地捂着自己的咽喉阵阵干咳,嗓子里比火烧还要难受。牧希赶紧绕过满地被打翻的零食,搀扶着叶梓允坐下,拧开了一瓶矿泉水。 “喝点水会好些。”牧希紧张地替叶梓允顺着气,余光又不安地瞥向罗娜。 罗娜被一群人押着,医生和护士赶来为她注射了镇静剂。 叶梓允抓着牧希的胳膊,艰难地低喃道:“报警……” 牧希紧张之下反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当即颤颤抖抖地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医院的对面就是派出所,所以警察接到报警电话后,几乎是两分钟之内就赶到了现场。 罗娜在镇静剂的药效下已经安静平和下来,再也看不出任何进攻的杀伤力。 警察调查了在场所有人的笔录,叶梓允和牧希则是警察问话的重点对象,其他警员有去调看当时的监控画面,有去找到罗娜的主治医生了解情况。十分钟之内,警察已经调查清楚了所有情况,的的确确是罗娜攻击了叶梓允,剩下的,只需要给罗娜做精神鉴定就好。 于是在此之前,罗娜依旧住院接受检查,只是门外多了警察布控。 牧希收拾好长椅下的狼藉,担心地看向叶梓允,“真的不需要我再陪你吗?” “你只请了下午三个小时的假,现在也该赶回去了。” “可是这边……” 叶梓允笑道:“我很好,放心吧。” 牧希看了时间,的确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匆匆往公司赶去。 叶梓允意味深长地看着罗娜被人抬上担架进了住院部的大楼,深沉的眸色似有千言万语。 她跟在后面,一同进了罗娜的病房,看着护士动用工具将罗娜的四肢固定在病床上。 此时的罗娜已经陷入睡眠,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的事。 一名女警走来,说道:“你不能待在这里。” “可我有些话想要和她说,反正她现在也伤害不了别人。”叶梓允说得恳切。 女警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的搭档,这位男警点了点头,女警才带人候在门外。 病房里只剩下叶梓允一个人静静地打量着罗娜熟睡的模样,天真无邪得像个孩子,可当她醒来后,也会向熊孩子那般变成恶魔。叶梓允拉过椅子坐下,等着罗娜在药效结束后缓缓睁开迷茫又不知所措的眼睛。 “你……”罗娜看见她后迅速皱眉,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四肢都被锁住,根本动弹不得,刹那间吓得脸色煞白,质问叶梓允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想要怎么样?” “这句话应该问你。你是想待在监狱里,还是精神病院?” 罗娜的心咯噔一跳,瞪圆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放开我,你这个疯女人!” 叶梓允低头理着袖口,喃喃道:“疯的人是你,不是我。你在安市的病历、在马赛的病历,都写得很清楚,你患有精神疾病。而且你有很严重的自杀倾向,所以杀人对你而言,也不是并无可能的,更何况你刚才几乎掐死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掐死你,也是你咎由自取!”罗娜仍然不甘心地挣扎。 叶梓允挑眉,“综上所述,警方会以限制刑事责任能力的精神病人或者是完全有刑事责任能力的精神病人,来对你定罪。最终结果,得看你的精神报告。” 罗娜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刚才你想要掐死我,已经被人报警了,证据确凿。” “你……”罗娜恼羞成怒,“你在陷害我!我不能被抓的……不可能……” 叶梓允干笑道:“所以,你是在向我承认,精神病也好、失忆也好,都是你装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罗娜脑袋一片空白,开始嘀嘀咕咕重复这一句。 叶梓允捧着大肚子站起来,轻蔑的神色倨傲又清高,“你心知肚明。” 撂下这句话,叶梓允转身走了几步,倏尔又停了下来,冷冷的余光回眸瞥向罗娜,“我对你的隐忍,是因为凯锋,不代表我柔弱无力,任你好欺负。无论你是真疯还是假疯,这都是你自己给自己挖的坑,得由你自己负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 叶梓允反手关上门,再也没听见罗娜嘀嘀咕咕的声音。 其实叶梓允伤得并不严重,罗娜被判的刑罚也不会很重,但一旦罗娜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结果便会彻底不同。至少,也算是为罗娜找了个好去处。如果自始至终,她果然都是装疯卖傻,那么叶梓允只能用她的话来送给她了——咎由自取。 叶梓允埋头朝霍立昕的病房走去,虽然解决了罗娜,但她心里并不畅快。 即便没有了罗娜,可是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 盛凯锋的那番心里话,已经成了叶梓允心头的一根刺。 她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推开霍立昕病房的门,抬眸间却见盛凯锋揪着霍立昕的衣领,目光冷冽凶煞,直到听见叶梓允开门进来的动静,这两个男人才循声扭转头来,神色高深莫测。 叶梓允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良久,才皱眉质问:“你们在做什么?” “他来和……和我谈笔交易……”霍立昕的脖子显然被勒得无法顺畅开口。 叶梓允又想起了罗娜刚刚的暴力,冷笑着看向盛凯锋,“你们原来都这么像?只有这一种处理事情的方式吗?” 盛凯锋皱眉推开霍立昕,双手垂在身侧僵硬地握成拳头。 霍立昕倒在床尾,拼命地干咳。 叶梓允叹了口气,倒了杯水走向霍立昕,却被盛凯锋牢牢地抓住了手腕。 “我有话和你说。” 不等叶梓允开口,盛凯锋抓下她的水杯仰头一口喝干,然后硬生生拉着她出了病房。 走廊上此时已经没有多少人,盛凯锋直到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才扭头看着她。 这个女人——令他魂牵梦绕的女人——他怎么能允许她脱离自己的身边? 叶梓允挣扎着不敢对视他愤怒的眼神,只哀求般地低语道:“你抓疼我了,放手……” “放手?”盛凯锋冷笑着,“这辈子都休想!” “你……唔!” 叶梓允的话被他强烈急促的深吻掠走,唇瓣摩挲撕咬地传来麻麻的感觉。 男性的占有欲在这一刻迅速燃烧到了沸点,她能感觉到他身上如火辣油锅般的温度,而自己的体温在他爱意的宣泄下也迅速上升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 偶有护士走来,都不禁被眼前俊男美女的香艳画面红了脸,捂嘴偷笑着进了隔壁的病房。 第五百零三章 你知道我在等你的答案 “你总是有办法……”盛凯锋的吻变得轻柔,“让我面对你缴械投降。” 叶梓允沉醉在他湿热的拥吻里云云睁开双眼,不期然地落进男人深情专注的目光里。 “我对你可什么都没有做……” 盛凯锋的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无奈地叹息道:“所以这才是你最厉害的地方。” 叶梓允别开了头,低语道:“我不知道你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还在和我怄气?”盛凯锋没当真,可她却是说的真心话。 叶梓允收回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清凌凌的,没有丝毫温度,“关于霍立昕的事情,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你何必还要去找他的麻烦?” “我做不到。”盛凯锋回答得干脆利落,“结果证明,我真的做不到。我有多爱你,就会有多么的不安和胡思乱想。哪怕我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怀着我们的孩子,你是绝对不会离开我,哪怕我们之间深爱彼此,我还是患得患失……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这样,但是阿允,自从爱上你,我变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只是因为我害怕生命中不再有你……” 叶梓允微启红唇,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盛凯锋双手捧着她的脸,深沉地说道:“为此,我很抱歉。” 叶梓允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如果是以前,她肯定兴奋地回应他一个深情的热吻。 可是……可是现在,明知道他的心里还爱着罗娜,再听见这些情话,竟浑身不自在。 “你愿意,原谅我吗?”盛凯锋似乎从她眼里看出了一丝陌生的疏离,心中骤然凉了大半截,“阿允?” “你还是赶紧去看看罗娜吧。”叶梓允背转身去,匆匆抹掉了眼角跌落的泪珠。 盛凯锋微愣,“她怎么了?” 叶梓允抽了口气,稳住了因为哽咽而颤抖的声音,“她刚才找我麻烦,我报了警。” “什么?”盛凯锋抓着她胳膊的手骤然一紧,疼得叶梓允眉头紧皱地吸了口凉气。 原来,他真的是如此在乎罗娜啊! 叶梓允苦笑,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推开了他,“赶紧去吧,警察还在。” 盛凯锋一咬牙,只得先去解决罗娜的问题,走开几步后又突然回头,“你知道我在等你的答案。” 叶梓允目送他跑远的背影,心里像是一锅热开的乱粥,咕噜咕噜地沸腾。 三天后,罗娜的事情很快有了结果,由警方强制送入专门机构的精神病院监视治疗。 鉴于罗娜的自杀倾向,盛凯锋也认为或许这是目前最好的方式。 只是送别罗娜的时候,她又哭又闹说自己没有病的样子,的确叫人心酸。 而盛凯锋也没有继续留在医院的理由了,他找到叶梓允,只问了她一句,“回家吗?” 叶梓允的心头刹那涌动一股暖流,却只是垂下眼睑低语道:“我答应了霍……” “回家吗?”盛凯锋打断她的话,自始至终只问这一句。 “等我照顾到他出院,我会……” “回家吗?”盛凯锋加重了语气,“现在。” 叶梓允为难地回头看向霍立昕的病房,皱眉,“现在你能不能不要逼我?” 盛凯锋突然抓住她的双肩,“现在逼我的人是你啊!” “凯锋,我想……”叶梓允挣扎着,“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盛凯锋微怔,双手都在颤抖,“为了霍立昕?” “不是。”是为了罗娜和兰蕙,为了他们之间许多没有公开的秘密。 “那是什么?”盛凯锋急迫地追问,“说啊!” 叶梓允咬紧牙关,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盛凯锋突然发疯似的冷笑道:“你在折磨我!叶梓允……你在折磨我啊!” “你又何尝不是在折磨我呢?”叶梓允后退着挣脱出他的掌控。 盛凯锋无奈地双手捂着脸,掩盖着他刹那间快要崩溃的情绪。 叶梓允也没有说话,只是侧转身去,双眼无神又震荡不安地看向远处。 “好。”盛凯锋昂起头,叹了口气,“就算要冷静,你也不能陪在他身边。” 叶梓允没有应答。 “我回主宅,你留在军属大院。”盛凯锋打定了主意,牵着叶梓允的手,眸中深情不减,“我没有多少耐心,尤其是对你。你冷静过后,我想我们还需要再谈一次,所有事情。” 叶梓允没有拒绝,当她回到霍立昕病房只是通知他关于这个决定时,霍立昕却像是早已知晓似的,说道:“每天我的人都会去给你送饭菜,守着你吃完为止,懂吗?” 叶梓允想都不用想,当场拒绝,“我只是想要冷静,不受外界打扰。” “只是饭菜而已,也算?”霍立昕挑眉。 “当然。”叶梓允态度坚决。 霍立昕合上手中的杂志,忽然狡黠地笑道:“所以,你是承认我能打扰你的心境?” 叶梓允没想到自己被兜兜绕绕地掉进了他的陷阱里,撇着嘴说道:“打扰是一回事,影响是一回事。” 霍立昕不再多说什么,最后放她离开。 他清楚地知道,越是强迫她,只会越让她心生反感厌恶罢了。 于是,叶梓允回到了军属大院。 每天三顿饭菜,无论刮风下雨,盛凯锋都亲自送到。每次敲门后他都会走开,躲在远处看着叶梓允把门口的饭盒拎进屋子里。叶梓允当然知道是他送来的,只是盛家主宅在西区,与军属大院之间来来回回,也得好几个小时,她不知道盛凯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首长好!” 盛凯锋从军属大院出来回到山上的军区,几个被罚操练的新兵迅速站得笔直敬礼。 佟武小跑着跟上盛凯锋的步伐,喘着粗气,“已经叮嘱过炊事班了,特地为少奶奶准备了乌骨鸡汤。” 盛凯锋点点头。 “只是,少爷打算一直挨着我们在单身宿舍里挤下去?” “嫌我烦了?” 佟武挠挠后脑勺,笑道:“哪有的事啊,只是……担心少爷和少奶奶而已。” 盛凯锋幽幽地瞥了眼佟武,“看来是平时给你们的训练太少了。” 佟武一愣,赶紧摆手,“没有!没有的事!呵呵。” “四天后,是盛罡和阮湄举办婚礼的日子?” 佟武算了算时间,有点吃惊,回道:“是的,少爷是要参加吗?” 盛凯锋顿下脚步,坚毅的双眸在茂盛的浓荫下泛着深沉的墨绿,令人捉摸不透。 转眼,时间匆匆而过,叶梓允站在日历前,又撕下了一天过去的日子。 桌上的时钟正好走到八点,她一如往日在窗台前为一盆栀子花浇水,“他到了吧?” 叶梓允瞥了眼时钟后,放下水壶朝玄关走去,可是大门并未传来敲门声。 叶梓允已经习惯了盛凯锋每天来的时间,可现在已经过了八点,他还没有来。 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难道是出意外了? 她不安地站起来,犹豫再三,是否要给他打个电话呢? 第五百零四章 在等你 叶梓允的贝齿紧咬着粉嫩水润的嘴唇,晨起的微曦照亮她白皙的脸庞,浓密的睫毛在眼窝洒落深沉的阴翳,焦虑与牵挂在她清澈透亮的眼底荡漾开层层不安的涟漪。 她安慰自己再等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手心紧紧攥着手机已不知不觉腻出了汗,空气开始变得炙热烦闷,混杂着邻居早餐的香味,叫叶梓允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她坐在桌旁,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敲着桌面,眼睛始终眨也不眨地盯着时间看。 滴滴答答,说好再等十分钟,可她终于等不下去了,只等了三分钟立刻站了起来。 叶梓允试着拨打盛凯锋的手机,可对方却已经关机。 “怎么会?”叶梓允纳闷,双手撑在桌上支着无力的身子,“他从来不关机的。” 因为知道自己会担心,因为他总是担心她出事时联络不上他。 所以,盛凯锋的手机是没电了?是信号不好?还是……出了意外? 叶梓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惊得坐立难安,着着急急冲到玄关握住门把手,刚一开门,门口一抹高大笔挺的黑影静谧地立在阳光中,他仿佛站立了许久,像是一株守候了百年的老树,在风吹雨淋里静静等待,眼前这扇门的开启。 风吹起他额前凌乱的短发,叶梓允看得痴迷,一丝不苟的他此刻自然流露出慵懒的美。 她紧张的心,此刻也终于渐渐平复,却又滋生出情动的心悸。 “你一直站在这里?”轻柔的风,轻柔的声音。 盛凯锋眉眼里缱绻情深,“是。” “为什么不敲门?”浅浅的哭腔,哽咽的嗓音里像是落了一场微雨。 盛凯锋揪心的疼,“在等你。” 叶梓允久久凝望着他的眼睛,没有再开口,可心里隐忍的爱终究被红润的眼眶出卖。 她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开门,等她为他着急。 多么幼稚的人啊,在爱情里,他们却都像个孩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彼此的心意。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坏了?”破涕为笑的声音,叶梓允垂下眼睑,抬手拭泪。 盛凯锋展开双臂抱住她,清晨的阳光下两抹交叠的影子落在雪白的地面上,恍若并蒂花。 叶梓允的双手搂住男人精致的蜂腰,侧着脸在他胸膛里蹭了蹭,熟悉的檀木香味和拥抱的温度仿佛如新鲜的活力注入进她的心里。 无需再多的言语,时光静好,遇见爱情的人连相思都是美的。 “车库里的婴儿床,你打算什么时候做好?” “任何时候。” “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好。” 早餐,两个人坐在桌前一块儿吃的。 在叶梓允转身准备碗筷时,盛凯锋将一枝雏菊插进桌上的玻璃花瓶里。等叶梓允转身坐下时,金灿灿的雏菊捧着一束明媚的阳光映衬着她绯红的脸,仿佛世间最美的一幅画。总是对着冷冰冰的墙壁吃饭一个人毫无胃口,今天这一顿是两个人分开后吃得最有味道的一餐。 叶梓允摆弄着花瓶里的雏菊,脸色深沉莫辩,水槽前是盛凯锋洗碗的贤惠背影。 “准备一下,今天我带你出门。” “去哪里?” 盛凯锋拧关水龙头,用抹布将水槽的水渍擦干,才幽幽说道:“盛罡的婚礼。” 叶梓允挑眉,浑浑噩噩的日子里,她早已经忘了还有这桩事。 “我……一定要去吗?”她很犹豫,这样复杂的关系让她徒增烦恼。 盛凯锋走来牵起她的手,“有我在,不用担心。” 叶梓允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只是害怕自己眼睛里的不乐意会让他失望。 “你真的不想去,我也会依你。” 盛凯锋浅笑地抚摸着她的秀发,正如他不敢直问叶梓允,是不是原谅了他?关于霍立昕,他们是不是从此翻页?这些问题犹如生根发芽的毒瘤,在他心里扩散,而他却一点法子都没有。不得不承认,爱情使人疯狂,使人面目全非。 也许是阳光太美,也许是爱人太暖,也许是小别重逢后的喜悦,叶梓允不想破坏这一切,最后她还是答应了。在衣橱里简单挑选了一件朴素典雅的白色连衣裙,叶梓允挽着盛凯锋的手自出了军属大院。 山路绿意盎然,欢悦的蝉鸣鸟叫让整座大山都焕发生机,风也充满了活力。 叶梓允坐在副驾驶,穿透枝叶的斑驳阳光明晃晃地跳跃在她身上,她的话却极少。 刚才在屋子里还没有这样的感觉,许是喜悦之感淡去,烦恼再次爬上她的心头。 关于罗娜和兰蕙的事情,她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甚至疑惑自己到底该不该开口。 她扭头看向车窗外,车内狭窄封闭的空间莫名加深她内心的慌张,于是叶梓允降下车窗,任由山风吹来,长发乱舞,纷繁的思绪如落叶被风卷走。 漫长的一路,静默的两人,聒噪的电台,梗在两人之间的隔膜,谁都不敢触碰。 直到悍马停在海边一栋度假别墅外,叶梓允才感慨道:“盛罡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四处可见的花球和拱门,络绎不绝的宾客,叶梓允倏尔想起了霍立川。 今天于那个男孩而言,又是怎样的痛苦呢? 爱情的美好,总是少不了痛苦。 叶梓允苦笑着,望着最近的那道扎满鲜花的拱门发呆,她的婚姻都已经出现了危机,却还没有一场正式的婚礼。想起盛凯锋曾经的承诺,她耐心的等待,可一拖再拖的婚礼,好像老天都在和她作对。 “在想什么?”盛凯锋走来,手臂横在胸前示意叶梓允。 她勉强浅笑着挽过他的胳膊,淡淡说道:“阮湄的婚礼一场比一场盛大。” “这次,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盛凯锋的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背。 叶梓允也想起了阮湄和叶鹤正的婚礼上自己的丑相,笑而不语,迈步踏上了雪白的地毯。 她忍不住怀疑过去种种,霍立昕、罗柔柔、盛凯锋……包括自己,似乎都变了太多。 叶梓允沿着拱门一直走进海边一栋三角形的玻璃房里,碧青色的海洋静静流淌在远方,风平浪静的海面一览无余,在金色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映衬着玻璃房内铺满地的红色玫瑰花瓣、风里玫瑰精油的芬芳,让人在浪漫的气息里静下心来默默畅想。 他们来的时间较晚,几乎已经坐满了人,但第一排的空位却是刻意安排为他们空出来的。叶梓允入座后小等片刻,婚礼正式开始。阮湄一袭洁白的婚纱款款而来,笑容迷人,竟丝毫看不出已是育有一子再婚的新娘。 作为女人,她妖娆妩媚到了骨子里,这也是盛罡娶她的缘由吧。 叶梓允胡乱猜测着,对于他们婚礼的仪式显然不感兴趣,正心不在焉,忽然听见玻璃房外传来嘈杂又混乱的嘶吼声:“你不能进去!” 显然大家都被这句话惊动了,包括正要交换戒指的阮湄和盛罡。 盛凯锋循声看去,叶梓允却长叹一口气,他还是来了。 第五百零五章 第三次求婚 玻璃房外的争吵打斗声打断了婚礼的进程,在座的宾客都忍不住好奇地窃窃私语。 盛罡眉头紧皱,向身后一个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颔首领命退下。 只是还没等这个人赶到门口,大门突然撞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翻滚在地上,惊得周围不少宾客吓得站起来互相推搡地躲开,一石激起千层浪,现场乍然间一片混乱复杂。他趁盛罡的人来抓他之前急忙站了起来,不顾嘴角的血,大步冲向新人。旁人这才看清他的脸,虽然被揍得鼻青眼肿,却仍然看得出这是一张帅气又年轻的脸。 阮湄掀起头纱,惊讶的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闪烁的眸仁犹如她内心的震荡。 盛罡抓紧她的手腕,死死地捏着,捏得阮湄痛苦,低吼道:“你干的什么好事?” 阮湄根本顾不上如何回答,就见霍立川像是泥鳅似的从包围中穿出来,目标如此明确 ,目不转睛,脚下的步子是如此坚定,就像他的眼神,好像在无声的诉说,哪怕他就算是被打死,也要死在阮湄的面前。 这样的眼神,却让阮湄怕了,手里紧握的捧花,无力地落在地上,松松软软,碎了一地的花瓣。盛罡瞪着她,怒红的双眼恨不得连皮带肉把阮湄生吞了吃。可此时霍立川却已经冲到阮湄面前,咚的一声,单膝下跪。 在场的人都猛抽了一口冷气,唯有叶梓允和盛凯锋神色清冷。 “哪里来的疯狗?”盛罡怒火中烧,“你们还不给我把他拖下去!” 周围的人当即领命,毫无章法地扑向霍立川,所有人都急红了眼。 阮湄倒吸一口冷气,想要叫他们住手,可盛罡死死拽着她的手,叫阮湄也没有胆量违抗。 霍立川却誓死不从,一群人就在两排长椅中间的过道上大大动起手来,无辜的宾客左躲右闪,全部缩在角落里。盛凯锋护着叶梓允,几个人被打得倒过来,都被盛凯锋三下五除二地踢到一边儿去。 “在……莫干山的时候,你说过……”霍立川奋起反抗,撕扯着嗓子大喊,“只要我再补一场求婚,你就会、就会答应我……哪怕上一次你拒绝了我,可我……我还是不能放弃……” “混蛋!” 一个打手咆哮着迎面狠狠一拳揍向霍立川的脸颊,当场打得霍立川吐出一口血。 阮湄情急之下想要扑上去,却被盛罡硬生生拉了回来,他的另一只手掐着阮湄的下颌,龇牙咧嘴地冷笑道:“你敢上前半步,我立刻就叫这小子横着被抬出去!” 阮湄一愣,眼眶湿润,双膝无力地险些跪倒在地,是盛罡像是拎着鸭脖子似的拎着她。 “你说过……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是最开心的日子,现在……你还不相信我对你的真心吗?” 话音落地,霍立川腹背受敌,不知道是谁握着酒瓶嘶喊着挥向霍立川的后脑。他无处可躲,啪的一声后,冰凉的液体混合滚烫的血液濡湿了黑发,他的脑袋刹那之间嗡得一声开了花,眼冒金星,天旋地转间他觉得自己听见了阮湄哭喊地咆哮之声。似乎,这样就够了,她是爱他的,霍立川知道。 所有人都抽了口冷气,时间仿佛走得比蜗牛还要慢,却吞噬了现场一切的声音。 张大嘴巴却是无声的惊恐,千言万语的爱意流露在无声的眼泪里。 直到最后,霍立川倒在冰冷的地上,砰……响得刺耳,却被阮湄撕心裂肺的凄惨喊声覆盖,她的心碎裂,第一次尝到自食恶果的痛苦,竟然是这般生不如死的感觉。 一簇一簇的鲜花被霍立川身下汩汩流出的鲜血浸染,绚烂得竟然有几分妖艳又诡异的美。阮湄眼睁睁看着霍立川被抬出去,自己却死活挣脱不开盛罡的手,焦急难安的模样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叶梓允拽了拽盛凯锋的袖子,皱眉示意,盛凯锋心领神会,牵着她迅速跟上了霍立川。 混乱不堪的现场像是被定格的画面,大家都还沉浸在诧异之中没有回过神,浓烈的血腥味叫人烦躁得不知所措。最先回过神的,是这次婚礼现场的负责人,他急忙打着哈哈来缓和气氛,却更显得众人尴尬。 盛罡嘲讽地抓住阮湄的双肩,讥笑道:“原来,你是为了这小子玩失踪这么久。”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和他……”阮湄急促地咬着双唇,为了保住霍立川的命,她必须否定到底,“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刚才,我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只是,只是担心你,担心你闹出了人命,所以……所以才会情绪激动。” “哦?”盛罡笑着勾起她的下颌,“既然如此,这场婚礼……” “当然要继续下去。”阮湄笑得敷衍牵强,咚咚咚狂跳的心在拼命地喊着霍立川的名字。 盛罡挑眉,笑得狡黠,“好!婚礼继续!不过,那小子无端打断我们的婚礼,又让我在众人面前丢了丑,现在媒体和网上不知道闹成什么样了,所以这小子的命……我是不会留。” “可是……” “你不想你儿子被牵扯就给我闭嘴!” “……”阮湄无可奈何,话到嘴边还是不敢说出口,眉头紧拧着低下了头,嘴角咬破渗出了鲜血,她竟然也毫无感觉。 一场婚礼,伴着血的味道结束。 当新郎终于吻向新娘的时候,远处的海平线上滚来熊熊的火烧云,稀稀落落的掌声凄凉寡淡。阮湄坐在更衣室里,良久看着镜中自己姣好的容颜发呆,她想要的至高无上的生活终于开始,她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成为安市最尊贵的女人,为什么她却怎么都笑不开? 晚宴,歌舞升平,盛罡搂着其他美女说说笑笑,阮湄站在楼上俯瞰所有。 曾经向往又沉迷的纸醉金迷的生活,在这一刻竟变得乏味,毫无意义,心忽然空洞。 她一口喝尽杯中的香槟,长叹一口气,背后冷不丁响起叶梓允的声音,“有话和你说。” 阮湄幽幽地转过身盯着她,一双妖媚的眼睛里泪光点点,带着几分醉人的苦笑。 她还是跟着叶梓允到了海边,皎洁凄凉的月色下,仿佛落了一海的冰霜。 两人并肩站在沙滩上,裙裾翻飞,长发乱舞,良久的沉默后阮湄望着远处的海面冷笑道:“想要嘲讽我,你也击不垮我。” “嘲讽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我闲得慌吗?” 阮湄自嘲干笑,听着浪涛声,又是一声叹息。 “给你的。”叶梓允打开一个精致的紫色小礼盒,里面是雕刻着狗尾巴草的铂金戒指。 阮湄一把从叶梓允掌心抢走,目瞪口呆地摩挲着盒中的戒指。 叶梓允才敛了目光看向拍碎在岸边的浪花,“是霍立川拜托我交给你的。” “他怎么样了?”阮湄着急地脱口而出,紧紧攥着手中的戒指。 第五百零六章 捉摸不透的关系 叶梓允本来不乐意插手阮湄和霍立川的事,但此刻阮湄目光深处的担忧却令她想到了康康。在康康住院的时候,她曾经在阮湄的眼睛里也看出了这份痛苦。看来,阮湄的确是爱着霍立川的,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叶梓允叹息道:“你不用担心,医生说他的情况已经稳定。我可以告诉你医院的位置。” 阮湄闪烁迫切的深眸在这一刻随着夜色黯淡了光芒,她握紧戒指,低头,“没事就好。”掌心里的戒指摩擦着她左手无名指的钻戒,冰冷刺骨,“不用告诉我,我还是不知道的好。不知道,我就不会冒险去看他,他也就不会有危险。” 叶梓允沉默地凝视着阮湄的侧脸,竟有片刻的恍惚与陌生。 “如果可以,我想……请你说服盛凯锋帮我说服盛罡,我不想真的闹出人命。” “这件事,凯锋已经在办了。” 阮湄点着头,“最后再拜托你告诉霍立川,这辈子我和他都不可能了。” 呼啸一阵海风扑来,不知是打碎的浪珠还是眼泪,在朦胧的月色下如珍珠般闪耀。 风止,阮湄已经转身离开。 叶梓允目送着她消融进黑夜的背影,明明相爱的两人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呢? 阮湄回到自己的房间,偷偷摸摸将霍立川送她的戒指藏了起来,却没想到突如其来的短信声惊得她后背直冒冷汗。她平复下心绪点开匿名短信,冷不丁被短信的内容吓得脸色煞白。 此时,叶梓允站在海边倏尔想到了盛凯锋,谁也不想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追悔莫及。 刚念至此,叶梓允的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 “你在哪里?”盛凯锋的声音后是婚礼晚宴的乐舞声。 叶梓允告诉他自己在海边,盛凯锋应下后,马上来接她。 她默默地聆听着海浪的低语,思绪如浪头般跌宕起伏。经由阮湄和霍立川的事后,叶梓允打算开诚布公和盛凯锋聊聊罗娜和兰蕙的事情,事无巨细,她心里的起伏都想告诉他。至少,在还能抓住的时候,她不想错过。 “穿这么少,小心着凉。” 温暖的外套披在叶梓允的肩上,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身旁的人是盛凯锋。 她浅笑着微微扭头望着他,“盛罡那边的事情谈好了?” “嗯。”盛凯锋一手揽着叶梓允的肩头,一手插在裤兜里,“霍立川真有个三长两短,他是最大嫌疑人,盛世集团为此也会陷入窘境,他很精明不会真的要了霍立川的命,顶多是时不时教训一顿。媒体那边盛罡的人已经压了下来,不会有问题。” 叶梓允松了口气,望着远处平静地海面,笑道:“今晚的月色很美。” 盛凯锋凝视着她的侧脸浅笑道:“却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叶梓允娇羞地垂下脸,心跳因为沉甸甸的心事而骤然加速,像是什么即将孵化破壳而出。 “我送你回去。” “凯锋……”叶梓允伸手拉住了他,一双空灵的眼睛似有千言万语,“我……想和你说些事……” 她刚开口,话题硬生生就被盛凯锋的手机铃声打断。 像是皮球突然泄了气,叶梓允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一泄而空。 果然,老天爷也喜欢和她开玩笑啊。 叶梓允无奈地抿紧双唇,疲倦地忽然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 盛凯锋稍稍走远几步接了佟武的电话后,简单说了几句,才回到叶梓允身边,“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叶梓允勉强笑着,“我们回去吧。” “好。” 深沉的夜色下,盛凯锋也看不清叶梓允脸上惆怅的失望与烦恼。 当盛凯锋开着悍马送叶梓允到了军属大院,他却没有想要进门的意思。 虽然他期待了许久能重新回到叶梓允身边,但是佟武的电话里却是军区最新的任务,他不得不离开,“明天我再来看你。”临别前,盛凯锋双手捧着她的脸,深情吻别。 叶梓允本来心中郁结未解,既然盛凯锋不留下,她也没有强求,只是一直站在阳台上看着他重新发动车子,两束车光最终在夜幕下消失殆尽。就像是某种希望,在黑暗中熄灭。整整一夜,她蜷缩在沙发里,没有开灯,与黑暗相伴,想了许多。 等到天亮,叶梓允又开始期待盛凯锋的到来,既然决定要谈,就不能半途而废。 可这一次,她开着房门,从早上等到中午、等到傍晚,盛凯锋都没有来。 昨晚他走之前不是说好要来的吗? 叶梓允一直等到夜深,明明困了也不敢去睡,等到大半夜,她才终于接受他不会来的现实。太多的承诺没有在该兑现的时间兑现,就会变质成了失望堆积在心口,叫人不得不猜测与乱想。 是罗娜绊住了他的脚吗?还是兰蕙又找上了他?还是阮湄又勾搭他去了? 叶梓允坐立难安,一夜不踏实,睡到中午才醒来。 盛凯锋仿佛人间蒸发似的,再没有出现在叶梓允面前。 这样了无音讯等待的日子,一等就是整整三天。 后来她接到霍立昕的电话,霍立川放不下阮湄,只有麻烦她了。 叶梓允想起阮湄拜托她转述的话,于是答应今天来医院。 出租车已经驶入市区后,叶梓允才接到盛凯锋的电话,说不清心里像是调味瓶打翻似的复杂滋味。 “在哪里?” 叶梓允看向车窗外,“我在去医院看望霍立川的路上。” “好,我马上赶到医院。” 没有多余的话语,叶梓允挂了线,却始终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发呆。 转过街角,出租车稳稳当当停在医院大门口。 叶梓允踩着满地的阳光走向住院部,霍立川住在私人病房,她推开门进去时,霍立昕正休闲地坐在沙发上和病床里的霍立川聊天。只是无论霍立昕说什么,霍立川始终闭着眼没有回应。 叶梓允和霍立昕寒暄了几句,自从她离开医院后,霍立昕也跟着出院了。 当时叶梓允忍不住嘀咕,这个男人到底是多有钱,把医院当酒店来住。 霍立川听见叶梓允的声音后,才终于开口,霍立昕不由得黑了脸,“男大不中留。” 叶梓允转述了阮湄拜托她的话,霍立川听过后,双眼放空,又倒在了床上。 “话已经带到,我先回去了。”这句话是对霍立昕说的。 “坐一会吧。”霍立昕挽留。 “不用了。” 霍立昕站起来,浅笑着走向叶梓允,说道:“好吧,那我送你。” 叶梓允见他走来,突然垂下眼睑侧开身子让开,“我自己能回去。” 霍立昕刚伸来的手僵硬在空中,如同他眼睛里的笑意,他感觉到了叶梓允对自己刻意回避的态度,不禁压低声音问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改善了许多。” 第五百零七章 康康的爸爸 “……我只是想要一个人静静。” 霍立昕抿着双唇收回手,勉强笑道:“好吧,立川的事多亏有你,至少让我这个做大哥的送你到医院门口,好么?” 叶梓允没有拒绝,她知道自己推脱不掉霍立昕,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病房。 “还没有认真地问过你,最近过得好吗?”电梯里,霍立昕随意地闲聊着,可表情却耐人寻味。他在小心试探叶梓允心里对自己的界限,他在努力的隐忍和克制,不想十年的谋划最终因为自己的着急而功亏一篑。 十年都能耐心等下来,却在真正与她重逢后,分开的每一秒钟都是漫长如世纪的折磨。 叶梓允淡淡地点着头,算是应答,低垂的眼睑根本没有注意到霍立昕的目光。 “看来你和你家那位,已经和好了?”霍立昕上扬的尾音充满质疑,他并不相信。 叶梓允叹了口气,并不想多说,电梯门正好打开,一窝蜂的人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出了住院部,从小径走向医院大门时,霍立昕突然顿下脚步,“我忘记帮立川拿药了,你能陪我去吗?”霍立昕优雅的笑容,似乎发出的是个共进晚餐的邀请。 叶梓允并不想答应,她也并不需要霍立昕送她,所以她拒绝得很平静,眼睛里连一丝的波澜起伏都没有。霍立昕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疏远,突然胸口像是被刀扎似的烦闷忧愁。他皱皱眉,拉过叶梓允的手腕转身走向门诊。 “霍立昕……” “你看到了立川对阮湄的痴心妄想,难道你还不懂我吗?” 门诊的大厅里,人来人往,霍立昕却旁若无人似的,深情凝视着叶梓允的眼睛。 她愣了愣,说实话她根本没能想到霍立昕,而此时她空洞木讷又惊讶的眼神已经泄露了她的心事。霍立昕看出了她的答案,无奈地笑着,脚下步子踉跄后退了两步,难过梗在他的咽喉,让他咽不下去。 “……我们……还是朋友吗?”霍立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的这句话。 “嗯,当然。”叶梓允云淡风轻的回答。 霍立昕叹了口气,他并不知道这是否是她的真心话,无论她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完全是在折磨他自己啊,“那么和我一起去吧,我想……和你聊聊。” 叶梓允却并不想和任何人聊天,尤其这个人还是霍立昕,只是未等她拒绝,霍立昕又拉着她的手进了电梯。电梯到了三楼,叶梓允被迫跟着霍立昕出了电梯,他说道:“我的朋友在这里当医生,关于立川的情况我需要咨询一下他。” 说到这,叶梓允才知道他并不是来拿药的,而是需要她帮忙和医生聊聊当天霍立川大闹婚礼现场的情况。叶梓允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医生聊这些,直到看见三楼的办公室外挂着精神科的牌子,叶梓允才恍然大悟。 和医生简单聊过后,叶梓允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等霍立昕。 她真的不需要他送,所以她只是坐下来缓了几口气,就起身喊住了一名护士。 “打扰了,待会这间办公室里出来的人找我的话,麻烦你告诉他,我自己回家了。” 护士答应了,见叶梓允行动不便,还主动搀扶她走向电梯。 从办公室到电梯需要经过两个转角,呈u字形,办公室和电梯正好在u字开头的两端。叶梓允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她,她就站在距离自己最近的拐角,远远地,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只是那里有堵墙正好挡住了她对面的人。 她会是来找医生了解霍立川的情况吗? 叶梓允看着阮湄的侧影放慢了脚步,这一层楼的人并不多,隐约能听见阮湄的声音。 “……事实摆在你的面前,为什么你总是不信?难道,你觉得我嫁入盛家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拒绝我,而我必须给我们的孩子一个交代!你可以不认他,但是他的的确确是盛家的血脉啊……” 叶梓允皱眉,绞尽脑汁地思索着阮湄这番匪夷所思的话。 很显然,阮湄所谓的“我们的孩子”是康康,那么康康竟然不是叶鹤正的血脉? 叶梓允目瞪口呆地顿下脚步,身边的护士误以为她不舒服,温柔地低声询问。 可叶梓允沉浸在回忆里,想起曾经在盛罡书房里出现过的阮湄,想起三番两次拒绝霍立川的求婚、割舍自己的爱情也要嫁给盛罡的阮湄,这么说来,难道康康是盛罡的儿子?叶梓允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再抬眸望向阮湄时,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那堵墙总是横在她的眼前,让她看不清阮湄对面的那个人。 如果盛罡是康康的父亲,已经娶了阮湄,她又怎么会说“你可以不认他”呢? 胸口传来烦闷的不安感,像是一枚沉重的铅球重重地撞在心上,叶梓允眼神却格外清明。 她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繁复跌宕的心情,在终于看清那堵墙后的男人时,她的信仰在刹那间土崩瓦解。 天塌了,地陷了,人类到了毁灭的那天的绝望竟也不如此刻叶梓允的凌迟之刑。 俊挺高壮的人影,是完全不会认错的轮廓。 高级灰的休闲套装,领口别着黑色的墨镜,微微露出男人诱人的锁骨和结实的胸肌。黝黑的短发长长了不少,刘海随意地搭在眉前,头顶的发束错落有致,看似随性却仍然是他精心打扮后的感性,冷峻的侧脸此时也多了份柔和。 盛凯锋,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叶梓允崩塌的生活,心里也只剩下一片狼藉,焦躁又忧虑。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好痛,心好痛,可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额头早已大汗淋漓。 眨眼之间,罗娜和兰蕙的影子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张牙舞爪地哈哈大笑,在嘲讽叶梓允的无知和纯粹。她的心速加快,眼前的影子变得模糊,胸口烦闷得不知所措。 突然,眼前一黑,叶梓允整个人颓废地倒去,护士根本扶不住她,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可她却没有摔倒,而是意外地跌进身后另一个男人的怀里。霍立昕抱着她,表情苦涩,可看她的眼神却直接深沉又难掩关切着急。 而另一头的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人和事。 “盛凯锋,我不需要你为我负责,我只想康康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和未来!” 盛凯锋清冷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感情,“盛罡娶了你,你的孩子也是盛罡的事。” “你怎么可以这么冷漠无情地面对他?”阮湄眉头紧拧,心不由得疼,“盛罡只会当他是拖油瓶,我辛苦嫁进来,就是想要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给我的名分,但是康康……” 叶梓允的身子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死死拽着霍立昕的袖子,手指因为太用力而变得像是骷髅妖怪的魔爪。霍立昕吓得后背发凉,眼睁睁看着叶梓允在自己怀里如水似的无力站立,他只能越发用力地抱着她,她却越是往下沉。 护士注意到叶梓允的腿上有血,吓得急忙跑去找医生,这一番动静才终于惊动了盛凯锋回过头来…… 第五百零八章 男人、女孩和阳光 五年后,立夏,阳光明媚。 浓郁的树荫下,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玩泥巴,玩得满手都是泥。 一个身材婀娜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小跑向她,艳丽的红唇上扬,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暖暖,你是暖暖吧?”女人迁就孩子,左手拂过身后的裙子也蹲了下来。 小女孩玩得酣畅淋漓,面前堆放着用泥巴捏成的各种小玩意儿,虽然幼稚得看不出形状,却充满童趣。她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清澈透亮,她的这对眼睛简直像极了她的妈妈,别有一种灵动的美,一开口糯糯软软的稚嫩声更是暖进人的心里,“你是谁?” 女人撩过被风吹乱的长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我是秦姐姐,这是请你吃的冰淇淋,是你最喜欢的口味,对不对?” 暖暖的视线在女人和冰淇淋之间来回,面无表情的神色和倨傲的语气又像极了她的爸爸,“阿姨,我爸爸说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女人嘴角的笑意微僵,眼角几缕细细的鱼尾纹好似气得颤抖,整张脸都像是整容失败后的僵硬面瘫,捏着冰淇淋的手不由得一紧,却仍旧故意挤出甜美的嗓音哄道:“我是秦姐姐啊,不是阿姨。再说了,我是来找你爸爸的,我不是陌生人哟。暖暖放心,姐姐长得这么漂亮,不会是坏人的。” “阿姨再见。” 小女孩扑闪着一对黑亮的眼睛,笑颜如花,看起来如此天真无邪,却叫人不得亲近。 “……”女人尴尬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呵呵”笑着站了起来。 暖暖继续低头玩着泥巴,女人边走边嘀咕,顺手将已经开始融化的冰淇淋扔进垃圾桶,撇着嘴一脸嫌弃。她又从手拿包里抽出湿巾,擦了擦手,在进入咖啡店前还刻意掏出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容,确定仍然完美到自己都为自己天仙的美貌沉醉后,女人又补了补香水,深吸一口气,自己已经醉倒。 推开咖啡店的门,叮铃铃的响声后,女人一眼看见坐在窗边的白衣男子。 丰神俊朗,优雅沉稳,当真不过如是了,没有比这个男人更适合的人了。 女人早已为他倾倒,只要有关于他的报道的杂志、报纸,她家里珍藏了一堆,一期都没有缺。甚至墙上还挂着他的海报,所以女人才千方百计争取了今天的会面。她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很熟悉他了,却没想到见到他本人后还是为之一惊。 海报上的男人早已帅得倾国倾城,叫女人犯罪,可见到他本人后,她还是为之震惊。 女人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又紧张忐忑地走上去,想到入夜前自己每每都要亲吻亵渎一番的男人,从海报里走出来,活生生坐在她的面前,女人的脸不由得红到了耳朵根子。 可是这位英俊的男人却丝毫不在意走来的女人,始终侧脸看着窗外,目光漫不经心。 他还记得,五年前的夏天。 “抱歉,我来晚了。”女人满脸笑意地拉开男人对面的木椅坐下,“让您久等,盛先生。” 盛凯锋收回目光,神色依旧有些恍惚,“无妨。” 女人笑意盈盈地点了杯咖啡,心里乐滋滋地说道:“我向来都很准时的,只是今天来的时候,在前面院子里的一棵树下看见个小女孩实在可爱,忍不住陪她玩了一会儿,才耽搁了时间,我真的很抱歉。” “是么?”盛凯锋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虽然依旧礼貌待人,“应该是我的女儿。” 女人佯装惊讶地说道:“呀,太巧了,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啊!盛先生的女儿长得太可爱了,乖巧懂事,我喜欢得不得了!” 盛凯锋端起咖啡杯微微啜了一口,不置可否。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秦澜,25岁,身高168公分,体重82斤,白羊座,早前在一家机关幼儿园里做幼师,孩子们都可喜欢我了,我也很喜欢孩子。”女人笑得眼睛里几乎都能挤出蜜来,“琴棋书画我样样精通,英语、日语、韩语、法语和意大利语我都会,对于未来,我只愿……得一人心,恩爱到白头。” 说到最后,秦澜娇羞的声音越来越低,总是扭捏着身子拨弄耳边的长发,偷偷地打量着盛凯锋的脸色。只是眼前这个男人总是显得高深莫测,就像刚才树下遇见的小女孩,让人很喜爱却又偏偏无法靠近,果然是亲父女啊! 秦澜紧张地双手无处安放,只能放在桌下紧紧握成拳头。 “你有什么想要问的?”男人好像对秦澜的情况根本不感兴趣。 秦澜抿了抿略干的红唇,颤抖地笑道:“盛先生目前做什么工作的呢?” 她努力表现出好奇,虽然她对他了如指掌,却还是要装出对他不感兴趣的样子。男人和女人不就是猫和老鼠的关系吗?她要当猫,牢牢将盛凯锋控制在自己的掌中。只可惜,秦澜不知道她的眼神再隐忍藏匿都很露骨。 “综合贸易。” “不知道家中还有什么人?” “长辈和女儿。” “每个月能给我多少钱?” 盛凯锋寡淡地反问道:“你想要多少?” 秦澜报出一个数字,笑盈盈地等待对方的答复,她觉得自己很有戏。 盛凯锋摇晃着手中的咖啡杯,清脆的一声放在桌上,“秦小姐,我认为你并不适合。” “我啊……”秦澜微愣,明白对方的话后,笑意荡然无存,语气骤变,“为什么?我……我喜欢小孩,小孩也都喜欢我,我还有专业的知识,我哪里不适合?” “givenchy新款夏装、cartier的戒指、tiffany的项链、prada的包、bijan的香水。”盛凯锋慵懒的抬眸,“秦小姐的生活如此滋润,完全没必要做保姆的工作。或许,秦小姐是想来侮辱我的智商?” 秦澜目瞪口呆,她只想着努力留下最完美的第一印象,却没想到自己因此暴露。 “我……我不是……”秦澜急了,索性撕扯掉面具流露出本性,“我是爱慕你才来的!” “谢谢。”盛凯锋依旧温文尔雅,却已经招手唤来了服务生结账,“只是我并不需要。” 秦澜面如死灰,却还是不甘心,她有钱有样貌又喜欢孩子,究竟哪里配不上他? 她正要开口,却没想到一双温暖又湿凉的粗糙的手突然拽住她的胳膊,吓得秦澜一声尖叫,猛地转身抽回自己的手,可暖暖却笑嘻嘻的又用满是泥巴的手抓着她昂贵的新裙子,留下一团又湿又脏的印记。 秦澜此时吃惊的模样简直比被人塞了满嘴的泥巴吞下去还要难看,暖暖吓坏了,撇着嘴跑向盛凯锋。盛凯锋浅笑着抱起粉嫩粉嫩的小糯米团子,好像根本没看见秦澜的衣服脏了,只是和暖暖说笑着转身离开。 咖啡店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盛凯锋的身上,帅气的男人温柔地含笑,抱着娇嫩的小女孩从一束束阳光里漫步而去,如此梦幻的画面,却真真实实上演,叫多少女人为之倾倒。 “不知道怎样的妈妈才能嫁给这样的男人,生出这么可爱的女儿啊……” 众人羡慕。 第五百零九章 爸爸住在妈妈心里 “暖暖不喜欢那个阿姨。” 刚刚立夏不久的阳光还很温柔,照亮小女孩粉嫩的圆脸蛋,像是妈妈的亲吻。 她嘟着嘴,低着头抠着小手手指上干成痂的泥巴。 “暖暖最乖的,可我们还是需要一个保姆来照顾你,爸爸会出差一段时间。” 盛凯锋抱着暖暖走向不远处的运动场,操场外有专门的户外洗手池,暖暖的手得洗洗了。 “暖暖不需要。” “那爸爸不在的时间里,你吃什么?” 盛凯锋站在洗手池前,单臂托着小女孩,右手拧开了水龙头,哗啦啦的一阵凉爽流过他的指尖。轻柔的阳光下,溅开的水花仿佛如珍珠般闪耀,折射出太阳七彩的微茫。一旁的花圃里盛开着纯白的小花,在绿叶遮掩下娇嫩羞涩,香气芬芳。 “暖暖可以给佟叔叔打电话。” 盛凯锋好笑地抱着她前倾身子,暖暖麻利娴熟地洗着自己的手。 “你倒是很会给你的佟叔叔安排工作。” 小女孩依旧神色不快地低语道:“暖暖不要保姆,不要其他女人住在暖暖的家里。” “为什么?”盛凯锋见她洗完手,才关了水龙头,抽出白色的手帕。 暖暖嘟着嘴说道:“她们都想当我的妈妈……” 暖暖擦干了手,紧紧环抱着盛凯锋的脖子,坚定地说道:“可我是有妈妈的,不能替代。” 盛凯锋的眸仁微闪,心头压抑了五年的思念忍不住涌动。 “妈妈今年会回来庆祝我的生日吗?”满脸期待的小脸,甜甜的笑容。 “嗯。”盛凯锋抱着她往停车场走去,“她今年一定会回来。” 就算她还是不肯回来,他也会亲自找到她,带她回来。 所以,他为自己安排了这趟去美国的出差。 “太好啦!”暖暖拍着手欢呼起来,小脸更红了,“我要给妈妈看我画的妈妈,妈妈会喜欢吗?”小心翼翼的试问。 “会喜欢的。” “爸爸怎么知道?” 盛凯锋笑得明朗,久久凝视着暖暖的眼睛,“因为爸爸住在妈妈的心里。” 暖暖歪着头,看见街边有冰淇淋车,立马欢呼着要去吃甜筒,盛凯锋宠溺地答应了。 悍马碾碎一路斑驳的阳光回到城南7号时,佟武已经在客厅等盛凯锋了。 “佟叔叔。”暖暖蹦蹦哒哒地扑进佟武的怀里,被佟武高高地举了起来。 “哟,长重了不少啊,叔叔都快抱不动了。” 暖暖咯咯地笑起来,“叔叔抱不动,暖暖就赢了。” “我们家的暖暖最厉害。” 佟武高举着暖暖转了一圈,小女孩才开心地捧起平板看动画,没有打扰书房里的大人。 公事说完,盛凯锋也没有新的指令下达,只递给佟武一杯加冰的威士忌。 “美国那边还没有消息?”盛凯锋站在窗前,抿了口微苦的酒。 佟武双手捧着酒杯,神情难免黯淡,“还是没有。少爷,还是决定要去?” “五年了,没有任何消息,只能说是有人刻意封闭。”盛凯锋目光灼灼,“我必须去,我也应该更早去。” 佟武叹了口气,“少爷早些年没去美国,也是因为暖暖太小。” “保姆的事情,还是交给你出面。”盛凯锋放下酒杯,摁了摁额角。 佟武应下,他知道肯定有不少富家女借此机会接近盛凯锋,叮嘱他休息,自己也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盛凯锋开车送暖暖到了学前班,年轻的班主任依旧候在学校门口,含笑向盛凯锋打过招呼后,才招手示意暖暖过来。周围不少来送孩子的家长都看向盛凯锋,他摘下墨镜,彬彬有礼地谢过班主任,温柔地揉了揉暖暖的头发。 “放学后爸爸来接你,记得要听老师的话。” 班主任牵着暖暖的手笑道:“暖暖可是我们班上最懂事的孩子了,盛先生放心。” “有劳。” 盛凯锋和暖暖挥了挥手,戴上墨镜后大步跨进了悍马。 直到悍马开远了,学校门口的大人们都还伸长了胳膊追望,好像画面停止了似的。 暖暖望着自己的班主任,又望向川流不息的街道,问道:“老师喜欢我爸爸吗?” 班主任的脸羞得一红,蹲下身子和暖暖目光平视,左右张望后笑道:“暖暖想不想有个妈妈?” “我有妈妈!”暖暖倨傲地仰着头挣脱班主任的手,转身高昂着头进了学校。 其他人都好奇地打量着班主任,她尴尬地笑了笑,装作没事人的样子混在学生里。 盛凯锋开车停在露天停车场,迈出修长的腿坚定的一步一步走进高大的写字楼。 写字楼上硕大的“盛世集团”大logo在晨曦里熠熠生辉,进出的每个人脸上都是欢喜的笑容。盛凯锋刷了门禁卡后通过闸机,候在一旁的佟文已经快步跟了上来,手里一杯外卖的肯尼亚豆咖啡正是最好喝的温度。 盛凯锋接在手里,问道:“今天有什么采访?” “筛选之后一共是三家全球性的媒体,都拥有一定的名气和地位。” “嗯。” “平面媒体的照片将由我们提供,您过目后我再发给他们。” “好。” 话音落地,盛凯锋和佟文正好大步流星地进了电梯。 不远处,小心翼翼跟在盛凯锋和佟文身后的两名女同事,这时才在电梯外松了口气。 “好想和盛少搭同一部电梯啊……”女同事a捂着心口那是一脸花痴的心花怒放。 女同事b好笑地打趣她,“就算在电梯里你脱得精光,盛少也不会看你一眼。” “去你的……”同事a撇着嘴,撩了撩微卷的长发,“不过,以前盛少不是很少接受采访吗?而且从来不准媒体刊登他的照片,更别说电视媒体了,只有盛少的声音罢了。为什么这些年,盛少反而频频接受采访啊?而且只有那些影响力大的媒体,才有资格。” 同事b压低声音说道:“听说,盛少是为了他的太太。” 同事a显然是一脸木讷,只得听同事b以遇见外星人那般的不可思议的神色八卦道:“因为盛少的太太,把盛少给甩了!听说人在美国,但是联系不上,盛少估计想着多上媒体报道,说不定他太太会看见!” “居然……居然有女人会甩了……甩了盛少?”同事a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这什么世道啊?如此暴殄天物! 同事b皱着眉头“嘘”了一声,才又拉着她耳语道:“你小声点!这事儿大概也有四五年了,盛少压根儿没碰过其他女人啊。哎,这种帅气多金的痴情好男儿,怎么我就遇不上?” “喂喂,有没有盛少太太的照片啊?” “没有,估计都被盛少下令封锁了吧。” 同事a猛地抽了口气,“那咱们盛世集团突然并购了一家媒体公司,也是因为……” 同事b默默地点着头,正好电梯来了,再多的无奈与爱慕都只剩下一声叹息。 同事a刹那之间对那位神秘的前盛太太充满了好奇,不知道当初分手的理由是什么啊? 第五百一十章 没有她的五年 一大早冗长枯燥的会议结束后,盛凯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又接了几通应酬的电话。办公桌上“总裁”的职位标识在阳光下一尘不染,此刻他正疲倦地听佟文汇报接下来几天的行程。为了腾出时间去美国,盛凯锋将后面的工作全部提前完成,所以周末没有时间陪暖暖例行去玩了。 “吃饭没?”盛凯锋放下手中的水杯。 佟文愣了愣,合上手里的行程本,“还没。” “现在是午休时间,去吃饭吧。”盛凯锋站起来活动着脖子。 佟文看出他要离开的意思,“半个小时后还有一场市政府的会议……” “我知道。” 盛凯锋走过佟文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嘴角抿着一抹浅笑,大步出了办公室。 佟文原本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 如果安慰和劝说有效,这个成功夺回家族企业的男人就不会自责整整五年了。 对他而言,也许只有这个女人是夺不回来的。 盛凯锋开车过了两个大十字路口,五分钟的时间都没到,人已经进了yuri中国的大楼。 因为盛凯锋特殊又尊贵的身份,哪怕没有预约,秘书还是领着他到副总裁的办公室稍等。 盛凯锋百无聊赖地低头看着微博,从他生命中离开的那个女人,从五年前的那一天开始,早没有发过任何微博动态。可是每天空闲时候他都要检查她的微博许多次,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唯恐她会突然发一条微博而自己错过。 “今天怎么来了?” 办公室推开后,叶山亭和sam的脚步声错乱地响起。 盛凯锋抬眸之际,正好瞥见sam的目光从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移走。 “有公事也有私事。”盛凯锋看着叶山亭在办公桌后坐下,sam才转身端来两杯水。 叶山亭依旧笑得阴柔,“先说公事吧。” 公事很简单,盛世集团和yuri中国有一款合作项目,其中牵涉到某些细节,盛凯锋想要和叶山亭好好谈谈。只是因为时间仓促,盛凯锋和他约了时间,改天准备好相关的文件再详细商讨,这一趟只是说了一些他想要了解的问题。 “这么点小事也需要盛总亲自跑一趟?”sam不改他总是挖苦盛凯锋的语气。 叶山亭笑道:“你提出的问题,我思考之后会给你答复。” “虽然公事不用我亲自来一趟,但是私事我还是需要拜托你。” “什么事?” “周末我加班没办法陪暖暖,她总说想舅舅了,所以想问你有没有空。” sam翻了翻叶山亭的行程安排,“有一顿和政府的人应酬的饭局。” 叶山亭点点头,“周六早上,我会让sam接暖暖。” “好。” 事情谈妥之后,盛凯锋起身告辞,却又想到什么,在握住门把手的时候停下脚步。 叶山亭淡淡地说道:“我们也没有她的消息。” 盛凯锋没说话,余光瞥见墙上一幅油画。火红的桃林像是熊熊烈火般绚烂地燃烧,一袭白裙的少女站在高处,只有裙裾翻飞的倩影。画面右下角有着不太醒目的画家签名,盛凯锋的眸色一沉,神情忧愁地踱步出了叶山亭的办公室。 回到盛世集团后,盛凯锋立刻吩咐秘书搜集关于霍立昕五年来所有的新闻报道,搞得新来的这位女秘书完全摸不着头脑。要说这位霍立昕,不就只是一位享誉全球的画家吗?自己的大老板这么关注他做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这位秘书发现,自己的老板空闲时候就翻看霍立昕的报道,或者是走路的时候一页一页看霍立昕的微博。女秘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讶错愕的脸色绯红。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爱你的人,会一条不漏地查看你的社交平台动态。 于是,在三天后,盛世集团内部又流传开了新的八卦——自家大老板在被女人甩了之后,爱上了男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才是大老板五年来不亲近女性的真正原因!这一爆炸性消息流传开去骤然叫女员工们更加亢奋,脑补八卦的画面更是别有味道。 只是这样的话,佟家兄弟也不敢在盛凯锋面前提及,所以盛凯锋完全不知情。 但他也渐渐感到奇怪,为什么自己每次上厕所,厕所里本来的人都会紧张得满脸通红? 是洗手间太闷了缺氧?盛凯锋很认真的思忖,是不是该重建一下办公环境了? 周六,盛凯锋替暖暖收拾好衣物和常用物品后,sam开车正好到了楼下。 暖暖见着舅舅从车里下来,欢天喜地地跑上去,紧紧抱住叶山亭的腿,“舅舅好久没来了,工作太忙也不能忘了暖暖。暖暖还有好多故事没有听呢,可想您了。” 叶山亭浅笑着蹲下身子,手心摩挲着捧着暖暖的脸,“真是会撒娇的小宝贝。” “妈妈也会像我这样撒娇吗?” “会。”叶山亭笑着站起身,紧紧牵着她的手,“你最像你的妈妈了。” 暖暖一听高兴得小辫子都能飞上天,得意洋洋地向sam问了好。 虽然sam对盛凯锋心存芥蒂和防御,但对暖暖却是出奇的好,当即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逗得暖暖咯咯地笑个不停。 送走暖暖后,盛凯锋也开车赶到了盛世集团。 周末的写字楼总是比工作日显得冷清寂寥,孑然的身影晃过洁白的地面,他已经习惯了孤独。佟家兄弟和几个秘书也不得不陪着老板加班,每个人都忙得没空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走,直到走廊上响起富有节奏的高跟鞋声。 几个秘书面面相觑,“大家都在这里啊。” “老板也没有安排要和什么人见面。”有人迅速翻看了盛凯锋的预约安排。 佟武正打算起身去看个究竟时,一袭华美的黑色露肩连衣裙已赫然映入他的眼里。 女人略施粉黛已美得令人难以侧目,她再轻轻一笑,足以颠倒众生。 “凯锋在吗?”她只这样问了一句。 佟武说“在”,为她敲了敲盛凯锋办公室的门,身后几个秘书正嘀嘀咕咕个不停。 她们都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何况还是个漂亮的女人,不得不叫她们想入非非。 难道,她们的大老板,其实是男女通吃? 她们迅速将最新的八卦消息发到了员工私下建立的微信群里,骤然间小红点不断增加。 办公室里刚抬起头的盛凯锋显然不知道秘书们的好奇心已被熊熊点燃,只是起身迎向此刻走来的女人,问道:“你怎么来了?” “昨天给你打电话,你说你今天加班,所以我只有亲自找上来了。”舒怡笑道。 盛凯锋示意她入座,“这件事不着急,你不用专门跑来。” “呵。”舒怡苦涩的轻笑着,从纸袋里抽出一件衣服,“现在只剩下我和你两个被抛弃的人,当然应该互相照顾。至少,我还能感受到这个世间的一点温暖。” 盛凯锋捧过她递来的白裙,终于释然地松了口气。 第五百一十一章 爱你的心在等待 “我想,你这么宝贝这件裙子,应该是叶梓允的吧?” 舒怡后仰着身子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恣意闲散地看着他抖开这条纯白如云的纱裙。 盛凯锋的心突兀地被人狠狠一揪,五年了,几乎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及她的名字。 “嗯。”盛凯锋仔细检查着,这条叶梓允最爱的白裙,没有任何孩子无意中打翻了颜料浸染过后的痕迹,焕然一新,他终于安心了,“谢谢。我该付你多少钱?” 舒怡大方地莞尔一笑,“我说过了,不用。你如果过意不去的话,可以请我吃饭。” “我很忙。” 舒怡扫了眼他的办公桌,浅笑道:“看出来,但总不能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啊。” 盛凯锋叠好裙子放进纸袋,依旧拒绝,“抱歉。” 舒怡耸耸肩,退了一步,“我可以等你忙完之后。” “我不喜欢让别人等。”说话间,盛凯锋已经从钱夹里抽出了现金,“不如折现。” 舒怡低眉看着自己面前那几张红彤彤的钞票,嘴角咧开了笑意,“你对女人的客气,就是一种疏远和刻意的避让。该让多少女人碎了心啊?也好,反正我对你并没有过分的需求。”她前倾身子收起了钱,“我新设计了几款夏装,你有空可以来我店里逛逛。” 舒怡合上手拿包的纽扣,笑意盈盈道:“你总不至于拒绝这个吧?毕竟,那也是你母亲的店,有你母亲的心血。” “正如我所说,忙过之后,我会抽空去。” “好吧。”舒怡没多说什么,两人之间本来也并不是寒暄问好的关系。 她忽而想抽烟了,抽出烟盒递给他。 盛凯锋拒绝了,舒怡含着烟头笑道:“最开始那几年,你可是酗酒抽烟得厉害啊。” 因为霍立昕和叶梓允的离开,他们都清楚知道对方的痛苦与不堪,甚至是颓废与绝望。 只是盛凯锋不愿再去想了,他还有暖暖,“你自便。” 舒怡云云吐出一口香烟,盛凯锋已经起身走向办公桌,正好这时候佟武来敲门。 “少爷,主宅来了电话,问少爷今天是否要回去吃饭?”佟武随后又解释道,“看样子,是盛罡从日本旅游回来了,阮湄……应该像是讨好盛罡,少受些折磨。” “怎么?”舒怡忽而回头看向佟武,“他们婚后,阮湄一直被家暴?” 佟武看了看盛凯锋的脸色,没有回答。 “不回去。”盛凯锋站在办公桌前,“落得耳根子清静。” “这样吧。”舒怡吐出一口烟气,忽而站了起来,“我陪你回去,反正以我妈妈和他的交情,我也该登门拜访。毕竟,我还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盛凯锋拉开办公桌后的老板椅坐下,“不用。” “你是害怕被误会吗?”舒怡幽幽地走来,笑道,“解释清楚就好。” “麻烦。” 舒怡笑了,“好吧,看来外界传言你对女人狠心绝情,还真是一点没错。不过,相信这种鬼话的人,肯定是没见过你为了她而形容枯槁、痛不欲生的模样。否则,打死也不会有人说你无情。真正无情的人,是抛弃离开我们的人。” 盛凯锋眉尖轻蹙,“舒小姐说的话够多了,再说下去舌头就该打结了。” 他毫不客气地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舒怡也不生气,笑着走向盛凯锋,在他桌上盛满烟头的烟灰缸里熄了烟,若有所思地笑道:“你知道,现在只有我和你才是朋友了。有需要的时候欢迎随时联系我,上回我答应了暖暖带她去游乐园玩,空了和我联系吧。” 说完,舒怡走了,走过佟武身边时,不忘记冲着佟武抛了个媚眼。 周日晚上,叶山亭和sam陪着暖暖吃了肯德基后,才送她回到城南7号。 盛凯锋已经等在了单元楼下,暖暖见到他后,兴高采烈地“爸爸、爸爸”喊个不停。 哪怕只是两天没有看见自己的爸爸,暖暖已经像只粘人的小猫咪,抱着他不松手了。 “我都好想有个女儿了。”叶山亭听着他们的笑声,感慨着。 盛凯锋接过sam递来的小包,说道:“我听说,陈曼回来了。” “嗯。”叶山亭的笑意未减,“她已经结婚了,对象是个法国人。” 盛凯锋选择了沉默,他们离开后,盛凯锋也抱着暖暖回了家,刚进家门,暖暖看见候在玄关对她笑脸盈盈的保姆,不等对方开口,暖暖已经“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新来的保姆战战兢兢不知所措,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暖暖也不理她,手背捂着眼睛,嘴巴呜呜地都能吞下一个拳头。 盛凯锋抱着她快步进了卧室,关上门,只剩下保姆一个人僵硬得不知所措。 “暖暖不要保姆……不要……” “装哭的孩子,不乖。” 暖暖从盛凯锋的怀里扑到床上,依旧捂着自己的脸,“暖暖没有装……” “不乖的话,妈妈会不开心的,你答应过爸爸什么?” “要妈妈开心,不准惹妈妈生气。”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盛凯锋挨着自己的女儿在床沿边坐下。 暖暖从被子里露出水灵灵的大眼睛,果然是装哭的,盛凯锋叹了口气。 真是奥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啊。 盛凯锋抱着她揽入怀中,暖暖才低语道:“我乖乖的……” “爸爸下周就要出差了……”温柔低沉的声音哄着小女孩,宠溺又是无限的耐心,“只要暖暖听话,爸爸回来就答应你看妈妈的相册,好吗?” 暖暖一惊,瞬间一喜,“爸爸不准骗我!大人最喜欢骗孩子了。” 盛凯锋笑了,摸着她的头,五年来他收捡了所有叶梓允的照片和物件。暖暖想看她的照片,盛凯锋也没准,只当做奖励给了暖暖一张叶梓允的背影照片。这张照片正搁在暖暖的床头,而那件白裙就是因为暖暖偷偷翻妈妈东西时,无意弄上了颜料,为此她真哭了好多天,哪怕盛凯锋根本没有责骂她。 终于,暖暖答应了留下保姆照顾。这人是佟武找来的,盛凯锋很放心,却还是叮嘱了许多暖暖的喜恶和脾气。保姆很认真地记在小本子上,她很懂得和盛凯锋父女之间保持适当的距离,从不逾矩。 保姆也十分佩服盛凯锋,单身父亲将女儿教的乖巧懂事,是多么不容易啊。 没过几天,盛凯锋动身去了美国,佟家兄弟带着暖暖到机场与爸爸送别。 一直到盛凯锋的背影进了候机室,小女孩眼眶里的泪水才滚滚落了下来,嘴里还说道:“叔叔可不能告诉爸爸哦,爸爸会担心的……” 佟文心里感慨,这孩子坚韧的性情,当真像极了叶梓允。 送别盛凯锋后,暖暖的肚子也饿了,发育期的孩子总是吃得多又饿得快。 佟家兄弟就近在机场里找了家肯德基,佟武带着暖暖坐在靠窗的位置,而佟文排队点餐。 没一会儿,佟文打电话叫佟武过去,钱包在他身上。 佟武叮嘱暖暖不准乱跑后,才离开。 暖暖无聊地看看窗外,又看看店里其他桌的客人,突然“咦”了一声,站起来跑开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暖暖的倾城时光 对于机场里的快餐店而言,这家肯德基算得上挺大的一家店了。排队的人和用餐的人都挺多,暖暖刚离开,那个位置很快被人占了。她茫然地追着眼前一道女人的背影,这个背影很美,很像她床头相框里自己妈妈的背影。 于是小女孩拽住了她的衣角,女人纳闷地回过头来,蹲下身子问道:“小朋友怎么了?” “你是我的妈妈吗?”稚嫩的童音里夹杂着期许和委屈。 女人慌张地看向周围,“小朋友只有一个人吗?你的爸爸妈妈呢?” 暖暖还没有来及报上自己的名字,也许妈妈会知道她的名字呢,这时偏巧有另外一个男人走来唤着女人的名字,盛气凌人地指着暖暖,“这小孩是谁啊?怎么回事啊?该不是你在外面搞得好事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女人着急地站起来,红透了脸,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骚动。 暖暖垂下眼睛,无奈地松了手,“对不起,阿姨,我认错人了。” “诶……”看着暖暖郁郁寡欢地转身离开,女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男人强硬地拽着女人的手腕走远,暖暖并没有感到害怕,只是耸拉着头没有精神走回原本靠窗的位置,随手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直到对面有人和她说:“这里有人了。” 暖暖一愣,抬头,看见对面坐着一个比自己略大几岁的小哥哥。蓝色的短袖,柔软的短发,白皙的脸庞,立挺的五官,阳光下依旧很清爽,就像他的眼睛给人的感觉。暖暖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孩,不禁笑道:“你长得真好看,比我们学校里的男孩子都要好看。” 对方微怔,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小的孩子撩倒,当场红了脸,仓促地抓了根面前托盘上的薯条塞进嘴里,一脸“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样子。着急之下脚尖踢到了身边的行李箱,行李箱上还系着搭乘飞机后的纸条,略略往外滑去。 男孩急忙摁住行李箱摆正,暖暖跟着他歪着身子,迫不及待地介绍自己,“我叫盛静城,大家都叫我暖暖。你呢?你叫什么?你是安市人吗?再过几个月我就满五岁了,你有八岁吗?” 男孩眼神慌张地在人群里搜寻着什么,好像急于摆脱某种困窘,直到看见一抹穿着白色宽松短袖的身影,男孩当即绽放出明媚欢快的笑脸,高高举着手,喊道:“姐姐,我在这儿!” 暖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女人远远地同他挥着手,手里端着盛满食物的托盘,小心翼翼从人群里穿梭过来。暖暖跟在盛凯锋身边也见过不少美女,但她们都花枝招展的,浓艳得让人不舒服,可眼前这位却叫暖暖眼前一亮。 虽然说不出哪里好看,但是暖暖就觉得她很漂亮,像是自己最爱吃的像玉那般透彻的冰棍。清清淡淡,冰冰凉凉,雪雪白白,舒舒服服,暖暖看得出神,女人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有很好闻的栀子花香。 “咦,我们刚下飞机,你就结识新朋友了?”女人笑着看向男孩。 男孩腼腆地摇着头,拘禁地抱着面前加了冰块的可乐。 女人又笑着看向女孩,阳光下,女人下颌骨的线条美得诱人。 她还没开口,暖暖已经笑道:“姐姐,你好美!” 女人微愣,算算年纪,她足够当这个小女孩的阿姨了,可她却叫自己姐姐,女人的笑容又爽快了几分,“小可爱的嘴真甜。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东西了吗?” 暖暖忽然想起自己还饿着,嘴立马一噘,肉嘟嘟的小手捂着肚子,楚楚可怜。 女人明白了,把面前的托盘往暖暖面前推了推,“快吃吧,都饿坏了。” “谢谢您,我可以叫您白姐姐吗?”暖暖笑道,“姐姐穿白色的衣服像天使。” 女人摸了摸她的头,点头答应。 暖暖欢喜地拍着手,指着男孩面前的可乐,“这个可以借给我吗?” “借给你?”男孩不知道可乐怎么借。 暖暖见他点头,高兴地打开了可乐的盖子,翻过来,再撕开番茄酱倒在盖子里。 女人始终安静地看着她,对于初次见面的这个女孩,她也倍感亲切。 见她把番茄酱和薯条推到三人中间,等别人开吃了,她才拈了一根薯条放进嘴里,女人不得不感慨,能教出这么一个懂事乖巧又可爱漂亮的女儿,她的父母该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刚好我汉堡买的有多,你帮我吃一个,好不好?” 暖暖有所犹豫,见托盘里的的确确有三个汉堡才答应,却还不忘记让他们先选,自己才捧起剩下的新奥尔良烤鸡腿堡大口大口吃起来。酱料和面包渣沾了满嘴都是,男孩笑了,暖暖也咯咯地傻笑,女人用纸巾温柔的替她擦拭着。 没一会儿,女人的手机响了,她一手接电话,一手堵着另一只耳朵,肯德基里人满为患,实在太吵了,电话里的声音她听得并不真切,还是知道大概,嗯嗯了几声后挂了线。 “接我们的人已经到了,该说再见了。”女人牵着男孩的手站了起来。 暖暖虽然才刚认识他们,却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竟然舍不得他们离开。 “吃完以后,乖乖等你的爸爸妈妈来接你哦。” 女人摸了摸暖暖的头,说不清的感觉,暖暖竟然很喜欢,却也只能依依不舍地目送。 女人一手牵着男孩的手,一手拉着行李箱,刚刚消失在人群里,佟家兄弟互怼着回来了。 哥哥怪弟弟不好好带着钱包,害他们只能站在一旁等待,偏那些客人明知道他们排在前面却还是不肯让他们先点,佟文脾气上来和人吵了起来,这不佟武只能留下来解决,好在回来看见暖暖还老老实实坐在原来的位置。 只是…… “这……暖暖,什么人给你吃的?”佟武大惊,暖暖手里正拿着啃了好几口的汉堡。 暖暖笑道:“是白姐姐和小哥哥。” “……”佟家兄弟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暖暖口里说的人是谁。 佟文将他们点的托盘放在桌上,问道:“是暖暖认识的人?” “嗯!”暖暖重重地点着头。 佟文看向佟武,“认识的人,没事,放心吧。” 佟武叹了口气,毕竟孩子都吃了,要是有什么猫腻,有他们在应该都不会出事。 与此同时,女人和男孩已经出了机场,一个男人倏尔从宾利车里走下来。 “一路辛苦了。”顾非恭敬地颔首,从女人手里接过行李箱,“公寓已经准备好了。” “有劳了。”女人谢过,低头看着孟倾,莞尔道,“时光,上车吧。” 孟倾钻进车里,没多久,车子发动,很快驶入机场高速,两旁的景致纷纷后退。 孟倾感慨道:“姐姐,我们终于回到你心心念念的安市了。” “是啊,终于回来了。”叶梓允喃喃道。 第五百一十三章 她是我的灵魂 宾利开进市区后,整座城市早已沦陷到拥堵忙碌的状态里,车子只能龟速滑进。 孟倾第一次来安市,掩饰不了小孩的好奇,趴在车窗上东张西望。 叶梓允抿嘴浅笑,这孩子跟着自己在纽约住了五年,终于回到了故国,周围景致人文给他的感受应该很不一样吧。她也许久没有见他流露出孩子的性情了,有时候他过分成熟得令人心疼。 五年前,叶梓允离开安市的时候,曾经回了趟乡下和姨妈告别,没想到孟倾的妈妈在出差途中遭遇意外去世,爸爸也伤心过度酗酒病发后撒手人寰,叶梓允不想孟倾小小年纪就到孤儿院去,也就在霍立昕的帮助下出面办理了领养手续。从此孟倾一直跟着她,和五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叫着她姐姐。 叶梓允长舒了一口气,扭头望向车窗外熟悉的景致,五年的时间,安市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有人,活在这座城市里、活在时间里的人,在悄无声息的变化着。或许老了,或许和什么人走散了……还有沉淀在过去时光里的回忆,是变得不堪一击,还是变得虚无缥缈? 她看着街边形形色色的人,恍惚地沉浸在自己的感慨里,直到宾利停在二环外的一栋不新不旧的公寓楼下。褪色的墙面,锈迹斑斑的铁门,这栋建筑从过去屹立至今,饱受风吹日晒依旧岿然不动,人的心、人的情感、人的关系,却显得如此脆弱到微不足道。 “谢谢。”叶梓允接过顾非从后备箱里提出来的行李箱,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孟倾。 “这栋公寓是按照大哥的吩咐找的,两室一厅,装修简单,房租也不会超过叶小姐的承受能力。”顾非嘴皮子利索地说着,“小区外就是菜市,十字路口有综合大型商场,外出的公交和地铁都只要步行两三分钟就能到达。” 叶梓允再次谢过,和孟倾转身上了楼,顾非许是收到命令只是送她到楼下。 电梯直达21楼,进屋后,灰白色调的家具配以粉色的点缀,简单清新,是叶梓允最爱的色彩。她简单在各个房间里走了一转,干净整齐,看似随意其实细节处是霍立昕下了不少的功夫,客厅的墙上还挂着一幅他珍藏不面世的画作。 孟倾选了次卧,次卧的装饰更加欢快明朗,适合精力充沛的男孩子,他开始捣腾行李。 叶梓允则站在客厅的阳台俯瞰四周,小区绿化郁郁葱葱,周围还有不少待开发的荒地,已经长满了生命力顽强的野草。一条废弃的铁轨掩映在叶草间,颇有沧桑凋敝的意味。她低头掏出手机,咻的一声,给霍立昕发了封微信。 “我到了,一切都很满意,谢谢。” 发送成功后,她又把手机塞回了牛仔裤的裤兜里,她知道霍立昕不会回复她的。 撇开美国的时差不说,这次叶梓允回国,有许多话她都和霍立昕说得很清楚—— “回去后,我会自食其力,不会再麻烦你。” “姐姐,这个东西放哪里?”孟倾糯糯软软的声音打断了叶梓允的回忆。 她应了一声,转身走向阳光充沛的次卧,仿佛是走进了阳光的怀抱。 第二天,叶梓允联系了之前沟通过的实验小学,今天她会带孟倾去参加转校生的入校测评。孟倾毫无悬念地进了尖子班,他的成绩足以连跳两级,只是叶梓允担心他还不能适应国内的教学环境,也想减轻他的压力,多结交同龄的朋友不至于孤独,所以建议他先老老实实跟着年级来适应了再说。 孟倾很听话,办理好入读手续后,和叶梓允一同离开学校时正好是中午的饭点。 “想吃什么?”叶梓允的声音总是很温柔。 孟倾看看车水马龙的四周,想了想,“回家吃吧。” “姐姐想奖励你啊,你不是最爱吃日料吗?” 孟倾的脸刹那红了,“可是姐姐刚给我交了学费,又给了房租,我想省点钱。” 叶梓允笑着揽过小男孩的肩头,“姐姐明天开始找工作,你不用担心。” “还是回家吃吧,我做姐姐最爱吃的川菜。” “好。”叶梓允捏了捏孟倾的小脸蛋,一同说说笑笑地走向地铁站。 安市的经济发展很快,对于人才同样也很饥渴。叶梓允有着哈佛mba的学历和华尔街的工作经历,又有不少国外公司高管的推荐信,她在安市找一份好工作并不难。简历邮件刚刚投出去一天,邀请她面试的电话、短信络绎不绝,每家公司开出的条件都很诱人。 最后综合考虑下来,为了更多时间照顾孟倾,叶梓允选择了一家距家最近的美资银行花旗银行,接管某核心部门做负责人。单独敞亮的办公室,两名经验丰富的助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和浓郁的咖啡味,重返安市的生活就此开始,她同这座城市里的其他商务人员一样,忙碌在生活里,感受最平淡的日子。 远在美国的纽约,嗡嗡的异国语言里,霍立昕正安静地站在落地窗前,沉思的目光深邃又不失温柔地凝视着明亮的手机屏幕。那是一条叶梓允发来的微信,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三天前了,她对他说得最多的话,似乎只有谢谢。 霍立昕微微扯了扯嘴角,淡淡的苦涩在胸腔发酵。 “lucian……”金发女秘书甜美的声音提醒他,还有十分钟活动就要开始了。 “i see.”霍立昕收起手机,正了正礼服的领口,昂首阔步地走向一扇沉重的木门。 这场活动是投资人为庆祝霍立昕再度夺魁举办的油画展,许多名人和媒体都纷纷前来表示祝贺。一番简短的演说结束后,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鲜花、彩带和香槟,霍立昕站在高台上,笑容温和得体,没有比他更成功的画家了。 可作为一个男人,他却发自内心地感到失败。 他的成功和喜悦,多么想和她一起分享,只有他们两个人,可是她还是走了。 霍立昕的笑容,清凉如冰。 媒体提问的环节,有人用中文问他:“为什么这次画展的主题叫《她》?” “因为这里的每一幅画上,都有同一个白裙少女,是我心中难以触及的梦。” “是霍先生的爱人吗?” 霍立昕看向最近的那幅画,画面上的少女坐在树下看书,只有十多岁的模样,风吹过,她飞舞的裙裾像是翩跹的蝴蝶,而少女的脸上略显忧伤,空灵的眼睛似乎含着泪对上了他的目光。 “不。”霍立昕垂下眼睑,淡淡地回答,“她是我的灵魂。” 众人鼓掌,却没人真正懂得他心里的爱与孤独。 所有环节都结束,宾客们都散开自行观赏画作去了,投资人上前为他敬酒,霍立昕刚刚喝了一口香槟,倏尔听见一句再熟悉不过的中文。在滔滔不绝的英语里,这句母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叫他不由得一惊。 “阿允在哪里?” 第五百一十四章 爱情只是因为爱情 “你终于找来了。”霍立昕浅笑,只是眼里的苦涩更深沉了几分。 盛凯锋双手插在裤兜里,环顾左右,“我没有见到她。” 霍立昕挑眉,抿了口杯中酒,却饮之无味,“也许是你见到了也没认出来。” “她到底在哪里?”盛凯锋急了,他并没有多少耐心。 霍立昕叹了口气,晃着酒杯笑道:“既然这么在意,五年里,你做过什么?” “……”盛凯锋咬了咬牙,来找霍立昕简直是一大错误。 但是,只有这个男人才知道叶梓允在哪里,不是吗? 赶到纽约的三天时间里,盛凯锋能找过的地方都找过了,能动用的力量全部动用,可是完全没有任何叶梓允的消息。甚至他按照新闻里报道的霍立昕的住址,在大门外死守,也没有见到叶梓允出入,只是三天的时间,盛凯锋在距离她最近的地方却还是找不到她,这让他发疯似的感到绝望。 “回去吧,别指望能在我身上捞到什么。”霍立昕狡黠地眨眨眼,“我可是你情敌。” 盛凯锋冷笑地摇着头,“你还真是会高估自己。” 霍立昕嘴角的笑意不由得骤然僵硬。 “哪怕她在你身边五年,我也知道你不会真正拥有她。” 这次轮到霍立昕无语了,“你膨胀的自信爆炸时小心玷污了我的地方。” “如果你真的拥有了她,为什么还担心我会找到她?” “盛凯锋,激将法这一套对我没用。别忘了五年前,她为什么离开你!” 盛凯锋眸仁微颤,笑意散去,“你是在强调你的卑鄙无耻吗?” 霍立昕咬着牙根,招手唤来了保安,用英语下达了逐客令。 四个长相蛮横又人高马大的白人当场结结实实地围住盛凯锋,他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惧怕,依旧坚定有力又孤傲寡淡地说道:“我会找到她,不惜一切代价。” 霍立昕麻木恍惚地看着盛凯锋被“请”出了现场,周围不少人交头接耳的指指点点,金发秘书此时上前低声询问是否需要律师出面解决。霍立昕摇了摇头,摁着眉心,显得疲倦又沧桑。 面对盛凯锋言辞凿凿的信心,他的的确确是毫无胜算可言。 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还没正式开始,霍立昕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失败。 唯有言语间的逞强,他还能找回几分面子,可事实呢? 正如盛凯锋所说,他根本没有资格成为盛凯锋的情敌,没有资格是多么令人沮丧。 他借口不舒服,暂时躲到休息室里,烦躁地扯着头发。 “已经认输了吗?”裴安双手插在裤兜里开门走来,看着面前苦不堪言的霍立昕。 他皱眉抬头,只问了一句:“你的酒呢?” 裴安无奈地好笑道:“你已经错过一次,难道还想错过第二次?” “我只问你你的酒呢?” 裴安上前抓住霍立昕的双肩,炯炯的目光如火在燃烧,“霍立昕,是个男人就去追求你的爱情!大不了彻彻底底伤个痛快,兄弟们陪着你大醉一场,怕什么怕?她说回国,你不晓得去追吗?现在你这么痛苦,是表演给谁看的?” 霍立昕挥手推开裴安,皱眉低吼道:“五年!她在我身边五年,我等了十年、追了五年,她还是走了……走得义无反顾!哪怕我设计盛凯锋在她心里成了忘恩负义、始乱终弃的男人,她还是忘不掉他……” “忘不掉不代表还有爱,大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啊!” 醍醐灌顶的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霍立昕目瞪口呆。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静谧地空气里只有尘埃漂浮,西斜的一抹阳光铺满房间,徐徐照亮他惶惶不安的侧脸。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刹那开遍了灼灼桃花,却也不过须臾,阳光阴下去后,他眸中的神采也转瞬黯淡—— “立昕,我想回国了。”——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不……不是,你很好,我只是不想麻烦你了。”—— “允儿,你知道的,我盼望着你能多麻烦我一点。”—— “亏欠和愧疚,是永远不会变成爱情的。” 在美国待了一个月,盛凯锋最后失望而归。 连夜的好几场大雨终于消散了几分安市的暑气,叶梓允和孟倾都已经习惯了国内的生活。 每天早上叶梓允都会早起准备好丰盛的早餐,牛奶和豆浆隔一天轮换来着喝,还时常变换不同的口味,好像日子也变换着有了不同的色彩。有时候她难免加班熬夜时,孟倾会很懂事的自己早起做饭,再叫醒眯一会儿的叶梓允。午饭虽然有食堂,但孟倾坚持每天为叶梓允和自己做便当,晚饭也是他先放学回家准备。 姐弟两人相扶相持,生活虽然平凡,却也过得津津有味,叶梓允的笑容也多了。 终于迎来了周五,叶梓允的部门刚完成一单大单子,所有人终于都能享受轻松的周末了。 下班时间刚到,陆陆续续有人离开,助理正在收拾东西时,却看见叶梓允还在办公室里忙着什么。她想了想,还是敲响了叶梓允办公室的门,侧着身子笑道:“yedda姐,下班了,今天周五你们不是有例行活动吗?” 叶梓允忙得晕头转向,这才注意到时间,谢过助理后,才开始准备下班。 红色的大众新款轿跑arteon是叶梓允工作一个月后买的,此时正穿梭在周五拥堵的车海之中。叶梓允显得有几分着急,排在最右边右转弯车道等待红灯的车海大军之中,频频看着手表上的时间。 此时一辆黑色的悍马排在中间直行的车道上,距离这辆红色的arteon有三辆车的距离。 “每次到周末这条路总是这么堵。”开车的佟文伸长了脖子探出窗外抱怨。 后排的盛凯锋刚刚挂了电话,“我拜托了老师带暖暖到学校附近的公园玩,这个路口过了后,我们从后街过去。” 佟文应了一声,跟着前面的车子缓缓滑行,右转车道的队伍却是动都没有动过。 盛凯锋稍稍松了领带,随意地目光落向右侧的窗外,一辆红色轿跑的车尾徐徐进入眼帘。 “少爷。”副驾的佟武回头递来一份文件,“我确定过了,没有问题。” “好。” 盛凯锋接过文件打开,低眸看在文件夹里的白纸黑字。 悍马依旧龟速地滑行,直到与右手边的红色arteon平行时,才终于挪不动了。 “……好,你先玩着等我,我大概还有……”叶梓允约莫估计着交通情况,“十分钟。” 驾驶座里的叶梓允全神贯注地讲着电话,悍马车里的盛凯锋认真地浏览着文件,副驾驶座里的佟武扭头同盛凯锋讲话,开车的佟文急不可耐地抱怨着交通。所有车辆拥堵在刺眼的红灯前,各自的生活仿佛在这一刻汇聚交融,只是一个眼神的距离,却仿佛是上帝的玩笑。 叶梓允挂了线降下车窗,盛凯锋合上文件看向窗外。 两个人的目光,都在虚无的空气里游走,直到…… 第五百一十五章 是我的心肝宝贝 红灯闪烁成了绿灯,叶梓允升起副驾驶座的窗户,盛凯锋的目光从左侧的窗外收回。 黑色的悍马与红色的arteon擦肩而过时,叶梓允的手机突然震动,她低头看了眼屏幕是上司打来的电话。她慌忙伸手拿蓝牙耳机时,耳机忽然滑落到脚垫上,叶梓允叹了口气只得猫腰摸索。 盛凯锋的目光正好随意又疏远地从arteon的驾驶座里轻轻掠过,只能看见女人弯着腰的线条。他的目光就像是一缕风,了无痕迹。画面却骤然变成了一组唯美的慢镜头,谁也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存在。 悍马驶远后,叶梓允急忙戴上耳机直起身子,注意着红绿灯,轻轻踩下油门讲着电话,很快右转进了一条狭窄的绿荫小道。十分钟后,她果然赶到了和孟倾约定的地方,学校附近的公园。只是她没有想到,居然又遇见了那个小女孩。 “……小哥哥为什么你总是不和我说话呢?” 暖暖挨着孟倾蹲在公园的长椅前,嘴里抿着棒棒糖,好奇地看着孟倾在本子上写着数字。 “小哥哥和我说说话吧。” 乖甜的嗓音怎么叫人能拒绝,孟倾只能说道:“……我……我在做作业。” “哦。”暖暖好像很明白的样子,“那我不吵你了。”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很吵啊。 孟倾心里叹了口气,耳根子终于清静了,却发现自己怎么都不能集中注意力。不得不抬眸平视对面,隔着长椅的椅背,暖暖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他对面去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从椅背的缝隙里朝他张望。 “我可没有打扰你哦。”暖暖像是个害怕做错事的孩子。 孟倾满头黑线,被人这样盯着还怎么能专心做作业啊? 尤其……尤其还是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 暖暖纯真地凝视着孟倾的眼睛,忽然歪着头笑道:“小哥哥的脸怎么红了?” 孟倾一怔,急忙低头,却不知耳朵根子红的更厉害。 “小哥哥是热了吗?”暖暖又蹦跶到孟倾身边,伸来馒头似的小手探向孟倾的额头。 孟倾惊慌失措地猛地抬手打开,却没控制好自己的力气,暖暖没站稳朝后摔去,孟倾吓得急忙伸手,好在叶梓允正好走来,暖暖一摔正好贴在她的腿上,叶梓允赶紧扶着她的小肩头站稳。 “怎么啦?” 暖暖不恼,反而高高兴兴地拉着叶梓允的手笑道:“白姐姐,你怎么越来越美了?” “你的嘴怎么越来越讨人喜啊?放学没回家?”叶梓允蹲下来,指尖点了点暖暖的粉唇。 暖暖笑道:“我在等我的爸爸。” “怎么一个人在等?”叶梓允环顾左右,只有几位老大爷和老太太在不远处练太极。 暖暖却突然跑向孟倾,紧紧挽着他的胳膊,“我有小哥哥,我不是一个人。” 孟倾这时脸红得快要滴血了,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又去做作业。暖暖哀叹了一口气,又扭着孟倾不松手,嘟嘟哝哝地嘀咕着:“小哥哥怎么总是不理我呢?小哥哥你看看我啊……” 叶梓允瞧着暖暖这般自来熟,情不自禁地笑开了,“以后不准一个人乱跑,知道吗?” 暖暖夸张地点着头,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我知道,我把跟着我的班主任打发了。她可讨厌了,总是想要当我的妈妈,一有机会就和我爸爸搭讪,我可是有妈妈的宝贝。” “……”这次叶梓允还真不知道说什么,这孩子好像比孟倾还要成熟。 懂得还真是不见得少,难道现在的孩子都是这么早熟? 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不是也像她这样? 叶梓允眼里的笑意倏尔淡去,直到孟倾啊啊大叫的声音才惊醒她的思绪。 “啊……你怎么……你……” 叶梓允顺着孟倾手指的方向看去,暖暖居然用孟倾的笔在嘴角画上了猫的胡须,正哈哈地咧嘴笑着,“我也要给小哥哥画……哎呀,小哥哥别跑啊!小哥哥画成金鱼好不好啊?” 叶梓允含笑在长椅上坐下,收拾好孟倾的作业本放进书包里,浅笑看着眼前绕着圈跑来跑去的孟倾和暖暖。这个小女孩看样子和自己的女儿差不多大,正是尽情欢笑尽情奔跑又无忧无虑的年纪,在这样的年纪缺少妈妈的疼爱,叶梓允最清楚那是怎样的痛苦。 曾经,她想给予自己的孩子最完美最健全的家庭,可到头来她还是做出了最糟糕的决定—— “你真的抛弃我和孩子要走?好……你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 “姐姐……姐姐,你的电话一直在响。” “啊?什么?”叶梓允木讷地回过神,这才急忙接通电话。 晚上临时要开一场电话会议,叶梓允看了看时间,恐怕不能再在这里陪孩子玩了。 孟倾听见了叶梓允讲电话,才问道:“要走了吗?” “嗯,还要先去吃饭呢。” 孟倾稍有犹豫地看向暖暖,她依旧拽着他的手,这只粘人的小猫咪又该怎么办呢? 叶梓允双手靠在腿上,探着身子问道:“你的爸爸什么时候来呢?” “快了。” 叶梓允拎着孟倾的书包站起来,叮嘱道:“你陪她在这里等,我先去开车。” 孟倾点了点头,叶梓允刚从侧门出去,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正好从正门的方向走来。 “爸爸!”暖暖难得松开了孟倾的手,直接扑向盛凯锋的怀抱。 盛凯锋亲昵地蹭着女儿的脸,粗硬的胡渣逗得暖暖咯咯的笑。 “不是说了,一定要老师陪着你吗?你瞧把老师都急哭了。” 暖暖这才注意到跟在佟家叔叔身旁的班主任,哭得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反倒叫暖暖不开心,“我有人陪的,白姐姐和小哥哥一直陪着我的。” 盛凯锋顺着暖暖藕节似的小胳膊看去,除了练太极的老人没见着任何人。 暖暖也愣住了,往长椅小跑了几步,喊着:“小哥哥?你们都走了吗?” 佟家兄弟面面相觑一眼,嘀咕道:“这称呼好像在哪里听见过?” 盛凯锋一只手在裤兜里,臂弯间搭着外套,浅笑着向暖暖伸来手,“我们也该回家了。” “好吧。”暖暖耸拉着眼皮牵住盛凯锋的手,还舍不得地回头望。 一高一矮两抹身影缓缓朝公园的正门走去,父女俩的笑声也渐行渐远。 “不可以再在脸上画猫脸了。” “不是我画的。是……小哥哥给我画的。爸爸不觉得很可爱吗?” “……嗯,很可爱。” “那爸爸也养只猫吧?” “我不是已经养了一只了吗?” “是毛茸茸的小猫咪。” “你就是毛茸茸的小猫咪。” “那妈妈是什么呢?” “……是我的心肝宝贝。” 嫣红的余晖、绚烂的晚霞、单薄的暮色、初上的华灯,生活归入神秘又静美的夜色。 第五百一十六章 又是一场婚礼 澄澈如洗的天空瓦蓝瓦蓝,连一丝纤云都没有,美得不染纤尘。聒噪的蝉鸣在市中心几乎被嘈杂的人声和车声淹没,只有一团火球悬在空中烤着人大汗淋漓。 办公室里开着十足的冷气,叶梓允仍然忙得额头渗着淅淅沥沥的汗珠。 咚咚咚,有人在敲门。 “请进。”叶梓允没有抬头,依旧埋头在文件上签署自己的名字。 助理端来一杯看着已经十足清爽的大杯冰镇金桔柠檬汁,笑道:“yedda姐的最爱。”说完,助理又狡黠地眨着眼睛补充了一句“是铁公鸡请的”。 叶梓允微微纳闷,笑道:“他今天怎么想通请大家下午茶了?” “喏,还不是因为红色炸弹来了。”助理双手递来一张充满喜气的喜帖。 叶梓允这才放下钢笔,接过喜帖笑道:“想不到他打了半辈子的光混,居然要结婚了。” “可不是啊?铁公鸡还说今晚请我们部门聚餐,我们合计着宰他一顿。”助理说着,眼睛都在发光,谁叫铁公鸡素来小气,总是从他们身上得便宜,可是难得见他大方一次。 叶梓允笑着拉开抽屉收下了喜帖,“看来这位准夫人的魅力很大啊,铁公鸡都变成豪爽哥了。今晚你们的聚餐我就不去了,我已经约了人。你们想吃什么尽管去吃,这顿算我请的。” 助理一愣,笑道:“yedda姐,你真是我见过最没有领导架子的领导了!如果你是男人,我肯定爱上你啊!不过,这不是便宜铁公鸡了吗?” 叶梓允低眉笑了笑,“大不了他下次再请你们就好。” “耶!我这就去告诉他们。” 助理出去后,没多久,大办公室里欢呼声一片,叶梓允隐隐能听见他们商量吃小龙虾。 她无奈地摇着头,手里转着钢笔,幽幽地看向窗外,神情恍惚又深沉。 婚礼,这么多年来,国内国外,她总共参加了多少场婚礼,当过多少次伴娘。 可偏偏,没有一场婚礼的女主角是她。 下班时间到了,叶梓允约了人所以早早地从办公室里出来。 外面大办公室的员工们都纷纷同她道别,铁公鸡还盛情邀约她晚上来ktv一起玩。 “到时候再联系吧。”叶梓允挥挥手,出了电梯,从地下停车场开车到了地面上。 下班高峰期一如既往的堵车,等叶梓允赶到和朋友约好的那家日料店时,朋友果然先到。 “yedda,这边!”坐在窗边的女孩站起来高高地挥着手。 叶梓允微笑地走来,对方热情洋溢地索取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一如两人在美国见面时。 “我已经点好了,你不介意吧?” “在哈佛我们顿顿一起泡食堂,你点的餐,我肯定满意。”叶梓允拉开椅子坐下,顺了顺一路着急赶来略显凌乱的长发,“什么时候回国的?前几天联系的时候,我还没听你提起。” “哎,悲催的事儿。”对面的女孩抱着饮料咬着吸管说道,“我妈逼我回来的,说我再留在纽约就要切断我的经济来源,我能不回来吗?我又不像你,在哈佛的时候那么认真读书,我完全是认真地研究每一顿吃什么去了。没家里的生活费,我在纽约怎么活啊?也不得不回来。” 叶梓允低眉莞尔,这个女孩叫苏白,是她在哈佛的室友,学的传媒。虽然名字文静典雅,但却是个性情豪爽耿直的主儿,两人很合得来。尤其是在异国他乡之地,两人很快缔结了深厚的吃货友谊。 “我现在无比后悔回来啊!我才回来三天,三天都被我妈安排着相亲。”苏白撩了撩自己金色的锁骨短发,撇着嘴,“我就纳闷了,我妈是得多担心我嫁不出去啊?所以我今天约你吃饭啦,我可是放了一相亲对象的鸽子,不敢回家。” 叶梓允夹了块三文鱼寿司到苏白的碟子里,她一口包在嘴里,大口大口吃着。 “你相亲相到安市来了?”叶梓允记得苏白并不是当地人。 “我还不是想你啦!反正放人鸽子没地儿去,坐个高铁就来见你啦。”苏白调皮地眨着眼睛,“你可得收留我,我今晚没地儿住,明天还要去一家公司面试呢。” 叶梓允握着手里的筷子微顿,“你的意思,你要在安市找工作?” 苏白咽下嘴里冰冰凉的刺身,喝了口乌龙茶,点着头说道:“我这段时间不是找工作吗?看见安市有家媒体公司招人,我想着距离我妈又远,和你又近,当即投了简历。今天通知我明天去面试,怎么样?我可聪明了吧?” 苏白别有意味地媚笑道:“而且听说那家公司的老板超级帅,我简直少女心爆棚啊!” “是,你很聪明。”叶梓允喝了口乌龙茶,“正好把终身大事也解决了。” 苏白得意地笑着,两人又闲聊着八卦,很快吃完了晚饭。 结账前叶梓允没忘记带一份外卖,苏白想起了孟倾,“小时光还跟着你啊?” “嗯,他最喜欢吃日料的,晚上当他的宵夜。” “你啊,真是母性泛滥。不知道的,真把你当孩子妈了。” 叶梓允的手忍不住地微颤,稳定心绪后才同苏白出了日料店。 刚好这时候铁公鸡打电话来,他的背景声很嘈杂,听得出来他们已经转战到了ktv。 苏白最爱凑热闹,在哈佛的时候在纽约的时候,任何派对都少不了她,听见有人邀请去ktv,苏白立马凑过来替叶梓允答应了。叶梓允无奈,只好记下了包间号,开车和苏白赶了过去。 大包间里挤满了人,都是叶梓允部门的下属。叶梓允完全不用替苏白介绍,这个自来熟的丫头早已经和这帮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打得火热。读书的时候,叶梓允曾经提醒过她要对陌生人保持适当的警惕距离,只是人家根本没听进去。 能平安长这么大,还真是不容易。 叶梓允不止一次这样感慨过,她不爱唱歌,索性和其他人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苏白刚刚连着唱完三首英语歌,博得全场一片掌声,她的美式英语十分地道。 “我好歹是哈佛高材生啊,也是你们领导的校友兼室友。”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谁也没想到叶梓允竟然是哈佛的高材生,令人羡慕至极。 结果,不偏不巧,这个时候叶梓允正好被旋转的酒瓶点中。 助理立马问道:“yedda姐是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 叶梓允可没什么冒险精神,虽然她也有许多秘密,“真心话吧。” “问问领导有没有结婚?”单身男青年们都纷纷吵闹开了,“我们还有没有机会?” 女同事们一片嘘唏嗤笑,叶梓允却镇定自若地回答:“我已经结婚了。” “咦?”助理却质疑道,“我从来没见过yedda姐戴婚戒啊。” 众人也都纷纷开始回忆,一致认定叶梓允是说假话骗他们,于是被罚一杯酒。 叶梓允没有解释,默默喝干一杯啤酒。 苏白才小声低语道:“怎么你和霍立昕还没结婚啊?” 第五百一十七章 灰白色的小猫奶渣渣 在此之后,苏白成功被面试的那家媒体公司应聘。 她想着自己距离白马王子又近了一步,于是兴高采烈地请叶梓允和孟倾吃了日料。 苏白的妈妈听说之后,也没办法,给了钱,在安市给自家女儿直接买了套房。 本来苏白想要和叶梓允住在一块儿的,但是可怜叶梓允那间套二的出租屋还不够她转身的呢——叶梓允当时听见苏白这样形容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苏白竟然自黑她自己很胖——于是,苏白搬走了,想要叶梓允和孟倾和她一块儿去住,省了房租费,但是叶梓允拒绝了。 再亲密友好的关系,她还是喜欢保持适当的距离。 整整一个星期,苏白都没空和叶梓允联系,只有朋友圈还能看出苏白忙得晕头转向。 “我简直加班赶稿赶得都快要吐啦!”电话里的苏白筋疲力尽,像是刚睡醒。 叶梓允揉了揉眉心,放下手中写满各种公式和复杂数字的表格,“你现在应该好好午休,而不是给我打电话。” “没办法啊,我不抱怨一顿,心里不舒服。我也是哈佛毕业的啊,为什么你就是领导我只能是普通的小记者啊?关键,还遇到一个娘娘腔、往死里面折磨我的主编啊!我听他的助理说,在我来之前,新招了五个记者都辞职不干了。你说,他得多狠心!” 叶梓允叹息道:“我能有什么帮你的呢?” “还真有你能帮我的事。”苏白的声音瞬间有了精神,好像之前都只是演戏似的。 叶梓允却早已经习惯了她的伎俩,笑道:“说吧。” “我们主编刚给我下达了一个任务,我觉得你很适合,让我采访你吧?” 叶梓允的心一惊,她的名字只怕报道出去又要引起一场风波。虽然现在很多安市人已经忘记了她,只是对于媒体人来说,“叶梓允”这三个字依旧能唤醒他们体内沸腾的新闻血液。 于是,她拒绝了苏白的提议。 苏白没办法,又继续卖惨,什么初来乍到没有熟人之类的。 叶梓允满头黑线,对于这种一秒钟和陌生人熟得来熟透了的人,会没有熟人? “哎,你也知道那种人只是泛泛之交,你才是我的好姐妹啊!” 苏白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堆,期间助理几次来找叶梓允说事,叶梓允没办法只得答应了苏白的采访,为的就是能尽快挂电话。只是提出了唯一的要求,报道当中不能出现她的中文名。 苏白当即欢喜应道:“friendship should not be all on one side.(友谊是两个人的事)you’re my best friend,dear yedda.mua!” 叶梓允摁了摁太阳穴,挂了电话后立即叫来了助理,通知部门开会。 当天下班后,苏白已经老老实实拿着小本子捂在心口,等在叶梓允的办公室外,笑脸如花——是真的“如花”。 “你现在的样子就像傻大姐。” 苏白嘁了一声,“不管,现在我们去吃饭,边吃饭边采访。” “好。”叶梓允知道她性子上来了比牛还要倔。 好在苏白并没有准备刁钻古怪的问题,叶梓允应对起来还算是得心应手,毕竟年少的时候也和不少媒体周旋过。而这次苏白并不是来挖叶梓允的底,更多的是作为正面教材来激励人心,弘扬主旋律,所以对于叶梓允的过去,她草草几句话概括了过去。 第二天是周五,叶梓允照例开车到实验小学,接孟倾一块儿下馆子。 “姐姐,今天……那个粘人的小女孩来学校找我了。”孟倾刚上车就说道。 叶梓允侧身将他的书包放在后排,还有点吃惊,“她怎么知道的?” “我想了想,应该是上次在公园做作业,她看见我胸前的校牌了。” “看来她是真心对你有兴趣啊。”叶梓允调皮地冲着他挤眉弄眼。 孟倾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腼腆,刹那之间脸就红了,“她是来邀请我明天去她生日宴的。” “明天么?”叶梓允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深沉难辨的意味,竟然是同一天生日。 “嗯,我不想去,我每年都陪姐姐替小妹妹过生日的。” 孟倾很诚恳地凝望着叶梓允,他知道叶梓允有个女儿,却还是叫着叶梓允姐姐,这姐姐妹妹的,不知情的人只怕也不明白其中意思。 她开车注视着路况,还是腾出右手摸了摸孟倾的头,“不要紧,去吧。” 孟倾还在犹豫,最后还是被叶梓允说服了,晚上回来后再陪她庆祝小妹妹的生日。 “那我应该送那个女孩什么东西好呢?” 叶梓允想了想,开车经过一家宠物店时倏尔停了下来,想起暖暖在自己脸上画猫胡须的样子,笑着指向身后的宠物店,道:“我们送她一只小猫咪吧?”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叶梓允精心替孟倾打扮了一番。 小男孩本来长得阳光帅气,穿上一身英伦绅士风的装束后,更显得温文尔雅,讨人喜。 “知道她住在哪里吗?” 叶梓允看着镜子里的孟倾,替他在梳得精致的短发上喷洒定型水。 “在城南7号。” 叶梓允的手猛地僵硬在空中,镜子里映照出她煞白的脸色。 孟倾侧过头来拽了拽她的手,“姐姐,我都不认识她的朋友,你和我一块儿去吧。” 叶梓允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定型水,勉强笑道:“我今天要加班,只能送你到小区门口。你不用害怕,我看得出她很喜欢你,自然不会让你备受冷落的,不是吗?如果玩得不开心,随时给姐姐打电话,我马上来接你。” 孟倾垂下眼睑,乖巧地应了一声“好”,结果一路上都在紧张。 他紧张的时候脸就会红,看起来更加腼腆,当他一个人站在暖暖面前的时候,整张脸更是火烧似的烫。佟家兄弟看着他,手里举着气球目瞪口呆,就连素来冷静稳重的盛凯锋也在这一刻流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 谁也没想到,门刚刚打开,暖暖已经一头扎进了孟倾的怀里。 “小哥哥,白姐姐没有来吗?”暖暖往楼道里张望着。 孟倾浑身僵硬,根本没办法回答。 这时候他手中宠物箱里的小猫咪忽然“喵喵”地叫起来,暖暖当即兴奋地手舞足蹈。 “啊啊……这里面是猫咪吗?你送了我一只小猫咪吗?” 孟倾尴尬地点着头,赶紧红着脸打开了宠物箱,一只浅灰色和白色相间的小奶猫萌萌地钻了出来,脖子上系着粉色的蝴蝶结铃铛。客厅里其他小伙伴们这时候都围了上来,小奶猫软糯糯得像是一团棉花,转着一双透亮的琥珀色圆眼睛,奶声奶气的猫叫,当即酥软了每个孩子的心。 暖暖抱着小奶猫走向盛凯锋,“我可以养它吗?爸爸。” 盛凯锋浅笑着点了点头,暖暖欢呼雀跃地抱着小奶猫蹭来蹭去,“你以后就叫奶渣渣,是我的小妹妹啦!” 孩子又欢呼地涌上来。 佟武挠了挠头,笑道:“肯定是暖暖常提到的白姐姐送给她的。” “倒是很懂暖暖的心思。”盛凯锋看着那只小猫,笑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 暖暖的生日 结果一整天叶梓允都心不在焉,泡咖啡的时候,将同事们留在茶水间的方便面调味料当成了白砂糖,喝了大半后都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同样加班的助理进来递交文件,闻到很奇怪的味道,询问的时候才发现问题的根源。 叶梓允木讷地看着几乎见底的咖啡杯苦笑,助理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时,还忍不住问邻桌的同事:“美国人喝的咖啡怎么有一股脑子咱们国产方便面的味道?” 同事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或许是他们口味特殊。” “是么?”助理来了兴致,趁着午休时间打开购物网站,准备买一堆方便面泡咖啡。 叶梓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引领了办公室的咖啡潮流。她始终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发呆,每年的今天,她都会变得脆弱不堪。再三犹豫之后,她还是在电话里输入了盛凯锋的手机号,哪怕过了五年,她还是记得很清楚。 只是,他可能早已经换号了吧,或者,是已经另外有了家庭。 去美国的第一年,全新又陌生的环境对叶梓允造成了巨大的冲击,曾经也鼓足勇气给盛凯锋打过电话,为了消除紧张感她还喝了一大杯顾非从国内带来的茅台,辣到心里,当即脑袋晕晕乎乎,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女人娇滴滴的一声“你好”,叶梓允如被雷电击中一般迅速挂了线。 从此以后,再痛苦的日子,叶梓允咬咬牙也挺过来了。 只是午夜梦回之际,这个女人的声音还会出现在她的梦里,而心原来依旧还会痛。 这通电话,是不是要打过去呢? 现在,他应该在庆祝女儿的生日吧?只是不知道身边是谁代替了自己的身份,陪着他。 叶梓允叹了口气,沉沉地靠在柔软的皮质老板椅里,旋转着从落地窗望出去。 她并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回国也不是为了刻意挽留弥补。 只是,忍不住牵挂和思念,就待在最近的距离吧。 顺其自然。 叶梓允忽然想到了舒怡,那时候舒怡说有缘自然会重逢,还被叶梓允不所理解,明明有爱为什么不主动追求?果然很多事都是说起来容易,真正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才真正明白,那一句“有缘自然会重逢”,饱含了多少深沉的爱与无奈。 咚咚咚,敲门声。 叶梓允揉了揉眉心,重新坐正应道:“请进。” “yedda姐……”助理的小高跟脚步声响了起来。 叶梓允寻声抬头,跟在助理身后的是一名快递,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yedda小姐?” “对。” “您的花,请签收。” 叶梓允在快递单上潇洒地落下英文签名,快递放下红玫瑰急急忙忙地走了。 助理趁机打听道:“是老公送的花啊?一看就很贵。” 叶梓允抽出卡片打开,左手无名指的钻戒闪耀夺目,自从ktv那次后她一直戴着。 办公室的员工瞅见后,终于接受叶梓允已婚的事实,却扭着她不断追问背后的男人。 叶梓允一路打呵呵,倒是愈发显得她的“老公”神秘莫测,成了办公室的传说。 此时,卡片上行云流水的一段英文诗句,署名lucian。 其实不用看她也知道是霍立昕,五年来的今天,她无论在哪里,都会收到一束最美的红玫瑰。正是五年前的这一天,叶梓允流着泪请求霍立昕带她离开,对他而言,今天应该有着另外的意义。 “喜欢的话,送给你。”叶梓允面无表情地看向助理。 助理却不敢相信,“真的吗?真的……可以送给我?” 叶梓允点头,助理高兴地跺着脚,捧着鲜花谢过叶梓允眉飞色舞地出了办公室。 加班结束后,同事们三三两两走了,叶梓允留在最后才离开。 她开车绕道去了安市最好的一家蛋糕店,提前预定好的草莓蛋糕已经新鲜出炉。她拎着蛋糕上了车,想着孟倾现在应该正在吃饭也没打电话而是发了微信,问他晚上是否需要自己来接。孟倾没回,叶梓允则重新发动了车子驶去。 此时,孟倾的确正在用餐,所以没有注意到口袋里匆匆震动过的手机。 “常听暖暖提起你和白姐姐。”盛凯锋坐在首位,左手边是暖暖,右手边是孟倾,所以他一边切牛排一边很自然地开了口。 孟倾却是紧张得握刀的手都僵硬了,红着脸抬起头。 盛凯锋端起酒杯笑道:“为此,我很感谢你们。” 孟倾捧着橙汁向盛凯锋敬了杯酒,从小跟在霍立昕身边长大,宴会和派对还是没少参加,虽然腼腆倒也聪颖懂事,举止之间并不见小孩子的扭捏莽撞和不分轻重。他的言辞倒像是个大人,总能让盛凯锋产生某种错觉。 他,很像一个人。 “今天那位白姐姐没有来?” 孟倾点头回道:“姐姐加班。” “回头,还请转告我的谢意。晚上我们送你回家,不劳烦你的姐姐再跑一趟。” 孟倾本来想要拒绝的,实在不想麻烦他们太多,可暖暖却为此十分高兴,还亲了盛凯锋。孟倾自然也不好太扫兴,毕竟今天暖暖是寿星,而且他知道叶梓允加班回来肯定很累,还要为小妹妹过生日,免得她太辛苦也是好的,所以也答应了。 用过晚餐后,陆陆续续有的孩子被家长接走了,只剩下孟倾陪着暖暖逗弄着奶渣渣。 “差不多也该出发了。”盛凯锋宠溺地在女儿发间印上一吻,奶渣渣竟十分喜爱盛凯锋的样子,迈着好似站不稳的猫步喵喵叫着扑向他。 “是要送我回家了吗?”孟倾问。 暖暖却得意地摇着头,昂着头,双手拎着蓬蓬裙,摆出十足的公主派头,笑道:“暖暖小公举的生日派对怎么能这么简单?你是我的骑士,现在我们要进攻游乐园!” “……”孟倾一时无话,却在路上问道,“为什么晚上去游乐园?” 车里,暖暖玩着自己的头发,歪着头凝望他的眼睛,“我妈妈说她从来没见过晚上的游乐园是什么样的,所以每年我都要来帮妈妈看看,然后再画成画送给她。” “哦。” 孟倾很认真地看着身旁哼着儿歌的暖暖,虽然经常听见她讲妈妈的事,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暖暖的妈妈。就连今天过生日,暖暖的妈妈也不在。孟倾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也许暖暖的妈妈也出了意外,如此一来,孟倾握紧暖暖的小肉手,更有了几分责任和呵护。 诚如暖暖所说,她是小公举,而孟倾是她的骑士。 谁也没想到,在他们长大成人后,依旧保持着这样的关系。 只是眼下,两个孩子正沉浸在游乐园夜场的欢乐与热闹之中,未来实在太遥远。 “每次都只有爸爸陪着我,他太严肃,不好玩。” “你想要怎么玩?” 孟倾压低声音,他们头抵着头,手牵着手,正不知道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嘀嘀咕咕什么。 佟武跟在盛凯锋身旁,笑道:“看来我们的小公举又要玩鬼主意了。” 佟文也笑道:“这股机灵活泼劲儿,也不知道像谁。” 佟武的脸色苍白,胳膊肘撞了撞佟文,皱眉摇着头。 盛凯锋却没往心里去,只是想到了和叶梓允热恋时的往事,暖暖的性子是随了她啊。 “少爷!”佟武突然大步冲上去,满脸惊恐,“暖暖他们不在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草莓蛋糕 这是叶梓允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晚上来到游乐园。 原本以为游客会少许多,却没想到竟然和白天一样热闹。加上璀璨绚烂如五颜六色群星的光海、盛大的烟火,交相辉映,晚上的游乐园倒是比白天更有趣味,难怪客人还是这么多。 叶梓允从拥挤的人群走向东方梦幻园,这里古色古香,小桥流水人家,四处都是浓郁的古风。叶梓允拎着蛋糕,迎风立于一座小拱桥上,清新的夜风拂面,蒙蒙的水雾如轻纱漂浮,糅杂着清雅的花香与草香,令人忍不住深呼吸。 绕过长廊后,叶梓允择了个僻静的亭子坐下,周围鲜有人,却有一艘艘明暗扑朔的画舫途径此处从拱桥下穿过。每艘船上都放着悠扬的古曲,在嘈杂热闹的游乐园中倒是静心怡情。 “妈妈在这里替你过生日,好吗?” 叶梓允喃喃自语,正要拆开五颜六色的蛋糕盒子时,忽然见到拱桥上站着一个小女孩。 她穿着乖巧的公主裙,头上别着亮晶晶的公主冠,只是始终耸拉着头,看起来很不开心。 叶梓允微眯着眼,认出了她是和自己女儿同一天生日的小女孩,喜上眉梢,于是挥手喊道:“怎么又是你一个人啊?” 暖暖寻声看去,叶梓允坐在暗处,她看的不是很清楚,直到一艘画舫飘荡过来的灯光照亮了叶梓允的眉眼,暖暖才认出了“白姐姐”。呀的一声迅速扔了手里的一朵野花,像一只蝴蝶飞进了叶梓允的怀里。 “不是叮嘱过你,不准一个人乱跑吗?”叶梓允抱着她,温柔地顺着她的头发。 暖暖嘟着嘴抬起头,“白姐姐和我爸爸说的一样。” 叶梓允笑了,“那是你的爸爸爱你。你还太小,一个人会遇到危险。” “我不小啦,我今天五岁咯!”小女孩肉嘟嘟的小手比着数字5,余光注意到了石桌上的蛋糕,忽然很惊喜地笑开了,“是小哥哥告诉白姐姐我们来了游乐园吗?所以白姐姐专门买了蛋糕在这里等我?” 虽然这并不是真的,但是叶梓允也不想说的太复杂,更何况,她同自己女儿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一份母爱的移情作用,所以叶梓允点了点头,笑道:“一起吹蜡烛吧?” “好啊!” 暖暖已经迫不及待,帮着叶梓允拆开了蛋糕盒子,在粉嫩的蛋糕上插上五根可爱的生日蜡烛,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叶梓允点燃一根一根的蜡烛。最后蜡烛全部亮起来的时候,照亮了她充满期待与惊喜的浅褐色眼睛,暖暖高兴地拍着手。 叶梓允凝视着她许愿的样子,五年里,每每想到自己的女儿,都只是一抹背影。她并不知道女儿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心里难掩一种空虚与迷茫,可此时此刻,她脑中幻想的画面终于有了颜色和正脸,她应该和这个女孩差不多吧。 暖暖一口气吹灭了五支蜡烛,叶梓允开心的为她鼓掌,“生日快乐。” “谢谢白姐姐!”暖暖笑得无忧无虑。 叶梓允欢喜地爱抚着她的发顶,小心地切割着蛋糕,蛋糕上还有许多精致的小动物和草莓。暖暖虽然最爱吃草莓蛋糕,但吃相仍然很文雅,家教很不错。 叶梓允担心她一整天吃太多了,笑道:“别吃多了,你可是吃第二个生日蛋糕了。” “没有。”暖暖嘴里塞得满是奶油,“我们要到晚上去另一个地方才会吃蛋糕。” “看来你的活动安排得很满啊。” “每年都这样,我们要去以前妈妈住的地方。” 叶梓允托腮替她擦了擦嘴角,“为什么呢?” “因为我爸爸说,那是我还在妈妈肚子里时妈妈住的地方,也是妈妈最快乐的时候。” “看来你的爸爸很爱你的妈妈。” 暖暖忽然很认真地坐直身子点头,“是很爱很爱很爱……比全世界人的爱还要爱!” 叶梓允情不自禁笑了,不得不去羡慕能拥有这个男人无比爱恋的女人。 眼见着暖暖吃完了第三块蛋糕,小肚子涨得像个球,她才说道:“嗯……我不能再吃了,再吃待会儿就不能陪我的妈妈吃了……” “好。”叶梓允重新打包好草莓蛋糕,“待会你带回去,明天还能接着吃。” 暖暖笑眯了眼,歪着身子抱住叶梓允的胳膊,柔软的小嘴唇在她脸颊上深深一亲。 叶梓允笑着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才牵着她的手站起来,“走吧,去找你的爸爸。” 暖暖拎着送给她的蛋糕,一同走向了拱桥。 “你的小哥哥没有跟着你?”叶梓允低头问。 暖暖叹了口气,“我刚看见一个花灯很漂亮,回头就不见他了。” 叶梓允一惊,她不是担心孟倾,他足以解决迷路这种小事,只是担心暖暖找不到自己的爸爸,“那你知道爸爸在哪里吗?或者,你有没有他的手机号?” “我……爸爸!”暖暖突然松开叶梓允的手,径直朝前跑去。 叶梓允担心暖暖会摔倒或撞到,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实在太多,而她又矮又小,一般人很难注意到她。叶梓允的目光也就牢牢跟着小不点,脚下情不自禁也紧跟了几步,只是暖暖毕竟小所以穿梭在人群里很方便,叶梓允显然很难跟上她,没多久自己反被人群淹没了。 “爸爸!爸爸!”暖暖扑进盛凯锋的怀里,一旁的孟倾和佟家兄弟都松了口气。 盛凯锋抱着她站起来,方方正正的蛋糕盒撞在他的手臂上,“谁买的?” “是白姐姐!白姐姐在那里呢……” 盛凯锋顺着暖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连佟家兄弟也掩饰不了对这位“白姐姐”的好奇。 只是朦胧夜色下,茫茫人海里,很难辨清远处的人。 “咦?白姐姐走了吗?” “你应该有办法联系她吧?”盛凯锋低头看着孟倾。 后者点点头,拨打着叶梓允的电话,只是一直没人接听。 “我……我很冒昧地打扰你,只是……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叶梓允很无奈的被眼前一个奶油小生挡住了去路,尴尬地干笑着,这是多老套的搭讪? “抱歉,我的女儿刚刚跑远了……” 奶油小生一惊,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叶梓允,好像并不相信的样子,“你有女儿了?” “对。”叶梓允抬起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枚钻戒很显眼。 奶油小生挠了挠后脑勺,点点头才肯放过叶梓允。 她松了口气,没想到自己买的钻戒还真有用,能省掉许多麻烦。 “糟糕。” 叶梓允想起暖暖,终于从人群里挤出来时,四下早已经没了暖暖的身影。 当晚,暖暖在军属大院的宿舍里睡着后,盛凯锋却仍然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手里点着一支香烟,却一口都没有抽,若有所思地盯着茶几上两个一模一样的草莓蛋糕。只是左边的蛋糕只剩下最后一块,而右边的蛋糕只吃了一块。 第五百二十章 你的姐姐叫什么 尽管暖暖睡得很晚,第二天依旧起得很早。 “爸爸。”穿着藕粉色睡裙的小女孩揉着朦胧的睡眼,已经攀上了盛凯锋的大腿坐好。 “早上想吃什么?”盛凯锋放下手里的报纸,柔和的目光如此刻窗外的晨曦。 暖暖双臂环着盛凯锋的脖子,像只小猫咪蹭了蹭,“我要吃白姐姐送的蛋糕。” “好。”盛凯锋抱着暖暖从藤椅里站起来,走向厨房,“暖暖有没有生爸爸的气?” 暖暖歪着头,不解道:“暖暖为什么要生爸爸的气?” “因为爸爸答应过你,今年过生日一定会接你妈妈回来的。” 暖暖摇了摇头,“暖暖不生气。” 盛凯锋开了冰箱,单手托着暖暖,右手取出昨晚的草莓蛋糕,“这是暖暖每年的生日愿望,爸爸却都不能帮你实现。” “暖暖知道,妈妈没有办法回来,爸爸比暖暖还要伤心。”小女孩的手轻轻爱抚着盛凯锋的头发,柔软得好像柳絮扑面。 盛凯锋动容地看向暖暖的眼睛,捋开她额前的碎发,神情意味深长。 “而且暖暖昨天的生日过得好满足。” “嗯?”盛凯锋用微波炉热着牛奶,道,“暖暖不是每年都说,生日总缺点什么吗?” “对啊,可是暖暖这一次的生日的确很满足。可能是我吃了太多的蛋糕……” 暖暖略显苦闷地看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盛凯锋叹了口气,在她的眉心印上一吻。 “爸爸,明年……后年……以后的生日,暖暖都要请白姐姐和小哥哥来。” 盛凯锋微怔,点头答应道:“好,现在先吃早餐了。” “嗯!” 阳光似乎也贪慕年轻稚嫩的容颜,照耀着暖暖的笑容像是草莓糖融化在盛凯锋的心里。 当天驱车回到安市市区,盛凯锋直接停靠在yuri中国外,sam和叶山亭已经候在了大厅。每年暖暖过完生日的第一天,都会和叶山亭他们一块儿去乡下姨妈家玩,为此暖暖一大早已经很兴奋了。 盛凯锋照例送他们离开后,才一个人回到城南7号。 昨晚一整夜他几乎没睡,眼底的青色显示出他的疲惫,刚进屋,扯开领带,整个人都乏力地倒在沙发里。可是他毫无睡意,眼睛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就像是在看自己一片茫然的未来。 在外人眼里,他事业有成还有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可只有他知道,他的心是空的。 缺了个人,就像四面的墙上缺了他和她的婚纱照,这个屋子也缺了个女主人。 盛凯锋成功夺回盛世集团打压了盛罡的力量后,重新高价买回了城南7号的公寓,就连屋子里的装饰和家具都和当年一模一样。他以为,只要住在这里,叶梓允会很容易找到他们。就连床头柜的旧手机里还插着旧卡,每天都充电,每个月交话费,只是从没响过铃声。 已经五年了,谁知道还要多少年呢?—— “明年、后年……以后的生日,暖暖都要请白姐姐和小哥哥来。” 暖暖的这句话突然出现在盛凯锋的脑海里,他倏尔揉着眉心坐了起来。 自己女儿的脾气他最清楚,对于他身边出现的女人,暖暖总是爱答不理,哪怕在学校,暖暖也没有中意的女老师。但是对这位“白姐姐”,倒是流露出异常的热情,让盛凯锋不得不疑惑和好奇。 想到昨晚送孟倾回去的那个小区,盛凯锋突然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从城南7号开车过去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可等盛凯锋开车进了小区后,他又迷茫了。 看着四周错落有致的高楼,他哪怕找来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他为自己的冲动和幼稚感到烦闷,下车后,他靠着车门点燃了一支香烟。 盛凯锋准备抽完烟后再去盛世集团查查美国那边有没有叶梓允的信息,只要暖暖不在家,他基本上不会待在家里,太冷清了。冷清得令他一遍遍想起五年前在叶梓允的病房里爆发的那一场争吵,也是两人之间第一次和最后一次的吵架—— “你真的抛弃我和孩子要走?好……你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 盛凯锋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是不是给了叶梓允永不回头的理由。 他冷笑着熄灭了烟头,心头的剧痛是尼古丁也麻醉不了的悲伤。 “……叔叔?”孟倾的声音突然从车头的方向传来。 盛凯锋微微抬眸,不远处的老树下,孟倾背着书包,神情疑惑。 他笑了笑,招手示意孩子过来,“出门?” “嗯,准备去市图书馆。”孟倾拉了拉肩头的双肩书包带。 盛凯锋站直身子开了车门,“上车,我送你。” “这……” “刚好有事找你。” 话已至此,孟倾埋着头坐进了副驾的位置,系上安全带后,悍马驶出小区,盛凯锋才又开口,“你看起只有八、九岁,没有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孟倾的眸色暗了暗,回道:“我跟姐姐住。” 盛凯锋注意着路况,心里却也大致推测出了孟倾的身世。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却有着同龄人不该有的老成和冷静,肯定是自小家中无父母依靠而独立惯了。 “暖暖承蒙你们照拂,我想当面致谢,不知能否给我你姐姐的联系方式。” 孟倾想了想,觉着没什么不妥,于是在盛凯锋的手机上输入了叶梓允的手机号。 “你姐姐叫什么?” 孟倾没忘记回国前叶梓允的叮嘱,回道:“yedda,我们几个月前刚从纽约回来。” 盛凯锋没有多说什么,一路沉默着送孟倾到了市图书馆后,自己又在车里发了许久的呆。 周一早晨例会,叶梓允搁在会议桌上的手机突然在静音模式下亮了起来。 她解锁后发现是一封陌生人发来的短信,“你好,我是暖暖的爸爸。谢谢你送暖暖的生日礼物,她给小猫取了名字叫奶渣渣。我想当面表达我的谢意,不知道你何时有空?” 叶梓允一怔,直到身边的同事拽了拽她的手,叶梓允才反应过来,是到自己介绍部门这一周业务规划的时候了。她赶紧揣手机到衣兜里,清了清嗓子,开始干脆利落地发表讲说。直到二十分钟后,会议结束,叶梓允才回到自己办公室。 她点开刚才那封短信,想了想,回复道:“刚才在开会,抱歉。我和暖暖投缘,你不需要特意感谢我什么,也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孩子喜欢就好。” 短信发送成功五分钟后,对方的回复已经传到了叶梓允的手机。 “也是我的心意,还请不要推辞。”看起来很客气,却又不容违背。 叶梓允咬了咬红唇,有点为难地支着头,绞尽脑汁地思索,还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下班后,叶梓允只有给苏白打电话场外求助,谁知道对方不正经地来一句,“她爸是单身吗?” 第五百二十一章 安奈商场 叶梓允满头黑线,说实话,她也并不清楚,虽然从暖暖的话里觉得她妈妈不在身边。 但叶梓允也完全没这方面的心思,更何况她知道暖暖爸爸对暖暖妈妈的爱意,绝对不是任何女人能够插足的。于是,她也认定暖暖爸爸对自己也绝对不会是这种意思。 苏白没辙了,再后来都是晚上入睡前了,叶梓允才想会不会是当爸爸的害怕自己女儿结交了陌生的怪姐姐怪阿姨,来查明正身?这么一来,叶梓允才想通,终于回道:“周三晚上7点,可以吗?” 短信发送后,叶梓允才注意到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她正在懊悔不该这个时候回复的,却没想到对方几乎是秒回,“好,安奈商场见。” 她先是一惊,原来这个点他也没有休息,可后来留意到见面地点后,她懵了。 叶梓允盯着手机屏幕上“安奈商场”四个字瞬间石化,比中了咒语的速度还要快,且无药可救。自从回了安市后,她从来没有去过安奈商场,就连商场的大门口和周边的几条街也刻意避开。为此苏白还很是不满意,安奈商场是安市最大最奢华的商场,正和苏白的口味,可是叶梓允说什么都不陪她逛这个商场。 甚至,从叶梓允的嘴里,都没有办法流畅自在地说出“安奈商场”这四个字。 第一次,盛凯锋带她去安奈商场,在停车场抢走叶梓允的手机对电话那头的叶鹤正说,她和他已经结婚。现在回想起来,这算是盛凯锋对她的求婚吧? 第二次,盛凯锋为她在商场买了套礼服,参加盛家主宅的宴会。 第三次,他们正式开始在安奈商场约会,在纪离面前,盛凯锋表露出强势蛮横的占有。 第四次,叶梓允去集团找他,额头受了伤,他宠溺得很温柔,然后去了安奈商场用餐,叶梓允一不小心吃了醋。 …… 太多与安奈商场有关的回忆,在今夜冲破了叶梓允的防线。 半夜孟倾迷迷糊糊醒来时,似乎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叶梓允的哭声。 这样的情绪一直影响到她的工作,好在每次都及时发现了问题,没有造成工作失误。 周三下午刚到下班时间,叶梓允一抬头就看见苏白站在门口傻笑。 “每次来都是这幅表情。你在演鬼片么?”叶梓允白了她一眼,“怎么来了?” 苏白大大方方地走进来,坐在叶梓允的对面笑道:“媒体人士,时间自由。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赴约,所以我来陪你。” “不用。” 苏白一愣,双手撑在桌上,说:“难道你建议更改见面地点?” “虽然我很想,但我并没有。” “这不就对了吗?”苏白敲着桌面,“那是你的地狱,没我陪着,还不知道你要出什么洋相。” 叶梓允关了电脑,开始收拾公文包,“我看你是为了见帅哥。” “可不是吗?听你说他女儿很漂亮,爸爸肯定帅啊!毋庸置疑的!” 叶梓允笑着挽过苏白的胳膊,一同出了办公室,“你肯当人的后妈?” “只要对方长得帅啊!”苏白得意地拍着胸脯,“怕什么怕,反正我有钱,我就是豪门!” “得得得。”叶梓允摁下电梯按钮,打趣道,“不都是你妈妈的钱吗?” 苏白叹了口气,捂着心口,“能别戳穿真相吗?” 叶梓允笑而不语,期间又和电梯里的其他同事闲聊了几句,到了地下停车场后,她忽而说道:“我送你到前面路口下,你自己该干嘛干嘛,别跟着我。” “为什么?”苏白拔高了尾音,“我可是专门好心来陪你的。” 叶梓允撑在车门上,叹息道:“是对方请吃饭,我怎么还好意思多带一个人?” 苏白上前嘁了一声径直拉开车门,“我都好意思,你怕什么?赶紧,时间来不及了。” 叶梓允无奈,只能载着苏白一起进了市区。花旗银行在安市总部的大楼位于cbd,进城到市中心还有一定的距离。加上又是下班高峰期,车流几乎全部都涌入市区,叶梓允和苏白也不得不被堵在路上。 没办法,叶梓允担心对方久等,只有先发了封短信表示可能会晚到。 “他回的什么啊?”苏白一把抢走了叶梓允的手机,一字一字地念道,“无妨。”话音落地她就笑了,“这男的是惜字如金啊!看来一定是多金的财主,只有他们才是这种口吻。” 叶梓允夺回自己的手机,苦笑。 在她看来,对方只怕十足的高冷疏远,不好接近,更是叫她怯场了。 半个小时后,安奈商场的日料店外,走过路过的许多人都朝店里张望着。 只因靠窗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白衣翩翩的男人,俊俏的脸蛋和清冷的目光,是岁月沉淀过后的潇洒神气。他低眉挽着袖口,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撩拨人心。他应该在等人,只是不知道谁才是辛运儿成为被他等待的人呢?有的路人来来回回,就是为了多看他几眼。 直到他对面的椅子被拉开,一个人匆匆忙忙地坐下,瞬时跌破路人的眼镜。 果然……果然这年头长得帅的都是男人的货啊! 围观的女同胞挥泪而去,却叫佟武不由得纳闷看向店外,“刚才好多人,怎么都散了?” 盛凯锋抿了口乌龙茶,“想吃什么自己点。” 佟武目瞪口呆,“少爷今天不是约了暖暖的白姐姐见面么?” “她来不了了。” “堵车吗?我来的路上也很堵。” “她的朋友在她车上突然犯了急性肠胃炎。” “哦。”佟武没再多问,翻开了菜单。 盛凯锋却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封短信,他总觉得自己是被女人敷衍了。 此时,苏白正在一家韩国烤肉店里海吃胡吃,嘴里塞得满满的五花肉和生菜,握着筷子指向叶梓允,嘟嘟嚷嚷道:“我真得了急性肠胃炎就怪你!” 叶梓允悠闲地喝着橙汁,笑道:“你这样吃下去,我不诅咒你也要得肠胃炎。” “呀!”苏白突然扬声,“不准胡说!乌鸦嘴。” 叶梓允好笑地别开头,看着桌上的手机,自己短信发出去半个多小时后,对方并没回复。 看来,约见面的事情,就此结束了吧。 叶梓允松了口气,结账时又给孟倾打包了外卖,送苏白回家后自己也终于能踏踏实实睡觉了。没有了见面的压力,没有了安奈商场的梦魇,接下来的一周她终于恢复往日工作的干劲儿,一举又带领整个部门创下新的业绩点,备受高管领导好评。 于是,正当叶梓允以为生活步入正轨时,没想到又收到了他的短信。 第五百二十二章 哈啾,感冒了 “我看了报道。很好。” 叶梓允光是琢磨他这简单的几个字,已经琢磨了十分钟。 她没想到上次接受苏白采访的报道刊登后,最后会被他看到,看来苏白上班的媒体公司也是安市挺有名气和市场的媒体公司啊。叶梓允又开始搜肠刮肚,不知道怎么回复。距离上次她临阵逃脱已经一个月了,期间她也没有见过暖暖,还以为她的爸爸不追究了呢。 “看来人家对你是真有意思。”苏白在微信里还配了个坏笑的表情。 “难怪你一直没有男朋友。” 苏白秒回,“喂喂,你什么意思啊?出来出来,把话说清楚。” 叶梓允莞尔低笑,顺手回了她四个字“自作多情”,彻底引发了对方的狮吼功,接连三四条语音咻咻咻地传来。叶梓允根本不用去点也知道她连珠带炮的辩驳话语,回了个微笑的表情后,索性退出了微信界面回到短信页面上,回复:“你怎么知道是我?” 她记得,暖暖一直叫自己白姐姐,不知道她的英文名。 “孟倾。” “……”叶梓允看着他的回复,不禁笑道,还真不是一般的惜字如金。 她同样简短地回道:“谢谢。”对于陌生人,她不习惯走得很近。 与此同时,盛世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幽静得只有手机短信短促的铃声。 佟家兄弟候在不远处,看着站在落地窗前低头把玩着手机的盛凯锋,他的另一只手还捏着刊登了叶梓允报道的杂志。整整两页的篇幅,没有一张叶梓允本人的照片,密密麻麻的黑字交代了叶梓允在美国的一些经历,以及现在回到安市成为了独立有魅力又成功的商务女性。 “她回了什么?”佟武问道,“两个yedda,是同一个人吗?” “嗯。”盛凯锋收起了手机,又盯着杂志,“是她。” 佟武松了口气,“之前还担心她和暖暖走得近,是不怀好意。” “不过,她是哈佛的硕士,又是纽约华尔街的红人,为什么要到安市呢?”佟文质疑。 佟武想了想,“不是说了她是安市人吗?” “其实令我很在意的,是另外一点。”佟文皱眉,“她曾经在h&y画廊做过策展人,这个职位和她的专业完全不对口。以她的资历,也完全不需要这份工作。而且,我们也都知道,纽约的h&y画廊近几年来最大的活动,就是为霍立昕的画作举行各种展览。她应该和霍立昕或多或少有过接触。” 佟武一惊,着急地上前一大步,“难道是霍立昕安插到暖暖身边的人?” 佟文点了点头,“的确不排除霍立昕想要抢走暖暖的意图,毕竟她的妈妈……” 说到这,佟文又被佟武狠狠瞪了一眼,而佟文自己也心如刀绞,说不下去。 盛凯锋却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久久凝视着手中的杂志,直到余晖在页面上铺开金红的微茫,他才又发了封短信,“约个时间,暖暖想见你。” 陈述的语句,好像叶梓允的任何意见都会被直接pass掉。 叶梓允苦恼地看着短信内容,自言自语道:“怎么总觉得这个男人越来越蛮横霸道了呢?”最开始还会询问她能不能见面、什么时候有空,现在倒好,更像是上级对她下达命令一样,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抱歉,我很忙。顺带提醒这位得了虚拟领导综合症的先生,注意语气。” 盛凯锋来来回回看了三遍,嘴角竟然情不自禁地上扬,叫佟家兄弟都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这个画面实在太美,温暖的夕阳透过敞亮的落地窗勾勒出男人挺拔精致的侧影,汗毛在细腻顺滑的肌肤上毛茸茸的微颤,他的笑容难得流露出了男人鲜有的爽朗朝气。佟家兄弟只觉得盛凯锋几乎要和阳光融为了一体,或者,他本来就是万丈光芒的太阳。 “她……怎么说?”佟武支支吾吾,都不敢问了。 盛凯锋挑眉,转身朝他们走来,“她不是霍立昕安插的人。” 佟文皱眉,“少爷为什么这么肯定?” 盛凯锋直接把手机抛向他们,绕到办公桌后取下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佟家兄弟凑在一起看着短信内容,的确也无话可说。 “打听清楚,她在哪里上班,这个记者应该知道。”盛凯锋交代。 佟武看向文章开头,苏白的名字印刷得十分清楚。 这一头,叶梓允回了盛凯锋的短信后,左等右等等不到盛凯锋的回音,不禁冷笑道:“哈,这人还有没有做人的基本常识啊?不该道歉么?” 叶梓允随手把手机扔在床上,踱步到客厅,做完作业的孟倾正从厨房出来。 “姐姐,尝尝西瓜。” 小男孩抱着切成两半的西瓜在沙发坐下,叶梓允捧走一个,勺子已经插在了西瓜里。 孟倾学着她的样子,盘腿坐着,一面看着电视里的动画片,一面大口大口挖着西瓜肉吃。 “时光啊,你见过暖暖的爸爸,他是什么样的人啊?” 孟倾扭头看着叶梓允,思忖着说道:“成熟稳重的成功男人。” 叶梓允撇了撇嘴,“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我看他应该是个憔悴沧桑的老男人。” 她狠狠挖了一大勺的西瓜肉包在嘴里,像是咀嚼了满嘴的烦闷。 孟倾反倒认真地想着,“嗯,是挺沧桑的,但一点都不老,是很有故事的男人。为人,也很温和,很宠爱暖暖的。” 叶梓允挑眉,没有多加评论,又问道:“这几天,暖暖还来找你吗?” 唰的一下,孟倾的脸彻底红了,默默地含着勺子点点头,“她还叫我去她家里看奶渣渣。说奶渣渣已经会用猫砂了,很乖,很粘人的。” “那你再去他们家的时候,拍张她爸爸的照片给我看,好不好?” “好。”孟倾点着头。 叶梓允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复又继续对付怀里的西瓜,一勺一勺挖得又深又大,流出许多甜美的西瓜汁,吃得她十分享受,“好甜啊!” “对,暖暖送来的时候就说很甜,是她爸爸买的。” “……咳咳咳咳……” “姐姐,你没事吧?”孟倾急忙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叶梓允勉强挥着手,干咳着说道:“没事……呛着了……” 真是吃人的嘴软啊,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遭了“报应”。 “哈啾。”盛凯锋坐在沙发上揉了揉鼻子。 暖暖依偎在他的怀里翻着童话连环画,关切地问道:“爸爸感冒了吗?” 盛凯锋摸着她的头,笑道:“没有,是妈妈在想我们。” “真的吗?”暖暖突然开心地不停打着喷嚏,“哈啾……哈啾……哈啾……” 盛凯锋宠溺地看着她,浅笑不语。 “爸爸,我打了好多个哈啾,是妈妈不停地在想我们吗?” “嗯。是。” 暖暖欢喜地手舞足蹈,抱着蜷缩在一旁的奶渣渣还在不停的“哈啾”。 “哈啾……”叶梓允洗手的时候照着镜子,自己不会又感冒了吧? 第五百二十三章 道川画廊 此后的一个星期,叶梓允没有再收到盛凯锋的短信。 “yedda姐还在等电话啊?”助理来找叶梓允汇报某项目的进程时,瞥见叶梓允一直在看手机,平时叶梓允专注在工作上,手机经常忘记放在什么角落里,而这几天却总是见她时时刻刻攥在手心里。 叶梓允在文件上签了字,勉强说道:“等一个人的道歉,不过现在看来,是我要求太多。” 助理自然听不懂,“哦”了一声后,叶梓允也彻底把手机忘在了一旁,不再惦记这桩事。 又过了一个星期,叶梓允和同事们在小会议室里集体加班。会议桌上堆满了笔记本电脑和各种冷掉的咖啡、吃了一半扔了卫生纸的外卖,零散的图纸和演算草稿铺在每个人的手边。有人埋头在电脑键盘上飞速敲打,有人双手插进头发里十分痛苦煎熬得抓狂。 半年度的业务考核,忙得这群人都快要疯了。 助理穿梭在每个人的面前,替他们收拾各种外卖袋子和外卖饭盒,突然听见了熟悉的铃声。响过之后又断了,助理没在意,正要走时又听见了手机铃声,弱弱的闷闷的,好像是什么东西压着。 “yedda姐,你的手机好像一直在响呢。” 叶梓允正同另一个同事讲他的数据有问题,听见助理提醒她,她才迷茫地在一堆文件里翻找着手机。助理扔了垃圾也来帮忙,找了好几分钟才最终在一条薄毯子的下面找到。叶梓允谢过后解锁屏幕,三通未接来电,都是来自暖暖的爸爸。 这还是他们之间第一次通电话,这么着急,难道是暖暖又一个人跑了? 叶梓允心惊,有点纳闷,还在犹豫是否要回拨时,短信来了。 “周末有空吗?” 助理凑过头来笑道:“是yedda姐的老公吗?” “……不是。” “哟,那是苦苦追求yedda姐不放,哪怕yedda姐已婚也要一往情深痴心等待的男人?” “……”叶梓允满脸黑线,很是无语,现在年轻小姑娘的想象力不去写小说都浪费。 她挑眉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并没有回复他的短信。 毕竟刚才三通电话都没有接,现在马上回复,只怕对方还误以为她是故意不接电话。 索性等到了午休时间,叶梓允和助理在茶水室热便当吃时,她才回了短信。 “有事?”先试探一番对方的目的。 对方回复的速度很快,“想要表示感谢,和抱歉。” “原来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啊。”叶梓允看着短信喃喃自语,端起玻璃杯喝了口白水。 助理从微波炉里端出叶梓允的饭盒,笑道:“原来yedda姐一直等的道歉就是他。” 叶梓允笑笑没说话,只是同样简单干脆地回复道:“不用。” “关于暖暖的一些事,我想和你聊聊。” 助理挨着叶梓允坐下,揭开饭盒的盖子正好看见这条短信,“他前一秒还在道歉,怎么后一秒就好像yedda姐欠了他钱似的。对方什么人啊?” “怪人。”叶梓允锁屏了手机,不再搭理,开始吃孟倾为她准备的外卖。 本来就是,怎么有人道歉是这么没诚意的? 分明是想要警告自己远离暖暖,却还要说什么感谢和道歉,冠冕堂皇。 叶梓允咀嚼着嘴里的饭菜,省得再看手机一眼,唯恐自己吃了不消化。 二十分钟后,助理在水池里哗啦啦地洗着自己饭盒时,叶梓允才咽下最后一口饭菜,放下勺子,回复了对方:“如果你是为暖暖的安全考虑,我会保持适当的距离。只是孟倾和暖暖都是小孩,我认为他们接触并没有什么问题。” “yedda小姐,我认为你误会了。” 叶梓允挑眉看着这句话,这好像是对方第一次称呼她的名字。 第二条短信很快又发来,他说:“我是想能让暖暖多和你接触,如果不麻烦的话。她从小十分讨厌我身边的女性,我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女性朋友来引导她,毕竟暖暖是个女孩。所以,才会唐突请求能与yedda小姐见面详聊。” 叶梓允一惊,他竟然不是担心自己会是怪姐姐? 她倏尔又想起了暖暖之前说的话,这孩子的确很排斥女性长辈,却偏偏和自己很要好。 这也是让叶梓允感到诧异和惊奇的地方,没办法,谁叫她也很爱暖暖,很投缘呢? “周六上午十点,道川画廊。”叶梓允摁下发送键,答应了和对方的见面。 正好,她那个点本来也是要去道川画廊谈事情,一起解决了。 盛凯锋似乎为表态度,很认真地回道:“不见不散。” “哟,这么快约好啦?”助理又凑过头来笑道,“只是这四个字好像你们真的在约会。” 叶梓允白了她一眼,收起手机,摆出了上司的威严,“这么闲,把我的饭盒也洗了。” 助理的嘴一瘪,委屈似的应道:“哦,好吧。” 刚伸出手就被叶梓允打了回去,“得了,瞧你那样,赶紧回去帮忙,你的任务还没完成。” “哎,我倒是宁愿帮yedda姐洗碗呢。”助理拖着疲惫的身子出了茶水室。 叶梓允摇头笑了笑,看向窗外蔚蓝透彻的天,心情竟舒畅得惬意。 这样的感觉,是她在美国五年从未感受过的。 回家,距离记忆里的爱如此之近,果然是好的。 周六上午,叶梓允如约赶到道川画廊,没有临阵再逃。 道川画廊在安市近郊的艺术中心圈子里,这一带聚集得都是文艺人士,颇有氛围。就连每一栋建筑都是出自前卫潮流的年轻建筑师之手,形态和结构都与众不同。他们在尽情的享受生活,尽情的释放内心的悸动与活力。 叶梓允开车进来时,像畅游在未来的时空里,是一种充满了艺术浪漫又高冷的科幻感。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韩式微卷慵懒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戴着一副镜框上沿微微飞翘的棕色墨镜,一袭咖啡色的碎花吊带长裙配了一双中粗跟的休闲凉鞋,露出脚背优雅的线条,款款走向中心广场。 只要穿过广场,道川画廊就在北面的全玻璃打造的鸟巢形的矮楼里。 这里很空阔,叶梓允也大胆地低头玩着手机,叮嘱孟倾别忘了楼顶晒着床单和被套。 这时,苏白突然发了微信过来,“啊啊啊,现在大老板来了,好帅啊!” 叶梓允盯着屏幕上硕大的动态花痴表情只是抿嘴浅笑,还没回复,苏白又发了条过来。 “我打听过了,单身,我要展开轰轰烈烈的爱情攻势!” 叶梓允抿了抿红唇,只能回道:“愿你成功。” 盛凯锋正好这时候从南面的一栋楼里走出来,身旁几个主任和主编陪同。 他们没想到周六一大早自家的大老板就来到他们媒体公司视察,好在一切井然有序没出什么乱子。唯一的澎湃,恐怕就是此刻在办公楼里激动不已的女同事了。 “需要我们送老板您回去吗?” “不用,我还有事。”盛凯锋看了看手表,抬眸看向北面的道川画廊。 却就在瞬间,盛凯锋看见眼前这抹女人的背影,碎花长裙翻飞,是她! 第五百二十四章 爱情的背影 盛凯锋懵了,脚下迈开几步又后退了几步,僵硬得瞠目结舌。 身旁的人都不解的面面相觑,正要开口询问时,盛凯锋突然箭步流星似的冲了出去。 他知道是她,哪怕只是一抹低头的背影,他也知道一定是她! 盛凯锋追向叶梓允,每一步都踏踏实实地踏在心上。 他想要开口喊她,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来,他紧张,他害怕,他惶恐不安。 眼见她近在咫尺,一辆吉普车突然从西面开来,硬生生挡住了盛凯锋的视线,等它开走时,叶梓允已经不在了。好像她从来都没有存在多,只是盛凯锋的幻觉。他无奈地刹住脚步,茫然地环顾左右,突然转身追着吉普车跑去。 车里的叶梓允坐在后排,根本不知道后面有人在拼命地追车。 “你约我十点,结果比我来到得晚。”叶梓允撑在前排副驾的椅背上,看着开车的人。 他笑了笑,“哎呀,昨晚有球赛。” 这人一身嘻哈打扮,侧分的齐肩长发上系着五颜六色的彩绳和珠子,根本不可能将他和典雅宁静的新中式风的道川画廊联系起来。但他的的确确是道川画廊的老板,也是霍立昕的朋友。之前叶梓允在纽约的h&y画廊为霍立昕策展时,结识了他。抛去霍立昕这层关系,叶梓允和他也很聊得来,所以当他联系说有事找叶梓允时,她并没有拒绝。 “你现在不去开门,去哪里啊?” “哥还没吃早餐呢,所以才载着你啊,怕你傻站着等太久。” 叶梓允无奈地笑了,知道他住在园区里的宿舍,肠胃又挑剔,想来也是这里的食物不满足他的口味,“岂不是没遇见你,我也只有干等的份儿?” 对方呵呵两声算是回答,叶梓允低头看了眼时间,还好,很充裕。 手机突然又收到一份微信,是苏白发来的,“听说大老板二话不说追着一辆车跑。” “什么意思?”叶梓允回道。 苏白回了个摊手的动态表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吉普车后,盛凯锋满头大汗地紧追不舍。身上的白衬衣已经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致的曲线,隐约还能看见诱人的肌肉线条。可他却全然不在乎,他的眼里只有叶梓允,所以当一辆大巴频频冲他摁着喇叭时,盛凯锋险些没躲开。 阿允……阿允…… 他心里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干渴的嗓子眼像是在冒火,一点声音都说不出来。 吉普车已经开上了大道,这里来往的车子比园区里多得多。 盛凯锋又追了没几百米,在十字路口,好几辆连着的大巴车开来,硬生生阻断他的前路。 他不得不退回人行道,等大巴车全部开过后,视野里早已经没了吉普车的踪迹。 这一瞬间,盛凯锋的心像是被人撕裂开一道口子,很空、很痛、很懊悔。 他明明已经看见她了,他明明已经追到这里了,为什么…… 盛凯锋猛吸一口冷气,一脚狠狠踹向路边的花坛,双手疯狂地抓着头发,隐忍低吼。 风萧萧地吹拂着地上的尘埃,就像她突然的离开和突然的回来,什么都没有留下。 吉普车在一家早餐店外停下后,某老板点了传统的中式早餐,一口一个小笼包子。 叶梓允吃过了,所以只是低头发短信,“我要耽搁一会儿,今天肯定会来,放心吧。” “和谁聊天呢?lucian么?” 叶梓允不答反问道:“你今天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想你呗。你回国了都不和我说,我都是前天找lucian的时候,他电话里和我说的。” 叶梓允垂下眼睑,她回国的事,根本没有告诉任何人。 “其实是正经事,我想办一场lucian的画展,他说没问题。只是,我有问题。” 叶梓允好奇地看着他,“你自己想办活动,你还有什么问题?” 对方叹了口气,抱着豆浆啜饮着,“我想借用lucian的名气给道川画廊宣传一把,所以我追求高质量又有宣传价值。毕竟这是lucian再度拿下国际大奖后,在国内首次展示他的得奖画作。如果我们不是朋友,只怕也拿不下授权。 “但是我手下给了我几套方案,我都觉得,怎么说,反正不满意。所以我想找你帮忙,毕竟你是最了解他画作的人,而且你又有相当丰富的经验。我在纽约看过你策划的好几场展览,简直是触动我心啊!能给观赏者另外一种冲击,又正好和画作的内容相得益彰……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叶梓允当然知道,霍立昕曾经说过,她是他的灵魂,他的缪斯,当然相得益彰。 只是,她刻意想要回避和霍立昕相关的一切。 所以她拒绝了,对方当场崩溃,苦苦哀求,好像道川画廊破产就是她的错。 叶梓允没办法,只有答应考虑考虑,对方立刻将她是菩萨似的供起来。 “好啦,少贫嘴了,差不多你的画廊也该开门了,我约了人在那见面。” 吉普车又沿原路返回了园区,停在停车场后,两人步行到了中心广场,盛凯锋早已不见。 叶梓允低头看着手机,之前她发送的短信到现在都没人回,估计在开车吧。 “想要喝点什么?” 画廊开了门后,叶梓允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新中式的太师椅触手生凉。 “你这里不是茶最好吗?我要喝茶。” “好嘞,刚好昨儿新到了一批黄茶,我还没试过,今儿给你尝尝鲜。” 叶梓允浅笑着点了点头,手机搁桌上,随手从身后的书架上抽下一本画册打发时间。 烈烈骄阳下,盛凯锋汗流浃背地找过所有他能找的地方。 没有那辆吉普车,也没有叶梓允。 难道只是一场梦吗? 盛凯锋在园区里里外外都找了遍,最后筋疲力尽地回到中心广场。 他是在这里看见她的,她还会出现吗? 盛凯锋不知道,他更不知道叶梓允就在他面前这栋建筑的楼上,与他不过一扇玻璃窗。 他喘着粗气地拨通了国际长途,急躁地质问:“她是不是回国了?”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盛凯锋怒火中烧地低吼道:“不知道?你们除了不知道还会说一句别的中文吗?五年了,整整五年,我问你们什么你们都不知道!”他无奈地扶额,转身背对着道川画廊,抬头迷茫地望着天空,“查护照……查她的出入境资料……now!” 盛凯锋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此时太阳炙烤大地的高温,一如他心里的烦躁和疯狂。 叶梓允品了一盏茶的功夫,手边看完的画册已经堆了十多本,可她要等的人还是没来。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到饭点了。 叶梓允撇着嘴看向窗外的中心广场,空落落的,一个人都没有。 她叹了口气,解锁手机屏幕,还是没有回她的短信。 “你到底还来不来?”叶梓允输入这句话后,摇摇头,删掉了。 过了几秒钟,她又重新输入:你还来吗? 光标闪烁在问号后,叶梓允咬着红唇,还是摁下了手机的锁屏键,拎着包起身。 “要走了吗?”画廊的老板抬头询问。 “嗯。”叶梓允抽出现金付账,“估计,我是被放鸽子报复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暖暖的爸爸 叶梓允回到自己车里,开了冷气,见手机还是没反应,才戴上墨镜踩下油门离开。 红色的轿跑刚开出一米开外,盛凯锋就垂头丧气的从另一侧入口进来。 同一片蓝天下,拥有太多巧合,巧合的相遇,和巧合的……失之交臂。 就像老天爷的玩笑,在闷热的季节里往盛凯锋头上泼了盆冷水,寒进心里。 这一天后,盛凯锋的生活彻底被打乱。 佟家兄弟也听说了,顿时神情大变,手忙脚乱地开始调查叶梓允的行踪。 整整一个星期,盛凯锋的心情就像这座连着七天不见雨水的城市一样,干涸燥热。 一点消息都没有,叶梓允的护照、出入境资料、航空公司的机票……没有可以证明她已经回国的事实。哪怕他们在安市动用所有的力量追查叶梓允,同样一无所获,如同五年来的每一次调查。最后,佟家兄弟也很不愿意承认,盛凯锋恐怕是思念之下错认了旁人。 对于这样的结论,盛凯锋不相信。 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心跳的感觉,他不会认错,是她,她肯定躲起来了。 “佟叔叔,爸爸这是怎么了?”暖暖稚嫩又关切地守在盛凯锋卧室门外。 自从调查无果后,他一言不发地回到家里,把自己关在卧室,整整三天不说话、不见人。 佟武牵着暖暖的手安慰着,如果不是想到卧室里有小冰箱,估计他们要动用武力破门而入了。而眼下,佟武只是和佟文商量送暖暖到叶山亭家去暂住。叶山亭当时在办公室问他们原因,佟家兄弟也没隐瞒,直接告诉了他们事情经过。 彼时sam正在上茶,听说叶梓允回来了,当即洒了一手的茶水。 “我姐回来了?”叶山亭皱眉疑惑,“可是她并没有和我联系过。” 佟文叹了口气,“我们担心,是少爷认错人了。” “我也会多加打听,今天暖暖放学,我会安排sam去接。” 佟家兄弟没有久留,安排好事情后,起身告辞。 叶山亭和sam送他们到写字楼外,又聊了些公事,一直到他们开车远去,sam才回头向叶山亭低语道:“大哥没说过这件事啊?叶梓允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哥未必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们的。”叶山亭幽幽地说道,“更何况,如果是叶梓允要求他绝口不提呢?毕竟她现在改了名字,换了国籍,盛凯锋不知情是根本找不出来的。她整个人都不再是过去的叶梓允。哪怕她回到安市,也不想再和过去的自己有所牵扯。” “所以亲弟弟也不要了么?”sam眉头紧拧,脸色很难看。 叶山亭浅笑着拍了拍sam的肩头,“不是不要,只是她还没从过去走出来。” sam一时沉默。 “越是努力想要抛弃过去的人,越是想要和过去斩断关系的人,越是会深陷过去难以自拔。”叶山亭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流露出不和年龄的老成与悲痛,“所以我们不能着急,只能等待。她总有一天会在过去里喘不过气,而呼救的。” “但盛凯锋见到叶梓允的事,我们要不要通知大哥?” “缘来缘去的事情,不必较真。” sam正要开口,忽听一阵咚咚咚的电子摇滚乐从远处传来,一辆绚烂亮红色的敞篷跑车应声轰鸣停在写字楼外。一个红发男孩搂着副驾的金发美女深情热吻,左耳的钻石耳钉夺人眼目。后排还有两个妖艳的女人像是女妖似的揽着他的脖颈,扭来扭去。三个女人身上的衣服料子加在一起只怕都做不成一件完整的衣服,个个露着小腹和大腿,涂着艳红的口红,笑得眉飞色舞。 男人搂着她们走来,嘴里还嚼着口香糖,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全是痞子气。 保安面面相觑,不仅不敢拦,还只得恭恭敬敬地颔首行礼。 “怎么今儿知道我要来,都来门口对我行礼啊?” 男孩玩世不恭的笑声逗得身旁的女人们都笑了,可叶山亭和sam却毫无笑意。 “小霍总,今天来上班?” “哈哈!叶大哥果然比我还要幽默。我打算要一间会议室,搞点事情。” 话音落地,霍立川捏着美女的翘臀一掐,惊得女孩子满脸绯红,“真是流氓。” “流氓?”霍立川凑到她耳边轻笑,“待会看你求不求我变得更下.流一些。” “……讨厌。” 霍立川得意地仰头大笑,左拥右抱,当叶山亭和sam完全不存在,径直走进大厅。 sam气恼地咬牙切齿,“霍立川太欺人过甚了!隔三差五带不同的女人来这里,他当这是他哥的心血吗?这里可是办公大楼啊,多少人在为了生计忙碌挣钱,他却……” “谁叫大哥把yuri中国留给他,自己回了美国呢?” “我们就不能管管?” “不过是个为情所伤的孩子,耗了五年,由他去。”叶山亭满不在乎,“通知保安,无论霍立川选了哪层楼的会议室,都让那层楼的员工到休息层办公。” sam没办法,只得依照叶山亭的命令办事。 休息层是平时闲置不用的办公楼层,但保洁阿姨每天依旧定时打扫,为的就是这种情况。 叶梓允显然不知道自己掀起的轩然大波,每天依旧在办公室里忙碌着。 午休时间,她和助理在茶水间吃饭,没想到助理会突然提及暖暖的爸爸。 叶梓允愣了片刻,助理还一个劲儿地追问:“那天见面到底怎样,你都不肯说。” 是啊,自从那日之后,这位助理祖宗每天都要问个几遍,叶梓允不回答她只怕明天也别想轻松,只好一面搅拌着面前的肉丸汤,一面说道:“那天他没来。” “啊?”多么无助又失望的感叹,一如叶梓允那天的心情,“不说‘不见不散’么?” 叶梓允白了她一眼,“我从十点等到十二点,还要我变成石头一直等吗?” 助理咂咂嘴,无话可说,“我还想说可以看看帅哥的照片呢。” 叶梓允叹了口气,“是不是帅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肯定小气,说不见不散只怕也是在报复我上次放他鸽子。” “你们没再联系了?” “没。” “太可惜了。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要不要关心问问?” “非亲非故,我哪来的关心?” 叶梓允无奈地摇摇头,天气热了也没有胃口,面前的饭菜还剩了大半却已经吃不下了。 她收拾之后回到办公室,却没想到刚推开门就看见孟倾在里面,居然还有暖暖。 叶梓允目瞪口呆,搞不清状况,瞬时呆立在门口。 “你慢点吃。”孟倾把自己的便当都给暖暖吃了,还时不时叮嘱她多喝点汤。 叶梓允走进去关上门,这才惊动了孟倾和暖暖。 “这……你们……”叶梓允还没问出口,却见暖暖一边流着泪一边咽着饭菜,很艰难。 怎么回事?叶梓允纳闷,难道真是暖暖的爸爸出了意外? 第五百二十六章 妈妈不会离开你 叶梓允到茶水室为他们端来两杯橙汁,又洗了自己前几天买的樱桃,才回到办公室。 “怎么回事啊?下午你们不是还有课吗?” 叶梓允挨着暖暖在沙发上坐下,刚刚开口问,暖暖已经忍不住嚎啕大哭。 叶梓允抱紧她,像是爱抚一只小猫咪似的,探究询问的目光看向孟倾。 孟倾这才告诉叶梓允,暖暖的爸爸不知道怎么了,一整天一整天地关在卧室里,暖暖后来被送去了舅舅家住。虽然舅舅对她很好,可是暖暖还是担心爸爸,舅舅又什么都不肯说,暖暖烦闷之下自己跑了出来,却又害怕自己擅自跑回去惹得爸爸更不开心,才到实验小学找了孟倾。 孟倾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又是一个人跑来找自己,肯定不会随随便便任由她在街头无处可去。问她吃过饭没,暖暖也是摇头。孟倾看着太阳毒辣,担心她连水都没喝过,所以和班主任说明情况后,请了假,带着暖暖来找叶梓允。 叶梓允听完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毕竟她并不清楚暖暖的爸爸出了什么事。 她只能哄着暖暖止了眼泪,想着午休时间很快过去,外面大办公室一会儿就会有很多人上班。暖暖要是哭起来肯定会影响他们,于是叶梓允也给自己的上级打了电话请假,最后收拾好孟倾的便当,才开着车载着他们回了出租公寓。 “暖暖哭了这么久,要不要睡觉呢?”叶梓允抱着她进了自己的卧室。 暖暖哽咽着摇头,糯软的声音都是湿润的,“暖暖不困,不想睡。” 叶梓允抱着她一块儿躺在床上,可是暖暖粘着她,小肉手抱着她的脖子不松开。 叶梓允笑着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怕,姐姐一起陪你,好不好?” 暖暖的睫毛还盛着晶莹的泪珠,久久凝视着叶梓允的眼睛,好像在掂量她话里的真假。 “姐姐不准骗我,大人最喜欢骗小孩了。” 叶梓允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尖,“这么可爱的糯米团子,姐姐舍不得,只想咬一口……” 叶梓允说着,抬起双手装作要吃人的老虎模样,逗得暖暖满床乱跑,啊啊大叫。 叶梓允一旦抓住暖暖就开始挠她的痒痒,没一会儿,屋子里回荡着她们的笑声比午后的阳光还要灿烂。孟倾在隔壁的次卧,时不时抬头笑笑,又继续埋头做作业。小半个小时后,笑声渐渐止了,叶梓允侧躺着身子给暖暖讲故事。 暖暖始终抱着她的胳膊不放,认认真真地听着,“爸爸没给我讲过这个故事。” “姐姐讲得好,还是爸爸讲得好啊?”叶梓允调皮地眨着眼睛。 暖暖想都不想地回道:“姐姐讲得最好!” 叶梓允乐了,抱着暖暖在她额间一吻,“我们的暖暖最乖。” 她乐呵呵地笑开了,小孩子的烦恼似乎总是如此,在几声笑声后一切都释然了。 不知不觉中,暖暖睡着了。 叶梓允依旧侧躺在她身边,轻轻捋着她脸颊两侧的头发,轻哼着摇篮曲。 直到暖暖的呼吸变得深沉又均匀,叶梓允才悄悄抽出自己的胳膊,踮着脚关上卧室的门。 “时光。”叶梓允敲了敲次卧的门,低声问道,“暖暖是今天才跑出来的吗?” “嗯。”孟倾在书桌前扭过身子看着她,“现在学前班应该快放学了,她的老师应该已经通知了她的爸爸和舅舅了吧。” 叶梓允也是这样想的,孩子不见了,还不知道她的家长现在急成什么样。 她咬了咬红唇,看样子还是不得不联系暖暖爸爸了,虽然她很不情愿。 叶梓允关上了次卧的门,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拨打暖暖爸爸的电话。 听筒里的嘟嘟声响了很久,电话一直没人接听。 叶梓允无奈地自言自语道:“这人不会连自己孩子丢了都不知道吧?” 她踱步到阳台,继续打电话,还是没人接。 叶梓允叹息着感慨,遇着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了么?会比孩子还重要? 她又回到床边坐下,替暖暖掖好被角,又继续给她爸爸打电话。 说不定他正在外面心力交瘁的找孩子,没有注意到手机呢? 叶梓允强迫自己要多点耐心,只是一次次重拨号码的时候,越来越显得漫不经心。 终于在第n次后,电话接通了,叶梓允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电话那头一直没人说话,只有很沉重的呼吸,叶梓允也是很久没听见嘟嘟声后才终于反应过来,她猛地站起来,激动地问道:“你好,请问是暖暖的爸爸吗?” “……”对方除了呼吸也只有呼吸声。 叶梓允皱了皱眉,又重复了一遍,对方还是没有回应。 直到她转身开门到了客厅,才有意扬高声音追问,这才终于惊醒了此刻醉酒的盛凯锋。 他倒在卧室的大床上,拉着厚重的遮光窗帘,床上和地上都是凌乱的空酒罐,就连空气里都杂糅着烦闷粘稠令人不适的酒精发酵和香烟的味道。他突然睁开眼,只是因为他感觉到好像叶梓允就在他身边,在说着什么。 可当他睁开眼后,光阴交织在沉闷的屋内,除了他,根本没有别人。 他心灰意冷,那日的错过,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外人面前光鲜亮丽的他,却在面对叶梓允的时候不堪一击。 这才是最真实的他啊。 盛凯锋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的时候,手机里突然响起女人不耐烦的声音,“喂,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在听电话?但是现在你的女儿在我这里……怎么听起来像是绑架犯?总之,我这话的意思是,暖暖在我这里很安全,你不用着急,晚些时候我会送她回家。她现在情绪不是很稳定……” “……”盛凯锋犹如鲤鱼打挺猛地坐了起来,迷茫的双眼终于恢复了几分神采。 他没有听错,这个声音……不会听错的。 他胡乱的在床上找自己的手机,终于牢牢握在手里的时候,他突然好害怕这只是一场梦。 叶梓允简单讲了讲暖暖的情况后,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听,正准备挂了电话再发一封短信的时候,卧室里的暖暖突然梦魇地大喊道:“妈妈!妈妈!” 叶梓允急忙转身回到卧室,看见暖暖满头大汗,小胳膊无力在空中抓着什么。 她担心地上前放下手机握住了暖暖的手,轻声细语地说道:“别怕,只是噩梦。” “妈妈……妈妈不要走……”暖暖紧紧抱着叶梓允的手,小眉头皱成了麻花。 叶梓允痛心地叹了口气,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床上,抱她入怀,“乖,我不会走的。” 暖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嘴里的呓语渐渐淡去,在叶梓允的怀里又踏踏实实地睡着了。 叶梓允又哼起了摇篮曲,已经忘了自己还没挂断电话。 而电话那头的男人,此刻正疲倦地坐在床尾,一只手握着电话,一只手捂着脸,浑身都在颤抖,一行行眼泪从他的指缝间缓缓流淌。拼命隐忍压抑的啜泣声,终于在手机消耗完最后的一格电后,演变成了近乎癫狂的大笑。 佟家兄弟刚刚匆匆忙忙地进屋,就听见盛凯锋又像哭又像笑的大喊声。 第五百二十七章 上天的照拂 —— “爸爸,暖暖喜欢和白姐姐在一起,暖暖今天能去找白姐姐吗?”—— “白姐姐就像妈妈一样温柔,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白姐姐刚刚在亭子里和暖暖一起吃了蛋糕,和爸爸给我买的一模一样。” ……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发现?”盛凯锋惊目乍舌地自言自语着。 他是在道川画廊前看见的叶梓允背影,他怎么就没有好好想过为什么叶梓允会出现在哪里?他完全应该把叶梓允和yedda联系起来的,她绝对不是偶然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道川画廊,她是yedda,她是来赴自己约的! 盛凯锋越想越兴奋,猛地站起来,一只手摩挲着唇边的胡子,脚下来来回回踱着步。 明明暖暖这么排斥女性长辈,却独独亲近“白姐姐”,这是多么明显的征兆啊! 盛凯锋双手叉腰昂起头,他突然好痛恨自己的后知后觉,但是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松。他大步走向窗户,哗啦一声拉开窗帘,明媚又刺眼的阳光一拥而入,照耀在他的脸上像是上帝的亲吻。 他眯着眼,右手手掌挡在眼睛前,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受到了上天的照拂。 叶梓允回来了,就在他的身边,和他们的女儿在一起。 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 盛凯锋激动地笑开了,有,当然有!一家三口的团聚,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而这样的日子还远吗? 他得意地展开双臂欢呼,像是丛林里自由自在的生灵,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客厅里还在商议如何是好的佟家兄弟一怔,面面相觑,还当他们出现了幻听,下一秒盛凯锋却已经昂首阔步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得意欢喜之情喜于言表,“叫钟点工把屋子全部打扫一番,还有……通知安奈商场的总经理,所有当季新款的女式服装、鞋子、包包、化妆品和首饰都给我备一份,我会亲自过目挑选……现在我该洗个澡了……” “……少爷……”佟武还没来及开口,盛凯锋像是快乐的小兔子蹦跶进了浴室。 佟文纳闷地挑着眉头,没一会儿听见浴室里传来了盛凯锋吹口哨的调子。 两兄弟彻底傻了眼,“哥,是刚才我们进门的打开方式不对?” 佟武摇摇头,“不,可能是我们在和假的少爷说话。” “那这钟点工……这安奈商场……还要通知吗?” 佟武迟疑地不知所措,“商场的事还是等少爷出来再说吧。” 盛凯锋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钟点工已经在卧室里忙碌了,佟家兄弟却一本正经地盯着他。 “这什么眼神?”盛凯锋不解地低头看着自己,“我衣服穿反了吗?” “少爷。”佟文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暖暖今天中午从学校……” “啊,我知道。”盛凯锋一壁顺着自己的发型走来,“我还知道她在哪里。” 佟武吃惊,“少爷知道?我们和叶山亭找了一下午。” 盛凯锋抱起蹭着自己的奶渣渣,眼神柔和如水,“晚上有人会送她回来。” 佟文皱眉道:“是有人绑架了暖暖?” 盛凯锋坐在单人沙发里抚摸着奶渣渣的头,浅笑道:“别总把人心想的险恶。” “……”佟家兄弟目瞪口呆。 佟武拽了拽佟文的衣角,挤眉弄眼地示意着,“这还是咱们的少爷吗?” 佟文无奈地耸着肩,他也想知道,估计是酒精中毒了? “总之,我现在要马上通知叶山亭,叫他们别找了。”佟武起身到了阳台。 佟文抿了抿双唇,走向盛凯锋低语问道:“少爷,您不会是……吃了什么药吧?” “你才该吃药。”盛凯锋站起来,“奶渣渣平时什么时候吃饭?” 佟文看了看时间,“都是暖暖放学回来后喂的,今天我们来喂吧。” 他更伸手要接过奶渣渣,谁料盛凯锋宝贝似的不撒手,“以后都我喂。” 佟文满头黑线,严重怀疑自家少爷是嗨了过期的药。 他不是一直反对家里有小孩还养宠物的吗?怎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啊? 佟文想不通,盛凯锋却很是珍惜叶梓允送来的这个礼物。 简单吃过晚饭后,盛凯锋又洗漱打扮了一番。 佟武喃喃低语道:“你觉不觉得,少爷像是要去约会啊?” 佟文点头,“可天底下除了叶梓允,谁还能让少爷变成这样?” 佟武纳闷地摇着头,想不通,继而又去阳台给安奈商场的总经理打电话。 卧室里的盛凯锋拔掉了充满电的手机,怀里还抱着毛茸茸的奶渣渣。 他酝酿了许久,才终于佯装镇定的发了封短信,他想要给叶梓允一个大大的惊喜。 “请问你什么时候能送暖暖回家?” 叶梓允收到这封短信的时候正要出门,于是简短地回道:“现在。” “时光,你陪暖暖坐后排。”叶梓允替他们开了车门,两个小孩手牵着手上了车。 一听见自己能回爸爸家了,暖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叶梓允叮嘱他们坐好后,踩下了油门,开得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稳当。 只是她并没有马上开去城南7号,而是先去了苏白家,快到时还给苏白打了电话。 所以当叶梓允的车停在小区门口时,苏白已经在车外不停地冲他们挥着手了。 “哎,你来得好慢,我差点都要被风吹死了。”刚上车的苏白禁不住抱怨。 叶梓允调转车头,无奈地笑道:“谁叫你那么早出门。” 苏白撇着嘴叹息道:“没办法啊,太后娘娘追来这里逼着本公主相亲啊!我这不找了个借口才成功溜出门来见你吗?你忍心看着我被唾沫星子淹死啊?” 叶梓允不想理她,苏白索性又去找孟倾和暖暖聊天。 孟倾腼腆话少,暖暖又始终面无表情的清冷,苏白感受到了一万级的西伯利亚狂风。 好在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到了城南7号,只是小区保安以停车场已满为由,拒绝叶梓允开进去。没办法,叶梓允只有给盛凯锋发了短信,然后车子停靠在路边,所有人都下车等着。孟倾却突然捂着肚子嚷嚷着疼,叶梓允好在对周边熟悉,知道前面几步路有公共厕所,所以让苏白照看好暖暖后,自己带着孟倾急急忙忙过街去了。 而盛凯锋收到叶梓允的短信后,整个人变得更加亢奋,不停在镜子里梳理自己的发型,最后才心满意足地拉着佟文一块儿下了楼,搞得佟文整个人都云里雾里。可盛凯锋却说,“我要给她一个惊喜,待会你先出去接走暖暖。” “惊喜?”佟文不解,给谁的惊喜啊? 自家少爷现在这幅阳光大男孩的样子,怎么看只怕是惊吓,酒喝多了会把人都变了吗? 佟文不知道,当他在街边看见暖暖的时候,很用心的留意了和暖暖在一起的女人。 看起来很有钱,这是佟文的唯一感觉。 暖暖跟着佟文走了后,盛凯锋小心避开他们,才从正门出来,在看清苏白后,满心欢喜的笑意顿时从脸上消失,清凌凌的目光像淌着的雪水,匆匆闪过一道阴鸷,叫苏白的心咯噔一跳。 她捂着心口,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竟然要被这样清傲又犀利如刀的目光怨恨。 而此刻两人的心里却是同样的声音——她(他)怎么在这里? 第五百二十八章 你是阳光般的存在 叶梓允回来的时候,只看见苏白一个人站在街边,木讷得像个电线杆子。 “苏白?苏白……”叶梓允叫了许久她都没有反应,直到上前站在苏白身边,顺着她柔情蜜意的目光看向城南7号小区的大门,纳闷地问了句“你在看什么?暖暖已经回家了么?”苏白才吓了一大跳,捂着心口退后一大步。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苏白倒抽了口冷气,看清叶梓允后又突然拉着她的手笑得贼兮兮的挤眉弄眼,“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叶梓允并不搭理他,反而低头看向孟倾,“你肚子不舒服,我们先回家。” “哎,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苏白看着叶梓允拉开后排的车门,赶紧花痴地感慨道,“我看见我们公司的大老板了!我和他是不是很有缘啊?没想到他会住在这里。天啦,晚上路灯照在他身上的时候,矜贵的气质瞬间多了份邻家大哥哥的柔和啊……太帅了!” 孟倾坐好后,叶梓允关上车门才回头看向苏白,她眼珠子都变成了粉色的桃心。 她叹了口气,问道:“你不是要去什么酒吧?还要不要我送你?” “要要要,当然要。” 叶梓允好笑道:“你不是已经有了个大老板帅哥吗?” 苏白挥着手坐进副驾驶,“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怎么能放弃其他机会呢?” 叶梓允无奈地摇着头,上了车,正在系安全带的时候,苏白突然说道:“你猜更神奇的事情是什么?我们的大老板居然是暖暖的爸爸呢。” 叶梓允的手微顿,苏白又继续说道:“他刚才问我,是不是我把暖暖送回来的。我想着你反正对男人不感兴趣,所以我就说是我送回来的。啊啊,你简直想象不出我当时心潮澎湃的悸动啊!没想到能遇到他,还能私下和他说话,我简直是耗光了我这辈子所有的运气啊!” 苏白双手捧着脸,身子跟着电台的音乐左右摇晃,开心得像是中了头彩。 叶梓允叹了口气发动车子,她只是没想到世界这么小,暖暖的爸爸会是苏白的老板。 “yedda,我觉得自己可以凭借和暖暖的关系接近她爸爸,完全不是问题。” “是么?”叶梓允狡黠地笑道,“刚才暖暖和你说话了吗?” 苏白一愣,像是铁锅砸在她头顶,咚的一声响,唯美的梦境破碎,好像谁突然踩下了急刹车。顿时她再次感受到了一万级的西伯利亚寒风的伤害,刹那僵硬无语。叶梓允和孟倾见她哑口无言,这时却都哈哈大笑。 苏白撇着嘴翻着白眼,“要不,你帮我多约暖暖出来玩,再带上我一块儿?” “我闲得慌?” “哎呀,我可是你的好朋友啊,你不能见死不救。” “等你死了我再救。” “……狠心的女人。”苏白嘟嘟嚷嚷地扭头托腮看向了窗外,唉声叹气。 叶梓允送苏白到了河边的一家灯火辉煌的酒吧后,又载着孟倾折返回他们的出租屋。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孟倾都在车上睡着了,叶梓允小心唤醒他后,才一同牵着手回家。 夏夜的风有着说不出的暖意,能暖进人的心里。风拂过地上斑驳的花影,浸染了几丝栀子花的芬芳,像是每个人记忆里青春的味道。头顶是盛放的一片璀璨闪烁的星海,像是缀着钻石的天鹅绒铺满天穹。孟倾揉着眼睛,叶梓允时不时和他低语着,一长一短的影子摇曳在昏黄的灯影中,有着时光静谧的美。 男人立在灯柱下,依靠着身后的黑色悍马,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双手抱臂,眉头微蹙。一双深沉莫辩的眼睛久久凝视着眼前走过的女人和男孩,杂揉着花香的风里时不时飘来几句他们的说笑声,竟在盛凯锋的心里沉淀成了汹涌复杂的情动。 他远远地看着叶梓允,身子不由自主地站得笔直,脚下乱七八糟的烟头全是他等待的煎熬。现在,她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实实在在却又显得遥不可及。盛凯锋没有开口,也没有上前,只是看着他们停在了单元楼口。 叶梓允蹲下身子为他系着鞋带,起身后摸着他的头才又一同进了单元门。 盛凯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嘴角情不自禁露出一抹颤抖的笑意。 像是初春时节柳树枝头新开的嫩芽,在春风的撩拨下小心翼翼却又耐不住春暖的诱惑。 他深吸一口气,浑身都在发抖,脚下踉跄着靠在车身上,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站稳。他紧抿的双唇倏尔流淌过一滴眼泪,徘徊在嘴角,刹那间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颗颗跌落,仿佛盛夏的一场骤雨,猝不及防。 他找到了她,终于……找到了她! 盛凯锋仰头长叹,流泪的眼里却噙着笑意,像是雨雾中一道绚烂的彩虹。 只要是她……只要她回来了,他不介意从头来过。 盛凯锋咬紧牙关望着楼上零星亮着的几盏暖灯,他知道其中有一盏灯是叶梓允,足够了。 “阿允。”午夜梦回间的呓语声,终于有了答复。 第二天,明媚的阳光强烈得不真实。 叶梓允刚在办公室坐下,道川画廊老板的电话就打了来,叶梓允还是在犹豫。 没想到午休的时候,此人已经一脸嬉皮笑脸地站在了叶梓允的面前。 “yedda,你要是不答应我,我这辈子都完蛋啦!” 叶梓允满脸黑线,端给他一杯水,“你准备上演人身威胁么?” “不,我只是想要和你讲讲我的梦想和我背后凄惨的身世……” “赶紧打住,我这里不是综艺节目。”叶梓允在沙发上坐下,细碎的阳光吻着她红唇。 他正要开口,却被助理的敲门声打断。 “请进。”叶梓允端起水杯微微抿了一口,刚抬头,正好看见紧跟助理身后的快递。 “yedda姐,又有人送您花啦。”助理笑着侧过身子示意快递上前。 一捧金灿灿的雏菊,像是阳光绽放在细小的根茎上,屋子里刹那多了一颗璀璨的太阳。 叶梓允有点纳闷,签收后见花束中并没有卡片,不禁问道:“是谁送的?” 快递说自己也不清楚,匆匆忙忙地离开,助理也没多待,回到茶水室吃饭去了。 画廊老板却凑了上来打趣道:“肯定是lucian。” 叶梓允笑而不语,霍立昕从来不会送除红玫瑰以外的鲜花,所以不会是他。 但会是谁呢?她猜不出来,却凝视着这捧雏菊想起了五年前在军属大院的日子。 那个男人,在他们小别后,也送过她一枝雏菊。 叶梓允正想入非非时,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是一封短信。 “谢谢你送暖暖回家。你就像她生活里的阳光,不可缺少。” 叶梓允恍然大悟,视线又落在茶几的那捧雏菊上,原来是他送的花。 只是,他是不是将自己误会成了苏白呢? 第五百二十九章 孩子丢给我? 答应道川画廊的老板后,他才志得意满地走了,留下一沓霍立昕画展的构思草案。 叶梓允坐在办公桌盯着茶几上叠起来的五份文件夹,不禁苦笑。 他好像早知道来这一趟自己就会答应的样子,有自信的人看来的确容易办成事情。 她收敛视线又落在办公桌上的那捧雏菊,思忖片刻,最后还是拨通了苏白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苏白的嬉笑声响起,好像刚才正在和同事们聊着八卦,“这个点打电话找我,如果是为了请吃午饭那就太没诚意了,不过我不介意约晚饭。” “……”叶梓允好笑地揉着眉心,“你说你做了什么好事,需要我请你吃饭?” “难道我们之间吃顿饭还要如此势利?” “好啦,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你说说,昨晚你到底和你们公司的大老板说了什么?” “我能说什么啊?自我介绍一番呗,记不清啦,昨晚喝了那么多酒。” 叶梓允撇了撇嘴,苏白对大老板有心思,肯定不会冒充自己的名字和职业,但是这束花却送来了花旗银行而不是苏白上班的媒体公司,“你有没有告诉他,你是他的员工?” “为了拉近关系,这点我肯定会说啊。” 叶梓允心里更纳闷了,“那你……自始至终都承认是自己送暖暖回家的?” “对啊,yedda,你不会是为这件事生气了吧?” “没有。”叶梓允摁了摁太阳穴,“我挂了,周末请你吃饭。” 苏白顿时高兴,叶梓允挂了线后却百思不得其解。 照苏白的说法,暖暖的爸爸是一眼识破了苏白的谎话,并且知道自己上班的地点和部门。 看来,暖暖的爸爸是知道她的身份和背景。 但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叶梓允盯着雏菊花咬着笔头,难道是他同意暖暖接近自己时曾经对自己做过调查? 有钱人不都是这样干吗? 叶梓允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没有回复短信,埋头工作去了。 谁料叶梓允刚下班的时候,突然接到公司前台小姐的电话,“yedda姐,这有个孩子在等你,她说自己叫暖暖。” 叶梓允微怔,“她一个人吗?” “她爸爸送她来的,不过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叶梓允不清楚她爸爸是什么意思,拜托前台小姐照看一下暖暖后,自己急忙收拾好文件进了电梯。当她一路高跟鞋小跑到前台时,正好看见暖暖坐在前台的工作间里,手里捧着前台小姐给她的橙汁,正面无表情地咬着吸管。 “麻烦你们了。”叶梓允走来,先谢过前台小姐。 暖暖一见她来了,脸上的霜气瞬时融化,绽放出灿烂如朝霞的笑容,扑进叶梓允的怀里。 前台小姐抿嘴浅笑,“这小孩可真厉害,我哄了她老半天,还真是一句话都不和我说。” 叶梓允笑了笑,摸着暖暖的头,“她的脾气就是这样,你千万别介意。” 前台小姐挥挥手,自然没往心里去,“不过,yedda姐,这孩子和你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好像还真不好回答。 前台小姐又调皮地眨着眼睛,“我刚才看见她的爸爸,好帅啊!该不是yedda姐的老公?” 叶梓允苦笑地解释,只说是朋友的孩子。 前台小姐笑得神秘,一脸“我懂的”的深意,却叫叶梓允心里更是无从辩白。 好端端的,倒像是她的私生女似的。 毕竟,暖暖和谁都不亲近,唯有对叶梓允离不开,说没关系只怕也没人信。 前台小姐拎起自己的挎包和叶梓允告别后,也加入了下班的大队伍中。叶梓允牵着暖暖的手走向自己的轿跑车,一壁低声问道:“今天怎么来找我了呢?” “暖暖想白姐姐和小哥哥了。” 叶梓允笑道:“你的爸爸呢?” “爸爸今天晚上要加班,让暖暖暂时住在姐姐的家里。” “……” 叶梓允纳闷地挑着眉头,这个男人倒是奇怪,随便将孩子拜托给自己,还不打招呼。 虽然她和暖暖很投缘,但她和暖暖的爸爸好像也没有任何交情,这样难道不妥? 叶梓允载着暖暖回了出租屋,孟倾果然已经先到家,正在厨房里烧水煮饭。听见暖暖酥酥糯糯的声音,孟倾红着脸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嘀咕了一句,“姐姐,我只煮了两个人的饭。” “没事,我不饿,吃不了多少,应该够了。” 叶梓允洗洗手,来厨房换孟倾去陪暖暖玩。 简单的三菜一汤,他们吃得津津有味,等到一切收拾好了之后,叶梓允才回到卧室给盛凯锋发了封短信,“难道你不觉得随意把孩子丢在我的公司前台,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吗?” 对方片刻后回道:“想你了。” 叶梓允一怔,没有主语,这是谁想谁啊? 她甩了甩头,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胡思乱想,然后又回道:“可我和她毕竟没什么关系。” “有关系。” “……”这叫叶梓允简直无法回复,怎么能随便给人戴帽子呢? “我们公司的人会误会的。” “你目前单身?” “对啊。”叶梓允回答得毫不犹豫,虽然她并没有发展感情关系的计划,但也不想随便多了个“私生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很好。” “……”叶梓允翻了个白眼,好什么好啊?她怎么觉得自己和这个人无法交流呢? “总之,我虽然知道你的用意,但我希望事前你能和我打声招呼。” “有区别?” 叶梓允突然很抓狂,很认真地回道:“有,我希望我的生活也不会被打扰。” “我知道了。” 叶梓允松了口气,却没想到第二天、第三天……整整一个星期,每天下班,暖暖都在前台。前台小姐都习惯了,时不时揶揄叶梓允几句,不知不觉在公司都传开了某种谣言。版本一,私生女说;版本二,用女儿激起叶梓允的母性,再来追求她;版本三,亲生女说。 叶梓允最开始还感到无所适从,渐渐地,到已经麻木了,和暖暖爸爸说了许多次,还是没用,他一句“我很忙,怕照顾不好她,暖暖也需要女性长辈的母性,所以拜托了”彻底堵住了叶梓允的话。反倒她拒绝的话,是她不仁道了。 苏白知道后,吵着要带暖暖去自己家,叶梓允求之不得,可是暖暖死活不肯。 好在孟倾成熟懂事,能帮忙照顾暖暖,否则叶梓允同时上班又要策划画展这两份工作量加在一起,根本分心乏术。更何况,后来暖暖还把奶渣渣也接了来,因为她想念奶渣渣了。现在一个大人、两个小孩和一只小奶猫住在同一屋檐下,笑声连连,倒也欢乐。 而盛凯锋更是每天都会给叶梓允发短信,告诉她平时暖暖爱吃的、爱玩的、爱喝的,生活细节无微不至,哪怕隔着手机屏幕,叶梓允也能感受到暖暖爸爸的细心,以及对孩子的爱。 不知不觉,大半个月过去,暖暖成了他们两人之间保持联系的最重要话题。 第五百三十章 盛少,谈恋爱了? 渐渐地,叶梓允自己也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总觉得日子变得怪怪的。 好像有什么眼睛,总在她身后盯着自己,盯得她浑身上下毛骨悚然。而每当她回头张望四周,在人群里和建筑群里搜索时,这种感觉又会马上消失。可当她收敛了目光继续朝前走时,这种被人盯梢的感觉又会马上回来。 这种感觉每次都是从她下班开始一直到回家的路上,叫她不安又紧张。 毕竟过去的记忆里有太多算不上平安的往事,让她提高了许多警惕,尤其是下班路上还有暖暖。如果真有坏人,她担心自己反倒在其次,更多的还是为了孩子。为此,她曾经拜托过公司和小区的保安,甚至看了监控录像,也没发现任何端倪。 “最近有没有可疑的人来公司啊?”叶梓允忍不住问了前台小姐。 对方想了想,摇头,“没有,都挺正常的。” 叶梓允抿抿红唇,没说什么,只安慰自己肯定是加班熬夜喝了太多咖啡造成心悸的缘故。 其实,叶梓允并不知道,盛凯锋每天送暖暖到花旗银行的大楼后,并没有离开。那辆黑色悍马停在街对面不起眼的角落里,他一直在车里等着叶梓允下班,看着她牵着暖暖的手从写字楼里走出来,好像一场场不真实的梦。 他曾经想过不下一百次下车上前无意邂逅偶遇的场景,但是都被他否定了。 也许不是时候,也许是没有做好最好的准备,也许是没有鼓足勇气,他只是默默注视。 也许,是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觉不觉得,少爷现在每天下班都挺早的啊?” 佟家兄弟站在盛凯锋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怀里抱着文件,他们都不知道盛凯锋什么时候离开的。 佟文点点头,“也许是去接暖暖放学吧。” “可暖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过了。” 佟文若有所思地回道:“会不会是接暖暖去了那个女人的家里?” “你是说,暖暖的白姐姐?”佟武摇头,“少爷对少奶奶的心思五年都没变,不可能今年突然转变心意。”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盛凯锋大步走来,脱下外套随意扔在沙发背上,松了领带,咕噜咕噜喝着冰镇的凉水。 佟武赶紧回道:“找少爷签几份文件。” 盛凯锋伸手接过,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他扫了眼手机屏幕后,才搁下手中的钢笔接通电话,“你好……是,对,下一个月也继续送花……嗯,没有问题。最好是雏菊,好。” 佟家兄弟面面相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好奇。 “少爷,您订了鲜花?” “对。” “是送给暖暖的白姐姐?” “没错。” 佟武猛抽了一口气,“少爷,好像对这位白姐姐特别的上心。” “以后你们会知道。” 佟武纳闷地看向弟弟,佟文耸耸肩,表示自己同样不解。 没有一成不变的人,自然也没有一成不变的感情。 五年后盛凯锋如果能做到真的放下,在佟家兄弟眼里也未必不是一桩好事。 他们现在只是担心,这个白姐姐是否真的对暖暖好,又值得盛凯锋的爱呢? 接下来的一个月,安市闷热得像是蒸在蒸锅里似的,热的人在上下班路上都汗流浃背。 即便是此刻最炎热的时候,叶梓允办公室里的鲜花也永远鲜艳,完全没有凋谢。 这是因为快递隔三差五就会送来一束新的鲜花,有时是雏菊,有时是百合,搞得全公司上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如此一来,更是坐定了版本二的追求说。但是叶梓允声称自己已经结婚,所以对这位不断送花的男士感到格外的好奇。 叶梓允在收了半个月的鲜花后,终于按捺不住回了封盛凯锋的短信,“你大可不必如此。我知道你是为了感谢我照顾暖暖,但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的心意。”盛凯锋无论什么时候,在做什么,每次都是秒回她的信息。 叶梓允实在搞不懂他的心意到底是什么,咬着红唇思忖良久,索性干脆利落地回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噗……一大口水喷了出来。 盛凯锋无奈又冷傲的目光幽幽抬起,正端着水杯站在他身旁的佟文知趣地赶紧走开。 短信发送成功后,叶梓允也十分懊悔,这种自作多情的行为实在不是她的作风,她又害怕对方感到尴尬,于是又匆忙地发了封短信过去,“我的意思是说,上次你在小区门口看见的那位,是我的朋友,如果你是因为对她有好感而送我鲜花的话……我怕我是领错了情,造成误会。” “没有。”盛凯锋回道。 叶梓允瞪圆眼睛看着他的回复,自言自语道:“没有什么啊?没有误会,还是没有喜欢?这人总是说话说得一知半解,还要人去猜。” 没有办法,她只能回道:“抱歉,我只是搞不懂所以想要更明确一下关系。” 盛凯锋收到短信后情不自禁地上扬唇角,刚进门的佟武捕捉到他的表情,不由得一怔。 盯着手机屏幕浅笑的模样,只有当年盛凯锋和叶梓允在一起时,佟武才见过。 没想到,盛凯锋五年后,还能流露出情不自禁的喜色。 盛凯锋的确很高兴,他并没有误会,因为他爱的始终都是她;他也并没有喜欢,因为他爱她,远远超过了喜欢的范畴。 他眼里噙着笑意,正在回复时,叶梓允又很快发来了一封短信。 “我已经结婚了,所以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盛凯锋的手指猛地僵硬,眼里的笑意退去后只剩下一片荒芜,像是火烧过后的废墟,紧抿的双唇隐忍着几分怒火。站在门口正要进来的佟武见他脸色大变,这样的神情就好像当年叶梓允离开后的样子,吓得佟武收回了刚迈出的右脚,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工作间。 “你不是说你单身吗?” 叶梓允“呀”了一声,双手捂着脸,为自己的智商严重着急,随后回道:“才结婚。” 短信发送出去后,等了老半天她都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复,叶梓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越发显得尴尬,怎么解释都好像显得很不对。正好助理进来通知开会,叶梓允索性关了机,彻底断了关系也或许是最好的。 盛凯锋盯着短信看了很久,直到佟武再度进来通知他开会,盛凯锋也没有抬头。 他很快进入拨号界面,电话刚通,就听见一个电脑女声冰冷机械的声音传来,对方关机。 她真的已经结婚了吗? 盛凯锋皱紧眉头,烦躁得猛地站了起来。 佟武急忙又进来说道:“少爷,开会了。” 盛凯锋带着怒气进入会议室,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低气压,紧张得都不敢随便开口。 “怎么回事?”佟文低声问道。 佟武扭头耳语:“上一秒还在自己一个人发笑,下一秒就这样了。” “少爷,真的谈恋爱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个问题,恐怕没有人能给出最准确的正确答案,哪怕是当事人自己。 会议结束后,佟家兄弟陪同盛凯锋回到主宅,每个月总有这么一天的日子,盛凯锋会回到主宅给盛罡生活费,以现金的方式。自从夺回公司后,盛凯锋铲除了盛罡残留在公司里的所有人脉,并且切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也不准他和暖暖有任何接触。 盛罡目前只有依靠自己的养老金和盛凯锋每个月给他贴补的生活费用过日子,家里的佣人也全部被遣散,因为盛凯锋并不会支付他们工资,而盛罡手中也没有多余的钱来雇佣他们。所以,生活的重担落在了阮湄的身上。 她不得不亲自做繁重的家务活,每天要将偌大的盛家庄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扫个遍,因为盛罡总说自己有鼻炎,灰尘和花粉都会引起他的过敏,尽管阮湄知道他只是想尽办法来折磨自己,而为此,足以耗尽阮湄一整天的时间和精力。 她还要满足盛罡挑剔的胃口,和死要面子的尊严,哪怕收入比不上从前,他还是山珍海味,逼得阮湄不得不为了零头和对方争执得面红耳赤,她不再穿高跟鞋,经常遭到商家的辱骂和周围来买菜人的白眼和嫌弃,粗哑的嗓音像个小家子气的泼妇。 辛苦的买完菜回来后,她一头扎进油腻的厨房,餐后的锅碗瓢盆也全都是她清洗的任务。她不再留长指甲,也不再随意做美甲,油腻的涮锅水和拆开抽油烟机清洗的残油总是脏了她的手,而炒菜的油烟又总是难免附着在她的身上,难闻的气味是沐浴露也压不下去的厚重。 这样的日子,是阮湄根本不敢想只能硬着头皮熬下去的日子。 因为她还有康康,他需要接受治疗和教育,还需要专人的保护,她需要盛罡的钱。 当盛凯锋一行人刚进入客厅时,正好看见阮湄扎着马尾在用吸尘器打扫,嗡嗡的杂音掩盖了他们进门的脚步声。阮湄穿着之前佣人留下来的工作装,忙碌了大半天,香汗淋漓,不知道的人还真会当她是家里的佣人。 直到佟文上前吆喝了一声,“能给我们倒杯水吗?” 阮湄才像是受惊过度的样子,猛地转身看向他们,整个人不施粉黛,面色憔悴,斑点和皱纹散开,皮肤松弛老化了许多,身上的围裙歪歪垮垮,头顶的碎发凌乱又油腻,两只白皙娇嫩的手此刻已经通红粗糙,哪怕是在盛夏却也有皲裂的伤口。 “……哦,好。”她关掉了吸尘器,双手在围裙上随意擦了擦进了厨房。 很快,她用托盘端来了三杯冰镇的凉水。 盛凯锋交叠双腿随意坐在沙发里,问道:“盛罡呢?” “楼上的书房。”阮湄怯怯弱弱地回道,“凯锋,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盛凯锋面无表情地喝着水,淡淡地应了句,“说。” 阮湄赶紧朝楼上看了眼,确定盛罡没有下楼才急忙说道:“康康还住在我之前买的那栋公寓里,虽然有保姆照顾他,但是……我这个月实在拿不出给保姆的工资。虽然我一直都在盛罡的养老金和生活费里做手脚,但我害怕他发现,所以这个月……我……” “你想要借钱?” 阮湄紧张地握紧双拳,频频点着头。 盛凯锋抬眸注意到她的手臂上有被人打过的瘀伤,这样的伤口,曾经也在盛凯锋的童年出现过,他垂下眼睑,放下水杯,“这不是你一直追求的生活吗?不惜伤害别人,不惜撒谎,也要一步步往上爬,现在却还要找我帮忙?” 佟文冷笑道:“看来你是忘了,自己五年前是怎么诬陷少爷是康康的爸爸这桩事。” “这件事直接导致少奶奶早产并且离开了少爷,现在你所受的,都是你的惩罚!” 佟武脸色清冷,三人对阮湄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她咬紧苍白的双唇,咚的一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我知道……我知道之前是我做错了,我不该陷害你,但是……但是我也是被人利用的啊!孩子的事,最开始是我想要拆散你们,可是后来,事情的发展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已经知道错了……我真的在悔恨!” “被人利用?”佟文讥笑道,“你觉得我们会信吗?” “可是康康的情况,你们是知道的,我没有骗你们!” “阮湄!”楼上传来一声洪亮的怒吼,“你这个贱人又在做什么?我要喝水!” 阮湄惊得浑身哆嗦,抬头望了眼楼上,近乎绝望,又看向盛凯锋不停地磕着头,“凯锋,我求求你,只要见到叶梓允,我愿意解释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现在,我也不再求你能拯救我离开这个恶魔,我只想你能救救我的儿子!看在我们都是为人父母的份上,你应该很懂我此刻焦急的心情,否则,我又怎么会厚着脸皮求你?” “阮湄!贱人!贱人……赶紧给我倒水!”楼上的咆哮声闷闷地响彻在客厅里。 阮湄双手合十,满脸期待又恐慌。 盛凯锋最后抽出一叠信封,现签了一张支票,“支票给你,信封给盛罡。” 阮湄大喜,一把抢过支票唯恐盛凯锋会后悔,磕着头言谢。 “阮湄!”楼上已经出来了玻璃花瓶砸碎的声音。 阮湄不敢耽搁,赶紧揣好信封,倒了水,小跑着上了楼。 没几分钟,楼上传来了盛罡的辱骂和阮湄痛苦的哀嚎。 客厅里的盛凯锋依旧镇定自若地喝着水,佟文却叹着气,“谁想到她会落到这个地步。” “她自己也不会想到。”佟武耻笑,“这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念不是好事。” “这也算是她的报应了。”佟文扭头看向盛凯锋,“要留下吃饭吗?” 盛凯锋放下水杯,一句话也没说,冷傲地离开了盛家主宅。 阮湄拖着疲惫又满是伤痕的身体下楼时,客厅里已经没有了人。 只有一个急救医药箱放在茶几上,阮湄久久凝视后,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此时,她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是匿名号码的电话。 阮湄惊得身子微颤,咬着双唇犹豫了许久才终于接通电话。 电话里是变声器处理过后的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可阮湄很清楚这个声音的背后—— 是恶魔。 “别乱说害自己早死的话,你知道,你没有退路。” 阮湄皱眉,心头像是被人狠狠一捏。 这个人操纵着她的人生,从她五年前被警察释放后,一直从未逃出这个人的手掌。 她有时候在想,如果自己当初被关在监狱里一辈子,甚至死刑,也好过现在的折磨。 阮湄恼怒地咬紧牙关,突然一声闷哼,扬手将手机砸向地面,当场碎裂。 她气得气喘吁吁,盯着手机的碎片和裂痕,就像在俯瞰自己支离破碎的生活。 第五百三十二章 他们已经结婚了 回到城南7号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空荡荡冷清清的屋子里,没有孩子的欢声笑语,没有小奶猫的撒娇,好像他的生活原本就如宇宙黑洞般的深邃又空旷,莫名的叫人惶恐不安。 他踱步到阳台,点燃了一支烟,望着远处住家户的灯火,那是每一个人的家。 也不知道叶梓允现在在家里做什么呢? 盛凯锋掏出手机,看着短信界面里之前的聊天记录,心头又冷不丁的抽搐。 她真的结婚了? 盛凯锋皱了皱眉,一支烟的时间后,他终于发了封短信出去。 叶梓允正好从浴室里出来,浑身热气腾腾,走过次卧门口看见孟倾正陪着暖暖在和奶渣渣玩玩具,她笑了笑,回到卧室,手机屏幕亮着,提示她刚刚收到一封短信。 “你可以报答我。”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叫叶梓允想了许久才明白。 是她早些时候发短信说他不必再送花的这件事,只是这个人要求报答还真是不客气。 “好。”叶梓允干脆地回答,她的确也不想亏欠别人的人情,“需要我做什么?” “请我吃饭,在你家里。” 叶梓允愣了愣,直接登门拜访,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更何况是完全陌生的男人,哪怕他们维持短信交流也有好几个月了,但是在家见面,还是触碰到了叶梓允的安全底线。但是转念一想他是暖暖的爸爸,来吃饭的话,肯定暖暖也在,更何况这段时间的联系,一个费尽心血疼爱女儿的爸爸,应该也不会是伤天害理的坏人。 叶梓允左右思量一番,心里隐隐不放心,但还是答应了。 “好,明天晚上七点,稍后我发你定位信息。” “不用,我知道。” “……”叶梓允纳闷,难道是暖暖告诉他的? 这边约定好了之后,叶梓允又给苏白打了电话,反正一说暖暖爸爸,她肯定会来。 果然,苏白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得尖叫,差点刺破叶梓允的耳膜。 等她兴奋劲过去,叶梓允挂了线,陪着孟倾和暖暖玩了一会儿,也叮嘱他们早早睡觉。第二天一如既往送他们去学校后,叶梓允又去上班,照例收到了一束鲜花。今天的工作量不大,叶梓允想着要准备那么多人的晚餐,所以告诉助理打掩护后,自己偷偷早退回了家。 她原本想要顺路直接买菜回去,却在已经到了超市结账时,才发现自己忘记带钱包。 钱包应该是落到出租屋里了,手机里的钱又不够,她暗暗着急,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班高峰期了,她赶紧开车赶回出租屋,却怎么也没想到,在小区的门口,她竟然看见了一辆熟悉的宾利。她摁了摁喇叭,宾利的车主显然也注意到了她,都停在了街边。 叶梓允从车里下来,一袭黑白相间的连衣裙很有青春少女范,浅笑着走上去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霍立昕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递给她。 叶梓允有所犹豫,“这……” “你不收,我只能丢到街边的垃圾桶。”霍立昕说得很认真。 叶梓允叹了口气,只得收下,“我只是不想浪费。” “我知道。” “……你每次都知道才会这样欺负我。” 霍立昕摸着鼻尖笑得腼腆,“我只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是因为道川画廊要举办画展的事情才回来?” “对。”霍立昕咽下了心里话。 叶梓允笑道:“我上个星期才做好的策划案,或许时间上有点仓促。” “不会。”霍立昕宠溺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只要是你的策划,都是完美。” 叶梓允轻咳一声,实在无话可答,只能说道:“我现在赶时间,今晚有朋友来吃饭。我钱包落家里了,还要赶去超市结账。” “介不介意多我一个人?”霍立昕问得坦白,“以朋友的关系。” 叶梓允微怔,旋即想到自己敷衍暖暖爸爸时,曾经说过自己刚结婚,总不能家里一个男人都没有吧?于是她点了点头,“好。” 于是霍立昕指了指叶梓允的车,“走吧,我先结账,你回头给我钱。” “好啊。”叶梓允喜欢这种划清界限的关系,“为什么不开你的车?” 霍立昕已经走向了轿跑车的副驾,笑道:“好歹让我坐坐你的新车。” 叶梓允无奈地笑着,也紧跟着上了车。 下班高峰期的时候,路总是堵得厉害,叶梓允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回到小区门口。好在之前苏白打过电话来,说是已经到了,孟倾给她开了门,叶梓允只有拜托她先做一些准备工作。人多,今晚正好吃火锅,而冰箱里还有些菜,正好交代他们先洗好切好。 谁料叶梓允的车刚到小区门口,就有一辆桑塔纳的车开出来。 叶梓允让他先过,这么宽敞的大道,这辆桑塔纳竟然还能硬生生擦过她的车身。 于是两辆车都不得不停了下来,叶梓允和霍立昕同时下车,桑塔纳的车主也下车来查看情况。他的车头正好擦过轿跑车的车头,延伸出一条刮痕到轿跑车的副驾车门。桑塔纳的车主还想不认,霍立昕不等叶梓允开口,已经跨步上前和对方周旋,并且报了交警。 叶梓允焦急地看着时间,只得先给苏白打了电话,叫她下来拎菜和饮料,她还要留下来处理。苏白看在暖暖的爸爸份上,手脚十分麻利,让她亲自下厨做一顿都不是问题,只想用自己的手艺来留住男人的胃口。 叶梓允呵呵干笑,催她赶紧回去,说暖暖和她的爸爸应该快到了。 苏白转身刚走,街对面果然已经停下了一辆黑色的悍马。 暖暖趴在后排的车窗望出去,不解道:“爸爸,门口为什么堵了这么多人?” 盛凯锋解开安全带,叮嘱暖暖坐好,自己下了车,眺望过去,一眼在人群里认出了叶梓允,而她的身边竟然是霍立昕。他皱了皱眉,迈步走向人群,叶梓允和霍立昕正在与桑塔纳车主商量如何解决,根本注意不到人群。 盛凯锋看着霍立昕牵着叶梓允的手腕,护着她据理力争,整个人的心瞬间凉透。 她说她已婚,结婚对象就是霍立昕么? 可悲啊可悲啊,盛凯锋,你怎么能天真的以为,五年来,叶梓允没有为他动心呢?—— “盛凯锋,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我和允儿的所有故事。” 五年前,霍立昕告诉过盛凯锋,他们青梅竹马的情分,两人交往时的甜蜜往事和被误会分开后的痛苦与思念。这样沉淀在岁月里不变的深情,岂是盛凯锋和叶梓允两年的婚姻能抵抗的? 更何况,有五年的时间,这个男人取代自己陪在叶梓允身边,怎么不会旧情重燃? 盛凯锋咬紧牙根,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难受,竟捂着心口躬下了身子。 叶梓允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头望向人群,却没有任何异样,于是又收回了目光。 盛凯锋这已经转身离开,拖着沉重的脚步,像是拖着记忆的枷锁。 他们已经结婚了。 盛凯锋一遍遍告诉自己,任由心上的伤口撕裂,好像只有痛才能证明叶梓允也爱过他。 第五百三十三章 只要她能幸福 最后,双方商量好第二天去车管所处理,互相交换了驾驶证和电话号码后,叶梓允和霍立昕也终于回到了叶梓允的出租屋里。苏白在纽约的时候已经认识霍立昕,虽然在这里见到他有点惊讶,但也同样欢喜。 毕竟,苏白始终认为叶梓允对其他男人不感兴趣,正是为了霍立昕。 三个大人和一个男孩开始热火锅,倒饮料,算着时间暖暖和暖暖爸爸应该已经到了,但是门铃声始终没有响起来。又等了十多分钟,叶梓允才不得不起身到阳台给暖暖爸爸打电话,可是电话打过去后却没有人接。 她纳闷不解,又试着打了两次,还是没人接。 “对方很忙吗?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二十分钟了。”霍立昕双手插在裤兜里走来。 叶梓允回头,勉强笑道:“是苏白的大老板,应该是个大忙人,或许在加班吧。” “难道加班不会先通知一声?” “说的也是。”叶梓允垂下眼睑,想起上次暖暖爸爸突然失联,是因为出了事。 那么这次,会不会又出现了什么意外呢? 叶梓允惴惴不安,又等了十分钟,但是对方还是没有接听电话。 苏白的肚子已经咕咕作响,叶梓允没办法只有让他们先吃,然后自己给盛凯锋发了封短信,“等了半个小时不见你们来,一切还好么?我们先吃了,准备的是火锅,给你们留了菜,等你们来了可以再煮。” 短信发送成功后,叶梓允也动了筷子,和霍立昕碰了碰杯,一桌的人闲聊着在美国的闲事,又八卦了许多他们当初第一次来到美国时闹得各种笑话,尤其是苏白,有她在,气氛欢乐得不行。 叶梓允时不时去注意手机,但还是没有对方的任何信息。 霍立昕始终注意着她的目光,忽然凑过头来打趣道:“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叶梓允耳朵一红,胳膊肘撞开了他,“胡说八道,苏白会和你急的。” “不错!那可是我的猎物!”苏白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我势在必得!” 霍立昕笑而不语,余光再度瞥向叶梓允,后者正拿着手机到处找信号。 他很了解叶梓允,哪怕她现在没有动心,只怕也是她心里牵挂的对象吧。 只是,霍立昕很难相信,会有别的男人替代她心里的盛凯锋。 毕竟他等待了十年又陪伴了五年的情感,依旧没能淡化叶梓允心里对盛凯锋的爱,怎么还会有其他萍水相逢的男人能够替代呢? 霍立昕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对于这个直到火锅结束后也没出现的男人,他充满嫉妒。 苏白一开始还在嚷嚷大老板没来,到后面彻底喝醉后,趴在桌上睡得酣甜。 至少酒品还不错,叶梓允拖着她睡到自己床上,又送霍立昕出门,才回来收拾餐桌。 只是始终心不在焉,瞥向手机看了眼,还是没有未读短信。 等叶梓允好不容易收拾好了餐桌和厨房,再给暖暖爸爸打手机时,对方已经关机。 叶梓允站在阳台上纳闷了许久,最后只是干笑两声,回了卧室。 这一晚她睡得不踏实,总害怕自己会错过对方的短信或者是电话,半夜醒来了四五次,可每一次解锁手机屏幕时,阴冷的光照在脸上,她还是没能等来对方的任何信息。天亮以后,叶梓允在去上班的路上又打了电话,还是关机状态。 “难道是没电了么?”叶梓允喃喃自语。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午休时间时,今天该来送花的快递也没有出现。 叶梓允用内线电话询问自己的助理,助理也说今天没见快递来。 叶梓允“哦”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落地窗外若有所思。 原来已经习惯了的东西,戒掉却是这么难。 但最后忙碌的工作状态,还是不允许叶梓允有胡思乱想的时间。 连着三天对方都处于关机状态,这让叶梓允有点着急,她不知道是不是暖暖有了意外,刻意提前下班开车到了暖暖就读的学校。她一直等到学校门口,见所有学生都放学离开后,还是没见着暖暖,心里不由得一惊。 “这位家长也是来接孩子的吗?”这时有名女老师走了上来。 叶梓允赶紧回过神,问道:“请问暖暖这几天来上学了吗?” 对于暖暖,全校老师都知道,毕竟她有个帅得出名的爸爸。 “啊,暖暖这几天请假,说是发烧了。” 叶梓允吃了一惊,谢过老师后,匆忙离开。 她准备明天载着孟倾一块儿去暖暖家探病,更何况奶渣渣还住在他们出租屋里,也得给暖暖送回去。只不过明天是霍立昕画作展览的开展第一日,她需要出席道川画廊的活动,所以她和孟倾约好了,等活动结束不参加晚宴再一起去。 与此同时,盛凯锋坐在办公桌后,手里盯着手机发呆。 他刚刚开机没多久,叶梓允的未接来电和短信震动着他的手机,就像在撼动他的心。 “这几天一直把暖暖关在家里,也不好啊。”佟文皱眉说道。 盛凯锋咬了咬牙,“她不能再去接触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佟武恍然大悟,“是她口中的白姐姐?” 佟文纳闷问道:“为什么呢?” 盛凯锋没有解释,“还有孟倾,也不准他们见。” 佟家兄弟面面相觑,前段时间自家少爷不是还和“白姐姐”打得火热吗? 盛凯锋丢下疑惑不解的兄弟俩,自己开着悍马到了安奈商场,他前脚刚进舒怡的服装店,后脚员工已经通知了在工作间里的舒怡,只见她人还未到笑声已到,“你终于来了。” 盛凯锋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淡漠地说道:“有什么事找我过来?” 舒怡招了招手,已经有助理端了两杯水过来,另一个助理则捧来一件正装西服。 舒怡解释道:“这是我新设计的,你穿着它,明天出席道川画廊的活动正好。” “道川画廊?”盛凯锋皱眉,他记得自己正是在那里见过叶梓允的背影。 舒怡笑得意味深长,“不错,明天有霍立昕的画展,我想你应该会去。” 盛凯锋眸色骤然暗淡,“我为什么要去?” “就为你放不下叶梓允。”舒怡微微探着身子,狡黠地低语,“而叶梓允在霍立昕身边。” 盛凯锋不屑的冷哼一声,起身就要走。 舒怡纳闷地叫住他,说:“霍立昕回国,叶梓允势必和他同路,难道你要放弃?” 盛凯锋冷傲地转身盯着她,盯得舒怡感到后背一阵发冷,竟不敢再开口。 “不是我放弃,而是有人……已经开始了她的新生活。” “所以,你连见她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没有。”盛凯锋回答得肯定,“在她面前,我就是沙子垒的城堡,不堪一击。” 舒怡咬紧牙根追上来,“难道你就看着她幸福?” 盛凯锋笑了,“只要她能幸福。” 舒怡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你在骗我,也在骗你自己。” “能骗过去,也挺好。” “我不信你这么自暴自弃。” 盛凯锋颓废地苦笑,“我也不信。” “那么一句话,你到底去不去?” 第五百三十四章 重逢,没料到是这样 开展日这天,安市几乎所有的名人和媒体都赶到了道川画廊。从画廊门口一直到楼下都依次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篮,楼梯扎着粉色的气球和铜制的铃铛,好看又好听。本来冷清的艺术园区刹那间人满为患,就连园区里其他的艺术店和冷饮店的生意都随之火热,就好像午后的阳光,到处都能看见人们的笑脸,和庆祝恭贺的欢笑声。 叶梓允一大早已经在道川画廊忙碌,她需要做最后的调整和确认,现场任何细节都要由她一一检查过后方才可以。作为幕后最重要的功臣,却在正式开展时,反而低调地淹没在台下聆听的人群里,道川画廊的老板和霍立昕在台上发表讲说,博得一片叫好的掌声和媒体的闪光灯咔嚓咔嚓。 简单的讲说分享后,来宾都散开观赏这组拿下国际大奖的画作,而媒体仍然围着霍立昕想要他分享更多的幕后故事和得奖感受。霍立昕十分耐心地礼貌回答,直到其中一名记者突然问道:“听说此次展览正是霍太太幕后策划?” “是。”霍立昕笑着回答。 “霍太太是这次画作的主角,又是画展的策划人,不知道她是否充分体现出了霍先生画作的灵魂呢?” 霍立昕目光炯炯凝视向叶梓允的方向,笑道:“她就是我的灵魂。” 记者们都流露出羡慕的神色,“不知道霍太太是怎么看待霍先生这次获奖呢?” 霍立昕略显娇羞地回道:“这个问题,我认为你们最好还是问她本人比较好。” 话音落地,霍立昕以眼神示意自己的助理,助理退下后走到叶梓允身边低语了几句。 她正在同一位高雅的贵妇人讲解眼前的一幅画,听见霍立昕助理的话后,不由得皱眉。 她曾经和霍立昕约定过,自己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他是知道的。 叶梓允不解地看向霍立昕,拒绝了助理的请求,却没想到身边的贵妇人却积极地要叶梓允接受采访,冲记者们吆喝了一声,“喂,你们怎么都不来采访这次的策展人呢?”叶梓允还没回过神,已经被记者们围得水泄不通。 “请问霍太太,您对这次霍先生得奖有什么感想吗?” “我们知道霍先生在纽约的画展都是霍太太策划的,这次的展览和以往又有何不同?” “不知道霍太太心里最喜欢霍先生的哪一幅画,为什么呢?” …… 记者们滔滔不绝的问题,争先恐后,反倒叫叶梓允无奈的苦笑。 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正左右为难、不知所措时,霍立昕突然伸手揽过叶梓允的腰,惊得她猛抽了口冷气。 “我家夫人都被诸位吓得说不出话了。” 记者们咯咯的笑着,叶梓允却皱眉望着霍立昕,耳语道:“你在做什么啊?” “替你解围。”霍立昕别过头凑到她耳边,“你只需要随便说几句就好。” 记者们急忙捕捉此刻他们耳鬓厮磨的模样,他们仿佛都成了恩爱的模范夫妻。 而盛凯锋和舒怡,正是在这个时候登场。 女人一袭华美的红裙挽着身边帅气逼人的男人,笑得眉飞色舞,却也愈发显出男人的高贵清冷。周围不少来宾的目光都落在他们的身上,好像他们是比霍立昕的画作还要完美的璧人。大家窃窃私语,盛凯锋却面无表情地看着被记者围住的叶梓允,眉心不由得微蹙。 “霍先生和霍太太鹣鲽情深,可以让我们看看霍太太的婚戒吗?”记者发问。 叶梓允还没反应过来,霍立昕的右手已经牵起了她的左手,无名指的钻戒熠熠生辉。 像是一道刺眼的强光射穿盛凯锋的眼睛,在他心里留下千疮百孔。 叶梓允惊讶地想要挣脱,这枚戒指根本不是他们的婚戒,可霍立昕沾沾自喜,没有想要撒手的意思。叶梓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在纽约他们以夫妻之名成功帮叶梓允更改了国籍,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在媒体前承认过,为什么这一次他却要违背当初的约定? 就连高举着采访话筒的苏白也是一脸纳闷,还当他们玩地下婚姻呢。 这时,舒怡挑眉看向身边的男伴,“现在知道自己来了总没有错吧?” 盛凯锋目不转睛近乎赤果果的目光注视着叶梓允,她的一颦一笑,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站在她身边的男人,牵着她手的男人,却不是他记忆中的自己,而是另外的人。 “呀,盛先生啊,许久不见。”这时人群中有人走向盛凯锋,“我们之前在商会见过……” 盛凯锋根本不屑于他,继续朝前走去,那人却好似有事求于他,所以紧追不舍,不停地喊着“盛先生”、“盛先生”,终于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就连被记者围得几乎喘不过气的叶梓允,也循声望来,正好看见盛凯锋和舒怡从她面前走过。 叶梓允大惊,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她怎么也没想到两个人的重逢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她的目光忍不住追寻他的背影,盛凯锋仿佛根本没有看见自己,舒怡凑着身子不知道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笑得明艳。叶梓允看见她挽着他的胳膊,亲昵无间,刹那之间犹如晴天霹雳,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在一起。 霍立昕注意到了叶梓允的异样,她闪烁不定的目光,和拿着酒杯频频颤抖的手。 他皱眉看过去,盛凯锋和舒怡的背影在人群里依旧醒目。 霍立昕微蹙眉尖,不动声色地握住叶梓允手中的酒杯。 她一惊,双眼惊慌不安地望着他。 霍立昕凝视着她的眼睛,温柔地浅笑着,握着她的酒杯交给了身边的助理,然后又牵住她的手,继续回答媒体的提问,但是两个人分明都显得心不在焉,各有心事。只是记者们没有注意到而已,只有苏白好奇地顺着叶梓允的目光看去,却不知道她在看谁。 叶梓允匆忙垂下眼睑,如果他没有看见自己也好,他如果已经拥有了幸福,她不想再去当破坏他生活安宁的那个人。只是现在,她坐立难安,呼吸急促,恨不得快速地逃离,却没想到有人没眼色地喊了句,“盛先生,好巧,盛太太也在呢。” 第五百三十五章 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叶梓允的身子瞬间僵硬,脸色比石灰还要难看。 喊话的人好似还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又笑呵呵地指着叶梓允的方向,说道:“盛先生肯定是因为今天这个展览是盛太太的策展人,所以专门来支持的吧?” 舒怡冷傲地扬唇笑道:“这位先生,我想你是认错人了吧?” 那人一愣,仿佛才看见舒怡一直挽着盛凯锋的胳膊似的,直到有人上前拽了拽他,他才猛吸一口气猛地想起了什么,不住地向盛凯锋和舒怡点头哈腰地赔礼道歉,只是盛凯锋一脸的不在乎。 他只是顺着男人刚才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对上了叶梓允闪烁不定的目光。 四目相对,叶梓允的心骤然间漏掉了一拍,狠狠一抽,眼神像磁铁似的被对方深深吸引。 五年了,第一次这样真实地看着他,叶梓允却更觉得仿佛是一场梦。 不,就算是梦里,叶梓允也不敢梦到盛凯锋,所以这只会是现实。 叶梓允惊讶、紧张、惶恐又兴奋,大脑在一瞬间停止运转,眼里心里只有盛凯锋。 可是盛凯锋看向她的目光,就好像只是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冷淡又倨傲,容不得人向他靠近一寸。只不过是眨眼的瞬间,下一秒盛凯锋已经收回了目光。叶梓允迟疑地眨着双眼,好像刚才目光相接只是一场幻觉。 盛凯锋低头同舒怡低语几句,对方唇角的笑容笑得更美了。 叶梓允眼睁睁地望着他们走远,喉咙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五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可是盛凯锋的外貌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仿佛没有任何变化。可是叶梓允心里清楚,他不再爱她,这就是最大的变化。而这个变化,让叶梓允无地自容,她好像动物园里的某种生物被曝光在强光下,任人玩笑取闹,而她引得他注意的胆量都没有。 好不容易,记者终于散去。 叶梓允像是老鼠似的要落荒而逃,她从来没有如此自卑和慌张过,却没想到霍立昕仍旧紧紧地牵着她的手,“要走么?”他问。 叶梓允局促地扫向他身后的盛凯锋,尴尬地抿着双唇,“我约了孟倾要去……” “这不是你回来的目的吗?” 叶梓允的双肩微颤,冷笑道:“我回来没有任何目的。” “那么你更不该走。” “……”叶梓允惊恐地被霍立昕牵着走向盛凯锋。 她紧张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哪怕使出浑身的力气,在男人眼里都是徒劳。 “霍立昕!”叶梓允急了,压低声音道,“你想做什么?” “做我能为你做的事情。”霍立昕回答得斩钉截铁。 不等叶梓允再开口,他已经站在了盛凯锋的身后,笑道:“盛先生。” 叶梓允这一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害怕他转身,又期待他能转身。 可当盛凯锋真正转过身来时,叶梓允急忙垂下眼睑,竟然不敢看他一眼。 盛凯锋同霍立昕寒暄时,余光牢牢落在叶梓允的身上,见她却是一脸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样,目光又不经意间森寒到了极致。 “连盛先生都赏脸到我的画展上,看来我夫人的策划很成功啊。” 叶梓允脸色煞白,却说不出解释的话来,舒怡看向她的目光却阴狠毒辣得可怕。 盛凯锋淡漠地回答:“路过。” “相请不如偶遇,今晚我们有商宴,盛先生赏脸的话,可以留下来与夫人一同参加。” 叶梓允皱眉看向舒怡,心里疑惑地咀嚼着“夫人”这两个字。 难道,舒怡和盛凯锋已经结婚了? 心里徘徊着说不出的失落与惆怅,五年来的思念在这一刻变得毫无价值。 “霍先生误会了。”舒怡冷傲地笑道,“我并不是凯锋的妻子。” 叶梓允心里长长松了口气。 一口气还没叹尽,盛凯锋只说了个“好”,人已经转身离开。 叶梓允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背影,怎么也没想到两人再见面已是无话可说。 连最基本的一句“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都是奢侈。 晚宴,是在园区内的艺术酒店举行的自助冷餐会。 霍立昕是晚宴的主角,所以在晚宴正式开始前,他开了香槟做简短的讲说。 叶梓允在角落里给孟倾打电话,原本约好去看望暖暖的计划不得不搁浅。 盛凯锋站在人群里,一直远远地注视着叶梓允讲电话的样子,神情深沉莫辩。 “看你一脸痴情的模样。”舒怡嘲讽着,“他们都已经结婚了,你还不考虑别人?” 盛凯锋收回视线,“好像你会考虑别人一样。” 舒怡莞尔,“你以为我是你吗?”她久久凝望着他,“我早已经考虑了你。” “我只能说你很不幸。” “为什么?”舒怡皱眉,“我们从小认识,就好像叶梓允和霍立昕那样,我们都事业有成,我所经营的服装品牌还是你母亲当年的心血,而且以我的容貌和身材与你也很般配,你为什么不考虑我?” 盛凯锋寡淡地回道:“除了阿允,我谁都不会考虑。” 舒怡怒火中烧地看向叶梓允,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看上的男人总是爱着她? “可是她已经和霍立昕结婚了,你们是没有可能的。” “当年,我也和她结婚了。”盛凯锋低眉冷冷地瞪着舒怡,“可现在呢?” “……”舒怡咬着红唇,无言以答。 叶梓允挂了线后,刚抬眸就看见盛凯锋低眉向舒怡说话的样子。 明明有这么多人,她居然还是能一眼看见他,叶梓允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了。 她叹着气,霍立昕讲说结束,晚宴开始,觥筹交错间,叶梓允作为策展人,被道川画廊的老板拉了去,一同喝酒。许多业内的行家都称赞此此画展策划得很成功很成熟,甚至有人想要聘请她做职业的策展人,于是大家都纷纷向叶梓允敬酒,她一杯一杯下肚,连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是高兴还是借酒消愁来麻痹自己。 她时不时看向盛凯锋,后者却根本不在乎她,旁若无人地看着大厅里的画。 叶梓允苦笑,脚下踉踉跄跄地走向餐桌,想要吃点东西,胃部现在难受得厉害。 谁料她已经醉了,迷迷糊糊地撞在眼前一个女人的身上,正好撞翻她手中刚盛好的小龙虾,惊得女人一声尖叫,小龙虾连带汤汁一块儿泼在了叶梓允的礼服裙上。 盛凯锋和霍立昕几乎同时转身看来…… 第五百三十六章 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 “还好么?”霍立昕大步冲上去搀扶住歪歪倒倒的叶梓允。 她一袭白裙上晕染开一团辣椒汤汁的污渍,霍立昕急忙脱下自己的外套围在她的腰间。叶梓允已经醉得晕晕乎乎,身子绵软无力地靠在他怀里。霍立昕向对方道了歉之后,将现场的狼藉交由道川画廊的老板处理,自己则扶着叶梓允到了露台。 露台摆放着许多的餐桌和餐椅,霍立昕扶着她拉开餐椅让她坐下。 夜晚的风凉爽沁人,吹拂在叶梓允红彤彤的小脸蛋上,她只觉得终于舒服多了。 霍立昕又将外套搭在她瘦削的肩头,害怕她着凉,最后才叹气道:“你先休息会儿,我去吩咐人准备醒酒茶,好么?” 叶梓允咂咂嘴巴,翻了个头,一句话都没说,趴在床上睡着了。 霍立昕探了探她滚烫的额头,不安地回到冷餐会,吩咐服务员准备醒酒茶。服务员刚刚转身离开,一群喜爱霍立昕的客人此时又围了上来,向他敬酒。今天画展结束后,许多画作都被一抢而空,所以这杯酒也该霍立昕回敬,一时间也抽不出身照顾叶梓允。 盛凯锋这时放下酒杯,舒怡正好和人聊着服装设计,余光情不自禁地尾随着他。 盛凯锋走过霍立昕身边,径直到了露台,抛却身后嘈杂的热闹,这里一片幽静。 漫天的繁星像是璀璨的彩灯,一眨一眨,灵动又俏皮。 盛凯锋拉开叶梓允对面的椅子坐下,安静地看着她熟睡。 她依旧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好像他们都停留在五年前,谁也没有朝前走过。 他感慨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呢喃道:“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 叶梓允抿了抿红唇,梦呓的话语随风而散。 “这次回来,你还要走吗?”盛凯锋的手顺着她的鼻梁轻轻一点。 叶梓允揉了揉鼻子,又换了个舒舒服服的睡觉姿势。 “不要走,好么?”盛凯锋皱眉哀求着,“我不想再失去……” “暖暖……”叶梓允糊涂地说着梦话。 盛凯锋的嘴角浅浅露出笑意,“是啊,她是我们的女儿,性子真的很像你。” “孟倾,不准偷偷喝酒……” 盛凯锋愣了愣,反问道:“那个孩子有和你是什么关系?” “……呜……嗯……” 叶梓允迷迷糊糊地嘀咕着,转着身又换了个姿势,侧着头枕着自己伸直的右臂,而左手背压在脸下,左臂舒舒服服地蜷曲着。盛凯锋学着她的姿势也这样躺下,两人面对面,呼吸均匀舒缓,他能看清她的每一根睫毛,还有她诱人饱满的红唇,星空之下,从未有过如此完美的夜色。 “你……真的已经嫁给霍立昕了吗?”盛凯锋流露出了他的温柔。 “星星……” “你为什么要回来?” “……看星星……” “为什么……还要再次打乱我的生活?” “……嗯……” 盛凯锋微蹙眉尖,一个清醒的人,一个醉酒的人,聊着牛头不对马嘴的天。 究竟谁清醒呢?盛凯锋哭笑不得,或许他才是醉得最凶的那个人。 他倏尔坐直身子,看着叶梓允身上披着霍立昕的外套,心头如刀子似的在扎。 “回来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找星星……”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和我们的女儿放在你的心里?”盛凯锋恼怒得发着脾气。 叶梓允舔了舔唇角,突然坐了起来,身上霍立昕的外套无声滑落。 盛凯锋吃惊地看着她,她一双轻灵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数枚璀璨的星星。 叶梓允眨眨眼,视线缓缓落在对面盛凯锋的身上,疑惑地歪着头。 “你怎么在这里?”醉意朦胧的模样,好像并未清醒。 但是盛凯锋并不知道她有几分醉意,也并不知道她刚才是不是真的醉来睡着了,只是淡漠地勾起唇角,冷笑道:“你在骗我。” “片……一大片星星啊!”叶梓允指着天空,摇晃着身子笑得灿烂。 盛凯锋挑眉,回道:“为了你,我才在这里。” “你……啊,你是办公室的小王?”叶梓允的手指向盛凯锋,却指偏了。 盛凯锋不悦地拍案而起,“你到底装醉要装到什么时候?” 叶梓允浑浑噩噩望着他,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下一秒已经被抓着胳膊硬生生抓了起来。叶梓允疼得皱眉,挣扎着喊道:“痛!” “你还知道痛吗?”盛凯锋拉着她撞进自己的怀里,“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痛!” 叶梓允在他的怀里挣扎,盛凯锋一时气恼抱住她,禁锢着她的双臂不允许她丝毫动弹。 “告诉我,你到底回来做什么?”情绪几乎崩溃,天上的星星都仿佛摇摇欲坠。 叶梓允醉得浑身没有力气,折腾了两下已经渐渐体力不支。 “坏人……” “坏人?”盛凯锋苦笑,“究竟谁在伤害谁?” “她已经醉了!”霍立昕急促的脚步响在盛凯锋身后。 清脆的一声响,他端着醒酒茶的汤碗搁在木桌上,强行从盛凯锋的怀里抢走叶梓允。 盛凯锋并未用力反击,他同样害怕伤害到叶梓允,却又难耐心中孤寂焚烧的幽火。 叶梓允无力地倒在霍立昕的怀里,又很快酔昏了过去,霍立昕探探她滚烫的额头,不禁眉头紧皱,狠狠瞪向盛凯锋,“盛先生,允儿现在是我的妻子,所以麻烦你避嫌的好。我不想她再陷入千夫所指之中。” 盛凯锋咬牙冷笑,“你,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吗?” 霍立昕面不改色的与他对峙,“所以你想报复我?” “怎么得到的,就会怎么失去。” “这是你作为过来人的经验总结?”霍立昕挖苦地讥笑。 盛凯锋挑眉冷笑,根本不想搭理他,最后看了眼叶梓允后,转身准备离开。 “听说盛先生的网球打得特别好,不如改天我们好好切磋切磋?” 盛凯锋脚下不曾停顿,倨傲又落寞地出了露台,只剩下漫天的星星沉默。 霍立昕这时才低眉看向怀里的女人,痛彻心扉地叹了口气,呢喃道:“不肯放手的三角爱情,究竟谁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第五百三十七章 我需要的,不是这三个字 霍立昕抱着叶梓允坐上宾利,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不声不响地消失在了众人的等待之中。 深沉的夜色下,姹紫嫣红开遍的安市进入梦乡,撇下庆功宴离开的宾利正候在街口。 十字路口亮眼的红灯闪烁在朦胧昏黄的路灯下,明亮的车灯照亮了静寂无人的前路。 霍立昕扭头看向副驾驶座的叶梓允,哪怕在睡梦中,她依旧眉头紧蹙。 男人叹了口气,他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还是没办法化解她牵挂的心事,到底得有多失败。车里的冷气很闷,他关掉后稍微降下车窗,露出一条缝隙,凉爽的风和夜晚新鲜的空气比机械制造的冷风更叫人舒坦。 叶梓允抿了抿饮酒后略显干裂的双唇,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梦呓着什么。霍立昕宠溺地注视着她的侧颜,直到车前的红灯转绿,又由绿变红,红红绿绿不停地变化中,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而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叶梓允。 他想这样看她一辈子,但霍立昕心里同样清楚,这是一件绝无可能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能看着她一个小时、一分钟,他也愿意付出一辈子的时间。 霍立昕勾起唇角,指尖轻柔地爱抚着叶梓允侧脸的线条。 宽敞的十字路口,没有人,紧闭的卷帘门,只有一辆宾利在交叉口亮着尾灯一动不动。 夏夜的风偷走了车里的音乐,和男人眉眼深处难以割舍的爱恋。 一如此刻,车里荡漾着的深情缠绵的歌声—— “双眼看不到爱情,不知道它在哪里。到处触摸,不停寻找。现在,指尖好像已经碰触到爱情了……风中飘散的你的香气,耳边传来的你的声音,在冬天般冰冷的我的内心深处蔓延开来……爱情如雪花一样盛开……” 风浮荡着桥下茂密的芦苇荡,像是积压在心头的雪花,摇曳生姿。 半个小时的路程,被霍立昕开出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宾利停在车库后,他抱着叶梓允进了独栋别墅,轻手轻脚地放在柔软的床上。 明明知道叶梓允租住的公寓的地址,但他却存了私心带她回自己的家。 简单地替她盖好被子后,霍立昕从浴室的镜子后捧来一个精致的化妆盒,未被开封的化妆品连同这间卧室,都是他一早为叶梓允准备好的。衣橱里时髦潮流的女装和一年四季不同款式的睡衣,就像这栋别墅的主人,在静静等待一个女人的来访。 动作谈不上娴熟,却很认真仔细,霍立昕研究过卸妆液瓶后的使用方法后,用化妆棉温柔地替叶梓允卸着脸上薄薄的一层淡妆。最后才用湿毛巾轻轻地擦拭着她的脸颊,一丝不苟。 “你会恨我吗?”霍立昕掖好被角,喃喃自语。 沉迷地注视着她,俯身在叶梓允的眉心间印上一个滚烫的吻。 伸长的手臂关掉了床头柜上的台灯,黑夜从窗外倾泻而来,只有缠绵深沉的呼吸悠扬。 天彻底亮透,明晃晃的阳光刺得叶梓允眼睛疼,她才迷迷糊糊醒来。 “啊……痛……”刚睁开眼睛,脑袋却像是炸裂般的痛。 叶梓允一只手捂着头,一只手撑着床,勉勉强强坐起身,卧室的门却在轻敲了三下后被人推开。霍立昕端着食案,见阳光里叶梓允皱眉又紧抿双唇、抬手挡在眼前的模样,无奈笑道:“醒了?” “……嗯。”叶梓允眯着眼看向他,脑袋沉沉得像是个铁球。 “我熬了粥,喝了醒酒汤之后再吃。”霍立昕将食案放在床头柜。 叶梓允揉了揉额角,眯着眼看向四周,“我……睡了多久?” “现在是下午两点。” 叶梓允猛抽了一口凉气,刚要起身又被霍立昕摁住了肩头,床垫凹陷,他侧着身子坐在她的面前,笑道:“放心,已经帮你请了假。” 叶梓允瞠目结舌,“我……怎么会在这里?” “昨晚你醉得厉害,我担心你回家后,时光照顾不过来。”霍立昕的理由很能站住脚。 叶梓允没有怀疑,耸拉着肩头道了声谢,“昨晚给你添麻烦了。” 霍立昕恣意地后仰着身子,双手撑在身后,“你还记得昨晚的事?” 叶梓允眯着眼努力回想,苏白说她的酒品很好,喝醉了几乎都是睡觉,应该不会在霍立昕的商宴上丢了什么脸才对。她抿着唇回道:“我……断片了……” “是么?”霍立昕坐直身子摸了摸她的头,“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喝这么多。” 这一句话,才叫叶梓允猛地想起了盛凯锋。在想起的这么一瞬间,她的头刹那疼得四分五裂,却不是宿醉后的痛,而是深入骨髓发自内心深处的痛……带着揪心的绝望。 “……原来,都是真的……”叶梓允自言自语。 霍立昕敛了嘴角的笑意,叹了口气,“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叶梓允说的是实话。 她有太多的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不知道盛凯锋和舒怡的关系…… 而所有的“不知道”、所有的困惑和烦闷,都是因盛凯锋而起。 如果没有他,日子会不会好一点? 沉默,仿佛一层冰在房间蔓延开去,更在叶梓允和霍立昕之间筑起了冰墙。 两个小时后,霍立昕开车送叶梓允回了家。 一路昏昏沉沉的叶梓允又小睡了一觉,最后醒来时,窗外单元楼里的住家户竟然已经零零点点地亮起了灯。 叶梓允大惊,“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霍立昕双手抱肩,噙着笑意睁开了小憩的双眸,“你需要休息。” “你应该叫醒我。” “可我更愿意等你。” “……”叶梓允又看了眼具体时间,急忙解开安全带,“谢谢你。”来不及回头看他一眼。 “我需要的,从来不是这三个字。” 凉风从敞开的车门钻入,霍立昕深情凝视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喃喃自语。 良久,直到叶梓允的出租屋亮起了灯光,霍立昕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狭长深邃的眼睛从车头的玻璃窗直直望出去,闪烁着比寒光还要冷冽的眼神。 在他的视野里,一辆黑色的悍马停在浓郁的树荫下,并不醒目却又格外刺眼。 霍立昕知道悍马车里的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可是他们谁都没有下车,更没发动车子离开。 僵持不下的局面直到夜色又深沉了几许,遛狗的人们都陆陆续续回了家,霍立昕才终于垂下目光,在手机上点击着什么。与此同时,悍马车里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在沉默的封闭狭窄的车内,突如其来的铃声如利爪撕破布帛,并不受人欢迎。 第五百三十八章 妈妈快回来了 “盛先生,好像很闲。”听筒里,霍立昕的笑声是比机械还要冰冷的嘲讽。 盛凯锋面不改色应道:“彼此彼此。” “不敢。盛先生的车……远比我来得早。” 宾利车里,霍立昕有意咬重了尾音,微眯的双眸若有所思。 其实一开始他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车,当宾利停在单元楼外,霍立昕不忍吵醒熟睡的叶梓允,陪着她百无聊奈之际才逐渐认出大树下盛凯锋的悍马。当时霍立昕的心冷不丁咯噔一跳,像是小学生的零食被人抢走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感到莫名的紧张。 而主动出击,是掩饰他惶恐的唯一方式。 “霍先生既然热衷于竞比,不如在球场上见。”悍马车里的盛凯锋暗暗握紧拳头。 “哦?”霍立昕笑了,“看来盛先生是答应我的网球之约了。” “时间地点随你定。” “好!” 一锤定音,哪怕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各自都在各自的车里,空气却仿佛在高温里爆炸。 楼上,叶梓允在客厅检查孟倾的功课,心不在焉,许多题倒是她自己都算不对,还是孟倾提醒,这时她又突然连着打了好几声喷嚏,眉头不由得皱起。 “姐不会是感冒了吧?”孟倾着急地起身去翻医药箱,被叶梓允摁住了手腕。 “没有……”叶梓允摸了摸鼻尖,“好像闻到了战火硝烟的味道。” 孟倾歪着头不解,使劲儿在空气里嗅着,“没有啊。” “估计是哪家人的东西烧焦了。” “有么?” 叶梓允摇摇头,“没事,帮我倒杯热水就好。” 孟倾乖巧地点着头,起身进了厨房。 叶梓允留在客厅里又打了好几声喷嚏,她扭头看向阳台,难道是风太冷了? 她起身走过去,原本打算关上窗户,却无意中瞥见送自己回来的那辆宾利还停在楼下。 叶梓允纳闷地挠了挠后颈,掏出手机拨通了霍立昕的电话,“你还没走?” 车里的霍立昕俯身抬头望向单元楼,笑道:“被你发现了。” “上来吧,你还没吃饭。” 霍立昕微愣,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另一边的悍马,得意洋洋地应道:“好,我马上来。” 挂了线,霍立昕意气风发地下车,故意冲盛凯锋的方向笑得灿烂,竖着成功胜利的大拇指,然后大步流星上楼。 盛凯锋微眯着眼盯着他的背影,阴鸷苍白的脸色比墙灰还要难看,龇牙咧嘴地冷嘲热讽道:“幼稚得像个孩子!” 话音落地,看着霍立昕消失在单元楼门口,盛凯锋烦躁地松了领带,一拳砸向方向盘,突然闷闷不乐地拍打着喇叭发泄内心怒火。吵着周围的住户都纷纷从阳台探出身子怒吼,就连叶梓允也不禁纳闷地问向刚刚进门的霍立昕,“什么人这么吵?” “哦,我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孩在玩他爸爸的汽车,估计是他在乱摁喇叭。” 霍立昕耸着肩头,揉着孟倾的头发,回答得倒是一本正经,叶梓允没有丝毫的怀疑。 “现在的孩子都怎么回事,家长也教不好。” 霍立昕别有深味地笑着,旋即转移话题,和孟倾聊起学校的事,叶梓允自去厨房热饭菜。 院子里刺耳的喇叭声终于在住户的申诉下戛然而止,突然的安静反倒叫人措手不及。 就像突然的离开和突然的回来,突然的相爱……突然的分离。 叶梓允从厨房的窗户往外看去,正好看见一辆车驶远的尾灯。 院子里的光线太暗,她看不清车型和车牌号,但莫名地感到一丝丝揪心。 叶梓允蹙着眉尖捂着心口,喃喃自语道:“难道……我心脏有问题吗?” 她纳闷不解地揉着胸口,听着客厅里传来电视声,新闻里提及昨晚的画展,她整个人都不禁又恍惚起来。盛凯锋的背影总是时不时浮现在她眼前,他的冰冷、倨傲和冷漠,无不在和她划清界限。 叶梓允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自己不再祈求,到头来只是在自欺欺人。 也难怪霍立昕为什么总是追问她回来的目的。 她以为自己在朝前不会回到过去,可谁又能真正割舍过去遇见的人、遇见的爱情? 微波炉嘀嘀的警醒音惊得她又是一颤,驶远的黑色悍马车里也响起了嘀嘀的手机铃声。 盛凯锋接通电话后简单地说了句“我马上到”,车子已经在路口调转。 “爸爸!爸爸!”悍马车刚刚停下,暖暖已经松开佟武的手扑向了盛凯锋。 英俊魁梧的男人下车,棱角分明的脸、深邃立挺的五官和笔直修长的腿,是夜色也遮掩不住的致命诱惑力。暖暖和佟武身后站着五个培训学校的女老师都流露出花痴木讷的笑脸,口水都快从她们的嘴角漏出来,瞳孔都闪烁成了桃心。 “爸爸,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找白姐姐和小哥哥啊?”暖暖扑闪着灵动的大眼睛。 盛凯锋抱起她,“过段时间。” 暖暖不满意地撅起嘴,“为什么啊?暖暖也不想转校。” “你妈妈快回来了。” 暖暖一愣,忽然在盛凯锋怀里手舞足蹈,“真的吗真的吗?妈妈要回来了?” 盛凯锋淡淡的“嗯”了一声,暖暖满心欢喜搂着他的脖子在盛凯锋脸上啵了一下。 暖暖再没嚷嚷着要见“白姐姐”和“小哥哥”,佟武也松了口气。 刚刚的芭蕾舞下课,暖暖缠着佟武要去找“白姐姐”,佟武哄不过,才只有找来盛凯锋。 “那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盛凯锋抱着暖暖朝路边停靠的悍马车走去。 暖暖歪着头追问:“很快是多快?” “……”说实话,盛凯锋也想知道。 “有这么快吗?”暖暖天真地眨着眼,左右张望着路人,好像妈妈真的会突然出现似的。 盛凯锋笑了,“还要多眨几次才行。” “那我要不停地眨……”于是暖暖开始拼命地眨眼。 盛凯锋笑而不语,佟武接过车钥匙先上了车。 围在培训学校外的五个女老师还在眼巴巴地追望盛凯锋的背影,能嫁给这个男人生了个这么可爱的女儿,那个女人该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啊! 而与此同时,她们心目中的“那个女人”正在手洗孟倾的衣服,霍立昕在旁边帮忙。 “周五下班后我来接你。” “有安排?”叶梓允开着水龙头清洗衣服上的泡沫。 霍立昕点着头,看向她,“刚刚答应了带时光去打网球。”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空。” “时光说,要你陪着才去。” “……好吧,我尽力安排好时间。” 霍立昕笑了,正要说什么,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他擦干了手点开手机屏幕,眼底匆匆闪过一丝不悦,是舒怡发来的微信—— “我要和你谈谈。” 第五百三十九章 双人网球 一周的时间总是该过得慢的时候,反而过得很快。 例行的周会后,处理了几笔业务,又外出陪同其他领导见了几个客户,叶梓允的时间已经耗光。而这段时间,霍立昕每天都会在接孟倾放学后来接叶梓允下班,一时间轰动整栋写字楼。 大名鼎鼎的霍立昕,明明能靠颜值偏要靠才华,关键才华和颜值一样出众。 这样遥不可及的男人,谁也没想过会温柔多情地来接一个女人下班。 为此,叶梓允备受瞩目,一开始还解释,但是新闻里报道道川画廊的画展时,口口声声称呼她是霍太太,叶梓允的解释反倒苍白无力,落到小肚鸡肠的那帮人耳里,反倒有了矫揉做作之态,于是她也愈发索性不解释了,反正如此一来也不会再有其他单身男青年追着她不放。 周五那天,下班前叶梓允还在赶一份报告,没有注意时间,直到助理进来提醒她。 叶梓允恍然大惊,扭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是金色的海洋,她急忙收拾好背包随着下班的人流出了写字楼。霍立昕果然已经开着车候在了写字楼外,流线完美又富有光泽的宾利停在他身后,他依靠着副驾座的车门,双手插在裤兜里,修长的腿微微交叠,恣意慵懒。 他甚至不需要多余的表情和动作,已经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偏偏他又笑得如阳光般明媚温暖,走过路过的异性都忍不住为他所吸引,仿佛霍立昕是比钻石还要璀璨夺目的所在,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仰望着他。 叶梓允还被堵在人群后面,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的身影。 “我听说他每天等的女人是yedda,新闻还说他们是夫妻呢。” “这个女人还真是厉害,是盛少的前妻,又是霍大才子的女人,怎么轮不到我?” “你也要有人家的相貌和身材啊?更何况,她工作也是出了名的厉害,业绩令人瞠目!” “哎,又有美貌又有内涵的女人……谁叫我生活在普通人家里啊……” “听说她的背景也不咋滴,家里名气大但没几个钱,还是后爹,日子惨着呢。” “还真有现实版灰姑娘?” “喂喂喂……别说了,他朝我们走来啦!” “啊啊啊……” 面前这两个咬着耳朵的女人突然尖叫起来,叶梓允才拉回了自己的思绪。 抬眸间,霍立昕单手插在裤兜里走来,径直走过那两个女人,含笑凝视着叶梓允的眼睛,“走路都魂不守舍的,是在想我吗?” 叶梓允木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霍立昕似乎也并不是要她的答案,只是笑着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出人群,走向宾利。 “刚才你们的保安还投诉我。”霍立昕笑着替她开了车门。 叶梓允侧身钻进去,“因为你造成了下班高峰期的拥堵。” 霍立昕调皮地眨着眼,表示叶梓允答对了,随后他绕过车头上车,“我先送了孟倾回家准备你们待会打网球的装备,现在我们再去接他就可以直接去俱乐部。” 叶梓允点点头,一路和霍立昕闲聊,路程倒也短,很快三个人已经到了俱乐部,分开换衣服后,叶梓允一身白色的网球套装从女更衣室出来。高高的马尾年轻朝气,加上她本来长得小巧,比实际年龄年轻,现在看上去更像是高中生了。 霍立昕和孟倾比她更早到场地,此刻正好热场结束,孟倾一个人拍打着网球玩。 “来,我陪你热身。”见叶梓允进场,霍立昕拿起她的球拍跑了上去。 叶梓允转了转球拍,虽然兴致不高,但自己毕竟也很久没运动了,还是十分配合霍立昕。 热身结束后,叶梓允和霍立昕先切磋了一局,孟倾则不知道一个人玩哪儿去了。 运动最能让人集中精力和锻炼意志力,所以一场结束后,叶梓允根本没注意到场地里多了两个人。直到那人突然清脆地笑道:“这么僵硬的步法和迟钝的反应能力,也难怪会输。” 叶梓允喘着热气循声看去,刹那之间心跳都漏了一拍。 同样一身白色运动服的盛凯锋站在阳光下光彩夺目,叫叶梓允根本注意不到他旁边的舒怡。盛凯锋一只手里捏着网球,一只手拎着网球拍的袋子,休闲地走向场地里的休息椅,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已经有人了。 “盛先生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早啊。”霍立昕上前。 盛凯锋淡漠地取出自己的球拍,端详着,“我向来早到。” “但比起我,盛先生还是来迟了不少。” 说话间,叶梓允正好纳闷地走来,霍立昕有意无意伸手虚搂着她的腰,笑的得意。 哪怕是比遇见叶梓允、爱上叶梓允的时间,盛凯锋都比不过霍立昕。 这才是他这番话的言外之意,而盛凯锋自然也听得出来,一记阴沉的余光正好落在叶梓允的腰上,“后来者居上,也常有。” 霍立昕嘴角的笑意不经意地抽搐,舒怡却看得清清楚楚,突然上前挽过叶梓允的胳膊,笑道:“既然我们四个人,正好来一场双打,怎么样?” 叶梓允急忙摆手,“我不参加了,时光一个人不知道玩哪儿去了,我还得去找他。” “二对二,谁输谁请客。” 盛凯锋单手握着球拍搭在肩头,不屑的从叶梓允面前走过,好像根本没听见她的拒绝。 舒怡像只小鸟蹦蹦跳跳跟在盛凯锋走后,笑得灿烂。 叶梓允茫然地回头望着他们,舒怡正追着盛凯锋的步子不知道在说笑着什么。 霍立昕走来挡住她的视线,笑道:“时光很懂事,放心吧,我们大战一场再去。” “他……是你请来的?”叶梓允质问。 霍立昕回答得干脆,“是。” 叶梓允抿了抿唇瓣,“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一早不和我说清楚?” “我说得很清楚,不清楚的人是你。” “……”叶梓允愕然。 霍立昕上前,双手揽着她的削肩,“我想让你明白,你回来到底为了什么。” 叶梓允的眸仁微闪,没注意到时刻注意着他们一举一动的盛凯锋。 最后,叶梓允硬着头皮和霍立昕组成一队上场,但他们的对手可是盛凯锋。哪怕舒怡全是花拳绣腿,单靠盛凯锋一个人的球技也够碾压他们两个了。更何况正面直视盛凯锋,这让叶梓允很分心,胡思乱想,根本一个球都接不住,很快输得一塌糊涂。 一场比试下来,舒怡得意洋洋地挽着盛凯锋的胳膊走来。 叶梓允和霍立昕坐在休息椅上喝水,前者自动无视走来的两人,完全是逃避的眼神。 “梓允啊,我看你四肢健全可一点用处都没有啊!刚才在场上,我多担心你会摔倒啊!”舒怡拧开矿泉水瓶,笑得讥讽,“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打网球的。你跟谁学的啊?刚才扑上去的那一招,是狗吃屎吗?” 第五百四十章 你希望我走错还是走对 “……”叶梓允无话可说。 盛凯锋不在意地仰头喝水,霍立昕似笑非笑地伸手搭在叶梓允的椅背上,玩着她的马尾。 “不过我和我们家凯锋配合的就好,心有灵犀啊……虽然我曾经拿过网球比赛的冠军,但今天所有的功劳都是凯锋的……不过你可拖累立昕了……” 舒怡呱呱地讲个不停,叶梓允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盛凯锋喝完整整一瓶的矿泉水后,冲霍立昕拍着桌子,昂首道:“一个人,来一局。” “好啊。”霍立昕露出求之不得的笑容来。 舒怡这时才打住话头,望着他们,“也不多休息一会儿。” 盛凯锋没理她,只是推开身后椅子离开时,擦过了叶梓允的胳膊。 她惊得浑身僵硬,不敢去看他,可是男人却满不在乎,好像只是无意的举止,进了球场。 “我刚才只是在让你。”霍立昕拍着球,微眯着双眸。 盛凯锋站在他的对面,双手握着球拍弓着身子,“你怎么知道我刚才没让你?” 霍立昕的眸色一沉,与盛凯锋深邃冷峻的目光相抵,刹那间,雄性动物的战火一触即发。 叶梓允和舒怡都看着他们,情不自禁地坐直身子,显得莫名的紧张。 霍立昕和盛凯锋都流露出平时鲜少有的认真,哪怕是在几个亿的项目上签字承担责任,他们都不如此刻一场简单的网球对决来得认真。风吹起霍立昕额前的碎发,一滴汗水沿着他的鼻梁跌落,手中的网球高高抛起,目光追随上移跳起身子啪的一声闷响,网球飞速冲向盛凯锋。 这场单独决斗,看得出他们都比上一场双人打时更加凶狠。 叶梓允看着盛凯锋回击的球,如果是刚才那场,估计她接不到球的下场是鼻青眼肿了。 “你说他们谁会赢?” 叶梓允耳边响起舒怡的声音,她回头,正好对上舒怡笑意盈盈的眼睛。 “你想谁赢?”叶梓允聪明的反问。 舒怡笑着扭头望向球场,盛凯锋游刃有余的回击,帅气潇洒,“你配不上他。” 叶梓允握着矿泉水瓶的手一紧,冷笑反击道:“你说的是谁?” “你希望……”舒怡狡黠地看着叶梓允的眼睛,“不是谁?” 叶梓允抿着双唇自然没回答,咕隆咕隆喝着水。 舒怡笑而不语,回头间正好看见有人在冲她挥手,她笑着招手唤她们进来。 原本在一旁偷看盛凯锋和霍立昕打球的三个女人这时急急忙忙跑来,满脸堆笑,和舒怡嘘寒问暖。叶梓允只草草地瞥了眼,聚精会神地看向球场,注视着盛凯锋。如果不是这样的机会,她只怕没有胆子如此正大光明地看着他。 五年的时间,雕琢得盛凯锋更加成熟强壮,也难怪不一会儿的功夫围了这么多女人。 叶梓允有点吃味,却又感到好笑,她根本没有资格吃醋,不是吗? 没多久,霍立昕输给盛凯锋,他们的这局比拼结束。 可是霍立昕却喘着粗气,不甘心地低吼道:“不行!再来一场!” “我无所谓。”盛凯锋显得悠然自得,好像刚才不过是来来回回扫地那么简单。 霍立昕成功地被逼急了,顾不上休息,又和盛凯锋比起来,自然不是对手。 “……再来!” “随便。” 霍立昕还是输。 “再……再来……” 盛凯锋淡漠地瞥向他微微颤抖的右手,回道:“好。” 霍立昕却还是一败涂地。 他撑着球拍勉强站稳,却还要拦住盛凯锋再比一场,这让盛凯锋很不悦。 “我和梓允打一场吧,换你们休息。”舒怡突然站了起来,“你说呢,梓允?” 叶梓允毫无准备,但见霍立昕的体力已经不支,她想想正要答应,却没想到舒怡身后的一个朋友突然冷笑道:“我们可是从来都不敢和舒怡你打球啊,当年五所大学的网球比赛,你可是女子组单打的第一名啊!” “是啊,谁敢和你打啊?那不是明摆着出丑么?” “不过我刚才见过你们双打,你的朋友应该不介意再出丑一次吧?” 三个人捂着嘴咯咯地笑开了,舒怡佯装生气的模样娇嗔了她们几句,却是一脸说不出的得意,“梓允啊,你别听她们的话,我们是大学同学,平时胡闹惯了。虽然她们说的话不好听,但是实话,总是逆耳些……” “……”叶梓允麻木地看着她们,只当是一出无聊至极的闹剧,寡淡地神色皱眉看向远处的余晖,不等舒怡说完,她拿着自己的球拍已经上了场,“要打就打,我饿了。” 舒怡有点意外,却还是极力维持嘴角的笑意,欢快地上了场。 盛凯锋和叶梓允擦肩而过时,余光相缠,却谁都没有停下脚步。 场下的盛凯锋和霍立昕也是无话可说,任由周围一干女人花痴地注视。 “虽然我曾经是冠军,但你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舒怡喊着。 叶梓允发球,根本不在乎,不安的心也在这刻全身心的平静,只一心想要击倒舒怡。 不仅仅是一场网球对决,也是两个女人之间的较量。 只是,叶梓允实在高估了舒怡的本事。一如围观的其他人,都期待舒怡如何对付情敌,却没想到反被叶梓允打得落花流水,一张张满是期许的脸都成了被太阳晒干的野花,低垂着头。盛凯锋不禁皱眉,无论是挥拍还是球的路线,叶梓允都相当专业,他不得不好奇。 在金红的夕阳下,叶梓允的身体曲线朦胧柔美,认真专注的神情别有一种健康的美好。 盛凯锋敛了目光,呷了口水,告诫自己不要再深陷泥淖,结果毫无作用。 一场结束,叶梓允赢得并不意外,勾起唇角一抹浅笑,“这就是你冠军的实力?” “我……我只是很久没打……”舒怡咽着口水,迫切地望向盛凯锋寻求帮助,“不如,我们再来一场双打吧?” 叶梓允还没回答,盛凯锋竟然已经站了起来,“没问题。” 他没问题,霍立昕自然不敢说有问题,硬着头皮上。 叶梓允木讷地看着他们,几乎是眼睁睁看着盛凯锋走向自己,顿时她傻了眼。 “瞪着眼睛看我做什么?”盛凯锋冷漠地站在她面前。 叶梓允回过神回道:“你……是不是走错了?” 盛凯锋挑眉,“你希望我走错还是走对?” “……”叶梓允无话可答。 盛凯锋却已经回头看向霍立昕和舒怡,举着球拍指着他们,“你们一组。” 霍立昕和舒怡都不乐意,但盛凯锋却根本不在乎他们,只对叶梓允低语道:“你负责守。” 她恍恍惚惚地点着头,才意识到盛凯锋已经发球开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盛凯锋一组,叶梓允这次双打的发挥十分稳定。她的球很稳,正好配合盛凯锋强势有力又常常出其不意的反击,相辅相成之下,两人的配合默契一致,打得对方早已溃不成军,叫了中场休息。 叶梓允一时分神瞥向盛凯锋,他似乎总是如此优雅自得,哪怕是在运动挥汗如雨,自也有其他男人永远比不上的诱人魅力。穿西装的他严谨冷傲,穿休闲装束的他也遮掩不住他的沉稳与内涵,没有男人能如他这般时时刻刻潇洒帅气。 第五百四十一章 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盛凯锋低眉把弄着球拍,掌心黏糊糊的有了汗。 叶梓允抿了抿唇,看着不远处同样目不转睛注视着盛凯锋的女人们,暗自叹了口气。 也许自己的凝视在他眼里,也同这群陌生的女人一样无足轻重吧。 霍立昕看出她眉眼里的失落,正打算快步走上去时,舒怡突然拦下了他的路。 “那天为什么不回我微信?”她质问。 霍立昕淡漠地看着她,“没必要。” 舒怡冷笑道:“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当年的事。你随随便便抛下我,难道不内疚?” “这么多年,已经足够兑现我当初的承诺。” “不够!”舒怡按捺不住脾气扬高了声音,“你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霍立昕忍了多年,已经没有足够的耐心了,“那欠着下辈子还吧。” “霍立昕……” 追着他的背影,舒怡转身怒吼之时,才注意到盛凯锋和叶梓允朝他们投来的异样眼光。 舒怡抿了抿唇,逞强地喊道:“休息好了就继续!” 叶梓允嘀咕道:“叫休息的人明明是你。” 她转身各就各位,正好对上盛凯锋的目光。 他看着她,眸色寡淡平和,不知道看了有多久,看得叶梓允心里毛毛的。 “要开场了。”她仓促地说了一句,埋头回到自己的点。 盛凯锋这时也才就位,只是嘴角却不自然地噙了抹深意。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了这么多? 上场时的自信、嘀咕的抱怨和娴熟的球技,都是焕然一新的叶梓允。 五年,他不在的五年,她竟然成长得更加优秀,在另一个男人身边! 盛凯锋怒火攻心,突然抬手一个扣杀球杀得霍立昕措手不及。 霍立昕咬牙反击,明明是四人的双打,竟不知不觉成了两个男人的明争暗斗。 十分钟后,霍立昕和舒怡颓废的局势已经无力回天,眼见自己会输得很惨,舒怡计上心头,突然大喊道:“呀,时光受伤了!” 叶梓允正要扑上去接球,情急之下在奔跑中突然转身,她甚至都没有怀疑舒怡是怎么认出时光的,脚下一歪,她整个人都像是倾倒的网球拍,重重地倒在地上,疼得脸色煞白。霍立昕当下扔掉网球拍,唤着她的名字直接冲上去。 盛凯锋却早已经将她抱进怀里,男人运动后身上的热浪逼人,叫叶梓允刹那红了脸,紧张地挣扎不安道:“我……我没事……” “有没有事,医生说了算。”盛凯锋坚持的态度不容动摇。 “允儿!” 霍立昕气喘吁吁赶来,盛凯锋却抱着叶梓允出了场地,只叫他无奈地扑了个空。 眼看着他也要追上去,舒怡又赶了过来挽住他的胳膊提醒到了孟倾。 霍立昕这才停下脚步,等他再回过神时,盛凯锋和叶梓允早已经出了俱乐部。 俱乐部不远处就有开放商配套的医院,环境清幽别致,比一般的医院都还要好。 医生检查过叶梓允的脚踝后,又看了看她拍的片子,确定未伤到骨头,盛凯锋才松了口气。他搀扶她在候诊厅的椅子坐着,叮嘱叶梓允不要胡乱移动,才去排队缴费拿药。叶梓允看着他的背影出神,胳膊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檀木香和隐隐的热度。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问一问他们的女儿,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忌惮什么。 “……球球跑了……”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奶音打断了叶梓允的心神。 她本能地循声看去,一颗红色的气球正好擦过她的眼前。 而在气球后面还紧追着一个四五岁的穿着住院服的小女孩,粉粉嫩嫩,肉嘟嘟得很是可爱。红色气球想来是她妈妈为了哄她开心特意买来的,但是小女孩却是一个人在大厅里。 叶梓允心头的母性被激发,正打算起身帮她捡气球时,小女孩突然哇的一声绊倒。 好在叶梓允眼疾手快,扑上去抱住了她,却忘了自己的脚踝有伤,疼得她满头大汗。 “叶梓允!”盛凯锋领完药回来,急忙上前抓住叶梓允的胳膊,气得眉头紧皱。 这个丫头,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 叶梓允惝恍无措地被拽进盛凯锋的怀里,平静的心绪再度变得纷繁复杂。 “谢谢……谢谢……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小女孩的母亲终于赶来带走了孩子和气球。 盛凯锋一心牵挂叶梓允,也不在乎旁人,“我的话,你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 “我只是担心孩子……” “你真的担心,五年前又怎么舍得?” 叶梓允的呼吸瞬间一滞,没想到他们之间再谈到孩子竟然是这么不合时宜。 盛凯锋咬着腮帮子隐忍,叹息地抱起她,脚步平稳地出了医院。 悍马车里的冷气开得正好,只是两个人的沉默显得尴尬又僵硬。 叶梓允想要打破此刻冰冻三尺般的局面,却又被盛凯锋的脸色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就没有话问我?”盛凯锋漠然地平视前方,像是在自言自语。 “咳咳。”叶梓允清了清嗓子,看着开车的盛凯锋,想了想。 她应该问什么呢?虽然她有很多想问的,但是她并不知道盛凯锋想要听什么。 “你和舒怡……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叶梓允问得怯怯弱弱。 盛凯锋没有回答,只是亮起了右转弯灯。 叶梓允局促地绞着衣角,又大着胆子问道:“山亭知不知道我回来了?” 盛凯锋突然一脚踩下刹车,两个人都随着惯性身子朝前甩后又才坐稳。 “你只是想问我这些?”盛凯锋转身看着她,右手胳膊肘靠在她的椅背上。 叶梓允咬着下嘴唇,转移开视线,她想问得太多却又无从下手啊。 盛凯锋无可奈何地解开安全带,又顺手替叶梓允解开。 “……谢谢……”她客气地说着,扭头看向窗外,却发现他们并不是在回家路上。 叶梓允错愕地回头,正要问他这里是哪里时,盛凯锋倏尔俯下身子抱住了她。 叶梓允震惊得浑身僵硬,任由他抱着。 和刚才的公主抱不同,这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久别重逢又充满相思爱意的拥抱,叫叶梓允完全措手不及。片刻,他在她的耳边呢喃道:“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叶梓允惊诧得瞪圆眼睛,话到嘴边也不过被杂乱的心跳淹没。 须臾,盛凯锋松开她,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又好像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他推开车门下车,快步绕过车头拉开副驾的门,叶梓允疑惑地望着他,“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吗?” 叶梓允迷茫地环顾四周陌生的街道,摇头。 盛凯锋挑眉自嘲地冷笑道:“好,不知道最好!” “……” “因为我要绑架你。” 第五百四十二章 我们怎么可能只是朋友 叶梓允扶着车门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风吹起她颈间又细又软的碎发散开阵阵芬芳。 盛凯锋一句话都没有,转身走向公路对面空无一人的沙滩。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一条平整朦胧的海岸线,天边绚烂地燃烧,好像人世间燃烧不尽的爱。叶梓允望着他在玫瑰色的晚霞里挺拔的背影,愣了愣,跛着脚徐徐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脚印。 这样的感觉很奇怪,像是精致完美的童话,又像是梦幻美丽的梦,叫叶梓允分不清。 站立在细腻的沙粒上,涛声阵阵,两人却静默无声。 叶梓允看着一浪一浪的白花碎屑翻涌在残红之中,心里竟也绽放着一朵朵悲伤的花。 也许,回来真的不如她所想的那样简单。 身体虽然站在安市的大地上,可是心呢?没有归宿的一颗心,又该如何寄存? “你学过网球?”盛凯锋富有磁性的声音比大海还要深沉。 叶梓允淡淡的“嗯”了一声,在美国,一个人的时间变得漫长又孤寂,只有找些事情做。 “姿态很美。” “……” “你会比以前还要优秀,我早知道。” “……”叶梓允愣了愣,良久才垂眸回道,“谢谢。” 盛凯锋低眉看着她,“不客气。” 两人又再度陷入沉默,叶梓允为了打破尴尬,倏尔鼓起勇气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网球?” “小时候,当作健身。” “嗯,运动很好。”叶梓允的嘴角绽放开一抹浅浅的笑意。 盛凯锋打量着她眼睛里的那片蔚蓝大海,问道:“你还学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叶梓允的心猛地一缩,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竟是这样的刺耳。 她简单说了说自己在美国的求学经历,每一句话都是那样陌生,每一抹形象都是那样难以置信,盛凯锋静静听着。哪怕他早已经在杂志上看过叶梓允的采访,但听她亲口一字一字说来,那所失去的五年光阴竟像是五十年、五百年、五个世纪般遥远和漫长。 叶梓允见盛凯锋都不说什么,又问了问网球技巧方面的事,无关痛痒。 盛凯锋没有回答,他很紧张,越是和她聊着不着边际的话,他越是紧张害怕。 海浪一波盖过一波,夜色渐渐笼罩,耳边只有呼啦呼啦的浪涛声,心里的急迫呼之欲出,盛凯锋突然皱眉直问:“你和霍立昕什么时候结的婚?” 他想要知道,叶梓允是在离开他多少年后,彻底抛弃遗忘了过去。 叶梓允的心一惊,咽了咽吼中的硬物,望着他立挺分明的侧脸轮廓,支支吾吾,“我……我并没有结婚……” 盛凯锋的心里刹那涌动一股激荡的暖流,却仍旧装作镇定的样子反问:“你一直担心的时光又是谁?” “他叫孟倾,是我姨妈朋友的儿子,现在由我领养。” 领养?没有结婚? 盛凯锋心里欢喜若狂,紧抿的唇角情不自禁上扬,世间所有言语都没有这两句来得撩人! 一时间,他反倒不知所措,已经方寸大乱,克制不了身体里如海浪激涌的滚烫热流。 “咳……那个,你想吃什么?” “嗯?” “你不是说饿了吗?”盛凯锋放缓语气,温柔地看着叶梓允的眼睛。 她愣了愣,才想起自己在网球场上说过的话,“随便,吃什么都好。” 最后,他们在海边的中餐馆里随便吃了一顿,席间,他们各怀心事,显得心不在焉。 叶梓允偷偷打望他,如果说五年前西装革履的盛凯锋给人冷漠淡然的距离感,那么现在的他又多了几分难言的悲痛与沉重。她看得出来,她实在太了解他了,只是她不明白,也不敢去猜测,盛凯锋的沉重是不是与她有关。 她实在不该如此胡思乱想的,不该再对他抱有任何期望和可能。 因为他可是盛凯锋啊,一手夺回了盛世集团并让集团比过去更要成功的人。这样成功的他,老练稳重又享誉海内外,所有人都要马首是瞻。他是高高在上的神,她只是卑微的尘埃,他是她今生不该再去触碰的童话。 只是,叶梓允很难不去爱他,无论他成功还是失败,她都很难放弃心中炙热的爱。 多么矛盾啊,想得再多也没有追求或是放弃的勇气,只有故步自封的纠缠不清。 饭后,盛凯锋开车送她回了出租屋,叶梓允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打听过。” “……”好吧,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的确也不是什么秘密。 叶梓允没有追问,解开安全带要下车时,她却又稍显迟疑,回头望向盛凯锋,“我……我们能不能做朋友?”她紧张地问出口后却又懊悔不堪,心虚他看穿自己的心思,一时又害怕得到他的回答,于是急急忙忙去开车门,“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别当真!” “不可能。”盛凯锋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冷漠坚决,“我们不可能当朋友。” 叶梓允开门的手无力滑落,就像心一下子跌入万丈深渊,是啊,她怎么能奢求呢? “……那你路上小心……”叶梓允仓皇逃开,顾不上脚伤,蹦蹦跳跳地跑了。 盛凯锋扶着方向盘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淡淡呢喃道:“我们怎么可能只是朋友?” 苏白牵着孟倾又拎着袋子回到楼下时,正好看见叶梓允从一个男人的车里下来。 她努力眯着眼想要看清开车人的模样,却也只能朦朦胧胧看出一团黑影而已。 她突然心血来潮拽了拽孟倾的手,“小时光,你认识这个开车的人吗?” 孟倾觉得车子眼熟,但是他并不认识,于是摇了摇头。 “奇怪了,会是谁呢?”苏白目送悍马车开远,“这车一看就是昂贵货……” 苏白牵着孟倾急急忙忙回到叶梓允的出租屋里,正好见她从厨房端水出来喝。 “快快快,老实交代!”苏白跨过地上正在整理的行李箱,一把拦住叶梓允追问,“刚才谁送你回来的?” 叶梓允抿唇未答,反问:“为什么替时光收拾行李?” 苏白翻了个白眼,笑道:“大小姐,贵人事忙,今天起小时光正式放暑假了,你忘记明天是夏令营的报道时间吗?” 叶梓允还真是忘了,她放下水杯蹲在孟倾面前又是一顿嘱咐,还没说完就被苏白打断,“小时光聪明来着呢,只是去首都参加科技和奥数的夏令营,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我朋友在那边会帮忙照料。” 苏白匆匆打发孟倾回了卧室,然后一脸贼兮兮地拉着叶梓允到阳台挤眉弄眼,“还不从实招来?是不是又多了个追求者啊?看这车子肯定不是你的同事能开得起的,绝对是总裁级别的优质青年,你居然藏着掖着!难道是防着我么?” 叶梓允叹了口气,“你想多了,他不是我的追求者。” “那是什么?还开车送你回来。” “他……”叶梓允似笑非笑地望向夜空,一句叹息沉重又无奈,“刚刚拒绝了我。” 第五百四十三章 你是想要宣战? 周六一大早,霍立昕开车到楼下送孟倾去首都,拜托苏白留下来照顾叶梓允,苏白自然乐意,和叶梓允一同挥手送别孟倾后,她们也回了出租屋。周末两天都宅在家里,叶梓允腿脚不方便,两个人都点的外卖吃,边吃边看电影,下午茶聊聊八卦,时间过得很快。 周一到了上班时间,叶梓允不想请假,苏白也只有送她去公司,只是两人刚下楼就看见一辆黑色悍马挡住了苏白的车。苏白正要发一顿脾气叫车主挪开车子,悍马车的驾驶座突然走下一位意气风发的成熟男人。 干练精致的短发衬托出完美的五官,裁剪得体的西装更加展现出令女人花痴尖叫的魁梧身材,苏白看得眼睛都直了,那双步步逼近的大长腿简直要了她的命。见过无数俊男美女的苏白,竟然在一秒钟之内被他的潇洒帅气折服,她万万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自己的大老板! 而且……而且这位男神的目光居然一直…… 苏白顺着盛凯锋的眼神扭头看向身旁的闺蜜,刹那间猛抽一口冷气,不是吧? 那晚送叶梓允回来的男人,难道……居然……竟然是自己的男神?! “上班?”盛凯锋站定在叶梓允面前,自动无视苏白的存在。 叶梓允同样很吃惊,但仍旧维持着嘴角的浅笑,气定神闲回道:“嗯。” “我送你。” 叶梓允微愣,急忙挥手,“不用了,我朋友会送我。” 盛凯锋这时才注意到叶梓允的身旁有人,幽深幽深的目光随即瞥向苏白,仿佛是从山涧冰凉刺骨的雪水里吹来的一阵风,惊得苏白犹如芒刺在背、毛骨悚然,急忙挤出一抹干笑道:“yedda啊,我……我上班也要迟到了,我……我就不、不送你啦!” “苏白,你……” 叶梓允去拉,苏白却已经马不停蹄地跑了,叶梓允站不稳,身子朝旁边倒去,好在盛凯锋搂住了她的腰。苏白跑远后按捺不住好奇回头望去,正好看见盛凯锋搂着叶梓允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她不禁偷嘴抿笑。 看样子今晚下班她要好好审审自己的好朋友了。 苏白笑得得意忘形,庆幸自己眼力劲好,没有留下来当电灯泡。 叶梓允却没有她那样开心了,昨晚拒绝和她做朋友的人今天一大早出现在她面前,叶梓允还真是说不清心里到底什么感觉。既然不愿意再做朋友,又何苦赶来送她上班?叶梓允一路上都没说话,实在捉摸不透盛凯锋的意思,她很沮丧又很不自在。 盛凯锋却显得淡定从容多了,悍马停在花旗银行的写字楼外,他绕过车头为叶梓允开了车门。叶梓允谢过他的好意,偷偷打量周围上班的同事,果然她又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禁下意识地咬紧红唇。 盛凯锋看穿她的不安,却依旧紧紧扶着她的胳膊,搂着她的腰,“我送你上楼。” “啊?不用,有电梯,很方便……”叶梓允拒绝得很干脆,她实在不想给盛凯锋添麻烦。 盛凯锋却被她的拒绝惹得不开心,手里用了劲,“我送你上去。” “真的不用……”叶梓允苦笑不已,她实在不懂为什么盛凯锋要这么执着。 “你不想和我再有瓜葛,我也不想。”盛凯锋的脸色和语气都阴沉了几分。 叶梓允满头黑线,分明是他不想,她可一点都没有啊! “所以我们干脆利落不要再耽误对方的时间,你的脚伤与我有关,我应该负责。” “……”叶梓允目瞪口呆,原来这才是盛凯锋赶来送自己上班的原因啊! 是因为舒怡,他是为了舒怡,不是担心自己才来的。 叶梓允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紧了口气,原来又是她自己自作多情啊。 是啊,一个都不愿意和自己做朋友的人,又怎么会关心自己的脚伤呢? 叶梓允无奈地摇着头,看来她是被那晚的海风吹得晕头转向了,“我的脚伤是我自己无意摔倒造成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所以……你也不用专门来负责……” “是么?”又要赶我走了么?盛凯锋的心像是被人用手狠狠一捏。 叶梓允战战兢兢地点着头,赔笑道:“你是大忙人,我怎么能耽误你的时间?” “好。”盛凯锋突然松了手,害得叶梓允晃晃悠悠差点没站稳。 她纳闷地看着他走向驾驶座,这个男人倒是答应得干脆利落。 盛凯锋拉开车门,倏尔说道:“下班我来接你。” “我……”叶梓允还没开口,悍马已经开远。 她呆若木鸡地站了许久,想了想,所以盛凯锋到底是要负责,还是不负责? 当天下班后,盛凯锋果然如约来接叶梓允下班。 只是没让叶梓允想到的是,不只是盛凯锋一个人,还有——霍立昕。 写字楼外,一辆悍马和一辆宾利平行停放在大门口,霍立昕和盛凯锋各自依靠着车头,朝向写字楼的大门等待着。叶梓允还没看清时,只觉得今天围堵的人好像更厉害,当她由助理搀扶着从人群里走出来,看清面色冷酷的盛凯锋和笑容如阳光的霍立昕后,叶梓允当场石化。 助理同样看不懂了,她在新闻上见过盛凯锋,所以是知道他的,也知道他和叶梓允过去的关系。这里围观的其他人只怕也都知道,叶梓允是风云整个公司的人物,因为她出色的工作能力和外貌,现在更因为这两个等待她的成功男人。 “下班啦。”霍立昕最先走向叶梓允,笑道,“我送时光到了夏令营安排好之后刚回来。” “刚回来为什么不回家休息?”叶梓允对他表示了谢意。 霍立昕指着宾利,“车里有你最爱吃的首都糕点和烤鸭,想着来接你一块吃晚饭。” 叶梓允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目光擦过他的胳膊望向盛凯锋,似乎又是一场选择和拒绝。 “走吧,我们回家。”霍立昕握住了叶梓允的手腕。 盛凯锋不知几时走了上来,与霍立昕并肩而立,握住叶梓允的另一只手,“跟我走。” “……”叶梓允被两个人拉着左右为难,工作上都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 霍立昕讥笑道:“盛先生不要太过分。” “霍先生能做的事,为什么我不能做?” “盛先生恐怕没有这个资格。” “难道霍先生有资格?” “盛凯锋,你是想要想我宣战吗?”霍立昕恼怒。 盛凯锋依旧面不改色,淡漠冷傲地似笑非笑,“我不觉得你有能力成为我的对手。” 霍立昕的脸色刹那铁青一片,突然转身揪住盛凯锋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不如就让你看看我的能力!” 第五百四十四章 两位先生 叶梓允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两个幼稚无比的男人,突然觉得孟倾都比他们成熟。 “哎……”她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撕扯着地道的北京烤鸭,嘴里嚼着肉。 叶梓允点亮手机屏幕,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可是再看看眼前这两个无聊的男人呢? “……哈,你输了,我的点开得比你大!”霍立昕歪着身子,醉眼朦胧,指着桌上刚开的三枚色子,清一色的六点,的确不能有人的数字比他还要大了。 盛凯锋冷笑地指着他的鼻子,一只手撑在桌上才勉强支撑起自己,敞开的白衬衣领口露出诱人的胸肌,打得酒嗝里都是浓烈的酒水味,“没人……比你的点数大,可是……可是我不是人!” “哈哈,你是鬼!” “我……有超能力!” 叶梓允无奈地撇着嘴,看来他们真是醉得不轻了。 盛凯锋颇有仪式感的手舞足蹈一番,像是在施展魔法,突然拍着桌案一声厉喝揭开盖子,气势逼人。叶梓允伸长脖子看去,三枚色子清一色的一点。呃,也的确没人的点数能比他更小了。 霍立昕捧腹大笑,笑得整个人都趴在桌上,推翻一堆他们喝干的空酒瓶砰砰乱响。 盛凯锋努力瞪圆眼睛,烦躁的大手一挥,“不算……我们再来!” “呵呵,你是醉了,不敢再喝了……” “我没醉!”盛凯锋低吼,胡乱拿起刚玩过深水炸弹的酒杯一饮而尽,豪爽干脆。 叶梓允叹息地摇着头,扔开手里的烤鸭肉,追问道:“你们能不能不要再喝啦?” 结果,根本没人理她。 “接着来……” 霍立昕忽而脚下无力地站起来,浑身酒气,低语道:“我……去上个厕所……” “你……”盛凯锋眯着眼指向他,却指向了空气,浑然不知,“我也去!” “喂!”叶梓允恼怒地拍案而起,脱口而出道,“难道你们上厕所也要比吗?” 两个男人猛地顿下脚步,幽幽的转身,四目相对。 “啊,原来这个也能比。” “比什么呢?” “小时候不都是比谁尿的远么?” “哦。”盛凯锋一本正经地喃喃道,“我还以为比谁的粗呢。” “难道不是比谁更持久?” “……” 两个男人勾肩搭背地讨论着少儿不宜的话题走远,这个画面还真是令人浮想联翩。 叶梓允像是木桩子似的杵在原地,看着霍立昕的手贴在盛凯锋的臀部,而盛凯锋勾着他的脖子,两个人头靠着头,脚下歪歪倒倒比舞步还要飘渺,不禁让她脑补了许多腐朽的画面。 天啊! 叶梓允明明一口酒都没喝,脸却刹那如火烧一般滚烫,滴溜溜的大眼珠子里仿佛燃着火。 “……啊,累死我了……”苏白急匆匆赶来,端起桌上叶梓允的果汁,一口干。 “接到你电话我就赶来了。”苏白茫然地看着四周,“他们人呢?” 叶梓允一愣一愣地盯着洗手间的方向,被苏白狠狠拍了几掌才回过神,大叫了一声痛。 “和你说话呢。怎么像做春梦一样的发痴啊?” 刷的一下,叶梓允的脸更红了,“我看起来……像吗?”她局促地捂着自己的脸。 苏白打趣道:“你现在眼睛里的情爱浓意,是挡也挡不住,遮也遮不住啊!” 叶梓允抿着红唇,急忙要去结账,又被苏白拉住笑问:“是对霍立昕呢,还是对我们大老板啊?不对,我想想,霍立昕追你五年都没有追到手,肯定……是因为我们的大老板啦!” 叶梓允推开她,羞得满脸绯红,“只是这里空气太闷,你少胡说。” “不过,现在看来,霍大才子和咱们的大老板……好像配了一脸啊!” “……啊?” 叶梓允顺着苏白的目光看去,盛凯锋和霍立昕又搂着肩膀出来,后者的手摩擦在盛凯锋的胸口,两个人笑得贼兮兮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对象。 叶梓允急了,小跑迎上去扶住盛凯锋,将他从霍立昕的“魔爪”中解救了出来。 “回家,不准再喝!”她厉声下令。 苏白赶紧撑住霍立昕,谁料霍立昕却不甘心地拉着盛凯锋,“不……我们要继续!” “继续……”盛凯锋呼应,“谁都不能分开我们……” “爱一个人……好难……为什么还要强迫我们分开?” 霍立昕低吼着大手一挥,苏白无辜受罪,他却直直扑向盛凯锋抱着不放,“我的爱人……” 叶梓允惊得浑身鸡皮疙瘩,赶紧护住盛凯锋却还是慢了一步,盛凯锋紧紧拥抱着霍立昕,两个人像是连体婴儿似的倒在一旁空的酒桌上,你摸我我摸你,引起不远处还有几桌客人的侧目。叶梓允急忙扶起苏白,耳边还是盛凯锋和霍立昕你侬我侬的情话,听得叶梓允内心哆嗦。 苏白揉了揉自己的膝盖,感慨道:“没听说咱们老板好这一口啊!” “……”叶梓允苦笑不已。 邻桌的客人都偷笑着指指点点,盛凯锋和霍立昕现在的模样也的确容易让人误解。 叶梓允担心有人认出这两位有名的大商人和大才子,只得急忙结账走人。 他们倒是还乐意在这里搂搂抱抱一夜,叶梓允和苏白却当场恼了。 两个女人一边托一个踉踉跄跄出了酒吧,苏白骂骂咧咧一路,叶梓允完全顾不上脚伤。 扔下悍马和宾利,苏白用自己的车送他们回了叶梓允的出租屋。原本打算送他们各回各家,可偏偏他们如胶似漆黏在了一块儿,怎么都分不开。没办法,也只有全部塞到出租屋里。到了家他们还是不安分,叶梓允和苏白追着他们跑,反倒更像是陪他们玩起来了。 最后,她们彻底没辙地瘫在沙发里,目瞪口呆地看他们表演。 “干脆录下来吧?”苏白提议。 叶梓允盯着咿咿呀呀的盛凯锋和霍立昕,手在背包里翻找着,“我正在找手机。” “呵呵……这么协和的画面不录下来,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简直比彩票中头奖还要令人震惊。”叶梓允瞠目结舌。 苏白扭头对上叶梓允的目光,两人心照不宣,突然哈哈大笑。 而眼前这两位先生,丝毫不知,明天等待他们的是怎样的画面…… 第五百四十五章 回来,就是最好的开始 蔚蓝的天,棉絮白的云,碧油油一片的青草,如颜料的海洋绵延到山的那头。 盛凯锋躺在一棵老槐树下,身下如波涛似的轻柔,悉悉率率如羽毛的草叶尖儿轻轻抚摸着他粗壮结实的手臂,很舒服。他梦呓出声,侧了侧身,一束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正好落在他紧闭的双眼上,暖暖的。盛凯锋蹙了蹙眉心,缓缓睁开朦胧的睡眼。 “醒了?”叶梓允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传来,高高扎起的马尾青春又美丽。 盛凯锋看得恍恍惚惚,笑着闭上眼,枕着她的大腿蹭了蹭,“好舒服。” “还要睡吗?” “嗯……” 叶梓允没有再吵他,任由他睡去,指尖轻柔地捋着他额前柔软的碎发。浓密又微卷的刘海沿着眉骨倾斜到一侧,比平日里干练的他多了份闲散和亲近的柔和。四周鸟语花香,爱人在侧,没有比此时此刻还要静谧美好的时候了。 可实际情况呢?呃,画风不大对…… “呀,盛凯锋!你还要睡吗?”叶梓允拼命晃着他的胳膊,但一点用都没有。 苏白刚才哗啦一声响拉开了遮光的厚重窗帘,阳光直刺盛凯锋的双眼,才叫他刚才有短暂的清醒,但现在竟然又迷迷糊糊睡着了。叶梓允无奈,站在床旁双手抱肩,眼睁睁看着盛凯锋抱着霍立昕的背,腿夹在他身上,头还一个劲儿在霍立昕的胳膊上蹭来蹭去,嘀嘀咕咕念叨着“好舒服”,叶梓允真是满头黑线。 她实在看不下去,捂脸,转头向苏白说道:“我去拿盆子接了冷水来泼醒他们……” “啊啊啊,你……”苏白激动地指着叶梓允身后纠缠在一块儿的两个男人,“赶紧看!” 叶梓允不安地回头看去,霍立昕已经转身过来,紧紧抱着盛凯锋,小鸟依人似的陷在盛凯锋的怀里,吓得两个女人猛抽了一口冷气。霍立昕抿着双唇,不知道在胡言乱语着什么,一会儿还在叫叶梓允的名字,一会儿已经嘟着嘴凑向了盛凯锋。 “啊!不行!” 千钧一发之际,叶梓允冲上去要阻止,哪里料到受伤的脚站不稳,身子失去重心,整个人都沉沉地压向盛凯锋。“啊”的一声惨叫,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力压得盛凯锋一声哀嚎,几乎要把这栋电梯公寓击垮,苏白站在地上都觉得在东摇西晃,扶住窗框才站稳。而霍立昕转瞬间被他的惊叫声震醒,看清场面后不知所措地尖叫。 苏白瞪圆眼睛简直难以置信,床上三个人纠缠在一块儿,被子、枕头凌乱不堪,叶梓允压着盛凯锋胡乱地想要站起来,结果头发勾在了他白衬衣的纽扣上,越是挣扎越是混乱,只得嚷嚷着要苏白来帮忙。而盛凯锋的腿夹着霍立昕害得后者动弹不得只能扭来扭去,霍立昕着急之下拿着枕头砸向盛凯锋,盛凯锋挥着手乱挡,一不小心反把枕头塞在了霍立昕的脸上。 “哎……”苏白无奈地摇头叹气,“为什么床上的那个女人不是我?” 半个小时的折腾后,卧室里一片狼藉,被子一半搭在床尾一半落在地上,床单整整一大片像是开满了皱褶的花。零散的几片羽毛还在空中飘荡,其中一片缓缓落在叶梓允的鼻尖上,惊得她“哈欠”一声,喷嚏的冲力又激起了床上的羽毛起起落落。 盛凯锋满头凌乱地靠着床头,衣衫不整,霍立昕抱着破烂的枕头,满身都是羽毛。 “我怎么会在这里?”盛凯锋最先发问。 叶梓允被折腾的根本不想解释,“昨天晚上的事,你们一点印象都没有?” 盛凯锋和霍立昕各自深思,他们最后的记忆,似乎都停留在…… “酒吧?!”霍立昕脱口而出。 叶梓允撇着嘴看着他们,揉着眉心点了点头。 很快,盛凯锋想起了一件事—— “不!我不要回家……”喝醉酒的霍立昕紧紧抓着盛凯锋,近乎哀求。 “you jump,i jump!” “jake!” 叶梓允和苏白拉不住他们,霍立昕一头扎向盛凯锋,深情拥抱。 …… 盛凯锋惊目乍舌,光是想想都浑身哆嗦。 霍立昕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怀里的枕头无声滑落,木讷地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 盛凯锋幽幽地侧眸看向霍立昕,在两人四目相对的刹那,异口同声地发出惨叫,仓皇而逃。霍立昕被枕头一绊摔倒在床边,而盛凯锋太着急也跌倒在地。叶梓允镇定自若地站起来,气定神闲从他们身边走过,喊了一声:“苏白,视频呢?” 苏白悠哉悠哉地看电影、嗑瓜子,随手把手机扔给叶梓允。 卧室里的两个男人迅速爬起来,不知所解,“什么视频?” “当然是好视频。”叶梓允单手叉腰,右手捏着手机笑得得瑟。 盛凯锋咽了咽吼中的硬物,霍立昕见她这样子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叶梓允耸耸肩,“反正视频在我手里,看与不看,都是已经发生的事。” 霍立昕回头看向盛凯锋,征求意见的眼神看得盛凯锋心里发麻。 盛凯锋大步走向叶梓允,一咬牙接过手机,反正都是发生的事,还能糟糕到哪儿去? 霍立昕凑过来,叶梓允反倒回到客厅,挨着苏白坐下。 刚刚还装作从容不迫的叶梓允突然像是换了张面具,和露出本来性情的苏白两人激动地握着手偷笑。实在憋不住了,苏白差点被自己的笑声呛着。“嘘。”叶梓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挑眉看向卧室,听见里面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两个女人更是笑得泪花不止。 “观音大士来做媒,来来来,我与你双双来拜堂。” “贤弟越说越荒唐,两个男子怎拜堂?走吧!” …… “我和你今世无缘成佳偶,来生和你再团圆。” “……花间蝴蝶成双对,千年万代不分开……” …… 视频里盛凯锋和霍立昕咿咿呀呀的对唱最终淹没在两人的惨叫声中,叶梓允来不及进屋去查看情况,霍立昕突然发疯似的冲了出来,吓得苏白正要喝水都僵硬住了动作,眼睁睁看着他浑身狼狈地冲出出租屋,迷茫不解。 “我进去看看。” 叶梓允拍了拍苏白的肩膀,刚起身,盛凯锋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相比霍立昕的疯癫,盛凯锋依旧如平时的模样,高高在上的冷傲不屑,反而叫叶梓允不知所措。他在卧室门外站了几秒,才走向叶梓允,神色肃冷,“你的手机。那么,我先回去了。” 叶梓允迟疑地点点头,呆若木鸡地看着盛凯锋离开,站了好久。 苏白走上来,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这模样?”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又不是我们恶搞,是他们喝醉自己闹的,更何况还折磨了我们一晚呢,一个视频还不准我们录啊?”苏白撇着嘴嘁了一声。 叶梓允幽幽地看着她,低语道:“我不担心我,可是,他不是你的大老板吗?” 苏白吃零食的手一顿,“啊”的一声疯狂大叫,“你昨晚怎么不提醒我啊?” 叶梓允忍不住捧腹大笑,跛着脚躲着苏白的攻击,嘴里连连求饶。 刚刚走出单元楼还懊恼不已的盛凯锋好像听见楼上传来的笑声,他昂首回头望去,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出一抹难得真心的笑容。一对翩跹的白蝴蝶,正追逐着飞过盛凯锋身边,飞过叶梓允出租屋阳台的繁花。 回来,就是最好的开始。 第五百四十六章 财狼虎豹的女人们 盛凯锋和霍立昕纷纷赶车到昨晚的酒吧,谁也没想到竟然又是一场狭路相逢。 只是鉴于昨晚的光辉事迹,现在他们看见彼此立马装作互不认识,眼神都没有丝毫交流。 霍立昕见盛凯锋走向停车场,他立刻像是泥鳅似的左右闪退在车与车之间,迅速钻进宾利。盛凯锋虽然面不改色,但脚下凌乱又匆忙的脚步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焦急和尴尬。宾利先行,悍马紧随其后沿着相反的方向,自此后,他们对此事绝口不提。 可叶梓允却总是忍不住看着电脑里的视频哈哈大笑,他们删了手机里的视频,却没想到还有备份。为这桩事,盛凯锋和霍立昕多年来完全滴酒不沾,但越是如此越是免不了被叶梓允打趣。 “你都看了多少遍了,还在看。”苏白听见卧室里的痴笑声,端着水杯走来,“你的脚伤怎么样了?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 叶梓允关了视频播放器,笑得眼泪打转,“不啦,差不多了,我昨天出门拿干洗的衣服回来都没事。” 苏白瞥了眼挂在一旁的男士西装,还有干洗过后特有的清洁味道,胳膊肘碰了碰叶梓允,挤眉弄眼道:“要不要趁机和我们的大老板……嗯,你懂得啊!” 叶梓允知道她说什么,无奈地站起来笑道:“你操心你自己就好。” “你要是不展开进攻,我们总部那群女同事可个个都是财狼虎豹啊,迟早被他们攻下。” “顺其自然吧。”叶梓允取下那件男士西装,拍了拍,小心地搭在臂弯间。 “我说得认真的,要不是你,我也下手啦!” 叶梓允回眸浅笑,“好啊。” “……喂,我是认真的啊!”苏白冲着叶梓允满不在乎的背影大喊着,可叶梓允只是挥了挥手,留下一抹潇洒的背影离开。 苏白目瞪口呆地喃喃自语道:“哇,刚才那是什么笑容啊?好狡猾……好可怕……” 她冷不丁打了个激灵,捧着水杯咕隆咕隆地喝着水,突然才反应过来,盯着冰冷的防盗门歪着头疑惑不解,“呀,今天是休息日,她去哪儿啊?” 叶梓允没有开车,也没有和盛凯锋联系,而是直接赶车到了盛世集团。 她并不知道盛凯锋周末上不上班,也许是花时间陪女儿也说不定。叶梓允在美国的时候搜索过新闻,几乎每一篇关于盛凯锋的采访报道里都会提及他们的女儿,虽然出于对儿童的保护没有照片,但叶梓允知道他们女儿叫静静,也知道盛凯锋是很好很称职的父亲。 所以,周末的时间,他应该在陪女儿吧。 叶梓允站在写字楼外想了许久,最终才迈步走进盛世集团。 毕竟,她是专门找他有可能不在的时间来的。 “您好,我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叶梓允很诧异周末居然也有前台小姐,她浅笑道:“我是来送盛总外套的,麻烦你转交。” 前台小姐打量了一番叶梓允,笑道:“请您稍等,我帮您联系总裁办。” “……啊,不用了,我也不是一定要亲自交给盛总的……”叶梓允没来由的慌张。 前台小姐却礼貌回道:“不好意思,这是盛总的要求。” “……要……要求?”叶梓允纳闷,难道盛凯锋知道自己今天会来吗? 出神之际,前台小姐已经联系好了总裁办,“盛总的秘书会马上来接待您。” 叶梓允吃惊,大周末的,怎么集团里还有这么多人上班?前台小姐也会加班么? 她犹豫地咬着嘴唇,想想自己反正都要还衣服给他,既然公司的人都不愿意转交,那么他们迟早都会见面,不是吗?既然今天来了,速战速决,早点结束不是更好?叶梓允深吸一口气,决定上楼前,倏尔又问道:“那个……我想请问一下,你刚才说盛总的要求……” “是这样,我们集团的保安、前台和总裁办秘书的所有员工,在入职时都接到过命令。”前台小姐意味深长地笑着,和刚才礼貌性的服务不同,笑容里似乎有着心照不宣的深味。 这次她从叶梓允看不见的前台办公桌上捧来一个相框,笑道,“只要是照片上这个人来,无论她做什么想要见谁,都必须第一时间联系盛总或者是盛总的秘书。因为现在盛总在接待外宾,所以会是盛总的秘书来接您。” 叶梓允难以置信地看着相框里自己五年前的照片,青涩的眼神和娇羞的面庞,她实在想不到盛凯锋竟然会想出这样的办法,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前台小姐又笑道:“我刚才提到的那些部门,都有这张照片,每天上班都得先看照片,所以啊……”她抿嘴笑道,“您一进来,就好像是从照片里走出来似的,我一眼就能认出您来。只不过,照片都已经这么美了,没想到您竟然比照片中还要美啊!” 叶梓允恍然大悟,难怪自己刚才进来时,保安笑脸盈盈都不需要检查证件来着。 原来……如此啊。 “梓允!”气喘吁吁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叶梓允抱着外套回头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遇见了五年前的人。 “真的是你!”佟文大步上前,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我接到电话还、还不敢相信……” 叶梓允看得出他因为着急甚至顾不上等电梯,一路大汗淋漓跑来的样子,清浅笑道:“好久不见了。” 佟文抿了抿双唇,笑道:“先上楼吧,少爷还需要一段时间。” 叶梓允看着臂弯间的西装外套,点点头,谢过前台小姐后和佟文进了电梯。 目送他们走远,前台小姐迅速掏出手机在总部公司群里说道:“重磅消息!你们简直想不到,刚才谁来了!” “谁啊谁啊,难道是技术部小王家的悍妻?” “不对,肯定是赵矮子的那点事呗。” 前台小姐得意地发了个表情,“是她来了!相框里的女人!我接待的!” 消息刚刚发送成功,公司群顿时爆炸似的咻咻咻得响个不停,潜水的人全部浮了出来,个个兴奋激动得好像抢了个百万红包。 “活久见啊!盛总痴心等待五年的女人,居然出现啦!你不是在做梦吧?” “喂喂喂,漂亮吗漂亮吗?是不是真的和照片一样漂亮啊?” “啊,她居然回来啦,那我的爱情攻势还没展开不就输了吗?” “摸摸。我也是啊……” “我也是……” “同上。” 女同事们发出一个个悲伤的表情,约着下班后喝酒哭诉失恋;男同事们却兴高采烈,提议喝酒庆祝,索性大家都聚在了一块儿,搞得像是公司内部聚会一样。 “来啦来啦。”总裁办一个年轻的小秘书飞快地敲打着键盘,“她来了,我录了小视频。” 于是,在大家的催促下,佟文领着叶梓允进办公室休息的小视频传到了群里。 女同事们又是一片哭嚎,“本人比照片更美啊!我真的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原本以为照片是后期修得好,哪晓得有人天生比后期处理得还要好啊!” “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只有盛总能和她幸福了……他们还真配。” “谁知道他们的故事啊?” “我听说,是她甩了盛总,我突然好佩服她!” “她她她……不是霍立昕的老婆么?” “劲霸!霍大才子?yuri的老董?天!我更佩服她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舍不得让你等 盛凯锋正和即将签约的一家美国企业的老董在工厂参观流水线,身后簇拥着两家公司的高层,佟武紧随左右,显然他们并不知道总部集团员工群里炸翻了天。盛凯锋亲自接待,亲自介绍,一口流利地道的美语说着工厂的专业名词也头头是道,也可见这次合作的重要。 “如果能和对方签约,我们等同于打进了美国的最一线市场。” “何止是美国啊,是整个世界的一线。到时候,安市的市值何止现在的几百亿。” “也难怪盛总亲自来全程接待陪同啊……” “反正就算是天塌了、地震了,我们盛总只怕也会先陪着对方绝不离开。” 跟随在队伍最后面的两人正趁机悄悄聊着闲话,对于这笔生意所有人都十分看重。 包括美国方面的公司,这也是他们能开拓海外市场、打进品牌的重要契机。 盛凯锋向美国老董介绍了在工厂工作了大半辈子的老厂长,大家亲切交流的时候,佟武的手机突然震动,来电人是佟文。他蹙了蹙眉,佟文知道今天行程安排的重要性,公司也不会出大事,其他的事交给他处理都不会有任何问题,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佟武心存疑虑,但还是不敢松懈,唯恐公司出了意外,不可挽回。 他稍稍避开人群,压低声音接通了电话,在听佟文说明情况后,佟武当场石化。 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他也毫无知觉,只是迷茫又诧异地扭头看向盛凯锋,竟不知所措。 “……my secretary has a detailed document in this regard(我秘书有这方面的详细文件)……”盛凯锋简单介绍着,随后转身向佟武,才留意到佟武不在身边。 另一位秘书急忙跑来找到佟武,佟武才急急忙忙拿着文件回来。 盛凯锋没有追问,接过文件后递给对方,又笑着进行解说。 一群人又洋洋洒洒地走向下一个车间,佟武看了看时间,已经又过了半个钟头。 他暗暗抓住一旁的工作人员,低声问道:“还一共有多少车间要参观?” “还有四五个不同类型的车间,会参观到中午,直接在我们这边用饭。” “到中午?”佟武又看向时间,吃惊的样子很不安,隐隐透露出急躁和犹豫。 盛凯锋一直留意佟武的举动,直到佟武送错文件时,他才不得不皱眉问道:“有事?” “没……没有……”佟武勉强咧了咧嘴角,笑得牵强。 盛凯锋将信将疑,又继续随着和美国老董闲聊的厂长往一条生产线走去。 佟武迟疑了片刻,想了想,一咬牙大步追上盛凯锋,耳语了几句,盛凯锋当即停下脚步。 “keifer,你们的技术,很令人吃惊。”美国老董为表重视,说着蹩脚的中文。 盛世集团的员工都欢欣鼓舞地言笑晏晏,可盛凯锋却愣了几秒才走向这位美国人,用英语礼貌地回道:“我们仍然有许多要向你们学习的地方,签约以后我们将会互补互利。” “我很欣赏你,和你做生意,我放心。” 盛凯锋握住他的手,两人又聊了几句后,竟然打破了原本的安排,立刻签约。 负责此次行程的工作人员回过神来,立刻做出调整,谁也没想到他们的大老板会突然改变。而更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盛凯锋签完合同后,竟然同对方说午餐也无法亲自陪同,他必须立刻赶回集团。 对方打趣他是工作狂,盛凯锋却笑道:“我的太太在公司等了我几个小时,很抱歉。” 美国人的思想更加开放也同样注重家庭,甚至会以婚姻和家庭来判断是否与人进行商务合作,盛凯锋对婚姻和家庭的态度更加博得对方的赞赏,和盛凯锋一个大大的拥抱后,盛凯锋急急离开。 其他的盛世集团员工还傻了眼,半晌没回过神来,佟武留下来陪同,继续参观。 “盛总这……是出什么意外了吗?比地震、天塌了还要严重的意外……” “会有什么事啊?” “喂喂喂……你看!” 刚刚偷偷闲聊的两人这时都纷纷掏出了手机,看着总部员工群里的聊天记录,彻底懵了。 谁也想不到,一个女人的出现,竟能轻而易举地动摇这位绝不为他人动摇的盛凯锋?! 可只有盛凯锋自己清楚,叶梓允到底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她的一颦一笑都能牵连他。 悍马以最快的速度飞驰在高速路上,盛凯锋匆忙同叶梓允通电话,他害怕叶梓允会反悔、会等不下去!他急不可耐,恨不得长个翅膀、恨不得能有空间穿梭机,立刻出现在叶梓允的面前。这个女人,令他爱的抓狂,也疯的彻底! “……最多二十分钟……不,十分钟!” 叶梓允知道他在郊区的工厂,很远,“不着急,你慢点开,注意安全。” “答应我不要走。”盛凯锋皱眉,他不想再看见她离开。 “……”叶梓允抿了抿唇,明明不敢见面,明明能找借口离开,可她还是说了“好”。 即便有了这句保证,盛凯锋还是不敢减慢开车的速度,马不停蹄赶回了写字楼。 “少爷。”佟文起身相迎,他一直陪着叶梓允在办公室里聊天。 聊了聊五年里发生的事,又聊了聊关于罗柔柔的情况,很显然罗柔柔没有再和他们任何一个人联系过。她伤透了,没有想要回来,彻底和过去一刀两断,甚至不相信也不接受他们的解释。而叶梓允不同,在抬眸看着盛凯锋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那一刻,她终于知道,自己哪怕伤透了也想要回来,也无法彻底和过去一刀两断。 “吃过饭了吗?”盛凯锋站在她面前,喘着热气。 叶梓允愣了愣,“啊?还……还没有……” “边吃边说。”盛凯锋不等叶梓允开口,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出了办公室,“想吃什么?” 叶梓允没什么想吃的,只说“简单一点就好”,可万万没想到盛凯锋竟然带她吃公司食堂!她目瞪口呆地站在食堂门口,看着里面乌压压的一堆人,连进去的胆量都没有。 “怎么?”盛凯锋看着她,“瞧不上?” “不……不是!”叶梓允赶紧挥手。 只是,只是她想起了前台小姐的话,可想而知这里得有多少人是天天看着她的照片上班啊?叶梓允尴尬地别过身子,看见不少人都注意着他们,她实在是满脸通红,只有双手捂着脸,脚尖踢着地砖,想挖个洞钻进去啊! “找个位置等我。” 叶梓允机械性地点着头,一抬眸,却看见盛凯锋正目光炯炯地凝视着自己。 “怎么了么?”她不解地问道。 盛凯锋毫不收敛目光里浓烈的爱意,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我好像舍不得让你等。” 第五百四十八章 吃了流泪的鱼香茄子 “哎呀呀,叶梓允,你千万不能胡思乱想!”叶梓允坐在靠窗的位置,双手拍打着脸想要自己冷静,“他不过是随口说说的话,你怎么能当真呢?” “我要了小炒,待会他们会端过来。”盛凯锋拉开叶梓允对面的椅子坐下,“有宫保鸡丁、土豆烧牛肉、鱼香茄子和炝炒凤尾,外加一个酸菜粉丝汤。我不知道你的口味有没有变,按照原来你喜欢的点的。” 叶梓允点了点头,尴尬地笑着坐直身子,撩了撩脸侧的碎发,“很、很好。” “找我有事?” 叶梓允这才想起自己是来送还外套的,只是衣服……好像落在盛凯锋的办公室了,她表明了来意,对方却显得对来意漫不经心而始终认真专注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是相比来意,他更在乎她的到来吗? 叶梓允晃了晃头,拼命压抑自己心里的胡思乱想。 盛凯锋好笑地看着她,“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有,只是刚才觉得,好像有小飞虫在眼前。” “哦?看来我要他们加强食堂的卫生管理了。” 叶梓允想起盛凯锋要求员工看着自己的照片上班,恐怕也会把她的话当作认真呢,于是赶紧挥手,“不用不用,已经很好了。”她实在不想再在盛世集团的人眼里显得与众不同,只会让她无形中感到喘不过气。 “脚伤好了?” “嗯,本来伤得也不重,能走动了。” “以后还是由我来接你上下班。” 叶梓允一惊,还没来及回答,食堂的工作人员已经端来了盛凯锋点的小炒,正好打断他们的闲聊,却没想到盛凯锋依旧认真严肃地说道:“我会对你负责。” 此话一出,叶梓允端着空碗的手都在发抖,刚刚要离开的服务员更是目瞪口呆。 叶梓允见她仓皇而逃的背影,只能苦笑,只怕这位服务员正在脑补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呢。盛凯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笑容,眼里也情不自禁噙了几分笑意,他为叶梓允盛了碗汤,“明天下班有空吗?” “要加班。”叶梓允轻轻呷了口热汤,望着盛凯锋,“有事吗?” 盛凯锋放下自己盛好的汤碗,淡淡地说道:“你应该陪我们吃顿饭。” 叶梓允握着筷子的手微顿,琢磨着盛凯锋话里的“我们”,心里突然一缩,说不清的感觉。盛凯锋低头夹菜,显得很随意,却又充满期待地说着:“她的口味和你差不多,爱吃川菜,食堂的几个大厨都是从四川聘请来的,有时候我会打包回家带给她吃,她很喜欢……” 盛凯锋夹了一筷子的鱼香茄子到叶梓允碗里,“尤其是这道菜,她最爱吃。我会叮嘱师傅少放佐料,做适合孩子吃的程度,但是她知道这是她妈妈爱吃的,所以每次都会吃得精光。” 叶梓允看着碗里的鱼香茄子,咽了咽吼中的硬物,她从来没觉得一块茄子也会压得自己呼吸急促。她迟疑着用筷子夹着鱼香茄子含在嘴里,浓厚的酸辣味迅速占领了她所有的味蕾。叶梓允的鼻头突然一酸,放下筷子立刻捂着纸巾侧转身去,肩头瑟瑟颤抖。 “好酸……我、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酸的鱼香茄子……”叶梓允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盛凯锋没有戳穿她,又为她夹着菜,“好吃吗?” “嗯……”叶梓允擦干泪痕又坐直了身子,笑容在颤抖。 好像这么多年来,这是吃过的最好吃的鱼香茄子。 “你明天还要加班吗?” “……嗯。” 盛凯锋似笑非笑,显得无奈,“你应该知道,她很想你。她甚至没有见过你,没有听过你的声音,每年也从来没有收到过你送的生日礼物。当其他孩子在幼儿园有爸爸妈妈陪着参加亲子活动时,她永远……永远都没有妈妈。” 叶梓允的眼眶经不住又是一圈红润,哽咽的声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盛凯锋看着她,心也在抽搐,桌下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知道是谁在给谁力量。 “就算我们之间不再有可能,孩子也总归想要知道自己的妈妈。” “……她不会喜欢我的。” 盛凯锋笑了,“未必。” 叶梓允抿着湿润的双唇过了好久,终于说道:“周六,我不加班,带她去游乐园吧。” “好!”盛凯锋回答得斩钉截铁,“我去你楼下接你。” 叶梓允抹干了眼泪,苦笑道:“我不会跑的,在游乐园门口等我就好。” 盛凯锋却显得踟蹰,最后握着筷子柔和地笑道:“好。” “纳尼?你……你居然有个女儿!” 下午,叶梓允坐盛凯锋的车回到出租屋,实在抗不过苏白的拷问,她只得将许多事半是真诚半是隐晦地和盘托出。苏白是叶梓允在美国认识的朋友,以前几乎不提在国内的事,所以苏白知之甚少,一直以为霍立昕和叶梓允是一对儿,可渐渐发现好像事情并不简单。 今天再三审问后,苏白才知道叶梓允有个五岁大的女儿,吃了不知道多少公斤的“惊讶”。 “……我、我现在有点紧张。” “你紧张什么啊?和暖暖在一块儿,你不是相处得很好吗?她也四五岁吧,说明你和孩子还是挺有缘的,她会喜欢你的。” 叶梓允唉声叹气地躺在床上,盯着烦闷的天花板,“和暖暖相处没有压力,可是……可是我毕竟离开自己的女儿整整五年,我不知道她所憧憬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怨恨我当初不要她……” “不会!”苏白煞有介事地说,“电视节目不是有讲,孩子和母亲天生有某种情感交流吗?” 科学的道理再多,现在也解决不了叶梓允心里的烦躁。 “啊!”她扯过被子罩着自己,声音闷在被子里闷闷的,“你说,我是不是不该答应啊?怎么能被他三言两语说得流了几滴泪,一时心软答应呢?” “喂,不过孩子的爸爸是谁啊?我刚才在阳台上看见是大老板的车送你回来的,难道你在见了孩子爸爸后,又遇见了大老板?”苏白一脸吃惊,“天啊!大老板现在不是对你有意思吗?他们见面没?打起来没?” “苏白!”叶梓允一掀被子坐起来,没好气地瞪着苏白。 苏白砸吧着嘴,知趣地站起来,“好吧,我出去看电视啦,你自己好好悔过写检讨书吧!” “是啊,该好好悔过啊。”苏白关上了卧室的门,叶梓允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走到卧室的阳台,叹了口气。 正是对五年前留下孩子的愧疚和悔恨,才让她回国后不敢联系盛凯锋,更不敢提及女儿。 因为,她始终无法面对和接受她自己。 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声惊得叶梓允浑身一颤,她正发呆发得全神贯注,没想打霍立昕会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喂,允儿,周六晚上有空吗?有一场百老汇老演员在安市的表演,当晚首场,我知道你喜欢,一起去吗?” 叶梓允一听到“周六”人已经懵了,这是老天爷也在帮她再逃避一次吗? 第五百四十九章 游乐园的再会 “允儿?允儿你在听吗?” “……啊?哦……我、我在……”叶梓允的反应不止是慢了几拍。 霍立昕听出了她的语气心不在焉,“你有心事。”他的语气很肯定。 叶梓允趴在阳台上,随手撩开额前的长发,望着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酝酿了许久,才终于说道:“今天……我见了盛凯锋,他、他提到了我的女儿。” 霍立昕有几秒钟的停顿,电话里听不到任何声音,一如此刻眼前狭窄的视野般沉闷压抑。 “什么时候见面?”不用叶梓允说太多,他也知道她的烦恼。 叶梓允背转身去靠着阳台,低垂着头叹了口气,”周六。” 霍立昕没有开口,隔着冰冷的电波谁也不知道对方此刻的表情和心境。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叶梓允苦恼地抓着头。 “如果你不想去,就和我去看百老汇的首场。”电话里霍立昕的声音似笑非笑。 叶梓允却完全不觉得这是一句玩笑话,心里不用衡量她也知道自己最想去哪边。 只是,越是最想去的,越是害怕去,越是紧张去,越是容易搞砸。 人的心理啊,不是一两句就能解释得清啊,时时刻刻纠缠着矛盾与摇摆不定。 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在混沌的天色下,看不清眼前的景,也看不清心里的路。 “你自己的选择,只有自己承担。”霍立昕突然开口,语重心长,“人生这道命题,是选择题。是选择让我们走上不同的路,让我们成为不同的人,所以面临选择和决定时,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么最简单的……顺从自己的心声就好,至少无论结局如何,都不会后悔。” 叶梓允紧抿着红唇,抬眸望着卧室里的一幅油画,“什么时候你成了哲学家?” “不知道自己爱你的时候、知道自己爱你的时候、爱着你的时候、等待你爱着我的时候……”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像是有人抽走了什么,不痛,却很空。 “立昕,我……这些年……” “不用感到抱歉和愧疚,我说过了,顺从心声,结局已经不重要。” 叶梓允咽下了堵在喉咙里更多的话,最后绽放开一抹释然的笑容,俏皮地笑道:“上次画展的策划,道川的老板还没给我工资呢,是不是按照老规矩,也该分我点零头啊?” “当然。”霍立昕的声音里也浸染了几分浅浅的笑意,虚无得仿佛可以忽略不计。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笑后,气氛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质朴纯美的时代。 “差不多了,接下来我还要见个画商。” 叶梓允握着的手机也隐隐发烫,笑道:“好,下一场百老汇的演出,我陪你看。” “……到时候再说吧,我也未必有时间。” “嗯……”叶梓允低头看着脚尖,“那么,你忙吧。” “允儿啊。”霍立昕突然喊道。 叶梓允淡淡的“嗯”了一声,两人又沉默了片刻,霍立昕才斟酌地说道:“好好爱自己、接纳自己、安慰自己……好好、原谅自己……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你自己还要更爱你自己……” 叶梓允心里涌过一阵暖流,抬头望着天,长长一口气回道:“哦,我知道。” 霍立昕听着她的呼吸,按捺不住心里的眷恋与不舍,最后还是不得不挂上电话。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一行泪水滑落他的脸颊,手机无声从他手里滑落到沙发上。 他弓着背坐着,双手捂脸,遮掩着完全崩溃的情绪,像个糟糕的流浪汉——爱情上的流浪汉——而此时,窗外浅浅淡淡的夕阳余晖也不曾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他是被摒弃的,在爱情的世界里,他除了回忆和错过的爱情一无所获。 他心里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但是霍立昕也想要再拼一拼,眼下好像也已经不用了。 这是他的选择,不是吗? 周六的日子,远比叶梓允想象中更快地抵达,她甚至怀疑时间出了问题,但周六的的确确是到了,就在今天。叶梓允失眠了一整夜,呆若木鸡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跳到六点整,而和盛凯锋约好的时间是早上十点。 苏白连带陪同叶梓允一块儿紧张,也是一整夜睡得不踏实,一大清早开始替叶梓允张罗开了,“不行不行,这件衣服不好看,都是什么年代的款式啊?这件……”她往木偶人似的叶梓允身上比划着,摇头,又在衣柜里翻出另一条连衣裙,还是止不住摇头。 叶梓允僵硬地杵在镜子前,任由苏白摆弄。 “你今天什么事都不用管,好好玩开心,知道吗?”苏白拿着粉扑拍在叶梓允脸上。 镜中的佳人在桃色的妆容下更显娇美,可瞳孔里的紧张却依旧显而易见。 苏白不准她开车,为她叫了辆车后一直目送叶梓允,站在小区门口始终揪着笃笃笃乱跳的心口,“啊呀,为什么我心里老觉得这么不安呢?”苏白担忧地伸长脖子眺望,“她这个状态,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叶梓允浑浑噩噩赶到游乐场的时候是早上九点整,遭到一个小时。没办法,也许是老天爷可怜她,一路上竟然畅通无阻,这叫叶梓允此时此刻手足无措。她理了理白裙的裙摆,踩着白色绑带的高跟鞋走向游乐园门口的喷泉,手里拎着的金属圆环包摇摇晃晃得像极了此刻她惴惴不安的心。 叶梓允在喷泉边坐下,哗啦啦的水声仿佛能掩盖她的紧张,她甚至不敢左右看向周围的人。虽然时间还早,但已经有不少一家三口赶来了。他们说笑着从叶梓允的面前走过,孩子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嚷嚷着上次没有玩过瘾的云霄飞车,也有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女儿和妈妈手牵着手约定好待会坐旋转木马时,要爸爸拍美美的照片…… 他们的笑声,让叶梓允有了期待,却也更紧张。 她放在双膝上的手揪着裙摆,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脚下的影子,时间一分一秒变得煎熬。 好像倒是自己变成了小孩子,期待着、紧张着、又期待着、又紧张着…… 这种感觉,比坐云霄飞车还要跌宕起伏。 叶梓允频频看向时间,随着时针指向数字10,她的心都悬在嗓子眼,就在分针和秒针都在10点整重合时,她眼前忽然出现一抹小女孩的影子,蹦蹦跳跳的影子,由远及近朝她跑来,叶梓允着急又激动地抬头望去,一袭月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笑得明媚灿烂,一头扎进叶梓允的怀里,紧紧勾住了她的脖子。 叶梓允瞬时僵硬,木讷得心慌意乱。 第五百五十章 是重新开始了吗? “暖……暖暖?”叶梓允支支吾吾地唤出怀里小女孩的名字,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见她,这样的缘分好像喜从天降,“你的身体好些了吗?小时光和我都很担心呢……” 暖暖粘着叶梓允不肯松手,肉嘟嘟的小手紧紧环着她的脖子握在一起,萌萌的模样像是一只惹人怜爱的考拉。暖暖还在叶梓允的肩头上蹭了蹭,“好香哦,暖暖长大也要这么香!” 叶梓允忍俊不禁,抱着暖暖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看来身体应该完全康复了,她笑着看向四周,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你的爸爸呢?” “爸爸去给暖暖买棉花糖了,暖暖想吃冰激凌,可是爸爸不给买。” 暖暖嘟着小嘴,粉妆玉砌的小脸蛋更显得可爱。 “是爸爸担心你的小肚子,小肚子吃了凉的不开心,会乱蹦乱跳发脾气,暖暖就会不舒服啦。”叶梓允摸了摸她的头,想着可能是她爸爸担心她脾胃不好拉肚子。 “可是妈妈为什么能吃?”暖暖歪着头很不解的样子,“爸爸说妈妈可以吃。” 叶梓允微愣,难道暖暖的妈妈回来了? “到了?”盛凯锋的声音忽然从叶梓允身后响起。 她一怔,迅速回头,却见盛凯锋一个人,手里却莫名其妙地拿着棉花糖和冰激凌。 棉花糖和冰激凌。 等等……叶梓允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光,这两样东西的组合,不是和暖暖刚才说的……一模一样吗? 叶梓允目瞪口呆,浑身麻酥酥得好像电流击过,隐隐约约间似乎抓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直到暖暖跑向盛凯锋,抱住他的大腿,叶梓允还是难以相信眼前这一幕,她吃惊木讷的模样完全能吞下一整个竖立的鸡蛋。 这……这是老天在和她开玩笑吗? 叶梓允傻了眼,僵硬得一动不动。 盛凯锋蹲下身子对暖暖低语道:“之前暖暖怎么说来着?” 暖暖兴高采烈地接过盛凯锋手中的冰激凌,蹦蹦跳跳地跑回叶梓允面前,伸长粗粗的小胳膊,笑得眼睛弯弯如月牙般好看,清越的嗓音说道:“妈妈,爸爸给你买的冰激凌。” 妈……妈…… 一股暖流瞬时从叶梓允的心头迸发,汹涌地流遍全身,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嘴角的笑意早已经情不自禁的在眼里酝酿成了母性的慈爱与疼惜。 暖暖悄悄凑上去,趴在叶梓允的膝头上撒娇道:“暖暖可不可以只吃一小口?” 叶梓允还没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也不知道暖暖的身体情况,所以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盛凯锋浅笑着走上来,揉了揉暖暖的头,小女孩吐了吐舌头,再也不敢贪慕冰激凌。 “好吧,暖暖吃棉花糖,冰激凌留给爸爸和妈妈吃。” 叶梓允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抬起胳膊接过这枚冰激凌的,她只是迷茫不解地望着盛凯锋,徐徐站起来,红唇起起合合了老半天硬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暖暖吃着手里比她头还要大上两倍的棉花糖,一会儿功夫脸上都是黏黏的糖丝。 “妈妈怎么不吃?是爸爸买的口味不喜欢吗?”稚嫩的声音问道。 “啊?没有……” 叶梓允急忙垂下眼睑抿了口冰激凌,冰冰凉凉的感觉,入口即化。 此时的阳光照耀出叶梓允灵动诱人的美,也融化了盛凯锋心里浓烈如酒的深爱。 他看着她低垂的浓密睫毛,嘴角忍不住上扬,两只手插在裤兜里,突然俯身含住一大口的冰激凌,额头抵着额头,细腻柔软的碎发交缠飘扬,他几乎贴着叶梓允的红唇吻住,像是在吮.吸她的芬芳。叶梓允惊得瞪圆眼睛,她仿佛能感觉到盛凯锋的舌尖轻轻撩过她红唇的感觉,似有似无,朦胧得好像羽毛飘荡在她的心里。 喷泉也能有感应一般,突然变幻出一波更加唯美浪漫的水柱,高高溅起的晶莹水珠随风散落在共同含住一支冰激凌的盛凯锋和叶梓允身上,像是天使飞过,洒下圣洁的珍珠和水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暖暖乖巧地牵着盛凯锋的裤子,小小的身子躲在大大的棉花糖后,只露出一双又亮又圆的眼睛偷偷打望她的爸爸妈妈,笑得咯咯响。 片刻,叶梓允才急忙抬起头,嘴角还粘着甜甜滑滑的冰激凌。 盛凯锋支起身子,舌尖灵巧地舔过唇角,不经意的动作,却撩拨着叶梓允心跳加速。 “都是当妈妈的人了,还想小孩子一样。”他伸出手抹过叶梓允的双唇,像是一支比云朵比棉花还要温柔的画笔在精心专注地描绘她的红唇,辗转、留恋,却又像是一道滚烫的热流,惊得叶梓允浑身激动又惊讶的发颤。 盛凯锋收回自己的手含在口中,笑道:“很甜。” 叶梓允看着他毫不避讳的亲昵举止,脸刹那红透,闪烁的眼眸不敢看向盛凯锋,害怕他看出自己的心动和紧张,只能看着腿旁的暖暖,才见到她满脸糖丝像是一只掉在糖罐子里的小懒猫。 “怎么吃成小花猫了?” 叶梓允蹲下身子,想要伸手拿卫生纸时才留意到自己手上都是融化的冰激凌。 她愣了愣,盛凯锋已经抱起暖暖坐在自己的臂弯上,叶梓允才徐徐站起身子。 “走吧,我们去洗手池。” 暖暖呵呵地笑着,依旧大口撕扯着棉花糖,完全不怕脸上弄上糖。 盛凯锋说完这句话后,顺势牵过叶梓允干净的那只手,完全不顾及后者脸上那抹惊讶。 洗手池前没什么人,盛凯锋先让叶梓允拿着棉花糖,替暖暖洗干净后,棉花糖很快又回到小女孩肉嘟嘟的手上。叶梓允正打算上前自己洗,没想到盛凯锋突然转身拉住她的手凑到水龙头下,哗啦啦的流水冰凉地刺激着她的手,可叶梓允却只能感觉到男人掌心的温度。 “我……我可以自己洗的……”叶梓允很紧张。 盛凯锋却认真地洗着她的手,宠溺地笑道:“我喜欢像女儿一样宠着你。” 叶梓允一怔,始料未及,这样的话,不再是她说不要胡思乱想就能什么都不想的了。 盛凯锋替她擦干净手后,一边牵着叶梓允,一边抱着暖暖,终于说笑着进了游乐园。 此时一个在洗手池前望着他们满是羡慕的女孩拍了拍自己男友的肩膀,“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啊?”男友不解。 “长得那么帅,说的情话又那么撩人,哇……简直是……” “喂喂喂,要花痴就花痴我!”男友吃醋了,“我哪里比他差啦?” 他顺着自己女友的目光看去,哪怕只是盛凯锋的背影和侧脸,身为男人,在雄性动物的较量本能下他也不得不在盛凯锋面前自认不足,嘴上却又不愿在女友面前认输,逞强道:“那你也要有人家女朋友的漂亮啊!” 女孩嘟嘟嘴,当即转身要走,男孩知道自己说错话,立马上前赔笑哄着,没一会儿,两人又说说笑笑、打情骂俏起来。哪怕没有显赫背景和倾国容颜,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幸福,甚至更加令人向往。 叶梓允看着周围的普通情侣,又看着两人十字紧扣的手,这么一来,是重新开始了么? 第五百五十一章 也有过的温暖爱情 不到中午12点,他们一家三口人已经玩了许多项目,稍作休息的时候,盛凯锋带着暖暖去荡沙地秋千,叶梓允在不远处的遮阳伞下坐着,面前是三杯黄澄澄新鲜的橙汁和一碟糕点,她安静地看着他们父女,嘴角始终噙着笑意。 这样的画面,叶梓允曾经想过千百次,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这样的画面里充当什么样的角色,而这一刻眼前的事实,终于拼凑起她脑海中那幅完美的画面。盛凯锋今天白衫黑裤,袖子挽到小臂间,露出的肌肉曲线完美诱人,当他抱着暖暖又牵着叶梓允穿梭在人群中时,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瞩目。 就连游乐场的一个工作人员还上前和他们打招呼,想要邀请他们参加游乐场的宣传拍摄活动,说他们一家三口是他这么多年的工作时间里,所遇见的唯一一对完美又幸福的家庭。叶梓允倏尔又想起了这一段,只是,他们真的是完美又幸福的家庭吗? 如果没有半个小时前的那段插曲,也许连叶梓允自己都相信了这个假象—— “你好像很不自在?” 暖暖在儿童区里玩着蹦床时,候在外面的盛凯锋冷不丁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叶梓允一愣,急忙掩饰自己直到现在的紧张,勉强笑道:“没……没有……” 盛凯锋一对幽深的眼睛却直直注视着她,没有丝毫的暖意,迫切得好似要戳穿叶梓允的面具,“你也不用多想。我只是不想看着暖暖伤心,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孩子。” 叶梓允恍然大悟,原来那些情话、牵手和冰激凌,都只是……只是为了孩子?! 而只有她一个人,为此心悸、感动…… 她就像是突然泄气的气球,整个人的精神都在顷刻间空瘪,浮在海面的泡沫终于破裂。 一盆冰凌凌的凉水从头淋到脚,也不会比现在的感觉更冷了。 是啊,包括那天在食堂,盛凯锋的煽情和用心,细到每一道菜上,不都只是为了暖暖吗? 如果她不是暖暖的亲生妈妈,是不是盛凯锋现在也不会和她多说一句话? 叶梓允感到怀疑,甚至感到这样的现实才是真实。 敛了思绪,再看清盛凯锋和暖暖欢笑的画面时,她心里却荡漾着说不出的苦涩。 “妈妈!妈妈……”暖暖站在秋千前,踮着脚挥着小胳膊。 叶梓允急忙露出笑脸迎上去,用小手帕擦了擦她脸上的汗,又摸了摸她的后背,检查后背和衣服间隔着的小帕子有没有被汗水湿透,盛凯锋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始终一句话都没说。 “妈妈和爸爸玩,好不好?” “暖暖累了么?要不要我陪你?” “不要不要。”暖暖抱住叶梓允的脖子,耳语道,“妈妈要是不来,其他阿姨就要以为暖暖没有妈妈,要抢妈妈的老公了!” 叶梓允一怔,左右看去,可不是么?她好笑地摸了摸暖暖的头,这个小心思啊。 暖暖又转身扑进盛凯锋的怀里,拽了拽盛凯锋的裤子,男人笑着蹲下身子抱她坐在臂弯间,笑问:“怎么了?” “爸爸不是说和暖暖一样想妈妈么?想到心肝脾肺肾都疼,暖暖现在成全爸爸和妈妈。”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都说童言无忌,可是盛凯锋真的会想自己想到心肝脾肺肾都疼吗?盛凯锋瞥了眼叶梓允,没说什么,在暖暖的脸蛋上亲了亲,叮嘱她不准乱跑后,才看着她一路小跑向叶梓允刚才坐的位置。 叶梓允却看着他不知所措,试探着问道:“我们……” “荡秋千吧。”盛凯锋凝视着她的眼睛。 叶梓允说不出拒绝的话,乖乖地在秋千上坐下,这才注意到暖暖居然在秋千下的沙地上画了一颗大大的桃心。忍不住笑出声来,在回头望向盛凯锋的那一刻,却不期然地跌进他深邃又令人难以捉摸的瞳孔里,叫叶梓允的心跳骤然漏掉好几拍。 盛凯锋缓缓推着秋千,两人之间良久的沉默,像是脚下沙粒钻进鞋子里硌着难受。 “那个……我看过新闻,上面说……是静静不是么?”为什么又会叫暖暖? “我不想孩子这么小被打扰。”盛凯锋回答得随意。 “哦。”叶梓允看着脚下的桃心,“那么为什么叫暖暖呢?” 因为那是我们曾经温暖相爱过的见证,因为她就像你的存在温暖我的生活。 盛凯锋咽下心里的千言万语,只悠长地回道:“随口叫的。” “嗯,很好听,那么她的全名呢?” “盛静城。” 叶梓允浅笑着记下了自己女儿的名字,取这样的名字,也的确是盛凯锋的作风啊。 “你是怎么和暖暖说的……我是她的……” “无意中她找出了以前的照片。”其实是盛凯锋拿出来给她看的,为了今天的约会。 叶梓允点点头,心里不禁想到,原来盛凯锋收起了他们的照片,难怪暖暖第一眼不知道她。那么,盛凯锋是怨恨自己,睹物伤心才收起的照片吗?叶梓允抿了抿红唇。 “山亭应该知道你回来了,前几天sam来过电话追问。” “我……还没有和他们联系……” “中午他们也会来一起吃饭。” “……好。”是因为不想单独一家三口吃饭么?叶梓允忍不住多想,却是不能问出口的。 趁着叶山亭和sam堵车,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赶来,盛凯锋和叶梓允带着暖暖简单吃了小吃,继续边吃边玩。 他们去开了碰碰车,暖暖跟着叶梓允一辆迎头撞向盛凯锋,只要盛凯锋被撞一次就会做出各种搞笑脸,逗得叶梓允母女哈哈大笑; 在射击游戏前,盛凯锋百发百中的准确率羡煞旁人,为暖暖赢得了一个超大的玩具熊,在夹娃娃机前,盛凯锋更是心灵手巧拿到四五个小玩偶,暖暖和叶梓允高兴地鼓掌,玩具熊由盛凯锋抱着走在后面,看着她们母女手牵手,共同牵着一个粉色的气球的背影,笑了。 硕大的摩天轮里,暖暖贴着玻璃窗兴高采烈地东张西望,盛凯锋指着远处告诉她这里是哪里、那里又是哪里,却没想到暖暖会突然问道:“爸爸和妈妈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呢?” 在哪里?是她逃婚出来被追赶的那个雨夜,可当时是在哪里呢? 叶梓允记不大清,夜色很深,雨又大,她太害怕太慌张,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哪条街。 “抚琴大道中段的路口有家商场,在商场里……” 等等……等等,叶梓允纳闷,那是什么地方?她有去过吗?什么时候在那里遇见过他? 叶梓允凑过头来,踮着脚伸长脖子,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在盛凯锋的身上,问道:“什么商场啊?” 盛凯锋低头看着她贴在自己大腿间的手,腰腹不由得一紧身体急剧升温,于是他幽幽地回眸,下颌骨的侧面正好轻轻擦过叶梓允的额头,双唇和她额间只隔着几缕发丝,似有似无,似近似远,叫男人有那么一刻的失神。 摩天轮却突然在这时候一顿,轿厢猛地摇晃,盛凯锋本能地揽过叶梓允又护住暖暖。 叶梓允惊慌失措间被他的力道拽进男人结实的怀里,一枚红唇印紧紧地落在盛凯锋敞开的胸前…… 第五百五十二章 近乡情怯 叶梓允瞬间僵硬,仓促间想要支起身子离开,却感到盛凯锋搂着她的力气又重了几分。 她紧张不安,抿着红唇用手捂着微启的红唇,低垂着头,心却早已经狂跳得不受控制。 盛凯锋低眉看着她,她头顶毛茸茸的碎发扫在他的下巴和锁骨间,很痒,“还好么?” “……嗯。”叶梓允闷闷地点着头。 盛凯锋又看向暖暖,暖暖笑颜盈盈地冲盛凯锋挤眉弄眼道:“妈妈喜欢爸爸!” “……啊……啊?”叶梓允惊讶地抬起头,摩天轮已经继续运行,暖暖坐在椅子上很惬意,毫无惧怕,可叶梓允却仍旧被盛凯锋紧紧地搂在怀里,亲密无间的距离令她面红心跳。她闪烁的目光看向盛凯锋,后者坚定执着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妈妈很惊讶么?”暖暖歪着头追问。 “……我只是……”叶梓允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努力想要隐藏的心绪功亏一篑。 “妈妈不喜欢爸爸么?”暖暖嘟嘴很委屈。 叶梓允看得心疼着急,寻求的目光落在盛凯锋身上,他却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得叶梓允浑身不自在,她也实在看不懂盛凯锋对自己到底是几个意思,只能嗫嚅着开口道:“我……” “要到了。”盛凯锋打断叶梓允的话,松开她,转身抱起了暖暖。 叶梓允怔忪片刻后才恍恍惚惚跟在他们身后出了摩天轮,摩天轮的工作人员候在出口为他们每一个人送上一份纪念物,为刚才短暂的事故感到抱歉。叶梓允接过粉色的小购物,耳边是他们诚恳的道歉和其他游客不满的抱怨,叶梓允望着盛凯锋的背影,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白光。 他们直接去了游乐园里的一处西餐厅,叶山亭和sam已经在靠窗的位置等了几分钟。 叶梓允远远看着自己的弟弟,刚刚闪过的那道白光再度在她心里涌现。 叶山亭听出了叶梓允的脚步声,已经起身笑道:“别来无恙,姐。” 叶梓允上前抱住他,几度哽咽,“这五年里我才知道你有多么不容易……” 离开的无奈、异国他乡生存的磨合、想要回来却又没有勇气回来的踟蹰,她终于懂了。 “我看未必吧?”sam很不爽地耸拉着嘴角,“既然你已经回安市,却要我们从别人的口里才知道。是想要显摆你出现在新闻里,在纽约混得风生水起吗?” “我只是……近乡情怯。” sam撇嘴冷笑道:“你们的成语我懂不起,我只知道你没把我们当一家人。” “sam叔叔的成语本来就不差,和暖暖都差不多呢。”小女孩笑着要sam抱。 sam不乐意叶梓允,却又十分喜爱暖暖,抱着暖暖后自然不再搭理叶梓允。 叶山亭笑道:“暖暖这话,不知道是表扬还是批评呢。” 盛凯锋低眉浅笑,点好餐后将菜单交由服务生,又偏头和叶梓允低语,气氛这才融洽。 途中众人闲聊,叶山亭接到一通电话后,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 叶梓允担忧地追问下,才知道是霍立川又在安市闯了祸。在美国和霍立昕在一起的时间里,叶梓允还是多多少少知道霍立川在安市很不安分守己,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向霍立昕汇报,但霍立昕并未多管,只是叫人盯紧而已。 用霍立昕的话来说,霍立川不惹出大麻烦栽个跟头,他永远不会醒悟。而看现在叶山亭铁青苍白的脸色,叶梓允怀疑,是否霍立川终于惹出了不可挽回的大麻烦?叶山亭没有明说,只是和sam匆匆离开前去处理,剩下他们三人吃完西餐后,又去看了场电影。 只是暖暖或许玩的太兴奋,在动画电影开始没多久,她坐在叶梓允和盛凯锋中间竟然困倦得睡着了。盛凯锋担心她这样睡着不舒服,于是抱起暖暖在自己怀里入睡,他则挨着叶梓允坐下,指尖不经意擦过叶梓允的手臂,叫她突然心潮澎湃。 “要不要先回去?”叶梓允压低声音,毕竟是动画电影,他们都是陪暖暖看的。 “不用。”盛凯锋侧头靠向叶梓允,“她只要进电影院基本都会睡着。” “……”叶梓允微愣,那为什么暖暖说看电影的时候盛凯锋还一脸赞同呢? 盛凯锋又继续看向电影荧幕,叶梓允也没多问,也继续看电影,只是在黑暗中和他如此近的距离却叫叶梓允心如小鹿乱撞。而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后,盛凯锋感觉到自己的肩头微沉,叶梓允的碎发如花瓣落在他的脸上。盛凯锋低眸看去,叶梓允也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电影荧幕的亮光照亮此时盛凯锋的嘴角,他笑得清浅,悄悄地在叶梓允眉心间一吻,握住了她的手。直到电影散场,母女两人同时醒来,盛凯锋正安安静静地凝视着她们熟睡的模样,几乎一模一样的甜。 足足玩了一整天,天黑后,盛凯锋开车回城南7号,叶梓允才知道他又买下了他们当初的那套房,只是叶梓允送暖暖到楼下,没有上去。暖暖又在爸爸的怀里睡着了,否则肯定会缠着叶梓允一块儿回家。 “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你们先回家吧。”叶梓允从暖暖的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 在回来的路上,暖暖一直抓着她的手才睡着,分分秒秒都不想和自己的妈妈分开。 盛凯锋却没搭理她,直接走向单元楼,叶梓允原本以为这就是他的告别,毕竟暖暖睡着了,他也不用再表现出和自己的恩爱。叶梓允抿了抿唇,没再多说,转身默默走向小区的大门。 离开后,这是叶梓允第一次再走一遍这条熟悉的路,却发现自己距离小区的大门越来越远,而是走在小区的花园小径中,像散步似的没有方向。当她终于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当年她和盛凯锋拍婚纱照的花圃里。 她还记得,那天是雾霾最严重的一天,他们在这里拍外景,每个人的呼吸都很难受。叶梓允只干咳了那么一声,盛凯锋立刻抱她回家,不准她再在外逗留,可叶梓允还惦记着婚纱照,但盛凯锋却说“我们有一生的时间,来日方长”叫她骤然意乱情迷。 当摄影师再三央求用他们的客片做宣传,叶梓允担心会对盛凯锋造成影响,可他却说“我唯一的困扰,就是怎么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太太”。 往事历历在目,情话犹在耳畔,只是,“来日方长”的今日,她已经不是他的太太了。 叶梓允叹了口气,她不能再想了,转身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却看见灯下立着一抹挺拔的人影。她错愕地顿下脚步,双眼闪烁着疑惑和紧张,盛凯锋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一直跟着自己吗? 第五百五十三章 误会易解,那么爱情呢? 盛凯锋缓缓从灯光下走来,双手插在裤兜里,看不清他深沉昏暗的脸色,却能感觉到步步紧逼而来的森寒气场。叶梓允咽了咽吼中的硬物,局促不安地拎着手里的粉色购物袋,瞪圆的眼睛在朦胧的夜色下似有千言万语。 “你没有等我。”盛凯锋站在叶梓允面前,说得简单干脆。 可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质问和不满,是因为刚刚还是五年前叶梓允的离开。 “我……我以为你听见了……”叶梓允抿了抿嘴唇,心跳突突地加速。 “我也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 叶梓允一怔,望着他深邃狭长的眼睛,却看不透他眼里如雾如云的深意。 “对不起……” 叶梓允垂下头,浓密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好像心里不曾言说的阴翳。 “为了什么?”盛凯锋微扬着下颌,眼神里的轻蔑是对自己无可救药的嘲讽。 “……”叶梓允抓紧手里的购物袋,咬着嘴唇,突然抬头说道,“为了刚才,和……五年前的离开。” 盛凯锋没想到叶梓允竟然会真的说出口,心里骤然一缩。 他原本以为她又会逃避,甚至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嘲讽她的准备,可是她却偏偏……偏偏……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动摇他的心神,叫他竟然有片刻的失神和恍惚。 “其实,在画廊里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为自己五年前的离开道歉。在美国的这五年,我没有一天不为此感到内疚和后悔。只是,我还是没有勇气,哪怕我终于回来了,我还是小心避开过去,我还是想当然地认为不去提也许就能彻底翻过新的篇章。” 叶梓允苦笑着叹了口气,夜色下她的眼睛闪着盈盈的水光,清秀又干净。 “可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明白,关于过去,我们都需要一个好好的告别,在我的道歉中结束。而关于未来,我希望能在我的感谢中开始。谢谢你、谢谢暖暖,谢谢我们……曾经相爱过的过去……” 叶梓允抬起右臂伸向盛凯锋,眼里是真诚的笑意,手掌却忍不住在瑟瑟夜风中微微颤抖。她是没有资格乞求原谅的,所以她并不奢望,即便是一句道歉和感谢她也知道也许毫无价值。所以等待的时间变得煎熬,每一秒钟都是煎熬,而这样的等待,却是整整五年,对于她和他,都是一样的煎熬。 沁凉的风吹过叶梓允空落落的手心,汗水在凝结成冰,冻住了叶梓允的心。 她不敢看向盛凯锋,唇角抽搐着,不知道又等了多久,夜色下仿佛始终只有她一个人,终于叶梓允缓缓垂下自己的手。说好的不求奢念,但心里的爱仍旧会痛,痛到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痛。但,这只是她一个人的痛,一个人的爱了。 叶梓允勉强苦笑着,垂下的手却突然被盛凯锋抓住,男人掌心的温热迅速暖进她的心里。就好像一颗空落落的心突然被人攥在手心,很暖却又很紧张,骤然填满了纷芜的情爱。复杂的心绪容不得她理出头绪来,下一秒钟,她整个人已经被拉进了盛凯锋的怀里。 风撩起她细长的发丝扫过男人的脸颊,他的怀抱一如五年前的温暖踏实,还有熟悉的檀木香调。好像时间从未逝去,好像爱人从未离开,五年的分离和疏远只需要一个拥抱就迎刃而解,却不是所有分开的人都能再拥有一次重逢。 叶梓允目瞪口呆,心跳得完全不受控制,哪怕盛凯锋一句话都没说,她却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男人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背,轻轻顺着她微卷的长发。沉默,在此时仿佛成了最有力的千言万语。 但是叶梓允却有点害怕,她知道盛凯锋对她只剩下暖暖的情分罢了,而眼下的拥抱和亲昵却在瞬间将她吸入了完全危险又模棱两可的境地里。他明明说过,不想和她再做朋友,可现在的亲昵难道不是折磨吗?就像黑洞,无限沉沦,无限迷失,直到最后她丧失所有意识,却还知道对他专属的爱的信仰。 “康康不是我的孩子。”盛凯锋的唇贴在叶梓允的耳廓上,轻柔出声,“在你走后,我主动做过亲子鉴定,结果有公证处的公证。以前是我太自信才会让他们有机会,一步一步分开我们。其实,解决的办法很简单,不是吗?” 叶梓允浑身战栗,侧脸依靠在他的怀里,心跳仿佛都在刹那停止。 “还有,我和罗娜、兰蕙都没有任何男女关系,更谈不上越轨的行为,我从来没有碰过她们。而你所介意的flore,她是我母亲,法国的庄园也是我母亲的。因为纪央的嘱咐,我安置罗娜住在法国的庄园里,她私自用flore对外作为她的名字,以至于很多人都会这样称呼她。现在,你明白了吗?” 叶梓允难以置信地昂头望着盛凯锋下颌骨的曲线线条,尖锐得好像刀子扎在她的心里,她嘴角的苦笑流露出近似一种自我的嘲讽,原来事情的真相竟然再简单不过,人性却能复杂到如此。利用、算计,到头来真的能得到长久的美好吗? 她无奈垂眸低语道:“我竟然会因为这些事……” “你不是因为她们才离开。”盛凯锋松开了她,目光炯炯,“你是因为我才离开。” “……” “因为你对我的失望。而这样的失望,是日积月累,不是吗?”盛凯锋的唇角上扬,“如果我早料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我不是这么轻敌,如果我多在乎你的心情和感受,如果我足够认真对待这些事……也许,会不同。而你对我的失望,正是因为我的态度。” 叶梓允闪烁着盈盈的泪眸,竟然无言以答,心里的惆怅与懊恼并未得到丝毫缓解。 甚至,她听得出来,盛凯锋话里完全没有任何情感,莫名的叫她心虚不安。 风幽幽地吹过叶梓允的后背,竟不如此刻盛凯锋的眼神来得阴森,叫人毛骨悚然。 “既然大家都把话说开了,那么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盛凯锋干脆地画上句号。 叶梓允抿抿双唇,她不觉得大家把过去的话都说开了,反而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叫她更难释怀过去,但最终她还是默默点了点头。对于离开的人,在被留下的人面前,毫无说话的权利。 “很好,那么我也不打算掩饰我的意思。”盛凯锋双手插在裤兜里,路灯隐约照亮他清冷的半张脸,眼神里仿佛酝酿着不为人所知的责难,“女儿也长大了,但是性子很不好。我工作很忙,需要为她找个母亲。” 叶梓允的心骤然从高空坠落,紧咬着牙,一句话都没说,她实在没有开口的资格。 “与其从不认识的女人里挑一个毫无感情可言又不会视如己出的后妈,我更愿意直接找你,省掉将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的话,你听懂了吗?叶梓允。” 叶梓允的心骤然狂跳,整个人仿佛都飘在空中,明明是连做梦都不敢梦的回到他们身边,可现在她却一点高兴的情绪都没有。男人那双狭长深邃的眼里好像闪着逼人森寒的寒光,可偏偏他的语气却又淡定不屑得叫人伤心。 可是对叶梓允来说,她还有伤心的资格吗? 难道,这不是对她的施舍吗? 难道,她不该感激涕零的接受吗? 第五百五十四章 公报私“仇” 叶梓允当晚失眠了。 她自己打车回到出租屋时,苏白已经睡了,她抹黑在卧室里,却毫无睡意。 虽然她道了歉也表示了感谢,但很明显盛凯锋并没有真正接纳她。 原来一开始以为盛凯锋对自己的冷漠,是因为叶梓允没有意识到自己当年的草率,所以她才决定正视自己向他道歉。虽然也没期待过道歉真的能换来盛凯锋对自己的好感,但却也万万没想到盛凯锋最后会说出那样的话。 那是复合再婚的意思吗?叶梓允却只能感受到盛凯锋对她的折磨和戏弄。 他口中对于过去的解释,每一句话都更像是对叶梓允的批判。 她很清楚自己不该接受,却又显得十分犹豫不决。 深沉的夜色下,回忆如沼泽,一点一点吞噬着时间。 半个月,盛凯锋没有再联系过她,叶梓允也选择在被动中将自己淹没在忙碌的工作里。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其实现状格局却已经悄无声息被改变。 叶梓允开始期待却又紧张每一通来电,她开始在上下班的人群里搜寻路上的车辆,她比以往任何时候还要关注时事和财经新闻,每当苏白提到大老板时她也会装作漫不经心实际心里的雷达早已触动……看似的风平浪静,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她不知道盛凯锋现在是怎样的心情,但是叶梓允却发现自己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彻底结束僵持的局面,是在一个月后,孟倾从夏令营回到安市的那天。 “……谢谢你,立昕。”叶梓允埋首在一堆数据中,去首都接孟倾的事还是只有拜托他。 “等我从日本回来,你再替我接风洗尘就好。”霍立昕电话里的声音十分轻快。 叶梓允浅笑着应下,调侃他去日本的时候再带些礼物时,助理正好敲门进来,于是电话挂了线。助理抱着笔记本走来低语道:“yedda姐,王哥原本接手的客户现在已经到公司了。” “他的客户,为什么要和我说?” “……是……客户突然改变主意,说希望能和yedda姐合作,现在王哥正闹不快呢。” 叶梓允敲打键盘的手微顿,纳闷地看向助理,临时换人?她还从来没遇到过。 助理又凑身上来压低声音挤眉弄眼,“王哥总是和我们争业绩,这回有他好受的了。” 叶梓允却并不在意这点,她在意的,是客户为什么在临签约时要换人?不是已经达成合作意向了吗?她皱皱眉,唯恐对方是棘手专门来挑刺的家伙,还是放下手中的工作带着助理快步走向会客厅。 悠长的走廊里铺着厚实的地毯,叶梓允踩着高跟鞋走过一闪闪玻璃门终于推开了vip的会客厅。她对这位客户知之甚少,对于同事的生意,她从不多加关注,只在来的路上叮嘱过另一位助理迅速了解并收集对方的资料,可当她看清会客厅里的客户后,她觉得所有的了解和收集都在这一刻显得苍白无力。 他出现在叶梓允的面前,就那样出现,突然、意外、惊愕……地出现。 叶梓允顿时目瞪口呆愣在门口,看着盛凯锋恣意慵懒地陷在柔软的单人沙发里,手里摇晃着晶莹剔透的红酒杯,修长的双腿交叠隐隐露出西装九分裤管下的脚踝。她愣了许久,直到盛凯锋淡漠地朝她看来,平静的眼神里是高高在上的矜贵,一双幽深幽深的眼睛里荡着静谧的湖泊,清晰地映照出此刻叶梓允措手不及的木讷。 “你们的工作态度,是让客户等这么久?”盛凯锋敛了目光,语气好像根本不认识她。 一旁陪伴盛凯锋等待的副总裁,已经急忙解释和安抚,使劲儿示意叶梓允上前道歉。叶梓允的助理也急忙赔礼,她同样不知道对方是盛凯锋。虽然她对王哥的这位客户有所耳闻,但从来没有听说过盛凯锋曾经亲自见过王哥,一直都是某位秘书在处理来着。 盛凯锋犹如众星拱月,他甚至不曾正眼瞧过旁人,急得副总裁满头大汗。 叶梓允深呼吸一口气后,再走上来时已经露出了职业化的笑容,伸来手,“很抱歉盛总,让您久等,我是负责您与盛世集团保险业务的yedda。” 盛凯锋无视叶梓允伸来的手,只扭头看向副总裁,“下次我希望贵方能守时。” 叶梓允抽搐着嘴角,颤抖着垂下自己的手,明明是这个人临时改变主意要换人的,好么? “是是是,这次是我们招呼不周,盛总时间宝贵,不如我们坐下来详细谈谈保险的内容?” 副总裁指了指一旁的会议桌,斥责的余光却落在叶梓允的身上。 “今天我没有时间和你们再谈。”盛凯锋起身扣上西装的纽扣,淡漠的目光轻轻飘过叶梓允,却什么话也没说,大步流星地出了会客厅。 副总裁却急了,上前怂恿着叶梓允追上去,“他不是你前夫吗?什么话不好说?” “……”叶梓允满头黑线,这和前夫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话好说吧? 挨不住上级的压力,叶梓允只有硬着头皮追上去,正好追到电梯口,大喊了一声“盛总”。 盛凯锋没有抬头,明明知道叶梓允追来,他仍然干脆地摁下了关门按钮,再冷漠地看向她的眼睛,眼底匆匆闪过一抹令人费解的狡黠。 叶梓允见电梯的门合上,气得咬牙切齿,迅速转身从楼梯跑下去,一口气停都不敢停,追到一楼大厅时,两条腿早已经完全麻木,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叶梓允看见盛凯锋正要上车,她只得咬着一口气追上去,浑身几乎瘫成泥似的瘫在悍马车的车头。 “等……等……”叶梓允气喘吁吁,满脸通红,额头都是焦急的汗水。 盛凯锋瞥了眼她狼狈的样子,“你是来碰瓷的?” 叶梓允白了他一眼,“我……我是来问你,你到底想要怎样?” “你觉得我是在针对你?” “难道不是吗?” “叶小姐,你恐怕太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了。” “……” “叶小姐有什么本事,需要我耗费时间和精力来专门针对你?” 叶梓允咬牙隐忍,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怎么可能三言两语说得完? 盛凯锋低头拉开车门,“我只希望叶小姐能拿出令我满意的答案。” 关于复合的答案么?她的心咯噔一跳。 “我也希望盛总拿出专业的态度,公是公,私是私。”叶梓允昂首掩饰,“不要公报私仇。” “哦?叶小姐的话很有意思,难道私下我们有什么仇?”盛凯锋挑眉。 叶梓允抿了抿红唇,瞪着他的眼睛只能妥协道:“好。盛总慢走,不送!” 话音落地,她转身大步走回了写字楼。 盛凯锋久久凝视着她双腿发软跌跌倒到的背影,倏尔叹息道道:“我可以对任何人划清界限,可是你……叫我怎么公是公、私是私?如果我能做到,你觉得我今天还会来找你吗?” 叶梓允,我们之间,究竟谁的心更狠? 第五百五十五章 你总是让我牵挂不下 见过盛凯锋之后,叶梓允的工作进入从未有过的超级忙碌状态。包括她的部门成员,所有人在完成原本的工作后,还要加班加点开会商讨出关于盛世集团保险业务的方案。最后终于交出的三份方案,都被盛凯锋拒绝,所有人都是一个头两个大。 王哥开始以看叶梓允笑话来振作精神,公司里也有了传闻,说盛凯锋借机报复叶梓允,闹得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似的。叶梓允只是充耳未闻,也不允许自己手下的员工和其他同事因为这桩事发生冲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必须放在工作上,于是大家也更加卖力起来。 叶梓允因此提议送孟倾到乡下,和她的姨妈暂住一段日子,她怕自己照顾不好他,可孟倾却执意留下来,没办法,叶梓允只有拜托苏白,苏白倒是挺乐意,她的工作性质基本都一个人在外面跑,偶尔带上孟倾一块儿出去还解闷来着呢。 霍立昕也在这周的周二出发去了日本,寻找绘画的灵感,叶梓允在电话里叮嘱一番后,又继续埋头在凌乱的文件堆里翻找资料,她要赶在今晚交出第四份方案。虽然已经弄得差不多,但她觉得盛凯锋那么刁钻的脾气,肯定会挑刺,所以她尽力想要做到完美。 这样一做,叶梓允很快淡化了时间的概念,等她感到饥饿的时候,天边已经黑透了,而部门大厅办公间的灯竟然还亮着,这让她很意外。明明今天她下过令不需要加班,叫所有人都回去好好休息,外面的灯怎么还会亮着?是他们走的时候忘记关灯了? 叶梓允端着空水杯从办公室出来,居然看见大厅的格子间里坐着的人一个都不少,他们……居然都没有下班?!助理注意到叶梓允,赶紧走上来笑道:“yedda姐有什么吩咐?” “你们……” “我们都知道盛总的要求高,所以我们自愿加班,再多想几个方案出来。” “不错,yedda姐,就算盛总是故意刁难,我们也能超完美完成!” “绝对让其他部门的人看不成我们的笑话!” “我们部门的神话,才不会这样被打垮!” 叶梓允看着他们脸上的雄心壮志,心里激荡的暖流比寒冬里喝过一杯烈酒还要温暖。 “大家吃过饭没?”叶梓允原本打算去茶水间冲杯杯面,“我请大家。” 办公室里的同事全部都嗨了,嚷嚷着青椒炒饭、咖喱土豆盖浇……办公室骤然有了食堂的味道,空调的冷风里似乎也有了饭菜的香味,助理立刻打电话叫他们常光顾的那家外卖店。 叶梓允则记下大家爱喝的咖啡口味,准备去写字楼对面商场里的咖啡馆。一名女同事自告奋勇陪同,叶梓允一次性也拿不住这么多杯外卖咖啡,也就欣然同意。两人路上闲聊着工作上的事,多是叶梓允鼓励和感谢的话,倒也说说笑笑轻松愉快。 到了咖啡馆,工作日的这个点,店里的生意还算不错,叶梓允和女同事排在队伍后面,却没想到前面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王哥和他们部门的一名男同事、一名女同事正坐着聊天。叶梓允本来没注意到,还是跟她一块儿来的女同事先看见的。 “……我还以为yedda是暗地里给盛凯锋吹了枕边风,才抢走了我们的业务呢。” “切,他们是离婚夫妻,还吹什么枕边风啊?” “男女关系哪有这么简单?离婚后不能再约个啥吗?” “不过就现在yedda被盛凯锋百般刁难的样子来看,他们私下肯定没有关系。” “自从她来了后,我们天天吃苦头,她倒是当自己是行业标杆了,动不动加班熬夜,搞得领导放话要我们向她学习……我现在都连续三天没回过家了,还不是都怪她!” 王哥冷不丁嗤笑道:“我听说,她以前在美国的时候,生活乱得不像话……” 王哥他们压低了声音,叶梓允即便听不见,也能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出讥讽与嫌弃。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配得上盛凯锋?” “要我是盛凯锋,也绝对不会要她这样的烂鞋,说不定还染上什么病呢!” “这样的女人,活该被男人折磨嫌弃……谁还会爱她?” 王哥三人凑在一块儿,像是肥腻滴油的三块肉暴露在炎炎烈日下倒人胃口。 跟着叶梓允的女同事见不惯他们这副德行,义愤填膺地要冲上去,却被叶梓允拦住。 “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不用撕破脸。” “可是他们这样恶意诋毁你……” 叶梓允瞥了眼他们,冷笑道:“这是他们仅剩的能耐,又何必剥夺?他们如果真的有本事对付我,也不会在我背后乱嚼舌根了。由他们去,只要我们业务做得好,还担心他们没有被扫地出门的那一天?” 女同事微愣,如果要说格局,恐怕这就是人与人之间最明显的差异了。 “你刚才记得他们要喝什么咖啡?”叶梓允转移开她的注意力。 女同事赶紧翻开手里的记事本,还没来及开口,王哥突然望着咖啡馆二楼的楼梯,猛地站了起来,肥大的啤酒肚撞在咖啡桌上,溅出咖啡杯里浓郁的咖啡,脸上却是谄媚的笑意:“盛总也在这里喝咖啡?好巧啊!” 叶梓允的心一缩,循声抬眸望去,白衫黑裤的英俊男人,不是盛凯锋还能是谁呢? 跟随王哥一路的女同事也笑颜如花的向盛凯锋打招呼,红着脸,娇羞地捋着耳边的碎发,迫切想要吸引盛凯锋的注意,“盛总,要不要赏脸和我们也喝一杯呢?” 盛凯锋昂首阔步走过他们那一桌,目不斜视,也好像根本没听见有人同他讲话,他只是目标明确地端端直直走向叶梓允。那一双坚定有力的眼睛,仿佛认准了没有任何迟疑和退缩,他很明白自己所思所想所爱,他也毫不顾忌表露、毫无顾忌地大步走向她。 王哥三人这才注意到叶梓允原来也在,他们的脸色顿时铁青苍白,可根本没人在乎他们。 “买咖啡?”盛凯锋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叶梓允面前。 她点点头,“加班,请同事们喝的。” 跟着叶梓允的女同事知趣地低语道:“到我们了,我去买咖啡,你们……慢慢聊。” 叶梓允原本还想找借口和她一块儿走,她倒是推脱的干净。 叶梓允抿了抿红唇,勉强笑道:“今晚我会如约递交第四份方案,盛总放心。” “真要我放心,我需要的是一份能够通过的方案。” “当然。”叶梓允挑眉。 “比起方案,我现在更担心你加班的身体吃不消。” “……”叶梓允目瞪口呆,这个家伙又突然耍什么花招? 盛凯锋旁若无人地捋过她耳前的碎发,目光难掩深情,“你总是让我牵挂不下。” 叶梓允的心扑通一阵乱跳,等待咖啡的女同事忍不住抿嘴浅笑。 还没等叶梓允摸清楚盛凯锋葫芦里卖什么药,男人已经掏出钱给女同事,淡漠地说道:“大家辛苦,我请客。”女同事兴奋地双手捂唇,完全无视叶梓允的摇头,高高兴兴地接过。盛凯锋则猛地牵住叶梓允的手,低语道:“走吧,你肯定没吃饭。” “……” 叶梓允来不及说一句话,人已经被牵着出了咖啡馆。 留下王哥三人大眼瞪小眼,那模样比吃了屎还难看。 女同事拎着外卖的咖啡,冲他们冷笑道:“什么折磨,那是打情骂俏,懂不懂啊?” 第五百五十六章 盛夏告白的雨季 咖啡馆门口的风铃叮铃作响,夜风里夹杂着湿润的水汽,竟不知什么时候下起的雨。 叶梓允挣脱开自己的手,低眉言道:“我……还要回公司传方案给你。” 盛凯锋低眉看着她,街道上的行人来去匆匆地躲着雨,“我们都已经见面,还需要传来传去吗?”他皱眉不悦,“找个地方,你直接说给我听。” 叶梓允无话可说,被盛凯锋拽着强行跑进雨里。 雨水像断线的珍珠落个不停,敲打在人的身上隐隐作疼,可叶梓允却全然顾不上这些感觉,掌心处传来的男人体温叫她不由得心跳加速。耳边是屋顶、树叶、路面……是整座城市演奏而出的交响乐,而奔跑在雨中的他们,就像是一对翩跹的舞者,唇角绽放开的笑容,无拘无束。 骤雨哗啦啦地落得越来越急,两人的衣裳被完全湿透。紧贴的衬衣勾勒出男人结实的肌肉线条,而叶梓允只穿了件单薄的雪纺连衣裙,黏在身上好像一层嫩滑如牛奶般的丝绸,愈发衬托出女人白皙的肌肤和婀娜的身段如流水般柔软。 “进来。”盛凯锋牵着叶梓允的手寻了个路边有屋檐角躲雨的面包店,面包店已经关门,可是门口却有一张空空的长椅,“坐着等我。” 叶梓允双手抱着瑟瑟发抖的肩,点点头,望着盛凯锋在自动贩卖机前的侧影。 他买了两杯暖暖的咖啡才陪在叶梓允身边坐下,手心传来的暖意和浓郁的咖啡香,让眼前密集的雨帘似乎也有了别样的温度和芬芳。男人没有开口,只是抽出一方藏蓝色的格子手帕擦拭过叶梓允侧脸的雨水。 她一惊,猛地回头,男人专注又细腻的温柔神情在自动贩卖机的微茫下闪烁出耀眼的光环,渲染在朦胧的雨雾里,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每一次眨眼,竟然都像是融化在阳光里的雪水,丝丝的凉气却又浸透着温暖,徐徐流淌在叶梓允的心间。 盛凯锋的目光留恋在她的脸上,她的眉眼,她的红唇,最后对上叶梓允的目光时,他的心脏仿佛在瞬间麻痹,握着手帕的手情不自禁微顿,时间似乎也在瞬间静止,静止在他们深情对望的这一刻,唯有耳边清脆悦耳的雨声滋润着心里难言的爱意。 叶梓允的心如小鹿乱撞,突然开口说道:“方案,我们打算的是以高于市场价……” “出差吧。”盛凯锋突兀地打断叶梓允的话,就像风突然改变了雨落的方向。 叶梓允微怔,“出差?” “嗯。”盛凯锋收回目光望向雨帘,“想要交出令人满意的方案,至少你得亲眼见过我们的原材料才行。” 叶梓允抿了抿唇,“可是我并不是想出差就能出差的。” “有我。”盛凯锋的言简意赅,却震荡开叶梓允心里千万层的涟漪。 她木讷地微启着红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憧憬着却也害怕着—— “你总是让我牵挂不下。” 叶梓允的脑海里回荡着他的话,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提出疑惑和质问。 静静等待着雨的停止,静静等待着心里平复,可盛凯锋总有本事搅动她身心不安。 “我还在等你的回答。” “……”叶梓允的后背一僵,关于那件事么,“我……没有想好。” 盛凯锋冷傲地瞥了她一眼,“回到我身边,很难吗?” 叶梓允低垂下眼睑,手里的咖啡渐渐冷去,“我……不想因为女儿而回到你身边。” “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 “……” 不够,她希望他爱她,她希望两个人至少是因为爱情而持续走下去。 叶梓允抿了抿红唇,心一横,突然抬头望着盛凯锋的眼睛,“我想追求你。” “……”盛凯锋始料未及,惊愕的脸色充满了质疑和纳闷,声音竟都不自然地颤抖起来,“你……说什么?” 叶梓允咽了咽吼中的硬物,频频闪烁着眼眸,捏紧手里的纸杯,一口气说道:“我说我想追求你!” “你爱我吗?” “我……”叶梓允的脸跟火烧似的,匆匆低下,心口扑通扑通乱跳,却怎么都说不出话。 盛凯锋久久凝视她娇羞的侧脸,忽然斩钉截铁地说道:“可是我爱你。” 雨声哗啦啦从屋檐角倾泻而下,落在叶梓允的脚尖前碎开满眼璀璨的钻石,像是心里骤然绽放开的一朵白莲,盛凯锋一袭白衫黑裤从莲花中不染丝毫淤泥纯洁又神圣地走来,朝着她一步一步,温柔地走来。 “……”叶梓允的肩头一颤,手中无力,纸杯歪到一侧,温热的咖啡沿着她的白裙留下一团深褐色的污渍,可她并未在意,一双又惊又喜的眼睛里燃烧着千言万语,迟钝的舌尖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四目相缠,难解难分,像是落下的一滴雨又紧随着的一滴雨。 盛凯锋歪着身子探向叶梓允俯下头,湿热的吻,深深烙印在叶梓允的眉心—— “可是我爱你。” 深沉又富有磁性的嗓音久久回荡在叶梓允的耳边,像极了一场梦。 刹那之间,两个人心潮澎湃,好像一场暴雨落在心里汇聚成跌宕的大海。 风,在这么一瞬间,像是少女散开的长鞭,轻柔芬芳地扫过两人从未分离过的心。 恍惚间,好像这是一场永无休止的雨,又好像这是从来没有下过的雨。 叶梓允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全身湿透,手里还捏着盛凯锋的手帕。 苏白担心地问她怎么搞得一身狼狈,可叶梓允满脑子却是盛凯锋在长椅上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有时间,可以和我谈一场恋爱吗?” 原来,这真的是一切的结束、一切的开始啊! 或者,这依旧是盛凯锋故意使诈的折磨和刁难?明天立刻翻脸不认人? 叶梓允感到不真实,攥紧手帕,还是不敢再去想。 越是想要得到,越是紧张,越是害怕对方只是一时兴起。 叶梓允叹了口气跌坐在沙发里,惊得苏白一声尖叫,“你这样会把沙发浸湿的!” 叶梓允听不见,听不见任何声音,包括自己的心声,可盛凯锋说过的每一句话却还是那样清晰地回荡在耳畔。她迷茫地望着苏白,说道:“我给人表白了。” “啊?”苏白猛抽一口气。 “他也给我表白了。” “谁啊谁啊?”苏白一个劲儿地追问,“到底是谁?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叶梓允扭头望向窗外的雨,嘴角情不自禁上扬,所以,他们现在是……恋爱关系? 第五百五十七章 孤男寡女的出差 第二天醒来,雨后初晴,天边淡蓝色的朝霞柔媚又羞涩。 叶梓允在床上滚来滚去,想到昨晚的事,她突然捂着被子一声闷叫,吵得苏白突然破门而入喊道:“呀,昨晚折腾到大半夜都不睡,一大清早得又要把人吵醒啊!” 叶梓允探出头来,急切地追问:“我昨晚回来说什么没有?” “有啊。”苏白依靠着门框,双手抱肩,“一脸春风得意的小女人模样。” “我……我说什么?” 苏白撇撇嘴,“一大早就要这样虐待单身狗吗?你说你给人表白了。” 叶梓允一愣,想起了那句“我想追求你”,脸彻底红透。 “然后你还说,有人给你表白了。” 叶梓允的心一颤,想起盛凯锋那句“可是我爱你”还有他印在自己眉心间的吻。 叶梓允彻底懵了,猛吸一口冷气后,双手紧紧捂着粉嫩的双唇。 苏白打趣地凑过来,坐在床尾,“到底是谁啊?你一晚上都没说。”—— “你有时间,可以和我谈一场恋爱吗?”—— “就算没时间,我也只想和你一起。” “天!”叶梓允想起昨晚最后的这番话,猛地僵硬地坐直身子,“我真的说过这样的话?” 她傻了,昨晚又没有喝酒,只是淋了场雨,怎么她整个人反倒是喝醉了似的呢? “说真的,你说了什么啊?你倒是说清楚啊,只言片语的,叫人一晚上好奇得睡不着。” 叶梓允看向苏白,正不知道怎么说得好,手机突然铃声大作,她摸索着从枕头下找到手机,只看了眼手机屏幕整个人“嗖”的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好像手里捧着的是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又咋啦?”苏白和她在美国五年,加在一起都不见叶梓允有这么慌张不安过。 叶梓允清了清嗓子才接通电话,“喂……起、起这么早啊?” “我已经到了你楼下。” “啊?”叶梓允惊讶地跑向阳台,黑色悍马停在树荫里,而男人笔直地站在阳光下,正仰头望着自己,那双眼睛比天边的朝霞还要美,她抿了抿红唇,“这么早,是、是有什么事?” “出差。” 叶梓允一愣,这才想起好像昨晚也的确说了这桩事,可是这么快她毫无准备。 “你要不先上来?我还要收拾行李。” “你只需要带护照,你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 “……”叶梓允呆若木鸡地“哦”了一声,随后对方挂了线。 苏白见她回到卧室后,才侧着身子往阳台外望去,正好看见盛凯锋转身上车的背影,惊得苏白一声尖叫,直奔向叶梓允,“呀!是大老板啊!居然……居然是大老板!你们……你们什么时候……” 叶梓允没说话,只是拉开抽屉拿出了护照。 苏白急忙抓住她的手,迫不及待地瞪着她的眼睛,“你居然不声不响地把我们老板拿下啦?这么说……我以后就是我们大老板夫人的闺蜜啦?”苏白兴奋得手舞足蹈,竟然比叶梓允还要兴奋。 “我需要出差一段时间,所以……” “去吧去吧!孟倾我会照顾好的。”苏白调皮地眨着眼,“祝你们度蜜月幸福啊!” 叶梓允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护照塞进双肩包里,浅笑道:“我真的是出差。” 苏白点点头,“我懂,假公济私。” “……” 叶梓允哭笑不得,简单洗漱后,一路小跑到了楼下,自己拉开副驾座的车门钻进去坐好,封闭狭窄的车厢内,她却不知道该对盛凯锋说什么,只勉强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浅笑,“早……” “早餐。”盛凯锋从后排拎来一个外卖袋,油条豆浆,都是暖和的。 叶梓允抱在怀里,谢过,两人却又陷入沉默中。 她很想问问两个人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怎么也开不了口。 盛凯锋见她只是呆呆地坐着,不禁纳闷地侧过身看着她。 叶梓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在他的注视下愈发沉默紧张。 倏尔盛凯锋俯下身子,叶梓允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盛凯锋,看着他的双唇逼近,叶梓允刹那间呼吸像是停滞般,满脸通红地闭上眼,只能感受到自己完全不受控制加速狂跳的心脏,和男人滚烫的气息萦绕在自己面前。 盛凯锋单手撑着她身后的椅背,久久凝视着她闭眸娴静的神色。如此近的距离,鼻尖擦过鼻尖,是羽毛轻落在心里的酥痒,那么轻那么柔,却让人为之疯狂、冲动、难耐。盛凯锋垂下浓密的睫毛,闭上眼感受着叶梓允的呼吸,双唇悄悄靠近她的红唇。 靠近、再靠近……两个人的唇间只隔着似有似无的距离。 试探、接近、游离、徘徊……像极了两个人久别重逢后的关系。 盛凯锋眉头紧锁地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欲念,害怕自己唐突的行为会吓坏她再度躲回去。 他同样害怕,叶梓允昨晚的情话,只是她一时的冲动。 他不会给她任何机会再逃脱…… 盛凯锋克制住属于男人的占有欲,唇瓣轻轻擦过,抬手掠过叶梓允的肩头,替她系上安全带。咯哒一声,惊得叶梓允猛地睁开眼,盛凯锋已经发动车子,她却红着脸不知所措,羞愧的以为自己刚才是自作多情了,立刻埋头吃起了早餐。 悍马开上高速,叶梓允张望着车窗外的风景,问道:“我们要去哪里出差?” “日本。” “……日、日本?”叶梓允懵了,难怪要护照,可是签证…… 叶梓允刚想到这个问题,倏尔又想到以盛凯锋的本事,签证算什么呢? 既然他敢带自己去,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去日本出差,只有你一个人吗?”叶梓允的心扑扑乱跳,实在由不得她胡思乱想。 盛凯锋专注地留意着路况,淡淡地回道:“不是还有你吗?” “……”咕咚一声,叶梓允清楚听见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天啊,异国他乡,孤男寡女,他竟然还一本正经说这样的话,好像还是理所应当的。 叶梓允捂着自己的脸,急急忙忙转过身去,脑子里却彻彻底底一团乱,胡乱想着到时候会发生的事。会不会刚好酒店只剩最后一间房?他会不会突然对自己展开疯狂的举动?天啊,那样的画面竟然只是想想,已经让她热血翻涌。 盛凯锋的余光有意落在她的身上,见她忽而笑忽而羞的模样,嘴角已经情不自禁上扬。 既然她这么期待,他是不是就算没打算做什么也该有所动作,才不会让她失望呢? 盛凯锋右手掌着方向盘,左胳膊搭在车窗框上,食指饶有意味地摸索着棱角分明的下巴,微微抽动的喉结、眼里狡黠的笑意,仿佛此刻穿透厚厚云彩的朝霞,每一束都闪烁着令人痴迷沉沦的诱惑魅力。 他第一次,如此期待出差。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一个相信的吻 悍马抵达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后,叶梓允跟着盛凯锋拿了登机牌,只知道是飞往日本鹿儿岛机场,却从来没有听说过鹿儿岛这个地方。她好奇的想要向盛凯锋打听,却见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文件,叶梓允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无聊地玩着手机游戏。 上飞机后,头等舱舒适宽敞的座位让叶梓允又有了倦意,毕竟起得太早,现在也不过才早上八点。但是她却又不想这样睡去,毕竟她心里始终梗着一个问题,不问出口的话,心里像是梗着块石头。 可是盛凯锋却——叶梓允扭头看去——已经睡着了。 她叹了口气,两个人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憋得叶梓允浑身不自在,却又没有办法。 她只得撇着嘴侧身躺着望向窗外浓密的白云,不知不觉睡去。 睡梦中,她似乎觉得有人在替她盖毯子,并不真切,又怎么都睁不开眼。等叶梓允醒来时,正好是午餐点,途中又在大阪中转后,终于在下午五点四十五分抵达鹿儿岛机场。叶梓允原本以为终于可以落地休息了,没想到盛凯锋又带着她去换登机牌,竟然还要坐飞机到屋久岛机场。 叶梓允满头黑线,一把拉住盛凯锋,“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出差?” “屋久岛。”盛凯锋指着叶梓允的登机牌。 “真的是出差吗?那里从没听说过有专门酿酒的上好葡萄。” 盛凯锋笑道:“不是出差,你又期望是什么?” 话到这个份上,叶梓允一鼓作气索性问出了口,“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盛凯锋耸耸肩,“你希望是什么关系?” “……”叶梓允咬着红唇,脱口而出道,“恋爱关系!” “不错。”盛凯锋点着头,“的确是恋爱关系。” 叶梓允一愣,她原本想要激一激盛凯锋,却没想到他居然回答得如此干脆利落,反倒叫她一时间不知所措。原来,他们真的是在恋爱?!可是……可是这样就算是恋爱了吗?叶梓允始终难以置信。 盛凯锋似乎看出了她眼神里的惊讶和错愕,唇角荡开一抹浅笑,“高兴傻了?” “我……只是难以相信……我还以为那晚是……” 不等叶梓允说完,盛凯锋的唇匆匆吻过她的唇瓣,如蜻蜓点水,却叫叶梓允刹那瞪圆眼睛,一颗心硬生生堵在嗓子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目瞪口呆看着他。 “现在相信了吗?”盛凯锋努力压抑的嗓音里依旧有还未退去的情动喑哑。 叶梓允迟疑片刻后,木讷地点着头。 盛凯锋笑而不语,只牵起叶梓允的手大步走向登机口。 叶梓允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另一只手爱抚过自己的红唇,仿佛还留有男人身上的气息。 她仰望着他的背影,幸福的笑容在脸上荡漾开去。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真好! 抵到屋久岛机场的时候,已经很晚,天色完全黑透,但因为一路上都在睡觉,所以叶梓允并不感到困乏。盛凯锋依旧紧紧牵着她的手,叮嘱她跟紧自己,不要胡乱走丢了。机场外有盛凯锋安排好的出租车来接,一路平安无事到了酒店。 “你倒是难得乖巧。”下车时,盛凯锋抬出后备箱的行李,打趣着叶梓允,“以前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总会兴高采烈地左右打望,找不到人。” 她愣了愣,才撇着嘴回道:“说的我好像孩子似的,我什么时候是这样?” “五年前,在你离开我去纽约之前。” “……”叶梓允收敛了嘴角的笑意,叹息着回道:“人是会变的。” 盛凯锋握着行李箱的手微顿,回头凝视着叶梓允的眼睛,什么话也没说。 “前面有贩卖机,买点喝的。”进了酒店大厅,盛凯锋指了指走廊的那一头,“我去办理手续。” “好。” 叶梓允从盛凯锋手里接过日元硬币,站在贩卖机前,正拨弄着手里陌生的硬币,一枚一枚投入投币口,却发现偏偏那么巧少了一枚。她正打算回头叫盛凯锋,却在低眉的瞬间看见一双手从自己身后伸来,替她补上了最后一枚硬币。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谢谢。) 叶梓允转身恭敬地谢过,却在看清来人的眉眼后,惊讶地露出一抹不可思议的微笑。 “原来你来日本,是来屋久岛啊?” 霍立昕投币的手撑着贩卖机,正好将叶梓允圈在自己怀里,勾唇笑道:“宫崎骏的许多灵感都来自这里,所以我也想来看看。” “怎么?你想要拓展yuri的业务,准备做动画吗?” “嗯,我好歹也是一位画家,不可以?”霍立昕笑了,“你呢?公司旅游吗?” 叶梓允叹了口气,“才没那么好的命,我是来出差的。” “你一个人?” “不是,还有……” “手续已经办好。”盛凯锋的声音打断了叶梓允和霍立昕的叙旧。 霍立昕幽深的目光清冷地落在盛凯锋的身上,看着他走向叶梓允,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已经不用再多的语言,霍立昕已经很明白其中的深味,心里抽搐着竟不知道是怎样纷芜的滋味。 “回房休息吧。” 盛凯锋搂着叶梓允的腰,自始至终没有多看霍立昕一眼,好像这里根本没有旁人。 “梓允!好巧啊,你也在?” 叶梓允寻着笑声看去,如果说看见霍立昕很意外,那么看见她只能说很惊悚了。 “立昕,你怎么没有和我说,梓允也来了?”舒怡走上来径直挽过霍立昕的胳膊。 后者显得不耐烦地抽出自己的手臂,只对叶梓允匆匆说道:“明天联系。” 说完,完全不在乎盛凯锋的脸色,更不在意舒怡,昂首阔步离开。 舒怡倒没有着急追上去,反倒是大步走向叶梓允,笑道:“明天我们好好聚聚吧,你们有什么安排吗?” 叶梓允不安地看向盛凯锋,他们四个人应该最好不要扯上任何关系吧,于是她婉拒道:“我们是来出差的,所以……并没有安排旅游的时间。” “出差?”舒怡纳闷地看着他们,似乎正在思忖他们为什么来这里出差。 盛凯锋打了个哈欠,一句“困了”,已经是再客气不过了。 叶梓允心领神会,顺着这个借口,匆匆和舒怡告辞,没忘记贩卖机里买的饮料,躬身去拿时,手掌依旧被盛凯锋紧握着,两人相连的双臂如虹桥一般伸展开落在舒怡眼里。 舒怡留意到他们两人之间不似在画廊刚见面的那般疏远,眼底不由得闪过一抹阴鸷。 第五百五十九章 和她一起的出差 “这是你的房间卡。” 叶梓允和盛凯锋从电梯里出来,一直到走廊的尽头,他们各自站在两间相连的房间外。 她迟疑地看着手中的房卡,又看向握在盛凯锋手中另一张的房卡,竟有点诧异他会开两间房,她还以为他肯定会趁机……叶梓允抿了抿红唇,克制住不要胡思乱想,只匆匆道了声“晚安”,仓皇地转身开门。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猥.琐了。 叶梓允紧咬着红唇,着急老半天怎么打不开门呢? 男人的手臂从她身后伸来,握住她拿着房卡的手下移到感应区,嘀嗒一声,门开了。 叶梓允扭头想要道谢,红唇却险些擦过盛凯锋的侧脸,好近……男人身上的热浪紧紧包裹着她,修长的身躯更好似将她禁锢在狭窄封闭的角落里,他的呼吸萦绕盘旋在她的鼻尖前,逼得她的脸更红得像是要滴血,呼吸都变得沉重迟缓。 盛凯锋微微垂下眼眸,廊灯的微茫照亮他一双漂亮的眼睛,眼神却是那般晦暗不明。 他的目光留恋在女人的唇瓣间,柔和细腻,好像已经将她看得一丝不挂。 似有似无的距离,似有似无的触碰,缠绵的气息,竟让人的内心更加烦躁急促。 叶梓允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紧绷,耳边已经响起了盛凯锋一声千转百回的叹息,“我好像……让你的某种期待,落空了?” 叶梓允刹那红到了耳朵根子,急忙转身推开房门,像是受宠若惊的一只小鹿。 “明天……明天见!”她支支吾吾地说着,砰的一声当着盛凯锋的面,迫不及待关上门。 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乱七八糟的节奏,跳得让她简直无法理智地思考。 叶梓允揪着心口,转身通过猫眼看向走廊里的盛凯锋,他的背影也正好消失在另一扇门口。她松了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一头倒向柔软的床铺,想着告白那夜到今晚的点点滴滴,嘴角的笑意像是一朵永不凋谢的花,兴奋地裹着被子欢天喜地的大笑。 而隔壁房间里的盛凯锋却默默冲了个凉水澡,良久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是他太高估自己的控制力,还是太低估叶梓允的诱惑力,现在竟不知道谁比谁难受。 清晨,天边一抹橙红的朝霞照亮了天穹静谧又深沉的蓝,神秘的紫色犹如此刻屋久岛湮没在夜色残妆下的背影,令人遐想。而早起的人,已经在鸣响的汽笛声中,乘船缓缓驶向了深邃的大海。 叶梓允穿着亮红色的户外登山装,站在缭绕的晨雾轻烟中,整座岛屿似乎都还在安睡,可生命却似乎又已经全部苏醒。她久久仰望着天的美色,她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天,一大早被盛凯锋叫醒后的倦意此时荡然无存。 “我们穿成这样去见哪个客户?”叶梓允打量着盛凯锋的装备,说去登山远足还差不多。 “先去宫之浦港口的案内所。” “……”叶梓允听得一愣一愣,还是跟着盛凯锋上了车。 到了案内所后,叶梓允才知道盛凯锋是来和这里的人商讨行程计划。叶梓允听他们的日语对话,一知半解,但左右张望案内所的陈设,她也大概知道这里应该是提供旅游景点安排和解决交通、住宿等方面的问题。 可是,见个客户来案内所做什么? “走。” 盛凯锋拉着叶梓允大步离开案内所,直接上了从港口出发的一辆巴士,叶梓允甚至都没回过神,跟着盛凯锋匆匆忙忙上车后,才看见车里都坐满了人。司机叮嘱他们赶紧坐好,好在还剩下两个联排的座位,叶梓允先在靠近过道的位置坐下,冲盛凯锋招着手。 他正要从叶梓允面前进去,车子却在刚发动的那一刻突然急刹车,整个车里的人都被甩得朝前又朝后,盛凯锋更是没有站稳,在巴士刹车停下的瞬间,他整个人扑向叶梓允,双手撑在她的肩头上方,正好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那张潮红的脸。 这个姿势实在太过暧.昧,盛凯锋能看见她衣领里白皙的肌肤,身子由不得一紧,急忙吞咽着回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巴士终于缓缓上路,叶梓允目瞪口呆了许久才回过神,不知道该怎么打发两人单独相处的漫漫长路,索性闭上眼假寐,紧张的双手紧握。 盛凯锋戴着耳机,扭头看着她,米花白格子的椅背前,她一袭亮眼的红仿佛是朵用生命在燃烧的玫瑰,愈发衬托出皮肤的娇嫩白皙。微微低垂的头,乌黑的秀发从脸颊两侧垂落,泛着车窗外旭日熹光的光泽,随风轻抚。那一抹如云柔软、如玉润滑的脖颈肌肤在发丝间撩人心弦,看得人如痴如醉。 他浅笑着摘下一边的耳机塞进叶梓允的耳朵里,缓缓流淌的乐声在两人之间的耳机线里流淌,仿佛有另外一根红线在连接他们。叶梓允偷偷眯开眼睛的一条缝,打量着熟睡过去的盛凯锋,轮廓分明的侧脸浸染了晨曦的柔光,皮肤几乎能透出光来,毛茸茸得极尽温柔。 叶梓允笑了笑,终于踏实地睡去,头不知不觉沉沉地靠在男人的肩头上。 熟悉的气息,令人安心。 盛凯锋的侧脸依偎着她的额头,蹭了蹭,从未觉得内心有过此时这般的滚烫。 终于,巴士停在了白谷云水峡的入口处。 睡眼朦胧的叶梓允在下车后,被满眼的碧绿和清新的空气撩拨得再无睡意。 “古木森森,流水潺潺,我们是来这里找什么酿酒的世外高人吗?”叶梓允满怀期待地望着盛凯锋。 盛凯锋正利索地背着登山包,挂在外面的水杯清脆的响,“不是。” “……那这里有葡萄?”还是现在能用树叶酿酒了?叶梓允佩服自己脑洞大开。 盛凯锋无奈地凝视着她的眼睛,阳光照亮了他眸中的深情,看得她一惊。 虽然他很努力的掩饰,很努力的克制,可是他眼睛里的情爱仍然是那样是的露.骨。 叶梓允的脸红了,只听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不是。” “……那……”叶梓允的目光闪烁地看向别处,“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出差。” “……”这个人,是故意和她抬杠来着吗? “和自己对话,交出一份满意的人生答案,也是一种出差的方式。” 而这一次,他需要和她对话,需要她给出那个答案。 “……”纳尼?叶梓允目瞪口呆,追上盛凯锋的脚步后问道,“那旅游叫什么?” 盛凯锋取出登山杖递给她,幽幽的目光里藏着狡黠的笑意,“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到、到时候?”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为什么还有到时候? 叶梓允撇着嘴迈进峡谷的入口,突然意识到,这是指下次还要带她去旅游吗? 两个人,真正的……旅游? 叶梓允的心一颤,好像突然间她也明白旅游是什么了。 至少,两个人酒店开房,一间就够了吧……旅游的话。 第五百六十章 迟到的深吻缠绵 沿着栈道拾级而上,穿梭在层层叠叠的翠绿碧叶之间,阳光都像是丝丝缕缕的金色丝线。盛凯锋牵着叶梓允的手踩过溪涧布满青苔的山石,她踉跄着一个不小心,正好跌进盛凯锋的怀里,两人纠缠的四目相对,一行百鸟正好从他们身边萦绕飞过。 穿过盘根虬枝的千年杉树,眼前只有深深浅浅、高高低低的绿浪。风拂过时,树叶间时不时漏下几滴露珠,落在叶梓允的脸上,落在盛凯锋的肩头,却打不落他们嘴角的笑意。两人牵着手沉默地前行,整座森林里只听得见鸟声和溪水声,时光仿佛都凝结成了碧绿的苔藓。而行走其中的人,似乎不用言语都能交流,因为心跳的声音是那样的清晰。 他们走得累了,在树根下坐着吃干粮;渴了,坐在溪水旁喝着带来的矿泉水。 叶梓允忍不住昂头望着斑驳的天长舒一口气,好久没有呼吸到绿色的空气了。 盛凯锋看着她,笑而不语,只是仰头又喝了一口水。 “来!这里的溪水好舒服啊!”叶梓允心血来潮,突然脱掉了鞋袜,还冲他不停挥着手。 盛凯锋摇头,指着溪水说:“很冷。” “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什么冷啊?真的很舒服啊……来嘛!” 叶梓允赤脚踩在山石上,强行拽着盛凯锋站起来,他害怕她站不稳,也不敢用力反驳,只得被硬生生拖到了溪边,“你要是不脱,我帮你脱啦!” “我看着你玩就好。” “没意思……”叶梓允撇着嘴,二话不说突然蹲下身子脱他的鞋。 盛凯锋一把抱住她,坏笑着挠着叶梓允的咯吱窝,叶梓允被逗得哈哈大笑,挥着胳膊反抗,却根本挣不脱盛凯锋的怀抱,只能焦急地跳脚,大笑着要盛凯锋松手。他好不容易重新拥她入怀,怎么会再松手? 叶梓允笑个不停,被抱在他的怀里,像是极其珍贵的宝藏,仿佛是从这个世外桃源走出来的、无忧无惧的森林公主。细细软软的绵雨落在水面上溅开一朵朵空灵的白花,峡谷升起幽碧的水雾,迷迷蒙蒙,美得梦幻。 盛凯锋抱着叶梓允躲回树下,蹲下身子为她重新穿上鞋袜,低语道:“这里经常下雨,小心会着凉的。” 叶梓允望着远处,忽然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是野鹿啊!那边……你看!” 盛凯锋回头望去,正好瞥见一头鹿在丛林间跳跃的背影,像是从童话里走来的使者。 “你想看的话,山里还有很多鹿,这里我们只是过客,却是它们的家。” 盛凯锋站起身,牵着叶梓允的手继续顺着森林里的铁道往更深处走去。他说的话的确没有错,一路上真的出现了许多鹿,还有一头鹿的目光对上了叶梓允的视线后才匆匆跑开,欢喜的叶梓允眉开眼笑。 脚下踩着落叶悉悉率率,耳边是雨打叶子的滴滴答答,世间没有比这更要悦耳的了。 “雨下大了,暂时避一会儿吧。” 盛凯锋带着她小跑躲进一个中空的树洞里,硕大的树洞至少有上千年的历史,竟然能轻松地容下他们两个人。盛凯锋将背包放在脚边,抽出毛巾和暖宝宝,叶梓允好笑道:“你怎么能背这么多东西来登山啊?” “准备充足,才能预防万一。” 盛凯锋搭着白毛巾罩在叶梓允的湿发上,双手来回揉搓着。 叶梓允一脸无辜地望着他,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他们的头顶惊讶地说道:“这个……” 盛凯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树洞上方有密集的枝叶为他们遮挡细雨,堆叠之间却成了桃心的模样。穿过枝叶缝隙漏下来的白光,像是繁星点缀,盛凯锋与叶梓允仰头望着,仿佛在接受一场神圣的爱的洗礼。 “大自然真的好神奇……”叶梓允感慨。 盛凯锋收回目光,继续擦着她的头发,笑道:“我以为你会说,我们的缘分很神奇。”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望着盛凯锋的眉眼,他眼睛里的认真和柔情搅乱了她心头的春水。 最后一次这样注视他的眉眼,还是五年前在医院里吵架的那一次吧—— “你真的抛弃我和孩子要走?好……你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 叶梓允的心在抽搐,像是有人的手在挤压,“我以为……你会恨我回来。” 盛凯锋看着她低垂的头,手微微一顿,倏尔想起了同样的一段记忆。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恨过你?” 叶梓允的肩头微颤,她以为……盛凯锋现在待她的态度……她以为…… “只是后来我发现我更恨自己。恨我让你离开。” 盛凯锋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平静得就像是密林深处随意的一阵凉风。 叶梓允却为这句话而木讷了许久。 “你应该知道,那只是一句气话。”盛凯锋叹了口气,“我也有忍不住的时候,我也有想要发脾气的时候,我也有着急、气恼的时候……只是在那样的时候,我说了那样的话,但我从来都不认为是你抛弃了我们。” “……凯锋……”五年后的重逢,她第一次唤出了他的名字,却是那样的揪心。 盛凯锋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叶梓允的双眼,白光映照出他眸中的深情,不染一点尘埃。 过去的误解已经说开,还好,时间留住了她,如果从此不再相遇,如果从此不再有弥补和挽回的机会,如果从此再见面也只是擦肩而过的点头之交,是不是他们也会变得和许多分开的情侣一样,咫尺天涯? 所谓的界限,只有打破,才能有另外一番天地。 他们都该庆幸,因为他们都还在。 树洞里的气息骤然变得温热,好似有暧.昧的因子在雨后蒸发。 叶梓允久久望着盛凯锋的眼底深处,雨停了,白光强烈地穿透树叶,就像她心里一股热流强烈地涌出体内。他炯炯有神的眼睛,映照出头顶一片繁华的星辰,格外清亮璀璨、深邃迷离又辗转着温柔多情。 她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她浑身如触电一般反应过来时,叶梓允整个人都探着身子踮着脚吻向了盛凯锋。她的红唇,沾着雨微湿的红唇,细细亲吻着盛凯锋,和风细雨地辗转,却蕴藏着足以天翻地覆的爱恋。 盛凯锋像是收到了某种信号,突然揽住叶梓允的纤腰,用力压向自己,紧紧用力地摁住她,两具湿润的身体相互碰撞相互缠绵,胸前的柔软、舌尖的长驱直入,被男人反守为攻地加深了这抹迟到的深吻。 他抱紧叶梓允靠在树洞里,铺天盖地的吻叫叶梓允浑身酥软地失去力气,盛凯锋不再克制的吻像是要从女人的舌根深处吸走她的灵魂,叫她永远不再离开。 千年的幽静古林,在这一刻终于点燃了生命熊熊的烈火。 第五百六十一章 我有话和你说 回到酒店时,天边已经能看见最耀眼的那颗金星了。 盛凯锋车上车下依旧紧紧牵着叶梓允的手,不禁让女人觉得幸福的好笑。 下车后,叶梓允娇羞地低垂着头跟在盛凯锋身边,酥酥麻麻的唇瓣略略红肿,脖颈间依稀还能看见几枚深红的印记。两人并没注意到从另一辆车里下来的霍立昕,霍立昕一眼看见他们说笑的模样,迟疑了几秒,才被突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冒出来的舒怡抓着胳膊追上去。 霍立昕诧异地想要挣脱时,舒怡已经迫不及待喊出了叶梓允的名字。 看着她徐徐转身,霍立昕索性任由舒怡挽着自己,装作刚看见他们的样子微笑着。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也未曾输给过别人吧。 霍立昕苦笑,目光却落在叶梓允的红唇和脖颈上,勉强维持的笑容竟然经不住的颤抖,像是一阵风暴拦腰吹断了一棵大树,恍惚间,他竟然感到无尽的凄凉和深深的挫败感。 舒怡同样也注意到了叶梓允绯红的脸色,只是努力紧绷着脸上的自信从容,看向盛凯锋笑道:“今天去哪里玩了吗?这么晚才回来。” 盛凯锋并没有搭理,叶梓允胡乱敷衍道:“去见了一个世外高人。” “哦?看来盛世集团又要有新的发展了?”舒怡笑道。 盛凯锋并不乐意再和他们周旋下去,只低眉和叶梓允说道:“我饿了。” “……那我们先去吃吧。”叶梓允礼貌性的对霍立昕笑了笑。 舒怡却突然出声拦住他们的路,“不如明天我们四人约会吧?”舒怡急忙看向霍立昕,笑得挤眉弄眼,“对吧?你应该也很期待啊?我们四个人还从来没有一块儿像这样聚过呢。” 霍立昕自然明白舒怡的意思,只是他已经对那种事没有了兴趣。 “我不去。”他直接拒绝。 舒怡嘴角的笑意刹那凝固尴尬,苦笑道:“我想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 “我不去!”霍立昕抽出自己的胳膊,大步走向盛凯锋,“喂,现在去喝一杯?” 盛凯锋淡漠地看着他,又低眉看向叶梓允,叶梓允可没忘记他们喝醉后的模样。 “放心,这次有事要说,不会喝到人事不省。”霍立昕打着保证。 叶梓允点点头,松开了盛凯锋的手,“我累了,先回房间休息。” 盛凯锋却追着伸长手臂握住叶梓允的手,“我先送你回房间。” 叶梓允微怔,眼角却笑意丛生地点点头。 说罢,他才看向霍立昕,“你先去等我。” 霍立昕耸耸肩,双手插在裤兜里,为他们让出一条路。 看着盛凯锋和叶梓允走远,舒怡不乐意地一拳砸在霍立昕的胸口,低吼:“你怎么能说不感兴趣?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给你机会和叶梓允接近,你倒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是为了接近盛凯锋才对。”霍立昕冷傲地看着她。 舒怡毫不掩饰,高昂着头笑道:“是,我大方的承认。”她冷笑着勾唇,忽然依靠在霍立昕的怀里,纤细的指尖轻轻描摹着霍立昕的下颌,眸中含着几许娇媚,在星光下如流转的涟漪波光,“或者,你是吃醋了?你舍不得我放弃你转而缠上盛凯锋?其实,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霍立昕厌烦地抓住她的手推开,“五年前……不,从以前开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 舒怡咬着牙皱着眉头,“好啊!那我的事,你也不要管!” 话音落地,舒怡气恼地从他面前趾高气扬地走过,却又倏尔停了下来,瞪着霍立昕问道:“你打算和盛凯锋说什么?” “你怕我告诉他,你暗中调查他的行踪。” 舒怡不屑地扬唇坏笑,“你不会做对你没好处的事。”她幽幽地转身理了理霍立昕的领口,“我现在答应给你自由,你应该感谢报答我才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自己很清楚。”舒怡拍了拍他的心口,狡黠地眨着眼睛后浅笑离去。 只是在那抹撩人的笑意后,流露出几分寡淡的凌厉,像是淬了剧毒的蛇蝎,阴冷森寒。 “我叫了酒店服务,晚些时候还想吃宵夜,打电话给我。” 酒店房间门口,盛凯锋揉了揉叶梓允的头,极尽宠爱。 叶梓允笑着顺着自己的头发,嘟着嘴,“我孩子都有五岁了,你还当我是孩子。” “就是要把你宠成孩子,你才不会离开我。” “……咦,好狠心的毒计。”叶梓允偷笑着,“离不离开你,可是我说了算,你努力挣表现吧。现在我累了,要休息,麻烦你快去赴约吧。总之,不能喝多,不过我是不介意再多一段你们两个恩恩爱爱的视频。” 盛凯锋耸耸肩,笑道:“看来,你更想撮合我和霍立昕。” “这样的话,我只有勉强和苏白凑活着过日子了。”叶梓允无辜地嘟着嘴。 盛凯锋无奈的一声叹息,伸手握住女人的细腰,呢喃道:“好狠心的女人。” 叶梓允抿嘴偷笑,凑上去贴住盛凯锋的双唇,轻柔地摩挲辗转,细细描摹。 男人的喉结耸动着,浅尝即止的念头被她吻得烟消云散,盛凯锋抱紧她压在门上深吻吮.吸,柔软的舌尖勾勾缠缠、难解难分。什么自制力、什么理智,只要在面对叶梓允的时候,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负数,他只知道自己迫切地想要她,在每一个夜晚、在每一个瞬间…… “我不想去了……”盛凯锋滚烫的气息徘徊在她耳侧,“让我留下,好吗?” 叶梓允红着脸低垂着头,笑得娇羞可人,“……我还要保留我自己的权利……” “啊……”盛凯锋焦躁的叹息,“我刚才有说过你是狠心的女人吗?” 叶梓允笑意盈盈地推他离开,“快去吧,反正我也不怕你说我狠心。” 盛凯锋挑眉,抱着叶梓允,又轻轻啄着她的红唇,流连不止,最后不轻不重地咬住她的红唇,警告的意味笑道:“以后,我会让你全部弥补我。” “……” 叶梓允疼得嘶了一声,捂着红唇一句话都还来不及说,盛凯锋已经逃也似的跑了。 “……究竟谁是孩子啊?” 叶梓允揉着红唇,好笑地自言自语,转身进屋关上门后,却又突然响起敲门声。 她径直开了门,还没看清来人已经笑道:“又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觉得也有些话想和你聊聊。” 叶梓允怔忪地看着门外的舒怡,皱眉,“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吗?” 舒怡笑了,“你现在不是已经向我发问了么?” “……”叶梓允厌烦地想要关上门,却被舒怡一掌挡住。 “顶楼的咖啡厅,我等你。” 话音落地,舒怡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却叫叶梓允看着她的背影犯难。 第五百六十二章 成全你的今天和明天 叶梓允百无聊奈地搅拌着面前的咖啡杯,窗外的夜色繁星点点,心里却懊恼自己不该来。 坐在她对面的舒怡迟迟没有开口,周围领桌客人的细细碎语愈发听得一清二楚。 叶梓允看了眼手表,咖啡厅里的钢琴曲已经换过一首又一首,她不知道自己还要耗多少时间。叮哒的一声,她放开了手里的搅拌勺,皱眉看向舒怡,“你不是说想要和我聊吗?” 舒怡挑起眉梢抿了口咖啡,笑道:“只是在看,我们究竟谁的耐心比较好,谁更擅长等。” “你是不是时间多得发慌?”叶梓允起身要走,“我却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你身上。” 舒怡悠然自得地放下咖啡杯,像是自言自语似的望着窗外,“时间并不值钱,甚至没有任何意义,只要花在有意义的事情和某些人的身上,再长的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呢?” 叶梓允纳闷地看着她,不知道她究竟想要说什么。 舒怡转头望着她,唇角的那抹笑意令人感不到丝毫的温暖,“然而时间也总是能让我们记住或者遗忘许多人,就好像是你,对于我而言,这么多年过去我仍然还记得你出现在开学典礼上致辞的笑脸。可是你呢?对你而言,哪怕五年前我重新找上你,你也完全记不得我了。” “……”叶梓允瞬间一怔,皱眉上下打量着舒怡,“难道我们很早前认识?” 舒怡好笑地微仰着身子,双手抱肩,微眯的媚眼里尽是轻蔑,“我期待过你会追查我的往事,甚至会派人调查我,但是你比我想象中还要简单,从来没有怀疑我,甚至还当我是朋友。这场游戏我一个人玩了太多年,实在太无聊了,我怎么能让你毫无心理负担的一无所知呢?” 叶梓允咬着牙坐下,“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说什么?” 舒怡双臂靠在桌上,身子探向叶梓允,“看清楚,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我吗?” 叶梓允审视着她的眉眼,如果要说她像谁,叶梓允是完全没有印象。 “你……到底是谁?” 舒怡看着她眼中的疑惑,忽然邪魅地大笑,“看吧,你已经完完全全认不出我了。所以,你该知道我改头换面得有多么彻底吧?所以,你应该更清楚,当年你对我造成的伤害……是你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弥补的!” 叶梓允绞尽脑汁地回忆,却想不起自己的学生时代里与她有过接触。 或者说,叶梓允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应该记得她是谁。 酒店里的酒吧,与其说是酒吧,倒不如说是日本的居酒屋。 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男人蜷缩着大长腿,窝在居酒屋最里面的小桌子前,稍稍一动胳膊就会撞到领桌已经喝得不省人事的客人。霍立昕不敢大动,盘着腿扭来扭曲想要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却见对面的盛凯锋若无其事地吃着秋刀鱼。 “喂,你不觉得这样坐很难受吗?” “不觉得。” “……”霍立昕甘拜下风,一口喝干杯中的啤酒,心浮气躁地拨弄着碟子里的花生米。 盛凯锋却镇定从容得多,慢条斯理地吃着秋刀鱼,细嚼慢咽,好像在高级餐厅那般优雅。 “你这种吃法,完全不能吃出日本当地美食的感觉。” “我以为我坐在这里,不是为了来享受美食的。”盛凯锋淡漠地挑着鱼肉。 霍立昕恼怒,“你知道不是为了吃,还点了满桌子的东西吃个不停!” 盛凯锋扫了眼桌上的美食,寡淡的眼神没有任何色彩,“我说我饿了。” “……呀,我真佩服你,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找你谈判的吗?”霍立昕扯着嗓子。 盛凯锋咽下最后一块鱼肉,放下筷子,认真地看向霍立昕。 霍立昕看了眼那一整条完整的鱼骨头,不由得摇头,“你是觉得根本不屑和我谈,是吧?” “的确没有必要。” 霍立昕痛苦地拧着眉头,自斟自饮满满一杯,“你和她……是不是……” “是。”盛凯锋回答得干脆利落。 “好吧。”霍立昕早知道答案还是忍不住问,一口干掉一整杯啤酒,心里的苦涩已经尝不出任何味道,“放心,这次我不会和你争。在送她回国前,我已经说过,我会等她搞清楚自己为什么回国。如果不是为了你,那么我穷追不舍;如果是为了你,那么……我会成全她。” 霍立昕叹着气又是两杯酒下肚,“我见过她离开你的日子,我知道她过得有多么艰难……就算在异国他乡,就算没有你在身边,就算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和陪伴,就算这么多年过去,却还是走不进她心里,还是替代不了你……” 霍立昕放下酒杯,潮红的脸色已经有了酒气,“我告诉你,盛凯锋……我不是输给你,只是不想看着她再痛苦。我为什么要那么努力画画?我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开创事业?我就是……就是不想她的日子痛苦,我要带她走出过去的阴影……我要她快乐!” 盛凯锋为他斟满酒,自己面前的酒杯,他却一口都没有动过。 “只要她快乐,我宁愿成全你们……你懂吗?我不是输给你……我是爱她啊!” “嗯。”盛凯锋幽幽地说道,“我不担心。” “……啊?”霍立昕完全不懂盛凯锋在说什么,可自己明明还没有喝醉啊。 霍立昕纳闷地看着一脸闲散的盛凯锋,突然恍然大悟——“放心,这次我不会和你争……” 这小子,是说就算自己和他争,他也不担心吗? “喂!”霍立昕突然拍着桌子站起来,狭窄的居酒屋里,他一站起来头顶就撞到天花板,疼得他抱着头咿咿呀呀地又跌坐回去,双腿簌簌簌得比触电的感觉还要麻,叫他难受得几乎想要打滚。 盛凯锋淡定地看着他,周围的客人投来异样的目光,盛凯锋却是一脸“我不认识他”的样子。缓了好一会儿,霍立昕才揉着头靠在桌上,低语道:“不过,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请说。” 霍立昕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莫名地想要撕开盛凯锋这张讨人厌的嘴。 “关于舒怡。”霍立昕撇着嘴坐直了身子,神情难得的认真,“她不是一个容易摆脱的人。” “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霍立昕冷笑着又喝了一口酒,“如果我说,我和她自始至终也没有任何关系呢?” 盛凯锋微眯双眸,“你到底想说什么?” “舒怡,她是一个……比她弱不禁风的外表看起来,危险得多的一个女人。” 第五百六十三章 横刀夺爱的第三者 那年暑假,开学就是高三的岁月,虫鸣聒噪得令人昏昏欲睡。 “为什么你要在年级主任面前说那些话?”叶梓允气得双手紧握成拳,质问的嗓音里还夹杂着沉闷的哭腔,“你明明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做过那些事,你为什么还要……”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同样穿着高中校服裙的女孩在池塘前只有一抹背影依稀可见,“学校突然换掉你当国外交流生的资格,和我毫无关系,不能因为改成了我的名字,你就说是我背地里做了什么啊!你没有证据。” “可是你……” “再说了,我是市长千金,我想要什么得不到?还需要背地里动手脚吗?”她笑得轻蔑。 叶梓允不信,步步紧逼,“我的朋友当时在办公室外听得清楚,是你在撒谎。” 女孩冷笑着耸着肩头,“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我得不到的。就像从来不送人画像的霍立昕,不也同样送了幅我的画像当我的生日礼物吗?别以为你和霍立昕走得近,你就自命不凡了,我知道你只是叶家的继女,少在这里瞪鼻子上眼!” “明明是你抢了别人的资格……” “好吧,就算是我,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叶梓允抿了抿粉嫩的唇,皱眉道:“还给我,澄清事实。” “哈!”女孩仰头大笑,“你在和我开玩笑吗?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你身上!” 说完,女孩要走,叶梓允却不甘心伸手拉住她,坚定地说道:“还给我!” “你真的很讨人厌!”女孩扬手挣不脱,和叶梓允推搡起来,竟一掌将叶梓允推进池塘。 水里的世界仿佛已经是另一个时空,叶梓允大脑完全一片空白,只依稀还能隔着水面看见女孩那张荡漾摇曳的面孔。哪怕看不清,女孩嘴角那抹挑衅和得意的冷笑却比池塘的水还要令人感到死亡的逼迫。 …… 又是一年夏天,他们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像是学校里纠缠不清的藤蔓。 午后静谧的阳光下,图书馆里只零星坐着几个人,叶梓允和霍立昕坐在窗边不知道在说笑什么,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书架后面,那位市长千金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那一双黑亮的眼睛里,仿佛有一簇强烈的情感烈火在熊熊燃烧。 她还记得高中做国外交流生的那一次,霍立昕为了叶梓允曾经找过她理论,在明知道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和他在一起后,霍立昕竟然干脆主动放弃自己到国外的资格,留在了安市。这让她怨恨至今,她什么得不到?偏偏自从遇到叶梓允后,她的人生开始再也不是那样随心所欲。 而此时霍立昕的心中,只有面前叶梓允的那双眼睛,如琥珀般透彻,像是露水沿着鲜嫩的桃花花瓣滑落。他的指腹轻轻描摹着叶梓允双唇的轮廓,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画家在打磨勾勒他心中的最爱。 阳光照亮了他眼里初开的情扉,“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嘴很好看?” “……” “不重要,我觉得很好看。” “……” 躲起来的女孩看着霍立昕压低身子靠近叶梓允,气得咬牙切齿,手里的书被她捏得皱成一团,眼见他们即将跨越朋友的界限,她来不及思考一个箭步冲上去“啪”的一声,书拍在桌上,惊得其他人都厌恶地抬头望来。 她却不在乎,只一把抓住霍立昕的胳膊,喘着粗气道:“陈老师找你半天了,你怎么在这里?赶紧去吧,好像是之前的画稿出了问题。” 霍立昕揪着眉头立刻收拾书包离开,女孩焦急地跟在他身后,还没忘记回头冲叶梓允一笑。这个笑容,和叶梓允沉到池塘里所看见的那抹笑容一样,冷冽森寒,浸透了令人死亡的压抑和窒闷。 …… 再后来,大一的学年还没有结束,可有些东西却已经结束。 校园论坛惊爆霍立昕陪女孩出入妇产科,随后这位市长千金很快找上叶梓允,拿着许多他们相爱的证据和她为霍立昕不止一次打胎的证明,痛斥叶梓允小三的行为,正式要求叶梓允离开。 现在再回想起来,叶梓允还记得,这位市长千金冲进教室说明这一切后离开时的笑容,比任何一次都还要趾高气扬,而叶梓允也比任何一次都要感到绝望和崩溃。她都记得,那个女孩笑容里的冷傲,哪怕她忘记了容貌,也忘不了记忆里那种心死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刻,在酒店的咖啡厅里,叶梓允从舒怡的身上感觉到了。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的冷傲,藐视万物的感觉。能入得了她眼的,必定是世上最优秀最完美的人和事。 两个人的笑容在重合,可是她们的面孔却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叶梓允不敢肯定,只是试探着开口道:“你是安市以前市长的女儿?” 舒怡斜勾着唇角,露出了她最得意冷傲的讥笑,“原来,你还能想起来。” “可是……”叶梓允打量着她的脸,“你们长得完全不同。” “亏你还记得原来我长什么样。”舒怡的话里满是嘲讽。 叶梓允倏尔又想起她的那句话—— “看吧,你已经完完全全认不出我了。所以,你该知道我改头换面得有多么彻底吧?所以,你应该更清楚,当年你对我造成的伤害……是你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弥补的!” 叶梓允的心猛地一抽,大概七七八八猜出了一些事情,舒怡是彻底换了一张脸啊。 “你……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别装出老好人的样子来慰问我,我们心知肚明,我们是情敌。”舒怡的目光一沉。 叶梓允抿了抿嘴,叹息道:“我后来在新闻里看到过你父亲因为贪污腐败而落网的事,你的后妈卷走了家里剩下的所有钱跑了,只剩下你一个人。” 舒怡眸中的神色微颤,像是藏匿的伤口终于又被人血淋淋的撕开。 她依旧强装欢笑道:“谁说我一个人了?自从你走后,我一直都和立昕在一起,你不知道吗?立昕在美国带你去的任何一个地方,他早已经带我去过。那里的餐厅、咖啡馆、电影院都有我们最美好的记忆……包括他带你去的纽约的那栋房子,是我亲手装修的,是我为他布置的家……我们之间,你始终都是一个第三者!恬不知耻的……第三者!” 第五百六十四章 所有悲伤丢在分手那天 那年开学,心高气傲的舒怡对霍立昕一见钟情,从此穷追不舍成了校园人尽皆知的事。 那年高考,成绩斐然的她放弃出国和霍立昕报考了同一所大学,所付出的却得不到回报。 那年大一,舒怡通过自己的爸爸为霍立昕争取了美国参赛的资格,一来想要帮霍立昕功成名就,二来想要借此机会拆散霍立昕和叶梓允,而这一切都按照她所想的在进行。舒怡仿佛都能预见自己和霍立昕走进婚姻殿堂的画面,可她终究不是神,不能操控人的心。 在叶梓允转校离开失去音讯后,霍立昕彻底沦落、颓废,一蹶不振。 他不再来学校,发疯似的到处找叶梓允,他抽烟酗酒为之癫狂,浑身充满了戾气,和街头的混混打架生事,人人都怕他,都不敢靠近他,只有舒怡依旧紧追不舍。她动用自己的关系为霍立昕周旋,为他处理麻烦,可霍立昕并不以为然。 他依旧我行我素的放纵,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他也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 舒怡就是在这个时候因为他出了意外,一起群架引起的车祸,她保住了命却彻底毁了容。 看着有人因此为他几乎丧命,霍立昕的意识才终于清醒。 舒怡改头换面,加上家中变故,她索性更名换姓,重新开始另一条人生。 而她,也终于利用霍立昕的善良、愧疚之情,留在了他的身边。 “……我原本以为,自己这么多年陪在他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总能替代你在他心中的份量。”舒怡冷笑着,“却没想到,他这一生都在为了你努力。哈,你瞧瞧我,是多么的可笑啊?我这一生要什么有什么,却连最简单的爱情都得不到。” 舒怡双臂搁在桌上,奸佞地笑着凑向叶梓允,“我不妨都告诉你,当年我对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我故意想要伤害你。现在你是不是觉得心里更痛了?如果没有我,如果没有那些事,只怕你们当年的爱情早已经修成正果,现在已经双宿双飞了。” 叶梓允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听完了舒怡的故事,仿佛就像看一场电影,跌宕起伏的剧情在荧幕前一帧一帧连续上映,而她只是坐在荧幕前的观众看着自己曾经出现在电影里悲伤的模样,心里的情绪却比任何语言文字还要复杂。 “过去的事情对我来说早已经结束,执着放不下,被过去羁绊的人,是你。” 舒怡抿了抿红唇,后仰着身子,“如果我说,我现在的目标是盛凯锋呢?” 叶梓允的双眸微颤。 舒怡笑道:“你还能说的这么轻松?” “你爱了霍立昕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事,也能放弃?” 舒怡叹息道:“五年前他带走你抛弃我的时候,我的心已经死了。我付出了这么多,在你面前根本毫无立足之地。你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在他面前,我就什么都不是。叶梓允,我真的想不通,你哪里比我好?” “爱情不是付出就会有回报,也不是谁比谁好就能比谁更幸福。” “那都是失败者的安慰话。”舒怡倨傲地仰着头,“我要的爱情,我的付出,就要有回报!” 叶梓允实在不愿和她多说,起身言道:“你够聪明就该懂得成全自己。” “我不需要你的安慰和教育,我只是告诉你,我当年能拆散你和霍立昕,现在也可以拆散你和盛凯锋!我不怕和你正式宣战,做好准备吧。” 叶梓允最后看了她一眼,“曾经有句话,说最伟大的旅程就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对我们每个人而言,这段旅程,走错方向、走错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拉越远。看似你最终走到了霍立昕身边,可事实上,你们的心始终都是背道而驰。” 舒怡皱眉望着她,桌下的双手已经恼怒地握成拳,“你是在以胜利者的姿态在教训我?” “我是在以胜利者的姿态,告诉你现如今到底有多么狼狈和低微。” “叶梓允!”舒怡怒火中烧地拍案而起,她想要激怒叶梓允,却没想到自己反被激怒。 叶梓允寡淡地看着她的眼睛,冷漠无情地说道:“你这么多年的陪伴都追不到霍立昕,五年的时间也没追到盛凯锋,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宣战?你,对他们,对我,都是空气透明般的存在,明白吗?” “你……” 舒怡咽不下这口气,扬手打向叶梓允,却被叶梓允抬手一掌挡开。 “当年让你得逞,不是你的本事有多大,只是我们都太幼稚。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你还想耍那么幼稚的一套?” “五年前是你自己离开的,现在你又要厚着脸皮抢回去?” “……凯锋都不是你的,怎么叫抢?” 叶梓允讥笑的目光匆匆从舒怡的脸上掠过,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只留舒怡一个人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龇牙咧嘴。 叶梓允在咖啡厅外拨通了霍立昕的电话,一直等到霍立昕从电梯里出来,她才迎上去。 “舒怡还在里面。”叶梓允指了指身后的咖啡厅,“我认为你们需要谈谈。” “和她没什么好谈的。” “至少需要好好的结束。”叶梓允抿了抿红唇,“她毕竟不顾一切爱过你。” 霍立昕微蹙眉尖,紧张地问道:“她和你说了什么?” 叶梓允吃惊于他的态度,简单地说了说两人聊天的内容,霍立昕显然才松了口气。 “……我知道了。” 看着霍立昕侧身走进咖啡厅,叶梓允心头却突然莫名地感到,霍立昕还有事在瞒着自己。 他那么紧张,难道害怕舒怡说漏嘴什么吗? 叶梓允思忖着,直到腰间多了一双男人的手,她才惊愕地回眸望去,不期然地跌进盛凯锋那双饱含深情又缠绵不可解的眼神里,“该回去休息了。” “嗯。”叶梓允点着头,双臂环住男人的腰,“不过,你和舒怡什么关系?在纽约,我看到舒怡的报道,才想起,你所有衣服都是同一牌子,logo是枫叶,而舒怡的服装品牌也是枫叶的logo,别和我说这其间只是巧合?” 盛凯锋看着她精明的双眸,从容不迫地笑道:“你想知道?” “当然。”叶梓允的手勒紧了他的衣领,笑得狡黠。 “好吧。”盛凯锋挑着眉,突然俯身凑到叶梓允耳边喃喃低语,“今晚去你房间。” 叶梓允的身子一僵,红透着脸娇羞着一掌推开盛凯锋,“不正经。” “难道你想站在这面一直说下去?” “……” 盛凯锋坏笑着揽过她的腰,摁向自己的怀里,“究竟是谁不正经了?” “……狡辩!”叶梓允的心扑通扑通乱跳,笑道:“好啊,说完你就回去。” “我尽量。” 盛凯锋抱紧叶梓允,侧脸亲昵地摩挲着她的耳廓,逗得叶梓允浅笑开去。 咖啡厅里始终瞪着他们的舒怡,脸上却没有那么好看的表情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 心甘情愿沉沦 盛凯锋牵着叶梓允的手进了电梯,舒怡一掌推开走来的霍立昕,也闷闷不乐地出了咖啡厅。霍立昕无奈地挤着眉头,追在她的身后喊着她,舒怡也不曾停下,步子甚至越走越快、越走越急,最后发疯似的踩着高跟鞋一路飞跑。 好像能跑出她的人生、她的骄傲与尊严为自己所设定的牢狱。 可到头来,在落地的喷水池前,霍立昕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舒怡猛地回头,仿佛有什么从她的脸颊跌落,是她的眼泪还是喷水池溅起的水,霍立昕没有看清,却在她的眼睛里看出了冥顽不宁的固执与傲慢。 “你到底还想疯到什么时候?”男人气急败坏地甩开她的手。 舒怡怒目瞪着他,转身又要走,霍立昕大步上前猛地挡住她的路。 舒怡当即低吼:“五年前你不管我,现在我做什么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拦我?”舒怡冷哼一声,“如果是五年前,我会自欺欺人的相信你是为了我好,可现在,我知道你完全是为了叶梓允!你害怕我伤害她!你到现在也要保护她!” 霍立昕叹了口气,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先回酒店,别乱跑。” 舒怡挣脱自己的手,讥讽着冷笑,后退了小半步,“你明明知道你们没有机会了!” “我知道。” 舒怡看着他洒脱的模样,竟愣了片刻,“你知道还要……” “这个世界上我有很多东西都得不到,天上的云、星星……难道我要全部破坏吗?” 舒怡目瞪口呆,“你……打算放弃了?” “我已经放弃。”霍立昕自嘲似的斜勾着唇角看向喷水池,“我只打算默默守护而已。当她不开心的时候……当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当她需要我的时候……当她不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在。” 舒怡轻蔑地摇着头,冷哼出声,“你这算什么?践踏自己?” 霍立昕回眸看着她,一双眼睛如浩瀚的星辰般璀璨,“爱情不是竞赛,不存在谁付出的多就会输得多,因为这里……”他捂着心口,“愿意。” 舒怡难以置信地凝望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什么,那一句“愿意”她觉得格外沉重。 “你和她的确很像。”舒怡冷笑,“那你们又何必付出?你们的爱情一开始不是想要拥有对方吗?难道你们不会因为没有得到而伤心失落?难道你们也不曾仇恨?” “至少我们不会因为得不到而伤害,只会选择成全。” “借口!”舒怡嗤笑。 霍立昕挑眉,“一场三角恋,聪明的人才会选择放弃,留恋的人只会受伤。” “为什么不说这是你们失败者的借口?” 霍立昕无奈地叹息,“看来我说了这么多,你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舒怡冷傲地翻了个白眼,“我的路我自己会走。你们认为付出不一定要回报,那么我相信只有追求才能有回报。” 霍立昕笑了,狡黠的目光里别有意味,“所以你追了我这么多年有回报吗?” “至少这么多年我都在你身边,只差一个名分。”舒怡昂着头,目光炯炯犀利。 霍立昕长叹一口气,昂头望着广袤又静谧的星空,喃喃自语道:“如果你要如法炮制去追求盛凯锋,我只能说对他而言,他是绝对不会给你待在他身边的机会。他……”霍立昕意味深长的一顿,似有似无地笑着看向舒怡,咬重了每一个字的音,“可是盛——凯——锋!” 酒店,叶梓允的房间里,盛凯锋和她坐在窗前正吃着精致的日本料理。 “你的胃口很好?”叶梓允咬着筷子看着他,明明自己一点胃口都没有。 盛凯锋淡淡的“嗯”了一声,为叶梓允夹了块北极贝刺身,“秀色可餐。” 叶梓允愣了愣,倏尔红着脸笑开了,“哇,现在更是比以前还要油嘴滑舌。” 她嚼着北极贝刺身,眼睛都笑成了两轮弯弯的月牙。 盛凯锋笑看着她,“你的胃口倒是不行,看来我还不够帅。” “……”叶梓允撇了撇嘴,“还不是舒怡害得我没胃口。” 她叹息着放下筷子,“为什么你要她经营你妈妈的服装品牌呢?” 盛凯锋浅浅地抿了口麒麟啤酒,“不是我,是在她母亲去世后,我母亲主动交由她打理。”他看着叶梓允不乐意的样子,笑了,“不过服装品牌不是她的,店面的老板也并不是她,她充其量只是替我打工的店长兼服装设计师而已,每个月都要向我交钱。” “哇哦。”叶梓允露出仰慕的笑容,放下筷子前倾过去,“大老板,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盛凯锋扬起唇角,“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下令辞退她。” 叶梓允摇头,重新握着筷子,“那到不用,反倒显得我太瞧得起她了。何况她经营得很好,美国许多商场都能见到这个品牌,可见她还是有真本事的。既然能将你妈妈的服装品牌发扬光大,我又何必计较?” “嗯。”盛凯锋又为她夹了块三文鱼寿司,“现在有胃口了吗?” 叶梓允故意摇头逗弄着他。 盛凯锋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忽然坐得一本正经。 叶梓允不解地看着他,“你……做什么啊?难道我不吃,你就不吃?” “不是。”说话间,盛凯锋已经解开了胸口的纽扣,结实的肌肉隐约可见。 叶梓允看着他,男性的喉结上下耸动,莫名的叫她慌张,“你……你想干什么啊?” “脱衣服。”盛凯锋回答得十分淡定,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叶梓允却猛抽了一口气,惊得满脸通红,“你……你脱衣服做什么?” 盛凯锋的手微顿,深情缠绵地勾住她的目光摩挲留恋,“你又不是没见过。” “……”唰的一瞬间,叶梓允的脸更红了。 “以前,你还亲过、摸过……我不让你碰,你还要胡搅蛮缠得来强的,现在还害羞?” “……我……”叶梓允激动地猛地站起来,撞得餐桌闷响,紧紧捂着自己的膝盖,烧红的脸好像随时都能冒出烟来,“我没有……不是……我说……你好端端的,干嘛脱衣服啊?吃个饭还要表演吗?” 盛凯锋唇角漾开流转如潺潺溪水般缠绵的暖笑,俊朗的眉目舒展,头顶一盏粉色的日式樱花纸灯照亮了他眼睛里翻涌的大好心情。叶梓允看着他缓缓走向自己,一颗心骤然跳到嗓子眼,竟然僵硬着不知所措。 他的眼神,充满了力量,让她无所遁形,并心甘情愿地为之倾倒。 “你不是没有胃口吗?”盛凯锋走来握住她的手。 叶梓允木讷,目光却总是瞥向他的胸肌,紧张得眼神频频闪烁,呼吸都哽住了。 “所以我只有想办法让你也感到秀色可餐了。” “……” 天!叶梓允惊愕地望着他,他这五年全都是去修炼情话了吗? 居然……居然这么叫人面红心跳…… 盛凯锋抱着她靠在墙上,修长的手指撩过她脸侧的长发,呢喃道:“那我们换一道和你口味的……” “换什、么……”叶梓允扭捏羞涩地低垂着头。 盛凯锋笑着凑到她耳边,手却已经不老实地探进她的衣服里,“吃我。” 叶梓允的身子一颤,手摁住他,“你说过今晚你要回去的。” “……嗯。”盛凯锋舒服地闭上眼,低沉喑哑地呢喃,“我只说,我尽量。” 吻,轻柔地落在女人的耳垂,她笑了,捶着他的胸口,“流氓……” “你最了解我……” 细碎的尾音、迷离的微茫、激烈的吻…… 这一刻叶梓允知道,他们重逢后的关系,真正发生了质的改变。 第五百六十六章 你是我今生今世最大的意外 清晨,晨曦乍现,窗外的风调皮地撩起窗帘的一角,流金的阳光如漫天的金涛涌进屋内。 叶梓允陷在棉云般柔软的床上舒服地翻了个身,握住了枕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身旁的男人梦呓着什么,搭在叶梓允腰间的手更用力地抱紧她。两人依旧酣甜入梦,交缠的气息和温度,让他们阔别五年来第一次睡得如此踏实深沉。 叶梓允直到阳光晃着眼睛太亮才缓缓睁开眼,她疑惑着看着墙上绽放开去的大片金色阳光,愣了愣,正打算起身看一眼时间,却没想到自己的身子刚动就被身后的男人往后一揽,直直揽进了男人的怀里。 后背紧贴着他厚实的胸肌,温热的气息缠绵在她的脖颈,叫叶梓允刹那间心慌意乱。 “……再睡会儿……”男人的声音很沉很哑,带着疲倦。 叶梓允笑着扭过头来,“昨晚是谁一直闹到天亮才睡?” 盛凯锋抱着她蹭了蹭,“不知道。” “……” 叶梓允抿嘴浅笑,转身依偎在他的怀里,听着那一声声强势有力的心跳,昨晚的画面总是在眼前一一闪过。那种感觉,就像是他们去白谷云水峡登山时一样,有着溪水缠缠绵绵不尽的柔情,倏尔间风急了、雨大了,他们奔跑、肆无忌惮的欢笑,在浮浮沉沉间,男人的声音有着致命蛊惑的魅力,叫她在他的面前大脑完全一片空白却又有着说不出的舒服与畅快。 她只能跟着他,一步一步走向云端,哪怕呼吸开始粗重和急促、哪怕在经历云端的雷电之后,浑身的酥.麻却又有着另一种温暖。刹那间又是微风拂过,好像他们一直躺在峡谷的溪水旁,听着潺潺的流水,感受着风吹青草的温柔,霞光满天,他们是世上对彼此而言最亲密无间的人。 叶梓允蜷缩在盛凯锋的怀里,笑了,指尖不经意地绕着他的胸口画圈。 男人倏尔睁开眼,握住她的手吻在唇前,“很痒的呢。” 叶梓允昂起头望着他,茂盛乌黑的秀发如藤蔓在他臂弯间纠缠,“为什么你还会爱我?” “你问的问题很无聊。”盛凯锋揉了揉她的头。 叶梓允却贴得他更紧了,嘟着嘴,“我就是想要听你说嘛。” “……傻丫头。”盛凯锋抱住她,轻吻额头,“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那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叶梓允咬着嘴唇,“明明我对你还有暖暖都……” “喜欢你是叶梓允,喜欢你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妈妈。”盛凯锋微微坐起身子,低眉看着她眉眼里隐隐闪烁的泪点,“喜欢你,没有任何道理、原因,我就是喜欢你。如果我能说得出我喜欢你哪一点,那么当你改变后,那一点消失后,我是不是就不喜欢你了呢?傻瓜,我喜欢你,正是因为是你,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喜欢的、爱的,一直都是你。” “……” “或者说,是你成就了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割舍不了自己,也割舍不了你。” 阳光静静流淌着,屋内的空气弥漫着罗曼蒂克的芬芳,叶梓允定定地望着他。这么些年里,她懂得了,一个人的言语和行为可能会骗你,可是他的眼睛很难很难撒谎。尤其是爱情,他爱你还是不爱你,他的眼睛撒不了谎。 “盛凯锋。”叶梓允突然郑重其事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点头,语气是与待别人不同的认真,“嗯。” “我爱你!” 叶梓允浅吟细语,环着盛凯锋的脖子凑上去一个香吻落在他的双唇。 风温柔地拂过,细碎的发丝在阳光下摇曳着摩擦过男人的下颌,时光静谧得鸟语花香。 盛凯锋抱住她,加深了这一抹清浅的吻,午时慵懒的阳光下又是一场激烈的爱的表达。 男人的手伸进她细软的乌发摁住她的后脑拥吻,丝丝缕缕如丝绸滑过他的指尖,留下深深浅浅的芬芳。身体的触摸与交融,于他而言同样美好得不够真实。五年的每一个夜晚,他一个人冰冷的、孤独的睡去,而此时迸发出的爱——热烈又滚烫的爱——好像要将他诉不尽的思念诉尽,要将他压抑克制的爱恋倾泻——毫无保留的,挖出他那颗包含爱与痛的心。 盛凯锋柔软的舌尖品尝着女人每一抹的甘甜,他的手很温柔,像月光抚摸过她的身体,温润细滑。旋即却如暴风雨似的攻城略池,吻得叶梓允紧闭着双眼轻颤睫毛,红润的嘴角溢出细碎的声音,像是床头一束玫瑰落下的花瓣,轻柔又绚烂。 “你知道吗?”盛凯锋喘着粗气靠在她的肩头,浑身热汗,“只有这样的时刻,我才觉得你是我的……阿允……” 叶梓允松软无力地抱住他,乏力的身体如巧克力糖在他的体温里融化。 “我回来了,凯锋……回来了……不再走了……” 盛凯锋的双臂用力缩紧,抱着她纤细的腰身,像是害怕她会被风吹散成星辰。 女人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浅笑着沉默,脖颈间是男人一颗颗滚烫的泪水跌落。 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却像是已经说了整整一个世纪的情话。 他们这一次,不会再分开了。 叶梓允吻住他的乌发,泪水盈盈,永远不会。 他们在床上依偎了一整天,吃着酒店服务送来的餐点,依旧手牵着手不曾分开。 直到晚霞漫天,风里有了白昼里阳光的温度,就好像她的呼吸有着他的气息。 “凯锋。” “我在。” 叶梓允挽紧他的胳膊看向岛屿的余晖,倏尔凝视着他的双眼,呢喃:“你是我今生今世最大的意外。” 盛凯锋眉眼里噙着笑意,拥她入怀,“你是我今生今世……最温暖的……家。” 天边金红色的晚霞照亮了他们的脸,晕染开绯红的暮色,四目相缠间是浓到无声的告白。 第五百六十七章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华灯初上,踩着脚下细细碎碎的暮色,盛凯锋牵着叶梓允的手沿着永田海岸说笑散步。 柔软细腻的沙滩在叶梓允的脚下开出一朵朵娇小的莲花,转瞬又被海浪嫉妒得抢走。盛凯锋挽着裤管迎着海浪而立,当雪白的浪头冲上岸淹没他的脚踝时,一同并肩而立的叶梓允总会上蹦下跳地哈哈大笑:“好痒啊!” “嘘。”盛凯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叶梓允踉跄着身子歪着头望着他,“怎么?” “你的笑声太美,会惊动海神抢了你。” “……”叶梓允好笑地低眉,莞尔道,“那你再抢回来啊。” 盛凯锋挑眉,“这种胡编的故事你也信?” 叶梓允一愣,一拳砸在男人的胸口,“喂!那你的意思,说我笑声美,也是编的?” 盛凯锋耸耸肩,叹息道:“没办法,谁叫你的笑声太刺耳了。” “……我!呀,看来你是活腻了!” 叶梓允抽回自己的手,像只被激怒的野猫张牙舞爪地扑向盛凯锋。 盛凯锋转身就跑,却又故意逗弄叶梓允在他身后紧追不舍。见她绕着自己又百般无奈的模样,他的唇角得意地勾勒出一抹浅笑。 叶梓允灵机一动,跑到海边踢着海水扬向盛凯锋,水花在空中飞落,却被男人轻易躲开,她又蹲下身子去捧水,还没追上盛凯锋,手里的水却全都洒了,看得盛凯锋开怀大笑。 叶梓允看着他笑话自己,一咬牙,索性抓着他的胳膊推搡,最后反被他用一只手拎着在海浪里转来转去,两个人交织的笑声竟然比海浪扑面而来的声响还要有力。 “不行了不行了……头昏了……”叶梓允叫苦不迭。 “正好看星星不是吗?” 叶梓允挥着胳膊大笑,头顶晴朗的夜空缀满了一颗颗比钻石还要耀眼的星星。可在盛凯锋的眼里,再美的星星都没有此刻她充盈着笑意的眼睛明亮。她不再只是梦,她的温度在他的掌心,被他牢牢握在心里。 盛凯锋和叶梓允追逐打闹的模样就像是任何一个陷入热恋的普通男孩,最后,叶梓允气喘吁吁地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跑得满脸通红,只能倒在他身上。 “你体力不行,该运动了。” 叶梓允抓着盛凯锋的胳膊,索性坐在沙滩上,“还运动?都怪你谁要……从昨晚开始,剧烈运动一整天?” 盛凯锋坏笑地挨着她坐下,凑到她耳边,“所以我们更该运动,增强你的体能。” “……”叶梓允急忙摁了摁头上的草帽,压低的帽檐正好遮住她染着绯红羞色的眉眼,捂着脸别开身子,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什么。 盛凯锋却笑得更开心了,双手撑在身后的沙滩,仰头长松一口气。 叶梓允蜷着腿,双手绕着小腿抱着,下巴枕在双膝间,两个人静静地坐着,听着浪声,吹着海风,望着静谧的星空,仿佛时间都放缓脚步。模糊了更迭的四季、冲淡了忙碌的生命,让人整个身心都难得放松释然。 “好久没有这么不在意时间的流逝了。”叶梓允感慨有余。 盛凯锋仰着身子看向她,“嗯。只要你回来,时间怎么走,都不过分。” 叶梓允握紧他的手,笑道:“在时间里我们走得太快,几乎没有时间去看看夜空、感受风不同的声音……我们每天在高耸如林的写字楼里穿梭,早已经忘记蓝天白云,忘记了青山绿水,我们都市的生活,都只是为了挣钱,为了活下去,所以发疯似的争分夺秒。” 叶梓允叹了口气,又望向夜空远处不见尽头的海洋,“什么时候,能像现在,从睁开眼到最后,从欣赏晨曦到满眼星辰,感受生活原来被我们忽略的美好……”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比如低头看鱼,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离开,浪费它们好看的阴影。”盛凯锋低沉的嗓音此时在海浪声中别有韵味。 叶梓允纳闷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盛凯锋久久凝视着她的眼睛,“我还要浪费风起的时候,坐在走廊发呆,直到你眼中乌云,全部被吹到窗外。” 叶梓允安静地看着他,浅笑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一起消磨精致而苍老的宇宙,比如靠在栏杆上,低头看水的镜子。直到所有被虚度的事物,在我们身后,长出薄薄的翅膀。” 叶梓允笑了笑,“你在念诗么?” “嗯。在重新遇见你之后,无意中看见的这首诗。” “叫什么名字?”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所以,你是在表白么?” “你说呢?” 盛凯锋炯炯的目光沿着她的眉眼辗转留恋着她的红唇,捧着她的侧脸凑身上前一抹轻吻。像是交颈的天鹅,又像是浪花和风的纠缠,柔情四溢,缱绻情深地摩挲,温热的气息里荡漾着男人不为人知的宠溺与呵护的温柔—— 我想和你虚度这一辈子的时间,阿允。 海风吹得凉了几分,盛凯锋倏尔牵着她的手站起来,为她披上自己的外套。 “我们要回去了吗?”她跟着他的脚印离开。 “不,去一个更温暖的地方。” “……” 叶梓允还在琢磨,盛凯锋已经开车带她到了平内海中温泉,这倒的确是温暖的地方。 “我听说平时这个温泉淹没在海里,只有退潮前后两个小时里出现。” 盛凯锋点头,指了指手表,“所以我掐准了时间。” 叶梓允笑着看向面前耸立的巨大山石,“为什么不见其他人?” “今天有烟火祭,他们不会来这么早。” “哦。”叶梓允茫然地看向四周,“那我们要在哪里换衣服?” 盛凯锋指了指一块立在温泉外面的木牌,叶梓允好奇地凑上去,但是她的日语很一般。 “这里是露天男女混浴的温泉,没有专门的更衣室,而且不准穿泳衣。” “……不……不什么?”叶梓允吃惊。 男女混浴的温泉,还不能穿泳衣,那么岂不是…… 盛凯锋一个爆栗子弹在她的额头,坏笑道:“瞧你那样就是在胡思乱想。” “我哪有?”叶梓允心虚地低下头掩饰着,“我只是……只是没听清。” “喏,去山石后面换。” 叶梓允僵硬地捧着胸前的白色浴巾,木讷地望着开始宽衣解带的盛凯锋,脸像是熟透的柿子,“你……你这样……就、就换了?” “如果你害怕别人觊觎我的美色,就来帮我挡着。”盛凯锋笑得狡黠。 叶梓允咽了咽吼中的硬物,无人的四下,最觊觎盛凯锋美色的人,只怕就是她吧?! 盛凯锋脱去上衣后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身体,不禁好笑道:“你看得这么出神,是想要帮我脱的意思吗?” 说完,他抓起她的手搁在皮带上,金属的冰冷感惊得叶梓允浑身一颤,像是触了烈火似的,浑身血液都在燃烧…… 第五百六十八章 你是今生最美的相逢 “我……我还要自己换,谁稀罕帮你?” 叶梓允急忙收回手,踩着脚下嶙峋怪石匆匆绕到不远处的岩石后,七上八下的心扑通扑通如跌宕起伏的浪头在胸腔里拍打撞击。盛凯锋望着她在山石后一闪而逝的背影,唇角忍不住荡开清浅的暖笑,低头“哒”的一声解开了自己的皮带。 “我已经换好了,你还要多久?” 盛凯锋的腰间围着白色的浴巾立在巍峨的岩石上,肌肤浸透着神秘又静谧的微茫,线条块状分明的肌肉健硕有力,顶着漫天的繁星就像是从神话里走来的圣城战士。尤其是腰间露出的腹肌和似遮似露的人鱼线,叫人胡思乱想到流鼻血 叶梓允在大石后探头探脑,咬着红唇踟蹰了片刻才终于捂着胸口的浴巾踮着脚出来。 盛凯锋浅笑不语地看着她,波光粼粼的海浪映衬着她一双笔直白皙修长的腿,微卷的长发垂在腰间,仿佛刚从海里上岸的美人鱼公主。风吹过,她身上淡雅的芬芳糅合在温醇的海风里,荡漾摇曳的茂密长发就像是海底柔软参差的海藻。 盛凯锋牵过她的手一同步入温泉中,舒服的感觉一扫身体的疲惫,通畅得像是重新注入了活力。叶梓允趴在山石自然形成的凹池里,触手的粗糙和温泉水的温暖细腻正是大自然最本纯的味道,卸去了人工服装的隔阂,身体肌肤是与自然最亲密最放松的接触。 叶梓允长长舒出一口气,头靠着凹池望着满天星辰,笑道:“人还是属于自然的。” 盛凯锋凑到她耳边,呢喃:“你是属于我的。” “……”叶梓允瞪了他一眼,笑得羞涩,“你是不是该出一本盛少情话集?” 盛凯锋伸开手枕在她的脖子后面,笑道:“劳夫人笔墨,也无不可。” “……谁是你夫人?”叶梓允嘟着嘴,却禁不起他言语的撩拨偷偷扬起唇角。 盛凯锋看着她悄悄红透的耳朵,心里顿生调谑的意味,正要开口,却没想到风里忽然传来了另一对女人的说笑声。他皱眉看去,是两个同样来旅游泡温泉的华人,从老远的地方已经注意到了盛凯锋,此时正抿嘴偷笑着绕到山石后换衣服。 叶梓允见他脸色不好,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怎么这副表情?” “我以为今晚不会有人来。” 叶梓允看向那块山石,笑道:“这里又不是你买的,为什么不能有人来?” 盛凯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多谢夫人提醒,看来以后我应该考虑买下来……只要是我想和你单独待的地方。” 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双眼幽亮幽亮,“呀,我只是开个玩笑。” “我却很认真。” “……” 好吧,认真起来的盛凯锋,是连她都不敢去招惹的。 于是乎,叶梓允只能眼睁睁看着盛凯锋从温泉池里站起来走向那块山石,那气势像是一掌就能将硕大的石头劈成碎块。她轻咳了一声,急忙跟上去,“喂,你想干嘛啊?” “清除障碍,安静的约会。” “……清、清除……障碍?”叶梓允目瞪口呆,盛凯锋说的什么啊? 男人显然被意外闯入的游客打断了兴致,冷傲如清冽地雪山屹立在那块山石后。 叶梓允探头探脑地望过来,安静地能听见山石后那两个女人嘀嘀咕咕的说笑声。 “……刚才我好像和他对视了呢,好帅啊!” “我说的吧,去什么烟火祭啊,来温泉说不定还能遇见帅哥……没穿衣服的那种。” “小声点,他听见了。说真的,我好想捏一捏他的肌肉啊,不知道是哪国的人啊……” “来旅游就是来邂逅艳遇的,管他是哪国的。” “不过他身边的女人也挺美的,我还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人,他们很配啊。” 盛凯锋听至此,微微挑眉,神情才有了片刻的舒缓。 “……说不定是兄妹。” “……”纳尼?叶梓允满头黑线,呵呵了两声看向盛凯锋。 果然,男人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紧紧拧成一团,像是海面的漩涡拽扯着人跌入无尽深渊。 两个女人终于裹好浴巾出来,手挽着手,刚一抬头就猝不及防地跌入盛凯锋深邃的眼中。 她们顿时僵化,好像一瞬间也变成了石头。 叶梓允看着盛凯锋清隽如波面冷光的背影,忽然涌来的激浪拍碎,淹没了男人的声音。 当浪头退去,那两个刚换好衣服的女人也急急忙忙抱着衣服仓皇而逃。 叶梓允好奇地喊道:“你和她们说了什么啊?” 盛凯锋回头走来,温暖又踏实的怀抱拥住她,眨眼笑道:“秘密。” “哦?你还敢对我有秘密?”叶梓允昂着头,虚张声势的粉拳捶着他的胸口。 男人噙着笑意抱住她重新坐在温泉里,“你对我,难道没有秘密?” “你指什么?” “你和……在美国的五年,是怎么过的?” 叶梓允一愣,忽然抿嘴偷笑,指尖在他淌着水痕的胸前打转,“你在吃醋?” “我为什么不能吃醋?我就是吃醋了。”盛凯锋掐了掐她的腰,抱着她坐在自己身上。 叶梓允捏了捏他的鼻尖,好笑道:“你也说了,这是秘密,我怎么能告诉你呢?” “你不告诉我?” “嗯,就——不——告诉你!” 男人狡黠地眯了眯眼,被女人嗅出了致命危险的气息,顿时要逃。 但是男人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一双大手伸进她的长发摁住她的头,一双手搂着她的背,忽然前倾身子稳住她红艳的双唇。女人被吻得呼吸困难,横跨坐在他的小腹前似有隐隐别样的感觉,如此撩人的姿势和男人强势又不失温柔的深吻,早已叫她意乱情迷。而盛凯锋的身体几乎在一瞬间有了微妙的变化,腹部下像是夹了枚石头在大腿间顶着叶梓允,让女人面红心跳禁不住缩紧了身子。 那两个刚刚离开的女人恰巧在此时不禁回头,回头的那一刻,她们所见的画面终身难忘——在广袤无垠的钻石星空下,嶙峋的岩石错落地立在一望无际的幽深大海之中,雪白的浪头呼啸着拍打石壁,一对一丝不挂的俊男美女浸泡在温泉里深沉拥吻。倏尔一朵烟花咻的一声盛放在蓝紫色幽深的夜穹上,一朵接着一朵,是烟花、是浪花,在他们头顶开得极盛,姹紫嫣红,是他们怒放的心花。 其中一个女人倏尔想起盛凯锋对她们说的话,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如果,自己这辈子也能遇上这么一个男人该有多好?—— “抱歉。我等了我太太五年终于重逢,能烦请你们待会再来么?” 第五百六十九章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在屋久岛的日子里,叶梓允没有再遇见霍立昕和舒怡。 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块儿回国了,期间只收到过一封霍立昕的短信,说他已经离开了屋久岛,却没有说他去了哪里。叶梓允只是简单叮嘱他注意安全,并没有多问,又在屋久岛和盛凯锋待了三天,才准备启程回国。 “船票?”叶梓允纳闷地跟在拖着行李箱的盛凯锋身后,码头已经传来了清脆的鸣笛。 盛凯锋紧紧牵着她的手,小心地穿梭在密集的人群里。 “不是要回国了吗?为什么是船票?” “先去鹿儿岛。”盛凯锋回头,护着她上了船,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丝丝的蛊惑。 叶梓允顺从地上了船,却在听见他的嗓音后,莫名的有种被人贩子拐卖而自己还帮忙数钱乐呵呵的感觉,“去鹿儿岛坐飞机?” “来的时候是从鹿儿岛坐飞机来,所以回程的路,我想带你领略更不同的风光。” 叶梓允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蓝天如流淌的大海、白云是它的浪花,悠然地远逝。远眺还能望见一座叫做“樱岛”的活火山,巍峨的轮廓一点一点映入她的眼里,那漂浮的一抹白云正好遮住它暂时沉睡的火山口。 “我会无比怀念在这里的日子。”她趴在窗上呢喃着。 盛凯锋笑着低眉,“我更会怀念和你将来的日子。” 叶梓允循声回头望着他的眼睛,“还没有到来的日子你已经开始怀念?” “因为未来有你。”盛凯锋灼热的眼神在她的心里熊熊燃烧。 她不敢再看向他的眼睛,只能羞涩地望向窗外,四个小时的海上航行,他们终于到了鹿儿岛。叶梓允原本以为他们会做大巴去机场,没想到盛凯锋竟然带她去了酒店落脚,当天又在鹿儿岛中央车站赶车环岛旅游。 他们去了昔日藩王所住的仙岩园,体验了一日霓虹国的传统生活,吃了当地的小食又买了些小纪念品和特产带给苏白和孟倾。叶梓允知道暖暖喜欢小猫,所以买了各式各样的小猫玩偶、小猫贴纸、小猫摆设等等,甚至还有猫饼干送给奶渣渣。 盛凯锋拎着购物袋,笑道:“买这么多,家里会没有地方放。” 叶梓允买来冰淇淋和他在凉亭里坐下,脚边全都是她买的东西,“哪有,不多啊。” “你的记忆里,是没有暖暖的东西,现在那屋子全都是她的宝贝。” “刚好,这些也会是她的宝贝,当然放得下。”叶梓允得意地噘着嘴。 盛凯锋无奈地笑着,叶梓允不满意地冷哼一声,“瞧你那表情,是什么态度?” 盛凯锋看着她噘得像鸭嘴的红唇,忽然凑上去一口轻咬,舌尖轻巧地掠走她刚含在口里的草莓味冰淇淋,心满意足地吧唧着嘴坐回自己的位置,摸了摸唇角。叶梓允则被惊愕地一愣一愣地看着他,白皙的脸上刹那开出绯红的樱花。 “好吃。”男人只笑得意味深长。 叶梓允咽了咽吼中的硬物,好像用尽洪荒之力将脑海中yy的画面咽了回去。 “我其实挺好奇的。”她轻咳一声,急忙转移话题,“为什么暖暖会这么亲近我?毕竟,你知道的,我……完全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五年里甚至没有和她有过任何接触,她不应该这么……这么对我毫无芥蒂。” 盛凯锋摸了摸叶梓允的头,“真是傻瓜。” “好好说话。”叶梓允挑眉。 “好。”盛凯锋笑得扬起唇角,露出皓白的贝齿,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暖暖很小的时候,每天我都会对她说,妈妈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而妈妈也是爸爸最爱的人。妈妈从来没有一天离开过,她爱你,如同你此刻迫切的需要她一样。” 浸染着海腥味的风轻柔地撩起叶梓允脸侧的碎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红了一圈眼眶。她不知所措地望着盛凯锋,男人的黑色短发一丝不乱,只有细碎的头发丝在风中微颤,一如此刻她微颤的心。 盛凯锋幽深幽深的目光徘徊在叶梓允的眼里,叫她的心跳骤然间漏掉许多拍。他深沉的瞳孔里仿佛蕴着复杂的爱意,犹如雨雾中远处青山,忽而朦胧似幻,忽而清晰刻骨,纠缠住叶梓允的目光竟然有种莫名的情愫从她的眼里蔓延倾诉,忽而痛彻心扉,忽而甘之如饴。 “……暖暖……居然那么听你的话……”叶梓允抽了抽鼻子,哽咽的声音里是哭腔。 盛凯锋笑着握起她的手,“孩子和母亲之间,本来就有剪不断的联系,她是爱你。” 叶梓允抿着双唇点了点头,环顾四下满布岁月沧桑痕迹的景致,忽而想起了木心先生的那首诗来:“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叶梓允垂下眼眸,握紧盛凯锋的手,忽而破涕为笑,“我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才遇见你吗?” “不。”盛凯锋拥她入怀,“上辈子你是锁,我是钥匙,你锁了,我就懂了。” 回到安市,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 那一天下着安市入夏以来最大的一场雨,机场地勤的广播一直播报着关于台风即将登陆的新闻。叶梓允和盛凯锋匆匆走来,所幸他们的飞机没有因为天气而临时取消,只是晚点了几个钟头,落地后整座安市都已经在夜空下悠然入眠。 “雨太大,今晚回城南7号。”盛凯锋的语气里似乎并没有想要和叶梓允商量的意思。 女人却显得颇为犹豫,“恐怕不大好……我还有点牵挂小时光,他会给苏白添乱的。” “好。”盛凯锋回答得干脆利落。 这倒是让叶梓允有点意外,毕竟在日本这么多天里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她甚至一想到回到安市又要各自分开还会有点不舍和不习惯,但毕竟回到安市就是回到现实,他们还没有真正地最后走到一起,盛凯锋没有强求也是合理的。 她漫不经心地叹了口气,没多久就看见佟家兄弟从远处跑来接机,两人风尘仆仆,头发和外套、裤脚都湿透了,气息都浸染着台风雨的寒意。他们问过好之后,接过盛凯锋和叶梓允的行李,出了机场。狂风乱作,像是一群奔腾的发了疯的野马在呼啸驰骋,哗啦啦的倾盆暴雨更像是上帝在永无止境地泼水,想要冲垮整座城市。 好在悍马有着良好的稳定性,冲刺在屠夫般的狂风暴雨中,最后稳稳当当停在叶梓允的出租屋楼下。她正打算同盛凯锋告别,却没想到同样坐在后排的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深沉又果决地说道:“今晚我住你这。” 第五百七十章 你的体力真好 叶梓允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拒绝,甚至连她自己都说不出原因,只能支支吾吾掩饰,“我……我觉得不大好啊,苏白和小时光都在,恐怕没有多余的地方能留你过夜。” “我在哪里都能睡。”云淡风轻的嗓音里却是坚决不可动摇的力量。 叶梓允还能说什么呢?盛凯锋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同意,从副驾座的佟武手中接过雨伞,他已经推开了车门。那一刻,嗖嗖的劲风夹着冰凉的雨水趁势吹进车里,叶梓允的长发被吹得一片凌乱,刹那间连眼睛都睁不开。 “我背你。”盛凯锋的声音在暴风雨中依旧沉稳有力。 叶梓允看着车外淌着河水一般的小区,他一身昂贵的西装站在积水到他小腿肚的雨里,心疼,“你的裤子和鞋……” 盛凯锋拉着她的手塞给她雨伞,二话不说蹲下身去将她搭在自己肩膀上,背了起来,“再这样说下去我就不止裤子和鞋湿了。” 湿了?叶梓允又不得不胡思乱想的在脑海里蹂躏亵渎了他一番。 盛凯锋叮嘱佟家兄弟开车回家,车里的行李暂时不用管,然后背着叶梓允淌水上楼。 虽然风雨很急,脚下的流水又冷又脏,但叶梓允却能感觉到男人踏出去的每一步都很稳,就像他背着她一路走来的呼吸,竟然也没有丝毫的急促和错乱。 进了单元楼后,盛凯锋没有放下叶梓允,而是直接背着她走向电梯。 因为暴风雨积水,电梯早就停止运行了,他们不得不一层一层往楼上爬。 叶梓允感到一阵绝望,长途颠簸后她又累又困,飞机餐不好吃她几乎没吃,现在肚子里的蛔虫正在嗷嗷大叫,肠子都快拧成了一团,还要叫她怎么爬上那么高的楼层? 盛凯锋略微往上托了托她的大腿,说了句“抓好”,人已经背着她走上楼梯。 叶梓允目瞪口呆,突然仰起身子却忘记自己还在盛凯锋的背上,而他们正在上楼梯,盛凯锋被她的动静惊得猛地抓住楼梯的扶手,身体的重心已经在摇晃,险些朝后跌倒,“老实点,你再乱动,你可真成我垫背的了。” 叶梓允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动作的危险,只得又尽力贴在他的身上,“可是我自己可以走。” “我背你上楼,很快。” “……”这是在变相说她走路很慢? “等你自己上楼估计我们一晚上都要睡楼道了。” “……”好吧,叶梓允不得不承认,盛凯锋说得好像确实是实话。 女人不再吭声,只是愈发压低身子严丝无缝地贴在他的背上,双手搂紧他的脖子,身体亲密无间的紧贴摩擦,不敢再往后仰。叶梓允呼哧在他脸侧的温热气息,还有她柔嫩芬芳的肌肤的触感,都在此时无声放大。 男人心头有所躁动,叶梓允却突然说道:“你的体力真好。” 盛凯锋的脚步骤然微顿,大腿间情难自抑的隐隐有了反应,只得深吸一口气克制不发。 “怎么了?”罪魁祸首还在若无其事地追问。 盛凯锋真不知道她是不是存心折磨自己,只是回头笑道:“看来以前都没有让你见识过我真正的体力。” “……”叶梓允思量着他这句话,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她还记得盛凯锋曾经背着自己在军属大院外的山路上小跑,她是见识过他的体力的。 更何况,男女的某些事方面,他持续不断的体力更是惊人,哪里还能这样说呢? 叶梓允越想越是红了脸,耳朵像是被炭火烧过似的滚烫,最后回到出租屋里,她觉得自己反倒比盛凯锋还要累似的。她蹑手蹑脚开了门,担心会吵醒苏白和孟倾,进了屋之后也不敢开灯,只压低声音耳语道:“你先去洗澡吧。” 叶梓允指了指浴室的方向,正打算去找一件干净的衣服替他换,却没想到手腕却被身后的男人抓住,“一起。” “……”叶梓允懵了,诧异地瞪圆眼睛。 漆黑的屋子里只有朦胧的夜色隐隐照亮盛凯锋的眼睛,眼睛里的亮光让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一、一什么起啊?”叶梓允着急地回头看向卧室,唯恐会吵醒他们,“家里还有孩子呢,你也不怕被他们知道?” 盛凯锋俊眉舒展,拉着她抱进怀里,“一起洗澡不是更节省时间么?” “……我可没和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 叶梓允咬着红唇,想要挣脱出他的怀抱,却没想到男人的手会突然横在她的腰下,居然轻而易举的将她抱了起来。叶梓允惊愕地抽了口冷气,“呀”了一声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盛凯锋看着她想要反抗又无力反抗的样子,笑开了。 “看着我背了你这么多层楼的份上,还要我抱你洗澡,真是磨人。” “……我可没有……是你自己……喂……” 叶梓允紧张地揪着他的衣领,余光总是担忧地瞥向卧室,唯恐哪一间卧室会突然亮起灯。 浴室的门在盛凯锋身后关上,哒的一声,还被他反锁了。 叶梓允的心跳莫名的加速,似乎预感到了某些不得不发生又应该发生的事情的苗头。 见他骨节分明的手解开衬衣的纽扣,小麦色的肌肉一丝一丝露出,动作又极尽优雅地向后脱去衬衣,叶梓允整个人贴着砖墙都几乎站不住,有想要软下去的感觉。他湿漉漉的短发还在滴水,雨水沿着刀削似的脸廓棱角落在肩头,又顺着胸肌滑落,勾勒出男人阳刚健硕的身体曲线。 叶梓允咽了咽,忽然浑身燥热,莫名的有一种看男模现场脱衣表演的感觉。 “你再这样看下去,我不保证自己不会乱来。” 盛凯锋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镜子,可叶梓允的心却骤然大惊,尤其在看见他唇角漾开的那抹笑意后,心跳不止,只是努力想要自己显得很轻松随意。她赶紧低头从盛凯锋身后走过,“我想起还没有拿换洗的衣服……” 手腕果不其然地被扣住,不等叶梓允抬头看来,盛凯锋已经压着她贴在浴室的砖墙上,居高临下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叶梓允吃惊地昂着头,额头擦过他的下巴,看着他上身一丝不挂地压在自己身前,深沉的眼眸滚烫如火,就连男人原本清冽的气息也在这一刻急剧升温,叶梓允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敲下一击鼓槌,大脑嗡得一瞬间,微启的红唇已经被男人占领。 柔软的舌尖长驱直入,将她口中每一寸的芳香都占为己有。 盛凯锋一只手撑在墙上,一只手摸索着拧开了花洒的开关,呼啦啦的水瞬间从他们头顶冲洒而出。温热的水交融在他们的吻里,从他们的唇角溢出,流淌在相缠的肌肤之间,竟是几分催人的情味。 空间狭窄又温热窒闷,叶梓允的身体像是有热流涌出,她的双手早已经情不自禁解开了盛凯锋的皮带,而她身上的衣裳也已被男人狂野地扒下。女人后背紧贴着墙,悬空的双腿被他托着夹在男人的腰间,男人的吻在她胸前,叶梓允抱着他的头,仰着脖子,呓出了令人面红心跳的细碎声响,却又害怕吵醒睡着的人,只能咬着红唇隐忍。 男人抬头望着她微微颤动的身子,见着她不敢哼出声的表情,强烈的爱念更是刺激得一发不可收拾,让叶梓允在浪头冲击下那般如梦似幻的不可自拔。殊不知此时两间卧室里的人正睡得香甜,主卧的苏白只是翻了翻身,踢了一脚被子,又不声不响地睡去。 他们不知道,漆黑的屋子里,浴室里却亮了一整晚粉色的亮光。 第五百七十一章 居家的情侣 次日,阳光像是女人灵巧的双手,轻轻拨开窗帘布的缝隙,在卧室的窗角探头探脑。 苏白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整张脸往被子里埋了埋,又是片刻后才终于在一声鬼哭狼嚎中踢开被子坐了起来。一双朦胧的睡眼半睁半眯,胡乱趿着拖鞋左右穿反了都不知道,拖着两条腿摸索着朝浴室走去。 要不是清晨憋尿醒了,她是绝对不会起这么早。 苏白连连打着哈欠,走出卧室的时候还被脚下的门槛绊了一下,好在及时扶住了墙。 浴室在客厅的方向,几步路就到了,她握住门把手拧了拧,居然拧不动?! 苏白纳闷地撇着嘴,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又拍了拍脸蛋继续开门,怪了,真的开不了啊? 苏白的瞌睡顿时全消,急得要上厕所可偏偏门坏了,她不耐烦地使劲转着门把手,恨不得把整个门都卸下来。“怎么回事啊?昨晚谁最后一个用浴室啊?”她抠了抠后脑勺,“我?我不记得自己有把门带上啊,难道是时光半夜上过厕所?” 她想不通,又是拍门又是撞门,可门还是纹丝不动,反倒是她的尿越来越急了。 “不行了不行了……”苏白等不了,最后转了转门把手还是开不了门后,她只得急急忙忙借邻居家的厕所一用了。 苏白前脚刚走,反锁了门的浴室里却传来了有人苏醒的悉悉率率声。 叶梓允是被苏白开门的声音惊醒的,睁开眼看着四周浅蓝色的瓷砖,她才倏尔想起昨晚。她和盛凯锋最后直接倒在浴缸里睡着了,身上盖着毛茸茸的浴巾,好在是盛夏的季节并不觉得冷。 叶梓允昂着头望着身旁的男人,因为一整夜蜷缩在浴缸里的睡觉姿势,她现在刚动一动都觉得脖子僵硬得疼,不由得“嘶”了一声抽着冷气,这番动静才惊醒了昨晚耗时耗力的男人。盛凯锋枕在她脖子后的手又搂紧了她,关切地低语道:“你先不要动,待会我替你揉一揉。” “你不疼吗?” “不疼。” “不公平……” 盛凯锋笑了,凑到她的耳边,“每次你不都是痛并快乐着吗?” 叶梓允知道他意有所指,耳根微微滚烫,双掌撑着他的胸口微微推开,笑着垂下眼眸从浴缸里出来,围着浴巾。盛凯锋跟在她身后,却见她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在浴室的门后探头探脑,“做什么呢?” “嘘。”叶梓允来不及回头,只是想要努力透过玻璃门看向外面,但是怎么看得清呢? “我在看是谁醒了,刚刚是有人来开门我才醒的。” “门开了自然就知道了。” 叶梓允还在琢磨,没想到盛凯锋突然伸手过来直接开了门,吓得叶梓允像是受惊的兔子想要挖个洞躲起来却又找不到地方躲,只能急急忙忙地躲在盛凯锋身后。男人的腰间围着浴巾,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女人掌心的温度。 “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开门啊?”叶梓允压低声音跟在盛凯锋身后出了浴室,都不敢睁眼。 盛凯锋左右看了看,没人,直接转身走向卧室,叶梓允还是不敢抬头出来,就像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一样,她是小鸡始终躲在老母鸡的身后……咳咳,老母鸡?盛凯锋?叶梓允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都没注意到从次卧里出来的孟倾。 孟倾也没睡醒,看着面前的盛凯锋看了好久才终于瞪圆了眼,扫了眼他的身后。 盛凯锋不动声色的以眼神示意,孟倾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又关上了门。 叶梓允这时才伸出头来,双手抓着盛凯锋的胳膊,“怎么不走了?” “我在想,我穿什么呢?” “……”叶梓允抿了抿双唇,推着盛凯锋到了主卧又反锁上门,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蓝白色相间的居家服,“这个是朋友送的一套情侣装,新的,你试试吧。” 盛凯锋接过衣服,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送给你和霍立昕的?” “……就是误会。”叶梓允挥着手,“从来没人穿过。你赶紧换吧,苏白该回来了。” 她羞红着脸,从衣柜里取出另外一套衣服出了卧室。 等她到浴室换上这套衣服时才发现自己恰好拿了情侣款,和盛凯锋的正好是一套。 叶梓允红着脸偷偷咧嘴笑开,赶忙收拾浴室,然后又到厨房烧开水,准备四个人的早餐。 过道里响起苏白的道谢声和邻居家的关门声,没一会儿她回到了叶梓允的出租屋里。 她一边走一边还在讲电话,催促开锁的工人赶紧来,毕竟这是一扇关乎人有三急的门啊。 “……对,就不能再快点吗?现在……啊,我的妈呀!” 苏白没想到客厅会有人,刚从玄关进来就看见盛凯锋双手插在裤兜里悠闲地从浴室里走来。男人循声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声“早”,已经在沙发上坐下,自在地看着新闻。苏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又看向大门敞开的浴室,更是一脸吃惊。 “……这这这……门什么时候……居然……” 苏白跑到浴室前张望,转着门把手,完全忘记听筒里还在等待她答复的开锁工人。 “喂喂喂……小姐啊,到底如何啊?” “……不……不用了,谢谢。”苏白迅速地挂了电话,木讷地看向盛凯锋,“大、大老板把门修好了?” “嗯。”盛凯锋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叶梓允等着水烧开了才端着水壶出来,看着苏白笑道:“早起喝杯水,快过来。” 苏白僵硬地走过来站在叶梓允身边,小心翼翼地张望着自家的大老板。 盛凯锋见着叶梓允过来才起身接过水杯,哪怕只是穿着寻常的家居服也遮掩不了他清贵又俊秀的身姿,尤其是多出的这几分居家的慵懒和随意,更是撩拨人心。叶梓允抬眸时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眼眸,一双深邃的眼睛里仿佛缀满了星辰,却只属于她。 苏白惊目乍舌地看着他俩身上的情侣装,清清楚楚听见自己咽下一大口硬物的咕咚声。 顾不上自家大老板了,苏白拉着叶梓允急急忙忙进了厨房,关上门,一副贼人的模样。 盛凯锋并不在乎两个闺蜜之间的悄悄话,依旧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孟倾是听见客厅有人说话声才开门出来的,他看了看盛凯锋,恭恭敬敬地出来唤了声“叔叔”。盛凯锋招手让他来,孟倾倒也不似小户人家的孩子那般扭捏,大大方方地坐过来竟然和盛凯锋聊起了新闻里几个专家关于全国经济发展的看法。 厨房里的叶梓允在苏白严加拷问之下,不得不将在日本的事和盘托出。 苏白听得眉开眼笑,时不时发出几声尖叫和大笑,吵闹着要叶梓允请客吃饭。 “你和大老板这种好事,当然得庆祝啊!” 叶梓允一面煎蛋一面笑道:“这事儿也得看别人有时间,说行才好啊。” 话音落地,厨房外响起敲门声。 盛凯锋自行开门进来,幽幽说道:“夫人说什么,我遵命即可。” 叶梓允煎蛋的手一顿,回眸一笑,顾盼生辉。 苏白看得一脸仰慕,只差流口水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 谈恋爱的爸妈 当天是周末,盛凯锋和叶梓允都没有工作,索性定下了今天一起在外面吃晚餐。 苏白欣喜若狂,蹦蹦跳跳地跑到孟倾身边挤眉弄眼地笑道:“小子,今天有大餐吃了。” 孟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淡定从容的模样显得很不符年龄的老成,“哦。” 苏白见他没什么反应,故意逗弄道:“暖暖也要过来哦。” 孟倾抿了抿双唇,仓促地垂下眼眸,“来就来呗。” “……啧啧啧,你就装吧。”苏白的胳膊肘碰了碰孟倾,露出奸佞的笑容,“我知道你的心思,要不别人生个病没来学校你会那么紧张、关注?” 孟倾的脸红了,“苏阿姨的思想太污秽了,暖暖只是我的妹妹。” 苏白撇着嘴,不乐意了,“为什么yedda是你姐姐,我就是阿姨啊?再说了,你叫我们大老板是叔叔,叔叔和姐姐,这种关系不是很乱吗?”苏白忽然调皮地眨着眼睛,“不如你就改口叫爸爸妈妈?” “……苏白。”叶梓允叹着气走来,“别教坏了时光。” 苏白无辜地耸着肩,看着孟倾走回卧室的背影,“我只是好奇。再说,你们关系不是很要好么?他的确是该改口叫你妈妈的。” 叶梓允看着孟倾在门后一闪而逝的背影,想着孟倾的父母,抿了抿嘴,难得对苏白一脸严肃,“我收养他不是因为要他叫我妈妈,是我的确很爱他,以后,这种话我不希望再听见。” “哦。我知道了。”苏白吐着舌头,急急忙忙回了主卧换衣服。 盛凯锋双手抱肩站在叶梓允身后,低沉喑哑的嗓音忽而说道:“那什么时候再让暖暖叫你一声妈妈呢?” 叶梓允的呼吸一滞,回头对上男人沉静又坦实的笑容,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怎么就到了城南7号。佟文开车带来了盛凯锋的衣物,接他们回了公寓,车上的行李果然如昨夜盛凯锋所叮嘱的那般没有动过,盛凯锋牵着叶梓允的手下车,走进电梯,低语道:“我想要暖暖知道,我们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来看她。” “……第一时间么?” 叶梓允忽而想起昨晚少儿不宜的画面,心思不正地偷笑着。 这个男人,居然可以一本正经地说回来第一时间是看女儿?! 昨晚也不知道是谁缠着她要求陪练剧烈的运动到天亮来着,叶梓允笑得满脸绯红,想要打趣他几句,刚抬眸却不期然地迎上了男人静谧柔和的目光,那样心无旁骛充满了宠溺的爱意,却叫叶梓允的心咯噔一跳。原来,他一直在看着自己么? “你在胡思乱想。”他一语中的。 叶梓允吃惊地别过头去,这个男人难道修炼了读心术? “我才没有。” “我不介意你在脑海里yy我。” “……” 盛凯锋的身子靠过来,“不过,我更喜欢实战。” “……” 叶梓允心头的悸动无处安放,只能在脸颊两侧融化成了娇羞的红。 她的余光不经意地看到拖着行李偷笑的佟文,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更觉闷热。 好在电梯抵达楼层,叶梓允像泥鳅似的滑了出去,盛凯锋跟在她身后笑得云淡风轻。 “还不赶紧来开门。”叶梓允指着密码锁。 盛凯锋悠然地迈着大长腿,不疾不徐,“还是原来的密码。” 叶梓允的心又是一暖,低眉浅笑间输入密码,嘀嘀两声,门果然应声而开。 玄关处已经准备好了拖鞋,还是叶梓允曾经的那双,脱下鞋子穿上拖鞋走进客厅的那一刻,好像五年的时间从未流逝,屋子里所有的家具和摆设都和五年前一模一样。只是偶尔可见的粉色玩偶和儿童画笔,还有小猫的玩具在告诉她,自己曾经错过的时光。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一连串急促的欢笑声随风传来,叶梓允还在出神之际,暖暖已经一头扑进她的怀里。 “妈妈怎么才回来?暖暖等了好久了……” 叶梓允蹲下身子捧着暖暖一张肉嘟嘟的包子脸捏了捏,“好有弹性,该不会他们天天喂你吃馒头包子吧?” 暖暖很认真地想了想,“妈妈爱吃的暖暖都爱吃,是妈妈喂暖暖成圆滚滚大国宝的。” “……”咿,这张小嘴,完全遗传了某人。叶梓允笑而不语。 “暖暖知道妈妈一定会回来的,暖暖经常这样和爸爸说。”暖暖笑得很得意。 都说童言无忌,孩子无意间说出的话,却叫叶梓允的心狠狠一揪。 是啊,离开的五年,等待的人憧憬过、失望过、挣扎过……在一次次痛苦煎熬之中,他们的孩子才真正给了他坚持下去的动力啊。叶梓允的鼻头酸酸的,抱着暖暖站起身子。 盛凯锋和佟文前后进来时,暖暖依偎着叶梓允,在沙发里逗弄着奶渣渣。 佟武迎上来接过行李箱,笑道:“女儿果然和妈妈亲,刚来就派遣了咱们的少爷。” “怎么可能?”佟文不信,“咱们这个小祖宗嘴可甜了,甜妈妈当然也甜爸爸。” 盛凯锋双手插在裤兜里远远地望着眼前母女俩的背影,任由佟家兄弟互相打趣,他笑脸盈盈走上去,拍了拍手,作势要抱暖暖,“看见爸爸都不兴奋吗?” 暖暖的小脑袋往叶梓允的怀里一缩,搂紧了她的脖子,生怕被盛凯锋抢走似的。 “爸爸要的是妈妈,暖暖不给。” 叶梓允和盛凯锋都笑了,为了博得女儿的宠爱,盛凯锋只有指了指行李箱,“里面全都是送你的,还不去看看?” 暖暖回头望向佟家兄弟,“不去。去了妈妈就是爸爸的了,暖暖也要妈妈抱。” “里面都是妈妈亲自挑的礼物,暖暖不去看看?” 暖暖旋即大喜,兴奋地手舞足蹈,“要妈妈抱暖暖去。” “好。” 盛凯锋无奈地看着叶梓允抱着暖暖走过自己面前,叶梓允竟然还敢冲他做鬼脸,逗得盛凯锋哭笑不得。暖暖开心地拆开每一份礼物,指挥佟家兄弟都给她摆在卧室的床头,又一起和妈妈喂奶渣渣吃了猫饼干,这才连连打着哈欠要爸爸哄午觉了。 “为什么不要妈妈哄?”盛凯锋问。 暖暖皱着小眉头认真地说道:“爸爸真是笨,暖暖帮你把妈妈留下来做午餐给我们吃,暖暖现在装作要睡觉的样子,就能让爸爸和妈妈幽会了。爸爸放心,暖暖不用你真的哄,只是不要妈妈紧张而已。” “幽会这种词语,谁教你的啊?”盛凯锋说笑着抱暖暖进了卧室。 “暖暖不能出卖战友。”暖暖一脸严肃地靠在盛凯锋的肩头,偷偷冲佟文眨了眨眼。 叶梓允全部看在眼里,笑而不说破,只是看了看冰箱,又看了看时间,同佟家兄弟说了一声后拿了包出门买菜。暖暖听见妈妈要去买菜,赶紧推搡着盛凯锋,“爸爸快去帮忙买菜。” 盛凯锋摸了摸她的头,很快跟着也叶梓允一块儿出了门。 暖暖听见关门声,小肉手抵着额头,大人的模样似的叹了口气道:“哎,爸妈谈个恋爱,真是让女儿操心啊。” 第五百七十三章 一室安宁 小区附近就有一家精品超市,两个人没有走多远就买了许多菜。 叶梓允拿不准暖暖的口味,只得每一样都问过盛凯锋,除了有几样是暖暖会过敏的食物以外,其他的基本都是叶梓允爱吃什么她就爱吃什么。为此叶梓允忍俊不禁,手里挑着粉嫩的番茄看向盛凯锋,“你是难得将就多一个人的口味,所以干脆都培养成一样的吗?” “军事化利于管理。” “……嘁。”叶梓允翻了个白眼,“住过军属大院,还真把自己当军人了?” 盛凯锋推着购物车缓缓跟在叶梓允身旁,“当军人一直是我的梦想。” “看来这一辈子你都实现不了你的梦想了。” 盛凯锋勾唇浅笑地看着她的侧影,指了指调料酱的架子,“你不是还要买蚝油吗?” “对啊,差点忘了。”叶梓允指了指超市的另一头,“你去看看有没有银丝粉。” “遵命,我的夫人。” “……少趁机揩油。”叶梓允嘟着嘴做了个丑脸,急急绕到架子后不再搭理他。 形形色色各种牌子的蚝油摆了整整三层,看得叶梓允眼花缭乱,都不知道哪种好。 正掂量着左右两只手里不同牌子的蚝油时,一声惊呼差点没吓得她摔了手里的瓶子。 “哎呀呀,这都好多年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叶梓允看着眼前这对手挽手的男女,礼貌地笑了笑,他们曾经都是叶氏集团的员工,也有一阵子的时间在她手里工作,虽然记不大清他们的姓名,但样子叶梓允还是有印象的。他们互相问了好,寒暄了几句。 “叶小姐是什么时候回国的啊?我听说现在你离婚了,还是单身么?”对方这位女性显然比较活络,连珠带炮似的说个不停,并不需要叶梓允搭腔,“不如我介绍一个人给你吧?他是我好闺蜜的姨妈的弟弟,现在在安市的政府里工作,好歹是个小科长呢,40来岁,人不错。也是离异,我想着你们应该有不少共同话题,也明白婚姻的不易,挺好的。” “谢谢了。”叶梓允随手选了左手的蚝油,想要先走为妙了。 可是对方见她这态度,又喋喋不休起来,“叶小姐啊,现在我们也不年轻了,还是现实的好。与其指望那些遥不可及的,还不如踏踏实实地找个过日子的,大家安安稳稳就过了。这年头啊,爱情都是骗人的话,帅哥都是别人的。” 叶梓允笑而不语,看得出对方的这位男性已经被说得不愉快了。 “难道我们不是爱情吗?我不帅?” “哎呀,我这不是劝慰叶小姐吗?和你没关系,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这样幸运啊。” 她旋即又婆婆妈妈的和叶梓允聊起来,竟然一路跟着逛起了超市。 叶梓允知道她这人没有坏心思,倒也懒得费心思反驳,任她说个不停。 “……爱情已经是奢侈品了,找个又帅又有钱还爱你的男人啊更是痴人说梦……尤其是现在你离过婚还生过孩子,家里又没人又破产的,去相亲都不好介绍,所以我介绍的这个啊,真的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和你真的绝配。只要说我介绍的,他肯定不会嫌弃你的背景和出身……对了,你年薪有没有五万?我怕他介意这个,毕竟还有房贷和车贷呢。” 叶梓允苦笑着正要回绝,还没开口,一双男人的手已经伸来接过她手里的蚝油,柔声低语道:“又到处乱走害我找你半天,让你听话总是这么难吗?” “抱歉。”叶梓允像是抓到救命稻草松了口气,“遇到以前的同事,聊了几句。” 盛凯锋神色淡漠地看向对面已经目瞪口呆的两人,点点头,已经算是打过招呼了。 “还要买什么吗?孩子的肚子不能饿。” “嗯,差不多了,就这些。”叶梓允点了点购物车里的东西,和他们挥手告别。 这时喋喋不休的那位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望着盛凯锋推着购物车又搂着叶梓允的背影,尴尬得脸色一片煞白,“他……他不是、不是盛少吗?他们……不是离婚了吗?” “是啊。”男伴挠了挠头,“难怪我刚才看见他们购物车里居然买了进口的威士忌,那可是限量版啊,一瓶少说六、七万。我们白上个一年的班不吃不喝也买不起啊……” “……”女人无话可说,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打了脸。 盛凯锋拎着购物袋从超市里出来,牵着叶梓允的手,好奇地问道:“我还没有问过你年薪多少。” “为什么一定要问我年薪呢?”叶梓允纳闷。 盛凯锋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说道:“不是说,对方很介意吗?” “……”叶梓允黑了满脸,原来这男人什么都听见了,刚刚还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如果你好奇相亲的流程,我们也可以试试。” “……你现在很幼稚。”叶梓允拽着他的胳膊,嘟着嘴,满是打趣的奚落。 盛凯锋却认真地叹了口气,目光熠熠生辉地看着她,“关于你的一切,我都很在意。” 叶梓允愣了愣,眼睛里溢出了世间最美的笑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阿允。” “嗯?” “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叶梓允轻咳一声转过身去,指着街边说道,“这家的面包不错,下回你可以试试。” 盛凯锋看着她一溜烟跑掉的背影,昂头看着她刚刚指的那家店招牌——“桃子和香蕉”——倒是挺有趣的名字,只是这并不是一家面包店啊。盛凯锋饶有趣味地看着店招上一对男.上.女.下暧.昧的剪影,已经大致了然于胸。 “嗯,的确是该买些玩具调调味道。”男人露出邪魅的笑意,意味深长地看向叶梓允。 回到家时,佟家兄弟正好离开,叶梓允原本准备了他们的饭菜,但是佟家兄弟执意要走也没办法。叶梓允动作娴熟地进了厨房开始准备,盛凯锋和暖暖都来帮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没多久就吃上了清香酥.麻的酸菜藤椒鱼,还有几道家常小菜。 “吃鱼,暖暖最爱吃鱼了。”暖暖笨拙地夹着鱼肉。 “是啦,我们都爱吃鱼,对吗?”叶梓允也夹了一筷子的鱼。 “小心鱼刺。”盛凯锋叮嘱着。 三个人齐刷刷地将鱼肉夹到了同一个碗里,孟倾踟蹰地抬起头望着他们的笑脸,忽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孟倾跟着叶梓允五年了,她从来没有见他哭过,这一哭却是把她的心都狠狠揪了起来—— “小时光,以后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五年前,孟倾送到叶梓允面前时,她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叶梓允也说:“小时光,以后我们都不会离开你。” “时光哥哥。”暖暖挽着他的胳膊,笑呵呵的,“我的东西都分你,好不好?” 孟倾止了眼泪看着她,那双朦胧泪眼里映照出的可人儿,从此住进了他的心里。 哪怕许多年后,他也忘不掉,今天他的眼泪和她的笑容。 饭后,叶梓允和盛凯锋在厨房洗碗,孟倾和暖暖在逗猫,笑声连连。 阳台的风轻轻吹起窗帘,风铃奏出清脆悦耳的曲子,撩动一家人安宁的心。 第五百七十四章 谁见过这样的盛总 晚餐约了苏白,再加上佟家兄弟,大家欢声笑语地涮着火锅,许多年都没这么热闹过了。最后苏白闹到要去唱k,意犹未尽的众人全部赞同,此时毫无发言权的盛凯锋只得默默遵循叶梓允的脚步。她唱歌时,他带娃;她喝酒时,他带娃;她休息时,他带娃。 在带娃这方面,男人特别的自觉。 这一点,哪怕是在接下来叶梓允加班的一个星期里,盛凯锋也特别自觉。 “早知道你工作起来这么拼命,我应该好好养你。” 加班的某个夜晚,盛凯锋在暖暖睡着后,送来了小馄饨的宵夜。 叶梓允正饿得厉害,吃起来完全不顾及形象,“我才不要你养呢,我现在的年薪虽然比不上你这位公司市值几个亿的大老板,但好歹在工薪阶层里我已经遥遥领先了吧。这样才在发挥我的价值。” 叶梓允含了一口馄饨,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你要是早知道,应该早点通过我的方案。” “哦?”盛凯锋惬意地翘着双腿,微眯着眼笑得邪魅,狭长的眼睛里好似隐隐扑闪着异样的微茫,“你现在是要我潜规则吗?” 叶梓允的眼底流露出一抹羞涩,咽下最后一口馄饨,擦了嘴角,起身回到电脑前,“方案基本上成型了,你再等我半个小时,我最后打印出来直接给你。” “好。” 盛凯锋应了一声,替她收拾好吃剩下的外卖盒,悠闲地躺在沙发里翻着杂志。 安静的办公室里只能听见键盘敲击的哒哒声和杂志页面翻动的沙沙声,叶梓允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然后偷笑继续工作,盛凯锋的心思却一直落在她身上。只要她杯中的水凉了、空了,盛凯锋都会重新为她端一杯递到她手边。 不知道是洪荒之力终于爆发,还是爱人连着照拂有加,这一次他们的方案很快通过。 为此,全办公室里里外外高兴得比高考结束后还要放纵肆意。就连上头领导听说能最终和盛世集团签约合作后,都亲自下来奖励和慰问,叶梓允时刻强调这是大家的功劳,于是每个人都领到了一笔不小的奖金,而叶梓允也正式升职加薪,为此眼红的王哥那帮人又闷闷不乐,背后嘀咕是盛凯锋给她开了后门。 可是这段时间他们所有人为了这个方案辛苦加班,是有目共睹,王哥的闲话终究没有作用。更何况这个方案最终不是盛凯锋拍板签订,而是盛世集团具体负责这个项目的一个副总,他有盛凯锋的话在先,所以只会更加严格要求从未放水,叶梓允的工作能耐是无法造假的。 在送走前来贺彩的领导后,同事们全都涌来围住叶梓允,嚷嚷着要举办庆功宴。 叶梓允想着他们的确跟着自己辛苦了很久,倒也豪爽,“随便你们吃什么,我请客。” “哇!yedda姐果然是最贴心的了!能不能包养我啊?”助理像是山药粘了上来。 叶梓允笑着用指尖撑开她的额头,“我的取向正常。” 助理只得嘟着嘴拉住她的手,叶梓允好笑地看向大家,“定下后通知我。” “好嘞,保证完成任务!” 叶梓允回到办公室,关上门,躺在沙发上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随手刷着微博。 这五年里她没有更新过任何一条动态,每次都只是关注盛世集团官微和盛凯锋而已。 这一次,她终于发了一条新消息,“坚持这么久,加班结束[开心][开心]。” 没有配图,直接点击发送,然后叶梓允又刷了刷主页,却没想到这么快手机端底部就有了好几枚小红点。她很诧异,毕竟自己五年没有发过动态,怎么还会有人这么快回复?虽然她的粉丝基数很大,但这么多年也掉了不少,不少粉丝也纷纷弃了微博,这原来也有活得啊。 叶梓允点进评论里,最早回复她的,是“长腿叔叔”,“差点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她笑了笑,这个人这么多年一直在她微博下面活络,没想到五年里都还在。 “嗯,回来了[拥抱][拥抱]。”叶梓允回答的简单。 紧跟着回复她的,是霍立昕,他回复得意味深长,“一场加班,谁也没想会坚持五年。” 感情的加班么?叶梓允抿了抿红唇,回道:“在另一种工作里遇见,也不错。” 回归朋友的状态吧,是两个人最好的结局。 她叹了口气,刚刚要退出微博,又看见了盛凯锋的回复,“难道不该谢我?” 叶梓允一怔,没想到这位微博数为0的家伙,还会时时关注自己。 她咧嘴笑开,直接回拨了电话过去,几乎是同一秒电话已经被接通,“阿允。” “哇,你居然会在微博里说话。”叶梓允打趣道,“不是微信也不玩的老古董吗?” “暖暖说,也许在微博上能搜到你的消息。” 叶梓允的心倏尔似融化一般的柔软,却又故意说道:“原来是暖暖说你才关注啊?” “其实她说的时候,我已经关注了。” “……油嘴滑舌。”叶梓允嘴里说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盛凯锋听出她声音里的笑意,柔和地问道:“加班结束,可以一起吃饭了吧?” “今天不行。”叶梓允看向百叶窗外,“同事们聚餐,他们也辛苦了。” “好,聚餐的时间和地址发我。” “……”叶梓允一惊,“你别来啊,这是我们自己内部活动,你一来都巴结你去了。” “至少让我来接你。” “活动完了我给你打电话。挂了,我还有事。” “不亲一个么?” “……”叶梓允急得脸红了,“你不也没亲我吗?” 啵的一声从听筒里传来,叶梓允简直怀疑是自己的幻听,却乐得开怀大笑,回亲了一个后迅速挂了线。殊不知,电话那头的盛凯锋浅笑着放下手机后,对着满会议室里的高层员工依旧面无表情,淡漠地说道:“会议继续。” 正在发表方案的副总完全懵了,全靠身旁的人掐了他才回过神来。 谁见过当众索吻的盛总? 谁见过电话飞吻的盛总? 接下来的会议,几乎没有人听进去,包括盛凯锋。 这一头,刚到下班时间,助理已经迫不及待来敲叶梓允的门,催促出发吃日式料理了。 叶梓允好笑着跟着他们出了写字楼,“你们还真是不客气,完全不给我省钱啊。” “爱我们有多少,就看yedda姐愿意付出多少了。” “我单身这么多年,和工作成了情人,yedda忍心吗?” “听说多吃海鲜有益脑部发育……” “你的脑部还能发育吗?” “怎么不能?这下面都还能呢……” 众人说着各种段子哈哈大笑,毫不顾忌,毕竟天天在办公室加班不能回家,大家的丑态每个人都见过了,各种放得开。那家日式料理店倒也不远,步行十来分钟就到了,他们浩浩荡荡一群人进去,却没想到普普通通的日式料理店里竟然围满了人,大家都好奇地东张西望。 “看到了……”前去打听的助理跑了回来,“是电视台在做网络直播采访。” “采访谁啊?是不是某个大明星?” “天啊!会不会是他啊……眼下最红的……” “我听说那个谁来安市开演唱会啊……” 大家如数家珍地报出当红一线明星的名字,可助理全都摇头否决了。 “不是,是刚在法国巴黎得了时装设计大奖的舒怡啊!” 第五百七十五章 近水楼台也得不到的月 “原来是她啊。我看新闻也说了,她这几年里拿过不少国际大奖呢。” “我还去过她的店面,在安奈商场,不大不小的店,可卖的挺贵。” “当然啊,都说是拿国际大奖的知名设计师了,当然不是我们能买得起的。” 众人一路议论着朝店里走去,很快就有服务生来领他们去事前预定好的包间。 助理和另外几个同事因为是舒怡的粉丝,都凑在人群里看她的直播采访。 叶梓允是不感兴趣的,却因为助理激动地拽着她说个不停,她倒也没办法只能陪着。 采访的内容很随意,估计前面已经进行过专业问题的询问了,所以现在是自由提问环节,有现场的人提问也有直播平台上网友的提问,大多都是私下日常生活的问题。叶梓允没想到舒怡作为服装设计师会有这么高的人气,而她的回答也游刃有余。 “我记得她好像还参加过几档真人秀。” “对啊,还时不时参加综艺节目呢,听说有节目准备邀请她当评委。” 这些消息是叶梓允在国外不曾搜索到的,原来她的曝光量这么多,难怪会有这么多粉丝。 叶梓允心不在焉地看向舒怡,她笑得得体又甜美,一举一动温婉贤淑,完全是大家闺秀,并没有注意到人群里有一道属于叶梓允的目光。“好了,时间交回我们的现场,这么多排队等候的粉丝们,你们又有什么问题要问呢?好,这位先生……” “舒小姐现在有男朋友吗?” “哇哦……” 全场哗然,一时更加热闹起来,大家都翘首期待着舒怡的回答。 她低眉莞尔,娇羞妩媚之色从眉眼里自然地流露,“大家是希望我有呢,还是希望我没有呢?”舒怡回答得很巧妙,全场的气氛都尽在她的掌控之中,果不其然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她吊了起来,直播平台上不少人狂砸礼物地追问,而舒怡依旧只是笑而不语。 “我倒是听说个小道消息啊。”主持人盈盈笑开,“盛世集团的盛总,似乎和舒小姐的关系特别近啊。” 全场再度爆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叶梓允在听见盛世集团这四个字后,眸色也沉了沉。 “嗯,凯锋是我青梅竹马的玩伴,我们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多么微妙的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叶梓允能感觉到舒怡着重强调的“青梅竹马”这四个字。 主持人嗅到了异样的味道,赶紧追问:“青梅竹马之间难道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舒怡娇羞地笑了,“主持人这样说,让人很不好意思啊。” “盛总对外人总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高冷,不知道私下是怎样的呢?” “嗯……他一直都是这个性子,私下对别人也是,只是因为我们的关系,所以对我经常照拂。就好像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穿我所设计的服装,总是在亲力亲为的支持我。” 主持人的双眼直冒金光,现场和网络上的观众也都已经疯狂。 舒怡突然佯装说漏嘴的样子,打趣道:“瞧吧,主持人太厉害了,几句话就套出来了。” 助理拽了拽叶梓允的胳膊,兴奋地笑道:“哇,没想到她和盛少还有这种缘分啊。” “我看他们早在一起了,毋庸置疑。”另一位同事斩钉截铁地拍着胸脯。 这段时间只有叶梓允一个人加班,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盛凯锋每晚都来的事。 唯有上回陪叶梓允去买咖啡的那位女同事,不安地看向叶梓允,什么话都不敢说。 叶梓允却觉得这个采访很无聊,像是所有人配合着舒怡演一出戏罢了,索然无味。 她准备转身离开,却在离开的这一刻,她猛地看见料理店门口走来一群人。走在这群人最前面的男人显然是众星拱月,挺拔魁梧的身姿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白色的棉麻衬衣,纽扣扣到脖子最上面的那一扣,被胸肌撑得饱满,袖管挽起露出的小手臂线条结实紧致,休闲的墨绿色小脚裤挽着裤腿恰到好处地露出脚踝,一双乳白色的帆布鞋踏过原木色的地板,就像一阵和煦的清风扑面。 是他。 叶梓允微微错愕,自己明明没有告诉他时间和地址啊,盛凯锋是怎么找来的? “盛总,包间在楼上,这边请……”店长亲自迎接,笑得眉飞色舞。 可男人在走进来的那一刻也同时注意到了叶梓允,一双深棕色的眼睛牢牢注视着她。 隔着几张餐桌的距离、隔着攒动的人头,四目相缠,好像一切的阻碍都不存在。 “盛总?盛总?”店长扬高声音唤了几声,正好惊动不远处围观舒怡采访的人群。 一时间,大家都嘀嘀咕咕开了,“盛少?是盛少来了啊!” “该不会是来找舒怡的吧?” “很有可能哦,不是青梅竹马吗?” “哟西,看来今天有场好戏看了。” 人群的躁动终于引起了主持人的注意,“啊!是盛少啊!真是意外的惊喜啊!” 随着主持人的这声惊呼,网上直播平台再度爆炸。 盛凯锋作为安市的神话,不知道是多少少女少妇的男神,网上顿时炸开了锅。 作为一个微博数为0的男人,却有上千万的粉丝,足见他的魅力了。 主持人立刻示意摄像师拿着镜头对准盛凯锋,主播平台上的礼物简直刷爆。 “舒小姐难道不上去打个招呼吗?”主持人挤眉弄眼的示意。 舒怡却在犹豫,主持人却误解了,赶忙笑道:“也对,女孩子矜持,得男孩子主动啊!” 于是主持人站起来,刚抬手要示意盛凯锋时,却见这位行动的冰山正径直走来。 她有点激动,一个劲儿地示意舒怡。 舒怡没想到他会朝自己走来,刚刚心里的紧张和不安此刻都烟消云散。 她站起来,笑若春色之花,刚开口唤了一声“凯锋”,却见盛凯锋对她视若无睹,直接走向另一个方向。所有人都愣了,舒怡脸色尴尬,主持人一脸木讷,只有负责摄像的镜头还在持续跟随盛凯锋的身影。 围观的人群都自觉左右避开,露出一条小路,仰望着这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男神。 助理兴奋地抓着同事的人,嗷嗷地叫个不停,“来了来了……男神朝我走来了!” “别这么多情啊,分明是朝我走来的。” “……” 叶梓允站在她们的身后,苦恼地不知所措。 众目睽睽之下,还是舒怡的网络直播采访,这个男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啊? 叶梓允紧张的掌心溢出细汗,一层薄薄的绯红从脸颊的皮肤里渗透而出。 盛凯锋走到叶梓允的助理面前便停下了脚步,惊喜得这两个互相搀扶的人差点行大礼跪拜。只是……只是这位男神的目光,好像……助理眼巴巴地顺着盛凯锋的目光回头望去,竟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叶梓允浅笑着站在人群里,飘逸浓密的长发,洁白如雪的连衣裙,那双比月华还要柔腻、比美玉还要润泽的长腿,无不令人羡慕。大家知趣地退后腾出一块儿空地,助理后知后觉,被同事一掌拉开。 第五百七十六章 最美好的关系 “盛少啊!这边呢……来我们这里和网友们聊聊吧……舒小姐也在呢。”主持人误以为盛凯锋是没看见她们,所以远远地挥着胳膊,有意补上舒怡的名字,还以为能以舒怡的面子请动这位男神,谁料盛凯锋像是根本没听见。 “原来你也在这里。”浑厚的声音落在叶梓允的耳朵里,让人感到踏实。 “嗯,好巧。”叶梓允略显拘束,这样的场合下,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男人却显得心无旁骛多了,他大步走近,站在叶梓允面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叶梓允的侧脸,带着几分心疼和宠溺,“都说让你轻松一点,我可以给你开后门,结果你还是这么拼。” “……”叶梓允倏尔想起那晚他自己说出的潜规则,耳根子渐渐又红了。 “原来你连色诱都不愿意诱惑我吗?” “……”喂喂喂,现在可是直播啊,说这些真的好吗? 叶梓允后背一僵,示意盛凯锋这里有摄像机,还有许多人的手机,这根本是无法遏制的曝光啊!就连她的助理和同事都惊愕得目瞪口呆,更别说舒怡和主持人了,原本高高在上生人勿进的男神,在一个女人面前竟然会低声求爱,这简直是令人跌破眼镜啊。 而且,很快就有人反应过来,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盛凯锋的前妻。这位甩了他后跟着霍立昕去了美国,又以霍太太身份回归的女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魅力?现场和网络平台很快闹翻了天,有人骂有人说这才是真爱,却都不及此时阮湄胸口的怒火。 她紧紧握着拳头,新做的美甲指尖掐在肉里都毫无知觉,眼里的恨昭然若揭。 盛凯锋看着叶梓允着急的样子,嘴角却勾勒出深深的笑意,忽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多吃点,好好补补身子……”他有意压低声音,上前凑到女人的耳边,细细呢喃,“晚上才好运动,摸起来也更有手感。” 叶梓允的脸火烧似的,不知道自己所理解的“运动”和“摸起来”的画面,是不是盛凯锋所指的,总之她光是想一想,嗅到他身上最令人安心的檀木香调,一颗心已经难以控制的加速狂跳,垂在身侧的双手只有悄悄拽着男人的衣角,扭头看着他,皱眉道:“这么多人你还不正经?” 盛凯锋顺势回头,正好将叶梓允的尾音咽在两人的吻里,轻柔的吻,却激起千层浪。 直播平台的程序甚至几度瘫痪,微博这样的社交平台也彻底炸开了锅。有人上传了照片和小视频,分分钟将盛凯锋和叶梓允的话题刷到了热门话题的榜首,不过十分钟,他们的话题已经有接近百万人参与。为此,许多人都跑到霍立昕的微博下评论,有人哭诉他老婆公然出轨了,有人安慰他要和他生个娃,也有盛凯锋的粉跑来奚落,还有舒怡的微博也彻底沦落成了战场一线,一时间网络上风生水起,可当事人这两位却浑然不知。 “我约了人谈生意,你庆祝完之后,等我。”盛凯锋说得郑重其事。 “好。”叶梓允握紧他的手,意识到男人想要牵着她一同离开,但是她笑着婉拒了。 她是叶梓允啊,经过五年重新修炼过的叶梓允啊。 盛凯锋自然明白她眼里的深意,最后带着几分鼓励松了手。 叶梓允目送着他高大的背影在众人点头哈腰地簇拥下渐渐消失在楼梯上层的拐角,然后转身看向自己的助理,“走吧。” 说完,她也像盛凯锋那般潇洒地离开,助理和同事急急忙忙跟上去,留下身后一片茫然。 叶梓允虽然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但她至少知道,舒怡肯定恼羞成怒。 “yedda姐啊。”酒过三巡后,助理靠过来挽着叶梓允的胳膊,很是愧疚,“我不知道原来……我是三年前才来的安市,所以……” “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叶梓允拍了拍她的手,笑得虔诚。 助理松了口气,差点没哭出来,急忙给叶梓允布菜,“我看盛少很爱你呢。” 是啊,这一点,不需要外人说,她也知道,而且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怀疑了。 助理又叹息道:“只是恐怕舒怡会很生气啊。” 叶梓允淡淡地抿了口酒,目光清远,白皙的手搁下酒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哇……” 助理张大嘴巴,佩服得是五体投地,不愧是自家男神矢志不渝爱着的女人啊! 有魄力。 饭局快接近尾声时,叶梓允忽然接到苏白的电话,她还没开口,对方已经嚷嚷地叫开了,“我的天啊!这么劲爆的话题,像大老板这样的男人也给我来一个啊!” “那还真是抱歉了。” “为啥啊?”苏白居然问得很认真。 叶梓允笑道:“因为世间只有这么一个男人,而他叫盛凯锋,所以今生只会爱我。” “啊啊啊……救命啊!我被喂了一把狗粮,会不会中毒啊?” 叶梓允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你现在和时光在吃饭吗?” “当然,我给时光露了一手我的厨艺,他说可好吃了。” “看来我们的时光很懂怎么安慰人啊。” “……和你聊天伤感情!”苏白冷哼一声,“快去看微博吧,闹翻天啦。” 叶梓允挂了线,果然点开了微博的手机端,啧啧啧,无数枚小红点简直不能以数字计算了。虽然她已经料到网上会刮起一阵飓风,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一开始会为了网络言论而不知所措的小丫头了,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拟,她心里已经有了很清楚的界限。 网友扒出了不少旧闻,经过了五年的时间,许多事情再挖出来早已经腐朽变质,却被他们津津乐道。也有人找到今天叶梓允微博下和霍立昕、盛凯锋互动的评论大做文章,认为是叶梓允在玩弄两个男人的感情,甚至有人求霍立昕和盛凯锋在一起。 叶梓允只当是玩笑话看过,如果她手中关于两人醉酒后的视频泄露,岂不是更有故事? 随后叶梓允刷到霍立昕的一条艾特时,她还是有点吃惊,毕竟她没有想到霍立昕竟然会公开表态—— 霍立昕v:祝福@叶梓允v,一直是我最爱的妹妹。 没有配图,只是这么一句话,叶梓允心头却是难言的千言万语,最后绽放成嘴角的一抹微笑。这才是他们最恰当的位置,也是最美好的关系。 第五百七十七章 我们一百年都不许变 网友a:“一直”这个词语很微妙啊,这么说来他们从来都不是夫妻啊![吃惊] 网友b:可怜wuli男神,原来一直是单相思啊……[流泪][流泪] 网友c:omg!大爆料啊!难道盛少和前妻一直等待对方了五年? 网友d:我突然又相信爱情啦![撒花][撒花] 网友e:楼上都太单纯。我看是霍少找台阶下,维护自己爱人而已。 网友b:不是吧!楼上莫非是传说中的真相帝。wuli男神好惨啊…… 叶梓允转发了霍立昕的微博后,她的评论区也被沦陷。 各种评论她都只是粗粗一扫而过,祝福也好,诽谤也好,她都不在乎。 生活是她的,从来不会因为这些言论而改变。这是成人世界的法则,也是她的准则。 包间里觥筹交错,助理已经喝倒瘫在榻榻米上,正好枕着叶梓允的大腿。 她浅笑着拈起一旁的长衫外套搭在助理的身上,又继续低头大致浏览了一下艾特她的微博名,却没想到竟然会一眼看见盛凯锋的名字。 这个男人,万年微博数为0,竟然也会破天荒的发微博了? 盛凯锋v:一天的盛太太,就是我今生一辈子的盛太太,无意换人。@叶梓允v 叶梓允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样的告白,还真是符合这位冷傲不羁的盛少啊。 这条微博的转发、评论和点赞数早已经超过百万,她也毫无犹豫地转发—— 叶梓允v:你好,盛先生,我是盛太太。 刚刚转发,很快就迎来了网友的转发和评论,长腿叔叔和苏白的号都在。 长腿叔叔:兜兜转转,没忘记回家的路就好。 单身千金就是我:又被塞了一嘴狗粮[委屈][委屈]回来给我打包上等的寿司饶你一命! 叶梓允噗嗤一笑,却看见盛凯锋也立刻转发了她的微博。 她愣了愣,这个人不是在谈生意吗?竟然又不务正业…… 盛凯锋v:盖个戳儿,一百年都不许变。 “哇,这人倒是越活越像是孩子了。” 隔着屏幕她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正打算回复他的时候,叶梓允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 “谈生意还能一边玩微博又一边打电话的?”刚接通电话她的笑声已经情不自禁流露。 男人的声音依旧沉稳,好像发这种幼稚微博的人不是他一样,“能出来吗?” 叶梓允看了看四周,喝倒了一片人,剩下的玩游戏的玩游戏,聊天的聊天,倒像是在酒吧了。她点点头,回道:“可以,我来找你吧,你在……” “我已经在你们包间门口。” 叶梓允一惊,看向门帘的方向后迅速挂了线,又轻手轻脚地抬起助理的头搁在她的背包上,顾不上助理喝醉后胡乱的醉话,她已经急急忙忙穿上鞋子离开。在掀开包间门帘的那一刻,昏黄的廊灯正好照亮对面男人清隽的眉眼,他靠墙而立,双手插在裤兜里,俊挺如松,深邃的眼睛就这样直直地勾着她的魂魄,安静的从原本淡漠的眼角溢出星辰般的笑容。 那样的笑容里,荡漾着永不见底的爱意。 他缓缓张开双臂,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在吸引着叶梓允靠近。 她莞尔一笑,慢慢走向他。 安静的走廊上,男人倏尔探着身子拥她入怀,胸口的温暖像一抹阳光照进她的心里。 “不是在谈生意吗?”她伸出手抱住他的腰。 盛凯锋的下巴靠在叶梓允的肩膀上,呼出的热浪徐徐擦过她的耳廓,“找你,有更重要的事。”他支起身子,双手搂着女人瘦削的肩头,久久地凝视着她的眼睛,眼眸深处似乎还有异样的微茫在闪烁。 叶梓允纳闷地望着他,还没来及开口,密密麻麻的吻已经印上她的红唇,湿润温热,还有淡淡梅子酒的芳香,吻得叶梓允如痴如醉,恍惚间还能听见他融化在拥吻里的那一句——“我来找你盖戳儿。”—— 阿允,说好了,我们一百年都不许变。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门窗紧闭的包间里,气氛却冰冷得像是堆积着刺身的冰渣。 负责这次直播的主持人尴尬地向舒怡敬酒,可后者却死死盯着手机气得咬牙切齿,头顶盘旋着沉甸甸的乌云随时电闪雷鸣,遭殃得还指不定是谁呢。摄影师干咳一声,朝主持人使劲摇着头,这样的气氛谁开口谁受罪呀。 主持人抿了抿嘴,无奈地刚放下酒杯,舒怡扬手一个手机砸过来,正好扔进刺身拼盘中,吓得主持人和摄影师急忙正襟危坐,谁都不敢出一口大气。 “这些网友的眼睛都瞎了吗?统统给我删掉!” 主持人颤颤抖抖地捧起舒怡的手机,明亮的屏幕上正好是网友在微博的评论。 网友a:难道只有我一个注意到今天盛少穿的不是舒怡的枫叶牌吗? 网友b:不用谢。翻墙找到盛少今日穿的同款,是岛国货,请叫我活雷锋。 网友c:舒怡还说盛少一直穿她的品牌,这不是自己打脸吗?[冷笑] 网友a:我找了几张以前盛少的活动照,也没穿枫叶牌啊![瞪眼] 网友c:楼上好样的。看来舒怡只是拿我们的男神当广告啊!脸皮真厚! 主持人尴尬地不知所措,只能小心翼翼地赔笑道:“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总之,我要删掉网上所有关于这件事的负面消息!”舒怡勃然大怒。 “可……这件事并不容易,除非是盛世集团旗下媒体的公关只怕才有这个能耐。” 舒怡瞪着她,冷笑道:“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久,你们这点人脉都没有?” 主持人和摄影师面面相觑,“我们的平台太小,公关实力也很弱……” “够了!”舒怡猛地拍案而起,“我自己会花钱雇人解决,至少你们还有水军吧?” 主持人微微点着头。 “很好,我不想再看见这种一边倒的言论,明白吗?” “明白……” 舒怡深吸一口气,气恼地甩门而去。网上这样的言论还不知道会对她的钱途造成什么影响。有多少投资商和电视台是看着她和盛凯锋的关系才来找她的,她很清楚。还有许多前来买衣服的男女都是冲着盛凯锋,她同样很清楚。 她就不信,自己难道这一生都要栽倒叶梓允的手里吗? “yedda姐,你不是没喝酒吗?怎么脸这么红啊?” “就是就是,还很烫,不会是发烧了吧?” 叶梓允晕晕乎乎回到包间时被倒在地上的人绊了一跤,在众人的搀扶下才回到席间坐下。 “我没事……就是太闷了而已……” “闷吗?”几个同事纳闷地看向始终敞开的窗户和门,不知所解。 叶梓允唯恐他们再追问下去,她总不能说自己是被盛凯锋吻得心醉吧? 她赶紧转移了话题,“大家都吃好了吗?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先去结账。” 叶梓允拎着背包急匆匆出了包间,甚至没有看见从她身后包间里出来的舒怡。 而舒怡的目光,却从未有一刻的松懈,死死地盯着她。 第五百七十八章 善恶终有报 “不好意思。” 楼梯上,叶梓允走得太急,一不留神撞到迎面而来的人,匆匆地颔首道歉。 “没事。”对方笑了笑,没有在意,却在和叶梓允擦肩而过时,露出了惊讶又激动的表情,“啊啊啊……是……是她啊……” 同伴望着叶梓允走远的背影好笑道:“谁啊?认识吗?” “是盛少的前妻啊!不不不,是盛少一直爱着的人呢……” “什么前妻又什么一直爱着的,完全听不懂。” “天啊!偷拍的镜头都已经很美了,没想到本人还要美得清新脱俗啊!气质真好!” “什么明星吗?” “哎,微博和朋友圈都刷爆了,你自己看……” 那人掏出手机递给同伴,舒怡一听见她们对叶梓允的赞美之词,眉头一皱,大步从两人中间径直走过,故意撞掉女孩手中没拿稳的手机。两个女孩目瞪口呆,一个蹲下去心疼地捡起手机,一个上前想要拦住舒怡却被舒怡撒来的一叠钱怔住。 没有回头的舒怡昂首阔步地走向叶梓允,在结账的柜台前她冷傲地笑道:“开心了吗?” 叶梓允悠然地回眸,从容不迫的与她对视,“你说什么?” “哈。”舒怡冷笑着双手抱臂,挑眉讥讽,“现在还要假装你的清高吗?” 叶梓允无奈,“看来你连自己的脾气都管不好,不是任何人都有义务做你的出气筒。” “叶梓允,你现在越是春风得意,将来你会痛得更加生不如死!” “不好意思,两位,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店长在接到通知后匆匆赶来。 在叶梓允和舒怡身后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显然是造成了料理店的工作压力。 “结账,谢谢。”叶梓允转而看向收银台,没再理会舒怡。 店长眉开眼笑地婉拒了叶梓允的信用卡,“盛先生已经为您结过账了。” “将他的钱退还账户就行,这是我们部门的庆功宴,该由我买单。” 叶梓允的态度很坚决,店长却显得十分为难,“可是,这……盛总的话……” “店长结婚了吗?”叶梓允突然莫名其妙地发问。 店长纳闷地点点头,叶梓允又笑道:“那么店长的钱,归谁管呢?” “啊……是是是!”店长恍然大悟,双手捧过叶梓允手中很有分量的黑卡,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盛太太说的是,这夫妻两口子啊,甭管丈夫在外多么叱咤风云,这还是得归老婆管着。” “嘁。”舒怡翻了个白眼,“靠男人养,算什么?” 叶梓允淡漠地勾着唇角,低头将黑卡插入自己的钱包,又从挎包里抽出一张他们银行的宣传单递给舒怡。舒怡皱眉,从叶梓允手里扯了过来,“什么玩意?” “美国运通的百夫长系列卡片在国内以信用卡形式授权了我们银行,这张黑卡是以我的名字在银行申请开通的,你有任何质疑都可以联系宣传单上的号码进行核实。你也该知道,黑卡申请的条件限制,像你……是没有资格的。” “……你……”舒怡气得脸色煞白,恼羞成怒的将宣传单捏成一团废纸。 叶梓允根本不搭理她,招手示意她的同事,镇定从容的从人群里离开。 店长不敢得罪任何人,急忙安抚舒怡,却又是碰了一鼻子灰,被舒怡一顿痛骂。 好说歹说送走舒怡后,店长在空调房里都是大汗淋漓,又马不停蹄向盛凯锋汇报这桩事,“……所以,盛少,您看您结账的钱,是以现金还是……” 盛凯锋摸着鼻头笑道:“现金吧,要不然怎么回去向太太交代呢?” 店长恭恭敬敬地退下,一旁和盛凯锋谈生意的企业家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像盛少这样的风云人物也害怕老婆啊?” “说得来赵总不害怕一样,我可是每晚约你喝酒都是嫂夫人不准啊……” “哎,结了婚才知道,真的是天大的本事都斗不赢自己的老婆啊!” 众人纷纷摇头叹息,板着指头开始数落各自的夫人。 唯有盛凯锋笑得深沉别有爱意,“爱人之间的相处,并不是表面上想要斗赢对方,毕竟这样的关系并不是竞争者,表面上取得上风又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示弱,不是代表真的弱,而是正因为是她,我愿意迁就宠溺,不也是另一种情味?” 夜色渐深,漂浮的云雾朦胧迷幻,遮掩了隐隐的月光,像是童话故事里的黑暗森林。 城堡一样的独栋别墅亮着微弱的亮光,一扇半遮半掩的窗户系着可爱微笑的晴天娃娃。 “……该睡觉了,妈妈明天再接着给你念童话,好吗?” 阮湄放下手中的童话书,探了探床上一个小孩的额头,浅笑着替他掖好被角,又调暗了床头灯的亮度。可无论她说什么,这个孩子都没有任何回应。他就这样平躺在被窝里,望着浅蓝色缀满星星的天花板,目不转睛,一句话都没有。 没有表情,没有语言,没有眼神,没有情绪,像是块木头。 可在阮湄的眼里,他却是世上最独一无二的珍贵宝藏。 “阮湄!你这个女人又跑哪去了?给我滚过来!”楼下,盛罡气急败坏的醉酒声传来。 惊得阮湄忍不住浑身哆嗦,紧张地回头望去,憔悴的脸色一片铁青,不安地抿着双唇。 “……再不过来……老子、老子打断你的腿!还有家里的瘟神……瘟神!害得老子又输!” 阮湄咬咬牙,握紧孩子的手,含着眼泪低语道:“康康不要怕,有妈妈在。” “阮湄!你还想和你儿子在这里有吃有喝地住下去,就给老子马上滚来!” “……” “……儿子不要我了,公司不要我了,难道你们也想反了不成?” “……”阮湄紧紧闭上眼,咬着牙,强拧出笑意,声音却在颤抖,“康康快睡。” 阮湄俯身在儿子的眉心一吻,不经意间露出了脖子上的掐痕,厚重的淤青还未淡去。 她起身要离开,紧握成拳的双手突然被康康抓住——她的手臂上也是新伤加旧伤——阮湄的心一颤,低眉看去时,一行眼泪正从康康的眼角滑落。阮湄刹那间犹如万箭穿心,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可是楼下喝醉酒发酒疯的男人的咒骂声却如鞭子似的驱赶着她,她知道自己必须下去,就算她不想活了,可是她的孩子还必须活下去。 阮湄抽出自己的手,蹲下身子安抚自己的孩子,“没事的,妈妈很快回来陪你。” “阮湄!” 没有更多的时间了,楼梯上响起了盛罡跌跌倒倒的脚步声,阮湄急忙关上门离开。 康康的手无力垂落,他依旧望着天花板发呆,可眼眶里的泪水却随着阮湄叫苦不迭的哀求声落个不停。在这个浑浊的夜晚,日复一日地上演着孽缘的轮回,仿佛是童话故事里最简单的恶有恶报。 这是她的报应。 半夜,盛罡终于疲惫无力地睡去。 阮湄托着遍体鳞伤的身子蜷缩在康康的房间里,紧紧握着儿子的手,低垂着头忍着眼泪。 直到她的手机忽然震动,阮湄才缓缓抬起头来。 手机刺眼的亮光照亮她浮肿的双眼,一封短信让她心脏瞬间麻痹—— “你的酷刑即将到尽头,只要替我完成一件事。” 第五百七十九章 掌控一切的男人 第二天,盛凯锋刚从会议室里出来,一路和佟武商量着什么,完全没留意在过道里站了整整两个小时只为了等他的舒怡。他就像是一阵风从舒怡的面前掠过,甚至不屑撩动她的发丝,让女人在见到他之后流露而出的笑容僵硬在唇角成了摆设。 “……凯锋……” “这个报表必须尽快给我,虽然市场到现在还没有波动但我们必须走在市场的前面。” “我明白,盛总,还有这份文件……” 舒怡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走进盛凯锋的办公室,她刚想要跟进去,一直拦着她的秘书又挡住了她的路。舒怡咬着牙很不甘心,她已经站在这里两个小时没有地方坐一坐,难道还不够诚心吗? 舒怡也不乐意搭理这位软硬不吃的秘书,不想再浪费自己的唇舌了,好在这个时候佟文从电梯的方向走来。舒怡仿佛是见着救世主似的,顾不得佟文正在和什么人说事,直接走上去神色肃冷地开口道:“我要见凯锋。” 佟文怔了怔,才接过同事的文件领着舒怡到了另一头,“舒小姐怎么会找来这里?” “总之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凯锋。”舒怡瞪着佟文,语气生硬,“无论如何。” 佟文看着她手里拎着保温饭盒,思忖片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秘书办。 “盛总的会议结束了吗?” 刚刚拦下舒怡的秘书低声回道:“刚刚结束,还有……舒小姐已经等了两个小时。” 佟文点点头,看向舒怡后径直敲门进了盛凯锋的办公室。 舒怡顺了顺自己的卷发,局促不安地轻咳着嗓子,没过多久佟文便出来请她进去。 “凯锋……”舒怡露出自己对着镜子练了许久的完美笑容,并不在意佟家兄弟在场,“你肯定还没吃午饭吧?我亲手做了你爱吃的家乡小菜,食材全部都是今天最新鲜的,你尝尝,如果好吃下次我再做给你吃。” 说话间,舒怡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打开饭盒,布下筷子,一时间菜香四溢。 佟家兄弟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否应该离开。 “盛总,我们……” “你们留下。”盛凯锋说得干脆利落。 舒怡的双手微顿,抬头盈盈笑道:“真是不巧,我没有来及准备你们的饭菜……” “给他们吃就好。”盛凯锋清冽的眼眸深处仿佛没有丝毫光亮,“我不会吃。” 佟家兄弟尴尬地对视一眼,这……实在不好下台吧? 佟武看向盛凯锋的脸色,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只有硬着头皮,谁叫他是长兄呢。 佟武走到舒怡面前,她手里还捧着盛着鸡汤的碗,僵硬得像是石雕似的。 “舒小姐……”佟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踟蹰地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找我有事?”盛凯锋看向手表,“我五分钟之后还要见个客户。” 佟文一惊,急忙在平板上确认行程唯恐是自己记错了,不是一个小时后才见客户吗? 舒怡咬了咬唇,强拧着微笑放下汤碗,“凯锋总是这么忙,身体怎么能行呢?瞧瞧,水杯也空了,都不知道秘书是做什么的,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不用。” 舒怡的手刚伸来,却只能僵硬在空气里,又急忙赔笑道:“如果是我做的不好吃,那……” “舒小姐。”盛凯锋淡漠地看向她,那目光像是极地的冰雪在堆积,“你只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舒怡垂下手,眼里溢出一抹苦涩,“看你这样的态度,是从此后都和我划清界限吗?” “我认为你与我本来的关系界限就很清晰,舒小姐。” “盛凯锋,原来你也是这么一个厚脸无耻的男人!”舒怡彻底卸下伪装,嘴角的笑容退去后在眼底清楚地浮现出厚重的眼袋,憔悴又苍老,像是心里堆积的怨恨和愤怒都堆积在了眼里,“五年里,没有叶梓允的五年里,难道不是我陪你度过的吗?” 盛凯锋清冷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和情绪。 舒怡却已经怒火攻心,想着网络上的各种言论,她更是气得一掌拍在盛凯锋的办公桌上,恼羞成怒地低吼:“所以现在叶梓允回来了,你当垃圾似的一脚将我踢开?哪怕没有感情,难道一点人情都没有吗?你……难道只是在单纯的利用我吗?” “舒小姐,如果你要将这五年里你主动与我接近可我再三拒绝你的事实,说成我对你的利用,那么我建议你好好翻翻新华字典,什么叫做利用,并且好好想一想,究竟是谁在利用谁。” “盛凯锋啊,我们之间是有婚约的啊!” “我和阿允之间还结过婚。” “……” “并且,舒小姐,你用来对付霍立昕的那一套都拿不下他,你认为故技重施能拿下我吗?” “你……” “是的,舒小姐。霍立昕将当年你和他的事,都和我说了。”盛凯锋叹了一口气,眼里却没有任何无奈与烦恼,只是清贵地看着她,用一种她穷尽一生也触摸不到的高姿,冷冷地看着她,“请你以后不要再搅乱我和阿允,那么你还可以一直做你的服装设计师。” 舒怡浑身一僵,竟没有想到盛凯锋会用这种事来威胁她! “你不会。”她拼命地想要稳住自己的气势。 可人人在盛凯锋面前,都会被他天生的某种犹如君王的高冷气场所镇压,她更不会例外。 “那么你可以试试,舒小姐。” “……”舒怡一时间竟被盛凯锋目光中流露出的凶意所惊惧。 那样冷冽又嗜血的目光是她从未在盛凯锋身上见过的,此刻的他就像是浴血奋战的将领,见惯了生死,见惯了厮杀,对这一切早已淡然泯没,以至于从这种毫不在乎的淡漠中绽放出另一股强大的力量。强大到,仿佛他能掌控一切。 不可玷污、不可招惹也不可挑战。 舒怡艰难地吞咽着吼中的硬物,看着盛凯锋良久也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起身离开。她就像是块背景板,僵硬地立着,所有人都无视她的存在,他们说话,他们离开,而她只是空气。 舒怡暗暗咬紧牙关,捏紧双拳的指甲嵌进肉里,心虚如惊涛骇浪翻涌,可她的嘴角却依旧努力维持着她最完美的笑容,“好。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她幽幽地转身望着盛凯锋的背影,冷笑,“我要你的公关解决现在网上对我的负面评论。毕竟,这会对我的生意造成影响,也就是对你的生意造成影响。虽然服装品牌的收入对你来说是凤毛麟角,但是它毕竟是你母亲的心血,你也不想它毁在我手里吧?” “舒小姐。”盛凯锋微微回头,余光瞥向她,“我不喜欢被人威胁,也不喜欢和人谈判,更不喜欢有人以我心爱之物来制约我……所以,你实在应该看看今天的早间新闻。” 舒怡的脑袋刹那间一片空白,她不知道盛凯锋做了什么,却感到发自灵魂深处的惧怕! 那种绝望的、冰冷的惧怕,好像整个人生从此只剩下一片空白…… 第五百八十章 梦中的情人 窗外的鸟叫声悦耳动听,可坐在窗前的小男孩却呆滞地面无表情。 阮湄在康康的卧室里打点着,房间整齐又干净,一尘不染。玩具箱里的玩具几乎没有被动过,阮湄知道自己的孩子从来不玩这些,却总是喜欢安静地坐在窗前在画纸上用五颜六色的画笔随意涂抹,却又看不出画的什么。 阮湄抿着薄唇在康康的面前半蹲望着他,紧紧握着孩子的手,“今天妈妈不能陪你玩了。” 专注望着窗外的孩子似乎根本听不见妈妈的声音。 阮湄哽咽着咽下吼中的硬物,嘴角强拧出笑意,“康康,你还记得妈妈经常对你说的话吗?”阮湄抬手温柔地爱抚过男孩的短发,却在指尖触摸到他的脸颊时,心头像是一张纸被人揉成一团,汹涌的一股酸意涌上鼻头,骤然红了眼眶,“妈妈什么都不求,只求你在一个美好的家庭里健健康康长大……” 泪水潸然而下,阮湄匆匆收回手擦去脸上的泪痕,又紧紧握住康康的手。 那化不开的愁苦在温热的掌心显得格外冰冷,泪水的湿润惊得康康的手微微颤抖,眼底匆匆闪过一丝白光,还来不及捕捉又熄灭在风里。 阮湄起身吻在康康的眉心,抖动的肩头犹如她抽泣的声音,“记住妈妈的话……妈妈爱你……”风拂过院子里杂乱的野花,像是她杂乱纷芜的心绪。 起身离开,关上房门,阮湄的眼泪才终于肆无忌惮地落个不停,直到楼梯上传来响动,她才急急忙忙抹掉泪花,深吸一口气迎上去,只见家里唯一的保姆正端着早餐走来。这是盛罡答应阮湄的条件,在阮湄嫁进盛家又备受虐待的那天。 “老爷……走了吗?”阮湄心知肚明还是再三确认。 盛罡自从被盛凯锋彻底扫地出局后,一无是处,没权没钱,倒是沦落与烟酒棋牌为伍,每天一大早就会出门,大半夜回来,喝醉了就拳打脚踢,没有一天是例外。保姆住在保姆房里,当然知道阮湄的境况,平日里也是处处小心翼翼,几次要离开,都是阮湄跪着求她,毕竟康康需要她的照顾。 “诶,早走了。” 阮湄点点头,郑重其事拜托保姆照顾康康后,她回到房间,换了一身最好看的大红色的露肩裙,脖子缠绕的丝巾遮住了男人的十指印,还特意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完美无瑕地遮盖了脸上的淤青和伤痕,卷发棒处理过后的卷发遮住了微微看得出发肿的脸颊,腿上一层肉色的丝袜让淤青也没那么明显。 准备妥当之后,阮湄预约的出租车也到了门口。 她戴上墨镜,一如往年那般趾高气扬地出了门,她不允许任何人看出她的破绽。 “去哪儿啊?”上车后,师傅侧头问。 阮湄勾了勾唇角,“yuri中国。” 与此同时,sam揪着霍立川的衣领从辖区派出所里大步走来,明晃晃的阳光下两人的脸色都很不好,霍立川脸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止了血但还是触目惊心。sam直接拎着他走向停车场,然后随手一甩,霍立川打完架腿上也有伤站不住,迎面扑向一辆黑色的轿车。 不等他站稳,sam冲上去抓着他冷笑道:“你除了添麻烦你还会什么?” 霍立川满不在乎地笑着,双手搭着他的胳膊,“你也想打我吗?来啊……” “你以为我不敢吗?”sam龇牙咧嘴。 霍立川依旧不怕,嗤笑道:“你当然敢,你是谁啊?你什么不敢?除了我哥,只有你敢。” “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自甘堕落到这种地步,你以为她会内疚会重新和你在一起吗?”sam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你清醒吧!五年……还不够证明她就是个贪慕虚荣利用你的女人吗?” “如果她真的贪慕虚荣,以我的身份,那个老头能给她的,我什么给不了?”霍立川微皱双目,玩世不恭的神色突然变得冷冽锐利,双手紧紧抠着sam的手背,“现在那老头一无所有,她不也没有离开吗?她真的贪慕虚荣,这个时候更该来找我!” “你想要我说她和盛罡是真爱吗?” “……不是真爱,不是贪慕虚荣,肯定有别的原因!” sam咬紧牙根,无话可说地松了手,拉开车门,“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闭嘴上车!” 不再搭理霍立川,sam绕过车头自己上车。 霍立川没办法,浑身是伤,又被关了一晚,只有上车。 “你闯下的祸,张律师会帮你处理,只求你省点心。” “现在回哪?” sam发动车子,“大哥已经在公司等你。” 霍立川撇撇嘴,一路沉默。 黑色的车子穿梭在川流不息的车海里,阳光勾勒出车身流畅顺滑的线条,很快在公司外停下。霍立川解开安全带下车,看了眼大厅,突然抓住sam,哀求道:“我能不能先回家啊?” “为什么?” “在这里被大哥教训很丢脸啊!你也知道我大哥他……” “知道什么?”sam拨开他的手,“你胡作非为的时候怎么没有一个怕字?” 霍立川紧抿着双唇,耸拉着头,乖巧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里是上班的地方,不是你寻欢作乐的烟花场,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还要怎样?” “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吗?是谁到我大哥面前告状的?” “你动静这么大,还需要有人告状?” “我看是你故意把动静搞大的……” “霍立川。” 风里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似有似无,像是在每个夜晚出现在霍立川梦里的那抹背影。他徐徐回头,立在风中的女人笑脸如花,飞扬的发丝像是那失眠的夜色下朦胧的月辉,看得见却怎么都握不住。 霍立川木讷地站在原地,他看着阮湄眼里的笑容,可他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sam皱眉,不解为何阮湄会出现在这里,余光却瞥见站在大厅里的霍立昕。 他是和阮湄一块儿的吗? sam疑惑地看向阮湄和霍立川,知趣地离开,风中只留下两人四目相对。 阮湄上前,站在霍立川的面前,嘴角上扬着清浅的笑意,“好久不见。” 霍立川咬牙看向虚无的空气,讥笑,“开场白难道不该是‘你伤的严重吗’?” “为什么呢?”阮湄像是才注意到他脸上的伤,惊讶得夸张,努力掩饰着她的真心,“你真的受伤了啊?伤的严重吗?” “算了。”霍立川叹了口气,“不用这么做作地假装关心我。” 阮湄握紧手,指甲掐入肉里却依旧笑得温柔,问出了一句真心话:“你过得好吗?” “不用说,你这一身就看得出你过得……很、好!”他咬重了尾音,牙齿像在磨东西。 阮湄嘴角的笑意微颤,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心脏像是两条铁链搅和在了一块儿,痛不欲生,却仍然强迫自己假装镇定地笑着,她从来没觉得原来微笑竟是世上最艰难的一件事…… 第五百八十一章 找你,是为了绑架你 “至少我也该恭喜你。”阮湄双手抱臂,想要掩饰完全不受控制颤抖的手。 霍立川抹了抹嘴角,好笑地哼了一声,“恭喜我遍体鳞伤?” “听说你最近和廖家的小姐走得近,有结婚的打算?” 霍立川眸色微沉,眼底匆匆闪过一丝苦涩,“你在意吗?” 阮湄抿着薄唇笑道:“反正结婚别忘了我,我肯定会给你包全场最大的红包!” “……这就是我们的交情?”霍立川讥讽地挖苦。 阮湄耸耸肩,“要不然呢?啊……你不会说你到现在还在等我吧?” “……难道不可以?”霍立川变得认真。 阮湄笑得妖娆,撩拨着秀发,“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是你的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只不过,就算你等我等到海枯石烂,爱我爱到肝肠寸断……”她略略一顿,眸色里讥笑的意味更浓,“我和你还是陌路人。” 霍立川咬紧牙根,双手叉腰,游走的视线和紧抿成缝的双唇在掩盖他的心酸,千言万语涌在喉咙,此时此刻,似乎也失去了意义。他上前握住她的手,不是很用力却又很紧,炯炯的目光逼迫阮湄不得不正视。 “告诉我……”霍立川压低声音,“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 “相信我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你,一切都不算迟。” “……” 阮湄极力掩饰的真情在眼眶里翻涌成了泪花,她不能再面对,否则她的防备将会不堪一击。阮湄用力推开他,满不在乎的笑道:“你有没有能力都和我没有关系。我现在很快乐、很幸福,所以请你收回你的话。” “阮湄……” “还有,我和你之间……一切都已经迟了。” 霍立川的心咯噔一跳。 阮湄重新戴上墨镜,艳丽的红唇妩媚地冷笑,“我们就不该认识。” 风吹过她的秀发,发丝随着女人擦肩走过霍立川的身子轻轻扫过他的脸,若有若无。 霍立川突然拉住她的手,咬牙低问:“你后悔了吗?” “如果你是问我是否后悔爱上你……”阮湄冷傲地瞥向霍立川,回答得斩钉截铁,“是,我很后悔自己爱上你……也很后悔自己遇见你……和你有关的事都是错误、是累赘……” “……” 霍立川目瞪口呆,眼睛迷茫又苍白地盯着地面,无力的手垂下,阮湄毫不犹豫地扬长而去。哗啦一声响,不知道是谁的心在这一刻支离破碎。霍立川脚下踉跄地倒在车上,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将他烤焦成枯木,心死得毫无余地。 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墨镜隐藏保护下的那双妖娆的眼睛,此刻早已红透。 两行泪水无声滑落阮湄的脸颊,她招手拦停一辆出租车,着急地上车根本不敢回头。 “一直往前开……只要不回头,一直……一直开下去……” 司机好奇地看了眼她,没说话,迅速踩下油门。 阮湄摘下墨镜,所有的爱恨和思念在这一刻如洪水绝提,泛滥的泪水几乎淹没了她的呼吸。在陌生又封闭的出租车里,她再也忍不下去,嚎啕大哭,只留下车外的人,在另一个世界,泪如雨下。 sam不知所措地看向霍立昕,“要不要……” “看着他,让他一个人好好反省。” 霍立昕淡漠地转身离开,sam点点头,只有远远地望着蜷缩着蹲在车尾哭嚎的霍立川。 中午的太阳毒辣地炙烤大地,天地间恍若蒸笼似的煎熬。 叶梓允在办公室里扇着扇子,额头是淅淅沥沥的热汗,敞开的窗户完全吹不进来一丝风。 “热死啦!这个空调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坏了?还要多久才能修好啊?”助理不停地抱怨,可是前来维修空调的空人却说短时间内还修不好。这样一来,办公室里还有谁能心无旁骛地工作下去呢? 叶梓允看了看时间,“这样吧,我们去大家常去的那家咖啡馆办公好了。” “真的可以吗?”助理的双眼直冒光。 “当然,我会向上头说明情况,大家先收拾过去吧。” “谢谢yedda姐!” “果然yedda姐最好了!” “yedda姐,你这么善良,难怪会有这么好的姻缘啊!” “……”呃,叶梓允好笑,这是两码事啊。 她留在最后向上级请示得到批复后才离开办公室,静静地等待着电梯。 只是当电梯门终于打开的那一刻,叶梓允却顿住了脚步,叶梓允没有想到居然是她! “我是来找你的。”阮湄踩着高跟鞋走向叶梓允,“方便聊一聊吗?” 叶梓允镇定从容地看着她,五年来,这还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咖啡馆一楼大厅,叶梓允和阮湄相对而坐。 “你们办公倒是挺自由的。”阮湄看着二楼,刚才她们一进来,上面就有人向叶梓允打招呼,她收回目光,久久地凝视着叶梓允的眼睛,“而你,也比我想象中……活得更好。” 叶梓允双手捧着咖啡杯,看着杯面浓郁的光泽,“你找我只是说这些?” 阮湄勾唇而笑,呷了口手中的冰咖啡,“找你,是为了绑架你。” 叶梓允双眉微皱,“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现在告诉我,你要绑架我?” “对。”阮湄双手紧握放在桌上,盈盈笑道,“而且还会撕票。” “……”叶梓允抿了抿红唇,“既然你告诉我了,就代表你根本不会这样做。” “不要这么确定。”阮湄撇撇嘴,“毕竟我也不知道你的答案。” “什么答案?” “你的这个答案,会直接关系你的结局,也就是我会不会绑架撕票。” 叶梓允挑眉,“说清楚。” 阮湄笑了笑,看向二楼。 叶梓允原本以为她是在看自己的同事,可当她顺着阮湄的目光看去时,才知道她看的是电视里正在重播的新闻。叶梓允本来没在意,可当新闻里提到舒怡和盛世集团的名字时,她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原来盛凯锋以他母亲的服装品牌为名,成立了一家大型服装公司,并且收购了国外许多著名的国际大品牌,如此,盛凯锋高薪聘请专业管理人员对公司进行管理,原本对枫叶服装品牌掌握绝对控制权的舒怡沦落成了一名普通的服装设计师。 叶梓允很清楚舒怡的脾气,她答应就必须听从他人的命令,低声下气,这一定会要了她的命;可如果她辞职离开,那么她彻底失去服装设计师的资格,毕竟以盛凯锋的势力,想要在国际上封杀一个服装设计师,易如反掌。 “这就是她不够聪明的下场。”阮湄冷笑。 叶梓允收回目光看着她,“所以,你想说你比她聪明。” “当然,五年前的经验教训,我清楚知道不该得罪谁。” “直说吧,你到底有什么要求?” 第五百八十二章 又要不辞而别吗? “这份文件没什么问题,你可以拿给yedda姐了。” “好。”新来的女职员接过浅蓝色的文件夹,正要转身下楼时,却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还有问题?” “……不、不是……”女职员指着叶梓允的位置,“yedda姐走了。” 其他员工这才抬头望去,服务员正在收拾空无一人的咖啡桌。 “你们有谁注意到么?yedda姐什么时候走的?” 助理掏出手机拨打电话,“yedda姐的手机也关机了,会不会和她的朋友一块儿离开了?” “那个人……好像不是yedda姐的朋友吧?我看yedda姐和她说话,脸色一直都很不好。” “是啊,我看那人几次抓住yedda姐的手,yedda姐都打开了。” 助理隐隐感到不安,“如果不是朋友,那yedda姐现在在哪里呢?” 华灯初上,忙碌了一整天的工作随着夜幕也拉下了帷幕。 盛凯锋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城市繁华的霓虹照亮他深邃的面容。手机听筒里依旧是冰冷的程序声,一遍一遍重复对方的手机已关机。这让盛凯锋的眉头紧紧拧成一团,他和叶梓允约好一块儿吃饭,可从傍晚开始,她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他联系过孟倾,孟倾却说家里只有他和苏白,叶梓允并没回来,也没联系过。 这种感觉,逼得他抓狂! 五年前她不辞而别的时候也是这样,手机关机,直到最后成了空号,难道她还想离开? 想到她离开后自己的绝望,一种从灵魂深处渗透而出的恐惧叫他额头蒙上毛毛的汗。 虽然很不乐意,但是或许是和那个人在一起? 盛凯锋盯着霍立昕的名字看了许久,才终于摁下绿色的按钮,电话很快接通。 “盛总居然会给我打电话?” 霍立昕端着威士忌酒杯坐在躺椅上,看着面前一幅许多年前画的叶梓允的肖像画。 “阿允和你在一起吗?”淡漠的嗓音里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急躁。 霍立昕顿了顿,杯中的冰块碰撞在一块儿叮咚响,“你什么意思?” “到底有没有?” 霍立昕神色肃冷地坐直身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允儿不见了?” 盛凯锋皱皱眉,他听出了霍立昕的语气,不是假的,心里的大石刹那又重了几分。 “一直联系不上。” “你今天和她本来有约?” “对。” 霍立昕的心刹那空得像是被人摘走了似的,他了解叶梓允。她那么在意那个男人,不可能忘记和他的约会,也不可能这样凭空消失。他搁下酒杯迅速站起来,“我先和山亭、sam联系。” 话音未落,电话已挂。 盛凯锋已经想不出来叶梓允还会在哪里,恐慌和惧怕竟然比五年前还要强烈! 他立即从通讯录里找到叶梓允助理的号码,手竟然紧张地发颤,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而此时在家里上网的助理却被电话里传来的盛凯锋的声音惊得面红耳赤,“……你……真的是盛总?怎么会有……会有我的号码?”这感觉就像是彩票中了大奖啊! “阿允下班了吗?”盛凯锋努力想要自己的声音平静。 助理兴奋地紧紧捂着红唇,蹦来蹦去,却在想到叶梓允后,笑意和兴奋都荡然无存。 “yedda姐……还没有回家吗?” “什么意思?”盛凯锋听到她的话,心里已凉了半截。 “今天我们在咖啡馆办公,yedda姐午后就走了。” “她一个人?” “不,还有个女的,我们以为她们是朋友,可……后面看起来又不大像。” “你认识那个人吗?”盛凯锋紧紧追问,一颗心揪得越来越疼。 “本来不认识,可我觉得眼熟,刚查了新闻,是……” “舒怡?” “不是,是……是……盛总的后妈。” 盛凯锋双眸一怔,立刻挂了线,马不停蹄地联系阮湄,果然她的手机也无法接通。 五年来阮湄被盛罡折磨得够呛,所以盛凯锋对她根本没有上心,她这次又想做什么? 盛凯锋恼怒地一脚踹翻小圆桌,巨大的动静惊动了办公室外的佟家兄弟。 他们赶来时正好看见盛凯锋迎面冲来,煞气逼人,佟家兄弟当即知道出事了。 “少爷……” “联系我们的人,阿允失踪了。” “什么?!”佟家兄弟目瞪口呆,如雷轰顶。 “佟文你去查看阿允上班的写字楼对面那家咖啡馆和街道的监控画面,佟武负责调查阮湄的行踪,任何蛛丝马迹的线索都不准给我放过!” “是,少爷!”两人领命后迅速行动。 盛凯锋咬牙冲出写字楼,上车后直奔城中心最繁华的一家会所。 如果要说阮湄带走叶梓允的好处,他能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盛罡。 他的野心、他的贪婪、他的残酷、他的暴戾,随时都会对叶梓允下手。 盛凯锋踩死油门,他绝对不会让自己母亲的悲剧再在叶梓允的身上上演! 霍立昕挂断盛凯锋的电话,正要联系叶山亭时,玄关倏尔传来密码锁开门的嘀嘀声。 他循声回头,碎花的裙摆摇曳在转角,舒怡换了拖鞋,款款朝霍立昕浅笑走来。 “你?” “如果你不想我出现,应该换个密码,不是吗?” 舒怡随手将包搁在沙发头,自己也抚了抚裙子坐下,仰头笑着,“有酒吗?” 霍立昕抿着薄唇走向卧室,“我要出门,你不能待在这里。” “出门?约了谁吗?” “与你无关。”霍立昕出来,修长的手指点击着屏幕,给sam传了简讯。 舒怡浅浅笑着撩了撩长发,低眉理着裙摆,“或者,我说我来找你,是为了叶梓允的事,你也许就不着急出门了。” 霍立昕的脚步微顿,皱眉,“你想说什么?” “还是那句话,只不过这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舒怡笑的清冷,眼里似乎闪着寒光。 这样的她,是霍立昕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陌生,还有几分危险。 霍立昕把手机揣回裤兜,在舒怡的对面坐下,“什么机会?” 舒怡笑得意味深长,幽深的眼眸望向窗外的夜色,“我今天无意看见阮湄带走了叶梓允。” “阮湄?”霍立昕不解,居然是她?! 舒怡挑眉点着头,“不错,当时叶梓允是昏迷的,应该是被阮湄强行带走。” 霍立昕脸色煞白,腾地一下站起来怒吼:“你早知道为什么现在才说?” 舒怡面不改色地笑着,从容不迫地抬眸,“我和她的关系,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她在哪里?” “知道。” “告诉我!”霍立昕一个箭步逼迫到她面前。 舒怡却依旧浅浅地笑着,笑得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情感,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第五百八十三章 永无休止的噩梦 黑夜深深,像只蛰伏在天穹的怪兽,闪烁的星星是它的眼睛,将世间百态窥探无余。 阮湄孤灯孑影地站在码头,密密麻麻的大型仓库在夜色下如重重叠叠的群山压抑在她身后。她看了眼时间,滴滴答答的秒针就是手表的心脏,一旦停止,那么时间也会终止。阮湄叹了口气望向远处浓黑的迷雾,那里仿佛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倏尔,死寂的风里传来高跟鞋的哒哒声,在四下如鬼魅似的回荡。 阮湄徐徐抬头,看着一袭碎花裙子从雾中走来,昏黄的灯光拉长了她的影子。 舒怡冷笑着站在阮湄的面前,像开在山头绚烂却有毒的罂粟。 阮湄面无表情,妖艳的红唇却在夜色里美得诱惑,像是妖娆婀娜的美人蛇。 “原来是你。”阮湄的声音轻盈地飘散在风中。 舒怡挑眉,“难道你还很失望?” “不,我只是想,你既然以真面目示人,看来我凶多吉少了。” 舒怡忽然仰头大笑,“看来,你比叶梓允那个丫头有自知之明多了。” “当年在警局保释我的人,也是你。” “不错。”舒怡得意地昂着头,“如果不是我,那个时候你已经死了。” 阮湄嘴角抽搐,寡淡的眸色看不出她的思绪,“把我关在小黑屋,电击我的人,还是你。” “当然。”舒怡毫不回避,“我雇了些人,他们手法相当专业。毕竟要利用你之前,得好好驯化你,保证你听我的安排才行啊。我待你也不差,知道你爱钱爱权,特意撮合你和盛罡,让你不用操心孩子的生活费。” 阮湄暗暗握紧拳头,牙关紧咬,憋得心口烦闷,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以为你会是最了解我的人。”舒怡皱眉摇着头,“毕竟我们很像,境遇也很像。” “爱情和婚姻,不是靠你这种手段能得到的。” 舒怡好笑地仰头,“别把自己撇得这么干净,你做过的事也不少。” 阮湄皱眉看向汹涌的海面,“按照你的吩咐,叶梓允被关了起来。” “哦?”舒怡若有所思,“我记得我的命令,是让你杀了她。” 阮湄瞪着她,“你说过,我比叶梓允聪明,所以怎么会如此轻易自掘坟墓?” “什么意思?” 阮湄浅笑,“叶梓允被关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你杀了我,那么你永远不会知道。” “你没有按照我说的地点去做?”舒怡脸色铁青。 风吹过头顶那盏咯吱咯吱响的古老街灯,摇晃的灯光下两个女人的脸在光影交错间扭曲。 霍立昕赶到早前舒怡告诉他的地点,那是郊区废弃的厂房,神秘又阴森。 刺眼的手电筒灯光照亮了厂房的每个角落,但都没有找到叶梓允。 是舒怡骗了他,还是阮湄已经得到风声转移了叶梓允? 霍立昕还没有得出答案,耳边却由远及近响起了警笛声。 很快,红蓝色的亮光迅速充斥着整座厂房,强烈的白光照亮所有的细节。 霍立昕睁不开眼,只能抬着胳膊挡在眼前,可冲在最前面的特警却迅速制服他。 场面一度混乱。 “放手!你们无缘无故做什么?”霍立昕怒吼。 警察中有人走来,“我们接到报案,说这里有人非法绑架拘禁女性。” “……”霍立昕皱眉不解,来不及辩解却被硬生生地扣上手铐押上警车。 码头的仓库,夜色静谧,风里湿润的腥味越翻越涌。 “……哈。”舒怡不屑地挑眉讥笑,“收回我说你聪明的那句话,看来你也笨的可以。” “……” “既然是只有你知道的地方,那么你死了,没人能找到她,她也会饿死,对不对?” 阮湄脚下一个踉跄,看向舒怡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警惕,“你一开始就打算利用我杀了我。” “虽然你擅自改变我的主意,害我一箭双雕的计划泡汤一半,但至少还有一半。”舒怡撇着嘴,微眯着双眼,冷傲地盯着阮湄,“只要你死了,叶梓允也就死了,不是更简单了?” “看来你是忘记自己为什么来见我了。” “啊,你是说,你短信中提及的,你知道盛凯锋和叶梓允之间最大的秘密。” “不错。” 舒怡低眉莞尔,好笑地摇着头,“既然叶梓允必死无疑,什么秘密,又有什么用?” “你想要取代叶梓允在盛凯锋心里的地位,让叶梓允在地球上消失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一步,你应该是要盛凯锋心中的叶梓允消失才对。而这个秘密,盛凯锋不知情,是叶梓允对他撒的谎,一旦暴露,盛凯锋心里的叶梓允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舒怡将信将疑,思忖片刻后问道:“什么秘密?” 阮湄轻笑,“明知道你想要我死,我还会把保命符交出来?” “好,我答应你,送你和你的儿子远走高飞,永远离开。” “这个条件已经不能满足我了。” “你到底想要怎样?”舒怡有点着急。 阮湄看在眼里,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走上前,一步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舒怡没有防备,她胜券在握,她轻信阮湄什么都不敢做,她笃信自己操控了阮湄五年,她才是阴谋的操控者,她知道阮湄为了孩子不敢死,可是她错了。 就在阮湄步步逼近的最后一步,就在舒怡想要开口的那个瞬间,阮湄像是疯子似的扑向舒怡,抓着她的胳膊,揪着她的长发,两个人嘶喊着扭打挣扎,舒怡还是无力地被阮湄挟持着步步逼向海岸。 海浪咆哮,劲风如刀,阮湄如同站在悬崖的边缘,进一步退一步,都是万丈深渊。 “你疯了吗?阮湄!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个应该问你啊!想要杀了叶梓允和我的人是你,五年来一直让我和孩子备受折磨的人是你……我等到今天已经等得太久!什么秘密,都只是我安抚你的借口!我怎么能让你先出手呢?”阮湄狰狞地仰头大笑,“自己乖乖地跳下去!让这一切都结束吧!海浪归于平静,风归于温柔,让我孩子的生活从此摆脱你这个魔鬼!” “是盛罡!是他虐待你们,和我无关!” “是你把我们推入了地狱,既然你不乐意自己跳,好啊,我帮你!” “不……不不不!你不敢……你不敢!” “那我们试试!” 呼啦一声剧烈地闷响,是浪头碎在岸边的声响。 飞溅散落的浪花,不过一场脆弱不堪的生命。 黑色的悍马在夜色下几乎融为一体,那声刺耳的急刹在路面留下深沉的刹车痕迹。 盛凯锋和叶梓允同时从车上冲下来,穿过迷雾赶到那盏咯吱咯吱摇晃的路灯下,眼前的画面叫他们措手不及——阮湄抓着舒怡的胳膊跌坐在地上,舒怡毫无意识地侧倒,看不出是死是活。 “报警吧。”阮湄幽幽地抬眸,“结束这场永无休止的噩梦……” 第五百八十四章 真相往往都在言语背后 两个小时前,黑色的悍马像是巨大的鲸鱼穿梭在城市的灯海之中,沉甸甸满是盛凯锋的怨恨和着急。刺眼的红灯更让他怒红了双眼,车子没有减速,连闯了好几个红灯后,最终是被人行道上过街的拥挤行人逼停,盛凯锋当即砸着方向盘,恨不得当成直升机飞过去。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也许是佟家兄弟的调查有了线索,盛凯锋立即接通电话,“找到了?” “泰青南路137号7栋702,钥匙在地毯下。”咯哒一声,电话已断。 盛凯锋茫然地盯着手机屏幕发呆,阮湄的名字在电话挂断后的一秒钟后同样消失。 身后的汽笛声不绝于耳,频频催促,盛凯锋这才看向十字路口的绿灯,迅速踩下油门在下一个街口调头驶向和会所完全相反的方向。避开大道的红绿灯,悍马在小街小巷里如猎豹似的灵活奔跑,终于赶到电话里阮湄所说的地址。 一栋寻常的老小区,开放式的院落,四通八达的路,没有监控,没有门卫,的确很适合藏人。盛凯锋的车停在街边,顾不上是否是陷阱,迅速奔上楼,仓促地用钥匙开了锁,房间里灯火通明,叶梓允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正瞪圆了眼睛望着他。 那样一双泪盈盈的双眸,看得盛凯锋如痴如醉。 解开叶梓允嘴里绑着的白布,割断她双手和双脚上的透明胶,盛凯锋立刻紧紧抱着她,像是绝望至死的人终于找到活下去的希望,“阿允阿允阿允!”他重复地唤着她的名字,听着她微弱的应答声,感受她的体温和心跳,盛凯锋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阮湄……”叶梓允皱眉从盛凯锋的怀里支起身子,“你见过她吗?” 盛凯锋将整件事情的前后思索了一遍,是阮湄带走的人,可又是她说出了叶梓允的位置。 她的目的,好像根本不是绑架叶梓允。 盛凯锋简单说了遍来龙去脉,叶梓允的脸色却越来越不好,握住他的手也重了几分。 “我想我知道她在哪里了……” 叶梓允的目光落在茶几上,被带来这里后她的视线只能一直盯着茶几,什么也做不了。所以茶几上的那把钥匙,想不注意都难。 那是一把保险柜的钥匙,钥匙上刻有码头仓库的logo和号码。 她迅速握在手中交给盛凯锋,两人匆匆对视一眼,已是心照不宣。 悍马再度穿梭在彩虹般的夜色中,一路驶向远方。没有了人群嘈杂声,只剩下间或的昏黄的路灯,风里的海腥味也越来越浓,急刹车后两人迅速冲出来,谁也不知道舒怡和阮湄到底发生了什么。 警局,半夜时分,却依旧有不少人忙进忙出。 叶梓允坐在办公间休息等待的椅子上,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格子间,值班的警察还在忙碌。空气里是方便面、咖啡、浓茶和香烟的混合,窒闷得令人浑身不舒服。不远处的审讯室偶尔还会传来几声低吼,让叶梓允时时刻刻警惕不安,僵硬着后背坐得笔挺。 “喝点会暖和一些。” 盛凯锋买来了热气腾腾的巧克力奶,叶梓允捧在手中,却没什么胃口。 明明是如此压抑封闭的环境,可她却觉得后背发冷,哪怕身上披着盛凯锋的外套。 “允儿!”霍立昕的声音穿过办公室,很快他也不管左右的警察赶过来,“你没事?” 叶梓允点点头,注意到叶山亭和sam留在后面和警察周旋,还有他们的律师。 “你……又是什么情况?” “舒怡告诉我一个地址,等我赶到,你根本不在,却有警察来抓我。” 叶梓允纳闷地看向盛凯锋,两人都不解。 “我本来在那边的辖区派出所,听说你在这,我立刻赶了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盛凯锋简单讲述了事情的经过,等他们赶到码头后迅速报了警,目前舒怡因为头部遭到重创而昏迷不醒在医院接受监视治疗,而阮湄正在接受警察的审讯。盛凯锋话音刚落地,审讯室的门打开,女警押着阮湄出来径直离开。 叶梓允急忙上前拦住做笔录的警察追问,对方这才合上本子说道:“她对罪行供认不讳,交出了她事前藏在现场的录音笔,她们的对话交代得很清楚。根据她的笔录,我们有理由怀疑,是舒怡指使她实施绑架,并蓄意杀人灭口后栽赃陷害霍先生。” 在场的三人都惊愕得一时无语。 在现场藏有录音笔,多年前在马赛,叶梓允曾经这样对付过阮湄。 没想到将来会有这么一天,成了阮湄和舒怡的终结。 “根据她的坦白,我们可以考虑她有自首的性质,后面交由相关部门处理。” “那我可以单独见见她吗?”叶梓允的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钥匙。 警察思索后点了点头,让他们稍等。 霍立昕终于恍然大悟,撇着嘴说道:“我现在才明白她白天来找我的原因。” 叶梓允微怔,“她也找过你?” “对。”霍立昕点头,“她来找过我,为了她的孩子。” 霍立昕想起了早些时候,yuri中国写字楼里—— 阮湄坐在霍立昕对面,郑重其事地拜托:“康康虽然天生有缺陷,但他也的确天生敏感。对颜色、对花草、对画画,他真的很有天赋。我还带了他的画,你看看……” 霍立昕翻看手里的画稿,迎面便是强烈的视觉冲击,连他也不得不震撼。 “对吧?我说的没错吧?我的康康,他是很有天赋的。”阮湄看出了霍立昕的惊讶。 他徐徐抬头,神情认真专注,“上帝关上一扇门,的确会打开一扇窗。康康对色彩比许多专业的青年画家都还要敏感,这是他的天赋。触笔自然流畅,想要表达的感情浓烈又跌宕,加以培养,将来不可小觑。” 阮湄听见霍立昕的评价后竟忍不住喜极而泣,柔和的神情下是激动与兴奋。 霍立昕从没见过阮湄这样,放下画搞,不禁问道:“所以呢?你打算做什么?” 阮湄仓促地抹掉眼泪,虔诚地恳求着,“我想拜托霍先生,将来,能不能收康康当学生?让他有机会跟着你学画画。他虽然……笨一点,反应慢一点,但是他是很喜欢画画的,而且他很乖,很单纯很善良……我……我只是希望将来他能跟着你,学会画画,也能、也能有一技之长……活下去。” 霍立昕皱眉,他总觉得阮湄的意思不想话的表面,在更深处还有着离别的意味。 秘书正好进来提醒霍立昕开会,可是阮湄迫切地需要他的回答,情急之下当着秘书的面,她直挺挺地跪在霍立昕面前,泪如雨下。如果他不答应,那么她绝对不会起来。霍立昕再三思量,看着手里出自康康的画,最后终究还是答应了。 在阮湄感激涕零地离开办公室时,霍立昕叫住了她。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今天来找我?” 阮湄顿下脚步,咬着红唇,喃喃道:“我想要他能独立地活下去,毕竟,我不能陪他一辈子。” “那么,你来只是因为你的孩子,那霍立川呢?你就没什么要说的,要告诉他的?” 阮湄叹了口气,良久才意味深长地说道:“对不起。” 第五百八十五章 我的报应和赎罪 “现在看来,她那声对不起,似乎有很多意思。”霍立昕叹了口气,留意到叶梓允紧紧捂在心口的钥匙,“这又是什么?是她给你的?” 叶梓允坐回椅子,无奈地开口,“是她早前在码头仓库开得保险柜,里面是她所有的证件、银行卡和日记本。我也是现在才明白,这个保险柜里的东西,都是留给康康的。” “不用通知霍立川?”盛凯锋看向霍立昕。 后者摇摇头,苦笑道:“白天,阮湄已经和他道过别了,那些话,看来是故意说给他听,好要他断了想念。这个时候再叫他来,也于事无补,只会让他更难走出阴影。索性,就让他误会一辈子,慢慢忘掉吧。” 三人间再度沉默,直到刚才那名警察又过来告诉他们,阮湄拒绝会见。 “什么?”叶梓允很吃惊,“她为什么要拒绝?” “她只有句话让我转告你,她说,所有该说的话,她都说完了。” “……”叶梓允闪烁着目光,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盛凯锋搂住她的肩头,低语相问:“走吗?留在这里,你也没什么能做的。” 叶梓允吞咽着吼中的硬物,不知所措间,已经被盛凯锋搀扶着离开。 霍立昕看着他们,最后只能叮嘱盛凯锋一句,“照顾好她。” 盛凯锋淡淡的“嗯”了一声,搂着叶梓允离开了警局。 叶山亭和sam见叶梓允的脸色很不好,才走到霍立昕身边,“事情怎么会和舒怡有关?” 霍立昕皱眉看向sam,“立刻通知裴安和顾非着手调查,必须赶在警方前面。” “好。”sam应下,“可是霍立川那边……” 叶山亭幽幽地开口:“他明天一早的飞机回美国,这件事,他不知道的好。” 霍立昕没有异议,紧跟着离开。 停车场,盛凯锋为叶梓允拉开车门,她始终显得心不在焉,坐在车里也显得闷闷不乐。 盛凯锋关上车门,俯身替她系好安全带,在眉心间轻轻一吻,“所幸只是虚惊一场。” 叶梓允垂下暗淡的双眸,“我现在不想回家,这个样子,小时光和暖暖看到了都不好。” “你想去哪里?” 叶梓允炯炯的目光看着他,“主宅。今晚阮湄不可能回去,盛罡一气之下肯定会拿孩子出气,康康……已经不适合再留在那里了。” 盛凯锋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在码头的时候,我已经叫佟文去接孩子了。” “佟文?”叶梓允有点担心,“康康不认识他,会和他走吗?” 盛凯锋握紧叶梓允的手,很用力,“康康的保姆,是我推荐去的。” 叶梓允恍然大悟,“那现在他们在……槐桐路的别墅?” “那里不安全,我担心盛罡找麻烦,所以安顿在了军属大院。” 那个地方有士兵站岗,的确不是盛罡这种人随便能闯入的。 叶梓允松了口气,“你那位军人朋友不介意吗?” “我们交情很好。”盛凯锋又摸了摸她的头,浅笑着安慰她宽心。 悍马终于驶出了市区,车窗外的景致一闪而逝,叶梓允心里却始终沉甸甸的。 “你一直都知道阮湄在盛家的生活?”她扭头问着。 “对,我知道。”盛凯锋目视前方,“可我不能插手,也只能多关照一下孩子而已。” “五年,盛罡对她和孩子的家暴,整整五年,她为什么不离开?” “也许是不能……” 叶梓允叹了口气,看着掌心已经温热的钥匙,低喃道:“你知道她来找我说了什么吗?” 她无力地看向车窗外,那一盏盏转瞬即逝的路灯,像极了咖啡馆里那盏悬挂在阮湄身后的吊灯,以那种局外人的目光在静静俯视那些悔恨与错爱——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叶梓允目瞪口呆,打开阮湄握着自己的手,好像在听阮湄讲了个冷笑话。 阮湄呷了口冰咖啡,手心的温度冰冷得不合时节,“我很认真地拜托你以后照顾康康。” “你呢?你是他的母亲,难道想要不负责任地丢下他另寻高枝?” 阮湄嘲讽似的冷笑,眼里满是苦涩,“你这样认为很正常,在没有康康之前,我的确是这样的人。但现在,孩子是我的一切,哪怕他天生有缺陷,也是我唯一的孩子,是我的血肉!如果我要抛弃他,我又何苦等这么多年?我不是不负责任,是我没能力。” 叶梓允微眯着双眸思忖她话里的意思,却见阮湄摘下脖子上的纱巾,男人又肥又粗的手指印触目惊心。叶梓允倒吸了一口气,这才认真地看着阮湄的脸,透过厚重的脂粉隐隐约约能看见淤青,还有阮湄的双臂,用过遮瑕膏的痕迹十分明显,可叶梓允却刚刚才注意到。 “是……是盛罡?”她难以置信。 阮湄捧着咖啡杯冷笑,低垂的眼里似乎有东西在闪烁,“这都是我的报应,我认了,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我不想他步上我的后路,我只想他像个普通的孩子在正常的家庭里长大。所以……”阮湄抬头凝视着叶梓允的眼睛,“我将他拜托给你,我知道以我们的恩怨,你大可以拒绝他,可……我实在没有办法……我知道你一直对他很好,因为他是你的弟弟。” “你将康康托付给我,那你呢?” “我还有许多事要解决,尤其是……害我和康康沦落至此的人。” 叶梓允皱眉,“你什么意思?难道嫁给盛罡,不是你心甘情愿的?” 阮湄笑得艰难,笑得痛苦,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相信我,就按照我所说的去做。” “我可以按照你所说的做,但我得知道你的计划。” 阮湄没有隐瞒,告诉叶梓允自己要假装绑架她,再去见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见到之后呢?”叶梓允追问,“你打算怎么做?” “用我自己的方式解决。” 叶梓允在阮湄的目光里看出了决绝,心里不由得凉了半截,“不,你应该报警。” “报警?”阮湄仰头讥笑,“我是没有资格报警的。” “难道你要康康长大之后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个杀人犯?” “……” “只要你不犯死罪,我会找好律师帮你,至少你以后还能活着见自己的儿子,懂吗?” 阮湄没有吭声,只是看着叶梓允的眼神有所动摇,儿子是她活着唯一的希望。 后来,叶梓允结账同她离开,和她一起到了泰青南路的老小区。 “你确定一定要这样做?”叶梓允尽力想要说服她,“我和凯锋可以另外想办法。” “不。这是我的报应,也是我赎罪的方式。” “阮湄……” “对于五年前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这五年里的日子,让我反思醒悟了很多。以前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掉到钱堆里了,不过,将来你会知道我这一生所经历的事情,也许你会明白,我变成那个样子,也只是为了活下去。” 叶梓允红唇微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包括现在,我也只是想要康康能平安地活下去……” 第五百八十六章 错误的时间 对的人 悍马停在军属大院里,浓郁的树影下只有几盏路灯被割碎的微光。 叶梓允陪着康康坐在卧室窗前,这个孩子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一直望着窗外不肯睡觉。 保姆在客厅同盛凯锋说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到里屋来哄康康睡觉。 叶梓允看着他,这个六岁的孩子显得不一样的老成又孤僻,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前好几个小时。她叹了口气看向保姆,“平时在家里,康康也是这样吗?” “平时都是夫人讲床头故事哄他睡觉的……”保姆显得很无奈。 叶梓允点点头,示意保姆取来康康最爱的画笔和画纸。 当康康看见眼前多出来的画笔时,终于颤抖着身子看向叶梓允,眼神空洞迷蒙得像是湖面泛着的白雾,“……妈……妈……”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很奇怪,甚至叫人害怕。 叶梓允取出画笔握在他手里,低语道:“你的妈妈今晚不能回来了,你喜欢画画,对吗?你画一幅画,等妈妈回来的时候亲手送给她,好吗?” 康康无力地耸拉下眼睑,还是一动不动,叶梓允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自己的话。 保姆叹息道:“平时他也只听夫人的,我们说什么,他都没反应。” 这话刚落地,康康忽然埋头认真地在画纸上画起来,保姆一时间竟没回过神来。 “妈……妈……回、回来……给……妈妈……”康康稚嫩又迟钝地重复着。 叶梓允摸了摸他的头,“康康真乖,姐姐陪着你,一起等妈妈。” 盛凯锋走来,站在门口,“还好吗?” 叶梓允循声点点头,嘴角噙着笑意,这孩子既然能听自己的话,那一切都好办。 “我现在出门一趟。” “这么晚?”叶梓允起身走出去。 盛凯锋揽着她的腰到客厅,“虽然阮湄将孩子托付给你,但毕竟在法律上盛罡还是他的父亲,是有权利的,所以想要康康离开盛罡,我必须去见盛罡一面。” “我陪你去。” 盛凯锋笑了,“傻丫头,留下来陪着康康吧,这种事,我一个人处理就好。” 叶梓允没有多说什么,却隐隐又能感觉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还是只能送盛凯锋出了门。 放心不下的她,最后拜托佟文暗暗跟着,这才不安地回到卧室。 打发保姆先去休息后,叶梓允一直陪着康康坐着画画。 看着康康色彩绚烂明朗,节奏轻快的画,反倒叫叶梓允惊讶。 一个六岁的孩子从小生活在家暴的环境里,竟然还会有这么纯真善美的心境。 叶梓允不得不感慨,可见阮湄平时没有少在孩子身上花功夫。 她叹了口气,看康康如此认真专注,她悄悄从包里拿出阮湄留在保险柜里的日记。 上面有一张纸条,是阮湄写的,“这已经不是秘密,也许在你看过之后再决定将来是否给康康,才是最明智的”。 叶梓允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翻开日记本,不厚不薄的一本日记,却承载了主人的一生。 原来,阮湄的母亲在十多岁的时候从农村出来到沿海打工,没有文化的她被男人骗着偷渡到美国,后来男人榨干她所有的钱离开,而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怀了孕,后来生下阮湄又找了个男人,另生了个孩子,这样一来日子变得更加坎坷,他们迫不得已将两孩子丢在街头从此销声匿迹。 阮湄和弟弟在美国流浪长大,相互依靠,比世上任何人都还要亲近。他们什么证件都没有,完全是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只跟着学会了坑蒙拐骗。从小习惯了在街头被人打、被人骂、被人追,饥一顿饱一顿,居无定所。 后来弟弟在一次枪击中丧身,阮湄也沦落到黑帮做些不光彩的生意。 在此期间她接触了许多有钱人,金钱、地位和权势带给她的刺激比一般人还要强烈。 她要活下去,在那样一个黑暗的世界里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跻身上流用金钱来给自己安全感。所以,她从制造假证,编纂假的背景和学历开始,加上她很能喝酒聊天,又长得美,组织里的老大satan从中帮忙好趁机捞取钱财,阮湄很快焕然一新。 在国外捞足油水的她,想到了故国,所以回到了国内。这个时候的她有了足够的钱,可以玩一玩年轻的男人,于是她盯上了盛凯锋,假装自己救了他,以此为借口经常和他见面。后面的事情,也都是叶梓允知道的了。 这样的身世,也难怪阮湄会说,她是没有资格报警的。 一旦她报警,警方势必会查出她造假的背景,连带她自己都是牢狱之灾。 而现在,警察拘留了她,她的身世也的确不再是秘密。 叶梓允叹了口气,望了眼还在画画的康康,又随意朝后翻了许多页,里面也记录了她和霍立川的爱情,她的确是真心爱着他的。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世间最无奈的悲剧。 叶梓允的目光匆匆一扫而过,却忽然瞥见一段很诡异的内容。 她细细地看去,才知道阮湄当初从警局被保释出来后遭到陌生人的拘禁和电击。从此被人完全控制,因为她的身世把柄落到了这个人的手中,她不得不听命于这个人。叶梓允倒抽一口冷气,联想到阮湄白天说的那些话,她顿时恍然大悟。 舒怡!居然……居然会是她?! 与此同时,霍立昕的公寓里灯火通明。 他神色肃冷地坐在沙发里看着手里的文件,叶山亭和sam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裴安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顾非则恭敬地垂手而立,气氛窒闷又压抑。 “居然没想到会是她!”裴安频频摇头,“这些年,我们还真是低估她了啊!暗地里算计我们啊!要不是她,当年对付叶鹤正后,也不至于让我们手忙脚乱,不得不改变原先计划!说不定……说不定现在大哥都可以和叶梓允在一起了……” “说这些也没用。”叶山亭抿着薄唇,“事实已经如此。” sam看向霍立昕,“现在舒怡在医院昏迷不醒,要我们怎么做吗?” “对啊,大哥。”裴安凑了过来,“毕竟她知道我们所有的计划,现在警察在时时刻刻的监视她、调查她,会不会把我们的事……也统统挖出来啊?” 霍立昕丢开手里的文件,捏了捏鼻梁。 叶山亭徐徐分析道:“叶鹤正的尸体已经化成粉末,当初也没有做过尸检,死亡报告的死因也明确指出不是他杀,后续的事情我们也处理得相当干净,没有任何证据能直接指向我们。” “那么……”裴安皱眉,“舒怡的事,我们不管了?” 霍立昕没有开口,只是一只手撑着眉心,低垂着头,一只手挥了挥,大家已是心知肚明。 而很快地,第二天就有警察顺着舒怡的人际关系来找他们问话…… 第五百八十七章 余生请你多多照拂 一个星期后,事态归于平静。 那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的天空蓝得纯粹,像是一张纯色的画作,一丝杂质都没有。 悍马绕着波光粼粼的人工湖驶向郁郁葱葱的墨绿深处,稳稳当当停在槐桐路的别墅外。佟家兄弟早到一步,别墅里里外外都已经打点好,领着一对笑容和蔼的中年夫妻候在门口。 “时光哥哥、康康哥哥,这里就是我的家。”暖暖左右手牵着他们,笑呵呵的,“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我们是一家人,都要住在这里。” 叶梓允笑着跟在暖暖身后,盛凯锋打开后备箱,和佟文一起搬着行李。 佟武领着夫妻两口上前同叶梓允介绍,“这位曹妈以后会留在这里帮忙照料教务,曹叔会是司机,也能帮忙做些粗使的杂活。” 叶梓允含笑谢过,虽然她当初并不想找人帮佣,但他们都还要工作,又有三个孩子,势必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家里有人帮衬也是好的。尤其是盛凯锋说过,曹氏夫妻并不是外人,原本是他母亲老家的邻居,交心的好姐妹关系,这么多年膝下无子,打小对盛凯锋视如己出,如果不是遇到老家灾害,他们也不想来安市。 如此一来,盛凯锋也不想他们太累,索性留在家里彼此照料,倒也是一家人,叶梓允欣然同意,尤其是见过曹氏夫妻后。曹妈是典型的农家妇人,大圆盘子的脸,粗壮的胳膊,看着就很硬朗和气,拉着叶梓允的手赞口不绝,倒像是许久未见面的姐妹,令人倍感亲切。曹叔也热络,带着乡下的淳朴和友善,打过招呼后也去帮忙搬行李了。 “曹婆婆好,我是暖暖,一直都听我爸爸念叨您二位,可是爸爸工作太忙了,都没有空带暖暖去看望曹婆婆。暖暖都盼了好久,曹婆婆终于上来陪暖暖了。”暖暖毫不畏生地抱住曹妈,笑脸盈盈,看得就让人忍不住掐一掐她肉嘟嘟的小脸。 “哎哟,这就是我们的小暖暖啊,嘴可比婆婆吃过的糖加在一起都还要甜啊!” “嘻嘻,暖暖说的真心话。” “好,曹婆婆准备了糖果,请你们吃啊。” 叶梓允抿嘴浅笑地看着曹妈向孩子们问好,拿出事先准备的糖果零食,逗得暖暖心满意足,叶梓允心里也是说不出的甜。 孟倾和康康是第一次来这里,叶梓允担心他们怕生。好在孟倾毕竟是三个孩子里最年长的,对佟家兄弟和曹氏夫妻都十分有礼貌,温和有礼,对曹妈递来的糖果双手捧过,连连道谢,曹妈也是喜欢的不得了。 康康则始终像块木头跟在叶梓允身边,显得怯怯的,曹妈递来的糖果也不敢接。 想来曹妈事前也知道康康的情况,言语间对这个孩子也是格外小心的关爱。 暖暖则一把抓过曹妈给康康的糖果,牵起康康的手,昂头言道:“康康哥哥不用怕,这里是暖暖的家,也是康康哥哥的家,以后暖暖会好好保护你的!走吧,我们进去吃糖。” 康康看向暖暖,倒是很听暖暖的话,由她牵着进了玄关,孟倾跟在他们身后。 叶梓允好笑地看着暖暖,明明是最小的,却自信满满得像个小大姐。 这张小嘴利索乖巧的,也不知道像谁。 曹妈和叶梓允聊着天也进了屋,随后曹妈又到厨房准备鲜榨果汁。 盛凯锋和佟家兄弟搬着行李上楼,热得大汗淋漓,兄弟两人很快到厨房找喝的去了。 盛凯锋则走向后院,茵茵的青草随风柔软摇曳,阳光在树下筛落满地璀璨的钻石,落在叶梓允的头顶、肩头、手臂,像是会发光的落花。她灿烂得立在树下,竟然比明媚的阳光还要闪耀。盛凯锋一步一步走过去,习习的风里鸟声阵阵,五颜六色的花簇拥着在翠绿叶子间探头探脑,他摘下一朵红花,从叶梓允身后悄悄地别在她鬓间。 叶梓允知道是他,回眸莞尔,竟将姹紫嫣红比了去。 男人抱住她的腰,下巴枕在她脖颈间,轻柔细语地笑道:“在想什么呢?” 叶梓允侧头低眉看着他,笑道:“在想,那个雨夜,第一次和你来这里的场景。” “有什么感触吗?” “很感谢老天爷让我那晚遇见你,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现在自己又会是什么样子。” 盛凯锋抱着她的双臂又紧了紧,客厅里传来孩子们和佟家兄弟、曹氏夫妻的笑声,其乐融融,冷清了这么多年的别墅在这一刻终于焕发了生机。 “我也很感谢你,给了我一个这么圆满的家。” “盛罡,是今天飞马赛的飞机吧?”叶梓允轻声问。 “嗯。”盛凯锋舒服地闭上眼,风吹起他精致的短发,“他已经签署放弃抚养权的文件,到了马赛,我的人会照顾他,他想要兴风作浪也没有机会。我承诺给他的钱,也不会直接打他的账户,只要他安安分分,后半辈子不用愁。” 叶梓允抿嘴浅笑,“那我的后半辈子,还请盛先生多多照拂了。” 盛凯锋睁开眼,笑道:“彼此彼此,我的盛太太。” 男人握着她盈盈的纤腰,抬手勾起她的下颌,侧脸吻住她的红唇,描摹着她的温柔。 这一刹那间,他们温暖了整个岁月,仿佛太阳从普罗旺斯那连绵不尽的薰衣草里缓缓升起。 又过四五天,大家都逐渐适应了住在槐桐路别墅的生活后,叶梓允准备搞一场正式的家庭聚会,热闹热闹。还电话联系了姨妈,可惜姨妈抽不出时间。叶山亭和sam倒是有空,所以叶梓允和曹妈头几天就开始准备。 三个孩子闲在家里也来凑热闹,打打下手,孟倾年长所以负责看好他们。暖暖活泼,总是不老老实实,做事又是三分钟热度,刚还在打扫客厅的卫生,一转眼可能就凑到厨房帮忙清洗水果去,剩下客厅还没打扫完也不管了。康康则可以在一个地方坐许久,于是叶梓允拜托他画一幅画,等叶山亭来了后送给他,康康倒是十分认真。 到了正式家宴的那一天,盛凯锋特意没去公司留在别墅陪孩子们玩,叶梓允则在厨房和曹妈一块儿准备。虽然约好的是午饭,叶山亭和sam也是一大早就来了,买了许多礼物,逗得孩子们开心。 叶梓允也出来陪同,和sam一起陪孩子们做游戏,叶山亭眼睛不方便所以和盛凯锋品茶闲聊,怀里蜷缩着呼呼大睡的奶渣渣。宽敞的屋子里一整天都是笑声连连,久违的热闹和快乐连大人都备受感染,喜不自胜。 “看来以后家里会十分热闹了。”叶山亭挠了挠奶渣渣的头,小猫咪舒服的咕咕噜噜。 盛凯锋放下茶杯,眼里的笑意止不住地流露,“是啊,也终于有了家的样子。” 叶梓允端着果汁走来,“别老喝茶了,曹妈刚刚鲜榨的橙汁,尝尝,完全不苦。” 她挨着叶山亭坐下,引着他的手捧住果汁,“我听说警察找过你们?” “嗯,关于舒怡的一些事,例行询问而已。”叶山亭微微抿了口果汁。 “没事就好,我这几天正好找你有事。” 叶梓允放下果汁,低垂的眼眸里闪烁着不一样的微茫。 “山亭,我们去做dna鉴定吧。” 第五百八十八章 谎言永远都是滚雪球 此话一出,叶山亭捧着果汁一动不动,sam警惕地看过来,盛凯锋却面不改色地品茶。 叶梓允目不转睛地捕捉着叶山亭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尽管他像是一张白纸,没有表情,没有温度,但叶梓允还是不能错过他可能一闪而逝的细微,“当年妈妈去世后留下了一些钱,虽然不多,但银行账户一直保管在我妈妈一位律师朋友的手中,这里也有你的一半。” 叶山亭摸索着放下果汁,紧抿的唇角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没有说一句话。 客厅里孩子们的玩笑声仿佛已经是另外的世界了,成人的世界里笑一笑都很难。 “我原本想要直接将妈妈的遗产拿出来和你平分,可那位律师很认真,因为妈妈没有留下遗嘱,而按照法律继承关系,必须要我们一同去,并且能有文件证明你是我的弟弟。所以我想做一份dna鉴定,应该足够了,你什么时候有空?” 叶山亭淡淡地说道:“我并不打算和你平分,那都是妈妈留给你的。” “就算你放弃继承权,也需要签订协议,而这份协议要生效,也必须证明你是我的弟弟。” 叶山亭没有说话,一时间的沉默,衬托出孩子们笑声的天真无邪。 曹妈看出他们有正经事要谈,于是带着孩子们去后院玩,笑声渐远,客厅里骤然冷清。 sam踱步走来,不知所措地看着叶山亭,抿了抿双唇,显得不自在的紧张。 盛凯锋看在眼里,一句话都没说。 “后天下午三点,我有时间。”叶山亭刚开口,sam就忍不住想要阻止他。 “好,到时候我们在医院见。” 叶梓允欢快地应下,紧紧握着叶山亭的手,聊起了别的事。 sam紧张得脸色煞白,想要开口说什么,却突然感到身侧阴森森的,一转身正好对上盛凯锋炯炯的目光。他的目光就像一把火,刹那之间照亮了sam眼中的黑暗,惊得sam目瞪口呆,原本想要说什么都忘了,仓皇失措地避到后院和孩子们玩去了。 盛凯锋看了眼叶梓允,也起身随在sam身后到了后院。 曹妈、曹叔正和三个孩子玩狼来了的游戏,康康笨笨地跟在暖暖身后,却被暖暖紧紧牵着,孟倾则在暖暖的前面,像大哥哥似的护着身后的她。曹妈则走在最前面,和曹叔扮演的狼拉开一定距离,随时做好“逃散”的准备。 sam站在不远处,显得焦躁难安,连盛凯锋站在他身边,他都没感觉。 “哪里不舒服?”盛凯锋淡淡地问着。 sam一愣,像是受惊的猫炸了毛,“我……没有……” “你的脸色很不好。” “……只是、只是有点热……” 盛凯锋挑眉浅笑,看着不远处被曹叔追得私下逃散的三个孩子,笑了笑,“还记得当年我们也曾私下这样谈过话。我记得,是在海边度假屋。” sam的心咯噔一跳,游离的目光就像此刻乱跳不安的心。 记忆再回到海滨度假屋的那一年,盛凯锋彼时的话犹在耳侧—— “你们连带接触过的人,都被监视了……如果真是这样,你们写信……是为了麻痹监视你们的人……这让他们知道,叶梓允一旦收不到信,就会怀疑你们在美国出了意外,所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山亭在国内的车祸,在美国的火灾,都不是意外。” “sam。”盛凯锋猛地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我的想法还是和当年一样。” sam咬着嘴角,双手插在裤兜里握成拳,“我也只能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盛凯锋转身看着他,微眯的眼睛里似乎早已有了答案,“我依旧想要问你当年我问过的问题,是谁?是谁一直在做这些事?目的又是什么?” sam垂下眼睑,勾唇冷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和山亭在美国的日子很正常。” “sam叔叔!爸爸!你们一块儿来玩啊!”暖暖又蹦又跳地冲他们挥着手。 盛凯锋浅笑着应了一声,sam已经跑上去抱起她,没再搭理盛凯锋。 午餐依旧吃得很开心,暖暖完全是大家的开心果,就连康康也不得不多看了她几眼。 饭后,叶梓允帮忙曹妈收拾餐桌,叶山亭和sam却走来说有急事要离开。 叶梓允执意挽留,但叶山亭和sam却还是要走,暖暖出面也留不下,只得约下次再聚。 盛凯锋搂着叶梓允的腰送他们到别墅门口,一直看着他们的车开远,两人还依旧立在门口。叶梓允抬头望着盛凯锋,“你和sam聊过了?从他口里有没有探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的神情很明显有问题,可还是决口不说。” 叶梓允咬了咬红唇,望向车子驶远的方向,“原本以为阮湄最后说的那句话是戏话,可现在……隐隐又能感觉到什么……会不会是我太捕风捉影了?”叶梓允挽着盛凯锋的胳膊望着他,“阮湄在泰青南路警告我要留意叶山亭和sam的话,也许……也许是我们误会了。” 盛凯锋握紧她的手,“就像我和你说的,在海边那一次,我已经感到不安。” “可山亭毕竟是我的弟弟,为了试探他,我要他做dna鉴定,是不是太伤人心了?” 盛凯锋笑着抱紧她,“傻瓜,投石问路,不投出去块石头,我们怎么知道人心有多深?” 叶梓允抿了抿红唇,依偎在盛凯锋的怀里,“如果我错了呢?” “有我。” 叶梓允微微昂头望着他,男人宠溺的目光如糖水似的黏住了她。 “你大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永远不要有后顾之忧。” 叶梓允偷笑着砸下一枚粉拳,“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大?” “我自信我能给我所爱的女人一切。” 盛凯锋眨了眨眼,刹那间犹如浩瀚的星辰扑面而来。 叶梓允的粉拳揪住他的衣领,踮起脚深沉的一个吻探进了盛凯锋的心里。 午后的阳光明媚得正好,照亮两人纠缠的身影,烙印在永不磨灭的记忆深处。 sam开车驶出别墅的一段路后,猛地急刹停在路边。 窗外聒噪的蝉鸣吵得他心烦意乱,坐副驾驶的叶山亭依旧镇定从容得毫无异样。 “你这样突然坚持离开,会让他们怀疑。” “只是怀疑吗?”sam不知所措地看向叶山亭,“你为什么要答应做dna检测?” “在那样的情形下,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sam恼怒的用英语骂了句脏话,双手恼怒地拍打着方向盘,“可你答应他们又算是什么好的对策?就算你暂时安抚住他们的疑心,后天在医院的时候呢?你要怎么办?盛凯锋很多年前就已经在怀疑我们了,他今天又问我们美国的事……” sam急促不安地抽了口冷气,很无奈也很吃力,“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 “truth will set you free.”叶山亭冷不丁说了句英语。 sam微怔,挠着头冷笑,“真相让我解放吗?现在说出真相,过去不都白努力了?” “你不敢,只是因为还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你在害怕。” “……我……我怎么会害怕?”sam单手撑在车窗框上,眼神飘忽不定。 叶山亭淡淡地勾了勾唇角,“相信我,后天我会处理好。” sam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那句“truth will set you free”,让他失眠了一整夜。 第五百八十九章 纸终究包不住火 “怎么起这么早?” 叶梓允醒来时,天边早已亮透,可时间才不过七点,还很早。 她动了动,打算不惊醒枕边的人起身,却没想到他还是醒了,搂着她纤腰的手紧了紧,就被男人勾到了怀里去。叶梓允浅笑着转身贴着他的胸口,盛凯锋好看的下巴贴着她的额头,青色的胡茬粗硬得有点痒,她伸手摸了摸。 “睡不着?”盛凯锋睁开了眼,他知道她一晚上都辗转反侧得难以入眠。 叶梓允点点头,“牵挂着山亭的事,想到明天做dna检查,又有点紧张不安。” 盛凯锋握着她的手抵到唇边,唇瓣轻柔地来回摩挲,“告诉我,我要怎样才能缓解你的焦虑?”男人抱紧叶梓允,翻身压上来,勾唇浅笑,俯身凑到叶梓允的耳边,紧贴着她的耳廓,喃喃低语,“或者,像昨晚那样……” 叶梓允微怔,想起这几天晚上入睡前耳鬓厮磨的事,不由得红了脸,往男人的胸口推了推,“一大清早的,我才没力气被你折腾……” 男人笑了,又侧躺下身子抱着她,舒服地蹭了蹭,“那我们再睡会儿。” “不睡了,今天我想做早餐给你们吃,你先睡。” “你刚刚已经拒绝喂我吃早餐了,还能有什么早餐比你更可口好吃呢?” 叶梓允红了脸,娇羞地笑着,“那我再陪你躺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好。” 盛凯锋的笑脸埋进叶梓允的发间,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匀速。 叶梓允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不知不觉间也睡了过去。 这一睡倒也舒服,晚上胡思乱想久了睡不着,反倒早上放空的大脑更适合睡眠。 尤其在昨晚一场大雨过后,早上凉快又清爽,的确更能让人舒舒服服入梦。 梦里又回到了妈妈还在时候的日子,只是梦里的叶梓允已经是大人了,带着盛凯锋和身后的三个孩子和妈妈在一起说笑聊天。暖暖在外婆的怀里笑脸盈盈,孟倾和盛凯锋在讨论时事,康康在画画,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真实,真实到叶梓允触手都能摸到母亲手掌的纹路。 “小叶子啊,找到你的弟弟了吗?他从小淘气,脾气倔,胆子也小,可不能让他受欺负。” “妈妈,我已经找到弟弟了,你看,他这不来了吗?” 梦里的叶梓允指着从迷雾里走来的叶山亭,他渐渐走近,没有白布的遮掩,一双空洞的眼睛血淋淋得触目惊心,吓得叶梓允一声尖叫猛地从梦里醒来,满头大汗。 叶梓允猛喘了几口气才终于稳定心绪,阳光已经铺满了床,这一觉她睡到了中午。 她心惊胆战地下床,胡乱洗了把脸,开门下楼,屋子里冷清清的,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隐隐间听见楼下传来盛凯锋和佟武的声音,好像在说什么大事,叶梓允不由得放轻脚步。 “……我刚刚找警局的朋友打听过,的确就像新闻里所说。好像是在调查阮湄的时候,找到了曾经在叶家服侍过的人,从他们的口供里,加上阮湄当时安排他们全部所有人去旅行,没有留下人照顾,显得很不合情理,这才引起了怀疑。” 盛凯锋呷了口绿茶,若有所思,“有证据吗?” 佟武微微压低声音,“最后看门的那个人,他本来说什么都不知道,但经不住日以继日的审问,最后还是招了,曾经偷偷看到阮湄背地里换掉了叶鹤正的药。现在警方正从药的这方面入手调查。” “你们在说什么?”叶梓允扶着扶手走来,目瞪口呆,脸色比死灰还要惨白。 佟武看了眼盛凯锋,知趣地颔首离开。 “这一觉睡够了吗?”盛凯锋起身迎上去,肃冷的眸光在遇见她之后骤然温暖。 叶梓允踏着急促的步子握住他的手,皱眉追问:“刚刚你们说什么?什么阮湄换掉了叶鹤正的药?还有什么警方的调查?” “冷静一点。”盛凯锋双手揽着她的肩,微躬着身子和她的目光保持平行,“这几天恐怕警察也会来找我们问话,关于叶鹤正的死,他们发现了蹊跷。” “难道……”叶梓允的心口一紧,“他是、是被人……” 盛凯锋默默地点着头。 叶梓允心里骤然凉透,抓紧了他的手,“是阮湄吗?” “阿允,恐怕我们需要替她找一个擅长谋杀案辩护的律师了。” “……” 叶梓允难以置信,想到康康,心事在风里骤然沉重如铁。 “……目前记者了解到,警方已经成立了专项组对犯罪嫌疑人阮某进行立案侦查,对已故的原叶氏集团总裁叶鹤正的死亡真相,也将进一步展开工作……” “怎么办?我们还要坐以待毙吗?”裴安突然冲到电视前,脸色慌张。 霍立昕抬手摁着遥控器关了电视,客厅彻底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与沉闷。 “那个看门人并未直接接触过我们,不会供出有用的消息。”叶山亭镇定从容地分析。 sam冷哼一声讥笑,“这些人也是吃饱了没事撑的。像叶鹤正这种人死不足惜,他虐待家人的时候、蒙骗消费者的时候,不见得他们这么积极揭露真相,反倒是惩戒了这个坏人后,他们倒是变得勤奋了!” “司法不是愣头青年的热血,本来就是用来维护社会,哪怕他是该死的人,也不能触碰这个根本。” 裴安恼怒地指着叶山亭,“喂喂喂,你现在帮谁说话呢?” 叶山亭轻扬唇角,“我只是客观地就事论事。” “嘁。”裴安懒得搭理他,只能看向霍立昕,“大哥,现在我们怎么办啊?” “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牵涉我们,你又何必紧张?”霍立昕满不在乎地挑眉。 裴安叹着气挨着叶山亭坐下,“是这样说没错,可……总有点不安,如果怀疑到大哥……” “也不会牵连你们。”霍立昕紧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sam紧张地挺直后背,“大哥,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但我想要你们知道我的意思。” “大哥……”三人异口同声地看向霍立昕。 他却只是浅笑着起身走向书房,在书房门口顿了顿,转身看向sam,“你进来。” 裴安不解地望着sam,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好奇地用胳膊肘碰了碰叶山亭,“喂,你说大哥这么神秘兮兮地找他说什么啊?” 叶山亭没有回头,也没有丝毫的好奇,只是抿着薄唇一句话都没说。 书房里,霍立昕站在sam面前开门见山地说:“山亭昨晚和我聊过,关于你的事。” sam有点意外,踟蹰之后只能请示地问道:“大哥认为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truth will set you free.”霍立昕重复了叶山亭的话,“我同意他的观点。” “可是……可是现在这个时机……” “正是最好的时候。”霍立昕打断他的话,坚定有力的目光没有任何犹豫。 sam咬了咬牙,幽深的目光里闪烁着悲伤,“那么警方调查叶鹤正的死,大哥也会那样做吗?说出真相。” 霍立昕笑了笑,意味深长。 他沉默着在沙发坐下,一如往日那般,翻开了茶几上看了许多遍的《基督山伯爵》。 sam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却有莫名的感觉,好像……霍立昕刚刚是在交代后事。 第五百九十章 一切都尘埃落定 这一天,警方果然找上盛凯锋和叶梓允重新要求他们陈述当年叶鹤正去世的事。 那天的记忆实在深刻,叶梓允想忘也忘不了,虽然很多细节已经记得不大清,却在警方一次次的追问和出示现场照片后,慢慢回忆起来,不仅仅是那些画面更是心里不得不再次面对的感觉,尤其是如今牵涉阮湄其中后,叶梓允心里更是难言。 所以在警局询问结束后,竟然已是深夜。一整天高强度的精神压力下,叶梓允坐在悍马的副驾驶,浑身乏力,连开口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两人一路沉沉闷闷地回到槐桐路别墅,三个孩子在曹氏夫妻的照顾下已经入睡。 曹妈知道他们今天不好过,准备了夜宵一直等他们回来,叶梓允没什么胃口还是在曹妈的劝说下喝了一整晚的粥。最后是由盛凯锋抱着回的房间,她蜷缩在被窝里,握着他的手,却完全没有睡意。 “一整天都累了,就快睡吧。” 叶梓允摇摇头,“睡不着。我担心……” “有些事不是你担心,就能当它从未发生。” 叶梓允抿着红唇垂下眼睑,“可是康康那么可怜……” “幸好有我们,不是吗?” 叶梓允叹了口气,握紧盛凯锋的手,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真的很叫人懊恼。 “你先睡,我帮你卸妆洗脸。”盛凯锋的掌心温暖地爱抚着叶梓允的额头。 她勉强笑了笑,望着他,“你会卸妆?” “想着也许有一天能帮你,所以偷偷看着你学的。还能帮你敷面膜。” 叶梓允不信他的话,浅浅笑着,却见盛凯锋娴熟地取来化妆棉和卸妆水。卸妆水浸湿了化妆棉后,盛凯锋温柔地擦拭着叶梓允的双眉,凉凉的感觉融化在他的掌心,一切似乎都变得温暖。床头的灯光照亮了他明朗的眼睛,像是漫天的星辰广袤神秘,叶梓允看得出神,厚重的眼皮眨了眨,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盛凯锋放轻了手里的动作,专注又迷恋地凝视着她的眉眼,似有千言万语在细细诉说,最后全都凝结成一个温柔的吻,吻在叶梓允的双唇,“今晚做个好梦,阿允。” 天亮,三个孩子起得早,叶梓允和盛凯锋陪他们吃过早餐后,坐着佟武开的车一同到了市区,正好让佟武带着他们和苏白去游乐园玩。在苏白住的小区外叶梓允和盛凯锋下车,这里到约好的医院步行不过五分钟,刚刚好,苏白热络地和叶梓允打着招呼,对盛凯锋依旧敬而远之得毕恭毕敬,看见孩子们顿时像个撒泼的猴子扑上去,逗得叶梓允满脸无奈。 望着佟武开远的车子,盛凯锋牵着叶梓允的手过街,“难得二人世界,待会约个会。” 叶梓允望着他,好笑地说道:“你这是邀请人约会?” “不。”盛凯锋停下脚步,回头点了点叶梓允的眉心,“这是要你必须和我约会。” “我知道你是想要陪我转换心情,但我现在的确没有心情……” “是说我的魅力不够大了?还是说,你已经腻了?” 叶梓允看出盛凯锋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禁抿嘴浅笑地打趣,“如果我说是,你该怎么办?” 盛凯锋搂着她的腰一把拉近自己,低语道:“你真敢这么说?” 男人往叶梓允的腰上一掐,女人尖声笑着躲开,推开男人自己一路小跑向医院的大门。 盛凯锋看着她的背影,忍俊不禁,大步跟了上去。 他们到了医院大厅等了十来分钟,叶山亭和sam才到,叶梓允迎上去搀扶着叶山亭。 “医生和护士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 sam看了眼叶梓允,只是匆匆一眼,然后目光迅速躲开,却又被盛凯锋抓个正着。 “现在直接去吗?”sam仓促地垂下眼睑,声音不自然地微颤。 叶山亭淡淡地“嗯”了一声,又对叶梓允说:“我们直接去吧。” “好。”叶梓允引着他走向医生的办公室。 sam的心却紧紧地揪在一起,看着周围他的胸口竟没来由地烦闷作呕,“我去趟洗手间。” 顾不上叶山亭,他仓促地走向走廊尽头。 叶梓允浅笑着和叶山亭走向相反的方向,盛凯锋却若有所思地跟着sam离开。 洗手间里没有人,sam站在洗手池前哗啦啦地开着流水,胡乱洗着脸,刚抬头就看见镜子里出现的盛凯锋,吓得他猛抽了口冷气,浑身惊颤。盛凯锋低眉走上来,站在sam身边也洗了洗手。 sam作势想要走,刚转身就被盛凯锋喊住,只听他漫不经心似的说:“你知道我想要知道什么。” sam僵硬地背对盛凯锋而立,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 盛凯锋关了水龙头,抽着纸巾擦手,“你该知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sam皱眉,一句话都没说,扬长而去。 盛凯锋擦干手之后望着他的背影,冷峻严肃的神色显得别有深意。 另一边的小房间里,叶梓允和叶山亭各自坐在并排而立的椅子上,中间隔着一辆雪白色的小推车,车上是许多玻璃小瓶、棉签、扎带和滴管。护士上前替叶山亭的小臂系紧扎带,用沾了碘伏的棉花在肘窝抹开,借着白光,尖细的针头很快刺破皮肤,探进静脉。 叶梓允认真地看着,没有落下护士的任何动作,看着她在表格里标注,两个人的血都很快抽完。叶梓允的左手摁着右手肘窝里的棉花,走向叶山亭低语:“你先等一等,我去叫sam和凯锋进来帮你。” “好。”叶山亭同样摁着右手的棉花,他眼睛看不见,不能一个人离开。 叶梓允先出去,却没能在走廊上找到人,只得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叶山亭听见她走远的脚步声,突然抓住身旁护士的手,“我约好了见杨医生。” 护士知道他指的是他们dna检查室的杨主任,于是答应搀扶叶山亭到杨医生的办公室。 杨医生在见到叶山亭后,放下手中的钢笔,示意护士先出去。 门关上,叶山亭立即从包里抽出一个白色密封袋,里面是一只蓝色的牙刷。 “麻烦杨医生了。” “我们之间不说这些。”杨医生收下,“结果出来后我打电话给你。” “不用。报告出来后,我希望杨医生能直接交给叶梓允。” “没问题。” 叶山亭郑重谢过,等叶梓允和盛凯锋一同回来时,他已经安静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sam呢?”叶梓允纳闷地看向左右。 叶山亭浅浅笑着,“他在停车场等我。” 叶梓允见着他笑了,也忍不住微微上扬唇角,“我都好久没见你这样笑了。” “是啊。”叶山亭摸索着墙壁站起来,“truth will set you free.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叶梓允不明白他的意思,尤其在阮湄曾经警告叶梓允留意叶山亭后,她心里像是笼了层白雾。她看不清叶山亭,也看不清自己。而眼前叶山亭的微笑,到底是某种压力卸下后的释然,还是面对心上压力的决绝?叶梓允一无所知。 她慢慢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弟弟,的的确确一无所知。 这样的“不知”,细思极恐。 第五百九十一章 未来远比过去重要 在等待dna报告的日子里,好像一切都回归了正常。 新闻里没有关于阮湄的最新报告,警方也没有再打来电话,网上议论的热度也在渐消。 孩子们和曹氏夫妻平时在家玩得热闹,别墅的后院宽敞得足以他们疯玩。叶山亭和sam时不时会带着零食和玩具来,只是每一次都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巧合地,选择在盛凯锋和叶梓允都不在的时候。 盛凯锋夫妇在工作日都会忙着上班、加班,这样才能腾出周末来陪孩子,而忙碌起来的时间也的确让叶梓允无暇分心地去胡思乱想。每天下班,盛凯锋都会来接叶梓允,他们一起吃饭、看电影、牵着手散步、在路灯下亲吻,做着所有普通情侣都会做的事。 日子,平静安好。 但许多事情,往往只是表面上风平浪静。 “这样的日子,简直令人上瘾。” 一个周末的午后,雨晴的空气清新舒畅,风徐徐吹过都是沁人心脾的凉爽。 叶梓允躺在两棵大树之间的吊床上,慵懒地半眯着眼,嘴里喃喃自语,怀里蜷缩着睡着的奶渣渣。盛凯锋站在吊床外正惬意地喝着果汁,浅笑地望向远处正和佟文追逐打闹的暖暖和孟倾。曹叔和佟武则在凉亭里下象棋,曹妈嗑着瓜子观战,满桌子都是来前准备好的野餐。 “难道比我还要让你上瘾?”盛凯锋打趣地挑眉。 叶梓允睁开眼,娇嗔地瞪着他,“你现在的飞醋吃得越来越浓了。” “喵!”奶渣渣应景地歪着头,就是就是,铲屎的还要和朕抢后宫。 叶梓允笑了,“瞧见没,连奶渣渣都被你的飞醋熏得不行。” “哦?”盛凯锋瞪着那只越来越肥成球的猫,“它还敢对我有意见?占了我的位置我还没说呢……” 盛凯锋忽然抱起熟睡中的奶渣渣,惊得猫咪一个劲儿不乐意地喵喵叫,朕不走!朕不走! 吊床抖动了两下又慢慢左右荡漾开,叶梓允侧着身子好笑地望着身旁的男人,“你这么重,小心把吊床压垮了。” “喵喵!喵喵!” 奶渣渣十分不爽盛凯锋挤上来,扭着身子又钻到两人中间躺好,铲屎的要谋害朕! “你再敢说我坏话,小心我马上带你去减肥。”盛凯锋冲奶渣渣噘着嘴。 奶渣渣耳朵往后一倒,朕不要减肥,朕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嘎嘎,朕才不要减肥……奶渣渣立刻栽倒进叶梓允的怀里,寻求帮助似的躲起来,又大又亮的眼睛水汪汪得招人怜。叶梓允瞧着奶渣渣的模样,抿嘴笑开,“一只猫而已,你这么较劲做什么?” “谁叫你是我的盛太太,我克制自己不较劲儿都难。” “贫嘴。”叶梓允低眉抚摸着奶渣渣,嘴角却情不自禁因为盛凯锋的话而微微上扬。 盛凯锋搂着她,正打算舒舒服服睡个午觉,佟武忽然急急忙忙跑来,在五米远开外地树下站得笔直,轻唤了一声盛凯锋,好像是出了要紧事的样子。盛凯锋很快坐起来,走向佟武,叶梓允探着身子也忽然紧张地站起来,身后摇摇晃晃的吊床就像此刻她不安的心。 “怎么了?”叶梓允见盛凯锋回头看着自己,脚下已经情不自禁走过去。 盛凯锋紧抿着双唇将手机拿给叶梓允,那是他警局要好的朋友赵队长传来的简讯,意思很简单,他受盛凯锋的请求,只要阮湄的案件有任何进展都告知盛凯锋,而这一次短信的内容,竟然是…… “……怎么会?”叶梓允肩头哆哆嗦嗦地看向盛凯锋,一双眼睛充满了惊讶,“怎么会?” “阿允,这本来就是事实。”盛凯锋扶住她的身子,“阮湄承认这一切,能适量减轻刑罚。” 叶梓允咬着红唇,苦笑道:“她现在是亲自开口承认自己毒杀了叶鹤正,这是杀人啊!如果只是单纯的绑架案,她不过坐几年的牢,可是……现在是人命官司,有可能……她一辈子都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 “阿允……” “虽然我和她有过节,可我现在只是心疼康康这个孩子。”叶梓允吞咽着吼中的硬物,抬眸望向远处坐在草地上画画的康康,眉头紧拧,“他已经很可怜了,如果将来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个杀人犯的话……” “阿允,看着我。”盛凯锋挡住了叶梓允的视线,双目坚定有力地看着她,“你认为阮湄能给康康什么?她正是什么都给不了,才只能把孩子托付给你。你、我,我们的家庭,能给康康最好也是最健康的成长环境,这才是最重要的。哪怕将来他知道自己妈妈做过什么,他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也会理解他妈妈的所作所为,明白吗?阮湄是爱他,是信任你,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陪着康康,让他拥有一个美好的回忆,和独立面对未来生活和现实的能力。” “……我知道。”叶梓允揽着盛凯锋的腰,侧脸靠在他的怀里,“可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过去的事情已经注定无法改变,而将来的生活取决于当下。 叶梓允深吸一口气,为阮湄的遭遇感到无奈,却也是爱莫能助。 盛凯锋紧紧抱着她,吻着她的秀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风轻轻拂过茵茵的青草,孩子们的笑声天真稚嫩,这是人的一生中最美好的岁月。 与此同时,顾非也将阮湄认罪的消息带给了霍立昕。 裴安长松了一口气,喝了一大口的红酒,“没想到她还够仗义,自己认了罪。虽然本来就是她自己动的手,说是她做的也不为过。” “这话你就说得没良心了,毕竟,是我们让她做的。” 裴安瞪了眼说话的顾非,“就算没我们,她也会自己想办法弄死那个混蛋。” “不过。”叶山亭幽幽地转向霍立昕的方向,“她为什么自己认罪,没有供出我们?” 霍立昕看着茶几上几幅绚烂的画稿,问道:“这些画,你们觉得如何?” 裴安一来就注意到了,早已经大加赞赏了一番,顾非虽然不懂,但看着也觉得赏心悦目。 “如果我说,这出自阮湄的儿子之手呢?” 霍立昕幽深的目光扫视过他二人,裴安和顾非都知道康康的情况,全都目瞪口呆。 “这……怎么可能?那孩子不是天生的傻子吗?”裴安纳闷。 霍立昕长叹一口气,“他不是傻子,只是感知世界和自我的角度与方式,与常人不同。” “所以,这是阮湄认罪的理由。”叶山亭一语中的,“为了她的孩子。” 裴安撇撇嘴,余光瞥见始终不言一语的sam,一脚踢了踢他,“喂,一直心不在焉的。” sam茫然地抬头望向四周,霍立昕正好走过他的身边,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事情都已经结束,我也死了心,不再有任何计划,所以剩下的事,是你自己的私事。我,尊重你的决定。” sam依旧无话,心里挣扎不已。 “sam,未来远比过去重要。”霍立昕捏了捏他的肩头,沉重有力。 第五百九十二章 花好月圆夜 阮湄主动认罪的消息家喻户晓之后,叶梓允再次向警方申请探视,但阮湄还是拒绝见面。一个星期后,庭审结果出来,在叶梓允请来的律师辩护下,阮湄因为自首的性质以及在审讯过程中态度端正良好,所以一审判决无期徒刑。 只要保住了阮湄的命,叶梓允终于也能长松一口气。 “舒怡呢?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叶梓允坐在床尾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盛凯锋。 他正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抬头回道:“医生说舒怡头部遭到钝器重创,大脑皮层受到严重损害,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能不能醒来,都是个未知数。” 叶梓允叹息道:“她也算是恶有恶果了。” 盛凯锋又转身进了衣帽间捣腾,叶梓允好奇地伸长脖子,“你一大早开始就在收拾,还打包了行李,准备出远门吗?” 盛凯锋笑着走来抱住叶梓允,“你终于问我了,看你自从知道阮湄判决后发呆了一上午,我还以为我现在在你心中当真一点分量都没有。” “再说这种话,我就堵住你的嘴。” 叶梓允娇嗔地揪着男人的衣领,神情“生气”得可爱。 盛凯锋勾唇坏笑,忽然起身压来,结实有力的双臂将女人压在床上,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笑道:“要怎么堵住我的嘴?是这样吗?” “……唔……” 叶梓允微启的红唇旋即被盛凯锋吻住,柔软的舌尖缠绵厮磨,女人的脸绯红得像是晚霞。 午后静谧的时光里,刹那间在宽敞的卧室里开满了情真意切的连绵桃花。 “你到底要去哪里?”女人红着脸,被吻过的双唇略略泛红,气息显得紊乱又暧.昧。 盛凯锋抱着她好笑地刮过她的鼻梁,“不是我,是我们。” “我们?”叶梓允惊讶地坐直身子。 盛凯锋点点头,“还有三个孩子。” 叶梓允越听越糊涂,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却被他眼里宠溺的爱意沉沦迷醉。 “我已经让佟武给车子加满了油,收拾好行李之后,我们就可以去乡下了。” “乡下?”叶梓允始料未及,却又难掩眼中兴奋的色彩,“是去看望姨妈?” 盛凯锋噙着笑意点点头,“我认为这能很好地转换你的心情。” 叶梓允激动地搂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个烈焰红唇。 五年没有见过姨妈了,光是想想一家人的团聚,她也禁不住喜极而泣。 “瞧你高兴的样子。”盛凯锋捏着她小巧的鼻尖,笑得温暖。 “可我明天还要上班啊……” “已经帮你打电话休了年假。” 叶梓允又惊又喜,又想到了什么,“姨妈最喜欢吃宫廷家的桃酥了,我现在去买。” “回来。”盛凯锋伸手拉住她,笑道,“这些事,不是只有你记得。我已经准备好了。” 叶梓允的心头倏尔涌起一股暖流,“盛凯锋,你到底预谋了多久?” “时时刻刻都是你。”盛凯锋咧唇浅笑,牵住叶梓允的手腕转身靠在墙上吻得极尽缠绵。 一家五口挥手告别留在别墅的佟家兄弟和曹氏夫妻,悍马很快驶向远方的天际。 照旧开了大半天的路程,直到日暮四合,天边的夜色渐渐笼聚,一心民宿才隐约辨得出轮廓。此行路上三个孩子玩得热闹,孟倾自幼和叶梓允姨妈相熟,难耐激动;暖暖则是第一次来乡下,又是看望姨婆,生性好动的她望着车窗外的美景根本坐不住。康康则安静得多,原本翻着画册,最后被暖暖夺走甩开,强行拉着他的手一起看窗外的景色。 幽幽的蓝天,白白的云,清澈的河水,掩映的庄稼,都是城市里的孩子少见的画面。 暖暖闹着要下车去玩,但毕竟路途遥远,盛凯锋没能答应,承诺姨婆处更好玩。孟倾也娓娓道来姨婆家的好,暖暖才勉强不再闹腾,反倒更加憧憬,一个劲儿地问妈妈,到底有没有到姨婆家,还要多久到姨婆家,叶梓允不厌其烦地回答,这不车子刚停稳,暖暖已经迫不及待地下车。 姨妈早前接到电话,算着时间等在一心民宿外,屋檐角悬挂的大红灯笼映红了她的笑脸。 暖暖跑上去,昂着头,笑脸盈盈,“您好,您就是我的姨婆吗?” “哟,这么乖这么甜的孩子,肯定是我的暖暖吧?”姨妈蹲下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暖暖高兴地手舞足蹈,冲后面走来的盛凯锋和叶梓允高高挥着手,“暖暖找到姨婆啦!” 叶梓允噙着眼泪上前,犹如两人几年前的那次见面一样,姨妈又是惊喜又是激动。 “还好还好,你在美国这五年,我总是牵挂你。”姨妈潸然泪下,紧紧握着叶梓允的手。 盛凯锋和孟倾拎着满手的礼物走来,康康怯怯地跟着,暖暖一看,急忙上前牵过康康的手,“姨婆,这是我的小哥哥康康。” 叶梓允好笑地揉了揉暖暖的头,“说了多少遍了,康康是你的舅舅。” “康康明明比我大一岁,就是哥哥。” 叶梓允笑得无奈,“说了多少遍这个孩子都不听。” “他们年纪相仿,很自然的。”姨妈又冲孟倾招了招手,又是喜极而泣,“我的儿啊,都长这么大了……还记得你曾经跟着姨婆,才只有这么大……时间过得真快啊。” 孟倾熟络地抱着姨婆笑道:“我还是姨婆的小时光,一辈子都是。” “暖暖和康康也是,都是姨婆最乖的孩子。” “好好好……快进来吧,姨婆准备了好吃的……” 看着姨妈左右手牵着孩子们进了屋,叶梓允回眸对盛凯锋笑了笑,也手牵着手进了一心民宿。民宿是宽敞的五进院落,古色古香的典雅,比第一次叶梓允和盛凯锋来的时候,扩张了不少,看得出姨妈生意很好。此时民宿里没有其他客人,四下张灯结彩,院子有水池、假山和锦鲤,都是孩子们爱玩的。 暖暖最是活泼,一会儿跑东,一会儿跑西,笑声就没停过。 “这孩子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叶梓允无奈地感慨,眼里却尽是笑意。 姨妈为他们端来茶水,笑道:“你妈妈小时候也这样,带着我到处疯玩,总有用不完的精力。我见着这孩子啊,就像是见到你妈妈……”姨妈叹息着挨着叶梓允坐下,紧紧捧着她的手,泪眼汪汪,“如果你妈妈还在,知道你现在过得这么幸福,她一定很开心的。” 叶梓允忍着泪水点了点头,笑道:“我妈妈一直都在,在天上、在我心上,我能感觉到她的力量,才能让我一直走到今天,拥有这一切我从来不敢奢求的美好。” “哎……难得团聚,就不说这些了。”姨妈拭去泪痕,笑道,“你们既然都要来,怎么没有约好一块儿来?” 叶梓允愣了愣,看向盛凯锋,又看回姨妈,“还有谁来了吗?” 第五百九十三章 酒后的故事是真相 “霍先生和山亭、戴维斯先生都来了。” 叶梓允始料未及,“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哎。”姨妈将面前的果盘往叶梓允和盛凯锋的面前推了推,“是来告别的。” “告别?”叶梓允猛抽了一口凉气,“他们谁要离开?” 姨妈炯炯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叶梓允,捧着她的手拍了拍,“你还是自己去问他们吧,这个时候,他们应该还在你母亲的坟前。” 叶梓允顾不上院子里玩乐的三个孩子,转身急急忙忙出了民宿。 盛凯锋想要追上去,却被姨妈叫住,“放心,她一个人去没有危险。你现在,有另外一个该去的地方。他,应该等你很久了。” 盛凯锋若有所思地望着叶梓允的背影,眼底匆忙闪过的疑惑却又很快得到了解答。 “爸爸……爸爸……”暖暖喘着粗气跑来,已经玩得满头大汗,“妈妈那么着急去哪啊?” “去见你的外婆。” “啊?”暖暖不乐意地嘟着嘴,“那妈妈怎么不带上暖暖啊?” 盛凯锋浅笑着蹲下身子,拨开暖暖脸前湿哒哒的碎发,“妈妈和爸爸明天带你去。今晚,你留下来陪姨婆,不准乱跑惹麻烦,要听姨婆的话,不能让姨婆生气。” “暖暖明白。”说话间暖暖已经握住姨婆的手,“姨婆,暖暖陪您聊天……” “好,好孩子!”姨婆心满意足地望向盛凯锋,“五年前,你失魂落魄找来我这里,我当时心也凉透了,不放心你照顾暖暖,又担心你找个后妈对暖暖不好,没想到,你居然一个人将孩子拉扯大,还这么懂事听话……我……实在为我当初的态度感到抱歉……” “我一直相信阿允会回来,不管多久。”盛凯锋端起热乎的茶杯捧在姨妈手里。 姨妈点点头,喝了口热水,抹掉总是止不住的眼泪,勉强笑着,“你快去吧,他在河边,应该等你很久了。” 盛凯锋再三叮嘱暖暖陪着姨婆,又嘱咐孟倾照看好两个孩子,才出门离开。 乡间的盛夏之夜比都市更加凉爽,风是透彻入心的,还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盛凯锋手里拎着民宿里的灯笼,晃晃悠悠地一盏昏黄的微茫照亮了脚下的小石子路。 拨开层层叠叠的野草和芦苇,一条宽大的长河在星光下波光粼粼,好像一枚枚星星误落河里,成了鱼的鳞,闪闪发光。整条河犹如土地的光脉,潺潺地向远处流淌,渗透进每一个生灵的体内,悄然生根开花。 河边立着的男人,听见盛凯锋的脚步声,幽幽回头,“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会来?”盛凯锋微眯的双眸盯着霍立昕,目光警惕戒备。 霍立昕轻笑,“巧合、缘分、命运……你可以随便找一个词。” “你在敷衍我。” “我认为这并不是你来见我的重点。” “重点是什么?” 霍立昕叹了口气,举起脚边大石头上的两瓶酒,晃了晃,“喝一杯?” 盛凯锋挑眉,灯笼的把手干脆利落地插进泥土里,烛火摇曳,他伸手夺过一瓶酒,随意地在大石头上坐下,仰头喝了一大口,洒脱又率性。霍立昕坐在不远处另一块大石,修长的脚蹬着河滩边一块小石头,听着流水哗啦啦响,淡漠地开口:“我听说你找sam谈了许多次。” “不错。” 霍立昕回眸看着他,“你想知道什么?” “真相。”盛凯锋的目光如离弦之箭射进霍立昕的眼眸深处。 霍立昕冷笑,望着头顶广袤又神秘的夜穹,叹息声里的酒气好像正酝酿一段故事,“你猜得没有错,山亭在国内和美国的意外都是有人蓄意为之,想要除掉他。” “为什么?”盛凯锋皱眉,“山亭的存在,对什么人有威胁?” 霍立昕撇着唇角,笑得无奈,“看来你知道的事情太少,连叶鹤正没有生育能力你也不知道。” 盛凯锋匪夷所思地拧着眉头,“可是山亭和康康……”他恍然大悟,“都不是?” “不错,他们都不是叶鹤正的亲生儿子。叶山亭出生后的一段时间里,叶鹤正是不知情的,对这个孩子宠爱呵护有加,可是后来事情败露,叶鹤正恼羞成怒,折磨了叶山亭的生母和生父,最后叶山亭也难逃叶鹤正的魔爪。车祸、火灾,都是叶鹤正找人做的,为了不暴露他自己。” 盛凯锋低眉思忖,“事情是怎么败露的?” 霍立昕喝了一大口酒,再说起往事眼中早已没有波澜,可是心头痛入骨髓的感觉,却还是那样深刻,一字一句说来就像是一把利刃挖开他的伤口,血淋淋的一片模糊,“叶山亭的生父,本是叶鹤正的私人医生,也正是这位医生在给叶鹤正做检查时,得知他无法怀孕的事实,所以藏起了这份报告,惴惴不安了好多天,他又害怕叶鹤正知道此事后赶尽杀绝,于是他偷偷约叶山亭的生母见面,不料叶鹤正早对自己的女人起疑,一路跟踪尾随,于是……” 霍立昕咽着汹涌酸涩的泪意,猛地灌了自己一大口烧心窝子的烈酒。 “她拼了自己的命拦住叶鹤正,让叶山亭的生父有机会送自己的儿子到美国。如果那天不是允儿随学校在外地参加活动,他们也会让她一块儿走……再后来,叶山亭登机后,他的生父折返回去救自己的女人,双双被叶鹤正打死……叶鹤正买通人,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盛凯锋看着他侧脸的神情,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霍立昕垂下头,手中的酒杯无力摇晃。 “就算是叶山亭,他当时那么小,我想他也不会知道事情的原委。”盛凯锋若有所思的低语,“包括阿允,她也不知道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霍立昕斜着眼睛瞟向盛凯锋,扬唇冷笑,“因为那位私人医生、叶山亭的生父,正是我的父亲——霍兴。他见不过叶鹤正欺凌妻女的行为,暗中帮助叶山亭的生母产生了情愫……” 盛凯锋咬牙未语,虽然心中早已有了猜想,却仍是一惊。 “当时的我,和允儿一样在外地参加学校的活动,等我回来,家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封信放在我的床头。信中将我托付给一位做警察的亲戚,叶鹤正自然不敢动我,并且信中将这些事情说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那份叶鹤正的检查报告。”霍立昕冷哼一声,又是一大口酒入肚,“可那时候的我能做什么?我只是个孩子,想要对付一个如日中天的成年男人,难如登天。所以我只有开始冷落允儿,我害怕自己会牵连她也遭毒手,我开始为将来的复仇做准备,我要钱,我要出名,我要权利,我开始疯一样的画画……” 霍立昕抬头望着天,冷嘲热讽地苦笑,“好笑吧,我画画的初衷居然如此肮脏!” 盛凯锋并未对他评论,“那么霍立川呢?他不是你的亲弟弟?” “不是。我爸爸之所以送山亭到美国,正是因为我的叔叔在那里,他会照顾山亭。可是后来,美国的那场大火,我叔叔为了救山亭和立川,葬身火海。立川,就是他的独生子。” “叶鹤正知道山亭没死,又有人保护,所以改成暗中监视。”盛凯锋大致已能知道事情经过,“只要叶山亭不回国,叶鹤正就不敢轻举妄动。既然是你的叔叔救了山亭,那当初为什么又要说是sam救了他?” 第五百九十四章 我知道你会回来 晴朗的夜色下,那座小小的山头在摇曳的灯笼烛火下,隐约辨得出浅浅的轮廓。 叶梓允立在母亲的墓碑前,长发随风飞扬,槐树的树叶儿沙沙地唱着寂静的挽歌。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叶山亭,烛火下的眼神坚毅如炬,她没有想到山亭竟然是妈妈和霍立昕的父亲所生。叶梓允僵硬地转身看着墓碑上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心里百转千回的思绪竟然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 “现在你知道了,是不是很讨厌我?”叶山亭淡漠的嗓音如夜晚的风一般凄凉。 sam站在叶山亭的身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叶梓允深吸一口气,云云吐出,深沉莫辩的表情在凝重后释然地露出一抹浅笑,“我曾经以为,妈妈辛苦了一辈子、痛苦了一辈子,没有遇到真正值得她去爱并且能保护她的人,原来,她最后也爱过,也有人保护,至少这一生也值得了。” 叶山亭紧抿着薄唇,“你知道这一切,真的不厌恶?” 叶梓允浅笑着回头看着他,“我厌恶什么?厌恶你的父亲在紧要关头救过我们的妈妈?还是厌恶你的父亲给了妈妈她一生渴望却又得不到的爱情?或者,你觉得我应该厌恶你的父亲为我留下一个优秀的弟弟?” 叶山亭和sam沉默在寂寥的风里,他们似乎谁都没有料到叶梓允的反应。 叶梓允上前握住叶山亭的手,笑得温和如春风,“我没有厌恶你,更没有厌恶你的父亲,我甚至很感谢他,在我妈妈生命的最后给了她爱和一个孩子。你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这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也改变不了的。” “如果我告诉你,的确会改变呢?”叶山亭幽幽地开口。 叶梓允却听不明白,微微蹙着眉尖,“什么意思?难道你还能突然变成不是我的弟弟?” “对。”叶山亭回答得斩钉截铁,“我的确不是你的弟弟。” “……”叶梓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手里的温度骤然冷却,“可是……可是你刚刚不是说,你的生父是霍立昕的父亲吗?刚刚你还在说,是我妈妈和霍立昕的父亲生了你……” “他们的确生了叶山亭,或者应该说是霍山亭。” 叶梓允咽了咽吼中的硬物,骤然收回自己的手,大脑里紊乱的思绪在这一刻只能清楚地理清一条线,那就是——“你……不是山亭?” 话音落地,叶梓允的手机突然响了,在寂静空荡的山头,铃声来回回荡。 叶梓允稳下心绪后,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医院负责dna检查的杨主任,她不假思索地接通了电话,果然是dna报告出来了。 “……叶小姐,根据报告,你和对方的确存在姐弟关系。” “杨主任确定吗?”叶梓允更纳闷了,明明叶山亭刚刚还在说…… “是的,叶小姐,我很确定,这位sam davis先生是你的弟弟。” 叶梓允一脸惊愕地浑身僵硬,大脑刹那之间变得空白,无力地垂下手,茫然不知所措。 叶山亭笑了笑,薄薄的唇角显得苍白。 叶梓允惊讶地捂着红唇,踟蹰地扭头望向一直以“sam davis”自称的这个男人,“你……你是……你才是山亭?” “sam”咬着双唇点了点头,游离的目光根本不敢看向叶梓允,耳根泛着羞赧的红。 “哈!”叶梓允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回过神,“你们……你们交换了身份?” 真正的sam davis叹了口气,“其实早在火灾之前,山亭的眼睛通过手术已经恢复了视力,而我当时赶来救他们的时候才在火灾里失去了眼睛。既然这么巧,索性我就假装成叶山亭,只要叶鹤正再来找麻烦,也只会来找我。” 叶梓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你为什么……” “为什么愿意为了他付出这么多?”sam davis抿唇笑开,“因为他的叔叔曾经救过我。” 叶梓允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扑闪着泪光的双眸久久凝视着自己真正的弟弟,霍山亭。 繁星闪烁,山里的夜雾被寥寥的风吹得稀薄。 老槐树下的灯笼摇曳着一闪一闪,叶梓允的影子也摇晃着忽明忽暗。 她踩着脚下的野草,一步一步走近,一步一步站在霍山亭的面前,望着他,平静的眼眸深处藏着汹涌的波澜,就像此刻压抑在心口的悲伤与心酸。 沉默的三人间,气氛变得紧张又诡异,像是越绷越紧的弓弦。 霍山亭不知道眼前的她在想什么,目光不安地闪烁,却被她的眼神牢牢锁定。 “为什么你还要对我隐瞒?” 叶梓允忍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砸出的粉拳弱弱地落在他的胸口,就像此刻拂过泪痕的清风,夹杂着苦涩的咸味,在霍山亭的心里掀起无言的风浪。他终于也哭了出来,泣不成声地哽咽着抱紧了自己的姐姐。 那一声久违的“姐”,从霍山亭嘴里喊出来的时候,姐弟二人早已抱头痛哭。 风吹散他们晶莹的泪花洒落在妈妈的坟前,槐树叶儿低垂着拥着他们,就像来自天堂的拥抱。 夜深,乡下的虫鸣和蛙叫依旧此起彼伏,一心民宿里只剩下前厅的灯光还亮着。孩子们都睡了,姨妈等着他们回来,热了宵夜,叮嘱他们早点休息后自己也终于回了房间。 霍山亭和sam davis自也回了他们自己的房间,整夜不息的灯光足足亮到天明。 霍立昕的房间虽然在霍山亭隔壁,但他一整夜都没有回过房,孤身孑影在楼顶喝酒。 叶梓允和盛凯锋依旧住在她母亲的房间里,两人坐在落地窗前,吹着风,任凭夜色撩人。 “还好吗?”盛凯锋握紧她的手。 叶梓允抬起恍若星辰的双眸望着他,浅浅笑开,“有什么不好的?又多了个弟弟,多好。” 她顿了顿,忽然又激动地说:“你还不知道吧?原来微博上一直关注我的长腿叔叔,就是山亭……我是说,以前的sam,现在的山亭……啊,就是我的弟弟。” “瞧你兴奋得都快语无伦次了。”盛凯锋宠溺地爱抚着她的手。 叶梓允挽着他的胳膊,枕着肩头,笑得甜滋滋,“我所有的好运,都从遇见你开始。” “我也是。”盛凯锋摸了摸她的头,倏尔松开她坐直了身子,“这次我不会阻拦你。” 叶梓允挑眉,不大明白。 盛凯锋笑着握紧她的手,说得意味深长,“他明天会出国,不会再来了。” 叶梓允的心头涌起暖流,打趣地笑道:“这次不怕我跟着走了?” “我知道你不会。” 叶梓允牢牢注视着盛凯锋炯炯有神的双目,从这一刻起,她知道,世间不会再有人、再有事能让他们心生误会而离开。他们所给予对方的信任,将是天地间最不易的珍宝。 楼顶满载着星辉,深沉的幽蓝像是夜的眼泪。 坐在藤椅上独自饮酒的霍立昕已经喝得半醉,叶梓允走来站了许久,他竟也不知道。 “这酒可是姨妈酿的好东西,被你这样喝,岂不糟蹋了?” 霍立昕听见叶梓允的声音,微微眯着狭长诱人的醉眼,“你怎么来了?” 叶梓允在另一张藤椅上坐下,拿了酒杯斟满,“风里都是酒味,所以来找找看偷酒贼。” 霍立昕浅浅笑开,“心情看起来不错。” 叶梓允端起酒杯,“敬你,谢谢你一直照顾保护我和山亭。” 霍立昕看着她一饮而尽,笑着又仰望着星空,“都是我该做的,谈不上谢字。” “我知道这一生亏欠你许多,无法偿还。” “哎,早知道我全都告诉你,好让你愧疚就和我在一起。” 叶梓允笑了,同样望着头顶的夜穹,“可你永远都不会。” “哦?”霍立昕笑了,“你怎么知道?” 第五百九十五章 大结局:一生一世一心一意 “因为你只想我幸福,而不是让我心有负担。”叶梓允偏头看着他的侧脸,莞尔一笑。 霍立昕挠了挠鼻梁,笑着沉默,寂静的夜色下人的耳朵灵敏得仿佛能听见天地间所有的声音,包括心里藏匿的那些悄悄话。 “如果,大学你离开的之后,我有勇气去追你,最后的结局肯定会不一样了。”霍立昕扭头注视着叶梓允的眼睛,“如果,当时你更加相信我,等我回来,之后许多事都不会发生。” 叶梓允呷了口酒,笑得云淡风轻,“年轻的时候,谁不血气方刚?就算你追来,就算我留下,你又能怎么解释?破镜就算重圆也会摇摇欲碎,日后我们保不准还会遇到更多的矛盾,最终散的支离破碎,连现在这样夜下对酌的时刻也不复存在,我们会埋怨仇视对方,又有什么好的?” 霍立昕抿着嘴笑,“所以你想说,我们是错误的时间。” “至少,是一段还没有学会如何爱一个人的时间。” 霍立昕收回目光,悠然地望着广袤静美的星空,“我知道了。” 叶梓允歪着头,“你知道什么?” “你和盛凯锋,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比现在还要幸福。” 叶梓允笑着抬头望天,“这是你对我的祝福吗?” 霍立昕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双手枕在脑后,“哎,随你怎么说。” “多谢哥哥的祝福。”叶梓允狡黠地眨着眼。 霍立昕勾着唇角沉默不语,只静静地闭上眼。 叶梓允撑着桌子站起,“要睡回房间去,在这里会感冒的。” 霍立昕随意地挥着手,叶梓允笑了笑,转身离开。 浩瀚的夜穹群星璀璨,霍立昕却孤独得如此彻底,像是一粒尘埃跌落在无垠的宇宙。 他知道自己失恋了,最绝望的一次。 第二天,柔美的朝霞在淡蓝色的天际荡开一层一层鱼鳞似的红云。 叶梓允醒来,才惊觉盛凯锋早已不在。她洗漱后出来,满院子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叶梓允正要给盛凯锋打电话,却没想到他这么合适从花厅走来。 “怎么大家都不在?” 盛凯锋牵起她的手,“阿允,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车窗闪过一抹抹晨曦的微茫,叶梓允百无聊赖地打量着窗外的景致,悍马车在山顶徐徐停下,不远处有一辆银白色相间的房车,房车四周搭着木桩子,远远地看不清。 走近了些,能看见房车前挂着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一意”。 叶梓允念着店招上的名字,“这不是和姨妈的店……” “这是在你走后,我添置的。” 盛凯锋牵着她的手绕过车头走来,这里是悬崖,却搭着木板和木桩围城一个宽敞又开放的空间,挂着竹帘和吊椅,整齐地摆放着沙发和餐桌。房车朝向悬崖的这侧是开放的,没有车厢,只有落地玻璃,里面是双人床和冰箱等设备。 叶梓允看得吃惊,站在尽头,居高临下地俯瞰整座幽深的山谷,还有远处从山脊背后勾勒出来的旭日红光,视野开阔到了一览无余,周围的山头都很矮,整片天空仿佛都只属于他们。 “这里……” 叶梓允说话着回头,盛凯锋骤然单膝下跪,惊得她刹那间浑身僵硬,唯有一颗心不受控制地加速狂跳。 “阿允。”男人托着手里的戒指盒,打开,正是当年的婚戒,叶梓允仿佛窒息似的大脑一片空白,眼泪止不住地簌簌而落,只听男人满是期待的声音问她,“你愿意嫁给我吗?” 叶梓允抽了抽鼻子,洒泪奔向盛凯锋的怀抱,“你个坏蛋!” 盛凯锋站起身,展开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的女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圆满欢喜的光迹。 这时乌压压的一群人才从房车躲藏的地方出来,霍立昕和sam含笑不语,霍山亭和李正则鼓掌喝彩。苏白和牧希带着暖暖和康康从花篮里抓着鲜花的花瓣,高高抛向空中又纷纷落在他们肩头,纪离和孟倾拉响花筒,砰砰两声,爆出七彩的花纸屑渲染天地。 佟家兄弟同时双手合拢在嘴前大喊“亲一个”,所有人都跟着吆喝,叶梓允红了脸,埋在盛凯锋的胸口羞涩地看向他们,盛凯锋却一句话都没说,单手勾起她的下颌沉沉的一个吻夺走了叶梓允所有的意识。 “好了,再缠绵可要耽误吉时了。”姨妈上前走来,“咱们的新娘子还要梳妆打扮呢。” 叶梓允吃惊,她没想到刚求婚就马上结婚,迷惑地看向盛凯锋。 他却摸了摸她的头,柔声低语:“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等。” 叶梓允想起他们第一次那场迟迟未曾举办的婚礼,笑了,点点头,跟着姨妈进了房车。 苏白和牧希也都进来帮忙,拉下房车里的帘布,开了灯,另一抹倩影捧着雪白的婚纱和婚鞋款款走来。叶梓允抬眸望去,在闪烁璀璨的婚鞋掩映下,那人纤瘦又含笑的模样令她的心不由得一惊,“柔柔?你……你什么时候回来了的啊?” 罗柔柔将婚纱交给叶梓允,身上穿着和苏白、牧希一样的紫粉色伴娘礼服,笑容显得局促紧张,“前、前几天,其实我回来就想要找你的,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从来没有生气,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叶梓允给了罗柔柔一个大大的拥抱,两个人相拥而泣,眼泪滚烫得像是烙在心头的火印。 姨妈好不容易劝慰下两人,赶在吉时前精心替叶梓允打扮一番。 掀开帘子,一袭白纱的叶梓允,恍若从密林深处踏着飘雾走来的灵鹿仙子,美得空灵。 站在悬崖尽头前的盛凯锋望着她,早已痴迷得不可救药。 霍立昕走向新娘,低眉浅笑,“你昨晚不是说我是你哥哥吗?长兄如父,至少让我再守护你最后一程。” 叶梓允感动得热泪盈眶,挽着霍立昕的胳膊,步步走向等待她的盛凯锋。 暖暖和孟倾当花童一路撒着白色的玫瑰花瓣,叶梓允看向伴郎团,霍山亭、sam和纪离,心下温暖,露出大方又喜庆的笑脸。 霍立昕将叶梓允的手郑重地交由盛凯锋,退到一侧,安静地看着他们迎着晨曦,在巍峨的山顶宣示爱的誓言,痛得揪心却又是那样的快乐,最后当新人交换戒指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 “我还有一样结婚礼物送给你。”盛凯锋递给叶梓允一个精美的盒子。 她好奇地打开,却发现里面是一枚军牌,正是叶梓允一直保存的那枚。 她吃惊地看着盛凯锋,难道…… “在你走后,我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的。”盛凯锋揽着叶梓允的细腰, “当时我出任务,为了救同伴受伤昏倒在停车场,没想到救我的人,不是阮湄,而是你……” 叶梓允也想起来,难怪暖暖问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点时,盛凯锋会说是抚琴大道中段的商场,原来……在那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自己救的兵哥哥就是盛凯锋?! “那么,军属大院的房子……” “是我的。” “你……你一直都是军人?” 盛凯锋笑了笑,“现在是退伍军人。” 叶梓允吃惊得红唇微启,还没回过神,已经在绚烂得如梦似幻的朝霞里被吻得如痴如醉。 众人兴高采烈地欢呼不已,等着新娘抛捧花时,叶梓允却径直将捧花交给罗柔柔。 罗柔柔喜极而泣,佟文温柔地递来一张纸巾,两人久久的四目相对。 仪式结束后,其他人留下开派对,新人却登上飞机直飞马赛海边度蜜月,诚如当初叶梓允心中所祈祷,这个地方她和盛凯锋一定还会再来……带着他们深沉、缠绵的爱。 (完) 《晚安小萌妻》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