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海盗》 第一章 铁匠铺中的铸剑师 明朝嘉靖帝统治下的江南再次陷入连日的阴霾当中,冬日的细雨飘飘洒洒,趁着夜幕悄悄的笼罩在绍兴城内外,这个江南水乡小镇沉浸在一片阴冷和迷蒙当中,偌大的绍兴城几乎鸦雀无声,大多数的人家都龟缩在屋子里,躲避着冰冷的寒气,就连巡更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当当、当当……”随着一阵急促但具有节奏的敲击声从小镇的角落中传来。 这是一间老旧的铁匠铺,低矮的房门内散落着炭灰和金属碎屑,屋里的老铁匠正在跟徒弟赶着活计,门缝中闪露出来的火光,在这阴冷的冬日里显得格外的温暖。 隐约中,一个人影缓慢的在小镇石板路上行进,步履蹒跚的他似乎无法保持身体的平衡,扶着路旁石墙依旧踉踉跄跄。 “扑通”一声重重的倒地声音传入了铁匠铺。 “师傅,外面好像有声音!”徒弟停下了手中的大锤,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老铁匠跟徒弟推门而出,看到在门外的石板路上躺着一个脸色灰白的年轻人,一身褴褛的衣衫根本无法遮挡这冬日里的寒意,看样子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快,抬到屋子里去!应该是饿晕了!”老铁匠赶紧招呼徒弟动手。 有了炭火的烘烤,加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粥,年轻人终于醒了过来,只是他有些迷茫的看着周围,对于老铁匠的问题答非所问,甚至都不知道现在的年号是多少,也不知道当朝皇帝是哪个。 虽然收留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要承担不小风险,善良的老铁匠还是把他留在了铺子里,当了一个小小的学徒。 年轻人记不起自己的任何事情,自然不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老铁匠为他取了一个名字:冬来。很显然是冬天来到这里的意思。 铁匠铺并不大,一共只有三座火炉,加上老铁匠和徒弟们一共有七个人,不过这座铁匠铺在绍兴城却是非常有名的,不仅仅是因为铁匠铺买卖公道、童叟无欺,也是因为这座祖传的铁匠铺能够打造削铁如泥、被称作“神兵”的上等宝剑,别看铁匠铺很小,可许多王公贵族都曾经在这里打造过宝剑。 只是在绝大多的时候,铁匠铺打造的都是普通的农具或者是寻常的刀斧,质量自然是上乘的,是绍兴周边最为出名的一间铁匠铺了。 正因为老铁匠的手艺超群,铁匠铺内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也没有太多的人来怀疑,即便在这个倭寇肆虐的时候。 冬来被老铁匠收留之后,就在铁匠铺内帮忙,可能是因为救命之恩吧,铁匠铺内从准备工具到添柴烧火,几乎所有的杂活他都抢着干,更没有半句的怨言,这让老铁匠格外的欣喜。 年关刚过,冬来就成为老铁匠一个正式的徒弟,开始了自己的铁匠生涯。在老铁匠的悉心教导下,冬来很快就熟悉了铁匠铺的运作,从选料到锻造粗胚,每一个环节都非常细心的学习。 冬来的聪慧也让所有人感到惊讶,几乎所有的东西,他都能够得心应手的来完成,即便是第一次接触,也没有什么能够难得住他,很快,一件件精巧的农具或者刀斧就出现在他的手中,无论是质量还是样式都不亚于老铁匠几十年的功夫,这让所有人都感到万分的惊诧不已。 如果不是老铁匠早就看出冬来没有任何的打铁基础,他一定认为冬来是前来偷学的家伙,不过即便是偷学的人,冬来也是极具天赋的,就冲着这一点,老铁匠就准备将自己的技艺传给他。 这一日,考虑了许久的老铁匠将冬来叫到自己的跟前,非常郑重的问道:“冬来,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冬来擦了擦手上的铁锈,笑着对老铁匠讲到:“师父,您老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这件事情,我想了有些日子了!”老铁匠看着冬来年轻的面庞讲到,“我打算教你锻造!” “锻造?”冬来似乎有些疑惑,“您不是一直教我吗?” 老铁匠呵呵一笑:“那只是打铁而已,你知道咱家铁匠铺为什么能够在绍兴城如此风光吗?” “不知道!”冬来虽然知道自己的师父很厉害,也只是听说而已,毕竟之前的事情他也是毫无知情的。 “那是因为,我这铁匠铺有祖传的技艺,能够打造削铁如泥的宝剑,被称作神兵!”老铁匠自豪地讲到。,“不仅仅是绍兴城,就是杭州城,乃至江南能够比得上咱家宝剑的也是屈指可数!” “那为什么您要一直呆在这间小铁匠铺里呢?”冬来望着老铁匠常年被烟火熏烤过的面庞问道。 “你说呢?”老铁匠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这间已经足足有几百年历史的铁匠铺! “难道是意境?”冬来也不知道为何从脑海中冒出了这个词。 老铁匠惊愕的望着冬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孩子竟然能够一眼看穿锻造的最高境界。 “没错,就是意境!”老铁匠缓缓的扫视了一下铁匠铺内熟悉的一切,“只有与自己相得益彰的地方,才能够锻造出上等的物品!” 这绝对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秘诀,什么叫做相得益彰,什么叫做意境,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来体会。 好在,老铁匠将自己祖传的锻造技艺传授给了冬来,在一遍遍的摸索中,冬来逐渐的掌握了锻造宝剑的技巧,虽然比不上老铁匠浸淫了几十年的功夫,也绝对超出了寻常铁匠的技艺,锻造出来的宝剑虽说不能件件都斩钉截铁、削铁如泥,也是俱是上等的精品,争先购买的人自然也是络绎不绝。 要知道老铁匠虽然技艺超群,可毕竟年岁在那里摆着,每年能够锻造出的宝剑屈指可数,能够收入囊中的不是豪富就是达官,一般人根本拿不到手。而冬来则是不同,他可是年轻力壮,锻造出来的东西又不差,自然不少人跃跃欲试,前来抢购。 就在老铁匠满心欢喜的看到冬来已经讲自己的手艺尽数的掌握,自己的技艺后继有人的时候,冬来却作出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惊讶的事情,他居然放弃了能够赚取大把银子的机会,不再锻造宝剑,而是专心致志的研究起那些普通的农具和刀斧起来。 面对这个变化,老铁匠却没有丝毫的不满或者意外,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冬来的确具备成为一个优秀铸剑师的潜质,只有彻彻底底的将锻造融入自己的灵魂,才可能锻造出上等的利器。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冬来没有动手锻造一件东西,而是整天的观察各种粗胚的形态,从中找到各种细微的变化,然后根据这些变化顺势打造出各式各样的物品,不仅仅是刀剑之类,还有各式各样的农具,甚至冬来还用一块宝贝的精钢打造了一盏灯台,这在所有人的眼中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冬来所做的一切都在老铁匠的眼中,他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无论旁人怎么议论,他一如既往力所能及的为冬来提供支持,不惜耗费大量的财物。 三个月之后的月圆之夜,铁匠铺的后院里寂静的有些可怕,平常的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都不见了,忙忙活活的铁匠们也都屏气凝神的站在后院的角落中,静静的看着院落中央的锻造台。 东来静静的站在锻造台前,淡淡的月光洒在了这个不知名的铁匠身上,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华,就连他面前的锻造台也似乎有了生命一般,炉中的火焰颇有节奏的跳跃,好似在迎接一场新的征程,这让一旁暗中关注他的老铁匠惊叹不已。 这座锻造台是几百年前铁匠铺迁来的时候,从湛庐山上搬来的,据说已经有将近千年的历史了,从这里打造出来的物品虽然数量不多,可是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神兵利器,用铁匠铺的“聚宝盆”来形容绝对是名副其实,这也是三年来锻造台首次开启。 以往这座锻造台只有老铁匠一人能够使用,只是现在站在锻造台前的是年轻的冬来。 一块看似斑驳的粗胚在锻造台上的火炉中被炙热的火焰洗礼着,静静的等待着铁匠的锤炼,等待着能够脱胎换骨飞黄腾达。 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让东来有任何的变化,他雕塑一样的站在锻造台前,没有丝毫的动作。 冬来握着手中的锻锤,脸上年轻的羞涩已经悄然不见,一缕坚韧的气质陡然而生,他看着锻造台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以及火焰中已经娇红的粗胚微微的点点头。 突然,一道精光在东来的眼中显现,就在炉中火焰高高跃起的一刹那,那块粗胚带着灼热的气息冲出炉火,重重地落在他的面前。 随着赤红色粗胚从火焰中腾空而出,一柄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重锤紧紧握在冬来的手中,准备锤炼这块看似斑驳的粗胚。 只是当粗胚真正出现的时候,在场的铁匠和学徒们都吃惊了,冬来第一次使用这古锻造台竟然只用了一块极为常见的黑铁,这东西可是只能打造出笨拙的农具,甚至连菜刀都没法胜任。 面对在场的窃窃私语,只有两个人没有任何的表情,冬来自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老铁匠则是心中有些吃惊冬来的高傲,即便是他也不敢使用化腐朽为神奇的方法来锻造神兵。 黑铁块稳稳地放在锻造台上,冬来手中的锻锤随即毫不犹豫的落了上去,相比起铁匠铺内极为韵律的敲击声,冬来的锻造几乎可以用杂乱无章来形容,用铁匠们的话来讲,那就根本就是乱敲一气,浪费材料而已,虽然说黑铁不是什么好材料,可是这炭火可是少有的炙炭,价值自然是不菲啊! 冬来毫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而是全身心投入了应对这块黑铁上了,根据这几个月他总结出来的经验,手中锻锤每一记都砸在了紧要的部位上,随着时间的慢慢展开,原本粗陋的黑铁竟然散发出只有精钢才会出现的夺目光彩。 当周围人被冬来的技艺所震撼的时候,冬来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他的心已经沉浸在这看似杂乱无章的敲击声中了。 这下子,老铁匠也被冬来的天赋所震撼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孩子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锻造的奥秘,达到了自己用了二十年洞悉的意境。 任何的物品都有天生的用途,人为改变的只是它的外表,它的内在依旧保存着自己的灵魂,一个成功的锻造师,能够做到尽可能的展现材料的特点,将其发挥到极致,这就是锻造的奥秘。 已经散发着银色光辉的黑铁在锻造台上缓慢的伸展着身躯,用自己的方式来彰显内里的实力,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在场的铁匠们都没有离开的迹象,他们想知道一块黑铁在冬来的手中到底能够蜕变成什么。 正午时分,当冬来的影子达到一天中最短的时候,只听到一声重重的敲击声突兀的响起,如同一首长诗的结尾,而后就看到锻造台旁边的油桶内金光四射,无数的烟气将整个锻造台笼罩起来。 等到所有的烟雾散去,冬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已经冷却的成果取了出来,缓缓的在一块麻布上擦去上面的油污渍。 在阳光的照射下,一柄两尺多长的短剑慢慢的展现在众人的面前,修长的剑身上斑斑驳驳的闪烁着光点,仔细一看这些光点连成一片,如同夏日夜晚中的银河一般璀璨夺目。剑柄之上看起来坑坑洼洼,似乎没有锻造一般,可是从形态上来看,竟然与人的握掌极为的相似,如若缠绕麻丝定然可以称心应手,在看剑尖,并无其他宝剑的纤细尖锐,反而有些厚重,好似锥尖一般。 最令众人惊讶的是,短剑竟然在锻造时已然开锋,剑刃上寒光四射,看模样已经令人胆寒了。 冬来将手中短剑轻轻划过麻布,整齐的切口立即出现,并无半点儿的毛绒,老铁匠拿过的一张宣纸顺着剑刃飘然裂开,锋利程度可见一斑。 “好剑!”老铁匠由衷的喊了一句,“冬来,你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铸剑师了!” “铸剑师?”冬来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短剑,这是他第一件作品。就凭借这件作品所能够展现出来的实力,很显然已经让老铁匠欣喜若狂了,直接将冬来的前景展望的无比宽广。 一个能够锻造神兵的锻造师,在任何时候都是非常吃香的,如在军中,中军大帐中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冬来利用古锻造台成功的铸造出一件神兵利器,虽然短剑并不比老铁匠之前锻造的宝剑强多少,可是这是用黑铁这种寻常的材料制成的,仅仅凭借这一点,冬来的铸造技艺已经超越了他的师父老铁匠了。 自从冬来锻造出那柄锋利的短剑之后,他立即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铁匠铺小伙计摇身一变成为了绍兴城内有名的铸剑师。 很快,前来铁匠铺指名让冬来锻造的达官贵人开始络绎不绝,甚至还有杭州府的来人,就连宁波也有商人前来订购,原本人气就很足的铁匠铺这下子更是人头攒动,顾客络绎不绝了。 就在大家都在为冬来能够为自己锻造宝剑而兴奋不已的时候,冬来却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梦幻当中了。 这种梦幻是之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最起码是自从他在铁匠铺被救起之后就没出现过的。 冬来第一次做这种梦是在他锻造出短剑的当天晚上,兴奋中的他一直没有睡觉,可是当他睡着的时候,却感觉到自己在另外一个世界。这种感觉似乎就是他记忆中的一部分,无论是空中地面上乱跑的铁盒子,还是总是变幻画面的镜子,还有能够说话小盒子,这一切的一切似乎跟戏文中的仙境一般无二。 刚开始的时候冬来以为自己是太兴奋了,所以做了这种奇怪的梦境,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他白天锻造神兵之后,夜里就开始在这种梦境中遨游,而且似乎这些梦境都能够连接起来,就像亲身经历过一般。 不仅仅如此,当他的锻造技艺提高之后,这种真实的感觉就越来越清晰,他每每的进步一点儿,就会更加清楚的洞悉梦境的内容,也让他暗暗的感觉到一丝的担忧。 当他终于能够不使用古锻造台,仅仅利用铁匠铺内的寻常锻造台也能够制作出绝佳的宝剑,自身的锻造技艺再上一个台阶之时,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某种奇怪的光芒。 这道光芒瞬间将他的梦境击碎,无数的记忆瞬间好似开闸的洪水一般尽数的涌入了他的脑海之内,冬来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冲击,立即晕倒在地,口鼻之中缓缓的冒出了鲜血。 老铁匠被冬来的状况惊呆了,赶紧把冬来抬到了床榻之上,然后赶紧去请绍兴城内最有名的郎中,谁知道这郎中还没到家门口呢,冬来居然自己醒了。 冬来醒来之后却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告诉老铁匠自己为何突然口鼻出血,看似重病在身的样子。 实际上他也没法说,因为就在刚才,他晕过去的一刹那,脑海中的那道光芒击破了束缚在他脑海中的记忆枷锁,将他的所有记忆全部的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份记忆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奇异之处,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大明朝的人,而是来自于很久之后的未来世界,那是一个利用基因工程打造出来的科技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所有的人类生命得到了近乎无限制的延长,而且自从拥有生命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定格在社会的固定位置上了。 未来世界中,所有的人类都在机器人的帮助下毫无顾忌的生活着,没有疾病、没有战争,人类享受着美好的生活,一切都好似“仙境”一般。 在这个未来世界当中,除了这些被称为“社会管理者”的人类之外,还生活着另外一部分人类,他们并不属于机器人,而是基因定制人。 这些定制人从胚胎开始就被基因工程修改,虽然机体和身体技能跟人类没有任何的差别,甚至在某些身体条件上还要优于普通人类,他们被称作人造人。 这些人造人被赋予服务于“社会管理者”人类的功能,他们不能左右自己的思想、更不能拥有自己的感情,他们一生的目的就是为这些“社会管理者”人类服务,一旦发现异常就会被销毁。 但是人类是一个复杂的机体,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一个疯狂的科学家为了探究人造人的思想和情感进化,就想尽了一切的办法,私自的制作了一个旧世界流放机制,将一些初步具备思想和情感的人造人送到了旧世界“原始社会”,利用历史的长河来研究人造人的在无计划下的自我进化。 许多人造人离开未来的科技世界,被流放到这封建的“原始社会”,都会食不果腹、生活艰难,甚至因为各种原因丢失性命,而冬来就是这些人造人流放犯当中的一个。 不过那个疯狂的科学家为了方便研究人造人的进化,方便提取这些人造人的信息,并没有彻底关闭科技世界与“原始社会”之间的通道,也就让极少数的幸运儿见到了科技世界的繁华。 而对于古时候的人们来讲,未来世界就是名副其实的仙境,这之间的通道就被称作为“仙境之门”,自古以来许许多多的人们都在向往仙境,而不惜一切的寻找前往仙境的方法,寻找“仙境之门”,也就留下了无数玄奥的消息。 冬来已经在旧世界呆了许多年了,没进过一段时间就要被激活的自我封闭机制屏蔽记忆,直到被击碎这道枷锁,方才知晓了这一切,可是击碎枷锁的同时,一部分的记忆还是消失了,特别是关于“仙境之门”这方面的消息很少,他只是知道两者之间的通道就在海上,可是在什么方位却是一无所知。 不过一无所知也不代表着他并不知道这方面的动静,铁匠铺里面人来人往,许多时候一些行走江湖的绿林好汉都愿意停下来宣扬一下自己的功绩,从这些人的口中,冬来在只言片语当中寻找到了一条线索。 那就是传扬已久的三宝太监郑和寻找仙境的故事。 大明朝自从高祖朱元璋创立以来,除却朱棣用武力强抢皇位之外,皇位的更迭都没有太大的波澜,由于听到了某种确切的消息,朱棣为了防备失踪的建文帝重登大宝,便打算派出大型船队下西洋,寻找建文帝的下落。 这种在海上漂泊的日子绝对是苦差事儿,有些东西不是高官厚禄就能够解决问题的,而郑和则是自告奋勇率领船队下西洋。此时的郑和不仅仅是朱棣的心腹爱将,而且已经担任了仅次于司礼监的正四品内官监太监,甚至被赐“郑”姓,如此风光的家伙为何要甘愿去做这种风险极大的事情呢? 在众多人的口中,郑和下西洋不仅仅是为了迎合朱棣的喜好,寻找已经失踪的建文帝,更多的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仙境,而且他也找到了,他的死讯只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自己早已经前往仙境去了,不仅仅如此,郑和在前往仙境之前,还留下了《郑和出使水程》,那里面则是记载如何找到仙境的路线图。 冬来结合自己的记忆,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这个郑和绝对跟人造人有关,他寻找的仙境极有可能就是自己被流放之前的未来世界,那他可能早就知道些什么,这才利用自己的优势,让朱棣全力支持自己出海。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想要回到未来世界,那么首要目标就是找到《郑和出使水程》,而这个东西在郑和“死了”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据说是被刘大夏私藏起来了,又有人说《郑和出使水程》已经找到,目前正在赫赫有名的海盗王手中。 海盗王吴封并不是真正的海盗,而是一个海商。吴封出生在徽州,自小饱读诗书,只因父亲早亡,便以贩卖私盐为生,因为此人生性豪爽,身边聚集了一些同乡。在一次买卖当中被对方暗算,失手杀死数人,被官府通缉,无奈之下便投靠了创立了海商聚集的双屿港的许栋,因为身边有不少人追随,许栋让其负责通商,在朱纨剿灭双屿的时候,吴封幸运的逃离,在东海深处建立了惊池镇,意图恢复双屿当初的繁荣。 可是摆在冬来面前的是一道道的难题,惊池镇在什么地方他不知道,即便知道,他又如何能够到达,更不用说找到这个传说中的海盗王拿到《郑和出使水程》了,而且据说这惊池镇远在东海深处,别的不说,光是横行在沿海一代的倭寇和海盗就不是冬来一个小铁匠所能够抗衡的。 摆在冬来面前的第一道难关就是,如何在海盗肆虐的沿海地区保住性命。 几个月之后一天,冬来找到了老铁匠,开口的话就把老铁匠惊呆了。 “师父,我打算入山学艺!” “学艺?以你目前的技艺,这江南之中能够超过你的屈指可数,你打算还要到什么地方去学?” 不仅仅是老铁匠,周围的所有人对于冬来突飞猛进的技艺感到惊诧,他现在已经是一个远近闻名的铸剑师,不仅仅绍兴地区,杭州、宁波,乃至荆楚之地的人都闻名而来。 冬来则是仰头盯着外面的已经西斜的太阳讲到:“我所说的学艺,不是锻造方面的!” “那是什么?”老铁匠很是有些疑惑。 “我打算习武,现在倭寇横行,虽然我能够打造出神兵利器,可是毕竟杯水车薪,我要修习武艺,到时候利用这些神兵,更好的杀倭寇,为沿海一代的百姓提供一方净土!” “什么?习武?”老铁匠更加的疑惑了,“你是不是疯了,你做铸剑师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要习武?要知道你的技艺能够让多少习武之人变得更厉害?” “这些我都懂!不过大丈夫生于世上,定当要执三尺青锋仗剑天涯,何况现在沿海倭寇、海盗泛滥,我要将自己的技艺用在拯救百姓上面,而不是用在那些达官贵人互相炫耀攀比之上!” 冬来的话让老铁匠沉默了,他自然知道铁匠铺制作出来的神兵利器大多数的时候都被深藏府库,成为贵族互相炫耀的物件,如果这些兵刃出现在抗倭或者剿匪的战斗中,的确会造福一方百姓的。 “可是,冬来!”老铁匠还想劝说一下,“你的技艺超群,假以时日绝对在我之上,难道你不想获得江南第一铸剑师的名号吗?” “江南第一?”冬来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是啊,江南第一,要是自己获得这个的话,钱财、名望各种各样都尽收囊中,可是他脑海中闪过的那道光芒告诉他,他并不属于这里,他的世界远在不可莫测的大海深处,在那个将其流放的那个未来世界当中。 “师父,江南第一又如何?相比起那些颠沛流离的难民,就是天下第一我也不看在眼里,如果不是您的话,我一定不会活到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当时您做的,只是我做的更加实际一些而已!”冬来知道老铁匠不会那么轻易的让自己离去,毕竟一个极具天赋的铸剑师可不是随便从大街上就能够找到的。 “好吧!”老铁匠重重的点点头,“也罢,一个优秀的铸剑师的成长,这不仅仅是在铁匠铺当中、在锻造台前,也在历练之中!” 几天之后,绍兴城内的人们发现了一件令所有人惊诧的事情,刚刚声名鹊起的铸剑师冬来离开了铁匠铺,前往山中学艺,说是要闭关修炼,期望能够打造出绝佳的神兵利器,比肩干将、欧冶子,如此宏大的理想让很多人都感到冬来的心气之高,但谁也不敢否认冬来将来的成就。 在众多人相互议论当中,刚刚展露锋芒的冬来消失了,消失在绍兴充满着水雾的街头巷尾议论当中,很长时间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第二章 美人暗藏计谋中 杭州,烟雨江南最佳处。西子湖畔,波光潋滟,接天莲叶十里荷花,彰显着这座柔情之地的撩人气息。 一如往常一样,西子湖风景如画,白堤杨柳下游人如织。众多的文人骚客三五成群的享受着这醉人的美景。 距离西湖只有百步之遥,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缓缓展开,连接着醉美西湖和石板路尽头一座规模巨大的建筑,两头巨型石狮立在门口怒视着石板路。 如织的游人到此便销声匿迹,即便旁处拥挤的没有立足之地,这石板路上也没有半个人影,只有微风扫起路面上阵阵的尘土,比起美景如画的西子湖,这里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直浙总督府! 高大门楣上只有五个漆黑大字,彰显着这座建筑的威严,让人产生望而生畏的感觉。 虽然江南已经已经快到初夏时节,依旧是春寒料峭,这座富丽堂皇的庞大建筑也更显的有些阴冷无比,因为就在刚刚不久前,这里的主人,原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七省诸军总督张经连同浙江巡抚李天宠刚刚被嘉靖帝一纸诏书落入狱中,总督府内大部分的下人都已经被驱赶出去了,只剩下几个无精打采的衙役充当看门人。 正午的阳光肆无忌惮的照射在总督府的大门前,散射出来的耀眼光彩让人们不由得眯上眼睛,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那几个衙役昏昏欲睡的坐在台阶上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温暖阳光。 突然,一阵马车轮压过石板路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中。听声音,这马车的数量居然还不少,几个衙役立即睁开眼睛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从总督府前的石板路尽头驶过来一支规模不小的车队,前方开路的居然是一队江南并不常见的骑兵! 这些人有些不解了,自从总督张经被落入天牢以来,这里就已经没有什么人来过了,可是从这支队伍当中也看不出来对方的来历,几个人不敢怠慢,立即站了起来。 车队缓缓的停靠在总督府的大门之前,只见一个四旬左右的锦衣男子直接从其中一辆马车上跳了下来,旁边的仆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接应。 男子仰面望了一下总督府的门匾,先是摇摇头,而后脸上露出了一丝不为人所发觉的微笑,看着这个似乎来历不明的男子,几个衙役立即手按腰刀色厉内茬的喝道:“站住!此乃直浙总督府,闲杂人等不得停留!” 锦衣男子看了一眼这些看门人,眼神中带着些许的阴冷,然后冷哼一声:“张经都已经不在这里了,你们居然还敢如此的强势?” 看门人顿时愣住了,并不是对方的气势,而是对方居然敢直呼张经的名号,虽然张经已经下狱,可是他毕竟是前任的直浙总督,而且是一位能够调遣以凶悍著称的两广狼兵,袭杀了数千倭寇的总督。 “总督大人即便已经不在这里,但是这里依旧是总督府,闲杂人等不得靠近!”看门人虽然心中有些怯意,但是依旧气势不减。 “是吗?”锦衣男子似乎心情不错,他冲着身后的一辆马车喊道,“把我的印信拿来!” 一面大旗随即从马车上陡然升起,“巡按浙江监察御史胡!”几个大字出现在上面,迎着正午的微风缓缓而动。 “我胡宗宪刚刚被圣上擢升为兵部左侍郎,总督江南七省军务,我可是这里的闲杂人等?” “胡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望大人饶命!”看门人立即跪倒在地拼命的磕头,如果说对方是其他人的话,他们还有可能不知道,这胡御史可是工部右侍郎赵文华跟前的红人,而总督张经就是被赵文华一纸上疏罢免的,要是惹恼了这个胡宗宪,估计他们这些人一家老小都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呢! 经过了这个小小的花絮之后,已经关闭许久的总督府大门终于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开启了,意气风发的胡宗宪在数人的陪伴下缓步踏入了这座大明朝抗倭前线的最高统帅部,同时也开启了自己在大明朝抗倭历史上举足轻重的一幕。 胡宗宪在担任直浙总督之前,已经在巡按监察御史的位置上待了一段时间,对于整个江南地区的海盗和倭寇的袭扰情况比较清楚,张经此前的王江泾大捷虽然大获全胜,但是并不足以让整个东南沿海地区的形势得到根本的改善,赵文华冒功冤杀张经的后果还是需要他胡宗宪来承担的,只是他可不是不敢跟任何人说这句话的,别看赵文华平日里对他也是客客气气,要是有什么惹得他不顺心的话,张经就是自己的榜样。 “来人!去吧徐先生找来!”胡宗宪决定向自己的谋士徐渭徐文长讨教一下。 徐文长不仅文采出众,而且对于兵法也是极为的精通,在绍兴遭遇倭寇袭扰的时候出谋划策,显露出很高的军事才能,也让爱才的胡宗宪迫不及待的招入幕府当中。 “大人,不知道让徐渭前来有何要事?”徐文长依旧是一身寒衣,这是他为了让自己记住八次科考未中的遭遇。 “徐先生,现在圣上已经擢升我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总督江南七省军务,专门负责东南沿海匪患的事情,不知道先生有何高见?” 徐文长虽然有些不耻胡宗宪依靠赵文华之流获得这直浙总督的职位,可是为了沿海的百姓不受倭寇袭扰,他还是同意为胡宗宪出谋划策。 “大人,其实,这件事情说难不难,可是说起容易来也不容易!”徐文长盯着胡宗宪的眼神讲到。 “先生请讲!”胡宗宪知道徐文长的脾气,立即指着旁边的椅子讲到,“坐下说!” 徐文长没有坐下,而是踱步来到胡宗宪的身旁,指着他身后的一张巨大的东南沿海匪患地图问道:“大人,请看,由于朝廷的海禁策略,无论是倭寇还是海盗都是上岸袭扰,而他们最大的优势在于来去无踪,我们根本无法找到他们的行踪,也不知道他们可能袭击的位置,大人手中的兵力如果分散驻守很容易遭到对方优势攻击,而如果集中兵力的话,救援又来不及!” “不错,的确是这样,本官巡按浙江的这段时间,也领教了这些倭寇和海盗的手段,他们来去如风,劫掠一番之后就迅速离开,小队兵卒不是对手,大队的人马还没等调集完毕,就被他们逃走了!张经此前的大捷也不过是舍身饲鹰的无奈之举,估计经过此战之后,他们也不会上当了!”胡宗宪也为这个问题挠头。 徐文长看了一眼胡宗宪,“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以解决!” “哦?文长有何高见?”胡宗宪顿时来了精神。 “很简单!”徐文长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胡宗宪,“只要大人舍得!” “舍得什么?”胡宗宪被徐文长的眼神弄糊涂了。 徐文长微笑着讲到:“古时,越王勾践兵败被吴王俘虏,后得范蠡计,以美女西施献于夫差,吴王大计小情皆为其所知,后卧薪尝胆终败吴王,成就霸主之位。” “美人计?”胡宗宪终于知道徐文长眼神中的寓意了。 “没错!”徐文长微微的点头,“文长听闻大人有一养女,生的倾国倾城,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如若将其派出,定能将匪患动向打探的一清二楚!” 胡宗宪听完徐文长的计策之后,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摇摇头,这美人计可不是谁都能够承担的,想当初这勾践派出数十美女,只有西施一人成功,而他准备探听消息的可是海盗和倭寇的巢穴,这可是极为凶险的地方,那些人可是不会怜香惜玉的。 “大人,现在若想解决匪患,探听到对方高层的机密,唯有此计可行!”徐文长似乎早就知道胡宗宪不会同意自己的计划,不过依旧劝说道。 “徐渭,你可知如烟是我的女儿,不是寻常人家豢养的瘦马!”胡宗宪有些不悦。 徐文长则是毫不在乎胡宗宪的脸色,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大人,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你也知道严大人的手段,虽然你现在还算称他的心意,可是如果你在这个位置上没有什么作为,他一定会用其他人来代替你的!到时候别说是你的养女,就是亲女又当如何呢?还请大人三思,如果不然张经就是大人的前车之鉴!” “你不用说了!”胡宗宪摆摆手,“想要探听匪患的情报还有其他的方法!我绝对不会让如烟做做这种险恶事情的!” 似乎看到胡宗宪不会采纳自己的主意,徐文长也只得狠狠的跺了一下脚,“咳!大人还请再考虑一下吧!” 等到徐文长离开之后,胡宗宪缓缓的坐在椅子上,他的确有一个养女,不仅仅是容貌绝佳而且无论是闺房女红还是琴棋书画都是样样精通,这也是他手中的一张王牌,在官场上可以派上不小的作用。 只是徐文长的计策太过凶险了,别说是一个弱女子,就是一个身经百战的猛士进入匪患的巢穴也不敢说能够全身而退,可是徐文长所说的也的确是实情,如果他没有在这个位置上取得成绩的话,别说是严嵩,就是赵文华都能够把自己给处理了,他实在是有些犹豫! “父亲大人!”胡宗宪抬头一看,自己的养女柳如烟正端着一盏茶水站在书房门口。 “如烟啊,这种斟茶倒水的活儿让下人去做就行了!”胡宗宪对于这个养女的疼爱也是发自内心的,毕竟是自己从小养大的。 “父亲大人还是为了匪患的事情伤脑筋吗?”柳如烟放下手中的茶盏,歪着脑袋轻轻的敲打着胡宗宪的肩膀。 “是啊,这东南匪患严重,不仅仅有倭寇进犯,还有海盗侵袭,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这些倭寇很大程度上都跟海盗有关联,他们劫掠一番之后就逃到海上,而后不知踪影,实在有些棘手!”胡宗宪翻看着手中的案牍讲到。 柳如烟笑着讲到:“父亲大人不是整顿军兵已见成效吗?为何不直捣黄龙,进攻那些海盗的巢穴呢,一旦这些海盗没有了巢穴,那些倭寇也就变成了无根之萍,到时候还不是被父亲大人剿灭吗?” 胡宗宪扭头看了一眼柳如烟:“没想到女儿也有兵法大家的风采啊,你说的没错,如果剿灭了海盗的巢穴,匪患就已经消除大半了,可这谈何容易啊!你来看!”胡宗宪指着身后的地图讲到,“这里是双屿,曾经是大海盗许栋的老巢,当年浙江巡抚朱纨派6000大军战船数百艘,发动突袭成功方才击毁船只数十,匪寇数百而已!而其中大部分的匪寇早在混战中逃之夭夭,这海上是他们的地盘,我们根本摸不着他们的行踪!” 柳如烟听着胡宗宪的讲解,慢慢的将手停了下来,然后跪倒在胡宗宪的跟前:“父亲大人!” 胡宗宪赶紧起身扶起柳如烟,“女儿这是如何?” “父亲大人,其实刚才徐先生跟父亲的话我早就听见了,如烟恳请父亲同意徐先生的计策,派女儿前往匪患巢穴探听情报,以便父亲能够早日将他们一网打尽,以解当前危局!” 胡宗宪依旧是摇摇头,叹息一声:“女儿啊,你没有见过这些倭寇和海盗的残忍之处,这些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一个弱女子别说是探听消息,即便你到了巢穴也活不下去的!” 柳如烟再次的跪倒在地,哭泣不已:“父亲大人,如烟当初家徒四壁衣不蔽体,父母饿死之后甚至需要卖身葬父,如果不是父亲大人收留的话,如烟现在估计早就不在人世,即便苟活于世也只能被人牙当作瘦马养着,此生此世的大恩无以为报,如若能够帮得父亲取得胜利,即便有任何的危险我也不怕!” 看着跟前梨花带雨的女儿,胡宗宪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柳如烟,“你知道你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吗?” “即便是龙潭虎穴,女儿也要为父亲大人分忧!”柳如烟俏脸扬起坚毅的神色。 胡宗宪没有说话,只是缓步在书房当中踱起来,屋子当中悄无声息,落针可闻。柳如烟的眼神随着胡宗宪的身影来回的游荡。 “如烟,你让我再想想!” “父亲大人,您不用再想了,您养育女儿这么多年,女儿本该应当为父亲分忧,现在有这样的机会能够让女儿报答养育之恩,如烟定当不能放过,何况这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巾帼不让须眉,如果能够成功消除匪患,如烟也不枉此生了,何况女儿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 胡宗宪知道自己也没有太好的法子了,只得微微的点头讲道:“既然如此,为父也不好阻拦,只是这件事情不可操之过急,需要从长计议,你对这些海盗知道多少?” “父亲大人!”柳如烟站起身来,快步来到地图跟前,指着徽州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讲到:“父亲大人,你看这里!” “惊池?”胡宗宪自然知道这个地方,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柳如烟也知道这里。 “其实,父亲大人的所有文书我几乎都看过,我也知道这座惊池镇就是您的心腹大患,您多次跟徐先生提及这里!” 胡宗宪微微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惊池镇的确是我的心腹大患,但你不知道的是,这里并不是我所说的惊池!真正的惊池在这里!”胡宗宪指着整个陆地外围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岛讲到。 “这里?” “是的,这里才是惊池!这里是大海盗吴封所建,只因此人出身在惊池,所以将此地也叫做惊池镇!”胡宗宪慢慢的踱到书案跟前,缓缓的展开了一张画像,“此人就是吴封,此人本来也是书香门第,只因父亲早亡,所以没有取得什么功名,便以贩卖私盐为生,只因在一次买卖当中误伤了他人犯下了命案,这才逃到海上当上了海盗!” 柳如烟看着画像上那个三旬左右的男子有些奇怪:“父亲,此人看起来也只有三旬左右,为何能够建立起惊池镇?” “此事说起来也很简单,我曾经跟你说海盗巢穴双屿,吴封犯案之后逃往的地方就是双屿,因为这个家伙读过诗书,便被许栋收为心腹,充任管库,而后又被提拔为船队队长的管哨,在双屿被朱纨大军攻破之后,吴封便趁乱逃走。此人生性豪爽、据说颇有孟尝君之称,即便对于那些冒犯他的海盗也以大义为之,所以许多逃散的海盗投奔与他,没有多长时间就聚拢了上千的海盗,船只近百艘,成为许栋之后最大的海盗头目,被称之为海盗王。” “海盗王吴封?”柳如烟喃喃而语,如果单单从这张画像上根本看不出来,这个看似文质彬彬的男子居然是掌控数千穷凶极恶海盗的大头目。 胡宗宪点点头继续讲到:“吴封的实力大大增强之后,便在这里仿照双屿建造了这座惊池镇,成为整个海域最大的海盗巢穴!” “擒贼先擒王!既然父亲大人都知道了这惊池镇是海盗巢穴,那张经为何不出兵剿灭,还要利用江南百姓做诱饵,动用两广狼兵呢?” “女儿说的没错!”胡宗宪暗自的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的女儿居然对于时事以及兵法如此的了解。 “只是你所想到的,张经也曾经想过,不过这吴封也精通兵法,双屿被剿灭之后,他在东海深处找到这处藏匿地点建造惊池,这片海域礁石林立,只有精通此地的海盗才能够通行,另外从惊池到陆地之间的海上遍布着海盗的船只,大军的调动都在对方的监控当中,更何况朝廷的水军船只对于海盗来说并不占上风,没有十足的把握根本无法取胜!” 柳如烟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徐文长要给自己的父亲出这么个计策了,如果海盗巢穴当中没有内应的话,大军别说进攻惊池,就是能否抵达那里都是一个大大的问题,最大的可能就是半路上被海盗偷袭,到那个时候,估计整个东南海域就再没有能够阻挡他们的力量了。 等到柳如烟踌躇满志的离开,看着这个摇曳生姿的身影缓缓消失,徐文长从一个角落中冒了出来,快步走进了书房。 “恭喜大人!”徐文长拱手笑着对胡宗宪讲道。 胡宗宪则是一脸的无奈,“本官身为朝廷封疆大吏,却将黎民百姓的生死、朝廷的重托放在一个弱不经风的女人身上,有什么可喜的!” “我们当然不能仅仅靠柳如烟一个人了!这种事情必须要多管齐下才行!这一次想要彻底的消除匪患,其他的计策也必须成功!” “文长说的有道理,只是如此欺骗如烟,我着实是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这也是我养育了十几年的女儿啊!” “大人,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舍弃一个柳如烟,您将来会得到更多的柳如烟!” 胡宗宪叹了口气,眼下只能这样了,只是需要好好的筹划一下,毕竟一个内应想要打入匪寇巢穴,没有相当的法子是行不通的。 一个月后的一天,杭州城郊外的钱塘江畔,一艘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小福船缓缓的离开了码头,踏上了一条前途未卜的航程,柳如烟静静的坐在船舱之中,身边站立着两个名义上的丫鬟,她们此行的目标正是远在东海深处的惊池镇,海盗王吴封的老巢。 目视着承载着柳如烟的船只慢慢消失在视野当中,乔装打扮的胡宗宪再次的叹息一声,不知道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还是为了柳如烟的安危,徐文长站在他的身后,眼神中也流露出某种期待,这算是他此生最隐秘的一次策划吧! 第三章 天赐良机现渔村 就在胡宗宪全面掌控江南围剿倭寇的重任之时,一个身影从湛庐山上缓步而行,他正是闭关修炼的冬来,此时他已经清晰的了解到自己的处境。虽然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最终会有什么结果,但是,现在的他,已经开始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让远在仙境之中、未来世界之内的那个“疯狂科学家”来左右了。 湛庐山上的修炼不仅让冬来已经冲破自我屏蔽的封锁,将流放以来的武艺尽数的收入囊中,而且还尽可能的博览群书,精读兵法、排兵布阵也是不在话下,现在的他已经脱胎换骨,再也不是那个因为饥寒而晕倒的小铁匠了,而是一位头顶“铸剑师”名号武艺高强的游侠。 冬来眺望着远处的海天一线,他今后的目标就在那东海深处惊池镇上的海盗王吴封。 海盗,并不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行当,最起码要比陆地上的盗贼和绿林强盗晚上许多,作为在海面上寻找营生的强人,海盗最起码的装备就是一艘能够追得上货主的快船,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海盗的富庶,毕竟快船可不是几十上百两的白银能够置办起来的。 凭借记忆中的路线,冬来从湛庐山上下来之后一路向东前行,并且在路上不断的打听关于海盗和倭寇的事情,可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越是靠近海边,人们口中对于海盗的评价却更加的趋于好感,除却那些危害一方的倭寇,人们对于海盗并无多少担心。 即便冬来已经冲破了记忆枷锁,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在记忆中找到这方面的消息,难道自己在湛庐山中的岁月已经超过自己的想象了吗? 好在经过他几次的探听,确定自己并没有在湛庐山上过多的耽误时间,现在依旧是嘉靖皇帝在位,而东南沿海的倭寇袭扰依旧没有根除。 带着一连串的疑问,冬来终于站立在海边的礁石上了,下一步目标就是如何找到传说中海盗群集的惊池镇了。 惊池镇建立在东海深处的岛屿之上,想要进入必须要搭乘海船,这也是冬来当初最为担心的问题,毕竟海船不是他短时间内所能够置办起来的,即便他拥有足够的资金购置,如何下海也是一个大大的难题,毕竟现在沿海地区倭寇横行,朝廷明令任何船只不得下水,更不用说在茫茫大海当中寻找一叶扁舟般的惊池镇了。 从海边归来的冬来,依旧为自己的船只问题担忧,便住进了海边的一个叫做川口的渔村小镇当中,只是因为朝廷的海禁政策,大部分的渔民都只能在岸上讨活儿或者是在沿岸种海田为生,船只在他们的生活中早已经都销声匿迹了,更不用说那种能够遨游大洋的海船了。 一连几天都没有什么新消息的冬来有些失望了,他打算如果再找不到船只的话,他就回绍兴或者宁波,那边即便没有海船,大一些的渔船还是有的。虽然安全性要差一些,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高薪聘请的话,估计也有一些亡命之徒可以带自己前往惊池镇,更不用说自己在绍兴一代依旧是名声在外的“铸剑师”! 这一天,冬来照旧来到小镇的一处茶棚当中,他选择住在川口小镇不是没有理由的,虽然这个镇子不大,有一条官道连通着福州和杭州,加上这里还是周围四乡的集市,相对于其他的地方而言,这里的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 虽然这里的人们生活贫困,不过茶品倒是不错,冬来照例来了一壶茶,倾听着周围的行人聊天,看看能否找到船只的线索。 这天正好适逢集日,附近不少的百姓都过来售卖自己的物品,一个中年人带着一个是十四五岁的女孩可能是来晚了,只好在靠近茶棚的集市边缘停下,将一条足足有三尺长的硕大海鱼摆放在那里售卖。 这种大鱼即便是在这种海边小镇都不常见,吸引了不少关注的目光,也让冬来心中有些疑惑,这种鱼显然不是岸边滩涂或者海田中能够捕捉到的。 正午时分,正当冬来准备离开回去吃饭的时候,就看到一阵嘈杂的骚乱从小镇集市当中蔓延开来,茶棚伙计赶紧开始收拾桌椅,然后低声的嘀咕了一句:“该死的庞霸王又出来了!” 只见一队身着卫所制服的军兵簇拥着一个年轻的锦衣少年,在集市上横冲直撞,原本热闹的集市顿时变得鸡飞狗跳了,许多售卖物品的人们赶紧的收拾自己的摊位,逃避这群人的骚扰。 那个售卖海鱼的中年人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就被那个跋扈少年盯上了,不过他看中的显然不是中年人面前那条硕大的海鱼,而是中年人身旁清秀的女孩。 “喂,这是你的女儿?” “你想做什么?”中年人显然知道眼前的这个家伙是什么来历,立即将女孩拽到了身后藏了起来。 “不做什么!”跋扈少年踱步来到对方跟前,用一种轻浮的眼神盯着女孩,“就是想问问找婆家了没有?” “我找不着婆家跟你有什么关系!”女孩躲在中年人的身后喊道。 “哈哈哈!”跋扈少年突然仰头大笑,而后恶狠狠的吼道,“当然有关系了,如果你没找婆家的话,你的老爹还有得一救,否则的话我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是中年人还是身处一旁的冬来都被这个跋扈少年的话震惊了不少,中年人吃惊是担忧自己被庞霸王盯上了,而冬来则是被这个家伙的口气吓了一跳,即便是手握大权的一省巡抚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啊! “那个就是庞霸王?”冬来悄声的询问旁边茶棚伙计。 他本来不打算搀和这件事情的,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不过很显然这个庞霸王今天是准备吃定这个中年人了,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他并不怎么相信这个,可是谁敢说做了好事之后,老天就不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茶棚伙计点点头讲到:“没错,他爹是咱这里的千户,很有些权势,就是县里的太爷见了也不敢怠慢!这赵大哥看样子要遭殃了!” 卫所制是大明朝开山祖师朱元璋所创立,吸取唐朝的府兵制的优点,守屯结合的建军制度,卫所当中的军人全部都是世袭的军户,最基本的单位就是百户所,作为重要战略要地的地方则是要设立千户所,千户官居正五品,要比县令高上许多的,即便是百户也是官居六品,地方官也都是所不及的,更何况卫所当中还掌管着数百甚至上千的军户,堪称一方小小的诸侯。 中年人虽然有些害怕,但依旧没有退缩,“庞霸王,虽然你爹是千户,但是这是大明朝,你爹上面还有皇上,我就不信你敢杀我!” “哦?还真有些气势啊!” 庞霸王没想到碰到个硬茬子,居然搬出皇上来压他,不过这种事情做多了,他自然没有什么害怕。 他上前一步,冷冷的讲到:“今天小爷我心情好,不会计较你的话,不过你的死期就在跟前!”庞霸王一挥手,身后的军兵立即一拥而上,将中年人捆绑起来。 “你想做什么?”中年人虽然早就知道庞霸王嚣张跋扈,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他竟然敢就怎么把自己抓起来,没有丝毫的忌惮。 “做什么?捉拿逆贼!朝廷明令海禁,你的大鱼如何而来?是不是勾结海盗,暗中与倭寇相通?” 通匪这个罪名显然不是一般人艘能够承受的,庞霸王说完之后,伸手就去拽女孩的手臂,“连同这从犯一起抓起来,我要细细的审问!” “没想到咱们的一番好心居然害了他!”一个细微的声音突然传入了冬来的耳中,让冬来不由得心中一动。 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张茶桌上坐着三位客人,两个穿着丝绸衣衫的男子背对着冬来正在交头接耳的说着话,而正对着冬来的那一位身材高大,头戴着一顶斗笠,古铜色的皮肤上还有一些伤痕,看样子不仅仅有刀斧的砍伤,显然这是一位有相当经历的人。 他们难道是通番商人亦或者是海盗? 冬来立即改变注意,他没有动手,只是静静的看着庞霸王把中年人和他的女儿一块儿带走了,然后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三个客商身上。 那个庞霸王虽然为人让人不齿,可是他说的的确没错,如此大的海鱼的确是来历不明,而从这几个人的谈话可以判断出这些人跟中年人有所关联,而且极有可能是跟海上有关,这可是天上掉下的绝佳机会。 三个客商见中年人被带走之后,看样子非常的着急,匆匆的离开茶棚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只是他们并没有发现,一个人影不慌不忙的跟在他们的身后,眼见着他们进入了镇外的一座大大的庄园当中。 “小二哥,你知道镇子外面的那座庄园吗?”回到客栈之后,冬来似乎不经意的问起客栈的伙计来。 “客官说的是何大善人的园子吧?”小伙计自然对周围的情况了如指掌。 “何大善人?”冬来似乎这几天来听说过这个人,“原来是他的园子,看那个院子的规模花费不小吧?” “那可不是!”小伙计脸上露出钦佩的神色,“据说大善人用了几万两的银子花费了三年的时间才建起来的!” 冬来微微笑了几声,“原来如此!”他现在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这个何大善人显然跟海上的通商有关,否则的话绝对不会拥有如此的财富,而且他居然敢在这个倭寇横行的沿海地区营建这么一座富丽堂皇的豪宅,这简直就是打着灯笼给人家指明劫掠的路线。 不过冬来对于这些并不在意,他反正不是朝廷的人,他只是想要得到《郑和出使水程》,就是皇帝换人跟他都没有关系。 看来需要好好的策划一下了! 冬来轻轻的敲击着桌面,一条简单而又明了的计划慢慢的形成了,不过他也是在赌,看看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夜里,繁星闪闪,弯月如钩,海浪声阵阵入耳,距离川口镇五里的一座半岛上,大片低矮的建筑灯火点点,时不时的可以听到吵闹的赌钱声。 川口卫所,大明朝的千户所之一,担负着守御周围百里内的海域安全,不仅拥有岸上队伍,还有一支小型的船队,用来稽查私船,防御倭寇入侵。 川口卫所的千户叫做庞和,是一个颇有头脑的家伙,本来这里的卫所已经破败不堪,大部分的军户都贫困潦倒,揭不开锅的情况比比皆是,谁知道这个家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了几艘船只,专门用来稽查这一地区繁盛的通商私船,结果赚了个盆满钵满,而后大规模的为自己属下配置了精良的武器,甚至连火铳都装备了数十杆,实力不亚于都指挥使的直属军队,估计这也是为什么川口没有遭到倭寇袭扰的一个原因吧。 冬来此刻已经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卫所当中了,按照白天查看到的情况,他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庞和的千户府邸后院。似乎感觉到这里已经是卫所的中心地带,安全上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庞和的府邸并没有其他地方所看到的高墙大院,一道道低矮的石墙和篱笆构筑了最外面的围墙。 冬来握着被自己命名为“钝锋”的短剑,飘然的跳入千户府邸当中。躲过了几队巡逻的军户之后,他来到了一处看起来有些来头的院落外。这时,他突然看到一道黑影同样从外面跳了进来,透过昏暗的月光,冬来基本可以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了。 冬来毫不客气的踹开虚掩的大门,门口的两个守卫军户听到声音之后刚要有所动作,就看到一道黑影出现在他们的跟前,还没等来得及反应,脑袋后就重重的挨了一记,两人软绵绵的躺下了。 解决了守门的家伙之后,冬来毫不耽搁,脚下升起一片旋风,急速冲到了院落的正房前,同样的踹门而入,把房间内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庞霸王抬眼看到一个黑衣人冲了进来,不由得大声的叫了起来,只是他的叫声还未等出口,整个喉咙就被冬来死死地扼住了,而后钝锋的利刃贴近了他的脖颈。 “你喊啊,看看是你爹妈的速度快,还是我的剑快!”冬来低沉的声音好似黑夜中的索命鬼一般。 “呜、呜、呜……”庞霸王立即感觉到那锋利的剑刃已经划破了自己皮肤,看着飘散在空中的头发,他知道这个家伙不是在吓唬自己,“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你要什么尽管开口!” “你倒是识趣,我说要这个姑娘呢?” “带走!立即带走!”令冬来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庞霸王居然如此的顺从,丝毫没有自己白天看到的那种跋扈的样子。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冬来伸手划开了捆绑女孩的绳索,“别害怕我是来救你们的,你父亲呢?” “我爹被他不知道带到什么地方了!”女孩依旧有些害怕,战战兢兢的讲到。 “在什么地方?”冬来敲了一下庞霸王的脑袋。 “在水牢,我立即带好汉去!” 冬来带着女孩立即押着庞霸王向外走去,还没等走出大门,就听到一声沉重的脚步,一道黑影出现在几个人的面前,同样的一身黑衣,黑纱蒙面。 对方显然有些惊讶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过他也瞬间明白自己今天遇到同行了,当他发现冬来手中的短剑刺向自己的时候,立即喊道:“朋友!不要动手,我也是来救人的!” 冬来的剑锋瞬间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弧线,扫落了对方的面纱,果然是白天在茶棚遇到的那个肤色古铜的家伙。对方虽然有些不满,可是整齐的缺口让他对于冬来手中短剑的锋利程度吃惊不少,能拥有这样神兵的人一定不是寻常的人。 “是你!我在茶棚见过你!”冬来立即点明了对方的身份,而后用简单明了的言语表明了双方的态度,“你也是救人的?那我们一起吧,她的父亲被关押在水牢当中!” 救人的过程更加的简单,一路上冬来就没怎么出手,那个自称是铁虎的家伙,一路上将所有拦路的军户尽数打到,显示出他强劲的近战能力。 一个时辰之后,冬来已经端坐在何大善人的客厅当中了,桌子上摆放着“钝锋”吸引着铁虎关注的眼神。 “多谢英雄相救!”中年人和他的女儿跪倒在地,“不知是否敢问英雄名号?”。 “我叫冬来,你们赶紧起来吧,手持三尺青锋,斩断不平之事是我等的职责!这是小事一桩!”冬来毫不客气的将大部分的功劳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只是你们今后在此地生活要多加小心了!” “多谢英雄牵挂,不过从今往后我也不打算在这里生活了!”中年人看着自己的女儿讲到。 “老刘,你准备回船上?”一个声音从客厅外传进来。 “是的,船主!” 冬来顺着声音望过去,看体形衣着应该是在茶棚的其中一位,没想到居然是船主。 “你们是通番商船?”冬来看着老刘和铁虎问道。 “没错,我们是通番商船!鄙人何润清,为鸿丰号船主!不知道侠士从何而来?” “湛庐山!”似乎看到对方的疑惑,他随后微笑着解释,“我是一个铁匠,刚刚从湛庐山修炼归来!” 何润清作为一个船主,自然见识不会太少,湛庐山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传说中欧冶子的升仙地,一个铁匠跑到湛庐山修炼,那一定不是普通的铁匠了。 “原来如此!怠慢大师了!”何润清也看到了桌子上的钝锋来历不凡,只是没想到坐在自己跟前的竟然是一位铸剑师,而且是一位武艺高强的铸剑师,这种人简直就是可遇不可求的。 “一个会铸剑的铁匠罢了!”冬来自然也客气一番,他随后拱手告辞,“现在他们父女已经平安,我也就放心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在下告辞了!” “大师为何如此匆忙,眼下你们刚刚大闹了卫所,现在千户庞和正在四处的缉拿你们,还是躲一下为妙啊!更何况我家大哥非常喜欢结交英雄,不知道大师是否给机会?” “这个?”冬来环视了一下四周,“我们在这里不会影响大善人的名声吧?毕竟袭击卫所的罪名也是不小的!” “没有任何的问题,即便你们杀了他的儿子,庞和也不敢跑到这里来撒野!” “哦?大善人竟然有如此的能耐?”冬来这次是真的有些吃惊了。 何润清看到冬来吃惊的表情,脸上露出一种笑意:“那是自然,庞和只不过是一个千户而已,我何家能够做通番商船自然不会是单打独斗!”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何家只是明面上的主持人,他们的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后台,当初朱纨剿灭双屿立下了如此大的战功都能够被联名参下,说明他已经威胁到某些高层的利益了。 “那恭敬不如从命,冬来就放心的在这里住下了!” 一连几日,不是老刘过来陪伴就是铁虎请赴宴,反正就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让冬来感觉到何家似乎有什么事情要他帮忙,让他准备开口租船的想法就没有表露出来。 这一天,何润清找到冬来,两人漫步在庄园的花园当中,一路上两人都是闲篇淡话的扯着,直到周围再也没有半个人影,何润清转过身对冬来正色的讲到:“冬来师父,在下有一件事情想请您帮忙,不知道是否能够应允?” “何船主客气了,有事情请讲,只要我能够做到的话,一定尽量!” “冬来师父这段日子也应该了解,我何家有十几艘大小的通番商船,都是由一些非嫡系的何家人来担任船主,如若能取得丰厚的利润,将来在何家也会有一席之地!” 冬来点点头,这些日子他也了解到,何家是一个大家族,何润清只是其中一个旁支,只是因为心细胆大,吃得了海上通商的苦,这才得到船主的位置,可是如果没有给家族贡献足够的利润,那么他的位置也岌岌可危,更不用说将来在何家有什么地位可言。 “很可惜,我上次前往番国,遭遇了很大的风浪,损失了一部分的货物,虽然不至于折本,除却费用之后,留下的利润却并不多,眼看何家就要召开家族会议,我必须要做一次丰厚利润的航程,所以就想请冬来师父帮忙!” “何船主想要在下做什么?” “帮我锻造一批兵刃!” “锻造兵刃?”冬来脑海中闪过一道念头,不过瞬间就消失了。 “是的!我此次不打算前往番国,而是北上前往日本,据说日本那边非常缺乏我们大明朝的生丝、锦缎和瓷器等物,特别是铜钱,简直就是一本万利!” “你打算让我锻造兵刃,运到日本售卖?” “怎么可能?”何润清笑着讲到,“先不说你一个人能够锻造出多少的兵刃,就是时间也来不及,前往日本的航程要经过不少海盗的范围,虽然鸿丰号上也有一些武器,可是远远不够,更是缺乏像冬来师父手中的钝锋一般的神兵,如果遇到海盗拦劫的话,就可能会人财两空!所以,我打算请冬来师父锻造一批兵刃,寻常刀剑的话白银二十两,如果能够锻造出钝锋一般的神兵,在下愿意出两千两白银!” 冬来听到何润清出的价格就知道这个家伙真的着急了,他在绍兴铁匠铺的时候,一把不错的钢刀也就是十两银子,即便是像钝锋一样的神兵价格也不会超过一千两,这已经是个很不错的价格了,当然更好的神兵自然还会更贵,让一个商人出双倍的价钱显然是对方着急需要的缘故。 只是冬来的打算却不是这个,如果他想赚钱的话,就用不着这么费尽心机了,他需要的是出海的机会。 冬来不动声色的问道:“原来是这样!不知道何船主有多长时间,需要多少的兵刃?” “半个月!我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来购置货物,如果顺利的话,用不上三个月就能够回来,到时还不耽误家族会议!需要的兵刃自然越多越好,用不了的话,用的你的话来讲,可以售卖,利润自然不菲!” 冬来则是摇摇头讲到:“何船主,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时间太短了,即便你准备好所有的材料,这半个月的时间,我也打造不出来多少兵刃,更不用说像钝锋这类的神兵了!” “那如何是好?”何润清有些着急了,“说句实在话,此次航程肯定会遇到海盗,好在我有铁虎能够掌控大局,可是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刃,他也是孤掌难鸣啊!” 冬来一听,知道前戏来了,他故作为难的讲到:“何船主,你看这样可好,你准备好锻造的材料,我尽量的为你打造兵刃,等到出发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日本,我的武艺也算是凑合,如果加上钝锋的话,对付三五个应该不成问题,你看如何?” “真的?”何润清立即抓住冬来的手臂,“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去日本?” “难道不行吗?”冬来问道。 “当然可以!”何润清面露喜色,其实这段时间冬来也表现出来想要到海上见识一番的想法,只是何润清知道像冬来这种铸剑师一般都是高傲的,如果开口请的话还真的不一定能够成功。 冬来也是暗中一阵的高兴,不过他依旧没有暴露自己的意图,他对兴奋的何润清讲道:“何船主,我虽然答应为你锻造兵刃,并且随船前往日本,不过这价钱可是要先谈好的,兵刃算一分钱,我自己算一份,然后我的钝锋也算一份,另外此次航程我要最后归属于你们何家的半成利润,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去准备!” 何润清没有立即回答冬来,而是暗中的盘算了一下自己的收益,这个要求还在承受范围之内,而且从冬来这番言论他也放心下来,如果这个冬来不贪财的话,会不会真心实意的为自己保驾护航都是一个问题,现在他主动将拿到的钱跟自己的收益关联起来,将来遇到危险的时候,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好的,我同意!”何润清立即点头同意,“你的报酬我会按照三份铁虎的给,您看行吗?” “那就多谢了!”冬来也毫不客气,他虽然不知道铁虎的工钱有多少,不过作为何润清的贴身护卫,他绝对不会亏待铁虎的。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何润清经过紧张的忙碌,也凑齐了此次前往日本的货物,大量的绸缎和生丝几乎占据了货舱的所有空间,最为珍贵的铜钱则被他放置在自己的客舱当中。冬来也没有令他失望,在足够的人手和充足的材料供应下,一批崭新的兵刃打造出来了,无论是长枪还是腰刀都是质量上乘的,冬来甚至还利用一块百韧钢锻造出一把细长的战刀。 本来他打算制作宝剑的,考虑到船上使用宝剑不方便,就顺势锻造出这把战刀,虽然锋利程度不如钝锋,可是砍杀威力也不可小觑,这把刀立即被铁虎看中,整日捧在掌中爱不释手,何润清自然会安抚属下,立即将这把刀交给铁虎使用,只是如果到了日本能够售出的话,他答应会花大价钱另给铁虎量身打造一件上等兵刃,出力的自然是冬来这位铸剑师了! 不过他并不知道冬来的心思,自然也无从晓得冬来只可能为他锻造这一次。 在各自的心思当中,何润清的日本通商之旅即将拉开大幕了,至于庞霸王这件事情,就像一个小小的插曲也被众人若有若无的扔到了九霄云外,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第四章 出师不利遇海盗 虽然何润清在川口的关系强硬,可毕竟朝廷有海禁政策,这通番商船也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们的出航还是需要在夜间进行,好在这段日子所有的物资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人员上船了。 借助夜空中皎洁的月光,冬来跟随着何润清等人快步行进在田间小路上,远远的就看到了在川口镇外礁石林立的港湾中,一艘大船灯火通明,几艘小型的渔船正在它的四周忙碌着。 等到靠近港湾,冬来才发现这艘远处看起来并不大的船只,竟然规模还不小。 这是一艘三桅的鸟船,虽然比不上福船巨大,也足以能够在大海深处乘风破浪了。虽然这种大船被称为“鸟船”,但整艘船看上并不像一只鸟,反而更像一条巨大的怪鱼,船首的前方形似怪鱼的巨口,牙齿长在舌头边,眼睛硕大,桅杆和帆则形似怪鱼的鳍,而高大且向后突出的船尾楼则犹如怪鱼的尾巴。 “我的这艘鸿丰号足足能够承载1500石,虽然比不上大福船,可是下南洋到番国却没有任何的问题!”何润清在旁边介绍道,现在冬来已经俨然成为了他眼中的结交伙伴了。 突然,冬来发现海边的一个角落中,一队卫所的官兵围坐在一堆篝火旁边,中间放置着一些酒肉,正吃的不亦乐乎呢! 这就是为什么东南沿海一代海禁不止的原因吧? “这也是卫所最欢喜的时刻!这种油水儿可不是月月都有的!”铁虎看着那群卫所的官兵,虽然庞和利用这里的通商船大肆敛财,可是属下的军户却没有得到多少的实惠。说实话,除却那些庞和的心腹和专门用来围堵商船的快船,余下的这些官军平日里的生活甚至还不如附近这些中海田的渔民呢! 冬来与何润清等人登上了一艘渔船,慢慢的靠近了鸿丰号,有人从船上抛下软梯,让几个人爬了上去。 等到了船上,冬来仅仅是粗略的扫视了一圈,这才真正的感觉到何润清的底气在什么地方,鸿丰号的长度足有七丈,两丈多宽,整个甲板分为四层,底下两层是货舱和装载压舱石的底舱,货舱上面是船员的住舱,不过大部分情况下这些住舱也会放置一些轻量的货物和海上航行所需要的补给,整个船只最为豪华的地方就是甲板最高处的指挥舱,这里的舱室雕梁画柱,窗户上雕刻着代表着吉祥和平安的图案,祥云和飞蝠随处可见,当然整个船上最贵重的物品也是放置在这里的,船上的管理人员都住在这里,条件自然也是最好的。 鸿丰号上拥有一支超过八丈的巨大桅杆,还有两支稍微小一点儿的副桅,所有的风帆升起后,能够日行200里,即便在无风的情况下,仅仅靠船尾的两支巨大催橹,也能够快速前进,只是这样以来需要的人力消耗就很大了。 等到何润清也登上鸿丰号之后,一个看起来足足有四旬的男子快步来到他的跟前,抱拳施礼:“船主,货物已经清点安置完毕,船员也尽数到齐,不知道何时奉祀神女起锚?” “吴总管,先不着急!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新朋友!”何润清将其带到了正在一旁东张西望研究鸿丰号的冬来跟前,“这位是我刚刚聘请的铸剑师冬来,同时他也是一位侠客!” 吴总管早就知道船主何润清请到了一位武艺高强的铸剑师,这次前往日本所需要的兵刃大部分都是出自此人之手,从送到船上的兵刃来看,这位铸剑师的实力的确不弱,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如此的年轻。 “冬来大师!久仰久仰!”吴总管赶紧抱拳恭维,“没想到大师如此年轻,令在下惊叹不已!” “总管客气了!”冬来则是同样微笑着还礼,“此次航程还请总管多多关照!” 总管在这种通商船上可是众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地位,几乎所有航行事宜都归这位总管来处理,经验丰富的总管不仅能够保证船只安全,还能够用最快的速度抵达目的地,甚至在某些时候就连船主都要听总管的命令,这种人可是得罪不起的。 吴总管随后向何润清禀告:“船主,这次出海,船上有船主、总管、卫长各一人,甲长三人,伙计十五人,加上冬来大师共计二十二人!所有的物资一切准备妥当!” “很好,午夜三刻奉祀通玄神女,而后起锚!”何润清讲到。 通玄神女就是妈祖林默,几乎所有的通商船只在起航之时都要祭奠一番,让妈祖能够护佑自己一帆风顺、平安归来,鸿丰号自然也不会例外,而且在船上还专门开辟了一间舱室来供奉妈祖。 当塑金身的妈祖被请到甲板中央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恭恭敬敬的跪倒在那里,嘴里祈祷着此行的顺利。 冬来虽然并不相信塑像能够保护船只,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不由得也在那里祈祷,只是他祈祷的内容却是尽快的让自己找到惊池镇。 三牲供品和四时果蔬立即摆上了供案,何润清点燃手中的三柱檀香,口中念念有词,之后站起身来伸手要将檀香插入香炉当中。 就在此刻,海面上突然吹来一阵强风,海浪狠狠的拍打鸿丰号的侧面船舷,整个船只瞬间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何润清一个趔趄冲向了前方的供案,眼看就要将整个供案和神像撞倒。 所有人顿时惊呆了,如果何润清将整个供案撞到的话,估计这次航程也就泡汤了,即便他想出海,船员们也担心会出意外而拒绝的,这种情况下船主也会损财消灾不会出海,冬来也在这次日子听铁虎和老刘讲过不少这种事情。 就在何润清即将撞到供案的时候,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到甲板上响起一声重重的撞击声,而后就看到船主何润清已经向前倾倒的身体居然倒飞回来,手中的檀香完好无损的落入了冬来的手中。 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的实在是太快,就是身手最好的铁虎都没能看清楚,只有何润清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他即将撞到供案的一瞬间,冬来的双脚已经扣住了他的腰部,而后他的身体被狠狠的拽了回来,而且还将他惊吓之下已经脱手的檀香牢牢拿在手中。 何润清从甲板上爬了起来,拱手向冬来致谢,“冬来师傅,多谢!多谢!” “船主客气了,食人之禄忠人之事,这是理所当然!” 好在这场海风来的突然,去的也迅速,很快海面就变得平静起来,何润清从冬来手中接过檀香,缓缓的插入香炉当中,而后率领所有船员开始祭拜妈祖,祈求此行能够一帆风顺、平平安安。 通玄神女奉祀顺利完成之后,大家提着的心这才慢慢的放下了,随着何润清一声令下,所有的船员各就各位,斗手攀援到主桅杆顶端观察海面情况,碇手开始收起锚碇,船后的两支巨大催橹在六个伙计的大力推动下开始快速的摇动起来,鸿丰号缓缓而动,慢慢的划开波光粼粼的海面,驶向大海。 鸿丰号带着一丝丝的不安很快就启程出发了,冬来静静的站在主甲板上,看着近处被夜幕笼罩下的海岸缓缓的消失在自己面前,一道白色的划痕渐渐在船只后方慢慢绽放。当船只出了港湾之后,原本平稳的甲板开始有了轻微的摇晃,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微微的怯意,仿佛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冬来师傅,这是您的住舱!”何润清为冬来单独准备了一间住舱,在船上这可是除了总管之外就只有他拥有了这样的待遇了,就连何润清自己都是跟铁虎一起居住的,只是他的住舱拥有内外两间,条件自然也是最好的。 虽然鸿丰号看起来不小,但在海上依旧只是一叶扁舟,各种条件自然不可能跟陆地上一样,即便是郑和下西洋的宝船也是受各种限制的。冬来打量了一下这间只有一张床铺一把椅子的房间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自己这种受到优待的主儿都住这样的房间,那些伙计可想而知有什么样的居住环境了,怪不得这海上的生计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好在冬来什么样的苦日子也都过来了,即便没有房间,在甲板上也能够凑合的住下来。 鸿丰号上的灯火慢慢的消失在岸边上人们的视野当中之后,在原先停泊的港湾侧方,一座岸边的礁石上露出了几个人的身影,如果何润清等人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认出来这几个人当中就有川口千户所的千户庞和以及他的儿子庞霸王。 庞霸王盯着鸿丰号消失的身影,眼睛中流露出一种恶狠狠的神色,他的父亲则是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过了许久才缓缓的扭头问道:“消息传出去了吗?” “大人,已经传出去了,只是对方只答应给我们一半儿的货款!” “这群贪得无厌的家伙,光是这艘鸟船就比所有的货物贵重了,居然还要砍掉一半的货款!”庞和有些不悦,不过他知道此次他的目的并不是鸿丰号上的货物,而是那船上的人,货款只是额外收益罢了! 对于自己已经被算计的鸿丰号全然不觉,踏上航程之后,立即升起了所有的船帆,借助风力的巨大力量,鸿丰号载着满满的货物驶离海岸线所能够目视的范畴,进入了茫茫的大海当中。 冬来虽然已经冲破了记忆的枷锁,不过他的记忆当中可没有在海上的经历,在船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无论什么都想去试一试,没过几天的时间,这船上无论是上斗还是催橹甚至系缆的活计都不再话下,这让何润清等人惊叹不已。 这已经是在海上的第六天了,根据吴总管的推测,他们已经行驶了足足有五百多里,只是这距离目的地还是有一段的路程,这几天老天还算是照应,除了启程那天晚上突如其来的海风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风浪,即便有风也仅仅能够催动风帆前进,这是海上航行的人们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冬来显然已经适应了海上的航行生活,坐在顶舱的上面,眺望着远处的海天一色,如果说是其他人的话,早就被吴总管呵斥一顿了,甚至罚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冬来俨然是鸿丰号的特殊存在,即便是船主何润清都对他笑容可掬,只要不妨碍航行,他做什么都行。 “冬来大哥!这个位置很好啊!”冬来没有回头就知道铁虎爬到了自己的身后。 “是啊,不用上斗也能够眺望到远处,这海上的生活还是不错的!”冬来一面笑着讲道,一面给铁虎让开了一个位置。 “呵呵,也就是大哥您有这个想法!要是多在海上跑几次,你就知道这海上的艰辛了!”铁虎显然知道这大海的威力,也经历过生死的考验。 冬来刚想说什么,突然发现远处的海天一线上出现了几个黑点,随着船只向前推移,这几个黑点逐渐的显示出了它们的面目,竟然是几艘海船,在这茫茫大海上能够遭遇到海船,这种的几率还真是不太多。 冬来没多想什么,只是对铁虎感叹道:“没想到这条线路还挺繁忙的啊!” “是啊!”铁虎光去跟冬来说话了,根本就没往海面上看,只是对冬来突然说这句话有些奇怪,不过随后附和道,“这条航线可是东南通往日本的必经路线!大哥怎么说起这个了?” “那边不是又来几艘海船嘛!”冬来依旧笑着讲道。 铁虎抬头极目远眺,果然有几艘海船朝着他们的这个方向驶来,为首的是一艘跟鸿丰号差不多大小的鸟船,后面则是几艘较小的海沧船,看样子这几艘海船全部都应该是空仓前进,即便是无风的情况下速度也很快,没有多长时间已经能够看到为首海船上的巨大风帆了,当铁虎看到对面海船的风帆之后,不由得脸色大变,一个纵跃跳到甲板之上,而后冲入何润清的住舱当中。 而后只听得何润清有点儿变样的声音在鸿丰号内外升起:“有海盗!所有人准备!” 海盗?! 当何润清发出警告之后,除却催橹和上斗的伙计,所有人必须全部准备作战,这也是所有在海上航行的人所必备的义务。 正在悠哉悠哉的冬来被何润清几乎变声的警告声吓了一大跳,当他听到海盗两个字的时候,一股兴奋油然而生,他见过的山贼、强盗可是不少,这海盗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不知道跟陆地上的那些绿林好汉有什么区别。 海盗的船只速度要比鸿丰号快上许多,加上双方是相对而行,双方之间的距离飞速的减少,没多一会儿冬来都已经能够看到对面船只上的人影晃动了。 正当冬来瞧的过瘾的时候,只听到一声震天巨响在海面上炸开,措不及防之下冬来直接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这难道就是千斤佛朗机?”冬来一眼就认出了这种来自异域的火炮。 千斤佛朗机是大明朝仿制佛朗机火炮制成的大型火器,重约千斤左右,故称千斤佛朗机,当然也有几百斤的,这种火器由母铳和子铳构成,又被称作子母炮。母铳身管细长,口径较小,铳身配有准星、照门,能对远距离目标进行瞄准射击。铳身两侧有炮耳,可将铳身置于支架上,能俯仰调整射击角度。铳身后部较粗,开有长形孔槽,用以装填子铳。子铳类似小火铳,每一母铳备有5至9个子铳,可预先装填好弹药备用,战斗时轮流装入母铳发射,因而提高了发射速度。这种火炮的射程能够超过百丈,无论是在攻城战中还是在海战中都是非常厉害的武器,冬来没想到海盗居然还有这种大明水军也没有多少的利器。 “没错,这就是千斤佛朗机,射程超过数百丈!”铁虎陪同着何润清来到甲板之上,那把细长的战刀已经紧握在手中,指着海盗的船只讲到,“看到没有他们的船帆之上布满了洞孔,就是被佛朗机炮的开花弹打的!” “我们有吗?”冬来似乎问了一个傻傻的问题,如果有的话,铁虎就不会手持战刀站在那里了。 何润清苦笑一声:“番国那边一向太平,我还没有来得及置办呢!本想弄完这次买卖就去购置几门,谁曾想到真的会遇到海盗!” 吴总管此刻也出现在甲板上,当他看到正在逼近的海盗船只时,脸色变了几下,不过随即就恢复正常,他随即对铁虎吼道:“卫长,接管鸿丰号作战!” 卫长作为船上的第三号人物,平日里负责管理船员,处置船只内部的各种纠纷,等到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比如海盗,就立即接管整个船只,指挥船员进行作战,这个时候他的权利最大,鸿丰号的卫长就是铁虎,船主何润清的贴身护卫只是他的副业而已。 当吴总管交权之后,铁虎作为卫长,立即担负起指挥的任务,虽然何润清说过通番比较太平,用不上佛朗机,可是冬来通过这些日子跟铁虎的交流知道,这个家伙可是货真价实的杀过人,否则在千户所的时候出手也不会那么的流畅。 铁虎抬头望了一下四周,现在整个海面上虽然有点儿小风,风帆的作用也并不是太大,主要还是依靠催橹前进,而且这些海盗显然是空仓而来,即便有风的话,已经满载的鸿丰号根本根本无法跑出他们的追击,更何况对方还有千斤佛朗机在手,如果风帆被炮火击毁的话,想跑也没有机会了,现在唯有击杀跳帮海盗,让对方知难而退,才是最好的方法。 “卫长接管鸿丰号!”铁虎一声怒吼之后,立即抽出战刀,“斗手上斗,时刻报告对方动向!除了催橹伙计,甲长分发武器,所有人准备作战!” “是!” 鸿丰号上的船员大部分都是跟随何润清多年的老人儿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三个甲长急忙的跑到船舱,打开了武器的箱子,将冬来刚刚打造的武器分发下去,明晃晃的锋利刀枪让大家心里多少有了一点儿的底气。 何润清盯着越来越近的海盗船只,立即跑到了冬来的跟前,“冬来师父,现在全靠您跟铁虎了!只要能够保住船只,我多加一成的收益给您!” 这几天冬来也慢慢的懂得这海上通商的利润是极为的丰厚,这一次鸿丰号上承载的货物在川口也就价值不到七千两的样子,要是到了日本,最起码能够卖出两万两白银甚至更多,而且船只回来的时候还会将日本产出的物资带回来,一次航行至少能够收益三万两白银,不过这其中还有给方面方面的打点,还有上缴家族的利益,即便这样到了何润清的手中也至少有一万两,一成就是一千两。这个价格即便在杭州也能够购置一片拥有百亩良田的小庄园了。 冬来盯着慢慢靠近的海盗,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他转头对何润清讲道:“船主,多加的一成我就不要了,毕竟我已经答应你在船上帮忙,再多要就是趁人之危了!不过我想知道的是,这些海盗你打算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何润清差点儿没晕过去,还怎么处理?能把他们击退就千恩万谢了! “对面的船听着,老子是镇海蛟,乖乖的给我停下船,否则的话,老子一炮轰过去,打的你们尸骨全无!”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海面上升起。 冬来看到对面的船只距离鸿丰号还有几十丈的距离,便停下来不动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披挂着一件无袖的汗衫手持一柄连环大刀站在船头吼叫,身旁就是那门刚刚发射过的千斤佛朗机,几个海盗已经再次准备就绪,看样子就等一声令下开炮轰击鸿丰号了,船上的伙计们都心惊胆颤的藏在船舷后面,生怕被千斤佛朗机打中。 “铁虎,你之前见过海盗吗?”冬来悄声的询问铁虎。 “当然见过了!你以为我身上的伤是自己弄得好玩儿啊!”铁虎已经脱下了上身的衣衫,露出古铜色的皮肤,斑斑的伤痕在阳光下分外的显眼。 “你说,他们是劫财还是劫货?”冬来悠悠的问道,丝毫没有顾忌已经近在咫尺的海盗。 铁虎看了一眼冬来,瓮声瓮气的讲到:“当然是两样都要了!” “那咱们有财吗?” “当然没有!咱们刚刚出海,货物还都没有卖出去当然没钱了!”铁虎有些奇怪冬来为什么问这些。 冬来则是嘿嘿一笑:“那就对了,既然他们想要货物,就必须过来拿,如果用炮轰的话,估计这船上剩不下什么东西了!那他们还劫个球啊!” “还是冬来大哥厉害!”铁虎立即在船上吼道,“都不用害怕,这些海盗都是虚张声势,要是开炮的话,他们什么都拿不到!” 镇海蛟自然也听到了铁虎的话,在那里气的直嘬牙花,原本以为这船上的人听到自己的这千斤佛朗机的炮声,就会乖乖的投降,没想到竟然知道自己不会开炮,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不是那些货物,而是这艘鸿丰号,毕竟这1500石的鸟船价值不菲啊! “船主,我们停船,让海盗登船!”冬来将钝锋别在身后,“我要到镇海蛟的船上去!” “啊?”何润清跟铁虎等人大吃了一惊,“你去做什么?” “当然是送他们一个见面礼!” 何润清跟铁虎还有吴总管等人一脸的疑惑,不知道冬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冬来在何润清的耳边悄声的说了几句什么,何润清张大了嘴巴似乎非常的吃惊,不过他还是点点头同意冬来的做法。 “停船!”何润清低声的讲到,“如果海盗上船,铁虎,杀了他们,别管千斤佛朗机!” “好的,我知道了!”虽然铁虎负责抵挡海盗的进攻,但是真正拿主意的还是何润清,毕竟这艘船是人家的。 “你叫镇海蛟吧,我们已经停船了,你想怎么样?”铁虎朗声的喊道。 “怎么样?当然是乖乖的把货物交出来!我还可以饶你们一条小命,否则的话把你们全部扔到海里喂鲨鱼!” “哈哈,那好啊,你派人过来拿吧!我们交货!”铁虎看了一眼身后的何润清,直接答应了镇海蛟的要求。 “你们过去!”镇海蛟见鸿丰号果真降下了风帆,催橹也停止了摇摆,慢慢的停在了海面上,现在即便他们想要有什么动作的话,也绝对来不及了,便立即派出身后的一艘海沧船前去鸿丰号。 海沧船要比鸟船小不少,而且只有两层船舱,不过却拥有非常高的机动性,特别是在这种风平浪静的情况下,甚至能够绕着鸿丰号转圈儿,几艘这种海沧船就可以牢牢的控制住被海盗围困的船只,让其根本没法逃走,甚至连船上的人也无法逃脱。 海沧船上足足有几十个海盗,手持各种的刀枪叫嚷着冲向了鸿丰号,虽然海沧船的甲板要比鸿丰号矮上一截,可是由于鸿丰号满载着货物,把船身压得很低,海盗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贴上了鸿丰号的船舷,甚至都没动用钩索。 看着自己的属下轻而易举的登上了鸿丰号的甲板,镇海蛟得意的笑了起来,这鸿丰号果然是虚张声势,自己几句话就把他们给吓住了,老老实实的让自己的人登船,这白花花的银子眼看就到手了! 海盗们见鸿丰号根本没有反抗,心里自然也就放松了警惕,七手八脚的登上了鸿丰号的甲板,蓦然发现在他们面前的居然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一群手持利刃的饿狼。 铁虎手持战刀站在最前面,闪闪的刀身上映射出寒光,随着已经低沉的“杀!”声,一颗海盗的头颅飞上了半空,无头的尸体轰然跌落在海沧船的甲板之上,喷射出来的鲜血在阳光下格外的醒目。 一刀斩首! 这战刀实在是太锋利了,就连铁虎都没想到自己的奋力一击居然有这样的效果。周围的海盗都愣住了,他们也是为了图财,这要命的活儿谁也不想去做,可是鸿丰号上的伙计们可不是这么想的,毕竟镇海蛟曾经扬言在先,而且他们也曾经听说过被海盗灭掉整船人口的事情,这紧要的关头哪个不是拼命上前,这绝对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刻。 刚刚登上鸿丰号甲板的海盗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刀枪的光影覆盖了,一阵阵的喊杀声震耳欲聋,鸿丰号的伙计们同仇敌忾,战事瞬间变成了一边儿倒的局面,仅仅是一炷香的功夫,十几个海盗尽数的倒在了血泊当中,剩余的海盗见势不妙赶紧脱离鸿丰号的范畴,退向了镇海蛟所在的鸟船。 “镇海蛟,你真的以为我们能够束手就擒?做梦去吧!”铁虎哈哈大笑起来。 “好你个铁虎!居然谈暗算你家爷爷,看我不把你剁成肉酱喂鱼!”镇海蛟没想到鸿丰号居然暗藏杀机,自己将近三成的手下就这么的命归黄泉,白白的死掉了! 铁虎则是冷笑几声:“镇海蛟,你还是考虑一下如何逃命吧,爷爷的这把战刀可是没喝够你们这些海盗的血啊!” “开炮!”镇海蛟顾不上许多,立即吼道。 “是,老大!” 一个海盗手持火把凑到了千斤佛朗机跟前,只听得一声巨响在镇海蛟的船上升起,一团火焰喷涌而出,再看鸿丰号上的众人则是紧张的盯着前方的海域。 令镇海蛟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千斤佛朗机开炮之后,对面的鸿丰号居然毫发未伤,大片的浪花在鸿丰号前面的海面上溅起,这是散弹掉落的迹象,按道理这些东西应该全部打在鸿丰号的甲板上的啊! 相比有些傻眼的镇海蛟,何润清跟铁虎等人见状,提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就在刚才冬来出这个主意的时候,两人还有些担心呢,没想到真的被冬来这个家伙说中了,依靠后方催橹的伙计利用跟海盗厮杀的间隙缓慢后撤,让对方错误估计双方之间的距离,鸿丰号就离开了这门千斤佛朗机的射程。 镇海蛟一炮未中,不由得恼羞成怒,一脚踹开了旁边正在紧张更换子铳的海盗,吼道:“干什么吃的,继续开炮!”旁边立即有机灵的海盗赶紧过来继续忙活。 虽然说千斤佛朗机射速要比红衣大炮强得多,不过依旧非常的麻烦,何况一门佛朗机跑顶多也就能够配备五六个子铳,打完了就不知道上哪儿去淘弄了,这镇海蛟被铁虎的血腥屠杀气坏了,顾不得多想要把对方轰掉。 “如果我说不行呢!”一个突兀还带着一些调戏的声音在镇海蛟的头顶上想起。 镇海蛟也是死人堆里冒出来的,没有丝毫的犹豫,挥起手中的大刀就劈向了声音出现的位置,只听得“当啷”一声兵器撞击声之后,镇海蛟感觉到刀身沉闷了一下,对方显然力气不小,抽回大刀之后镇海蛟不由得吃了一惊,自己的刀刃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缺口。 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抬头观察,只见在自己上方的船舱顶上,一个年轻人手持一柄短剑正在笑眯眯的看着他,丝毫没有在意自己已经在对方的老巢当中。 镇海蛟愣了一下,这家伙自己不认识,什么时候上船的? 不过这家伙绝对是敌非友,镇海蛟再次挥起自己手中的大刀劈向了对方,谁知此人双腿微微弹起,整个身躯在空中展开,以泰山压顶之势扑向了镇海蛟,手中的那柄短剑横扫镇海蛟的大刀,又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镇海蛟没想到这柄看起来单薄的短剑竟然蕴含着如此沉重的力量,整个身躯不由得半蹲下了。 就在镇海蛟一愣神的功夫,冬来的短剑已然出现在他的肩颈之上,顺便还划落了几缕飘散的头发,可见这把短剑的锋利程度。镇海蛟感受着来自剑刃锋芒的寒气,他看了一眼手中已经出现了不小缺口的大刀,没敢再挥起来。 “爷,别动手,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镇海蛟把手中的大刀扔在了地上,现在求饶似乎并不丢脸。 “呵呵,你就是镇海蛟?”冬来朝着甲板上的海盗努努嘴,“让他们把武器都放下!” “放下!放下!都他奶奶的放下!没听到啊!”镇海蛟立即挥手吼道,船上的海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把手中的武器都扔到了甲板上。 “把船靠过去!”冬来向鸿丰号歪了歪脑袋。 “照办,照办!” 正在紧盯着海盗的铁虎见冬来已经得手,让后方催橹的伙计不用后撤了,向海盗的船只靠近,不过依旧让所有的伙计保持警惕,防止出现任何的意外情况,斗手也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对方,不放过任何的动向。 等到双方的船只慢慢靠近之后,镇海蛟似乎明白了什么,“你们把船向后移动了?” 铁虎一个箭步跳帮,登上了海盗的船只,听到镇海蛟这么说,自然也是一乐,“怎么?让我们呆在原地等着你用炮轰啊!我们有那么傻吗?” 冬来收起钝锋,然后将手底下的镇海蛟推给铁虎:“绑起来!” 早就准备好的几个伙计,七手八脚的船上的海盗一个个的绑起来了,其他几艘海沧船上的海盗见势不妙,根本没有营救自己老大的迹象,立即扯起风帆扬长而去,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儿再说吧! 海面的喧嚣慢慢的平息下来了,逃走的海盗船已经消失在海天一线之中,不见任何的踪影,鸿丰号上的人们脸上充斥着各种喜色,虽然这不是他们第一次遇到海盗了,可是如此淋漓尽致的战胜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更不用说俘虏了对方的头领。 将所有的海盗尽数的捆绑起来之后,吴总管带着伙计们忙活着将甲板上的血迹冲洗干净,将那些死去的海盗尸体都扔到了海里,引来了不少的鲨鱼过来,在海浪中上下翻滚,染红了船只周围的海水,看的那些被俘的海盗心惊胆颤。 镇海蛟的船上放置着一张大大的太师椅,上面不知道用什么皮毛铺成的,摸上去细腻光滑,显然是海中的某种生物。 冬来坐在椅子上,手中的钝锋若有若无的在镇海蛟的脑袋上晃动,然后低声的询问旁边的何润清:“船主,这些家伙怎么处理?” 何润清也有些为难,如果杀了的话,他一个商人还真下不了这个手,可是如果放掉的话,极有可能会放虎归山,他立即笑眯眯的对冬来讲道:“这家伙既然是冬来师傅抓到的,一切就看您自己的主意了!” 冬来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同样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啦!”冬来随即上前将镇海蛟提溜到一个船舱当中,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铁虎跟何润清也面面相觑,不知道冬来这个家伙会做出什么举动来,而且从刚才反击海盗的手段来看,这个冬来很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铸剑师,他的身份可是真的需要好好的考量一下了。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船舱的门打开,冬来从里面出来,身后跟着已经松绑的镇海蛟,似乎看到众人的不解,冬来居然也没有解释,只是指着那群被捆绑起来的海盗对镇海蛟讲道:“你自己挑选吧!” 镇海蛟冲着冬来抱拳:“多谢先生的不杀之恩,今后如有相遇定当想报!” “记住你的话!”冬来点点头,“我能放你,但是不代表我不能杀你!” 似乎看到了何润清他们的疑惑,冬来凑到几个人跟前低声讲道:“我跟镇海蛟做了笔交易,他告诉我一个秘密,然后用这艘船和船上的财物买下了他和五个属下的性命,我同意了!” 何润清看看铁虎,都说自己是商人唯利是图,这个冬来根本就是榨油机啊,竟然能够从海盗手中榨出油水来! “这个合适吗?”何润清有些担忧的问道,毕竟自己还要在这条线路上走动,天知道今后什么时候能够在遇到这个镇海蛟,那个时候自己身边可没有冬来这种高手坐镇,到时候估计挨宰的就是自己了。 “没问题的,我知道船主担心什么!”冬来望着微波荡漾的海面讲道,“不过,船主,你考虑一件事情没有?” “什么?” “我们此次航程是第一次前往日本,无论是航线还是日程都是只有我们知道,这些海盗如何能够顺利的将我们截下,这茫茫大海之上别说截获我们这么一艘小船,就是一支船队在这海上都是渺小如沙的!” 何润清海上通商这么多年,对于这些自然知晓,他顿时敏感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您说,他们有内应?”说着还看看四周。 “不一定是内应!镇海蛟已经都说了,他们此次劫掠我们是因为接到了岸上人的消息,我们还没有出海他们就已经在附近盯上我们了,直到我们进入这片前后无人的海域才下手,也是防止我们会有人逃回去!” “你是说…….”铁虎在旁边讲道。 “庞和!”冬来和何润清齐声讲道,能够跟海盗搭上关系,而且跟自己还有恩怨的就只有这位千户大人了。 “没错,就是庞和,他暗中通知了镇海蛟中途截获咱们的船只,鸿丰号归镇海蛟,货物归庞和!” “真是好打算啊!”何润清看着镇海蛟不由得有些后怕,如果没有冬来的话,即便他们能够斩杀那些海盗,也绝对逃不过千斤佛朗机的攻击,到头来鸿丰号即便不沉也好不到哪里去。 镇海蛟带着几个亲信海盗登上了旁边的海沧船,慢慢的驶离了两艘大船,很快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当中。 “船东!不知道这艘船你准备怎么打算?”现在镇海蛟已经离开,留下的这艘鸟船虽然比不上鸿丰号,毕竟也是一艘不错的海船,如果售出的话,价值至少在两万两白银,更不用说船上还有一门千斤佛朗机,这东西可不是随便谁就能够买到的,特别是作为通番的商船,更是极少的装备这种东西。 “冬来,按道理讲,这次能够击退海盗,你的功劳是最大的,何况这海盗首领也是你制服的,按照我们海上的规矩,这艘船应该是你的!不过你也知道我当下的情况,如果你能够将船卖给我的话,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何润清已经仔细的检查过这艘鸟船了,虽然承载量不如鸿丰号,可毕竟是海盗的旗舰,坚固程度比鸿丰号好,最为关键的是,这艘船上安置的那门千斤佛朗机,那可是行走海上保身的利器,如果自己有这么一门的话,即便将来遇到海盗也有一拼的能力,最为关键的是自己在家族的位置并不稳固,可是如果自己能够再拥有一艘鸟船的话,那就情况不同了! “船主,你也知道我的目的并不是通商船,而且如果不是你让我上船的话,也不会有今天的收获,这样吧,这艘船我让给你,不过我不要银两,权当我入股了如何?” “入股?”何润清有些不解。 “对,我用这艘船占据五成的收益,剩下的如何分配归你!”冬来早就在之前的交谈中知道何家的船需要上缴七成的收益,这五成的收益几乎就是让何润清共同拥有船只,这可是白白赚了上万两的银子啊! 何润清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益,他顿时面露喜色,立马对冬来改口:“冬来贤弟,你果真要将这艘船与我共享?”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我对于通商并不擅长,也懒得精于此事,坐享其成岂不美哉?”冬来的话也是大多数人的心思。 何润清重重的点点头:“那好!愚兄就愧领了!只是目前咱们的伙计可没有这么多啊!” “这个事情我早就想到了,这些海盗都是镇海蛟留下了的伙计,无论是斗手还是催橹或者缭手都有,只要稍加引导,自然可以为我所用!这件事情我们两个怎么办!” 冬来在何润清的耳边说了几句,何润清哭笑不得的看着冬来,这个家伙真的是铸剑师吗?怎么作出的事情比奸商都歹毒啊! 这些被俘的海盗见自己的首领被放走了,而自己还被结结实实的绑在这里,不知道接下来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 何润清围着这些海盗转了几圈,似乎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一直看的这些海盗心里发毛,都快支撑不住的时候,这才轻咳一声讲道:“你们这些海盗竟然敢劫掠我的商船,看样子真的活得不耐烦了,现在落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遗言吗?” “老爷,饶命啊!这些都是镇海蛟让我们做的啊!”有机灵的海盗立即把责任都推给已经离开的镇海蛟身上,反正人家都被释放了,推给他似乎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看到那边那个家伙了没有,他手中的可是削铁如泥的神兵,说是没杀过瘾,要用你们来试试自己的神兵到底能斩杀多少脑袋!” “老爷,救救我们吧,我们只是普通的伙计,杀人放火的事情可是没干过啊!” “真的是这样吗?”何润清故作疑惑的问道,“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们说说情!”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海盗们赶紧给何润清磕头。 何润清跟冬来两个人故意的嘀咕了几句,冬来晃着脑袋一直不肯,而且还直指身旁的箱子说着什么,这些海盗自然知道这个箱子是镇海蛟的,里面装的是他这些年劫掠下来的珍品,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很显然就是这个让他保住了小命。 “老爷,只要老爷能够保住我的小命,我愿意为老爷做牛做马,而且我会修船还能催橹!”距离两人最近的海盗似乎听到写什么,立即喊道。 “你会修船?”何润清扭头问道。 “是,我会修船,这船上的活计我都会!”一个海盗立即喊道。 “那好吧!”何润清又跟冬来凑在一起说着什么,让那个海盗竖着耳朵不敢放过一个字。 “好吧!给他松绑!”何润清立即示意铁虎放开这个海盗,“我作保留下你的小命儿,以后在船上干活,如果干满三年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你想走我就给你一笔银两放你离开,如果你想继续在船上的话,我就把你当作伙计,按年领取工钱,待遇跟我的那些伙计一样!”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能够保住性命不说,三年后还能够领钱,这可是比当海盗强多了,自己当海盗还不是因为吃不饱才做的嘛,整天把脑袋别在腰带上,说不定那一天就被人家给杀了,就像先前跳帮的那些倒霉蛋一样。 那个镇海蛟真的没说谎,留下的这些海盗当中的确有不少都是操船的伙计,当然也有不少专门杀人的海盗,这部分人被关押在船舱当中,等到了日本之后,就卖给当地人去开矿,这个主意还是镇海蛟给出的呢! “在这种首领底下当海盗,真是不知道做了什么孽了!”何润清不由得感叹一句。 “是啊!”在冬来看来这种熟悉船只的伙计才是最宝贵的东西,毕竟大明朝当中除了水军和通番商人之外,几乎就没有多少熟悉航海的人才。 处理完这些海盗之后,两艘船立即准备起航,何润清担心镇海蛟离开之后会带人回来复仇,必须要赶紧离开这片海域,只要一天之内追不上他们,估计镇海蛟他们想要再找到他们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们现在也遭遇到了另外一个难题,那就是他们的补给出现了问题,本来鸿丰号上的补给是充足的,即便被海盗袭扰耽误了一些时间,最起码达到日本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问题出在刚刚缴获的这艘刚刚被冬来命名为“破浪”号上,经过吴总管的清点,这艘船上的存留的补给仅仅能够让这些人呆上三天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冬来立即找来了其中一个海盗。 “我们一贯是这样的,顶多准备七天的补给,一旦补给不足的话就回去,除非是有大鱼出现,我们埋伏的时候会多带一些补给的!” “那你们补给都是怎么处理的?”冬来问道。 “我们一般都是去惊池镇!” “惊池镇?”冬来顿时被这个名字惊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的目的地近在咫尺了,自己当初准备用重金让鸿丰号改变航向的计划用不上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是的,我们都是去惊池镇,抢来的货物也是在那里出手的!” “跟我说说这个惊池镇!”冬来看了一眼旁边的何润清,这个家伙可能也知道惊池镇的事情,只是自己多次从侧面打听,他都含含糊糊的绕过去了。 海盗知道的也并不太多,只是知道这座惊池镇是海盗王吴封建立起来的,是附近海域当中最为繁华的区域,比起当初许栋的双屿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吴封不仅仅跟日本方面交情不浅,而且跟一些佛朗机人也是关系不错,海盗手中的各种货物在惊池镇都能够顺利的出手,也能够买得到各种先进武器,这对于海盗而言是最为吸引人的。 “船主!现在看我们只能先去惊池镇,进行一下补给,然后再去日本,而且镇海蛟的千斤佛朗机只剩下三只子铳了,如果打完的话,这就是一块废铁,我们最好也补给一下!这东西眼下也只有惊池镇有出售的!”冬来立即找到何润清,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 何润清则一脸的担忧:“冬来,这惊池镇可是海盗的老巢,我们进去极有可能会出不来啊!谁知道镇海蛟会不会在那里,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可是真的自投罗网了!” 冬来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如果不及时补给的话,破浪号根本跑不了多长时间,而且我还打听到一件事情,惊池镇上的海盗王吴封售卖顺风旗,只要悬挂他的顺风旗,这一区域内所有的海盗都不会劫掠,如果船主打算今后还走这条线的话,这也是一个机会!” “顺风旗的事情我也听说过,只是我依旧是担心,这些海盗会不会见财起意!”何润清还是有些疑虑,毕竟这次日本之行,可是关系他今后在何家的地位。 冬来仔细的思忖了一下,然后指着破浪号上留下了的海图讲道:“船主,你看,这里是惊池镇,这里是通往日本的航线,你呢,带着鸿丰号停在惊池镇到航线之间某处,我带着破浪号进入惊池镇进行补给,顺便看看能不能把镇海蛟的这些家当出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在这里汇合,然后一起去日本,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你就带着鸿丰号立即离开,这艘船上还有几支碗口铳,你带上,这东西打仗没啥用处,在船上防御还可以!” 何润清只得点点头,他也希望破浪号能够得到补给,这样以来自己从日本回来的时候就能够拥有两艘鸟船了,如果破浪号失去了的话,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只是耽误了一点儿时间而已,横竖自己都不吃亏。 两人商量好了联系方法之后,冬来将其中一个海盗从关押的船舱带了出来,之前他已经了解到这个海盗参与了不少的劫掠活动,而且杀人不少,是镇海蛟的心腹,只是冬来闹不懂为什么镇海蛟没有带他走。 冬来将破浪号上所有的伙计集中在甲板之上,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冬来锐利的眼神扫过跟前看似有些怯怯懦懦的人群,用一种极为低沉的声调讲道:“我决定准备前往惊池镇,不过你们要记住,这艘破浪号目前是我的,而你们都是为我干活的,如果谁有什么想法,或者意图不轨的话,这就是榜样!” 说着,钝锋在空中画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带着些许光华飞向跟前跪倒的海盗,只听得“啊”的声,下跪的海盗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一股鲜血在自己眼前飞溅,如同海中巨鲸喷气的水柱一般。 砍杀海盗的鲜血在空中飞舞,周围充斥着血腥的气味,虽然这些海盗已经见惯了鲜血,可是他们这些刚刚脱离死亡威胁的人们依旧被冬来这种血腥的展示方法惊呆了,视死如归是一回事儿,可是大难不死之后对于生命的珍惜更胜一筹。 甲板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包括过来帮忙的铁虎,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冬来竟然拥有如此铁血的手段,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想,他们这次是进入海盗的老巢,而这些伙计可都是刚刚归降的主儿,要是一不小心的话,被砍掉脑袋的人就是自己了。 “我们定当听从船主的安排,不敢有任何的造次!”为首的一个海盗赶紧表明自己的心意,这年头谁都为了吃一口饭,要是真的不顺这位爷的意愿,把他们全都杀了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很好!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给我干活儿,到年头不仅还给你们自由,而且还有银两可拿,那个时候你们去什么地方我都不管!”彰显了自己的铁血手段之后,冬来立即又送上了一个巨大的甜点,让这些海盗有些盼头。 第五章 海中市镇惊池 破浪号缓缓的升起了船帆,朝着海中的梦幻之地惊池镇进发,后面的鸿丰号则远远的跟着,两者之间拉开了一里左右的距离,所有的联络白天全部都靠斗手的旗语,夜晚则是用灯火示意。 正如先前冬来预计的那样,这通往日本的海上航线虽然说是繁忙,可是相对于茫茫大海来说,根本就是沧海一粟,一连几天都看不到任何船只的影子,如果不是有罗盘指明航线,冬来都感觉自己是不是被这些家伙给糊弄了。 几天之后的一个中午,一个海盗小心翼翼来到冬来跟前:“船主,我们已经抵达了惊池镇的范畴了,是不是应该升起顺风旗,防止被海盗王的巡逻船队误伤?” “可以!”冬来点点头,然后让斗手通知鸿丰号上的何润清,自己准备前往惊池镇了,让他们继续前往预定的地点抛锚等待自己汇合。 得到何润清的回复之后,破浪号继续前行。果然没有多长时间,就看到在海平面的尽头,可以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岛屿,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异常的醒目,令冬来感到惊讶的是,惊池镇竟然不是一座岛屿,而是由数个岛屿组成的环形群岛,这几个岛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港湾,抵挡住了外面汹涌的海浪。 船上的伙计对于惊池镇周边的海域已经是轻车熟路了,降下了船帆,只靠催橹前行,小心的避开周围的漩涡和暗礁,慢慢的靠近惊池镇。 冬来和铁虎站在破浪号的甲板上,看着周围泛着白沫的海面,还有不时出现的沉船残骸有些心惊,冬来还好说,铁虎可是海上航行的老手了,也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多的沉船,可见这惊池镇周围暗礁密布,如果没有熟悉的伙计肯定是很难进入其中。 “停船!”随着惊池镇越来越明显的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一支以数艘海沧船为主的船队拦住了破浪号的去路,这些海沧船清一色的悬挂着巨大的黑色旗帜,上面书写了一个大大的“吴”。 别看同样是海沧船,冬来面前的任何一艘海沧船的实力要远远的超过了自己的破浪号,这些海沧船当中的每一艘都站立着数十个精壮的汉子,每人的腰间都挂着明晃晃的钢刀,两门千斤佛朗机的炮口黑洞洞的指向海面,旁边还布置了四只碗口铳,不说这些威力强大的火器,光是后面人群中的十余架火药弩就足够破浪号喝一壶得了,在近战的时候,这些火药弩的威力甚至要比千斤佛朗机都要强大,顷刻间焚毁破浪号也不是一件难事儿。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前来惊池镇?”为首的海沧船上的一个汉子大声的喊道,由于冬来已经卸下了镇海蛟的旗帜,海沧船上的汉子也认不出破浪号的来历。 “我们是前往琉球通商的货船,出现了一些意外,前来惊池镇补给一下物资!”这个理由是冬来跟何润清商量后做出来的,琉球是东南沿海比较普遍的通商对象,这样不容易引起注意,还可以掩盖前往日本的目的,防止被有心人探摸情况。 “原来是通商货船啊!恭喜发财啊!”海沧船上的汉子呵呵一笑。 冬来从那些海盗口中知道惊池镇虽然是海盗的老巢,不过对于通商货船还是非常欢迎的,毕竟海盗劫掠的物资需要转手,没有这些通商货船是无法盘活的,最主要的是海盗王吴封本身就是通商船出身的。 “客气客气!不知道我们是否可以进去?”冬来微微一笑。 “当然可以,不过按照规矩我们需要派人带你们进去!” 海沧船的后面很快就驶出了一艘小舟,一个个子不高的黑小子登上了破浪号,先是扫视了一圈儿,似乎有些惊讶,不过没有说什么,他径直的来到甲板的舵手位置。然后对冬来拱手讲道:“任何进入惊池的船只都需要我们引领方可进入!” 冬来对于惊池镇的防范意识如此强烈感到惊诧,就凭这个规矩,任何想要进入惊池镇的船只,没有他们的引领先不说能不能通过这些激流暗礁,即便能够自己进入,从目前来看,如果船上没有他们的人,这些海沧船绝对会发动进攻,而这些船明显是整个惊池镇防御圈儿的最外层,里面更为强大的武装力量还没有露出来,这一切很可能是因为双屿港的覆灭让吴封对于可能发生的危机做出的预防。 有熟悉海况的人引领,破浪号很快就通过了这一片复杂的礁石区,真正进入了惊池镇的范畴之内了,从这里已经能够看到惊池镇的小岛上鳞次栉比的建筑群了,当然最显眼的当属惊池镇巨大的港湾了,还有里面停靠的无数船只,从巨大的福船到小型的渔船,各式各样一应俱全。 “你们的船只可以在港池中下啶,也可以停靠码头,只是码头需要收费,你们这种鸟船一天需要五十两银子!” “多谢小哥!”冬来立即取出十两银子。 对方推辞了一下就揣在了怀中,然后笑眯眯的讲道:“船主如此豪爽,我还有一个消息免费送给您!” “什么消息?” “两日后,在潇湘馆醉梦楼当中会有花魁争霸,无论是咱们中原歌姬还是波斯歌女还有日本歌妓都会亮相,到时候百花争鸣,实在是男人的好去处啊!” 冬来看看旁边的铁虎,两人脸上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好的,多谢!” 虽然看起来船上的那些归降的海盗还算老实,冬来也放心不下,就让铁虎镇守破浪号,然后独自一人登上了陆地,当他真正的踩上坚实地面的时候,这才感觉自己终于迈出了寻回自己的第一步。 惊池镇的确非常的繁华,繁华的令冬来都感到极为的惊诧,因为他无论在绍兴还是在杭州、苏州都没有见过如此繁华的地方,各种的商铺占据了码头附近的所有空间,来往的客商除了大明朝的通番商之外,还有许多的佛朗机人、南洋番国人,当然了来自日本的客商也是不少的。 冬来扫视了一眼这些商铺,高挂着各式各样的招牌,跟江南那些繁华的商市几乎一样,冬来挑选了一家悬挂着杂货招牌的店铺走了进去,这种店铺在惊池镇可算是最多的了,可能是已经临近中午的时候了,里面的客人不算多,见冬来走了进去,有小伙计立即迎了上来。 “客官,您这是准备售卖物资呢?还是进行补给?” 冬来似乎不经意的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钝锋:“我有一点点的东西要换成现银,另外我的船需要一些出海的补给!” 小伙计只是扫了一眼冬来手中的钝锋,知道这位绝对不是普通的客商,极有可能是做海上无本买卖的主儿,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得罪,虽然在惊池镇不可能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可是谁也说不准有哪个愣头青对海盗王不感冒,更何况这海上也不是海盗王一个人说了算。 “不知道是什么呢?可否让我们家的供奉看看?”小伙计依旧笑眯眯的问道,显示出极为良好的素养。 这家店铺的供奉年岁不小了,看样子应该有六旬开外,胡子都快白了,不过也就是这种人眼光毒辣,几乎仅凭经验就能够一眼就看出客人手中物品的价值。 冬来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东西,就是镇海蛟积攒下来的一些宝贝,他拿在手中也没什么用处,除了几样他自认为还算珍贵的之外,其他的都一股脑的准备全部处理了。 供奉仔细的查看冬来箱子里的那一堆的东西,从珍珠、玛瑙到各种金玉制品,每一件看起来都价值不菲,这个镇海蛟的家底儿还是很富裕的。 “这些东西一共价值白银一万七千两!” 冬来点点头,这跟自己估计的差不多,虽然说如果这些东西带到陆上的话,至少还有三成左右的增幅,甚至更高一些,不过他不打算这么做,毕竟他就没准备用这些东西来通商赚钱,而且这些东西大多数都是贼赃,天知道镇海蛟从什么地方得来的,也就是惊池镇这种地方只认货物不管来历,况且他要的是《郑和出使水程》,银两对于他来讲算是可有可无的! “好的,我交给你们了!”冬来也没有还价。 很快标明价值一万七千两的凭证交到了冬来的手中,凭借这个他可是随时到这里带走现银,也可以用这个来购置物资。 “对了,这两件东西价值多少?”冬来刚要准备出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将手中的钝锋和一只修长的木盒放在了供奉的跟前。 供奉先是仔细的查看了一下钝锋,立即判断出这是一件神兵,虽然看起来有些短,但是不失为是一件精品,而且在船上的话,这种短剑更受欢迎。 “敢问一声,这件兵刃是一件神兵?” “是!绍兴府锻造的!” “嗯,不错!”供奉手持钝锋在旁边的一只木桩上砍了几下,试了一下锋利程度,然后点点头讲道,“这件神兵价值一千五百两!” “那一件呢?” 供奉放下钝锋之后,打开了木盒,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了。 “至少三千两!如果拍卖的话价值会更高!” 冬来笑了一下,对这个价格感到满意,只是他没有说什么,供奉也没有说什么,能够拿出这两件东西说明眼前的这个人实力不弱,毕竟寻常的金银玉石之类都可能劫掠到,而这两件东西没有相当的实力是无法拿到手的。 出了商铺之后,冬来便在码头周围的街道上乱逛,不过别的不说,这惊池镇的交通条件还是不错的,巨大的青石板营建出各种路径,让所有的商铺都有能够抢运物资的机会,唯一的缺点就是惊池镇的房舍普遍低矮,从外表根本看不出这些房舍的主人经手的银两以万计数。 冬来拿着刚刚售出的这些银两让商铺为破浪号定制了一批的物资,足够他们售卖到日本去的,虽然获利比不上从陆地上购置的多,倒也不会白忙活。处理完破浪号上的事情之后,冬来抽空告诉铁虎,自己短时间内还不准备离开这里,让何润清一起接管破浪号。虽然铁虎有些不解,还是将物资尽数的搬运到船上,这可是关系到所有人的利益,不能马虎一点儿! 冬来甚至都没有跟何润清与铁虎等人告别,再一次的独自一人消失在人群当中,悄无声息踏上了前往潇湘馆之路,因为他已经从侧面了解到,海盗王最 第六章 花魁大赛显神威 沿着码头的石板路一直向东前行,在两条宽阔大路的交汇处,是惊池镇上最繁华也是最热闹的地方,一座庞大的建筑群鹤立鸡群般的屹立在众多低矮的房舍中间,合抱的玄青柱子,黑色的琉璃瓦是潇湘馆最显著的标记,两扇一丈高的金色大门上若隐若现的绘制着一些花纹,只有走到近前才能够看得出,这些花纹居然全部都是用金线绘制的,甚至上面点缀的星辰都是用锡兰的宝石,相比之下门口的那两头一人多高白玉雕成的狮子就不那么令人惊讶了。 一袭白衣的冬来,站在金色大门之前,仰望了一下阴刻在整块的天青石之中的“潇湘馆”三个巨大的字体,虽然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内心还是被这种肆无忌惮的炫富震惊了。 这就是潇湘馆,整个海域中最为惊艳的地方,而其中的醉梦楼更是众多海盗和客商趋之若鹜的去处。 冬来信步踏入了潇湘馆内,早就有小伙计迎了上来:“客官,你是准备吃饭呢?还是玩乐?” “我是第一次到惊池镇,听说潇湘馆内雅俗共赏,就过来见识一下!”冬来淡淡的讲道。 “原来是这样,小的跟客官介绍一下吧!”小伙计急忙把冬来让到了一张桌子前,顺手倒了一杯香茗,“我们这潇湘馆别说是惊池镇,就是在大明朝的江南都是首屈一指的!” “哦?”冬来故作惊讶的讲道,“我在江南也算是见过不少勾栏酒肆,秦淮河畔也是时常流连,就没有一家敢出此豪言!” “那是他们没有那个实力!”小伙计一脸的自豪,“不说别的,就拿歌姬来说吧,我们这里不仅有咱大明朝的瘦马,还有西域波斯的歌女,更不用说来自日本的倭国歌妓了,环肥燕瘦各种模样应有尽有!” “原来如此,看来我倒是要见识一下了!”冬来微微的点点头,然后环视了一下四周,“只是我怎么在这里没见到你口中所说的那些歌姬啊?” “呵呵,客官果然是第一次来这里,咱们潇湘馆分为前后,前面的自然是潇湘馆,只是提供酒宴的场所,后面的醉梦楼才是真正的温柔乡!一掷千金的豪客不计其数,故而花费不菲!” “银子到手就是用来花的!”冬来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这是你的好处,带我去醉梦楼!” 小伙计拿着这锭足足有十两的银子,自然是喜不自禁,即便在潇湘馆这种豪客也是不多见的。 醉梦楼中,即便冬来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其中的布置惊呆了,这里根本不能用豪华来形容,奢华一词用在这里恰如其分。 整个醉梦楼按照九宫八卦的设计建造而成,四周是八座造型各异的独立小楼,中间的中宫位置则是一个足足有十丈方圆的大厅,十六根合抱的红檀巨柱支撑起整个醉梦楼的顶端穹窿,细碎的阳光透过琉璃瓦柔和的照射在大厅的汉白玉地面上,映射出一片朦胧的光华。 数盏巨大的吊灯从穹窿上垂下,金碧辉煌异常夺目。在红檀巨柱上,一盏盏琉璃打造的灯盏晶莹透亮,等到夜晚降临的时候就会散发出美丽的七彩光华。 纤薄的精美云锦充当着帷幔遮挡了周围所有小楼的真正模样,若隐若现的彰显了另外一种魅力,金丝楠木的桌案遍布在大厅的四周,各式的美酒和水晶杯交相辉映闪闪发光,身着纱衣的招待女孩摇曳生姿的行动在桌案之间,增添了许多靓丽的景色。 在大厅的最前方,一座三丈余长的舞台上,正在上演一场唯美的《梁祝》,耳边不断传来浓浓的软语,让人还未饮酒就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正如小伙计所说的那样,醉梦楼的确是销金窟,一个位置价值百两,如果单独包下整张桌案需要千两白银,还不算随后添加的各种果品点心,当然这种花销对于那些刀口舔血的海盗或者是日进斗金的通商船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 最主要的是,这些钱花的是否值得! 冬来没有点任何的位子,这并不是代表他缺钱,他为破浪号购置完货物之后,还剩下足足有几千两的银子,虽然不至于一掷千金的花销,坐下吃点儿东西还是能够承受的。他只是站在一个角落中,眼神快速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想从中得到一些能够对自己有用的线索。 可能是冬来来的时间有点儿早了,醉梦楼中并没有太多的人,只有几个闲散的客商正在那里喝花酒,商讨着生意上的事情,冬来最主要的目标海盗王吴封并没有出现。 “小二!”冬来再次发动了银弹攻势,拿出一锭银子扔给旁边的伙计,“听说醉梦楼两日后要举行花魁大赛,你认为谁能够获胜?” “这个小的不敢说!” “但说无妨,我也只是好奇而已!” “那小子斗胆了,我想花魁自然当属如烟姑娘了!” “如烟姑娘?” “是啊!如烟姑娘可是咱们醉梦楼的头牌,人美自然不必说,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许多的英雄豪杰为了一睹如烟姑娘的真容,不惜一掷千金!” “原来如此!”冬来点点头,心里立即盘算起来,自己手中的这点儿银两顶多也就是撑撑门面,这惊池镇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从何润清这种不起眼的小海商就可以看出来海上通商船的暴利丰厚,自己想要靠近海盗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眼下只有靠花魁大赛这一条路了。 潇湘馆即便不是海盗王的产业,也跟他有莫大的关系,花魁大赛这种事情他一定会来的,到时候能否成功接近他就只能靠冬来自己了。 冬来简单的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以及可能发生意外时候的撤离路线,便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客栈,静静的等待花魁大赛的开始。 就在冬来盘算着如何接近海盗王吴封的时候,柳如烟此刻正在醉梦楼自己的房间中筹划此次花魁大赛的事情,旁边两个保镖丫鬟也七嘴八舌的报告着各种的消息,让柳如烟感到意外的是,她竟然是拥有此次花魁的最高呼声,这让她有些担心了,原本她并不打算参加什么花魁大赛,这种出风头的事情最好少一点儿吧。毕竟她还是需要在众多的目标中辗转腾挪,搜集各种情报,一旦身为花魁,再想轻而易举的获取情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两天里冬来几乎走遍了整个惊池镇,也顺便弄清了海盗王吴封的实力,只是他越清楚越感觉到自己想要凭借武力拿到《郑和出使水程》的机会越来越渺茫。 这海盗王吴封不仅仅拥有超过七十艘各式船只组成的武装力量,还有相当一部分的海船在各地通商,可是仅仅是留在港湾中的力量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抵抗得了,而且在陆地上,吴封还拥有一支超过两百人的护卫队,这或许是他从许栋的灭亡中吸取的教训,即便大明水军顺利抵达惊池镇,想要达成跟双屿港一样的战果,他们绝对会付出上百倍的代价。 冬来知道现在唯一的机会就在花魁大赛上了,他需要一个机会来接近吴封,只是不知道老天爷给不给了。 冬来手持一张请柬抵达了醉梦楼,这是他那天离开的时候,用一千两银子购置的,只是这样的请柬只能跟别人合用一张桌案。不过小伙计也说过即便有钱也不可能在那天独占一张桌案,这样的做法也让冬来乐于此,毕竟他手头上的银两也不是太多,还要用作其他的用途,犯不着为了这点儿小事情浪费银子。 早早的,冬来就进入醉梦楼,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坐下了,有伙计立即端上一壶清茶。冬来一面品味着茶水,一面扫视周围的人们,看看是否能够从中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令冬来感到失望的是,周围人群中谈论的几乎都是关于花魁的事情,至于今晚的花魁得主,大部分人的看法跟小伙计是一样的,就是那个醉梦楼的头牌柳如烟。 冬来静静的等待着自己心中目标的时候,整个醉梦楼中就已经坐满了前来欣赏花魁大赛的人们,旁边还有不少的伙计正在准备各式的铭牌,这是为即将开始的花魁大赛准备的,只要你认为哪位姑娘顺和你的心意,就可以购置铭牌来支持,获得铭牌价值最高的自然就是花魁了! 只是这些铭牌价值不菲,最便宜的也足足需要一百两银子,这足够江南一个四口之家舒舒服服的过上几年好生活了。 眼看花魁大赛就要开始了,冬来并没有找到吴封的身影,这让他有些着急了,难道吴封有什么事情不出席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长长的号声响起,在七八个保镖的护卫下,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缓步走进醉梦楼,头戴一顶青色巾帽,上面鸽子蛋大小的明珠熠熠生辉,身着一身名贵的蜀绣,纹饰虽然简单,却隐约能够看到流云飞彩,还有一条玉带扎在腰间,能够身着如此僭越的服饰而自觉得理应如此,此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因为在惊池镇这种装束只可能是一个人! “那人就是吴封!”一个细小的声音传到冬来的耳中。顺着声音望过去,冬来看到几个人影在角落中晃动,就是他们发出的声音。 吴封!冬来看着众多的客商纷纷向其行礼,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到底《郑和出使水程》在不在你的手中呢? 被人盯上了的吴封丝毫没有在意,在他的心目中,惊池镇固若金汤,想要重蹈双屿港的事情是不可能的,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们涌入醉梦楼,他都快点儿乐开花了,这可都是一锭锭白花花的银两啊,坐在家中等钱财自来的感觉的确不错! 随着夜幕的降临,醉梦楼中的人也越来越多,几乎所有的桌案旁边都坐满了人们,还有不少没有购置请柬的人则是站立在一旁,准备一睹诸位美人的风采。 随着一声清脆的锣声,有主持人立即上台宣布花魁大赛正式开始,顺便宣布了花魁得主的奖励,是由吴封提供的一株非常精美的朱红珊瑚树,这种东西即便在这些常年在海上飘荡的豪商眼中也是极为难得的东西。 正如先前伙计介绍的那样,惊池镇不愧为整片海域当中最为繁华之处,参加花魁大赛的歌姬风采各异,无论是歌舞俱佳的扬州瘦马、西湖船娘还是来自遥远西域的波斯歌姬都引来了许多喝彩声,来自日本的倭国歌妓也赢得了不少的铭牌,数以万计的银两就这样化作了一只只小巧的铭牌,只是人们依旧在等待,因为醉梦楼的头牌如烟姑娘还没有出场。 压轴的出场自然不会平淡,伴随着轻柔的扬琴声,一道淡绿色的巨大幕布从醉梦楼穹顶上缓缓而降,在周围亮如白昼的灯火映射下,隐约能够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幕布后方的花篮,嫣然动人。 当幕布完全落下的时候,花魁大赛最后一人,如烟姑娘终于上场了,大厅中立即响起喧嚣的叫喊声。偌大的舞台上只有柳如烟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双映射出秋色的美丽眼睛扫视着台下的人群,似乎要从中找到自己的目标,除了被众人拱卫的海盗王吴封之外,在五颜六色的人群中,一袭白衣的冬来似乎格外醒目。 “白衣?”难道又是一个附庸风雅的家伙?这里可是惊池镇,各路海盗倭寇聚集的地方,附庸风雅显然不是一种潮流,极有可能会被当作肥鹅宰杀的。 随着旁边丫鬟敲响小磬,醉梦楼中嘈杂的声响戛然而止,柳如烟轻启朱唇,婉转的音符行云流水般的在楼内荡漾,如金珠落玉盘一般,绕梁三日绝非传言,台下的海盗或者客商都被柳如烟的歌声所陶醉,一个个的争先恐后为其购置铭牌。 甚至都不用统计,就能够看出柳如烟的铭牌数量几乎是其他所有人的总和,这个结果即便是柳如烟都感到有些意外,她似乎感觉到这其中似乎隐藏着某些阴谋。 “如烟感谢大家的厚爱!”柳如烟站起身来微倾身躯向台下施礼。 “我宣布本次花魁大赛的花魁是如烟姑娘!”醉梦楼的管事稍微统计一下立即宣布了结果。 管事的话音刚落,还没等柳如烟再次感谢大家,就听到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大厅内响起:“如烟姑娘既然是花魁,不知道床上功夫如何?”而后就是一阵桀桀的笑声。 众人立即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几个头顶梳着小小发髻,脚踏木屐腰挎太刀浪人打扮的倭人正站在那里哈哈大笑,吴封自然也听到了这些倭国浪人的话,低声的询问了几句而后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小女子乃是清倌,只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谈风月!” “清倌?这醉梦楼中居然还有清倌,难道惊池镇中没有男人了吗?是不是在等我们来破瓜啊?”浪人的话语越来越放肆了,看样子几乎准备要与整个惊池镇做对。 “放肆!惊池镇岂能容忍尔等宵小胡言乱语!”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立即拍案而起。 “放肆又如何?”浪人鼻孔朝天的冲着那人吼道。 冬来瞄了一眼这个浪人,这家伙难道是上天派来给自己机会的吗?难道他不知道说话的那个家伙是海盗王吴封身边的护卫吗? 可能真的应验了冬来的想法,一个浪人居然毫不客气的冲向了那个护卫,伴随着一连串清脆的木屐声,浪人腰间的太刀已经出鞘,在空中画出一个犀利的弧线,直接劈向了对方。 海盗王吴封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先不说这些浪人出口不逊,仅仅是他们敢在醉梦楼当中动刀这一条,很明显在打自己的脸,这些人明目张胆的挑衅绝对不会无的放矢的。 “爷,是不是调护卫队过来?”有人在吴封的耳边低声的问道。 “先不用,派人去查清楚他们的来历,我倒是要看看这些浪人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是不是敢破我的规矩!”吴封显然有些怒气了。 那个护卫根本没想到这个浪人居然暴起行凶,而且是在惊池镇的醉梦楼当中,虽然他已经有所防范了,可是浪人的袭击实在是太过突然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就看到修长的太刀已经到了跟前,明晃晃的刀锋劈向了自己的脑袋。 吴封的众多护卫根本来不及出手相救,只听得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一只水晶杯在的刀身上击个粉碎,浪人的攻击这才为之一滞,对方这才差之毫厘的躲过了这一刀。 可是令人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浪人一击未果之后,竟然没有任何停手的迹象,太刀再次出手,依旧冲着对方的要害袭来,没有丝毫的忌惮。 “闪开!”一个大汉在人群中吼道,而后一脚踹开有些呆滞的护卫,一柄大刀横亘在太刀近前,再次挡住了浪人的进攻。 “螳臂挡车!”浪人冷笑一声,手中太刀在空中闪过几道虚影,穿过大刀的阻拦,狠狠的落在了大汉的肩膀之上,鲜血顿时四处飞溅。大汉后撤半步,大刀也无力的垂下。 首发进攻的浪人哈哈大笑起来:“吴封的护卫也不过如此,看来惊池镇的确言过其实了!” 吴封不由得一惊,这个大汉虽然不是自己身边武艺最强的,可实力也并不弱,竟然在顷刻间就败得一塌糊涂,显然这些浪人实力强劲有备而来,而且在花魁大赛这种场合公开与自己为敌,显然是准备有所动作了。 想到了这里,他缓缓的站了起来,盯着浪人讲道:“尔等浪人,不守规矩,竟然敢在我惊池镇内擅动刀兵,看来真的不把我吴封放在眼里了!” “哈哈哈,惊池镇又如何?”浪人仰天大笑,“要我说,吴封也只不过是温柔乡中的龟公而已!” “浪人!这里是惊池镇,不是你们的倭国,竟然敢口出狂言!你是准备切腹呢还是被我枭首?” “就凭你的这些酒囊饭袋?”浪人擦拭了一下手中雪亮的太刀,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 吴封心中暗暗有些着急,从刚才这个浪人的出手来看,他的武艺的确不一般,即便在日本武士当中也是佼佼者,而他武艺最高的贴身护卫不在身边,而眼下这些护卫根本无法抵抗,如果动用火器的话误伤的可能性会很大,造成的损失也不可估量。 “酒囊饭袋?杀鸡焉用宰牛刀,拿下你们几个小小的浪人还用不着大管哨的护卫出马!”一个幽幽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 顺着人群中闪出来的空隙,浪人们看到一个白衣男子正坐在桌案前,悠闲地品尝着手中的香茗,从桌子上消失的水晶杯可以判断出,刚才出手的救下那个护卫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他。 “你是什么人?”浪人似乎看出白衣男子的与众不同,反正在这个海盗窝子里面,似乎还没有这种附庸风雅的家伙出现,何况这人手下还放着一柄短剑,而不是寻常见到的大刀之类。 冬来缓缓的站起身来,手中寒光微闪的钝锋微微抬起,冲着台上有些目瞪口呆一般的柳如烟微微一笑,而后嘴角扬起:“我?铸剑师冬来!” 铸剑师? 浪人不由得一愣,这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家伙居然是一个铸剑师,而且极有可能是一位实力强大的铸剑师。 “我听说惊池镇有个规矩,公平买卖、严禁打斗!”冬来冲着一旁站立的吴封微微躬身施礼,“不知道大管哨是否可以破例,让我处理了这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吴封被冬来的称呼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以他现在身份,一般人都称呼他为“靖海王”或者是“大统领”,亲近一些的人会称之为老船主,而这个铸剑师竟然称自己为大管哨,这个家伙难道是双屿港的旧部? 眼下看不管这个家伙是什么来头,看来有把握能够处理眼前的这几个浪人,何乐而不为之呢? 想到了这里,吴封自然是点点头:“这几个浪人出口不逊,先是言语轻薄我醉梦楼花魁,而后擅动刀兵伤我护卫,自然是惊池镇的敌人,人人得而诛之!” “有大管哨的这句话就可以了!”冬来缓缓的分开人群,站在浪人的跟前,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对方,似乎对方身上有什么东西非常吸引人。 “你看什么?”浪人被冬来的眼神吓了一跳,这就是一个看死人的神色,这家伙难道不是铸剑师,而是一个屠夫?这眼神只有屠夫才会具备的! 冬来扫了一眼浪人和他身后的同伴,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我给你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向如烟姑娘道歉,然后跪地求得大管哨的饶恕!” “八嘎,好大的口气,我先宰了你,再跟吴封讨论一下这惊池镇的归属问题!” 冬来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钝锋靠在臂弯,微微的摇摇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府无门闯进来!想死的话,我成全你们!” 当冬来的那个“们”字刚刚出口的时候,在场的人群只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伴随着兵刃的撞击声在这片并不宽敞的空间内飞速游荡,四个浪人被这身影全部的裹挟进去,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没有人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人只知道,仅仅的数十息之后,众人的耳边传来那个浪人含糊不清的咒骂声,而地面上已经躺下了三个尚未出手的浪人。 幸存的浪人手中拿着半截断裂的太刀,脸上露出悲凉的神色,虽然他们已经是浪人了,可是武士的精神依旧铭刻在心中,刀在人在,刀损人亡,而这个铸剑师竟然毫不费力的斩断了他们所有人的太刀。 “好锋利的神兵啊!”人群中传来了赞叹声,就连吴封也不由得被冬来手中的钝锋吸引住了,不过他更是看到了冬来的厉害之处并不是仅仅凭借手中的神兵,倒下的那几个浪人身上只有一道伤痕,从对方的抵御程度来看,他们全部是一剑封喉,这可不是寻常的手段。 “说,是谁让你到这里捣乱的?”冬来依旧是微笑着对浪人讲道。 浪人似乎没有从太刀被斩断的噩耗中恢复过来,只是站在那里喃喃而语:“你竟然斩断了我的太刀、你竟然斩断了我的太刀!拿命来吧!” 浪人扔掉手中的刀把,抽出了腰间的肋差,直接刺向了笑眯眯的冬来。 “困兽犹斗而已!”冬来手腕轻揉,钝锋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几乎规矩的弧线,狠狠的拍在了浪人的肋差之上,肋差本就不是作战的武器,立即被钝锋横拍出去,而后钝锋贴着肋差的刀刃方向飞速急转而下。 摆在浪人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一个就是扔掉自己的肋差,跪地求饶,另外一个就是被对方斩断手臂。 浪人见状,立即收回肋差似乎准备全面防御,而后发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声音:“饶命啊,靖海王饶命啊!” 伴随着对方的求饶声,钝锋瞬间撕开了浪人紧缩的防御,将锐利的锋芒狠狠的落在了对方露在外面的手臂之上,而后只听得一声悲惨的叫声。一双修长的手掌紧紧握着一柄一尺多长的肋差当啷落地。 “小惩大诫!”冬来冷声讲道,“你口出秽语,立即向如烟姑娘道歉!” 三死一生!冬来用一柄短剑击败了四个武艺不弱的浪人,自己却毫发未伤,一身白衣依旧洁白如镜。 吴封也被冬来的实力所震惊,他掌控庞大的海域,拥有近百艘的海船,数以千计的属下,可是没有一个人拥有这样的实力。他虽然弄不清楚这个叫做冬来的铸剑师到底是什么来头,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个铸剑师的实力不容小觑。 浪人抱着自己断臂半跪在地上,杂乱的头发披散着,面对冬来强大武力的压制,他不得不低声的求饶:“如烟姑娘饶命!如烟姑娘饶命!”柳如烟只是看了浪人一眼,便一言不发的进入幕布当中,消失在舞台之上。 “大管哨,幸不辱命!”冬来似乎并没有在意柳如烟的表现,而是收起钝锋冲着吴封抱拳,这家伙可是他的首要目标。 “辛苦!”吴封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来,然后示意身边的护卫,“将其押入水牢严加审问!” “是!”护卫简单的将浪人断臂包扎了一下带走,至于地面上的几具尸体也早有杂役过来抬走了,顺便将地面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吴封端起一杯美酒微微欠身:“诸位英豪,各位客商,今日花魁大赛被这些倭国浪人袭扰,吴封在此表示歉意!今日醉梦楼酒水尽数由我吴封承担,希望不会打搅到诸位的雅兴!” “大统领客气了!” “靖海王有礼了!” 众多的客商赶紧起身还礼。 一场喧嚣似乎就这样化为了乌有,醉梦楼中重新恢复了热闹。 冬来站在那里歪着脑袋看着吴封,似乎在研究这个家伙如何成为海盗王,《郑和出使水程》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他的手中。 吴封则是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冬来,他考虑的是这个自称是铸剑师的白衣剑客到底是什么来历,是否可以为自己所用。 两人就怎么相互的看着,旁边的人也不敢吭声,在这个喧嚣的场合,这里却一场的安静。 最后还是冬来打破了寂静,他收起手中的钝锋,抱拳施礼:“见过大管哨!” 吴封微微的点点头,“怎么称呼?” “冬来,一个铁匠!”冬来微笑着讲道。 “什么样的铁匠能够在数十息之间一击必杀三条人命?” “呵呵,大管哨好眼力啊!”冬来轻轻的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钝锋,“只是凭借手中的利器罢了!” “神兵固然重要,没有相当的实力也无法做到一击必杀的!” “那么说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实力的?”冬来扬起眉头,“只是今天的表现只是一怒冲冠为红颜而已!” “哈哈哈!”吴封瞄着冬来的一身白衣,“不知道冬来兄弟为了那一位红颜呢?” 冬来扭头望了一眼已经空空如也的舞台,“冬来早就听说在惊池镇有一位如烟姑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精,曼妙歌舞、倾国倾城,故而前来一观,果不虚名!今日遇到那些腌臜的浪人口出不逊,也算他们倒霉!” “原来是如烟姑娘!她可是我惊池镇的宝贝!虽然平日里如烟姑娘自视甚高,即便是我也轻易不得见!这花魁大赛也是耗费不少口舌这才请的动!”吴封语气中似乎有些无奈。 冬来听吴封的话有些惊讶,毕竟柳如烟只是一个卖唱的歌女,竟然连海盗王都敢拒绝,看来这个柳如烟的确有些本事了。想到了这里,冬来不由得愣了一下,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这个柳如烟不会在欲擒故纵,也在打吴封的主意吧? 看到冬来愣住的神色,吴封立即理解错误,他认为自己的话把冬来打击了,再也见不到柳如烟,随即哈哈一笑:“不过,今日冬来兄弟雄威大展,估计如烟姑娘早就看在眼中了,心仪其中了,要不,哥哥我占个便宜,看看是否能请如烟姑娘过来与兄弟一叙?” 冬来则是微微的摇摇头:“多谢大管哨好意,只是今日斩杀这些浪人,不仅玷污了我的钝锋,还可能惊吓到如烟姑娘,还是等明日沐浴更衣之后再相见吧!” “这样也好!”吴封随即将注意力转向了冬来手中的钝锋,“这是你铸造的神兵?” “是的,它名唤钝锋,是我在绍兴用黑铁打造而成,就是凭借这把剑才成就了我铸剑师的名号!”冬来轻轻的抚摸着钝锋,似乎在召唤自己的孩子一般。 “原来如此!不过我看冬来兄弟一身的武艺超群,如何又成为铸剑师的呢?” 冬来一听吴封说这句话,知道对方这是在查询自己的来历,只是他的来历即便是自己都弄不清楚,吴封一个海上称霸的海盗如何能够弄明白呢? “大管哨,我原本是双屿港的一个铁匠,虽然自幼习武,却并未收到名师指点,直到双屿港被毁之后,我这才悄悄的回到了湛庐山,得到了一位避世高人的指点,这才有了长足进步,只是高人告诫一年内不得擅用武艺,否则天雷轰顶,我自然不敢尝试,只得到绍兴的铁匠铺打造为生,不料居然激发悟性,成就了铸剑师!” 冬来真真假既的讲叙了一通,吴封也分辨不出真假,当初的双屿港人丁兴旺,无论是各路英豪聚集,铁匠自然不在少数。 “怪不得你称呼我为大管哨,原来是双屿港的旧部!”吴封感到非常高兴,这个冬来无论谈吐还是武艺都是一等一,况且还是一个铸剑师,要是知道现在虽然交战用的是佛朗机炮之类的火器,可是跳帮作战还是需要刀枪剑戟的,而铸剑师可是能够打造神兵的,这对自己今后的作战会有很大的帮助,更不用说神兵的价值无论是在大明朝还是日本都是超乎寻常的抢手货,在某些时候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是啊,我原先也只是听说惊池镇的兴盛不亚于双屿港,过来见识一番,只是没想到居然这惊池镇居然是大管哨创立的,不过想来,原先在双屿港的时候,就知道大管哨为人高义,对众多的首领都有恩惠,有如此成就也就不足为奇了!” 吴封面对冬来的夸奖微微的摆手:“都是众位兄弟不嫌弃我罢了,当年双屿被毁我也很心痛,故而在这里建造惊池镇,一来解除思乡之愁,而来为诸位兄弟打造一个容身之所,以便将来能够东山再起!” “大管哨能有此雄心,何愁不成大事?”冬来赶紧恭维道。 “冬来兄弟,既然你武艺高强又有铸剑本领,何不留在惊池?” “大管哨这是要收我入惊池镇?”冬来顿时有些惊讶,毕竟自己跟吴封只是一面之缘,居然能够让其留下自己。 “那是自然,既然是双屿旧部,我等就是兄弟了!” “这个嘛……”冬来故作犹豫的讲道,“实在不瞒大管哨,我前来惊池的路上曾经遇到袭击,来人自称为镇海蛟,与岸上千户勾结意图谋害与我,被我识破,杀了他的一些属下,还抢了他的船,此人是不是大管哨的人呢?” “镇海蛟?”吴封想了一下,而后点点头,“此人的确是我的属下,他负责的是海上护卫,没想到居然去劫掠你们,有我在这倒不是什么问题!” “那就多谢大管哨了!”冬来心中自然高兴,距离自己拿到《郑和出使水程》的目标终于踏出了坚实的一步。 吴封见冬来同意加入惊池镇,自然也很高想,不过他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冬来兄弟,你既然是双屿旧部,加入我惊池镇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如果想委以重任的话,就需要你纳一个投名状了,这才能够让诸位兄弟信服!” “投名状?” 冬来没有说话,从刚才的言语中他发现吴封的确有些思贤若渴,虽然他号称海盗王,属下也是兵强马壮,可是即便是在双屿港兴盛的时候,周围也是群豪并起,现在的他虽然收拢了双屿港的旧部,实力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可是并没有真正的掌控整片海域,甚至有些属下阴奉阳违,背着他做一些事情,这次浪人的出现并不是偶然发生的事情,吴封的地位也似乎并不稳固。 “大管哨,给我几天的时间我好好的考虑一下!”冬来并没有把话说死,虽然自己已经可以接触到吴封了,可是对方并没有真正的信任他,投名状并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非得好好的筹划一下才可以,毕竟他现在孤身一人,即便他武艺高强也无济于事。 “可以!你回去之后好好考虑一下,即便没有投名状的话,我们依旧是兄弟,只是恐怕留人口舌,无法委以重任!” “这个我自然知晓,多谢大管哨!” “呵呵,我今日还是要感谢你,要不是你出手的话,我可能就出丑了!” “怎么可能,那几个浪人在大管哨眼里只不过小虾米而已,大管哨护卫手中的火铳可不是烧火棍用来吃素的!” 吴封只是微微笑笑,并没有过多说什么。 第七章 如烟姑娘投名状 冬来回到自己住下的客栈,刚刚进门就看到客栈的掌柜和伙计站在那里迎接他,一路上恭维的话语都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冬来刚开始的时候有些疑惑,不过随后就明白了,自己现在已经跟吴封搭上了关系,到时候在这惊池镇也是有分量的人,跟自己打好关系也好为将来做好铺垫。 “大师!您的房间已经换到了最好的天字房!”小伙计点头哈腰的说。 “我没说要换房啊?” “不是小的要换的,是有人给您换的!”掌柜的在一旁小心的讲道。 “是谁?” “她们不让小的说!” 冬来不置可否的摇摇头,他以为是吴封为自己更换的房间,便安心的收下了这份礼物,跟随着小伙计到了后面的一个小院儿内,令冬来没想到的是,这座拥有七八间房舍的小院儿就是天字房,在惊池镇寸土寸金的地方显然价值不菲。 小伙计将冬来送到了门口就回去准备饭食了,花魁大赛被浪人搅和了,面对吴封的邀请,冬来自然更没心情吃饭了,不过相对于跟吴封搭上了关系,这千两的白银也算花的值得。 冬来推开小院儿正屋的房门,就在房门开启的一瞬间,他敏锐的感觉到屋子里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难道是浪人的同伙?没有丝毫的犹豫,冬来伸手扔出了几块散碎的银两,将屋内的灯烛打灭,而后拔出钝锋冲了进去,在月光的映射下,只见一缕银光在屋内流淌,随后就传来了几声惊叫和丝帛被划开的撕裂声。 是女人! 冬来不由得一愣,随即占据了屋内的一个角落,钝锋横在身前警戒着,对着漆黑的屋子讲道:“什么人?为何在我的屋子当中?” “大师怎么不问问这间屋子是谁给您定的?”说话的是一个女声,而且听声音似乎有些熟悉,这让冬来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自己认识的女人并不多啊,为什么能够在这里遇到呢? “你到底是谁?”冬来面对这种未知的事情,似乎有些恼怒了,屋子里陷入了寂静当中,只是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我是姓柳,名如烟!”随着声音的再次响起,屋子内出现了一点灯火,而后将被打灭的灯烛点燃,照射出一个惊为天人的面孔。 果然真的是醉梦楼花魁柳如烟! 冬来有些愣住了,难道是吴封将柳如烟送到这里的吗? “怎么?见过了靖海王之后,我就没有任何吸引力了吗?”柳如烟幽幽的问道。 冬来这个时候才发现,这间屋子里不仅仅坐着柳如烟一个人,她的身边还站着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其中一个人的前襟已经撕裂,看样子正是自己的钝锋造成的,能够在黑暗中挡住他的钝锋,说明对方的实力不弱。 “如烟姑娘身为花魁,对任何男人都是具有极大诱惑力的,在下只是有些好奇,您为什么不在醉梦楼当中,而是出现在我栖身的客栈呢?而且还让掌柜和伙计将我骗到这里来?” “骗?”柳如烟掩面一笑,“我的确是将你的房间更换到这里来的,只是没想到大师的警惕性竟然如此之高,如果小女子身边的丫鬟没有防身的本领,今晚估计可能就不可收拾了!” 冬来此时也明白预料中的厮杀不会发生,便将手中的钝锋放在面前的桌案之上,与柳如烟相对而坐,“如烟姑娘,不知道你深夜前来,而且为我准备如此豪华的房间,到底有什么事情呢?是大管哨让您来的吗?” “大管哨?”柳如烟愣了一下,而后嫣然一笑,犹如桃花绽放,“我虽是醉梦楼的花魁,可是靖海王可管不了我的行动!” “那您为何……”知道不是吴封派来的,冬来有些纳闷了,他早就知道这醉梦楼的柳如烟不仅难以见到,而且对客人还非常挑剔,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见到的,而她居然自己送上门了! 柳如烟盯着冬来看了半天,而后叹了口气讲道:“大师可曾知道如烟的难处?” “什么难处?” “大师也知道这惊池镇是什么地方,如烟一个弱女子混迹在这其中,面对的险恶可想而知,哪一个歌女都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可以倾听自己心声的人,我自然也不例外,今日在花魁大赛上,我从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你的与众不同,甚至让浪人向我致歉!” 冬来愣了一下,不由得暗中苦笑,自己一身白衣的确是为了引人注目,也是为了吸引到她柳如烟的注意,借此能够接近吴封,只是没想到那几个不长眼的浪人成为他的踏脚石,让他直接面对了吴封,这下子自己用来掩饰目的的柳如烟就有些鸡肋了! “这个……这个嘛,我当时也是、也是为了不让那些浪人得逞,这才出手的!”冬来说话也有些不着前后了。 “这个我自然知晓,而且我还知道你到惊池镇也是为了见我一面,冲冠一怒为红颜,没想到铸剑大师也是一个性情中人!”柳如烟把玩着手中的一件和田玉雕。 冬来心中一惊,自己跟吴封所说的话,竟然这么快就传到了柳如烟的耳中,如果不是吴封告诉的,那么这个柳如烟可就有些意思了。 “呵呵,我本来就是性情中人,喜怒哀乐自然不可或缺!只是如烟姑娘如何得知的呢?”冬来颇有意味的看着对方娇艳的面容。 “我自有知道的方法,我还知道你需要一件投名状才能够在惊池镇立足!” “不错,大管哨的确让我纳投名状!”冬来对于这个柳如烟越来越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个醉梦楼的头牌、新任的花魁到底要做什么? “我可以帮你!”柳如烟轻启朱唇说出了让冬来更加疑惑的事情。 “为什么?” 柳如烟看着一脑门问题的冬来,直接给出了一个差点儿让冬来晕倒的理由。 “因为我看上你了!” 冬来瞬间觉得自己头昏脑胀,他想到了无数的理由和结果,可是唯独没想到的是自己一袭白衣的做法真的应验了。 “可是……” “可是什么?我配不上你?”柳如烟盯着冬来的眼神讲道,“我虽然身在醉梦楼这种烟花之地,可我是清倌,卖艺不卖身,而且家资不菲。关键是我可以这么说整个惊池镇,我的话有时候比靖海王都要好使!”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整日在海上漂泊的这些家伙能够为了一个女人做出什么只有老天才知道。 “而且我知道如何纳投名状,能够让你在惊池镇立足!”柳如烟再次抛出了一个令冬来根本无法拒绝的诱惑。 他来惊池镇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接近海盗王吴封,从而拿到《郑和出使水程》吗?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自己能够在惊池镇立足。 面对柳如烟抛出的巨大“诱惑”,冬来实在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了,虽然他对柳如烟帮助自己的目的有所怀疑,可是他的确没有让别人惦记的东西啊! 钱,自己那几千两的银子在惊池镇的确不好做什么,破浪号已经前往日本通商,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铸剑师的身份了,可是柳如烟一个女子谋取这个也没有什么用处啊! 所有的一切都在冬来的脑海中激荡,可是任他拥有比常人更优秀的脑袋也无法弄清楚原因。 冬来打定主意,反正自己谋求的是《郑和出使水程》,只要这东西到手,别说是破浪号、神兵利刃甚至就是海盗王吴封都是自己能够舍弃的。 “我暂且相信你,不过你说你知道如何纳投名状,我倒是有些怀疑!” 柳如烟顿时明眸舒展,嘴角带着些许的戏虐,“你用不着使用这种激将法,我的方法很简单,估计以你的能力用不了多久也会想出来的,我只是提前一步罢了!” “你说吧!” “靖海王所需要的最大投名状就是他!”柳如烟凝脂般的柔荑伸展开来,在桌案上写下了三个字。 “陈思盼?”冬来对于这个人并不熟悉,他似乎在从湛庐山到川口的路上听说过,只知道他是闽浙一带海贼头目,当时他的心思都在海盗王吴封的身上,对于这个陈思盼并没有太多的用心。 “没错,就是他!” “为何是他呢?” 柳如烟轻抬罗裙站起身来,指着窗外闪闪而动的灯火讲道:“看到那盏灯火没有?” 冬来抬头一看,在惊池镇最高的山顶上树立着一座祈福塔,塔顶上无论寒暑终年点燃着一盏长明灯,这种东西在东南沿海一带由于海禁已经废除了,这是他唯一见到的依旧使用的长明灯,“这是惊池镇用来指引船只的长明灯吧?” “不错,只是你可知这种造价不菲的长明灯在海中有多少?” “嗯?”冬来有些不解了。 “两只!”柳如烟伸出两根葱白玉指,“一只在惊池镇,另外一只在横港!” “横港就是陈思盼的老巢?”冬来知道柳如烟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起长明灯的事情。 “不错,横港的陈思盼心狠手辣,即便许栋在双屿的时候,都对其退避三舍,双屿灭亡之后,陈思盼几次劫掠了靖海王的船队,而且横港控制着惊池镇与大陆之间的航线。” 冬来顿时恍然大悟,很显然这个陈思盼是吴封的眼中钉,如果除掉他,不仅惊池镇与大陆之间的航路就畅通无阻了,而且还能够借机收拢陈思盼手中掌控的力量,只是这个陈思盼的实力不亚于吴封,想要彻底的解决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此时,冬来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他凝视着柳如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 “你为什么要我去杀陈思盼?”冬来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冷峻。 一句话让周围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在场的人都知道冬来不仅仅是一个铸剑师,他的武艺超乎寻常,而且手中还有一柄神兵,如果他真的要有什么动作的话,柳如烟和她的两个丫鬟根本没有生的希望。 柳如烟平静的望着冬来,径直的坐在桌案旁,轻轻的端起一杯清茶,小心的抿了一口,这才叹了口气讲道:“我的确是有私心的,陈思盼是我的仇人!” “仇人?” “不错,我的兄长也是一个海商,一年前他的船只经过横港海域,遭到了他的袭击,不仅丢失了所有的货物和船只,连自己的性命也丢在了,甚至连尸首都被扔进海中喂了巨鲨!” “如烟姑娘,我可以把你的话当作是故事吗?”冬来不以为然,这种事情谁都可以编出来的,“以如烟姑娘在醉梦楼或者说惊池镇的身份,只要抛出一点点的诱惑,想要帮你报仇的人估计能够围着惊池镇转三圈的了,甚至就连大管哨都可能以此为借口对陈思盼发动进攻!” 柳如烟见冬来并不相信自己的说法,并没有任何的气馁,也没有丝毫的怨言,而是依旧微笑的讲道:“你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反正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了,而且我再重复一遍,靖海王最大的敌人就是陈思盼,你如果想要纳投名状的话,他是最佳人选!” 冬来没有说话,他也知道投名状不是那么好弄的,只有真正顺乎吴封的心意,而且还让他的属下无言以对的投名状就只能是他的对手了。 “妾身已经打搅大师过多的时间,还请见谅!”柳如烟转身走向了院中,“如果大师想明白的话,可以去醉梦楼来找我,三天之内我的大门为你敞开!” 柳如烟留下这句话之后,便带着自己的丫鬟消失在夜幕当中,只留下冬来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 冬来陷入了巨大的矛盾当中,这是他自从打开记忆枷锁之后面对的最严重的纠结,以他现在的能力,想要获得吴封的信任并不容易,除非自己拿下了重大的战果,也就是吴封口中所说的投名状。如果没有得到吴封的信任,自己根本无法在惊池镇立足,更不用说趁机寻获《郑和出使水程》了。 可是他如果真的如柳如烟所说,去杀陈思盼的话,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他现在一无所知,更为重要的是,这陈思盼是海贼头目,属下的实力不亚于吴封,自己单枪匹马想要杀他,所需要的计划可就不是寻找到惊池镇那么简单了。 柳如烟离开冬来所住的客栈之后,径直回到了醉梦楼,此刻的醉梦楼已经是一天中最为喧嚣的时刻,更不用说花魁大赛人为增添的热闹。 醉梦楼管事此刻正在心急如焚,在今晚这么重要的时刻,花魁柳如烟竟然不辞而别,谁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要知道这是在惊池镇,虽然说有吴封的威严镇压,那些平日里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的惯犯、海贼们都收敛了许多,可是在这么个漆黑的夜晚,一个倾城美女游荡在外,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而且这里船只众多,要是被绑在了哪艘船上,根本没有人会知道的。 “如烟姑娘,我的姑奶奶您可回来了!”正在焦急的时候,管事突然看到柳如烟披着一件翠绿长衫出现在醉梦楼的入口处,看样子并没有什么异样。 “管事,有什么事情吗?”如烟淡淡的问道。 “可不是嘛!姑娘此次摘得花魁,那可是身价百倍,这不……”管事拿出了一本账册,“有数十位豪商要求跟姑娘相会,甚至有人不惜出价一艘福船!” “哦?”柳如烟嘴角露出了一丝的笑意,“这种大手笔可不是寻常豪客,哪里来的?” “是来自琉球的硝石客商!” 硝石,制造火药的重要物资,无论是在大明朝还是海上都是一等一的紧俏货,价格自然也是非常的高昂,能够大规模买卖硝石的客商,不是拥有雄厚的财务,就是背后的金主是一方诸侯,能够一手遮天,占据硝石矿藏。 柳如烟眉头微蹙,“管事,麻烦你告诉这位豪客,就说今日花魁大赛上如烟受到惊吓,需要静养几日,最多三五日内就能好转,到时候定当与其相会!” “好的!好的!”管事总算松了口气,这柳如烟虽然是醉梦楼的头牌,可是对客人的挑剔也是出了名的,一个月也没有几个客人,这次摘得花魁,估计会更加的变本加厉的,好在这次她松了口,自己也有了一番说法,能够去堵那些豪客的嘴。 目送着柳如烟回到自己的小楼,管事急忙去处理这件收益绝对不低的“重大事件”去了。 “小姐,你为何要对那个铸剑师如此厚待?咱们在陆地上、这惊池镇也见过不少的各路豪杰了,他一个铸剑师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回到小楼之上,见四周无人,一个丫鬟低声的询问柳如烟。 “是啊,阿朵说的没错,小姐为何对一个铸剑师如此上心?让奴婢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另外一个丫鬟也有些不解。 “小云,你跟阿朵都是练武之人,难道看不出来那几个浪人如何死的吗?” “这个我们倒是看出来了,这个冬来的确是一个剑术高手,即便我们两个联手也不一定能够战胜,况且他还有一把神兵,只是现在咱们面对的是一群拥有火器的海盗和倭寇,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在火器面前神兵的效果要大打折扣的!” 柳如烟轻摇螓首,“你们两个虽然看出他是一个剑术高手,可是你们却没有看出来他是一剑封喉,这种剑术我只在义父的藏书中见过,我很奇怪,一个铸剑师如何能够习得如此高深的剑术,这个人很不一般!” “小姐怀疑他的目的?” “并不是怀疑,而是一种期待,无论此人为何要来惊池镇,他的目标很显然就是吴封,我必须帮他,为了义父,也是为了我自己!”柳如烟幽幽的讲道,而后又看看两人,“义父让你们跟随着我来到惊池镇,一方面是为了我的安全,另外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我有其他的企图,这件事情你们如实禀告吧!” “小姐果真是看上他了?”叫做阿朵的丫鬟有些惊讶,柳如烟自视甚高,在胡宗宪的呵护下,见识过无数的英雄豪杰、各路达官贵人,并没有任何的看上眼的,这次竟然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铸剑师产生了兴趣,而且似乎有动心的迹象。 柳如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红烛,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跳动的烛光似乎在她的眼中那么的有趣。 三天的时间并不长,惊池镇在这三天里也没有任何的大事情发生,除了靖海王处决了那个在花魁大赛上出言不逊,擅动刀兵的那个幸存浪人,似乎至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了。在众人都浑然不觉的时候,有三个堪称能够改变惊池镇的人并不轻松,他们都在紧张的关注着对方,期待着能够得到准确的消息,可是三个人心里都藏着不小的秘密,只能用各种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真正目的。 不过在醉梦楼的常客眼中,这三天的时间内可是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那就是对客人极为挑剔的醉梦楼花魁如烟姑娘竟然打破惯例,分别接待了三位客人。 第一位是来自琉球的豪商,花魁的出面令对方脸面大盛,高兴之余果真的给了柳如烟一艘中型福船,与冬来缴获的破浪号相差无几,几万两的银子只为博得美人一笑,这种手笔即便是吴封都需要掂量一下。 第二位客人倒是有些让人感到惊讶,不过也没有太多奇怪的,在花魁大赛当中声名鹊起,一柄钝锋横扫浪人的冬来毕竟也是大家最近几天谈论的焦点,一位能够锻造神兵的铸剑师,而且武艺高强,这种人在什么地方都是引人注目的。冬来径直的找到了柳如烟,而柳如烟也没有拒绝,两人在房间内呆了足足有三个时辰,如果按照如烟姑娘的价码,一艘福船估计是不太够的。 第三位客人也没有出乎大家的意料,只是有些奇怪柳如烟为何打破惯例,靖海王居然也找到了柳如烟,这次并没有在大厅中欣赏对方绝妙的琴声,这可是一月一次的免费福利啊,吴封在柳如烟的小楼中只是呆了半柱香的功夫,听了一支琴曲就回去了。 在平静的表面下,惊池镇内已经开始暗流涌动了,吴封通过各种消息已经查明,这次来惊池镇花魁大赛捣乱的浪人来自日本,他们是受到雇佣起来闹事儿的,只是这些浪人也不清楚到底是谁雇佣他们的,只知道如果挑衅成功的话,他们可以得到一万两白银的报酬。 “出一万两来我这里闹点儿无伤大雅的小事儿,这个人到底是谁?”吴封坐在太师椅上,抚摸着手中巨大的碧玉扳指平静的问道。 站在下首的一群兄弟和义子们面面相觑,他们也通过各种的方法打探消息,可是除了知道有人雇佣他们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不知晓。 “义父!会不会是那个小白脸?” “小白脸?”吴封知道自己的义子说的是谁,他摇摇头讲道,“不是那个冬来,我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这个冬来的确是绍兴府的铸剑师,只是前不久消失了一段时间,据说是前往湛庐山参悟锻造神兵!对了,那个镇海蛟找到没有?” “回禀大哥,已经找到了,根据这厮的交代,陆上的千户庞和为了给儿子报仇,给他透露了消息,要他半路劫掠商船,谁知道反而被对方压制,弄得鸡飞蛋打,不仅损失了众多的兄弟,连自己的哨船也丢了,商船上为首的正是这个冬来!”一个黑脸大汉立即讲道。 “大哥,会不会是朝廷做的扣子,故意做出的这一切,让这个冬来潜入咱们惊池镇做内应,再次做一个双屿港的结果!” 提及双屿港,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双屿港为什么被朝廷剿灭,最大的原因就是有内应接引大军前来,如果冬来真的是内应的话,惊池镇也难保不会重蹈覆辙。 “我刚刚得到了消息,这个冬来准备为咱们惊池镇纳投名状!”吴封最终甩出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投名状?什么投名状?” “陈思盼!”吴封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了这个名字。 众人都不作声了,作为一个武装海商,吴封拥有的对手可以说是不计其数,谁也说不清,可是如果说其中最大的敌人是谁,那么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陈思盼。 当初在双屿港被一锅端的时候,许栋手下只有两个高层逃了出来,一个是管哨吴封,另外一个就是他的结拜义兄张丹元。吴封当初因为前往日本通商,当时并没有在双屿,而张丹元则是率领着自己的船只拼死逃了出来,由于官军的消息封锁,张丹元并不知道许栋或者吴封他们的下落,只得寻找落脚的地点。由于逃出来的都是武装护卫,钱粮方面携带的很少,所以他就找到了当时在浙江沿海一代也有些势力的闽商陈思盼。 谁知道陈思盼见到张丹元属下船坚炮利,实力不同一般,就立即起了歹心,借机谋害了张丹元,收拢了他属下的所有船只和武装,虽然张丹元的属下对此有些忿忿,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的命脉掌握在人家的手中,这些属下也只好附庸陈思盼。 等到吴封从日本回来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虽然他也收拢了不少旧部,可是总体实力还是不济,即便他自称为靖海王,可是陈思盼对此并不感冒,甚至还几次三番的劫掠吴封的商船。 “义父,如此说来,如果这个冬来能够杀得了陈思盼的话,即便他是朝廷的鹰犬似乎也不要紧!”一个消瘦的精壮汉子讲到。 “铁敖?你为何这么说?”吴封有些好奇的问道。 叫做吴铁敖的家伙立即解释道:“义父,如果说陈思盼死了,那么整个东南沿海就没有任何一家能够跟我们惊池镇相抗衡了,惊池镇也就成为名副其实的海上王庭,钱财自然是源源不断,而且我们拥有佛朗机国最新式的火器,还有三宝太监流传下来的宝船制造图样,只要我们船坚炮利,到时候即便是大明水师对我们也无计可施,何况一个区区冬来?” “你的意思是,即便冬来是朝廷的暗探,我们也不用害怕?” “不错!据我所知,自从双屿港事件之后,咱们在陆上的伙伴就想办法令朱纨革职,军备也大大的松懈,而惊池镇则是在重重的防御之下,即便现在的大明水师倾巢而动,也难以撼动咱们惊池镇的!” “你说的没错!”吴封点点头,“冬来这个人咱们先放一下,吴铁敖,你立即派人依旧打探关于这些浪人的所有情报。另外派人盯着那个冬来,我想知道他如何纳这个投名状!” 冬来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吴封的鬼头刀上转了一圈儿,他现在正在研究如何去做这个投名状,他已经明白,如果想要在吴封那里立足,没有实实在在的功劳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外来人,而吴封身边的亲信除了义子之外就是那些双屿旧部,虽然他自己自称是双屿港旧部,可是毕竟比不上货真价实的吴封所属。 关于陈思盼的状况,冬来也从柳如烟那里得到了不少情报,他也没有问柳如烟是如何得到这些情报的,反正柳如烟是不会告诉他的,自从他打算将陈思盼纳入自己的投名状,就横下一条心去做,至于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奥秘,就不是他所能够掌控的,即便他知道他只是一个棋子,他也必须去做。 冬来虽然对陈思盼的实力有所担心,毕竟这是一个有名的海贼头目,甚至连吴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去应付他,可是当他拿到关于这个家伙的情报之后,还是吃了一惊。 与自幼饱读诗书,深受忠孝节义思想熏陶的吴封不同,这个陈思盼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从小便是乡邻中的一霸,之后便跟随长辈在海上以劫掠为生,在东南沿海也是首屈一指的海贼头目,虽然属下不多,可都是一众亡命徒,而且还有不少的倭国浪人,实力在南北海域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从情报上看,陈思盼拥有数十艘船只,都是海沧船以上的大型船只,而且几乎每艘船上都装备了千斤佛朗机,甚至作为陈思盼旗舰的大福船上还拥有两门从佛朗机传来的射程超过十里的红衣大炮,火力堪称无敌。 冬来知道别说靠自己一个人拿下陈思盼,就是让吴封出手的话,估计胜算也并不是太高,毕竟吴封擅长的是通商,虽然拥有的船只要比陈思盼多不少,可是大部分都是商船,真正能够用于作战的船只并不多。 “看完这些消息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柳如烟一身的素装打扮,坐在冬来的客栈小院儿当中,拿着一柄精细的小团扇盯着冬来问道。 “难!这个投名状果然是不同凡响,当然也对得起惊池镇这偌大的产业!”冬来也知道如果没有极大的功劳,想要真正的打入惊池镇的核心是绝对不可能的。 柳如烟莞尔一笑:“把你难住了?” 冬来则是微微的摇摇头:“这倒是没有,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已!” “能说出来听听吗?” “不行!”冬来非常坚决的摇摇头,“在没有拿下这个投名状之前,我的计划谁也不可能知道!” “小气!”柳如烟居然表现出了一个普通女儿家般的口气,而不是一个身价千金的花魁。 “不是小气,防止隔墙有耳罢了,这惊池镇中如若说没有陈思盼的暗探,那才怪呢!那几个浪人明显就是陈思盼派来试探大管哨的,我想大管哨也知道,只是不愿意挑明而已!”冬来的手指轻轻的敲打着面前的茶桌,最后似乎下定决心一般重重敲了一下,惊得柳如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有什么主意了?” “我去找大管哨借兵!”冬来突然站起身来,径直的走向小院儿的大门,把柳如烟一行人就这样扔在那里,弄得柳如烟和两个丫鬟面面相觑。 “小姐,这个家伙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您这么一位倾国倾城的天之娇女摆在面前居然毫不动心?”阿朵看着冬来离去的身影愤愤不平。 “就是啊,小姐,这个家伙实在是有些不解风情啊!您的千般本领在这里似乎失效了啊!” 柳如烟则是银牙咬的咯咯响:“这个冬来,我要你看看我是怎么把你折服的!” 第八章 十面旗一个人两封信 冬来离开客栈之后,径直奔着吴封的府邸而去,似乎因为着急,他的脚步上竟然出现了失传已久的迷踪步这种高深的步伐。 吴封的府邸在惊池镇的中央地带,占据了惊池镇环形群岛制高点,也是一座独立的小岛,仅有几座长堤和桥梁与惊池镇其他的岛屿相连,戒备也是非常的森严,数百人的护卫队将小岛封锁的好似铜墙铁壁一般,不过这里倒是不拒绝其他人的进入,毕竟吴封也是开门做生意的主儿,他的顺风旗可是价值不菲的。 冬来走进小岛,迎面就看到一座规模不小的庄园式建筑群,只是里面比没有太多高大的建筑,只是一些低矮的精巧房舍,更多的是则是江南园林式的假山和水榭,冬来一眼就看出来这些错综复杂的假山构成了一个严密的防御体系,这根本就是一座设计精巧的防御工事,这种设计显然不是吴封这个海盗王所能够拿出来的,冬来立即将其与《郑和出使水程》联系起来了。 当然这座庄园最让人感到威慑力的还是装备在宽厚院墙上的四门红衣大炮,巨大的炮管高高抬起,庞大的身躯让人感觉到一种粉身碎骨的恐惧,不过冬来知道这几门红衣大炮根本就是为港湾中的船只准备的,只要一发弹丸命中,基本上就能够贯穿对方的船体,令其丧失战斗力。 “什么人?”踏上通往庄园的石桥之后,从桥头旁的的木屋中钻出了几个人影,为首的手提腰刀,后面的两个人则是扛着一支鸟铳,俨然一种精锐卫队的样子。 “我是冬来,想要求见大管哨,还望通禀一声!” 这几天冬来的名号在惊池镇也算是比较响亮的了,光是他铸剑师的身份就已经让不少人跃跃欲试,想要邀请他锻造神兵了,只是碍于吴封的面子,暂时都没有动手,毕竟吴封已经开口邀请冬来加入惊池镇了,在惊池胆子再大也没有人去截靖海王的胡啊! 吴封对于冬来的求见似乎有些惊讶,在他的感觉中,这个冬来应该在想尽办法去解决陈思盼这个家伙来当作自己的投名状,他这个时候来见自己是要做什么呢? 冬来与吴封第二次相见的地方是一间普通的小院落,这并不是吴封有意的压制冬来,而是这里就是他就寝的地方,也是在惊池镇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够进入的地段。 “大管哨,我想向你借三样东西!”冬来说话没有拐弯抹角。 “什么东西?” “十面顺风旗,一封信!” “还有呢?”冬来说的东西让吴封有些奇怪。 “镇海蛟!” “你要这些做什么?”吴封听完之后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顺风旗倒是好理解,这东西在惊池镇也算是有价码的,只要不是胡作非为,顺风旗都可以从他这里买得到,镇海蛟就有些奇怪了,这个家伙不是被冬来击败之后花了大价钱才赎回了一条命,至于信件更是有些难以置信了,他要什么信? 冬来站起身来,凝视着吴封讲道:“很简单,无论是强攻陈思盼还是智取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陈思盼实力强劲,我单枪匹马是绝对办不到的,所以需要找一些帮手,这顺风旗就是其中的酬金,大管哨不知道能否给予冬来这个方便呢?” 吴封考虑了一下,这十面顺风旗的确价值不菲,不过这东西在自己这里顶多也只能算是银两了,可是如果冬来真的拿下陈思盼,那么这笔买卖可是巨大的划算,即便是自己看走眼了,这个冬来拿着顺风旗跑了,自己顶多失去了这点儿银子,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 至于镇海蛟,这个家伙被冬来连锅端之后,就几乎被废掉了,甚至连出海护卫的机会都没有了,只是如果两个人凑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情,那可就说不准了。 “顺风旗和镇海蛟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这信件,你打算要我写给谁?如果这信会给惊池镇带来威胁,我不会同意的!”吴封也不傻,天知道这个冬来是什么来头,到底要做什么。 冬来早就知道吴封的反应,立即回答道:“那我先谢谢大管哨了,我要的信件并不是给我的,而是请您写给张丹元之前最忠于他的属下,告诉他,我是你派去杀陈思盼的,我需要他的帮助!至于您怎么送过去,我想这不是什么问题吧?” 吴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冬来,停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微微的点点头:“好吧,我会写信的,只是我不会保证他们会听你的!” 冬来依旧微笑回应:“我需要的不是他们的帮助,而是让他们不去帮陈思盼!” 吴封愣了一下,然后挥挥手:“好,这几样我全部给你,只是我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间去?” “六月,陈思盼的生辰之日!” “你还需要什么?”吴封此刻终于明白这个冬来不是过来做个样子,六月陈思盼的生日宴的确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没有了,我只是希望如果我能够斩杀陈思盼的话,还请大管哨不吝,留下冬来常驻惊池镇!” “那个自然,只是到时候你若不想来都不行了呢!”吴封哈哈大笑起来。 冬来如愿以偿的拿到了所有的东西,当他带着这些东西重新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看着桌子上堆放的这些可以说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他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如果此刻他把这些顺风旗都卖了的话,估计也能够购置一艘豪华的福船,舒舒服服的过海商生活了。 “冬来先生在吗?”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在小院儿的外面响起。 “进来吧!”冬来立即想到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镇海蛟迈步走进小院儿,别看他装出一副坚强不屈的样子,实际上早就两股战战了,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冬来在醉梦楼击杀浪人的情形,可是在船上可是见过这个家伙神出鬼没的身手,现在想起来自己还算是幸运的,如果那个时候自己稍微有些迟疑的话,估计自己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冬来居然来到了惊池镇,而且做出了这种震动吴封的事情,他刚刚接到命令的时候还以为是别人戏弄自己的,现在看来,这个冬来可能真的是自己命中的克星,亦或者是福星呢? 这可是说不准,得到里面冬来的许可之后,镇海蛟几步来到冬来跟前,刚想跪倒磕头,立即被冬来制止了。 “镇海蛟,我知道你现在还恨着我,不过我不在乎,胜者王侯败者寇,这是你应得的,不过现在你面前有一个机会,一个能够重新回到原先生活的机会,你会抓住它吗?” “什么机会?”镇海蛟沉声的问道,他知道冬来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种话的,而且他是被吴封最信赖的义子吴铁敖亲自交代过来面见冬来的。 “很简单,我要去做件很危险的事情,我想让你帮我,一旦成功之后,你就是惊池镇的功臣,到那个时候你想什么就会来什么。你敢干吗?”冬来为镇海蛟先画出了一个大大的馅儿饼。 “我想知道是什么事情!”镇海蛟也是在海上横行过的主儿,不是随便几句话就能够臣服的,何况冬来说的又是那么的含糊。 “你可知道大管哨最大的敌人是谁?” “自然是陈思盼了!”镇海蛟好歹也是一个头目,对于这种事情自然还是知晓的,他脱口而出之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望着冬来,“您不会想去杀陈思盼吧?” 冬来微微一笑:“你以为呢?” 镇海蛟内心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们这些惊池镇的头目对于吴封的需求了如指掌,也自然想做出一番大事情,能够得到吴封的青睐,早在数年前镇海蛟和其他的头目就委派各路人马去打探陈思盼的事情,只是探听的结果令所有人灰心,这陈思盼的实力实在是过于强大,就连集合惊池镇所有的力量也只能望洋兴叹,就此罢了。 镇海蛟看看冬来,又想想自己,现在的他已经几乎是无路可走了,破浪号被冬来夺走,属下也尽数的散尽,只剩下几个贴身的属下跟随,可是他现在没有了船,手中的存银也不多,这些人能否跟着自己继续下去都是一个问题,虽然这一切都是冬来造成的,可人家说的也没错,胜者王侯败者寇,是自己武艺不精,碰到了硬茬子,怨不得别人。 “为什么找我?”镇海蛟想了一会儿,抬起通红的眼睛问道,“我现在无兵无船,似乎帮不上你的忙!” “你现在的状况符合我的计划!”冬来实话实说,“你刚刚遭到了重大的损失,不仅丢了船,属下也丧失殆尽,现在的你除非从头开始干,否则的话没有出头之日,而我给了你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你能给我什么?”镇海蛟问道。 冬来并没有因为镇海蛟的犹豫而有任何的不满,他知道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承担起自己的重任,那种有奶就是娘,莽撞的家伙是绝对不堪重用的,而他这次想要深入陈思盼内部,就必须要有一个精通海盗的人来帮助,否则暴露的可能性极大。 “我并不能给你什么,我只能给一个机会,一个希望而已,否则的话你就在惊池镇里面乱醉如泥吧!” 镇海蛟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看着他有些步履蹒跚的身影,冬来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可是他现在手头上的确没有合适的人选,甚至说他比镇海蛟还要一无所有。 不过也不能这么说,他还有从镇海蛟那里得到的破浪号,至少在银子这方面他还是暂时不缺的。 惊池镇依旧在喧嚣中一天天的过去了,由于惊池镇是整片海域中最为繁华的地段,所以冬来也能够知晓更多的消息,无论是通番的商业消息,还是陆地上官府的人员调动信息,都会有人专门的送过来,这算是吴封变相的支援吧! 二十几天的时间过去了,冬来似乎依旧没有太多的动静,就连已经答应他的镇海蛟都有些奇怪,更不用说有些焦急的吴封了,他已经几次听到属下谈论起这个冬来,认为他可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骗子。 冬来这里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客人之外,再也没有半点儿的消息传出来,如果不是镇海蛟主动的介绍了一些情况给吴封的话,谁也不知道这个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一天的清晨,两艘鸟船相继驶入了惊池镇的港池当中,等到领航的人下船之后,小一些的鸟船停靠在码头之上,铁虎等人从破浪号下来,有些惊讶的看着前来迎接他们的镇海蛟等人。 “老大说让我在这里等你们,然后带你们去他那里!”镇海蛟虽然有些心痛的看着原来属于自己的破浪号,不过他知道只要自己这一步走对的话,将来获得的就不是一艘鸟船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早在停靠日本的时候,何润清、铁虎他们就已经接到了冬来通过其他商船送来的信件,让他们先不用购置物品,尽快回到惊池镇,有惊喜等着他们。 不过在何润清的眼中,进入惊池镇可不是寻常的惊喜,往大了说惊吓也不为过,更何况前来接待的居然是曾经劫掠他们的海盗头目。 好在铁虎曾经来过惊池镇,对于其中的奥秘也略知一二,之前的担忧也减轻了不少,当何润清等人见到冬来之后,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在前往客栈的路上,镇海蛟简单的把冬来这些日子的事迹说了一通,说的何润清张大了嘴巴惊叹不已,就是铁虎也是吃惊不小,毕竟出手杀人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容易,很显然他们之前都是看低了冬来。 “冬来兄弟,你居然斩杀了浪人,而且还得到了靖海王的赏识,看来我鸿丰号真的所托非人了!”何润清进入小院儿之后立即拽着冬来的手讲道,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冬来这个人已经要结交,原因很简单,此次前往日本大获丰收,获利要比下南洋通番多几倍,如果将来冬来在惊池镇站住了脚,那么自己的补给什么的可就方便多了,更不用说安全上的保障了。 “何船主太过客气了,如果没有何船主的话,我现在依旧在柴棚中生活!”冬来说这句话似乎也没有太过的谦逊。 几个人落座之后,闲杂人等都被赶出去了,屋子里只有冬来、镇海蛟、何润清以及铁虎几个人。 冬来看着眼前这几个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人开口讲道:“在座的都熟悉了吧?镇海蛟已经答应为我做事,何船主,咱们这之间的关系就不用说了,我现在遇到一个难题,估计何船主能够解决的了!” “什么难题?”何润清立即想到破浪号原本就是镇海蛟的,现在他跟冬来是这么一层关系,会不会是破浪号的归属呢? 冬来似乎立即就猜到了何润清的想法:“何船主,不用担心,不是破浪号的事情,是这些东西!” 冬来将顺风旗一股脑的堆放在跟前的桌案上,看着这些有些熟悉的旗帜,何润清有些不解,冬来难道现在贩卖顺风旗了? “何船东,我听你说过,何家是一个通商家族,是吧?”冬来开口问道。 “是的,我们何家的确拥有不少的通商船,只是大部分都是前往南洋的通番商船,前往日本和琉球的很少!” “我今天要说的就是这个事情!”冬来笑着讲道,“此次何船东前往日本获利应该不少吧?”何润清点点头,原来只是听说,他这次前往日本的利润要超过之前通番船的几倍,只是这一路并不安全,他们遇到镇海蛟也不是偶然的。 “这是惊池镇的顺风旗,何船主也已经早就见识过的,只要在惊池镇的势力范围之内,就不会遭到任何的盘查和袭扰!”冬来拿起一面顺风旗讲道,“我想让何船主回去帮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你回去之后,要面见何家的管事,必须要能够做主的,我要用这十面顺风旗换取何家的支援!” “支援?” “对!”冬来看看镇海蛟,又看看何润清接着讲到,“你知道陈思盼吗?” “知道!他几乎掌控着通往南洋的通道,也是我们这些通番商船最大的威胁!” “很好!”冬来对何润清说出了一件对他而言是万分震惊的消息,“我打算拿下陈思盼,想请何家帮忙出兵!” “啊?”何润清张大了嘴巴,似乎一时间消化不了这种消息,“你怎么……如何……” “不用担心,我借何家的兵,只是借你们的伙计而已,他们只管操船,打仗的活儿用不着他们!只要有银子,惊池镇就不缺那些亡命之徒!”冬来先给何润清一个定心丸。 “好吧,我试试,只是这件事情相对于十面顺风旗的价码似乎有些不足啊!”何润清知道顺风旗的价格,而且也相对于好办置,可是对于出兵这种大事情,这点儿好处可是远远不足的。 “这些我自然知晓,”冬来微微一笑,“我拿下陈思盼之后,那么今后何家的顺风旗需求尽数归我,另外我可以放弃破浪号的所有权,分红也不要!” 何润清的心思开始活动了,先不说这十面顺风旗即便在惊池镇也是有价无市的,谁也不会闲这东西多,只能向吴封购买,何况这顺风旗需要每年缴纳贡金,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的开支。更不用说冬来放弃的那艘破浪号就价值数万两白银,在朝廷海禁越发严格和倭寇侵袭日渐猖獗的情况下,这种大型的鸟船也是越来越少了,价值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这些加起来这见面礼自然要沉重不少! 鸿丰号和破浪号很快就起航了,由于冬来要他们尽快的赶回来,就没有在日本购置太多的物资,只带了几百斤的香料回来,两艘船都是空仓而行,当然了何润清前往日本最大的获利并不是货物上,而是大家最喜欢的黄金。 日本大宗货物交易用的是白银或者是黄金,特别是黄金,与白银的兑换比例很低,相对于大明朝的一比十二,日本的比例居然低到不可思议的一比五,仅此一项,一次航程就能够获利上万两白银,如果兑换成通宝的话,收益还会增加一成左右。 目送何润清等人离开之后,冬来站在码头上许久没有说话,镇海蛟立在他的身后也没有说什么,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是不舍得自己的那艘破浪号。 “走吧!等到解决了陈思盼,别说破浪号这种鸟船,就是大福船咱也置办的起!”冬来回头看到镇海蛟的样子笑着讲道。 “老大,咱们现在做什么?”镇海蛟自从决定赌一把之后,就不离冬来的身旁,似乎想要弄清楚这个没有一兵一卒的家伙如何去杀掉陈思盼。 “我们去见一个人!” 镇海蛟跟着冬来来到了醉梦楼,虽然他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可是来的机会也不多,毕竟这里是销金窟,他的钱都是用命换来的,而且像劫掠鸿丰号这种肥鱼的机会也不是太多。 冬来进入醉梦楼之后,没有理会旁边跟上来殷勤侍候的伙计,径直的奔向了醉梦楼最为豪华的一栋小楼——柳如烟的闺房。 站在小楼门口的正是柳如烟其中的一个丫鬟阿朵,她见冬来直奔而来,便立即上前迎接,只是口中的语气并不是那么的友善:“呀,这不是冬来师傅吗?您怎么有时间来我们小姐这里了?” “呵呵,阿朵姑娘啊!”冬来似乎并没有因为阿朵的话有任何的愠意,依旧不紧不慢的讲道,“我找你们家小姐有点儿事情!” “您还有事情求着我们家小姐?上次您不是说不告诉我们家小姐吗?我告诉你呀,我们家小姐……” 还没等阿朵说完,就听到小楼中传出了柳如烟的声音:“阿朵,别打趣冬来师傅了,让他进来吧!” 阿朵则是狠狠的瞪了冬来一眼,然后拉开了旁边的房门,“我们家小姐就是心软,你进去吧,不过他不行!”阿朵似乎火气没地方撒,直接冲着冬来身后的镇海蛟来了。 “好吧!”冬来点点头,然后对镇海蛟讲到,“你找到地方休息一下,花销记在……如烟姑娘的账上!” “额……”镇海蛟一脸的惊诧,自己跟的这个新任老大,居然喝花酒都不掏钱?不过见柳如烟的贴身丫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那里忿忿生气,他立即意识到冬来说这句话并不是玩笑。 冬来推门进入小楼,里面的装点跟上次他来的时候并没有区别,依旧是那么的素装淡雅,梅兰竹菊熠熠生辉,在这浓郁的胭脂香粉当中别有一番的风味。 “你跟何家的人说了?” 柳如烟张口就点出了冬来最近的活动,这让冬来有些意外,似乎这位柳如烟姑娘并不是普通的清倌女子,她对于惊池镇大大小小的事情几乎都了如指掌。 “说了!” 冬来也毫不隐瞒,“我让何润清回去跟他们家族的管事商量一下,为我提供伙计!我想我出的价钱足够然这些商人动心的!” “如果他们不动心怎么办?”柳如烟摆弄了一下手底下的琴弦。 “即便何家不动心,我还有何润清,他这次前往日本收获颇丰,我想他绝对不会放弃这条财路的,而如果他想继续经营这条线路,非得跟我合作不可,否则的话那些顺风旗可不是摆着好看的!”冬来早就打算好了。 柳如烟微微的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窗外喧嚣的大厅:“你一直不肯说如何去应对陈思盼,不过我猜测你打算利用何家的力量还有惊池镇的力量作为后盾,而你自己则是承担着荆轲的角色,以你的武艺只要陈思盼在你的视野之内,杀他似乎应该问题不大,你只是要担心的是如何全身而退!” 冬来有些惊愕的看着柳如烟,这个计划几乎跟自己想到的差不多,“不错!我的确有这个打算!” “只是你想到没有?” “什么?” “即便你刺杀了陈思盼,他属下还有张思盼、李思盼,他们也巴不得你出手,然后以杀你的旗号控制陈思盼的队伍,成为新的心腹之患!” 虽然对于柳如烟的分析非常的吃惊,不过冬来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计划中唯一的漏洞,“我也想过这些事情!只是以我现在的能力,能够斩杀陈思盼已经是险中求胜了,想要彻底解决这股海贼几乎不可能!” “世上的事情没有绝对不可能的,我就知道一个人能够彻底解决这件事情!”柳如烟突然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惑。 “何人?” “你可知道泉州俞大猷?”柳如烟口中飞出一个名字来。 冬来的脑袋在急速的运转,终于在自己的记忆当中找到了关于俞大猷的一些事情,他曾经是朱纨属下的备倭都指挥,虽然是一个将才,可是并没有收到重视,朱纨被杀之后,他似乎也就销声匿迹了。 “你如何知道这俞大猷的呢?”冬来有些奇怪,如果说柳如烟知道惊池镇的大事小情这并不奇怪,毕竟这醉梦楼可是惊池镇最热闹的地方,来往的也都是惊池镇地面上的脸面人物,知道一些旁人不晓得的事情不足为奇,可是俞大猷可是大明朝的武将,还是曾经击毁双屿港的朱纨提拔的备倭都指挥,这些事情可不是一个青楼女子所能够知晓的。 柳如烟脸色微微一沉,她秀眉皱起低声的讲道:“其实,这俞大猷曾经跟我父亲有几面之缘,我称呼他一声世叔也不为过!” 冬来这才恍然大悟,这柳如烟如果不是特意培养的扬州瘦马,那么显然就是败落的官宦人家小姐出身,否则也不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能够认识俞大猷也不足为奇,这种家族破败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这个俞大猷是官军,如何能够请的动?”冬来对于庞和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天知道这个俞大猷是个什么来头,要是知道自己跟惊池镇有关,别说帮自己拿下陈思盼了,估计第一个想法就是先把自己就地正法了。 “这个很简单了,我书信一封你到时候送给俞大猷,只要你拿下陈思盼之后,俞大猷就会派人过来清剿陈思盼的老巢,到时候你拿到投名状,他拿到剿倭功劳,皆大欢喜!”柳如烟出了一个主意。 冬来也知道这么做的危险性很大,毕竟他现在是以惊池镇的身份出手的,而且前来帮忙的都是通商船,这些全都是朝廷禁止的,要是这个俞大猷认为自己的功劳不大,杀了自己的话,似乎没有什么毛病。 “也罢,现在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冬来也没有太好的主意,只能到时候随机应变了,毕竟这个法子能够彻底铲除陈思盼势力,对于惊池镇而言,这个投名状可是前所未有的。 冬来紧张的准备着自己的计划时,吴封也没有闲着,各种消息也源源不断的传到他这里来,虽然对于冬来真正的计划他并不了解,不过从冬来这些日子的行动来看,他的确打算突袭陈思盼。 吴封确定冬来的意图之后,便立即调动自己所属的船队,时刻准备接收陈思盼属下的队伍。当然了,如果冬来的计划失败了,他也就只能从长计议了。 等所有紧要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冬来发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要去做了,所有的计划都需要时间来检验,如果何家没有回信的话,这次行动就变成了单纯的刺杀了,投名状的效果也大为的降低。 冬来在惊池镇的一个角落中租用了一座铁匠铺,开始每日的锻造生涯,只是所有到过这间铁匠铺的人都有一个巨大的问号摆在那里,这个冬来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铸剑师,因为他每次锻造出来的都是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铁锭,甚至连粗胚都算不上,直到一个小伙计过来告诉他,一位船主要找他。 当何润清出现在铁匠铺外面的时候,冬来首先看到的是他脸上的笑意,这种得意的表情意味着某些事情的成功。 “我们何家同意了!”何润清短短的几个字让冬来心里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何润清接着又讲到,“不仅这样,何家还准备出动超过一百人的队伍!” 冬来虽然知道像何家这种常年经营通商走私生意的家族,一定会有常备的武装,只是他没想到何家居然能够为了这件事情出动。 “何家的那群管事有这么大方?”冬来表示怀疑。 何润清一脸的尴尬,“呵呵,冬来兄弟,实不相瞒何家的确没有这么大方,他们准备趁机捞一把!”趁火打劫的买卖谁都想搀和一下,谁都可以想象出陈思盼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财富有多少。 “这个我知晓了,不过所有的队伍必须听我的指挥,否则的话他们一个子儿也得不到!”冬来对于何家的这种不请自来的队伍必须提高警惕,天知道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何润清可能早就得到了授权,立即点头道:“那是自然,只是一旦拿下陈思盼,我们是不是可以分得一杯羹呢?” 冬来盘算了一下,如果陈思盼死了,那么他留下的东西自然大头都归惊池镇,功劳是俞大猷的,剩下的散碎东西自然就是出力的人,只是冬来对于这些并不在意,他此生最大的目标就是找到回家的路。 “可以,只要不动惊池镇的那一份儿就行!”冬来把话说的很含糊,天知道惊池镇的那一份儿有多少。 何润清得到冬来的回复之后很是高兴,他看到铁匠铺内的那些铁锭,立即来了精神,他可是知道冬来锻造出来的那些武器精良程度,只是大战在即,冬来打造这些铁锭做什么? 冬来以保密为由,拒绝了所有的人关注,就连镇海蛟都不知道冬来要做什么,柳如烟猜到了一些,只是她也不敢确定,她帮助冬来招募了一些亡命之徒,在大把的银子奖励下,这些亡命之徒对于冬来的话言听计从。 距离陈思盼的生辰越来越近了,冬来看样子已经准备就绪,在从柳如烟那里拿到书信之后,向吴封告辞,带着从吴封那里借来的一艘鸟船和一艘海沧船,加上自己的破浪号和鸿丰号一共四艘海船缓缓的消失在惊池镇的港湾当中,踏上了可能会改变惊池镇或者是整个海域现状的征途。 第九章 袭杀独眼陈思盼 吴封得知冬来已经出发,便立即放出了各路的探子,仔细的探听关于陈思盼的消息,就在不久前冬来亲自告诉他俞大猷在计划中的作用,吴封虽然有些担忧,而且他早就对冬来的身份有所怀疑,不过在他的心里,这并不是一件多么坏的事情。 如果冬来真的跟官军有联系的话,那么自己将来想要光耀门楣也就有门路的,在这个心思下,冬来与俞大猷合作的计划这才顺利的成行,这也是冬来早就打探好的事情,毕竟吴封是个忠孝之人,对于传统的思想还是具有极为深重的感情,前提是官军没有害他的心思。 四艘海船悄无声息停靠在泉州港外的隐蔽处,得到消息的何家早就在这里准备妥当,一百名精壮的护卫都上了船,不过对于冬来的计划来说,这些护卫的功能倒是不大,毕竟他也不想展开大规模的厮杀,到时候弄不好会将大好局面破坏掉。 由于冬来也没有心腹的人,俞大猷那边只能靠自己前去说服,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事情异常的顺利,俞大猷看到冬来带来的信件之后,竟然毫不怀疑冬来的身份,仔细的询问了关于陈思盼的事情之后,便一口答应会带领水军前去增援,两人商量了一下联系方法之后,冬来就匆匆的回到了破浪号上,准备下一步的行动。 现在冬来手中有四艘装备齐全的海船,何家派出了一百人左右的护卫,能够充当围堵陈思盼的任务,而俞大猷的水军则会彻底的剿灭陈思盼的武装,当然了这里面派出力量最大的自然是靖海王吴封了,这次为了能够将陈思盼手中的最大的一块儿肥肉吃下,这些日子他已经调集了几乎半数以上的武装船只,甚至都暂时停止了大部分的通商活动,以保证船只伙计的配置,只是冬来并不知道吴封的船只在什么地方。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冬来能够成功刺杀陈思盼的前提之上,如果陈思盼依旧活着的话,别说何家的一百人,就是把俞大猷加上惊池镇的护卫队全拉来,估计都是给人家添菜的。 就在冬来等人暗中紧张准备的时候,他的目标陈思盼则是依旧在他的老巢花天酒地的快活着,随着陈思盼生辰的日益靠近,周围海域的海贼数量也增加了不少,谁都想在这个时候表现一把,能够得到老大的青睐,更上一层楼。 在距离横港还有五十里的海面上,四艘海船并排停靠在一起,冬来站在破浪号的甲板上,周围站着此次行动的主要负责人,何润清本来这种卖命的行动不打算过来的,可是想到陈思盼老巢里面的财富,他又忍不住了,毕竟这种钱财来的要比通商快得多,而且还可以在冬来面前展示何家的力量,让他不得不过来。 冬来在面前展开了一张巨大的图例,这是他向吴封索取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了,这张图例上详细的记载了陈思盼老巢的状况,甚至连港湾中炮台的位置都清晰标明,这对于防止陈思盼的属下狗急跳墙有很大的作用。 “诸位,这次我们进攻陈思盼危机重重,大家需要抛弃隔阂,同心同力才行!何船主,从今日起,这里的三艘船归你管,上面共计拥有千斤佛朗机十二门,碗口铳二十门,火药弩五十,等到看到我发出的信号之后,一定要堵住陈思盼匪团的退路,这是大家发财的根本,明白吗?” 这句话大家自然明白,只要堵住了港湾的出口,陈思盼所有的船只都出不去,到头来还不是便宜他们了? 冬来的话虽然是说给何润清听的,实际上是告诉铁虎,如此数量的火器交给他,一旦出现什么问题的话,大家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可就不好看了。 铁虎也感到了责任重大,这些火器除了何家增援的两门千斤佛朗机之外,其余都是靖海王吴封的,要是出现什么差错的话,估计自己只有跳海一条路可走了。 看到何家的人表情严肃的样子,冬来没有说什么,他转头看看一旁的镇海蛟,“这次深入陈思盼的巢穴,就看我们得了!” 镇海蛟平静的点点头,早在离开惊池镇的时候,冬来讲自己的计划告诉了镇海蛟,此次行动以他们两个为首,在陈思盼寿宴上行动,冬来主攻,镇海蛟辅助,只要成功击杀陈思盼,就会有人前来接应,至于是谁冬来并没有说,只是镇海蛟并不认为是何家的人,以他的眼光来看,何家的队伍应付一两个海盗还凑合,要是真正的面对作战估计能活下来的没有几个。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之后,冬来与镇海蛟等人登上了海沧船,船上的伙计以老刘为首,都是何家重赏之下的勇夫,毕竟在这里堵截和深入巢穴可是两种待遇,不过每人二百两的报酬,几乎让所有人都忘记了死亡的恐惧。 悬挂起船帆的海沧船速度很快,几乎笔直的冲着横港的方向奔来,当海沧船距离横港还有二十里的时候,海面上立即看到了几艘游弋的船只,看到海沧船之后,立即冲了过来,两者相聚还有两三里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沉闷的炮声响起,海沧船前方立即溅起了高高的水柱。 “落帆!”冬来看到过来的是几艘苍山铁立即吩咐道,然后吩咐镇海蛟,“注意情况,要是情况不对先下手为强!” 镇海蛟虽然这些日子在冬来的手下老老实实的,可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杀人劫货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他立即将一把锋利的腰刀藏在帆柱的后面,准备随时出手。 “什么人?”苍山铁上的人立即高声喊道。 “陈船主大寿,我等前来贺礼!”镇海蛟立即回应道。 此时两艘苍山铁已经迂回到了海沧船的后方,也清晰的看到船上的千斤佛朗机,不由的立即提高了警惕,将手中的火铳对准了他们。 “你们哪里的兄弟?” “我们来自泉州,早年前受过陈四头领的恩惠,正好手中刚刚得到了几件好东西,想要孝敬陈船主!”镇海蛟将之前与冬来等人商议的缘由讲了出来。 “原来是泉州的兄弟,你们是做海商的吗?” “海商有这玩意儿吗?”镇海蛟拍着身旁的千斤佛朗机哈哈一笑。 苍山铁上的海贼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海沧船太小了,要是配上这么一门千斤佛朗机的话,可是要占据不小的货物重量,那可是不划算的买卖啊! 镇海蛟拎起脚下的一只小口袋,直接扔到了其中一艘苍山铁上面,“来来来,一些小玩意儿拿着玩儿吧!” 海贼们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把把精巧的匕首,大概有七寸左右长,细丝缠绕的握把,闪着寒光的锋刃,看上去就是上档次的东西。 “诸位辛苦!小小玩意儿不成敬意!”冬来沉声讲道。 这个时候苍山铁上的海贼们总算看出来这海沧船上的老大是谁了,只是这个白面书生样子的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海上漂泊的主儿,不过回头一想,真正的老大有谁整天在海上漂着,也就是他们这些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人了。 “多谢这位大哥!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苍山铁上几个为首的海贼头目立即瓜分了这些匕首,这些东西要是出手的话怎么也值几十两银子,也足够喝上几顿花酒的了。 在苍山铁的带领下,冬来等人的海沧船缓缓的靠近了陈思盼的老巢横港。要是说横港跟惊池镇最大的不同就是,横港是一个半封闭的港湾,所有的船只进出方便,只是防范风浪的能力不足,所以冬来只看到了一些大型船只,那些苍山铁之类的小船都停靠在港湾的最里面,利用大船来遮挡风浪,而且横港要比惊池镇小不少,毕竟这里是海盗巢穴,而不是像惊池镇那样的贸易集散地。 冬来的船并没有靠近码头,而是停在了一艘大福船的旁边,距离大福船还有两里的样子,这个距离是接近千斤佛朗机的有效射程,显然这些海贼对于冬来他们还是具有戒心的。 冬来环视了一圈周围的船只,除了这艘大福船之外,其他的船只大部分都是海沧船,还有数量不小的苍山铁,这与惊池镇载重量很大的鸟船、福船众多有着很大区别。 “这可能就是海贼与海商之间的区别吧!” 没有多长时间,一艘苍山铁靠近了海沧船,“奉四爷的号令,请诸位当家的前往福船会面!” 镇海蛟看看冬来,难道陈思盼就在大福船上? “见机行事!”冬来叮嘱了一句。 苍山铁载着两人快速的奔向了大福船,然后顺着旁边的软梯爬了上去,这个时候冬来才发现自己之前见过的船只与这艘大福船相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艘大福船足足有十丈开外,高大的船楼有三层之多,宽大的甲板上安置了超过六门千斤佛朗机,船上的伙计身旁都放置着火铳或者是火药弩,甚至在最高层的船楼上还装备了一门红衣大炮,这样的火力配置显然是压制性的,更不用说大福船的甲板两侧都加装了厚实的护板,别说是火药弩就是碗口铳都不一定能够打穿,能够为船上的人提供很大的掩护,如果这艘福船逃走的话,何润清他们绝对是拦不住的,相反甚至极有可能会被团灭。 “好船!”冬来赞叹了一句。 “那是自然,这艘大福船可是我们老大早年前抢夺大明水军的战利品,虽然大明水军作战不怎么样,这船倒是不错!”一个海贼立即接口讲道。 “这位兄弟,不知道是谁要见我们?”冬来立即套近乎。 “应该是四爷吧,大首领在岸上准备寿宴的事情,不常在船上!” 冬来的脑海中急速搜寻关于这个海贼口中四爷的情况,能够在海贼老巢中被称作“爷”的人绝对不会是小头目,在柳如烟的情报里面,只有一个人符合条件,那就是陈思盼的侄子陈四,这个家伙绝对是陈思盼团伙中的核心人物。 跟随着海贼的引领,冬来与镇海蛟两人进入了大福船的二层船楼当中,看着船楼当中缠绕的各种绫罗绸缎,地面上铺垫的厚厚地毯,这一切都预示着一个爆发的海盗头子的品味。 “哈哈,不知道冬来兄弟驾到,陈四有失远迎啊!”在船楼的尽头,一扇虚掩的大门后面,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随着话音,在大门前出现了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身上穿着一身麻布的开襟小短袄,腿上则是一条黑色的宽大直袴,没有穿鞋光着脚,一头散发胡乱的归拢在脑后,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线般望着冬来。 冬来愣了一下,然后看了身后的镇海蛟一眼,脸上立即堆起了春风般的笑容:“不敢当、不敢当,能够得到陈四爷亲自接待,在下惭愧惭愧啊!” 两人说话间,冬来已经来到陈四的近前,然后拱手行礼:“见过陈四爷!” “呵呵,自家兄弟不用客气!” “这是我的属下,名唤镇海蛟!”冬来微微的侧身,将后面的镇海蛟介绍给陈四。 镇海蛟抱着手中的盒子,“见过四爷!” “冬来兄弟,这是何物?”陈四立即将视线投向了镇海蛟手中的盒子。 冬来则是呵呵一笑,示意镇海蛟上前,然后笑着对陈四讲道:“欣闻陈船主寿辰,特意过来恭贺,献上一些小玩意儿给船主!” 檀木盒子打开之后,呈现在陈四面前的是一块淡蓝色的锦缎,冬来轻轻的打开锦缎,显现出里面的宝贝来。 这是一支制作精巧的手铳,长约有一尺左右,通体用红铜制作,把手使用上等黑胡桃制成,顶端的击发巢可以转动,里面缠绕着火绳,点燃之后可以保持长时间不熄灭,三只铳管当中预先置放火药和弹丸,可以随时击发,绝对是杀人越货的绝佳利器,这东西可是镇海蛟从一个富商的手中得到的,估计是从哪个佛朗机人手中高价购置的。 “这真是好东西啊!”陈四搓着手讲道。 冬来见陈四的小眼睛冒着火花,知道这东西的确不同一般,他立即笑着讲道:“这玩意儿虽然制作精巧,不过也没有什么太大用处,倒是这东西适合陈四爷!” 说着冬来将腰间的钝锋解了下来,剑刃微微的拉出剑鞘,一缕寒光立即投射出来,显示出神兵的气质。 “这是神兵?”陈四立即问道。 “没错!”冬来点点头,猛然拽出了钝锋,毫无预兆的挥向了旁边的窗棂,把陈四吓了一大跳。 只见钝锋所到之处,摧枯拉朽舨势如破竹,坚硬的窗棂瞬间被切成了两端,平滑的切口彰显了锋利的程度。 “好剑!”陈四赞叹道。 “这剑送与陈四爷!”冬来将钝锋连通剑鞘一起交给陈四。 陈四立即伸手接了过去:“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里面请!” 冬来上前一步,与陈四并肩而行,“多谢陈四爷!” 就在此时,冬来突然出手,从腰间拔出一柄修长的匕首,这东西跟先前送给那些头目的一模一样。 匕首架在了陈四的颈上,锋利的刀刃已经撕开了皮肤,点点的血珠已经随着血痕渗露出来,陈四猝不及防之下受制于人,已经将钝锋抽出半拉的手也停滞了。 “别动,要是有任何的意外发生,我可不负责!”冬来的声音格外阴沉。 陈四的小眼睛转了几圈,没有说什么,乖乖的让冬来制住。镇海蛟见冬来出手,刚要说什么,冬来立即作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手中匕首迅速的划开了陈四的颈部,切开了他的喉管,鲜血如同喷泉般在走廊中飞溅。 陈四死的悄无声息,身体也软软的滑落在地毯之上,冬来抽出钝锋冲入陈四身后的房间,镇海蛟犹豫了一下,刚想也跟着冲进去,就听到冬来说了一声:“呆在这里!” 也就是几息的时间,房间内传出了数声闷哼的声响,和随后一声沉重的撞击声以及一片桌椅被砸烂的动静。 等到声音平息之后,镇海蛟慢慢的来到房间门外,赫然发现冬来依旧完好无损的站在房间中央,脚下则是躺着几具尸体,一个瘦小的男子则是躺在了一堆碎木块当中,看身上名贵的绸缎,这个家伙的身份不会太低。 “你才是陈四吧?”冬来快步来到男子的跟前,歪着脑袋看着对方。 “你是如何发现的?” “我不告诉你!”冬来微微一笑,“你只是需要知道我是来取陈思盼狗命的就行了!镇海蛟,把他绑起来!” 镇海蛟立即上前,将陈四手脚都捆绑起来,嘴里还堵上了一块破布,防止他发出警告。 “老大,现在我们怎么办?”镇海蛟问道。 冬来思忖了一下:“陈思盼不在这里,我们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立即上岸找到陈思盼!” “这个陈四呢?” “先留着,我还有用!”冬来知道这个陈四是陈思盼团伙中的重要人物,要是送给俞大猷的话,这份厚礼可是不轻,他可是知道官军想要报复某人的话,是什么招数都能使出来。 由于事情发生的实在太突然,大福船上的海贼都没来得及反应,冬来的钝锋已经大显神威了,船楼二层的海贼同样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两个人突袭,十几个人尽数亡于两人之手。 可能是因为陈思盼在岸上,大福船上的人并不多,甚至连伙计都没有,只有那将近二十个海贼和陈四,尽数的诛杀了船上的海贼之后,冬来整理了一下着装,缓步走出了船楼,来到船舷旁边,下面的苍山铁还停靠在那里。 “兄弟,陈四爷让你把我们送到岸上去面见船主!”说话着,一锭银子扔到了对方的怀中。 苍山铁上的小头目看着这锭足足有十两的银子,脸上立即露出笑意,“两位爷放心!既然是四爷吩咐的,定当照办!” 苍山铁速度很快,载着两人急速的驶向了岸边,冬来看似随口的问道:“兄弟,我们第一次来咱们这里,不知道船主居于何处?” “上岸之后,沿着石板路走,前方的张灯结彩的地方就是!” 两人上岸之后,立即沿着海边的石板路急速前行,没多一会儿就看到一片张灯结彩的建筑群呈现在面前,与惊池镇吴封的府邸不同,这里的建筑似乎是按照陆地上山寨的模样建设起来的,依照地形修建起来的寨墙并不高,似乎陈思盼根本就没有把陆地上的防御当作一回事儿,只有两座高高的了望塔还算是那么一回事儿,只是塔上的海贼了望的则是海面和港湾,对于近前的事情并不怎么在意。 陈思盼怎么说也是附近海域的头号霸主,寿辰之日自然有不少前来恭贺的客人,各路海商、海盗以及来自日本的浪人和佛朗机人应接不暇,熙熙攘攘的也比较热闹,几个管事模样的人则是站在寨门口收受贺礼。 “川口何润清前来恭贺船主寿辰,贺仪精制火绳三眼手铳一支!”冬来立即把自己的挡箭牌拿了出来。 当三眼手铳显露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人群中传来一阵的赞叹声,这种东西不是花钱就能够买到的,别说是他们了,就是佛朗机人没有相当的门路都弄不到这种精制的东西。 “何老板里面请!”虽然弄不清何润清到底是什么人,人家带了这么贵重的贺仪,自然有更高一个档次的管事过来迎接。 冬来冲着镇海蛟微微一笑,“走吧,好戏马上开始了!” “不知道船主现在何处?” “正在聚义厅内与其他的船主叙旧!何老板可是要面见一下?” “那是最好!”冬来悄悄的塞给管事一锭银子,“还望管事引荐一下!” 对于冬来这种行为,管事立即将其归纳成为想要跟陈思盼搞好关系的海商,在通商的时候防止被劫掠,这种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我试试看吧!” 看着管事离去的身影,冬来脸上的表情逐渐开始凝重起来了,无论陈思盼见不见他,他都要闯进去。 “镇海蛟,你在外面为我把风!一旦得手之后,立即施放信号!”冬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将钝锋提在手中,尾随着管事的身影,缓步走向了聚义厅。 相比起前院的喧嚣,聚义厅所在的院落还是有些安静,除了偶尔巡逻的海贼之外,就没有太多的宾客经过,冬来艺高人胆大,直奔聚义厅而来,他只是有些奇怪,刚才的那个管事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当冬来站在聚义厅的跟前时,意识到有些不对头了,聚义厅内居然是空无一人,他刚想转身,就听到一阵笑声从聚义厅内传出来,而后聚义厅周围的房舍内涌出了上百个海贼,令冬来感到心寒的是,这些海贼手中拿的的不是寻常的刀剑,而是一杆杆的火铳,虽然这种火铳的准头不行,可是如此多的火铳就是神仙也难保自身。 “冬来,你还想杀我吗?”一个独眼的大汉从聚义厅当中慢步走了出来。 “陈思盼?”冬来虽然手中有陈思盼的画像,不过还是确认了一下,不过这独眼似乎没有太多人。 “不错,我就是陈思盼,我听说你为了给惊池镇的吴封纳投名状,准备拿我的脑袋当贺礼?”陈思盼似乎对于冬来的计划了如指掌。 冬来看看左右已经围拢过来的海贼,非常平静的挥动了一下右手中的钝锋,然后指着陈思盼讲道:“不错,我的投名状就是你的脑袋,不知道陈大船主是否肯借呢?” 陈思盼哈哈大笑起来:“都说你冬来是个奇人,不仅能够在几息之间斩杀数位浪人,还可以锻造神兵,今日一看不过如此,现在你被我的属下团团包围,刺杀计划已经败露,你还有如此闲情?” 冬来则是微微一笑,指着身后的某一处讲道:“你说我的计划已经败露,不就是靠镇海蛟的情报吗?” “嗯?你是如何知道是镇海蛟告诉我的呢?”陈思盼有些奇怪,镇海蛟跟自己联系除了自己的侄子陈四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难道这个冬来早就知道镇海蛟投靠自己,亦或者这根本就是他们的计中计。 “你也不想想,我既然能够来到你这里,那么就应该大福船上的计谋已经失散,你的侄子陈四已经被我斩杀,这都是镇海蛟跟你们商议的结果吧?” 陈思盼愣了一下,这个冬来什么都知道,难道这真的是他们的计中计吗?不过他毕竟是闯荡江海几十年了,自然不会被冬来的几句话所干扰,他立即吩咐人前往大福船去查看情况。 陈思盼看着冬来,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即便你知道镇海蛟跟我合作,即便他也是你们的同伙,那又能如何?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只有两个人,纵使你有千般能耐,能逃过我这上百火铳的袭击吗?”似乎早就知道冬来的武艺非凡,一柄神兵钝锋削铁如泥,近战的话他们得不偿失,只有用这种远程的火器打击,才能够占据优势。 冬来同样微微一笑:“既然如此的话,你为何不命令他们射杀我呢?” “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我要你为我打造神兵!刺杀我的事情我既往不咎,在我拿下惊池镇之后,那醉梦楼中还有你的一席之地!如何?” “看来镇海蛟真的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你们说了!”冬来看看身后,被重重海贼保护下镇海蛟的身影,“如果我答应你的条件,是不是镇海蛟就可以去死了?” “这种忘恩负义、惟利是图的反复小人留着似乎也没有太大用处,我只需要你当作借口来杀吴封就可以了!”镇海蛟的命运似乎就这么被决定了,在陈思盼看来镇海蛟似乎还有计中计的痕迹在里面,不过当初他答应镇海蛟也是为了找一个能够进攻惊池镇的理由。 冬来似乎明白点儿什么一样,仰天叹了口气,然后冲着陈思盼讲道:“有件事情,不知道你是否清楚!” “什么?”陈思盼瞪起独眼问道。 “你的属下已经被吴封渗透了,所以我今天才敢孤身一人前来!”冬来指着周围的这些海贼讲道,“你知道这些人当中有多少已经投靠吴封了吗?” 陈思盼冷笑几声:“你以为单凭你的这几句话就可以挑拨我跟属下的关系吗?” “当然不是!”冬来抬头冲着陈思盼一笑,“我跟你说这么些,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当陈思盼看到冬来脸上的笑容时,不由得心中一沉,随后就看到一道青衣身影穿过了聚义厅前面不足五丈的距离,在众多的海贼铳口之下,将重重的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随着倒闭的数名海贼淌出的鲜血,冰冷的剑锋划破空间的束缚,落在了他的面前。 即便陈思盼早就知道冬来的身手不同一般,可是这鬼魅般的速度还是让他惊诧不已。不过陈思盼依旧是在刀尖上生活的悍匪,面对冬来急速而来的进攻,毫不客气的身边的护卫推向冬来的剑锋,死道友不死贫道,护卫就是这个时候派上用场的。 谁知冬来好似摸不着踪迹的幽灵一般紧追不舍,那钝锋如同一条灵蛇,穿过了两个护卫的身体,直逼陈思盼的面前,陈思盼见势不妙扭头就跑,窜进了聚义厅的后面。 冬来见状,随即紧跟着冲了进去,留下了身后那近百的海贼在那里愣神,而后就听到一声:“追啊!”乱哄哄的人群立即一拥而上,跟着进入了聚义厅当中。 聚义厅巨大的牌匾后面,是一扇用虚掩的大门,门后是一条不知道通往何处的狭窄通道,陈思盼窜入通道之后,头也不回的拼命向前,闪过一个拐弯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冬来情急之下顾不上许多也尾随而入,却赫然发现面前竟然是一个没有任何的出路的大厅,已经抵达其中的陈思盼狞笑着看着他。 正当冬来感到疑惑的时候,就听到陈思盼突然高声吼了一句:“赤奴,拦住此人!” 冬来旁边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没等他有所反应,整个身躯就被死死地拽住,而后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扔了出去,冬来在空中的第一个反映就是,自己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这个家伙的力气好大啊! 冬来的身躯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之上,砸落了许多的石屑,升腾起一阵的烟尘,趁着这个时候,冬来总算看清楚袭击自己的人了,不看则以,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到这个陈思盼的确不一般。 站在冬来面前的是一个身高九尺的大汉,魁梧的身材世上少有,赤脚穿着一条黑色长裤,上身只穿着一件坎肩,两臂上缠绕着一条长长的锁链,如果不是锁链禁锢着他的行动,冬来根本来不及爬起来。 这些并没有什么,让冬来感到吃惊的是,这个大汉全身黝黑,一头红色卷发好似火焰一般,在这昏暗的地道当中,只有咧嘴笑的时候才能够看到一口白牙。 “昆仑奴?” “赤奴,拿下此人,我赏你十天的饭食!”陈思盼见冬来瞬间被击倒,不由得信心十足,立即对大汉吼道。 被称作“赤奴”的大汉听到陈思盼下令,不由得点点头,大踏步上前,一脚踏向还没有爬起来的冬来,冬来见状只得就地是十八滚,险险的躲过了沉重的一脚,地面上尘土飞扬。 等到冬来爬起来之后,赤奴的攻击再次降临,食钵大小的拳头狠狠的砸向他,冬来闪身躲避,拳头砸在了石壁之上,无数的石屑飞溅出来。 冬来瞬间就判断出这个赤奴的力量巨大,俗话说得好,一力降十会,面对力量上的巨大差距,除非占据绝对优势,否则根本没有取胜的希望,而外面的海贼随时可能会冲进来,到那个时候他就是瓮中之鳖了。 只能釜底抽薪了!冬来看了一眼这个赤奴,举起手中的钝锋展开反击,即便不知道钝锋的锋利程度,面对利器逼近,赤奴也本能的举起手中的锁链格挡,谁知冬来虚晃一枪,在赤奴的眼前一晃而过,从他举起的双臂下方急速穿过,而后丝毫没有顾忌身后的可能出现的进攻,手中钝锋直接冲向了陈思盼。 正在一旁看热闹的陈思盼本以为赤奴能够挡住冬来的袭击,见冬来已经快要逼近自己,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惊恐,冬来这一剑如迅雷一般,剑锋过后却不见了陈思盼的身影,抬头望,陈思盼腰间已经系着一根绳索,飞跃上了暗室顶端的平台处。 “看来我是留你不得了!”陈思盼伸手将身旁的一根木桩抬起。 随即一股充斥着海风的味道冲入暗室当中,而后就是震耳欲聋的水流声,瞬间,从暗室的顶端,大股的海水喷涌而入,冬来与赤奴两人瞬间陷入了重重的海水包围当中。 几息之后,整个暗室的海水已经涨到了冬来的腿部,如此的速度,用不了多长时间整个暗室都会被海水占据,到那个时候他冬来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冬来定下神来,看看正在手忙脚乱扯动缠在自己身上锁链的赤奴,又看看高高在上的陈思盼,手中赫然出现一架手弩,只有巴掌大小的手弩是冬来半个月来制作出来的精品,六寸长的弩箭上倒生着三根尖刺。冬来将手弩对准陈思盼射了出去,只听得一声惨叫之后,陈思盼的小腿顿时被射穿。 陈思盼惨叫之后,却依旧借助绳索稳稳的站在平台处,恶狠狠的对冬来吼道:“小子,我不会让你这么痛快就死去的!我要将你切成一块块的下油锅!” 冬来冷笑一声,突然抖动了一下手弩,陈思盼没有想到这弩箭不仅仅拥有倒刺拔不出来,尾端还连接着一条坚韧的丝带,冬来拽着这根丝带身轻如燕,急速的朝着陈思盼冲去。 陈思盼忍住剧痛一手抓住身旁的绳索,一手拔出腰间的匕首想要割断丝带,冬来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身形在山壁上急速的攀援,随着隆隆的海水倒灌声,陈思盼就看到一个身影蓦然出现在他的跟前。 他的独眼根本无法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感觉到自己的颈部冰凉一道,而后就看到自己的身体直挺挺的站立在那里,而周围的景象已经颠倒旋转起来。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痕!吾取你的首级,如探囊取物!”冬来几个月的时间的筹划就是为了这一击。 冬来从腰间拽出一个小袋子,将陈思盼的首级装入其中,这可是他得到《郑和出使水程》的敲门砖啊! 这个时候,一阵低沉的怒吼传入他的耳中,只见依旧在拉扯锁链的赤奴已经被海水包围,纵使他的身材高大,也无法抵挡海水的侵入,凶猛涌入的海水已经即将淹没他的头顶。 冬来看着眼睛中散射出无助神色的赤奴,一股酸楚涌上心头,这是记忆枷锁当中传出来的感受,他思忖了一下,从平台一跃而下,潜入了海水当中,在赤奴的身边冒了出来。 赤奴看到冬来之后,神色极为的紧张,拼命阻止冬来的靠近,谁知冬来挥起手中的钝锋,猛然砍向赤奴身后的锁链尽头。虽然钝锋也是神兵,可毕竟材质一般,应付寻常的砍杀还是能够胜任,可是真正砍砸锁链还是有些困难,不过冬来没有任何的怜惜,依旧飞速的砍击锁链,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能够看到一个缺口出现在锁链上了。 此时,海水已经淹没了赤奴的身体,冬来只能看到水面上挣扎带来的浪花,却看不到任何赤奴的任何影踪,他随即潜入水下,没有理会动作已经渐渐变缓的赤奴,而是将手中的钝锋刺入锁链中间缺口之中,然后狠狠的踹了一脚赤奴,受到攻击的赤奴本能的拽起锁链,绷起的锁链与钝锋猛然交错,只听到一声沉闷的断裂声,钝锋已然断裂成了两节。 似乎是得到了鼓励一般,赤奴猛然再次拽起锁链,又一次沉闷的断裂声响起,困住赤奴数年的锁链终于失去了束缚,突感轻松的赤奴,从水底直窜而上,脱离了死亡的阴影,气喘吁吁的趴在平台之上看着汹涌的海水逐渐的平息。 失去钝锋的冬来,也是一脸疲惫的看着赤奴,解救这个家伙代价还真不低啊! 看着已经被海水灌满的暗室,冬来在平台上四处打量了一下,在一个角落中看到了一个用木板遮挡的洞口,打开之后一股海风就吹袭过来,冬来小心的查看了一番,发现这个洞口开设在聚义厅侧面的寨墙之上。 冬来看了一眼赤奴,这个家伙似乎依旧趴在那里,似乎没有进一步动作的样子,他便小心翼翼的钻出了洞口向下望去,这里能够俯视整个聚义厅的前院。 此刻聚义厅内已经乱成一团,原先包围冬来的那些海贼一个个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几个小头目正在那里焦急的吼着什么,似乎在说通道内的海水问题。 冬来小心翼翼的顺着寨墙来到了上面唯一的两门红衣大炮前,可能是因为陈思盼寿辰的缘故,这里并没有什么人。冬来从腰间取出预先准备的焰火点燃,临近黄昏的天空中陡然出现了这么一道闪亮的焰火,让岛内外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注意的目光投向了天空,而后就看到冬来站在寨墙上的身影。 乱糟糟的海贼立即吼叫起来,有些人开始准备手中的火铳,看样子准备要开火了。 冬来将手中血淋淋的布袋举起高声的喊道:“陈思盼已经枭首!尔等如若擅动,便跟他一个下场!”这句话一出口,整个山寨瞬间炸锅一般。 这还不算,冬来随后又吼道:“陈思盼当初图谋张丹元的财富,对其暗下毒手,我奉双屿大管哨吴封之命,前来讨要公道!” “没错,当初陈思盼毒害张头领,我等身单力薄不能为头领报仇,今日大管哨杀掉陈思盼,乃是天理昭昭!”一个雄浑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冬来脸上微微一笑,自己让吴封埋伏的暗棋终于开始行动了,只见此人手中拿着冬来用作贺礼的三眼铳,虎视眈眈的盯着前方陈思盼的那些属下,他的身后是众多同样手持火铳、弓弩和刀枪的海贼。 赤奴此刻也从洞口爬了出来,只是呆呆的望着冬来,冬来看了赤奴一眼,没有说什么,一个箭步从寨墙上飞身而跃,飘逸的身形在空中飞舞,而后款款而落。 “冬来大师!在下张肖毅,张丹元是我的世叔,封管哨之命前来协助你!”张肖毅立即上前朝着冬来深施一礼。 “不必客气,这是我给予大管哨的投名状,我还要谢你的鼎力相助,否则即便我杀了陈思盼,他的手下也未必能够放我离开!”冬来看到张肖毅属下也有百十来人,虽然不及忠于陈思盼的海贼数量,也与其能够旗鼓相当,双方就此僵持在那里,从那几个海贼头目的神色来看,这些人一定是在寻找陈四,只要有做主的人,那么张肖毅也不一定能够占到多大便宜。 “张大哥,你立即带着你的人迅速撤离,前往惊池镇与大管哨汇合!” “冬来大师,这些人怎么办?他们可都是忠于陈思盼的人,一旦放虎归山的话,后患无穷啊!”张肖毅的话惹得双方的人都紧张起来,毕竟双方的实力相差不大,要是真的火拼下来的话,估计都是两败俱伤。 冬来微微一笑:“我自有方法!”张肖毅也得到了吴封的消息,一旦陈思盼被杀就立即带着他的人前往惊池镇,听冬来这么说,便不再坚持什么,带着自己的人缓缓向后撤离,而忠于陈思盼的人也顾忌张肖毅的力量,即便看着冬来手持陈思盼的首级也不敢擅动,就这么看着他们离去。 就在众人即将撤离寨门的时候,冬来抬头看到了寨墙上的赤奴,这个魁梧的壮汉此刻竟然呆呆的望着冬来,似乎在祈求着什么。 冬来立即对张肖毅讲道:“先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办!”说完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返回到了寨墙之上。 “赤奴,你打算呆在这里呢?还是跟我离开?” 赤奴喏喏而语:“你这是准备当我的主人吗?你能给每天都给我一顿饭吃吗?” “每天都给你饭吃?”冬来似乎吃了一惊,而后便摇摇头,“当然不给!” 赤奴脸色突然变得灰色起来,冬来接着又讲到:“为什么要我给你饭吃,你自己难道不会吃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的话,就立即跟我走,我会收留你,如果你不愿意,你就可以去任何地方,反正你是自由了!” “我自由了?”赤奴喃喃的讲道,而后突然冲着冬来猛扑过去,把冬来吓了一大跳,伸手去摸自己的钝锋,不料却摸了一个空,这才想到自己的钝锋已经断裂了。 赤奴冲到冬来跟前,猛然的跪倒在地痛哭流涕:“赤奴愿意追随您,生死不弃!” “妈呀,用得着这么激动吗?”冬来苦笑一声摇摇头,“好了,你要是跟随我的话赶紧走!” 冬来就这么在众多的海贼跟前带走了赤奴,可是谁也不敢说不让他带走。 张肖毅带着众多的兄弟和冬来一起来到码头之上,登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苍山铁,冬来有些奇怪,这陈思盼再怎么也是这一代的枭雄,怎么属下的船只尽是苍山铁和海沧船,就是海盗也不能这么穷吧?就连镇海蛟都有自己的鸟船啊! “张大哥,咱们就靠这苍山铁撤离吗?”冬来立即问道。 “当然不是,这些苍山铁只是咱们离开这里的工具,陈思盼的大船都被我调离了港湾,防止出现意外!”张肖毅显然得到吴封的消息之后,作出了严密的安排,如果冬来没有杀掉陈思盼的话,这些大船估计也会在寿宴之后回来,一切都好像没发生一般。 张肖毅看到冬来眺望了一眼停靠在港湾内的大福船,立即问道:“冬来大师,您是让我们把大福船也开走吗?” “不用!”冬来摇摇头,“我自有安排!” 此时,得到消息的铁虎等人也逼近了港湾,看到张肖毅他们的苍山铁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开炮警告,可能是没有经过多少训练,破浪号的千斤佛朗机连苍山铁的边儿都没有摸着,不过却把张肖毅吓了一大跳。 张肖毅立即吩咐准备还击,正在跟赤奴说话的冬来赶紧高声喊道:“都是自己人!”说着再次施放了一枚烟火。 当铁虎发现苍山铁上面居然是冬来的时候,脸色差点儿吓青了,这要是打伤了冬来,估计自己就甭想回去了。 双方的船队汇合之后,冬来让张肖毅赶紧离开这里,毕竟俞大猷的水军就在附近,面对这种升官发财的机会,他们才不会管张肖毅是不是陈思盼的人呢! 张肖毅见冬来带来了四艘看起来火力强大的鸟船,以为这就是他的后援,便不再说什么,反正他的任务就是掩护冬来刺杀陈思盼,然后带着自己能够掌控的船只撤离。 目送张肖毅等人离开之后,已经登上破浪号的冬来指着码头上正在紧张准备登船的海贼讲道:“铁虎,陈思盼已经死了,他们群龙无首,剩下的就看你们的了!” 由于张肖毅临走前把剩下的船只尽数的破坏,这些海贼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面对这种情况,铁虎自然不会太客气,立即传令所有的千斤佛朗机一起开火,火药弩和碗口铳也准备抵近开火。 一场屠杀眼看就要展开了,就在这个时候,上斗的伙计立即喊道:“我们身后又来了一支船队,规模很大!” 冬来知道这是俞大猷的大明水军,他立即对铁虎讲道:“不用客气,咱们先听个响再说!” 十几门千斤佛朗机一起开火,这种壮观的景象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够见到的,炮火将码头附近尽数的覆盖,击起的水柱彼此起伏,一阵阵慌乱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很快大明水军的船队也抵达了港湾当中,为首的旗舰是一艘看样子有些破旧的大福船,冬来知道自从朱纨被杀之后,大明水军的装备日渐衰落,紧靠几个参将勉强支撑着,比起当初攻打双屿的气势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俞大猷事先已经得到了冬来的消息,知道破浪号是自己人,便立即凑了过来,冬来登上大福船之后,再一次见到了一身戎装的俞大猷。 “将军果然守信!” “冬来大师的确勇猛过人,在下佩服!只是你这般火力虽然凶猛,可是似乎也稍显薄弱了一些吧?”俞大猷作为一员悍将,一眼就看出来何家攻势上的缺陷。 “没错,我们只是为了牵制这些海贼,重头戏自然还需要将军出手!”冬来将身边的小口袋递给俞大猷,“这是陈思盼的首级,送给将军作为见面礼!” 俞大猷打开看了一眼,立即咧嘴笑起来:“冬来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柳小姐的眼光真的不错!” 冬来笑了几声,然后指着不远处的大福船讲道:“冬来还有一件礼物一并送给将军!” “你说的是那艘大福船?” “船自然是将军的战利品,船上还有一个陈四被我捆绑在里面,一并送给将军!” “果真?”能够俘获一个贼寇的核心头目,这种功劳可是绝对不一般,要知道这种海贼遇到进攻会拼死反抗,击杀都很困难,何况是俘获呢?俞大猷再次对冬来高看一眼。 “我只是有一个小小条件!” “说!” “何家的人出人出力,不能就这么离开,是否给他们一些好处呢?当然,大头自然是将军的!”冬来笑着问道。 俞大猷思忖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也罢,反正我属下的兵力不多,有何家的人相助,也省下不少的力气,我俞大猷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我与先生还有何家的人二一添作五,如何?” 冬来对于这种身外之物并没有太多的概念,不过依旧对俞大猷的果断感到惊讶,他立即同意,“那就多谢将军了!” 俞大猷自然也是高兴不已,光是斩杀陈思盼这种悍匪巨擎就是功劳大大的,更不用说还有大福船、陈四等人,至于巢穴钱财倒是其次,毕竟有朱纨的前车之鉴,触动的某些人利益,到头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不如送给人情呢! 何家得到俞大猷的首肯之后,作战的热情比水军高涨了许多,居然一马当先冲到了前头,倒是冬来跟俞大猷的旗舰在一起没怎么动弹,铁虎也了的如此,反正他知道冬来是不会亏待自己的。 有了何家的支援,俞大猷的水军进展飞速,特别是登陆之后,更是势如破竹,除却一小部分的海贼趁着夜幕降临,悄悄的驾乘小舟逃离,其余匪寇尽数的被杀或者俘虏。 等到战斗停止之后,俞大猷清点了一下战果,杀死匪寇四十余人,俘虏陈四等人足足有一百八十多人,缴获苍山铁等小舟二十余艘、大福船、海沧船等大船十艘,千斤佛朗机七十余门,红衣大炮三门,还有火铳数百、火药弩箭上千,解救被掳掠的妇女二十余人,当然了还有缴获通宝一千余贯,白银三万余两的钱财。 这可是自双屿港以来的剿灭匪寇的重大胜利,俞大猷自然喜不自禁,立即派人上报总督府,让胡宗宪派人前来接受战果。 在俞大猷等待胡宗宪的命令之时,何润清已经带着何家的队伍悄然离开,船上载满了从陈思盼巢穴内找到的各种物资,这些生丝绸缎、硫磺硝石可都是海商紧俏的商品,何润清只是在钱财上稍微的给俞大猷一些让步,便带走了这些利润丰厚的物资,当然了陈思盼的库存早已经被张肖毅带走了相当大的一部分,不过剩下的物资也是何润清吃不下的。 冬来对于这些装作没看见一般,不过他心里自然也明白,这是各取所需,俞大猷要这些东西没用,因为这些东西很大程度上都会进入府库,就是售卖也没有多少,还不如给何润清这种海商,换回更大的收益。 这次一石四鸟的作战终于圆满结束,除了已经枭首的陈思盼,各方都是皆大欢喜,何润清不仅拿到了破浪号,还得到价值不菲的货物以及一万两白银,俞大猷军功自然不必说,冬来不仅拿到了自己的投名状,还得到了赤奴这员近战悍将,反正如果没有神兵在手的话,冬来想要拿下赤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然这次作战收益最大的还是惊池镇的吴封,不仅去掉了陈思盼这个心腹大患,接收了张肖毅带来的船队,这可是陈思盼超过六成的船只,更不用说得到了冬来这位无所不能的“铸剑师”。 第十章 漏网之鱼带来的隐患 柳如烟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冬来斩杀陈思盼的消息,她并没有急于去表达什么,而是非常冷静的将这些内幕消息传给了胡宗宪,对此掌控一切的胡宗宪依旧不动声色的表彰了俞大猷的水军,并借此大做文章,制造出一种东海倭寇大败的景象,朝廷的奖励也随之而来。 冬来已经离开了住了不少日子的客栈,搬到了距离吴封的府邸不远处的一栋小院儿,这是吴封给他选的,院子不大,前后两进,前面有五间房舍当作客厅,后面的五间房舍是后宅。 只是冬来没有家眷,只有他一个人住着,还有从陈思盼那里救出来的那个赤奴,这个身高马大的家伙刚进入惊池镇的时候可是引起了一点点的轰动。虽然金发蓝眼的佛朗机人经常见到,可是这种黑大个却是极少见到的。任凭冬来怎么说,赤奴都不愿意独自住一间房,而是在冬来的屋子外间守候着,甘愿充任冬来的护卫。 这些日子冬来的这栋小院子可算是人潮涌动,无论是吴封的属下还是一些消息灵通的海商都想过来套套近乎,毕竟他们都能够看出来冬来今后在吴封那里的地位不会太低。 距离陈思盼被杀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了,惊池镇内的各种传言也渐渐平息下来了,由于这件投名状实在是过于厚重,吴封也没有想好给冬来什么位置,不过很显然他的那些义子兄弟们都表现出极大的佩服,这斩杀陈思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做出来的。 刚刚从吴封那里回来的冬来,正坐在屋子里考虑是不是需要为自己重新打造一件神兵,手头上没有合适的武器可是一件紧迫的事情,他原先在铁匠铺的时候还留下了一些铁锭,利用这些铁锭他应该还可以打造出一件不亚于钝锋的利器。 正想着,就看到赤奴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主人,外面有个女人要见你!” 女人?冬来抬头一看,居然是许久没见,称病不见人的柳如烟! “如烟姑娘身体好些了吗?前些日子听说你抱恙,不敢打搅,没曾想到姑娘居然亲自登门,惭愧啊!” “这几天不见,你嘴皮子上的功夫见涨啊!”柳如烟的身边的阿朵有些不满的讲道。 “真的是非常惭愧!”冬来的脸上立即表现出一种愧疚的神色,只是天知道是真是假。 柳如烟则是嫣然一笑:“不碍事的,只是偶感风寒而已!倒是你杀了陈思盼,这份儿能耐在惊池镇可算是头一份儿了!” “还是多亏姑娘的情报!”冬来知道如果没有柳如烟提供的情报,别说是斩杀陈思盼了,就是镇海蛟暗中背叛这件事情自己都镇不住的,更不用说人家设下的陷阱给自己跳,不过陈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柳如烟竟然有自己的画像,冬来一眼知道那个冒牌的陈四。 柳如烟依旧是莞尔:“小事一桩,不过冬来你现在有了投名状,靖海王应该会给你一份重任,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冬来对于这个柳如烟的身份依旧猜不透,一个烟花女子居然拥有这么巨大的力量,甚至连俞大猷这种悍将都能够打通关系,她绝对不是寻常的人家,有些心里话自然不能说出来的。 “就看大管哨的安排了!”冬来含含糊糊的讲道。 柳如烟的一双明眸盯着冬来,“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一部分吧!”冬来依旧非常含糊的讲道。 “我现在手头上有个消息,如果你觉得有价值的话,就采纳,没有的话就权当我没说!”柳如烟似乎有些不悦。 “你说!”冬来知道柳如烟只要说出这句话,那就说明这个消息价值非常大。 “你此次斩杀陈思盼,不知道发现一件事情没有?” “什么?我是当局者迷,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冬来这句话可是货真价实的,他现在可是“只缘身在此山中”,有些事情还是旁观者比较清楚。 柳如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冬来,把冬来看的心里发毛,他可是从来都没有怎么紧张过,他回过头来仔细的想了一下,似乎有些发现了。 “还是如烟姑娘心细如丝,我被斩杀陈思盼的战果给蒙蔽了!”冬来叹息一声。 “你发现了?”柳如烟不是不想告诉冬来,只是在她的心里,冬来不会如此的糊涂。 “镇海蛟在战后并没有出现在被俘或者被杀的名单中!”冬来首先把这个最为明显的线索说出来了,而后他又讲到,“根据之前的消息,在陈思盼的老巢中有数量不明的倭寇,可是我这次并没有发现,或者是这些人暗中逃走了!” 柳如烟轻点下颌,然后看了一眼身旁的阿朵,阿朵则是无奈的摇摇头:“小姐,还是您看得准,没想到这个呆头鹅居然一下子就聪明了这么些!” “那是因为这些人相对于陈思盼或者陈四来说,不值得一提,只是这些人对于惊池镇而言,却是极大的隐患,特别是如果镇海蛟跟那些倭寇联合起来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冬来听到柳如烟这句话的时候,不由得心颤了一下:“如烟姑娘,你难道说这个镇海蛟会带着倭寇侵犯惊池镇?” “会不会侵犯惊池镇我不敢说,不过惊池镇的防御严密,即便有镇海蛟带路那些倭寇也得不到太大的好处,倒是这群倭寇没有了补给,东南沿海就会遭到入侵,到那个时候,别的不说,仅仅是镇海蛟是惊池镇的人这一条就够靖海王喝一壶的了!” 冬来虽然想到镇海蛟会带来不小的麻烦,没想到柳如烟会将其造成的最严重后果描述的如此厉害,如果真的被朝廷知道镇海蛟是惊池镇的人,那么无论吴封有什么样的理由,都不会降低朝廷绞杀惊池镇的决心,就像当初的双屿港一样。 “多谢如烟姑娘当头一棒!”冬来赶紧起身致谢。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我早就说过你是我的人呢!”柳如烟依旧半真半假的讲道。 冬来可是没有时间跟柳如烟拌嘴了,镇海蛟和倭寇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一旦真的如同柳如烟所描述的那样,自己的投名状不仅白费了,还可能会引起吴封和他的属下的怨恨,到时候自己的目的就真成为镜花水月。 看着冬来带着赤奴急急忙忙的离开小院儿直奔吴封的府邸而去,柳如烟依旧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嘴角的笑容依旧那么的美丽。 “小姐,您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虽然这个家伙胆识过人,而且实力不弱,可是您为什么总是要帮他呢?”阿朵有些不解。 “我真的是喜欢他呀!”柳如烟看着冬来离去的身影,含情脉脉的望着,“这种事情你是不懂的!” “可是老爷那边儿,你打算就这么一直瞒着吗?” “义父?”柳如烟愣了一下,俏脸上渐渐出现了一丝阴沉,“我想只要我给他充足的情报,他不会反对的吧?” 这句话就连柳如烟自己都不相信,她看看身边的两个丫鬟,“你会不会告诉义父呢?” “小姐,我希望你还是悬崖勒马,这个冬来很明显是准备投靠吴封,那么他就是老爷要防范的目标,我怕到时候,小姐两下为难啊!” 柳如烟则是叹了口气:“我想义父会理解我的!” 相对于柳如烟的左右为难,冬来更是焦急如焚,他急匆匆的来到吴封的府邸。 “大管哨!冬来有重要的事情!”冬来依旧使用吴封原先的职位。 “什么事情?”吴封最近一段时间非常的高兴,自从冬来斩杀陈思盼,官军清剿了陈四等人之后,几家较小的海贼或者海商团伙已经让中间人传话,要求加入惊池镇,再加上张肖毅带来的二十余条海船,惊池镇的实力已经大大的增强了。 冬来将柳如烟提醒他的事情简单的讲了一下,然后重点的讲道:“大管哨,虽然镇海蛟不是咱们惊池镇什么重要的人物,可是他毕竟是惊池镇出去的,而且还是个小头目,仅仅凭借这一点,我想朝廷一定会大做文章,或者说那些想要立功的参军、指挥使们难免不会趁机下手!俞大猷这次白捡的功劳可是令不少人眼红的!” 吴封其实也知道镇海蛟叛变的事情,还是他告诉冬来的,只是当时冬来还需要他来打入陈思盼团伙的内部,这才没有下手,谁知道这个家伙居然可能会活着,这就给惊池镇带来隐患了。 “冬来,你打算怎么办?”吴封问道。 “很简单,杀了他们,只要把镇海蛟和那群倭寇清除掉,我们惊池镇就没有威胁了!”冬来也知道这件事情也很简单,只是操作起来并不像斩杀陈思盼那么的容易。 “这个方法妥当!”吴封立即认可了冬来的做法,“只是,这镇海蛟常年在海上飘荡,对于海情非常的熟悉,虽然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属下,可是那些倭寇不仅实力不凡,而且对于我族类更是视如禽兽一般,根本没有任何怜悯之心,若二者相互勾结的话,实在是不容易对付!” 冬来这些日子也从交谈中得知,虽然吴封自封为靖海王,可是他的本业还是海商,劫掠之类都是海盗或者倭寇所为,他虽然知晓可也是无能为力,从这次陈思盼之战就可以看出来,吴封属下的战斗力并不是太强。 “大管哨!想要除掉镇海蛟的话,寻常的方法一定无法奏效,镇海蛟在您的手下已经多年,对于惊池镇的行动了如指掌,何况咱们谁也不知道镇海蛟在惊池镇有没有暗探,再加上那些不知所踪的倭寇,咱们可并不占优势!” “你说的没错!”吴封也知道自己的弱点在什么地方,“冬来,你刚刚为惊池镇立下大功,我也没有什么好职位给你,现在我任命你为惊池镇缉捕管哨,专事缉捕对我惊池镇不利之人,如何?” 冬来没想到吴封这个时候给自己一个职位,据他所知这个缉捕管哨并不在惊池镇的原有职位范畴之内,这是特意为他设置的。 “大管哨,我冬来本来也没打算要什么职位,只是这镇海蛟的确会危急我的安全,让我不得不防,我想知道如果我接受这个职位的话,能够指挥多少船只?” 冬来非常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这个紧要的问题,他并不是想要多大的权利,而是想知道自己在吴封的眼中有多大的重要性,这个职位可是货真价实的能够掌控战船的,如果有问题的话,后果绝对不会太小,想想镇海蛟的情况就知道了。 吴封想了想,然后郑重的讲道:“虽然我们现在不知道从陈思盼那里离开的倭寇有多少,不过还是小心为妙,我拨付给你鸟船3艘,海沧船2艘,苍山铁5艘,总共10艘海船,如何?” 10艘海船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没有陈思盼的事情,吴封也不会把如此多的海船交给一个人的手中,毕竟除了他直接掌控的船只之外,只有他最亲近的义子吴铁敖拥有超过15艘的海船,虽然这些海船中一半儿都是小型的苍山铁,可仅仅是5艘大船已经让冬来占据了惊池镇中层当中的头把交椅了。 显然吴封将如此多的船只交给冬来,也是对他的信任。 冬来郑重的点点头:“在下接受大管哨的职位,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吧!” “就是醉梦楼当中的如烟姑娘,我想问问……” 没等冬来讲完,吴封就哈哈一笑:“如烟姑娘早就跟我说过这件事情,她说只要你能够斩杀陈思盼为其报仇,她就准备追随你!她反正都是自由之身,我管不着,只是可惜我的醉梦楼少了一个花魁了!” 冬来没想到柳如烟当初所说的话竟然是真的,而且还在吴封面前提及了,在惊池镇吴封的话就是圣旨啊,显然柳如烟准备跟着他做点什么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冬来急忙解释到,“我并不是对如烟姑娘有意,只是这几次跟她接触,我发现她在一些事情上有独特的看法,所以就想向大管哨借用一下!” “借用?”吴封憋住自己的笑意,“用不着解释!你要是家中还有妻室的话,我帮你说,怎么样?” 很显然吴封把冬来当作是家中有母老虎的主儿了,家有悍妇,谁也不敢把这么美貌的女子带回去啊,到时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是、不是!”冬来发现自己越解释越弄不清了,“算了,大管哨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只是想告诉您一声,这段时间我需要柳如烟的帮助!” “可以!只是你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要是她在你的手里出现什么意外的话,我估计你就别想在惊池镇待下去了!”冬来知道吴封这句话并不是吓唬他,他可是见识过花魁大赛时候,那些一掷千金的主儿怎么讨好柳如烟的。 只是吴封并不知道冬来所说的话也是实话,他对于柳如烟的确没有什么太大意思,他跟柳如烟在一起是因为他发现柳如烟在各种情报上了如指掌,而且不仅仅是惊池镇,仅仅这次她能够拿出陈思盼和陈四的画像就可见一斑,他心里对这个柳如烟还是有一些戒心的,毕竟他无法判断柳如烟如此的处心积虑的帮助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可是眼下的他发现也只有柳如烟那里能够得到准确的情报线索。 冬来从吴封那里得到了如此重要的职位,心中自然是非常高兴,他知道自己距离《郑和出使水程》又近了一步。等他回到自己的小院儿之后,赫然发现柳如烟居然还没走,依旧在那里跟两个丫鬟喝茶聊天,简直把把这里当作自己家了。 “喂,怎么样?靖海王给你什么好处了?”柳如烟看到冬来步伐轻盈的回来,就知道他绝对得到不小的好处了。 “姑娘妙算啊!”冬来反正已经得到了吴封的首肯,这柳如烟能够光明正大的呆在自己这里,只是自己显然不能得罪这位姑奶奶,“大管哨给了我一个缉捕管哨的职位!” “缉捕管哨?”柳如烟柳叶眉微微舒展了一下,“看来他对你还是很看重的,应该是让你去缉捕镇海蛟他们吧?” 冬来点点头:“是的,不仅仅是镇海蛟和那些倭寇,今后对于惊池镇不利的之人都在我的追剿之列!” “风大也不怕闪了舌头!”阿朵依旧是一脸的不屑,“要是朝廷准备进攻惊池镇的话,你也准备去追剿?” “阿朵!”柳如烟瞪了一眼她。 “呵呵,没事!”冬来心情不错,立即非常正经的对阿朵讲道,“其实朝廷也好,匪寇也罢,能不能追剿靠的是实力!” “冬来说的没错!”柳如烟轻点螓首讲道,“在这茫茫大海之上,靠的就是实力,没有实力,就是朝廷也奈何不了,别的不说,那些倭寇是就是一个例子!不过据我所知惊池镇本来就与那些海贼不同,武力上稍显一些弱势!” 冬来自然也同意柳如烟的看法,“的确是这样的,所以目前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如何扭转这种劣势!” “我们?”柳如烟立即听出冬来话语中的差异了。 冬来一脸的紧张,虽然柳如烟一直在帮助自己,也说过看上自己这种话,可是自己却是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在吴封那里把她要过来了,“我刚刚跟大管哨说了,想让你帮我追缉镇海蛟,不知道你的意愿如何?” 柳如烟不听则以,听完之后更是一脸的疑惑,“你在靖海王面前说什么了?” “我还没说什么呢,他就说自己懂得,就把你放给我了,你是自由身,想去哪里都行!”冬来从来都没有如此深入的接触过一个女孩子,可以说对于柳如烟还是保持着一种异常的恐惧吧。 “你竟然在靖海王面前说我们的关系?”柳如烟的表情很奇怪,不过随即她就有些释然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不是,我想问问你能否帮助我去追击镇海蛟!” “就这些?”柳如烟美丽的明眸望着冬来。 “嗯,就这些!” 冬来的意思是就这些还不行啊,不过柳如烟的眼中可是另外的意思,以为自己在冬来看来作用不是很大。 柳如烟贝齿咬住樱唇,似乎有些犹豫,“好吧,我同意,不过我想知道你手中有多少的力量!” “这个是自然的!明日我们就去码头!”冬来见柳如烟同意心里自然很高兴,毕竟柳如烟的情报对于他而言非常重要,至于作战方面自然不会用女孩子操心。 “那好,明日我搬过来住!”柳如烟抛下一句话之后,就带着两个丫鬟离开了,留下冬来在那里目瞪口呆的望着。 搬过来住?! 冬来看看一旁的赤奴,“我是不是听错了,她是要搬过来住?” “没错,主人,她是要过来住,主人她是不是我未来的主母呢?”赤奴挠着自己一头红色卷发问道。 “主母?”冬来脑袋大了三圈儿,“想什么呢!要是她过来的话,就喊她柳姑娘就行了!” “哦!”赤奴虽然答应着,不过还是有些疑惑的望着还未走出门的柳如烟,“这样的主母也不错啊!” 第二天,柳如烟果真带着一些细软来到了冬来的小院儿,当然随后跟来的就是大批的伙计,带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箱子,用了将近十辆马车才送过来,还没等冬来反应过来,柳如烟就让他带着自己前去查看船只,将房子的事情交给了阿朵来处理。 冬来也知道什么事情是最重要的,也只要让她们去折腾了,反正小院儿里面没什么值得保护的东西。 柳如烟带着云儿,冬来带着赤奴,四个人沿着石板路直奔惊池镇的军事重地,位于港湾一角的护卫船队,这是整个惊池镇的军事力量中心。 一路上,四个人的关注度已经超过了吴封这位惊池镇的主人,毕竟刚刚声名鹊起的铸剑师冬来带着早已名满惊池的花魁,出现在惊池镇的大街上,身边还跟着一个模样和体形都极为少见的赤奴,这种组合实在不让人注意都不行。 护卫船队早就得到了吴封的命令,抽调出十艘海船交给冬来率领,虽然有些人还是比较担心,毕竟冬来资历尚浅,即便有先前双屿的恩情,可是谁也不记得双屿的时候有这么一位铁匠,不过冬来抵达惊池镇之后,所做出来的一系列行为,让几乎所有人都说不出什么来。 击败浪人维护吴封的脸面、斩杀陈思盼消除惊池镇的威胁,这些都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够完成的,即便吴封也不敢说能够击败陈思盼,可是这个冬来居然仅仅靠自己的力量,就完成了,光是这份胆识就值得所有惊池镇的头领敬佩的。 由于吴封知道追剿镇海蛟的重要性,在船只上自然也就比较重视,三艘鸟船都是比较新的船只,虽然不及鸿丰号的豪华,也要比破浪号好上一截,最起码武器配备上堪称豪华。 三艘鸟船均配备了四门千斤佛朗机、六支碗口铳还有火药弩6架、弩箭各有30,船上配备了水手伙计11人,作战的士卒50人;海沧船的装备同样不差,除了千斤佛朗机和碗口铳比鸟船各少一门,也拥有6架火药弩,作战的士卒也足足有40人,如此众多的火器数量足够让任何一支小型商队不战而降,再加上还有5艘拥有20人左右的苍山铁,冬来此次用来追缉镇海蛟的力量足足有400多人,要知道先前俞大猷进攻陈思盼的时候,也不过动用了300多人的水军。 虽然对于陈思盼那里到底溜走了多少的倭寇,张肖毅并不是太清楚,但是对于陈思盼的船只他还是比较了解的,从俞大猷缴获的船只和张肖毅带走的船只数量上看,陈思盼还有一艘大福船和至少四艘海沧船不知去向,仅仅是这些船上的伙计数量估计也不会低于六七十人,更不用说数量不明的倭寇了。 冬来详细的了解了一下陈思盼这些船只的武器配置情况,不得不说陈思盼与吴封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此了,陈思盼的海沧船武器配置居然比惊池镇的鸟船还要厉害,居然拥有五门千斤佛朗机,不过由于千斤佛朗机的子铳比较昂贵,陈思盼并没有配置多少,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只是令他担心的是那艘大福船,根据张肖毅的介绍,那艘大福船是专门用来劫掠大型船队的,上面配置了两门射程高达数里的红衣大炮,这对于冬来的船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如果遇到的话,只能寄希望于他们的炮手操作不会那么的精准。 根据吴封的命令,惊池镇所有疑似关于倭寇和镇海蛟的消息要全部的告诉冬来,让其有机会能够找到这群人的下落,先下手为强,省的要是出了问题,解决的方法就不是那么的容易了。 冬来接收船队之后,简单熟悉了一下船队的各个总管和甲长,便依旧让所有船只上的人该训练的训练,该休整的休整,但是有一条,如果一旦有消息的话,整个船队必须要在半个时辰之内开拔,这个时间显然有些紧张,不过冬来扔出了一个巨大的诱惑,只要拿下了这些倭寇,他们的缴获只上交其中一半儿给吴封,剩下的全部分给有功之人。 倭寇有多少钱没有人知道,反正大家都知道这些人劫掠的地方不小,甚至连县城都未能幸免,更不用说在海上的商船了,那可是运载真金白银的。 俗话说的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冬来如此大方的奖励,让追缉船队所有人都感到钱景辉煌,恨不得立即出海找到那些倭寇。 回到被称作缉捕管哨府的小院儿之后,门口已经站着几个甲兵,专门负责维护小院儿的安全,顺便承担一些跑腿儿的活儿,至于院子里面都被云儿和阿朵占据了,冬来和赤奴的房间也从正屋搬到了厢房,这里也是冬来处理情报的地方,虽然目前只有他跟柳如烟两个人在研究镇海蛟的去处。 很快两人就从一系列的消息中找到了一点点的端倪,冬来俯瞰着眼前桌案上的巨大海图,这件东西可是惊池镇的宝贝,虽然还有几份在吴封和吴铁敖的手中,可是这样的海图代表着船队横行四海的权利,没有像样的海图,船只在海上虽然不至于迷失方向,可是触礁的可能性却会大大的增加,而且遇到巨大风浪的时候也没有可以躲避的避风塘。 “如烟姑娘,你看这里,就是之前曾经提及的泊岩,根据前两天靠岸的商船消息,这里曾经出现过一支船队的踪影,可能是躲避半月前的风浪停靠在那里的!”冬来将最近几天的情报总结了一下,发现了一个疑点。 柳如烟则是胸有成竹的讲道:“没错,就是这个泊岩,陈思盼被杀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们没有得到太多内陆遭到侵袭的消息,也就说这些倭寇还没有进攻大明,他们仓促离开陈思盼那里,无论是粮食还是淡水都不会太多,急需要进行补给,否则的话即便他们抵达内陆,也会非常疲乏,到时候别说是劫掠了,是否能够活下去还是一个问题!而这个泊岩就是他们最理想的休整之地!” 冬来赶紧找到了关于泊岩的资料,立即恍然大悟,这个泊岩是一座火山岛,岛中遍布巨石,可以讲是寸草不生,在岛中火山坑内却有一眼泉水,据说日出百石,足够一支船队使用了,而泊岩还是一个小小的港湾,只要是东南风都可以躲避,也是夏季海船遇到风浪时一个去处,不过这泊岩上占据着一群强人,高价售出淡水,倒也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逍遥自在。 “如果是这样的话,兵贵神速,我立即出发,从惊池镇到泊岩有二百里的海程,船队用不上两天就能够抵达,省得夜长梦多!”冬来决定之后立即带着赤奴直奔船队。 追缉船队在接到冬来的命令之后,立即开始准备各种物资起航,没用上两炷香的时间,所有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冬来将所有船上的总管和甲长都集合起来只说了两句话:“我们的目标是泊岩,片甲不留!回来之后论功行赏!” 柳如烟站在门口眺望着远处的港湾,从这里隐约能够看到追缉船队离去的身影,她站在那里默言不语,脸上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 “小姐,你是担心他吗?”云儿轻声的在柳如烟的身后问道。 “不尽是如此!”柳如烟幽幽的讲道,“倭寇虽然厉害,冬来的实力也不弱,身边还有赤奴保护,没什么太多担心的,只是我有些纠结!” “是老爷吗?”云儿跟随柳如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自家小姐的心思还是摸得透的。 柳如烟叹了口气转身望了一眼这空荡荡的院子,“我先去休息一下,如果义父的信使来了的话,直接去见我!” 柳如烟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了一声叫卖,“暹罗的胭脂水粉,上等的南洋香料!” 云儿听到这个声音之后赶紧走出门,对门外的几个甲兵讲道:“麻烦一下,把那个卖胭脂水粉的叫进来!” 那些甲兵本来就对能够护卫柳如烟感到万分的兴奋,整个惊池镇谁人不知花魁的大名,听到云儿跟自己讲话,顿时感到半个身子都软了,赶紧把货郎叫过来。 货郎跟着云儿进入院落中,来到正房柳如烟的屋子外面,云儿还未等开口,就听到柳如烟在里面讲道:“进来吧!” “信使见过小姐!”货郎进门之后立即给柳如烟行礼。 “辛苦了!”柳如烟知道这些信使都是自己义父胡宗宪的心腹,“不知道义父有什么消息?” 货郎看看左右,柳如烟示意云儿出去守着,货郎这才低声的讲道:“大人说了!小姐此次借用冬来之手除掉陈思盼的计策非常好,只是俞大猷将军的战果中并没有任何倭寇的踪影,所以大人吩咐我告诉小姐,一定要除掉这批倭寇,防止他们侵入江南!” “这个还请告诉义父,根据各路消息,倭寇可能在泊岩,冬来已经起航,如果真的如此的话,泊岩的匪寇和倭寇可能都会被一网打尽,以冬来的手段,估计会寸草不生!如有需要可以让义父派人前去接收!” “好的,我会立即回复大人,请问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告诉大人吗?” “暂时没有,请告诉义父,吴封那里我暂时还没有进展,此人深受家传思想熏陶,如果没有父母之命,恐怕难以进展,不过我在冬来这里已经有了收获,如果能够帮助他更进一步的话,我想吴封那里能容易一些!” “我明白了,我会尽量的将小姐的意思告诉大人,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先回去,依旧是每月的这个时间段,会有货郎前来跟小姐会面!” 货郎收好了银两之后,满面笑容的从小院儿里面出来,一边叫卖着以便消失在惊池镇的石板路上。 第十一章 泊岩突袭战 经过两天一夜的航行,冬来率领的船队已经接近泊岩了,根据之前的消息,泊岩上的人大概有一百多,只有几艘不大的海船,应该是原先的渔船改装的,没有什么重型的火器,唯一能够对船队造成威胁的就是逃走倭寇的那几艘海船。 在傍晚的时分,已经能够在地平线上看到泊岩的踪影了,根据海图显示,这里距离泊岩只有不到十五里的距离,所有的船只全部落帆,减少被发现的可能,好在现在风平浪静,船帆的作用也不大。 冬来集合所有的甲长在其中一艘鸟船上:“现在我们已经抵达泊岩,我命令一艘苍山铁立即前出抵近查看泊岩状况,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其余各船做好作战准备,如果对方意图逃走,所有火器一齐发动,务必不能使这些倭寇离开!” 各船甲长立即点头称是,一艘苍山铁随即脱离整个船队,悄无声息的冲着泊岩而去。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苍山铁再次回到了船队当中,靠帮之后立即向冬来报告情况:“管哨!我等已经摸清敌方状况,在泊岩当中停有大福船一艘,海沧船3艘,还有舢板将近十艘左右,从泊岩上的烟火可以看出上面人数不少,船上的人并不多!” “很好!”这与情报中的状况差不多,这些倭寇显然还没有离开这里,而且大多数的人已经上岸,如果速度足够快的话,足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追缉船队立即以三艘鸟船为中心,一字排开,在夜幕的掩护下浩浩荡荡扑向了泊岩。 当泊岩的巨大山体越来越近的出现在冬来视野当中时候,他立即下令所有的千斤佛朗机瞄准泊岩,随时准备开炮,命令下达之后,斗手立即用灯光示意各船知晓。 “苍山铁,准备进攻大福船!”五艘苍山铁立即从左右出击,凭借短时的高速逼近高大的大福船。 泊岩上的人这个时候也发现了这支庞大的船队抵近,一声声低沉的海螺号声传出来了,可以清晰的看到泊岩上星星点点的火光从隐蔽处冲向了泊岩简易的码头。 “开炮!”冬来毫不犹豫的下令。 将近二十门千斤佛朗机一起发射,巨大的轰鸣声震天动地、火光四射。 只见一枚枚的炮弹飞跃了当前的大福船,落在了泊岩之上,按照之前的计划,这些千斤佛朗机当中有半数使用的是都是火药弹,落地之后掀起了巨大的爆炸声,爆炸的火焰和气浪似乎要掀翻整座泊岩,三轮炮火覆盖之后,泊岩上已经是遍地火光了,真正的哀号声在夜里的海面上荡漾。 冬来乘坐的鸟船已经接近大福船了,可能是因为船上并没有主事的人,最令冬来担忧的红衣大炮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苍山铁已经将大福船团团围住,船上的人急忙在那里准备炮火,冬来是绝对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赤奴,上!”冬来见两船相距已经不足十丈,立即对一旁的赤奴下令道。 赤奴点点头,腰间系着一根绳索,手中紧紧拽着两把锋利的鱼叉,身后是用数根坚韧竹木制成的挑杆,当挑杆尽头的绳索被砍断之后,赤奴的身体随即被弹上半空,甚至都要比站在主桅杆上的斗手都要高了。 大福船上的人还没等明白过来,就看到一团巨大的黑色物体直奔自己的主帆而来,众人不由得抱紧脑袋,防止被砸伤。只听得轰隆一声,赤奴手中的鱼叉扎进了船帆,而后纵身跳到了甲板之上。 两个浪人打扮的倭寇刚想上来,赤奴飞起一脚,将其中一个踹到了海中,然后手中鱼叉飞起,当即给了对方一个透心凉。 冬来给赤奴的任务就是看住大福船上的火器,要是红衣大炮开火的话,他们当中没有一艘船能够承受住。赤奴毫不客气的占据了红衣大炮的近前,鱼叉在空中飞舞,周围的浪人根本无法抵挡,只得将其包围,只是他们忘记自己面对的是一支庞大的船队,苍山铁上的甲兵立即投出攀援绳索爬上了大福船,赤奴的从天而降吸引了甲板上众多注意力,甲兵的进攻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上百名甲兵从各个方向登上大福船,各层甲板上都传出了喊杀声,浪人来不及准备火器,只得拔出太刀与甲兵抗衡,浪人的太刀虽然比不上神兵,但也非常的锋利,甲兵的武器根本无法阻挡,而且浪人常年作战,武艺也比甲兵历害许多。 只是这些浪人没有想到的是此次作战并不是寻常的人,而是冬来! 只见这些甲兵三五成群,为首的两个手持包裹了铁片的大盾,身后的两个甲兵则手持火铳,背负强弩,还有一个则是提着腰刀准备随时补刀。 浪人的太刀无法击穿大盾,就被后面的火铳或者是强弩击杀,即便还有声息的也被补刀了,大福船上的浪人数量并不多,大部分还被赤奴吸引住了,很快甲兵们就肃清了甲板以下的浪人,等他们登上二层甲板之后,发现赤奴周围已经躺下了十几个浪人,都是被赤奴手中的锁链刀所杀,这可是冬来特意为赤奴打造的,为了这件东西,他连自己的武器都没有打造。 “发信号给管哨,我们已经拿下大福船!”一个甲长立即吩咐道,“严密搜寻船舱,不能放过一个!” 冬来见大福船上发出了信号,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他最担心红衣大炮终于拿下了,在苍山铁进攻大福船的时候,其余的鸟船和海沧船也没有闲着,他们一面用千斤佛朗机轰击泊岩,一面包围了大福船周围的海沧船,令所有人都奇怪的是,这些海沧船上除了零星的反击之外,并没有多大的动静。 “不要任何的俘虏!”冬来下达了一个铁血命令,这个命令预示着这些浪人生命的完结,甲兵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夺取功劳的机会,无论是火铳还是火药弩,尽数的发射。 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海沧船和大福船上的浪人都被肃清,只留下一堆堆的血迹,冬来登上大福船,这一艘比陈四所在福船还要大的,冬来猜测这会不会是陈思盼的旗舰,否则的话也不会配置红衣大炮这种超级重型武器。 “禀告管哨,所有的船只尽数被我等控制!各船总管、甲长询问,是否登陆继续追击!” “先等等!”冬来扫了一眼光秃秃的泊岩,“命令所有船只三次炮火轰击,所有火药弩发射十支弩箭,我们有这么好的火器不用,留着干什么!” 甲兵们心里立即对这位追缉管哨大为的好感,毕竟谁的小命儿都是宝贵的,能用火器攻击的时候,干嘛还要亲自上前呢,不过这火器的价值可是不菲,说句不好听的话,有时候他们的小命儿还不没有几支火药弩箭值钱呢,更不用说价值更大的子铳。 刚刚有了点儿喘息时间的倭寇们,还没等重新整顿队伍,就听到几声绝望的叫喊声响起,只见海面上升起一团团的火光,大家都明白这是千斤佛朗机和红衣大炮发射的信号,而后就听到泊岩上爆炸声连成一片,一个个的浪人就这样还没有见到自己的对手,就被撕成了碎片和肉泥。 “管哨,我们在船舱中发现了这个!不过没有找到钥匙!”冬来正在眺望泊岩,查看炮火覆盖后的情况,一个甲长突然上前递过来一件东西。 冬来看到甲长手中捧着一只一尺多长打造精美的箱子,上面还用厚重的大锁封闭着,看箱子的样子,这里面要是没有重要的东西才怪,甲长赶紧送到冬来跟前。 “砸开它!”冬来也没有客气,直接让一个甲兵抄起铁锤就砸过去,大锁的确结实,可是经不住锁扣纤细,只是几下之后,大锁就掉落了。 冬来轻轻的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在周围灯火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箱子当中尽是珠宝玉器,冬来瞟了一眼,这些东西价值都是不菲的,如果在大明朝的话,哪一件也价值万贯以上,仅仅是这一个箱子就足有十万两白银的价值。 “呵呵,这可能是陈思盼留下的东西!”冬来翻看了一下箱子里的东西,在众多的珍宝当中,居然还藏着一只信封,“什么信件这么珍贵?” 冬来拿出信件扫了一眼,不由得愣了一下,他终于知道跟陈思盼打交道的这群浪人的来历了,他的脑筋在急速的转动,这封信可是打动吴封的好机会,他必须要趁着这次机会在惊池镇更进一步。 “命令,所有甲兵弃船登陆,泊岩之上不留一人!”冬来立即改变主意直接下达屠杀令。 由于六次炮火攻击之后,小小的泊岩上已经被覆盖了好几轮了,许多的尸体甚至都被撕成了碎片,甲兵的进攻异常的顺利,大家所要做的就是给那些受伤的敌人补刀而已。 看着数百甲兵步步为营,缓缓的沿着泊岩而进,时不时的传来几声临死前的惨叫,估计泊岩的那群家伙也万万没想到自己为了贪图那一点点的银两,同意让这群浪人在这里暂时休整,居然引来了冬来这么个煞星,特别是当冬来看到那封信之后,更是加重了他要彻底解决这些浪人的念头。 等到半夜时分,泊岩之上已经尽是惊池镇甲兵了,冬来也踏上了泊岩的土地,整个地面已经被鲜血覆盖了,天知道这小小的泊岩上死去了多少人。 “管哨,我们发现了镇海蛟!”一个甲兵跑到了冬来的跟前,气喘吁吁的喊道。 冬来顿时喜出望外,他们此次长途跋涉,目的就是找到镇海蛟,这个家伙找到了就省去了他的一个大大的心事。 “什么地方?” 镇海蛟的尸体躺在一间屋子的碎石当中,周围还有几个身份看起来身份不一般的浪人以及两个衣着豪华的汉子,看地形这里应该是泊岩的老巢,这一屋子的人应该是被炮火击中屋顶一锅端了。 “不知道这是谁的炮打得这么准,我还想问镇海蛟一些事情呢!”冬来有些遗憾的摇摇头,然后仔细的检查了一下那些浪人,他在其中一个浪人身上发现了一枚印章,他看了一下印章的署名,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把所有的尸体全部集中起来焚烧了!”冬来看着这满地的尸体讲道,“另外把他们的武器和钱财都收缴起来,仔细的检查周围的房间,看看有什么遗漏!” 打扫战场可是所有人的最爱,特别是这种巢穴的清理,随便流出一点点的东西就足够甲兵们过上一段好日子了。 虽然泊岩上没有草木,不过还是有许多的房舍是木质的,那些木料都被集中起来,将众多的尸体都堆放在一起点燃,冲天的火焰摇曳而起,在这漆黑的夜里几十里外都清晰可见,不少过往的船只都在猜测泊岩发生了什么事情。 清晨的时候,所有的工作都已经接近尾声了,搜罗的各种物资都集中在大福船上,当然也少不了一些人趁机揩油,冬来全当没看见。 这次作战算是大获全胜,虽然自己这边儿也有一些伤亡,可是相对于剿灭了镇海蛟和逃走的那些倭寇,消除了惊池镇的隐患,绝对是重大的胜利,关键是泊岩上已经没有人了,惊池镇可以顺理成章的接管这里,成为一个重要的节点和补给站。 第十二章 来自日本大名的求援 船队浩浩荡荡的回到了惊池镇,仅仅是带回来的大福船就已经让惊池镇上的人们吃惊不小了,毕竟这种大福船造价不菲,而且数量并不是太多。 吴封得到消息之后,也赶到了码头迎接冬来的归来,这算是袭击陈思盼作战的胜利结束。冬来简单的讲叙了整个战斗的过程,对于冬来下达屠杀令,吴封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有些奇怪冬来为何如此毒辣。 “大管哨,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冬来看出吴封的意思,立即从怀中拿出了那封信,“您看看这个就明白了!” 吴封看完之后一脸的疑惑,刚想对冬来说什么,冬来指着周围的人群讲道:“大管哨,我看时间不早了,还是让大家回去休息,我们也好商量一下如何处理这些物资!” 吴封知道在这里可不是说话的时机,他立即点头,带着冬来径直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然后派人叫来了吴铁敖等人。 冬来看着周围坐下的人群,这里几乎是惊池镇的核心人物了,很显然自己的这两次作战已经让吴封知道他的价值在什么地方了。 “冬来,你说说这封信吧!”陈思盼之战和泊岩之战的结果大家都知晓,自然不用过多的叙说,吴封立即拿出了那封信。 冬来点点头讲道:“诸位,我奉大管哨的命令,前往泊岩追剿叛变的镇海蛟和从陈思盼那里逃走的浪人,在缴获的物资当中我发现了一封信!” “什么信?”吴铁敖在惊池镇算是核心中的核心,他有些不解一封信为何能够让吴封把几乎惊池镇所有的头领都喊来。 “这是一封日本大名用来求救的信!” “日本大名?”吴铁敖也是经常前往日本的,对于大名的地位可是了如指掌,那可是一方诸侯,说句实在话,比起大名在当地的权势和地位,吴封的惊池镇似乎还真不够看的。 “没错!这些浪人就是派出来求救的,只是他们先找到了陈思盼,想让陈思盼帮助自己!” “那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们剿灭了这些家伙,大名还会派人来进攻我们?”吴铁敖一脸的不屑。 吴封这个时候讲道:“铁敖,你还是太年轻了,冬来的意思是,这个大名既然是前来求救的,那我们就可以趁机前往,凭借我们现在的实力,如果能够帮助一个大名,对于我们在日本开拓商路是极为的有用!你想想看,大名是什么,在日本那可是一方诸侯!” 冬来看看周围默声不语的众人,随即讲到:“大管哨说的没错,我们现在虽然已经剿灭了陈思盼,整个海域能够跟我们做对的力量已经不多,但是也同样凸显了我们惊池镇的位置,枪打出头鸟,如果此时朝廷下定决心要除掉我们的话,惊池镇可是首当其冲,我们必须要有打算,如果在日本能够占据一席之地,惊池镇也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狡兔三窟!”吴封看着冬来讲道,这是在回来的路上冬来跟他这么说的。 “义父果然深谋远虑!”吴铁敖立即适当的拍了一个马屁。 儿子拍爹的马屁在哪里都是不为过的,吴封自然受用,“好了,我决定了,过几天把惊池镇的事情处理一下,我要亲自去日本,铁敖你跟冬来跟我一起去!” “义父,这种事情还需要您亲自出马吗?再说日本那边也是战乱纷纷,恐怕会有危险的!”吴铁敖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为父也是从刀枪剑雨中过来的,何况有你跟冬来保护,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我只是担心这个大名会不会在咱们去之前就死了,那咱们可就白跑一趟了!” 冬来也没想到吴封居然担心这个,不过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如果求救的人都死了,那么他们去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这可能是惊池镇建立以来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吴封动用了几乎超过半数以上的武装力量,其中包括吴铁敖的护卫军、张肖毅的归顺军、冬来的追缉船队总共超过百艘的海船,而且其中半数都是海沧船,为首的是三艘大福船,还有十余艘鸟船,还有一些沙船充当物资运输,整个船队超过四千人,这股力量足以撼动任何一支地方武装了。 镇守惊池镇的是吴封的从子吴应熊,他跟随吴封已经超过十年了,被吴封当作亲子一样对待,在惊池镇与吴铁敖一个军事,一个商业,配合的非常顺畅,也是惊池镇的商业首脑,无论是醉梦楼还是通商船队都是他负责的。 冬来从泊岩回来之后,缴获的那艘大福船就被吴封留在了追缉船队充任冬来的旗舰,被冬来称作“顺风号”。 这次日本之行,顺风号上不仅装载了不少的通商物品,比如绸缎、生丝什么的,还有三个惹不起的人物,那就是柳如烟跟阿朵和云儿,冬来本来准备拒绝柳如烟上船的,可是柳如烟只用了一句话就打败了他。 这句话同样用在了吴封那里,吴封也是无言以对,找不出更好的方法来反驳柳如烟的到来。 “看那封大名求救信,我怎么看字迹都是女人的,你们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 大名、女人? 不仅仅是冬来、吴封就是吴铁敖他们也有些吃惊,如果发出求救的是真是个女人的话,柳如烟还真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优势。 吴封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船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让惊池镇的百姓和商家在那里东猜西想,也不知道吴封动用如此巨大的队伍到底要做什么,要是进攻江南的话,估计大明水军也拦不住吧? 惊池镇在日本的交易伙伴是平户藩的松浦隆信,大部分的货物都是经由他的手销售到日本各地的,所以船队首要进驻目标就是平户藩。 不过如此巨大的船队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即将抵达日本之前,吴封命令船队当中大部分的力量暂时的停泊在五岛,等待进一步的命令,自己则是带着三艘大福船以及十几艘鸟船和海沧船组成的较小规模船队抵达平户藩。 松浦隆信对于吴封的到来非常惊讶,毕竟吴封已经多年没有亲自前来了,在码头简单寒暄了几句,吴封向松浦隆信介绍了冬来:“这是我惊池镇第一高手,同时也是一位铸剑师!” “大明铸剑师?”松浦隆信顿时对冬来产生了兴趣,日本当地的刀剑质量上佳,但是除了少部分的刀剑之外,极少能够达到神兵的程度,而能够被成为铸剑师的人,一定是能够打造出神兵的高手。 “见过松浦家主!”冬来从吴封那里知道这位大名可是平户的豪族,拥有的水军非常厉害,也是惊池镇的合作伙伴。 松浦隆信将吴封等人迎接到自己的宅邸,然后分宾主落座,吴封开门见山的讲道:“松浦君,我此次前来,不仅仅是带来了大批的物资,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什么事情?”松浦隆信有些奇怪,吴封来日本会有什么事情呢? “是这样的,我收到一封求救信!”吴封将手中的信件递给松浦隆信,然后问道,“松浦君可是这道这封信是哪位大名发出的?” 松浦隆信放下手中的茶碗,接过那封求救信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交还给吴封,“吴封先生,您真的想要插手这件事情?” 冬来从松浦隆信的表情中看出来这件事情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能够让一位大名向大明朝的海贼发出求救,那么他一定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松浦君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吴封也不傻,也看出了松浦隆信的疑虑。 “我的确知晓!这封信出自大内氏!” “大内氏?” “没错大内氏曾经在北九州一代最为强势,领有周防、长门、石见、筑前、丰前、备后、安芸七国守护职,并且还垄断了与大明的交易权,可谓是风光无限!只是最近大内氏遭到了陶隆房以下克上的叛乱,我想这封信就是大内氏家督大内义隆的女儿大内枝子发出的!” “果真是一个女人?”吴封看看一旁的冬来,看来柳如烟的预感实在是厉害,发出信件的的确是一个女人。 松浦隆信点点头讲道:“没错,的确是一个女人!” 吴封知道松浦隆信所在平户藩也跟大内家有所联系,但是从这个家伙见到信之后的表现来看,显然不想帮大内氏。 “松浦君,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跟陶隆房有联系?”冬来低声的问道。 “没错!”松浦隆信也不隐瞒自己的立场,“我接到陶隆房的警告,只要我保持中立,不参与这场战争,那么他取代大内氏之后,还会继续的跟我合作,让我保持拥有对外贸易的权利!” 吴封与冬来相视一眼,这个陶隆房果然厉害,首先利诱平户藩不参与大内氏的家族事物,毕竟松浦家的水军实力强大,如果松浦隆信表明要支持大内氏的话,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这样吧,我先带人去看看怎么个情况,如果能够在不影响松浦君的情况下出手,那么我想一个称霸多年的家族,手中应该会有不少的资源!到时候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松浦隆信有心不让吴封参与这件事情,可是看到吴封的决心十足,很显然是不可能阻止他了,而且看到吴封是冲着对方的财产而去的,不可能卷入这场战争当中,毕竟和气生财才是硬道理。 大内枝子!一个女人! 吴封跟冬来等人一起回到了大福船上,三个人商量如何应对这件事情。 “管他呢,我把船队调来,别说他一个大名呢,就是北九州一起上,咱也能够挡得住,拿得下!”吴铁敖一脸的傲气,此次惊池镇的武装也是鸟枪换炮了,别的不说,光是在泊岩缴获的千斤佛朗机就有三十多门,还有大福船上留下来的红衣大炮,如此的力量即便攻城也没有任何悬念的。 吴封微微的摇摇头:“不行,咱们这次是来寻找根据地,如果遇到什么意外的话,咱们这次的行动还不知道需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冬来此时也搭话道:“没错,别看这个大名已经没落,大家都知道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天知道他们还会留下什么东西!大管哨,事不宜迟,咱们必须尽快的见到那个大内枝子,看看这笔买卖是否可以做,如果没法处理的话,咱们也就别浪费时间了!” “嗯,冬来说的没错,咱们还不知道这个大内枝子有什么要求呢,要是让咱们帮她平复叛乱的话,难度可是不小,从松浦隆信的态度就能够看出来,根据地的事情说小不小,可是为了这件事情搭上咱们的船队可就不值当了!”吴封也感觉到这件事情有些挠头。 几个人商量好了之后,就分头准备去了,冬来回到了自己的船上,柳如烟正在那里等待他的消息。 “怎么样?我猜的对吗?”似乎看出了冬来脸上的表情,柳如烟开口问道。 冬来淡淡的点点头:“没错,发出信件的的确是一个女人,是来自大内氏的大内枝子,大内家发生了叛乱,但是具体的事情不明,现在大管哨决定先去看看情况,如果合适的话就帮,代价太高的话就另想办法!” “大内家族很有名气吗?” “应该是很有名气,根据松浦隆信,也就是平户藩的首领介绍,大内氏曾经是北九州最为强势的家族,所以这件事情有些不太好办,大管哨也有些犹豫,如果不行的话,就只能权当前来通商了!” 冬来遇到这种事情也很无奈,这种诸侯之间的作战不是一两个人所能够左右的,即便惊池镇的实力不弱,可是对阵一个诸侯还是尤显不足的,毕竟惊池镇是求财不是作战。 虽然松浦隆信跟吴封的关系不错,可是面对陶隆房发出的威胁,他也不敢太多的帮忙,只是派了几个向导,引领吴封他们进入大内氏残余的地盘。 根据松浦隆信得到了的消息,一些已然拥护大内氏的武士已经逃出领地前往了下关,那里应该是大内枝子最后所在的位置。 下关扼守濑户内海的门户,虽然对于大内氏而言这里已经是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可是单凭位置而言,特别是通商的话,下关的重要性不亚于平户,这里可以直接通往濑户内海沿岸地区。 三艘大福船缓缓的驶入了下关的港口当中,驻守下关的武士当即就发出了警告,虽然他们也是经常见到来自大明或者朝鲜的通商船只,可是一次性来了三艘如此巨大的大福船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更不用说船上悬挂着惊池镇的“吴封”旗号。 下关也是一个不小的港口,三艘大福船也是勉强全部靠上码头,高大的桅杆、如城楼般的甲板,还有千斤佛朗机和红衣大炮的漆黑炮口,这一切都代表着不可战胜的武力。 “请问,你们是来自惊池镇吗?”港口立即有人前来询问情况,惊池镇的顺风旗他们还是知道的。 “是,我们来自惊池镇!”吴铁敖已经多次来过日本,他承担着此次的开路任务,“我想知道现在下关归哪位大名所管?” “看来您已经知道大内氏出现意外了?”对方没有隐瞒现在下关的情况,毕竟如果欺骗了商船,他们可能下一次就不回来了,如此以来港口就荒废,也没有税金可收。 吴铁敖点点头讲道:“不错,我们刚从平户藩而来!” “现在下关依旧是大内氏所辖!” 一句话让吴封和冬来松了一口气,只要这里还是大内氏所辖,那么发出求救信的大内枝子应该还活着。 “这位是惊池镇的吴封,想要求见大内氏的人!”吴铁敖指着刚刚登岸的吴封讲道。 “吴封?吴封竟然来下关了!”周围的人群不由得低声的喧嚣起来,无论是下关还是平户的商人如果不知道大明朝是哪位皇帝在位还有情可愿,可是如果不知道惊池镇的吴封,那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冬来看到有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即飞奔而去,显然是去什么地方报信了,等到柳如烟等人也下了船,有惊池镇的甲兵立即在港口圈出了一块安全的地段,防止出现什么意外,吴封和冬来等人就坐在一张桌子前喝着茶水等待着大内氏的回复。 没过多一会儿,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速的木屐声,几个武士急匆匆的奔着港口而来,先是跟港口的负责人交谈了一下,那个负责人指着吴封说了几句什么。 为首的武士整理了一下着装,然后快步来到吴封等人的跟前立正鞠躬:“在下大内氏家族下属旗本武士彰显荣次见过吴封大人!” “我想知道现在大内氏还有何人?”吴封问道。 “大内氏还有守护之女依旧镇守下关!” “大内枝子?”吴铁敖在一旁问道。 彰显荣次脸上立即出现了不悦,立即对吴铁敖冷冷的讲道:“请将军尊重我大内氏的威严,守护之女名号不可随便呼喊!” “别说这么些没用的!”冬来毫不客气的直接打压对方,“我们是接到一封求救信来的,别说只是一个大内枝子,就是你们的守护大内义隆的名号我们也呼喊的了!” 彰显荣次没有说话,他只是看了一眼吴封等人身后的大福船,没法子,这个年头武力第一,谁的拳头大谁就是爷! 在彰显荣次的带领下,吴封等一行人沿着斑驳的石板路缓缓的朝着下关港口附近走去,听着前方“啪啪啪”的木屐声,冬来微微的摇摇头。 “你摇头做什么?”柳如烟在一旁有些奇怪。 “这些武士整天穿着木屐,等到作战的时候难道要脱了鞋打吗?” “这倒是一个好问题啊!”吴封在一旁有些笑意。 这是一座典型的日本院落,洁白的细腻砂石铺满了整座庭院,正对着入户大门是一座曲形水池,池边按照蓬莱三岛布置了精巧的缀石,各种叠石构筑了各式各样的写意景象,潺潺流水环绕院落,一丛翠竹看似孤独的坐落在院落一角,挡住了后面的精巧建筑,一切都显示出贵族的风格和情调。 院落的尽头是一座典型的下关建筑,格子门缓缓打开,碎步走出来两个身着和服的女性,一齐跪倒在门两侧。 “诸位贵客久等了,请里面休息吧!” 吴封看看旁边的吴铁敖,吴铁敖似乎也没有见过这种阵势,他看看正在饶有兴趣欣赏四周的冬来。 “走吧!客气什么!”冬来一改温文尔雅的模样,踏步就往里走。 有些惊讶的柳如烟见状立即跟着他一齐穿过格子门,赤奴则是紧紧的跟着冬来的脚步,一步也不离开。看到冬来率先进入屋内,吴铁敖似乎有些不悦,毕竟这是进入一个日本贵族的宅邸,最起码也需要让最高位的吴封先进啊! 冬来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吴铁敖的脸色,他进入屋内之后,首先是扫视了一下整个屋子,作为典型的日式房屋,最大的特点就是格局混乱,众多的格子门将屋内分割的五花八门,如果里面暗藏杀机的话,即便是冬来自己可能都无法逃出去。 透过不长的衣帽间,可以看到内室门口依旧跪着两个和服女子,里面则是依稀能够看到一张作案,后面则是坐着一个人。 冬来甚至连鞋都没有脱,大踏步的进入内室,门口的和服女子刚想说什么,就被后面寒着脸的吴铁敖吓了一跳,面对这些好似野蛮人的大明朝人,所有的人都不说什么了。 令柳如烟感到奇怪的是冬来只是看了一眼内室,便退了回去,然后在吴封的耳边讲道:“只有一个女人!” 声音不大,却让吴封和吴铁敖都听到了,吴铁敖这个时候似乎才明白冬来这个看似放肆的举动,原来竟然是为吴封开路,防止出现意外,这个事情本来是应该他来做的。 吴封冲着冬来点了一下,然后踏步进入内室,“某人吴封仓促来访,还请见谅!” “吴封?”桌案的女子好似受惊一般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吴封。 无论是吴封还是吴铁敖心中顿时升起一个念头,这个女子好美啊! 宽大的和服罩在纤细婉约的身躯之上,在微风的吹拂下为微微飘逸,尚未梳妆的长发披散着,衬托出精致的五官,看似尚未逝去的泪花,让人觉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是个男人都有保护她的冲动!”冬来心中给予了这个女人相当高的评价,只是他评价之后并没有任何的举动,而是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柳如烟似乎有些惊讶内室里面的女子的美丽,几乎与她不相上下,可是目睹此人之后,就连她都不自觉的升起了保护的念头。 “你是大内枝子?”冬来似乎看出了吴封等人状态,立即上前一步开口问道。 “我就是大内氏唯一的继承人大内枝子!” “这封信你发出去的吗?”冬来将从大福船上的缴获的信件放到了桌案之上,他自从进入屋内就一直保持警惕,毕竟这个大内枝子的状态是在让人感到有些惊诧,甚至连柳如烟这种烟花女子都无法抵挡她的魅力。 冬来的举动瞬间打破了众人心中的那些感触,吴封也恢复了正常,如果不是没有发现屋内没有任何的异常,所有人都会认为自己中邪一般。 大内枝子只是看了一眼信件的封皮,甚至都没有看里面的内容便讲道:“是的,这是我派出去求援的信件,你们是前来帮助我的吗?” “不!”冬来突然制止了吴封的开口,他生怕吴封一失足酿成千古恨,随即越俎代庖,“你派出去求援的人找到的是大明海盗陈思盼,不是我们惊池镇!” 陈思盼的名气当然不如惊池镇大,不过作为海盗也成掳掠过无数的商船,在日本的恶名也不小。 大内枝子居然没有任何的怀疑,她只是淡淡的点点头:“看来他们是找对人了!大明海盗的实力强大,定能够帮助我平息叛乱!”而后她又抬起头来望着吴封,“既然他们找到了陈思盼,为何你们惊池镇手持信件而来,难道他们雇佣了你们?” “雇佣?”冬来与吴封相视一眼,“他陈思盼还真是雇佣不起我们!陈思盼意图谋害我们大管哨,故而在月前被我等剿灭!” “真的是这样吗?”大内枝子猛然站了起来,屋内的气氛瞬间有些冰冷,众人眼中那个柔弱的女子瞬间不见了踪影,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拥有犀利眼神的武士。 “这才是你真正的面目吧?”冬来这个时候才微微的松了口气,如果大内枝子不褪下自己的伪装,吴封时刻就处在危险当中。 “我大内氏的祖传技艺居然对你没有用?”大内枝子非常的惊诧。 “当然没用!”冬来讲道。 柳如烟看到冬来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的笑意,然后他看着大内枝子问道:“我只是很好奇你的父亲都未能幸免,你又如何逃出来的?凭借的就是这门技艺吧?” 吴封这个时候全身都被冷汗湿透了,他没想到这个大内枝子居然有这样的能耐,不知不觉当中就会让人降服,虽然不至于丧命,可对于他而言,这种技艺会给惊池镇造成巨大的伤害,好在冬来破除了她的技艺。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没用的!”冬来指着信件讲道,“如果这封信是你发出的,我就告诉你,无论是你派出去的求援力量还是他们找到的陈思盼,都不会来了。否则这封信也不会出现这里!” “他们都死了?” “是的,我们做的!”吴封恢复了正常。 “那你们来这里是为什么?”这次轮到大内枝子疑惑不解了,自己派去求援的人被杀了,找到的救兵也被杀了,而杀他们的人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种诡异的事情放在谁身上都是难解的谜题。 吴封坐在了大内枝子的对面,冬来和吴铁敖站在两旁,“很简单,我的人杀了你的人,本来这并没有什么,因为他们竟然敢冒犯我惊池镇,就该死!” 吴封的话并不是恐吓,可是在大内枝子的耳中,这明显是兴师问罪而来的,只是她有些不明白,吴封已经来到下关,就应该知道大内氏遭到叛逆,现在已经是自身难保,即便他不落井下石大内氏的灭亡也就在朝夕之间了! “吴封大人,虽然我不知道我的那些武士如何冒犯了惊池镇,正如您所说的那样,他们用生命为错误付出了代价,不知道您还需要什么?”大内枝子仰望了一下内室,“我大内氏数百年的基业就剩下下关的这间宅院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也会灰飞烟灭!” “这个我自然知道!”吴封跟冬来早已经将所有可能出现的状况都想到了,现在大内氏的状况可能是比较糟的,叛乱的陶隆房掌控着大内氏几乎全部的军队,根据平户藩那边的介绍,这支军队超过了万人,这不是惊池镇所能够抗衡的,所以利用大内枝子占据地盘的买卖是做不成了,只能看看是否有什么油水可捞了! “那大人您来到下关是为什么?” “很简单!我来这里是为了一个义字!”吴封盯着大内枝子讲道,“如果没有发现这封信,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可是我的属下发现了这封信。是我灭掉了你的唯一的希望!即便这是无意当中的,我也要承担起这份义务!” 大内枝子瞪大了眼睛望着吴封,她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吴封竟然为了一个“义”字千里迢迢的前来日本帮助自己,这是何等的高义! “是的,我义父得知我们惊池镇与你们大内氏早已就有通商,此次无意中杀了你的武士,他也于心不安,所以就亲自带领船队而来!”吴铁敖在旁边也帮着腔。 “大人真的要帮助枝子平复叛乱吗?”大内枝子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群人才是自己最后的希望,立即激动的站了起来。 吴封这个时候有些犹豫了,他虽然知道大内氏已经濒临灭亡,陶隆房大军近在咫尺,如果这个时候出手的话,不知道是福是祸。 他看看一旁的冬来,右看看身边的吴铁敖,心中的决定还是无法下达,他缓缓的讲道:“是不是救你,这是绝对的,不过如何帮你,我们需要仔细的探究一下目前的状况!” 吴封也是在江湖上混了多年的老手了,立即将大内枝子的意思更改了一下,但是并不影响眼下的形势。 大内枝子立即从桌案下拿出了一份地图,缓缓在众人面前展开,“大人,您看,这是我大内氏的领地,眼下大内氏几乎所有的军队都被叛逆陶隆房掌控,我父亲自裁之后,剩余的武士不是战死就是逃亡,只有不足几十个武士护送我来到下关,按照之前的报告,大军十日内必然抵达这里,到时候我也就无力逃脱了!” 吴封仔细的看了一下地图,然后示意让冬来和吴铁敖一起查看,三个人看完之后,心里顿时一片的哇凉。 从地图上看,大内氏早已经没有回天之力了,只剩下下关这一处要地,可是下关是不设防的,除非陶隆房主动把军权交出来,否则别说重新掌控领地,就能否保住性命都是一个未知数。 “冬来,你怎么看?”吴封经过几次跟冬来交谈,发现他对于兵法异常精通,远在海盗出身的吴铁敖之上,这种大局问题还是首先询问他了。 “难!”冬来看着桌案上的地图讲道,“大内氏的领地尽数在陶隆房的手中,而且军队也在他的手中,即便领地内的百姓拥护大内氏也无济于事,何况这也是我们猜想的,松浦隆信曾经说过陶隆房的手中有超过一万人的军队,大内氏已经没有抵抗力量,而这支军队光靠咱们自己来扛的话,后果很严重,这个铁敖更清楚!” 冬来看出来吴铁敖对于自己还是有戒心的,立即把这种具体的问题交给他,来表明自己并不是跟他来争权的,虽然实际上的确是这样。 吴铁敖自然不会想到冬来的心思,他见冬来这么说,脸上露出了一些得意,他略微的考虑了一下对吴封讲道:“冬来说的没错,虽然杀了陈思盼之后咱们的力量增强了不少,在海上还能够称霸一下,可是大内氏如果想要平复叛乱的话,咱们实在是帮不上忙!如果非要动手,估计没有几个能够回惊池镇的,何况就连松浦隆信这种地头蛇都不愿动手,地盘虽好可是也得有命享用才行!” 吴铁敖的意思很明确了,如果出手的话,能否取胜是一个问题,更重要的是损失会很大。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帮?”吴封皱着眉头问道。 在吴封看来这个大内枝子的确是一块鸡肋,可是他自己的话说到前面了,如果就这么不帮忙的话,倒也有些于心不忍,何况大内氏虽然是节节败退,可也是有预谋的撤离,只是树倒猢狲散,原本忠于大内氏的武士居然都跑掉了,扔下这么个娇滴滴的富家女跑到下关这种地方苟延残喘,可是谁敢说这些经营了几百年的贵族没有个什么杀手锏的。 看到吴封有些不满的样子,吴铁敖也是有苦说不出,事实就是这个样子嘛!谁叫这个什么大内氏把军权都交给人家的,这要是不造反那才是傻瓜! “不!”冬来微微的摇摇头讲道,“忙我们自然是要帮的!” “什么?”吴铁敖差点儿没吼起来,“这可是上万的大军,我们怎么帮?” 冬来看看一旁的柳如烟,然后又看看跟前的大内枝子,低声的在吴封和吴铁敖的跟前讲道:“我们是来占便宜的,自然不会把咱惊池镇的老底儿交代在这里,你们在港口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个大内枝子在下关还是有点儿人脉的,否则的话不用陶隆房动手,这些人就会把这位大小姐送到他的跟前!” “什么意思?”吴铁敖有些不解。 “很简单,大管哨告诉她,我们可以保住她的性命,而且尽最大的可能为她保留一些领地,至于全面的平息叛乱,基本上没有这个可能,而且我们作为国外的人,如果这么做的话会遭到意想不到的责难!我看这下关就不错!”冬来讲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吴封顿时恍然大悟:“如此以来我们既可以保证大内氏的血脉不断,还可以赢得在日本的一处回旋余地,下关扼守濑户内海,而且距离朝鲜和惊池都不是很远,附近还有松浦隆信这样的盟友,的确是一处风水宝地!” 吴铁敖此时也不由得暗暗佩服冬来,居然能够想到把下关作为惊池在日本的根据地,惊池靠的是什么,自然是通商海船,下关的港口虽然无法与平户这种经营了多年的地方相比,但是潜力巨大,而且位置非常重要,只要有一支船扼守此地,就能够堵住濑户内海的西出通道,甚至可以切断关西地区与九州之间的联系,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几个人决定之后,吴封立即对大内枝子讲道:“枝子小姐,我决定惊池镇会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这也是我为了弥补杀了你求援武士的歉意!” “保护我的安全?你难道不能帮我平复叛乱吗?”大内枝子有些失望。 吴封没有说话,冬来随即讲道:“枝子小姐,不是我们不帮你,你也知道大内氏的所有军队都在陶隆房的手中,虽然我们惊池镇的实力不弱,可那是在海上,如果深入内陆的话,我们就差许多了,而陶隆房以勇武善战著称,你的父亲不也是被他击败吗?” “陶隆房的确勇武善战,只是我大内氏一族怎么办呢?”大内枝子有些焦急,在绝望中看到一丝的希望,她无论如何也要抓住。 “这样!”吴封在桌案的地图上用笔画出了一个圆圈,“这是下关以及周边区域,我会以大内氏援军的名义要求陶隆房停止攻击,并且将此地作为你大内枝子在内的大内氏直系的居留地,我们能够做到的最大力量了!” 大内枝子看着地图半天没有说话,实际上她也知道让吴封帮助自己平息叛乱是不可能的,别说他一个外国人,就是北九州大内氏的盟友此时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牵连到,如果真的能够保住大内氏的血脉,也不枉自己逃出来的艰辛。 “好吧,就依吴封大人的计划,我大内氏居留下关,只是陶隆房能否同意您的要求呢,他可是要不惜代价灭掉我大内氏嫡系一族不可的啊!” 吴封此时立即表现出作为海上枭雄的气势:“陶隆房如果不识时务的话,我就打的他知道天下还有一个惊池镇!铁敖,你立即回到五岛调集船队来下关,另外请松浦君一起来下关一叙!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吴铁敖没说二话,立即起身回去调集船队。 “大管哨!”冬来见吴封已经下决定了,便低声的讲道,“铁敖回去还需要一段时日,如果这个时候陶隆房打过来的话,枝子小姐就危险了,我建议咱们最好还是撤到海上去,大福船有红衣大炮和千斤佛朗机护卫,陶隆房能耐再大,也无法正面拿下我们的!” 冬来的未雨绸缪自然不会没有道理,现在谁也不知道陶隆房到底已经到了什么地方,说不定人家就在十几里外呢,等到吴铁敖把船队调过来,估计这里早就化为灰烬了。 这个时候柳如烟的巨大作用立即表现出来了,没有多大时间,大内枝子就放弃了在下关坚守的念头,同意跟随吴封先暂时的到海上躲避。 两艘大福船缓缓的离开岸边,就在距离下关港口两里左右的地方并排抛锚下碇,这个距离已经是非常安全的了,再加上周围拱卫的海沧船,即便陶隆房拥有陈思盼那样实力的水军也无法短时间内取胜。 即便这样冬来也不敢怠慢,他命令红衣大炮瞄准下关港口,所有的千斤佛朗机时刻准备开火,船上的甲兵三班交替,密切关注港口和周围海面的状况。 松浦隆信得到消息之后,犹豫了半天,最终通商的利益还是战胜了陶隆房给他的压力,只带了少数的亲信乘船来到了下关。刚刚抵达就被冬来严阵以待的气势吓了一跳。 “吴封大人,您真的准备跟陶隆房作战了?”松浦隆信忧虑的问道。 “不!”吴封摆摆手,然后把船舱中的大内枝子请了出来,松浦隆信赶紧向守护之女行礼。 吴封看看松浦隆信右看看大内枝子,然后将视线落在了冬来的身上,“冬来,你跟松浦君说吧!” 冬来点点头,“松浦君,我们大管哨已经决定保护枝子小姐的安全,所以还请您做个信使!” “什么信使?”松浦隆信感觉到一种不详的兆头。 “很简单,我们想请您前往陶隆房那里一趟,然后告诉他,大内枝子小姐已经被惊池镇保护起来了,而且惊池镇准备将下关以及周围三十里的地方全部纳为保护范畴,如果他不识时务的话,我会让这红衣大炮的炮火让他知道惊池镇说话是算数的!” 松浦隆信没想到吴封真的为了一个女子跟陶隆房的上万大军抗衡,虽然惊池镇的实力不弱,可那是跟平户藩一样只能在海上称霸,这陆地上的买卖做不来的。 “吴封大人,您真的打算这么做?” “没错!”吴封点点头,“还请松浦君辛苦一趟,无论对方是否同意,大内氏都会支付千两黄金作为酬谢!” 松浦隆信虽然也是海商,见过了不少的银子,可是大内氏出手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个价格根本不容的他来拒绝,反正以他跟陶隆房的关系,全身而退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几天的时间就有万两白银入账,这种买卖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三天之后,松浦隆信回来了,不仅仅是他回来了,他身后还有带着一万大军的陶隆房,下关这座不设防的港口瞬间就成为了陶隆房的战利品,只是几里之外的海面上的大内枝子依旧是他的心腹大患。 “吴封大人,松浦无能,未能达成您的意愿!”松浦隆信一脸的愧疚,他没想到陶隆房居然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吴封的提议,他的目的就是灭掉大内家族的最后一点儿希望! 听完松浦隆信的讲叙之后,吴封知道自己碰上了一块硬骨头,只是即便这是一块石头自己也要啃下来,这不仅是为了大内枝子,更是为了惊池镇在日本能够有一处回旋的余地。 “冬来,给陶隆房一点颜色看看!”吴封淡淡的讲道。 “不忙!”冬来眺望着远处下关港口萧条的景象,然后对吴封讲道,“颜色绝对是要给的,不过我需要一点点的时间!” “时间?”船上的众人都有些奇怪,需要什么时间? 冬来没有作声,只是站在顶层的甲板上眺望着,很快,大家都看到一缕淡淡的狼烟从下关港口后方的一个山坳中升起来。 “大管哨,我要船队的指挥权!”冬来毫不客气的索要吴封的大权。 “可以!”吴封立即下令,“从现在起船队听从冬来的号令!” 冬来盯着那一柱狼烟,下达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吃惊的命令,“所有船只全部抵近下关港口!” 虽然大家有些惊讶,可是吴封说过现在船队归冬来指挥,在两艘大福船的带领下,十几艘海沧船快速的靠近下关港口,船上的甲兵也做好了战斗准备,就连赤奴也抄起了自己的锁链刀,准备再一次的大杀四方。 下关港口的人自然看到了这一切,立即向消息上报给了陶隆房,正在研究如何袭击大福船的陶隆房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也是惊诧万分,难道惊池镇的人要把大内枝子送过来? 就在大福船缓缓移动的时候,下关港口内再次出现了一缕狼烟,这次距离港口并没有太远。 “准备跳板!”冬来下达了第二道命令,跳板是大福船或者是海沧船上岸的工具,这句话意味着甲兵要出击了。 两三里的距离并不远,很快大福船就已经抵达了港口处,只听冬来下达了第三道命令:“红衣大炮瞄准后方狼烟位置,千斤佛朗机对准前方狼烟,开炮!” 命令下达之后,大福船上的红衣大炮立即点燃了,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之后,整个大福船都为之颤抖,这世上最具有威力的火器开动了。 巨大的炮弹带着令人心悸的啸声越过下关港口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当中,陶隆房见状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这惊池镇也是浪得虚名,居然能够把炮弹打偏这么多!” 谁知大福船上四门红衣大炮依旧不改自己的炮轰方向,而且居然在一炷香的时间开火了三次,巨大的爆炸声从下关后方的山坳中传出来。 陶隆房感觉到有些什么事情不对劲了,他突然抓住身边的一个武士问道:“我的粮草放置在什么地方?” 那个武士被冷不丁吓了一跳,然后慌张的讲道:“在那边的山坳当中!” 听到这句话,陶隆房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了,他刚想下达命令,就听到海面上传出来如同鞭炮般的轰鸣声,数十门千斤佛朗机一起开火,烟雾甚至都将整个船队都笼罩起来了。 下关港口立即陷入了一片火海当中,陶隆房的前沿队伍遭到了惨重的打击,谁也没想到吴封的船队会在他们整队完毕之后突然发动进攻,猛烈的炮火瞬间将一千多武士覆盖了! “海沧船甲兵出击,时间一炷香,过时不候!”冬来的命令干净利索,甲兵们自然知道过时不候是什么意思,一旦船只撤离港口,等待他们的就是死路一条。 由于是突击,甲兵们只是身负火药弩,手中提着一柄明晃晃的双手长刀,腰间则是拴着一只口袋,这是用来盛放斩杀敌人耳朵计数用的。这些海沧船甲兵是吴封属下除了护卫队之外最为精锐的战刀队,冬来想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的实力。 一声令下之后,一块块修长的跳板从低层甲板上伸出,一个个甲兵顺着跳板冲上了港口,没有指挥,也没有步兵排阵,随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杀”声,这些甲兵三五成群冲入了还未散去的硝烟当中。 吴封与冬来还有惴惴不安的松浦隆信并排站在大福船的顶层甲板上,静静的望着眼前的战场,身旁站着一脸紧张的大内枝子,柳如烟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冬来身后的赤奴则是有些急不可耐,不过他还是知道自己的位置在什么地方,保护冬来是他最高任务。 只是在硝烟的笼罩下,大家只听到喊杀声,整个战场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只有冬来凭借精准的眼光和敏锐的听力判断出己方已经处于屠杀状态当中了。 一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可是说短也不短,随着时间的临近,可以看到一队队的甲兵开始交替掩护有序后撤,当第一个甲兵登上甲板之后,甲兵们撤离的速度明显加快,只是瞬息的时间,已经有半数以上的甲兵回到了船上,虽然每个人身上都沾染着鲜血和炭灰,可是这些人脸上都挂着兴奋的神色,从鼓鼓的口袋中可以得知对方的损失程度不会太小。 “佛朗机开炮,掩护甲兵后撤!”冬来再次下达命令。 大福船上的千斤佛朗机随即开炮,截断后方陶隆房队伍的追击,甲兵随即安全撤回,一炷香的时间已到,所有的船只立即开动,缓缓离开港口,回到了之前所在位置,留下了一个遍地狼藉的下关港口给陶隆房。 “各甲长计量战斗结果!”冬来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从战刀队来看,惊池镇的陆上战斗力还是不错的,不过他也知道战刀队是惊池镇仅有的强悍队伍。 相比起海上的兴高采烈,陆地上的陶隆房一脸的乌黑,惊池镇两次炮击,不仅炸毁了他的粮草,而且让聚集在此的整整一个军团的队伍损失过半,那些甲兵们趁机下手,足足有七百余人命丧与此,这可是下克上以来根本没有过的惨败。 松浦隆信这下子可算是知道惊池镇为何能够在海上称霸了,别说这海战的火器厉害,就是这近战的甲兵也不是寻常的队伍能够抗衡的。 “吴封大人,现在怎么办?” 吴封看了一眼松浦隆信,他知道刚才冬来的血腥出手已经让这位平户藩的豪族害怕了,自己如果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还真以为自己是人畜无害的海商啊,老子可是双屿港海盗出身,也是杀过人的! “烦劳松浦君再跑一趟,依旧是先前的条件!”吴封看了一眼大内枝子,然后补充了一句,“如果陶隆房觉得他还能够支撑下去的话,等我的船队到了之后再战一场!” 松浦隆信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乘坐一艘苍山铁快速的朝着下关港口驶去。 “多谢吴封大人高义!”大内枝子跪倒在甲板上深深一礼。 “枝子小姐客气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吴封义字当先,既然说过保你性命自然不会食言!”吴封此时也是英雄万丈,他也没想到冬来只是微微的改变了一下作战方式,竟然有如此大的变化,早知道这样,惊池镇早就平定四海了。 柳如烟在一旁没有说话,虽然她之前也见过厮杀的场面,可是这种一边倒的战斗还是第一次遇到,特别是在这种炮火支援下的厮杀,根本就是一场屠杀,如果这么来的话,陶隆房还真的可能挡不住这种进攻的,毕竟吴封的大队人马还没有到来。 吴铁敖的速度也不慢,在两天之后也全部抵达了,浩浩荡荡的船队几乎占据了下关港口外的大部分海域,如此众多的海船让陶隆房有些担忧了,先前的战斗已经让他心存惊骇,如果惊池镇都是这种士兵的话,自己能否挡得住都是一个问题。他思前想后,找来了依旧在这里充当信使的松浦隆信。 “松浦君,这是一点点的小意思,还望收下!”陶隆房示意属下送上了一只小盒子,打开之后明晃晃的金色一片。 松浦隆信自然不会客气,立即收下这箱足足有五百两的黄金,心里顿时乐开花,走了两趟居然拿到了一千五百两黄金,这可是比通商容易多了。 “守护客气了!不知道守护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想知道惊池镇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陶隆房盯着松浦隆信问道,“他们当真只是想要下关周围三十里的土地?” “是的!”松浦隆信点点头讲道,“惊池镇接到了枝子小姐的求救信,吴封这个人生性高义,就立即过来,只是他知道大内氏已经溃败,再无挽回的余地,所以他也只能全力保住枝子小姐的性命!他说过,只要你能够把下关周围三十里送与枝子小姐,并且永世不得伤害她,惊池镇与您还是朋友和合作伙伴!” 陶隆房听到这里之后,也有些默言不语了,他现在下克上已经算是成功了,大内枝子在领地内已经没有任何的外援,她现在唯一能够依靠就是惊池镇了,而且一个女人无论如何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从那些越来越少的守护武士就可以看出来。 思虑了半天,陶隆房无奈的点点头:“我并不是害怕惊池镇,只是我不希望自己的士兵无谓的死去,这是他们最不值当的地方!” 松浦隆信知道陶隆房被冬来血腥的战斗形势吓怕了,即便他不同意吴封的提议,这下关港口也绝对不是他能够待下去的,何况在如此众多的炮火下,谁也挡不住这种攻击的,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下关交出去,至于大内枝子只有以后再说了。 当大福船上的大内枝子听到陶隆房同意交出下关周围三十里的土地,并且永不再犯,顿时毫无形象的哭泣起来,不知道她是在想念自己的父亲,还是为自己重新获得新生而庆幸。 吴铁敖非常遗憾没有看到冬来指挥的战斗,不过当他看到海沧船甲兵手中的立功奖单之后,心中也是暗暗的佩服,七百多人的战果可是惊池镇从来都没有过的,而听吴封说这仅仅是冬来看似清风明月般的指挥,这个家伙绝对不一般。 “铁敖,你护送枝子小姐上岸,并且在把下关周围的土地拿下,记住,要借助周围山势扼守住进入下关的通道即可,明白吗?”吴封叮嘱道。 这是冬来跟他商议的结果,如果想要把下关变成惊池的根据地,那么就必须要守住他,至于陶隆房的承诺谁也不会当做一回事儿,幸亏下关周围拥有复杂的山势,只要少量的人手控制住通道就可以了,如果太多惊池镇的人出现在下关,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大内枝子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甚至还巴不得让惊池镇的人在此常驻,归属与大内氏的武士已经所剩无几了,靠他们想要守住这片来之不易的领地简直就是做梦,只有吴封的人才可以信赖,也是能够让自己延续大内氏的保障。 下关的事情就算是圆满解决了,惊池镇也在日本有了一处回旋的余地,加上平户藩的松浦隆信,惊池镇的实力已经隐隐的超过了一般的海商了,就是当初双屿的许栋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实力。 半个月的时间慢慢过去了,吴封把船队带来的物资尽数的运送到岸上,还有一部分要送到平户藩,如此数量的货物不是短时间能够处理完的,吴铁敖也过来帮忙,至于在下关周围设置防御的事情就交给了冬来处理。 这也是吴封的意思,用他的话讲,这个冬来整天游手好闲的没事儿干,把下关防御的事情处理好,惊池的货物即便短时间处理不完,放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危险。 冬来无奈只得带着赤奴还有柳如烟等人奔波在山路之上,暂时将一部分的甲兵留在那里驻守,这也是大内枝子首肯的,谁叫她手里没有兵员,好在这里不是大明朝,倾国作战也不过数千人。冬来在下关周围的山地当中设置了几座关隘,用来分割陶隆房与下关的领地,每座关隘上都放置着从海船上撤下来的佛朗机跑和碗口铳,短距离火力不亚于红衣大炮的威力,真正的可以称得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下关的陆上防御是沿着下关周围的山势分布的,而在临近海岸的位置上还特意的设置了炮台,重点布置了几门千斤佛朗机,而且在地点的选择上也是按照将来安放红衣大炮进行的。 柳如烟看到冬来如此的布置,立即联想到了远在大明朝的宁波和杭州炮台,这几乎如出一辙,如果按照冬来的预想,这些炮台安放红衣大炮的话,濑户内海的西边通道就完全控制在下关手中了。 这绝对是一步深远的棋子。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紧张施工,下关与陶隆房之间的防线初见成效,而且这些防御关隘也成为了征收关税的最佳场所,短短一个月居然也有不小的一笔收入,这倒是让吴封感到意外了。 不过最令吴封感到意外的是,大内枝子陪着他看完了这些关隘和防线之后,居然有了其他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即便是冬来如此聪明的人也没有想到。 当吴铁敖和冬来听说大内枝子在处理完大内氏的事物之后,决定追随吴封前往惊池镇,大内氏一族不仅要跟惊池镇联盟,她更要成为惊池镇的一分子的想法之后,都表现出了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 冬来立即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个大内枝子做出这个决定,没有其他人的提醒似乎不太可能,那么这个人除了这些日子没事儿就跟她在一起的柳如烟,似乎再没有其他人了! “大管哨,你怎么想的?”冬来看到吴封有些苦恼,他的表情似乎跟几个月前自己面对柳如烟看似玩笑般的表白差不多。 “怎么想的?先不说她是日本大名之女,虽然已经没落了,可毕竟是贵族,可是我还是一个逃犯,而且我家中还有高堂和正房,这个绝对是使不得的!”吴封瞬间否决了大内枝子的这个决定。 “大内枝子知道您的想法吗?” “我已经跟她说过了,我家乡还有正房妻子,没有父母之命我是绝对不可能接受她的!” 冬来也知道吴封非常疼爱自己的妻子,这么多年来,他在惊池镇孑然一身,并不是没有中意的女子,只是他实在舍不去这份牵挂,唯恐自己陷入了温柔乡,忘却了故乡的望夫女,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忘却光耀门楣的传统,一旦孤零海外,就难以落叶归根。 “可是,如果您不同意大内枝子的决定,我想这下关的事情估计要有一些变故了,这对于惊池镇的将来是极为不利的!” 冬来说这个话并不是危言耸听,毕竟他们惊池镇的人在下关只是外来,现在有大内枝子当作虎皮在那里顶着,一旦大内枝子一生气的话,就会有许多的大名或者守护过来帮忙,惊池镇这段日子的忙活可就真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我也考虑这个问题了,只是如果我同意大内枝子的决定,对于惊池镇也不是一件事情多好的事情,下关会受到各种的责难,毕竟一个大名女儿加入惊池镇对于一些人来说有些难以接受!” “大管哨的说的的确有道理!”冬来对于吴封的想法表示赞同,“我想,是否可以这样,我们暂时的同意大内枝子的想法,只是把我们惊池镇的困难说一下,我想她想加入惊池镇是因为她自己现在孤立无援的担忧,您可以先同意把她带到惊池镇,下关这里让她委派一个大内氏的人暂领,我们以同盟的名义留在这里,也算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至于说家里的事情,我想可以回去探听一下情况,您不是说过男人有妻妾也没有什么的吗?” 吴封见冬来将自己打趣他的话重新的送还给自己,也有些苦笑,其实他对于下关的得失倒也没有看重多少,毕竟眼下惊池镇并没有太多的外界压力,他心里还是对于家乡的妻儿颇有牵挂,心理的抉择能重一些。 几天之后,当下关的事情逐渐走向正轨,港口的货物进出也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来自九州的商品也源源不断的通过下关关隘输送到关西地区,陶隆房似乎也放弃了对于下关的觊觎,转手去应付大内氏败亡之后内部出现的各种问题。 吴封和大内枝子在下关港的督府,也就是当初大内枝子居住的房舍内,召集了在下关的大大小小官员。 原本宽敞的房舍内挤满了来自惊池镇和下关的头头脑脑,吴封这边以冬来、吴铁敖为首,大内枝子这边则是彰显荣次带领的武士们。 大内枝子先是抬头扫视了一下周围,屋子里随即安静下来,她轻启朱唇:“诸位,我大内氏经此劫难,幸得各位的鼎力相助,方才保住了一丝血脉,枝子再次表示感谢!” “枝子小姐客气了!”吴封在一旁讲道,“未能够帮助大内氏平复叛乱,在下深感愧疚!” 大内枝子微微的欠身鞠躬:“吴封大人言重了,大内氏命该如此!” “彰显荣次!” “卑职在!” 大内枝子轻轻拿起一枚信标:“我已与惊池镇联盟,不日将赴惊池镇商讨重要事宜,我不在下关之际,大内氏大小事宜皆由你负责,与惊池镇盟友一起管理好下关!” “臣万死不辞!”彰显荣次跪倒在大内枝子跟前,他从来都不敢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够以一个武士的地位掌管一地,而且是由守护直接下达的命令,彰显家族自此将成为大内氏的家臣,这绝对是家族的荣耀。 见大内枝子已经安排好了下关的人选,吴封也冲着吴铁敖讲道:“铁敖,你暂时率领一支船队驻守下关,等到惊池镇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我会让其他人过来替换你!” 吴铁敖一愣,他才不愿意在下关待着呢,他当初将修建防线关隘的任务交给冬来,为的就是推辞这些。 “义父,铁敖还要为您南征北战呢!怎么能够驻守此地呢?”吴铁敖的意思很明确,他可是惊池镇船队的首脑,将他放在这里根本就是降职。 “我知道!”吴封非常了解自己的这个义子,没有实在的好处他是不肯就范的,“张肖毅船队对这里的情况不熟悉,冬来回去之后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下关这边我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了,你在这里呆上一年半载的,到时候下关这边事情自然有人过来接替你,另外枝子小姐说了,这里的事情你说了算,如何?” 吴铁敖眼珠转了几圈,吴封的这个许诺就是让他当下关的土皇帝,这下关虽然是异域,可是地盘可是不小,最起码是惊池镇的数倍,而且扼守贸易交通要道,油水绝对不小。 “既然如此,我就听义父的!” 下关这边的事情算是顺利解决了,大内枝子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冬来不经意中也看到柳如烟脸上的笑意,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这个家伙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虽然说下关的地位暂时没有那么的重要,可这也是惊池镇将来的回旋之地,安全自然是极为重要的,吴封给吴铁敖留下了一艘大福船,将近十余艘海沧船以及数量不少的苍山铁,在陆地炮台的掩护下,这支船队足以能够扼守下关周围的海域,再加上平户藩盟友松浦隆信,下关的安全可以保证的。 惊池镇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作为主力的吴铁敖和张肖毅都没有出手,却让吴封的战刀队捡了个大便宜,吴封大胜之后的奖励可是让那些护卫队都眼红不已。 对于惊池镇而言,最大的收获就是拿下了下关这处战略要地,虽然吴封并没许诺什么,可眼下大内枝子现在却是一副出嫁女儿的模样,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吴封,那下关港就是她嫁妆! 冬来站在顺风号上望着不远处吴封的大福船,脸上依旧非常平静,只是他心理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这就是爱吗?为了那一见钟情的感受,也是为了自己最终的归宿,一个大名贵族之女竟然不惜以领地相赠,对一个海盗以身相许! 冬来回头望了一眼甲板另一端正在看阿朵戏弄赤奴的柳如烟,她是为了什么?难道自己的确拥有这样的能力,能够让这样一个女孩看上自己? 惊池镇最为有名的两个男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遇到了同一个问题,只是眼下来看吴封是暂时解决了,而冬来这颗惊池镇的未来之星却不知道何去何从。 第十三章 回到陆上探听消息 回惊池镇的路途还算是比较顺利,除了一点点的小风浪之外,没有什么能够影响这支庞大船队的,这次以贸易的名义军事出击,最终的确以贸易的方法回来了。 除了下关的归属,惊池镇此次携带的大量物资也顺利出手,获得的利润也是非常丰厚的,虽然吴封对这样的收益表示满意,可是也存在很大的危险,这段时间惊池镇的防御几乎处于空虚状态,如果有哪支暗藏的海盗突然袭击,惊池镇的损失也不可估量。 刚刚抵达惊池镇没有几天,吴封就把冬来叫去,商讨两人在下关时候定下的事宜。 “冬来,眼下你说谁回大陆能够妥当一些?”吴封看样子很焦急的样子。 冬来苦笑一声问道:“大管哨,你已经离开家乡太久了,家中的情况谁也说不清,虽然有海商不断的带来消息,可是您是惊池镇的首脑,朝廷必然也是知晓的,老夫人和嫂夫人也一定在对方的掌控当中,也不排除对方会施放出假消息引诱我们上当!” “没错,你说有道理!我曾经出重金探听家中的情报,可是居然拿到了一些自相矛盾的消息,我的位置在这里摆着,朝廷如果不关注的话才怪!” “所以,此次行动必须谨慎,我是这样想的,我虽然在惊池镇也算有点名气,不过我在大陆的名气更大,如果我以铸剑师的名义回去的话,可能会方便一些,加上我也认识一些达官显贵,得到的消息也能够准确些!” “我正有如此打算,只是你回去的时候要倍加小心,这惊池镇说不定就有朝廷的暗探,你现在的名气不亚于我,恐怕也会有危险!”吴封还是有些担忧,毕竟冬来的最近一段时间声名鹊起,如果惊池镇有朝廷的暗探,他们绝对不会不关注的,只是此次行动需要潜入吴家老宅,那里早就被朝廷官兵看住了,没有相当的实力是无法进入的,而整个惊池镇也就冬来有这样的能力了。 冬来对此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个倒是没什么,我有说辞在那里,毕竟一个铸剑师当海盗,在什么地方都有些说不过去的吧?” 吴封也觉得冬来的话有道理,一个铸剑师无论是名声还是钱财上都是一个海盗不可相比的,除非那个人的脑袋有问题,不过似乎冬来的脑袋的确是有问题的,为了见一个女人居然自己跑到惊池镇,倒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冬来跟吴封详细的研究了一下回到大陆之后的各种注意事项,除了探听吴封家人的情况,冬来还需要重新的打通惊池镇与沿海地区的通道,这些通道在倭寇横行之后就渐渐的中断了,眼下惊池镇与大陆的联系几乎全部靠类似于何家那样的海商来沟通,这也是为什么惊池镇对于大陆情况不熟悉的原因之一。 确定了回去的时间和地点之后,冬来就回去准备了,在他离开之后,一个人从旁边的小屋子里走了出来,吴封看了他一眼低声的问道:“韩先生,您看这个冬来到底是什么来头,会不会是朝廷的人?” 韩先生则是微微的摇摇头讲道:“此人深不可测,按道理拥有如此实力的武艺,还精通航海、贸易,特别是作战,这种人在朝廷的职位绝对不会在俞大猷、戚继光之下,可是我们在那边的人并没有找到关于这类的线索,而且冬来的确是在绍兴的铁匠铺成为铸剑师的,这一点也是千真万确,所以我也不敢说他到底是什么人!” “不管他是什么人,即便他是朝廷的人,只要能够让我们招安!我也认了!”吴封眼神中透出一种希望,只是他不知道招安对于他和皇帝都是一种艰难的选择。 并不知道吴封一直在调查自己的冬来回到小院儿,院子里多了一个人,大内枝子! 大内枝子是过来找柳如烟说话的,她也从柳如烟的口中知道冬来在惊池镇的位置,她没有想到这个出手铁血、精通兵法的高手,居然是一个铸剑师,而且是能够铸造神兵的铸剑师。 关键是这位看似白面书生一样的家伙,居然仅仅用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全歼了赫赫有名的陶隆房的一支千人队,逼迫这位以勇猛著称的大将签下城下之盟,虽然并没有将大内氏的悲剧解决,可怎么也是保护了一丝血脉的流传。 “枝子再次谢过先生!”大内枝子冲着冬来深深鞠躬,这并不是礼节的问题,而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冬来则是赶紧示意柳如烟扶起大内枝子,“枝子小姐不必如此客气,这都是冬来应该做的,冬来作为大管哨属下,自然要为大管哨分忧解难!” “大管哨?”大内枝子对于这个称呼有些陌生。 “先生原来是双屿的旧人,靖海王则是双屿的管哨,故而称靖海王为大管哨!”柳如烟在一旁解释道。 “哦!原来您也是吴封君的忠实家臣,枝子敬佩,如果大内氏有您这样的家臣,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大内枝子对于陶隆房的叛变依旧是耿耿于怀。 冬来微微一笑:“陶隆房叛变这件事情对于大内氏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不过对于枝子小姐来说,倒是一个天赐的良机!” 听到这句话,大内枝子有些疑惑,她不解的问道:“先生为何如此说呢?” “道理很简单了,如果没有陶隆房的叛变,大管哨就不会千里迢迢的去应验他的承诺,也不会遇到枝子小姐,枝子小姐也不会与大管哨有这千里姻缘一线牵的佳话!” 冬来的这些话让大内枝子不由得郝然一笑,“先生说的的确有道理,可是靖海王对枝子依旧不是爱搭不理呀!” “那是因为大管哨心中惦记家中妻子,不得已才为之,只要家中有了确切消息,我想事情会有很大改观的!到时候喝一杯枝子小姐的喜酒也并非不可!” 大内枝子顿时欣喜,只是而后脸色变得暗淡起来,“可是我听说大明朝廷有禁海令,对于惊池镇封锁严密,靖海王家中消息根本无法知晓!” “的确如此!”冬来看了一眼旁边的柳如烟,“所以,大管哨准备让我回去一趟,探听一下家中具体的状况如何!” “什么?你要回大明朝?”冬来的话一出口,首先惊诧的当属柳如烟了,“你岂不是很危险?”柳如烟脸上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 大内枝子也是非常的惊讶,毕竟她也是知道冬来的能耐在惊池镇也是首屈一指的,这般重要的人吴封不紧紧的握在手中,怎么可能让他身陷险境呢? 冬来则是微笑的讲道:“是的,不过这不碍事,大明朝那么大,怎么的也不少我一个人,只要低调行事,没什么太大问题,再说了,我如果想要跑的话,能够拦得住的我并不多!” 冬来这句话并不是自大,他有这个资本! “那赤奴呢?”柳如烟知道如果论近战的话,即便是冬来都不是赤奴的对手,如果有赤奴在他身边的话,只要不落入陷阱的话,估计真的能拦住他的机会并不多。 不过冬来也有自己的打算,如果有赤奴在身边的话,安全固然比较能够保证,可是也会带来更为危险的注意,一旦被俞大猷知道的话,赤奴的身份他可是一清二楚,到时候自己想不暴露都难。 “他不跟我去!毕竟他一个黑人实在太扎眼了!” 见冬来已经决定好了一切,柳如烟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大内枝子却叮咛了几句,还派人回去拿了一箱黄金让冬来带着,说是回到大明朝的时候打点使用。 冬来明白大内枝子的心思,只是他也不敢确定吴封的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大内枝子告辞之后,柳如烟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带着点儿担忧的嘱咐道:“你回去的时候要小心,毕竟你是从惊池镇出去的!” “这个我知晓!” “你这次准备到什么地方去?如果是东南一带的话倒也好掩护身份!” “绍兴!那里我还是熟悉的,而且我有铸剑师的身份作掩护,即便有什么问题的话,一般人也动不了我!”铸剑师的身份虽然摆不上桌面,可是在某些时候还真的派上用场。 柳如烟没有说话,只是让云儿帮冬来准备好了回大陆的一些行装。 冬来在临走之前去了一趟自己的那间铁匠铺内,将上次刺杀陈思盼准备剩下的东西收拾了一下。钝锋损坏之后,他只给赤奴打造了一件锁链刀,自己也没有凑合,就这样一直空着手,毕竟神兵的打造需要耗费精神的,他想等回来之后再弄些好材料给自己打造一件趁手的兵刃。现在要回大陆,一些大型的兵刃也没法公开拿着,正好为刺杀陈思盼打造礼品的时候,剩下了一些飞刀,这东西正好隐蔽使用,虽说比不上钝锋的锋利,也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冬来回绍兴没有动用惊池镇的任何船只,而是找了一艘在惊池镇补给准备回江南的海船,给了一些银两,便搭上了这艘顺风船,这种做法在惊池镇也是很常见的,关键是冬来找的这艘船刚刚在琉球呆了几个月才回来,对于惊池镇最近发生的事情并不太了解,自然也就没有人认识他这位刚刚声名鹊起的冬来了。 有了充足的银两作为保障,顺风船上的所有人都没有打听关于冬来的任何消息,这也省去了他不小的麻烦。自从陈思盼被冬来杀了之后,周围的大小团伙也都收敛了一些,从惊池镇到沿海区域的海盗行为减少了不少,加上船上悬挂着惊池镇的“顺风旗”,一路上也算比较顺当,只要躲过大明朝水军和千户所的查缉就可以了。 自从朝廷的禁海令下达之后,大明水军就一直处于削减状态,海面上几乎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倒是那些喜欢捞好处的千户所和百户的军兵比较积极,时不时的在海岸周围游荡,看看能否逮住一两条肥硕的“肥鱼”。 可能是运气不错,这艘顺风船并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就在一处海岸边上停靠起来,冬来也不询问这是何地,顺利登岸之后,就孤身一人消失在漆黑的夜里,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直到半个月之后,冬来的身影出现在绍兴城外,虽然几个月前那个刚刚名扬四方的铸剑师就在眼前,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关注这些的。何况此时的冬来还特意的乔装打扮了一下,他正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混迹在一群售卖山货的乡下人当中,慢慢的靠近绍兴城。 令他感到有些惊讶的是,绍兴城看样子戒备有些森严,从旁边人口中得知,朝廷发布公告,有倭寇在宁波一带活动,所以绍兴也增加了戒备。 冬来可是不这么认为,他离开惊池镇的时候已经让吴封加强了对于宁波杭州一带的控制力度,任何的海盗或者倭寇都不可能躲过惊池镇的眼线,最起码一个月内这里不会有任何倭寇或者海盗的活动。 “难道是有其他的事情在里面?”冬来随即转身离开了城门,消失在城外的小路之上。 绍兴城外十里有一座小小的道观,平日里香火也不是太兴旺,这里是冬来的落脚点之一,仅仅用了十两银子,就让这里的管事道士喜不自禁,根本就不去管冬来到底是什么来头。 已经远远的看到道观的山门了,冬来突然转身进入了路旁的树林当中,盯着远处过来的两个猎户,等到两人靠近的时候,冬来一个箭步冲到两人身后,抬手将其中一个打晕在地,没等另外一个反应过来,一柄锋利的匕首架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说,你们是谁的手下?” “是靖海王让我们暗中照顾您的!”猎户慌张的讲道。 “靖海王?”冬来看着对方游动的眼神,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而后手上的匕首猛然划过,那个猎户立即捂着喉咙倒下了。 冬来随即把另外一个猎户拍醒了,似乎看到了同伴倒在血泊当中,他有些害怕了,“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要是你不说实话的是,他在黄泉路上还缺一个伴儿!” “我说,我说,是蒋员外让我们跟着你的!” “哪个蒋员外?”冬来有些奇怪,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任何姓蒋的家伙。 “蒋员外是惊池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也是为数不多拥有大海船的财主!”猎户一五一十的讲道,“他听说您回到宁波了,就派我们过来想请您去交个朋友!” “呵呵!”冬来冷笑了几声,手下同样用力,这个猎户也跟随他的同伴而去了。 蒋员外?冬来微微的摇摇头,且不说是不是真有这么个蒋员外,即便是有,能够在自己隐匿了这么长时间之后,还能够找到自己,这说明对方已经盯上他了,而且对自己非常了解,冬来感觉到此次他的大陆之行不会太顺当。 留下了两具尸体之后,冬来甚至都没有回那座道观,天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东西,他径直的冲入山林当中,借助树木的掩护企图再次消失。 等了半个时辰,没有看到冬来回到道观,埋伏在道观内外的人这才慢慢的现身,一个披挂整齐的武将从道观内走了出来,如果冬来在这里的话,一定能够认出来这个人是谁来。 “俞将军,这个冬来果然厉害,竟然能够察觉出跟踪他的斥候!”一个千户在旁边低声的讲道。 俞大猷望着冬来消失的山林讲道:“我说过这个人非常厉害,你们还以为我是危言耸听,我们布置的如此缜密都被他发觉,看来此时还需要从长计议啊!”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此人已经受惊,我们在想找到他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俞大猷则是冷哼一声:“这个冬来此次前来绍兴,必定是身怀重任,我想应该跟惊池镇吴封有关,我等立即前往总督府面见胡大人,如果此次能够抓获冬来,对于我们清剿惊池镇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冬来并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曝光,不过他知道绍兴已经不能呆下去了,他立即起身前往陆上的惊池镇,探听一下吴封家人的情况如何。 陆上的惊池镇是一座江南水乡,吴家在惊池镇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大户,当冬来靠近这里的时候,赫然发现这里已经被朝廷的暗探严密封锁了,他如果想要不惊动这些暗探的情况下进入吴家是绝对不可能的。 冬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方法来,从那两个跟踪他的人来看,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估计铸剑师的身份也不好做什么了,如果那两个人是朝廷的人,自己进入绍兴城就是自投罗网。 突然,冬来想到了一件事情,他曾经跟何润清闲聊的时候,听他说过在杭州有他们何家的一家商铺,规模还不小,如果这个时候他出现在杭州的话,估计没有人能够想得到。 几天之后,杭州的西子湖畔,冬来坐在画舫当中,悠闲的欣赏着周围的美景,旁边有船娘柔柔的唱着曲儿,他的对面坐着有些不安的何润清,铁虎则是护卫在一旁。 “冬来兄弟,我接到你的信就立即赶过来了,都快把马累死了呢!”何润清一脸的疲倦。 “何兄辛苦了,我此次过来如果不是遇到难题,也不会这么的劳累你!”冬来指着远处的总督府讲道,“我此次从惊池镇而来,刚刚上岸不久就被人跟踪,我怀疑惊池镇高层内有朝廷的暗哨,所以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你说!”何润清自从跟着冬来袭击陈思盼大获全胜之后,在何家的地位陡然而升,而且在惊池镇也是风光无限,见冬来这么说,非常爽快的答应了。 “两件事情,第一,你帮忙去惊池镇,查问一下吴家的情况!越详细越好,不过那里已经被朝廷控制住了,一定要用清白的人去做!”冬来叮嘱道。 “行,我知道了!还有呢?” “我想知道绍兴城内是谁在驻守!特别是前几天出现在那里的!” 何润清立即带着铁虎起身离开画舫,冬来则是静静的望着远处的总督府,很显然那些出现在绍兴城的官兵没有这位总督胡大人的命令是绝对不可能的,到底是谁给他通风报信呢? 这时,冬来突然看到了一个熟人,俞大猷带着几个亲兵出现在总督府外的石板路上,他立即意识到俞大猷此时应该在沿海地区防范倭寇,怎么会来杭州呢? “客官,看什么呢?”船娘可是看到冬来大把的银子,自然不敢怠慢。 “那个武将你们最近见过没有?”冬来灵机一动,这些船娘可是终年在这画舫之上,自然对于总督府的情况有所了解。 “那个武将啊,以前没见过,不过好像前几天来过一趟!” “几天前?” “是啊!” 根据之前冬来对于俞大猷的了解,这个家伙可是一直都在沿海地区,根据大明朝的军令,没有总督层次的调令他是绝对不可以擅自离开驻地的,几天前他出现在这里,很显然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而沿海现在还算是比较平静,没有多少紧急的事情。 两天之后,冬来接到了何润清带来的消息,出现在绍兴城的的确就是俞大猷和他率领的五百军兵,而吴家老宅,何润清也没有办法得到准确的消息,那边官府的控制程度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现在冬来的主要任务已经算是泡汤了,虽然以他的实力直接冲入吴家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可是如果就此惊动朝廷,从而对惊池镇造成巨大的威胁,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而且即便自己拿到了吴家的状况,想要回去的难度就大大的增加了,俞大猷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虽然现在俞大猷找不到冬来,可是只要他严密监控周围沿岸地区,以他的能力,想要截获那些海船或者以放行为条件来抓捕他的话,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何兄,我需要立即赶回惊池镇!你们何家的船有方便的吗?”事不宜迟,冬来知道自己无法继续行程,便立即找到了何润清。 看到冬来如此的焦急,何润清也是毫不犹豫的连夜调集了一艘海沧船前来,空船运送冬来前往惊池镇。冬来知道这种海沧船每次的出海耗费自然都是不菲的,不过现在时间紧迫,如果再不及时出海的话,估计自己极有可能会被堵在沿海地区,时间耽搁久了的话,天知道惊池镇会发生什么,自己辛苦半年取得的成果就毁于一旦了。 海沧船由于是空船而行,速度自然快了不少,一路上即便是遇到了朝廷的官船,也是毫不犹豫的飞速超越,甚至都没有容得对方有任何的发难机会,令所有遇到这艘海沧船的官军都以为这艘船是被追击的逃跑,过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只是他们并没有过多的干涉,天知道这船上是些什么亡命之徒,只要不在自己的管辖范围之内出现敌情就可以了,何况这艘船是明显朝着外海狂奔,穷寇莫追可是至理名言,要是逼急了他们,反咬一口那可是得不偿失。 本着平安是福的想法,冬来的这艘海沧船一路上遇到几波官军查验,竟然没有一个追击的。眼见已经冲出了杭州湾,即将进入外海,冬来提着的心终于有些安定了。 突然,海面上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冬来定睛一瞧,在前方的海面上,数艘大明战船一字排开,堵住了海沧船的去路,战船上一面大旗迎风飘展。 “俞大猷!” 冬来暗暗的吃惊,这个家伙怎么知道自己行程的?难道是何润清?冬来扫视了一下周围的这些伙计,暗藏在身上的匕首随即握在手中。 “冬来先生,没想到我们还会再次见面,真实有缘啊!”俞大猷立在战船上哈哈大笑。 “俞将军!”冬来不动声色的同样站在船头,“别来无恙啊!” “托冬来先生的福,最近还不错,只是不知道冬来先生何时到来,本将军怎么的也要尽地主之谊啊!”俞大猷打着哈哈,他可是知道冬来的武艺,要是能够兵不血刃的话最好不过。 冬来则是嘿嘿一笑:“咱这种小人物自然不比俞将军日理万机,不敢叨扰将军军机大事!” “相思不如偶遇,既然在这海上碰到了,那就是有缘,冬来先生何不来我的战船上一叙?”俞大猷的战船缓缓而至,将海沧船包围,别说海沧船上没有火器能够对阵,就是俞大猷战船上的佛朗机炮也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冬来扫了一眼跟前的战船,现在想跑是不太可能了,只能见机行事! “也罢,既然俞将军相请,冬来自然不能拂了您的好意!” 两船接近之时,冬来脚下步伐飞速,身躯腾空而起,舒展的衣衫如同展翅的冲天白鹤,在蔚蓝的海面上掠过,轻而易举的落到俞大猷的战船之上。 战船上的兵士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一切,似乎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冬来落在甲板之上,冲着有些吃惊的俞大猷微微点头。 “俞将军,我来了!”俞大猷此时方才如梦初醒,这个冬来可是武艺高强,就这么让他近身的话,天知道会后什么后果,陈思盼的结局可是没过几天啊! 俞大猷也不是酒囊饭袋,微微的一挥手,从船舱中就奔出了七八个手持火铳的兵士,在这样的火力下,冬来的武艺再高也无济于事的。 “冬来先生果真是艺高人胆大啊!俞某人佩服!” 冬来则是盯着俞大猷看了一阵,看的俞大猷差点儿都没拔出刀来,过了一会儿之后,冬来叹了口气讲道:“俞将军,我的确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在江浙地区的预警如此的严密,我从杭州一出来,就被你发现了吧?” “没错!”俞大猷得意的一笑,“何家的船刚刚抵达我就知晓了,你跟何家的关系我自然清楚,既然何家能够不惜代价的出现,那么船上一定就是你了,可是何家的海沧船速度太快,各路的船只根本无法阻拦,即便拦下了也难以制服你!所以我就从路上骑快马抵达宁波,在你回惊池镇的路上把你拦下,看来我这一步还算做对了!” 冬来不得不佩服俞大猷的决断,杭州湾内的船只能够出动的肯定不少,可是拦下之后自己绝对要反抗,以他的武艺,的确能够拦住他的不会太多,官军的损失也可想而知,俞大猷就不同了,第一他的战船上火器众多,要是冬来有任何的异动,火器一起发动,武艺再高也无济于事,再一个就是他自身的武艺不弱,虽然比不上冬来,可是在众多护卫的掩护下,拿下冬来也并非没有可能。 “说吧,你是打算把我押解杭州,以匪寇的名义治罪呢,还是想从我的口中得到惊池镇的秘密?”冬来双臂抱起,似乎有束手就擒的打算。 “呵呵,我还以为冬来先生要展示一下武艺呢!”俞大猷对于冬来的表现也有些惊讶,他微微的一挥手,有兵士手持绳索就要上前。 冬来则是冷哼一声:“俞将军,这是你的待客之道?先别说我的身份,就凭我在几个月前为你立下的那个大功,你放了我都不为过,咱们只是叙旧,还来这一套?” 俞大猷面色微红,他的确是被冬来的吓着了,这个家伙可是能够锻造神兵的铸剑师,再加上一身的武艺,如果暴起的话,这船上能剩下的人估计不会太多。 “那冬来先生请!”俞大猷并没有看到冬来身上有任何的兵器,也就微微的放心下来。 冬来与俞大猷相对而坐,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几碟小菜,周围的兵士不敢松懈,各种武器都对准了冬来。 冬来则是自斟自饮了一杯老酒,然后叹了口气讲道:“俞将军认为对于朝廷而言,我冬来是威胁,还是倭寇?” 冬来的这一句话顿时让俞大猷一愣,冬来不是倭寇,这是肯定的。 从得到的情报来看,他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在惊池镇上位的,而且并没有参与任何的海盗行为,还帮助朝廷剿灭了陈思盼,而朝廷在沿海地区最大的祸患则是那些来自日本的倭寇和与倭寇勾结的海盗。只是俞大猷摸不透冬来说这个话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俞大猷盯着冬来问道。 “很简单,如果我是威胁的话,俞将军大可将我绳捆索绑送到总督府,将来有一日人头落地,你俞将军拿个小小的功劳!” “如果我认为朝廷的威胁是倭寇呢?”俞大猷立即意识到冬来的话语中不小的问题。 “那我们可否合作呢?”冬来抛出了一个大大的诱惑。 “怎么合作?”俞大猷似乎想到冬来的提议是什么了。 冬来脸上浮现了一缕微笑:“很简单,我们惊池镇负责剿灭那些危害沿海的海盗,你俞大猷拿军功!缴获的物资也给你们!” “貌似这好处都让我拿了,你们有什么好处呢?”俞大猷可不是傻瓜,他立即察觉到这其中的奥秘了。 “我们惊池镇是海商,跟朝廷一样最担心的也是海盗和那些倭寇,虽然惊池镇的实力不弱,可也不可能照顾到每艘船,只有釜底抽薪,解决这些海盗我们才能够顺利的通商!”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参将所能够处理的,朝廷有禁海令在,没有总督大人的首肯,这勾结匪寇的罪名我俞大猷可是承受不起的!” “这个我自然知晓,所以这件事情还请俞将军禀告胡大人,至于如何接洽,胡大人在惊池镇有暗线,自然会有办法!”俞大猷顿时一惊,总督在惊池镇有暗线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五个,没想到冬来居然知晓这件事情,不过似乎他并不知道暗线是谁。 “行了,你也不用猜我是否知道暗线是谁,你们只需要告诉我是否同意这件事情就行了!”冬来看着俞大猷讲道。 “惊池镇的事情,你做的了主?”俞大猷有些怀疑。 冬来冷笑一声:“我是惊池镇的追缉管哨,虽然说不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惊池镇也算是核心位置,而且我的建议无论对于朝廷还是惊池镇都有好处,大管哨不会不同意的!” 俞大猷也从胡宗宪那里隐约的得知冬来在惊池镇的地位,自然不会怀疑他的说法,而且冬来的建议的确非常的诱人,朝廷不用动手,就能够肃清海盗,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而且眼下朝廷军备松弛,别说应付惊池镇这种海盗巨头,就是沿海的那些小团伙剿灭起来都有些困难,如果真的如冬来所说,朝廷短时间内的确可以轻松不少,至于惊池镇的事情还是从长计议吧! “也罢,我今日暂且听你的,只是如果你没有照此做法的话,你也知道后果的,一旦朝廷发怒,双屿港的后果重蹈也不是没有可能!”俞大猷恐吓道。 冬来也知道俞大猷不是吓唬自己,朝廷早就打算剿灭惊池镇,只是短时间内还腾不出手来,关键是他们现在似乎还没有那个实力。 海沧船上的伙计们战战兢兢的望着战船,不知道下一刻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半个时辰之后,冬来的身影完好无损的站在战船的船头,他的身边站着以勇猛著称的俞大猷。 冬来冲着俞大猷抱拳:“俞将军,后会有期!”说完,脚下步伐移动,飘逸的身形再次落在了海沧船上,众多的伙计赶紧上来询问状况。 “开船!”冬来只说了两个字。 俞大猷则是站在船头看着冬来没有说话,静静的望着海沧船消失在海天一线之中。 第十四章 靖海大将军 暂且不说俞大猷回还杭州禀告总督胡宗宪,商讨冬来所提及的建议。但说何家的海沧船承载着冬来快速的抵达惊池镇。 对于冬来如此的迅速的回来,吴封感到非常的惊诧,毕竟在之前两人的计划中,冬来最起码要在那边呆上两三个月的,这仅仅过了半个来月怎么就回来了? 冬来简单的将此次陆地之行发生的事情仔细的讲了一通,对于未能够摸清楚吴家老宅的情况表示歉意。吴封听完之后没有说什么,他早就知道朝廷对于老宅的监视严密,只是没想到就连冬来这样武艺高深的人也无法进去,可想而知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大管哨,我回来的时候遭遇了俞大猷的阻拦!”冬来把跟俞大猷之间的协议说了一下,然后讲道,“当时实在是过于危机,我别无他法,只得暂时以此稳住俞大猷,借以脱身!” 吴封叹了口气:“冬来足智多谋,能够脱身实属不易,而且此法对于惊池镇来说也并非没有好处!” “大管哨打算承认这项协议?”冬来心里自然也对这项协议比较满意,如果达成这项协议之后,惊池镇就可以毫不客气的兼并沿海区域的海盗和海商,朝廷对此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主要是对于惊池镇的清剿也会暂时的停止。 “只是不知道朝廷那边会如何做!”吴封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如果朝廷不同意的话,咱们还是有危险的!” “大管哨说的没错,只是我此次前往江浙一带,明眼就能够看出来朝廷的水军松弛,即便像俞大猷这种悍将也是在短时期内无法对咱们造成威胁,所以我们要尽快的控制这片海域,用强大的实力来保护自己!” “冬来说的没错!你有什么想法?” 冬来走到吴封侧方的海图前,指着沿海的区域讲道:“大管哨,你看,这里是日本,我们的下关就在这里,向下是咱们的惊池,然后这里是澎湖,这边是琉球,再向下是是佛朗机人住的澳门,然后是吕宋、苏禄、暹罗,这些都是通番商船所到之处,只要我们能够保障这些海路的安全,维护各路海商的利益,就可以赢得这些商船的认可,那么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控制这片海域!” “你的意思是惊池要全面掌控这片足有数万里的海疆?”吴封的眼前一亮,他不是没有过这个想法,只是苦于自己面临诸多的困难,实在无力做出这样的壮举。 冬来点点头讲道:“大管哨,您自称为靖海王,可是能够掌控的也仅仅是惊池镇周围海域,几个月前甚至连陈思盼都敢调戏与你,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已经消失,我们必须要借此机会壮大,让您成为真正靖海王,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朝廷想要对我们不利,他们也需要考虑一下是否能够吃下我们!” 吴封眼睛瞪得老大,他不是没有称王的念想,从他自命靖海王就可以看出来,可是无论是在双屿,还是后来的惊池,他都是以海商首领的名义彰显自己的地位。掌控巨大的海域,取得各路海商的话语权,乃至成为真正的王者,这一切都似乎都实在遥远,如果不是冬来一席话惊醒梦中人,他还在惊池镇这个小地方固封,甚至为了能够开拓下关这样的地方而沾沾自喜。 “此事关系重大,我需要好好的考虑一下!”吴封被冬来的想法突袭了,纵然他已经称霸多年,可是这种大事情到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控制不住。 冬来知道吴封一时间还无法消化这种信息,不过他也知道无论是谁都无法抵御这种诱惑,一旦成就真正的靖海王,最直接的好处就是能够拥有巨额的财富,为将来朝廷招安打下坚实的基础,想当初宋江只是一个小头目,为何被朝廷看重招安?还不是宋江拥有强大的实力,让朝廷不得不如此。 冬来从吴封那里离开之后,径直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儿。 “先生回来了?”云儿首先看到冬来出现在门口的身影,立即上前施礼。 冬来淡淡的点点头,云儿赶紧端上了一杯热茶,旁边的赤奴也在哪里嘿嘿的笑个不停,对于冬来的平安归来表示欢喜,冬来坐下之后没有提及在江浙一带遇到的危险。 看到冬来平安归来,柳如烟脸上表现出异常的神色,既有惊讶又有安心,她送出冬来即将前往江浙的消息之后,心里也是异常的矛盾,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做法是否会伤及到冬来,好在冬来已经归来了,她也就安心了。 “回来了?”柳如烟幽幽的问道。 “回来了!”两个人的对话很简单,可是每个人心里却积攒了万般的情感。 “冬来,我……”柳如烟顿了一下,“一切都顺利吧?” “还可以!稍微有点儿麻烦,不过都解决了!”冬来想了一下,开口讲道,“我刚刚从大管哨那里归来,我跟他说了一件大事情!” “哦?什么大事情?” “我提及了大管哨成就靖海王的事情!” “靖海王?他不早就是靖海王了吗?”柳如烟有些疑惑。 冬来微微的摇摇头讲道:“此前他的靖海王只是自称而已,顶多也就在惊池镇的范畴之内有些权势,此次我们找到了下关这处回旋余地,惊池镇没有了后顾之忧,所以就要考虑进一步扩张的问题了,靖海王要成为真正的王者,就需要强大的实力,以及能够却是掌控的能力!这不是一个名号所能够代替的!” “你的意思是,惊池镇要扩大规模?” “不错!”冬来端起茶杯,“我跟大管哨说了,他想成为真正的靖海王,就必须要掌控北至下关南至苏禄、暹罗以及琉球之间的海上商路!” “这样做的话,会引来不小的麻烦啊!”柳如烟对这方面自然清楚。 “不错,没有麻烦的话就不会成就一代王者,我打算帮助大管哨完成它!” 冬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些消息告诉柳如烟,可能在他的心里,柳如烟一直都是一个能够让他的计划更加成熟的人,而柳如烟为什么会是这样,对于他来讲却一直是一个迷,只是他对于这个迷并没有彻底的去了解的打算,只是希望这个迷不会影响到他和柳如烟之间的关系。 十天之后,吴封派人请冬来前去议事,冬来发觉吴封派来的人竟然是他的贴身侍卫,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家伙的姓名,可是每次吴封出现的时候,都是他在身边,而且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发出一声来,一段时间来,冬来都以为他是个哑巴。 派如此重要的人前来相请,冬来似乎意识到自己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冬来带着赤奴一起抵达了吴封的宅邸,靖海王三个大字赫然已经出现在府邸的门楣之上,这也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看到门楣之后,冬来明白吴封已经下定决心了,他也知道这是吴封必然要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可能抵御这种诱惑的。 “大管哨!”冬来依旧如常的冲着吴封拱手致礼。 吴封则是不动声色的冲着冬来微微点头,然后指着身旁的座位讲道:“冬来,这里坐!” 吴封的这句话立即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吴封下首的座位一直都是空着的,即便他的从子吴应熊和义子吴铁敖都要甘居次席,没想到吴封竟然能够让冬来坐在那里。 “大管哨,这不太好吧?”冬来知道那个位子意味着什么,虽然他也一直想要那个位子,可是这么突兀的坐在那里,估计吴铁敖和吴应熊能炸锅了。 冬来回头看了一眼周围,发现应该在这里的吴应熊居然还没有来,至于吴铁敖此刻应该还在下关那里。 “没有什么不好的!”吴铁敖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虽然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依旧是步伐稳健的来到冬来的跟前,“义父跟我说过了,您应该坐在那个位子!” “为何?”冬来不清楚这十天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简单,你有勇有谋,武艺也更是在我等之上,当初义父看重你,以陈思盼作为投名状,我们几个都认为你不会成功,没想到你居然孤身杀敌,而且还是在有叛徒在场的情况下,我们不得不佩服!”吴铁敖接着讲道,“下关的事情更是让铁敖佩服的五体投地,我等作战顶多也是凭借船坚炮利,从来都不认为少能克多!没想到到你竟然以数百战刀队攻击上万大军,全身而退杀敌数倍,逼迫对方欠下城下之盟!这等的谋略也是我无法达到的。” “没错!”吴封站起身来,指着吴铁敖讲道,“我把铁敖叫回来,为的就是这件事情,你也知道铁敖是我的义子,如果他对此事有任何的疑虑,对于我等今后大事也会有羁绊的!” 冬来明白自己家里称王是一回事儿,如果要掌控庞大的海域,没有团结的下属是绝对不可能的,吴封这是在肃清隐患。 在三个人谈论的时候,吴应熊也带着属下抵达了议事厅,吴封看着周围已经站满了惊池镇大大小小的头目,他们掌控着惊池镇所有的命脉,也掌控着数以万计的海商、伙计以及兵士的性命。 等到所有人都坐下之后,吴封站起身来:“诸位,今日召集各位头目前来,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议事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有些人已经知道吴封想要做什么,但是大部分人并不知晓,只是这种集合惊池镇几乎全部头目的事情并不常见。 “冬来!” “大管哨!”冬来站起身来。 “我在做出决定之前,可否先问你一件事情?” “请讲!” 吴封盯着冬来几乎是一字一句的问道:“冬来,你是否是朝廷派来的暗哨?” 冬来愣了一下,不过随即抬头用坚毅的眼神望着吴封:“不是!” “那么我是否可以知道你为何前来惊池,并且为惊池立下如此功劳?” 很显然吴封知道冬来为惊池尽心尽力,绝对不是为了柳如烟,这仅仅是个借口而已,他要知道冬来真正的目的,他可不想把一个巨大的隐患放在自己身边。 冬来看了一眼吴封,又看看身后的吴铁敖等人,显然他们也是在等自己的消息。 “您真的想知道?” “不错!如果我们不清楚你的来意,怎么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给你呢?” “那好!”冬来站在议事厅的中央,对吴封以及所有的惊池镇的头目讲道,“我前来惊池是为了一件东西!” “什么?”吴铁敖立即问道,被吴封瞪了一眼。 冬来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对吴封问道:“在大明永乐年间,海上曾经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大管哨可曾知晓?” “你说的是三宝太监下西洋?”吴封对此还是比较熟悉的。 “没错!当年郑和七下西洋,也开辟了此后海商通商航线,据我所知,郑和当年留下了一件宝物,叫做《郑和出使水程》!” 听到冬来说出《郑和出使水程》这几个字之后,吴封的脸色微微的变化了几下,不过他瞬间恢复了正常,“不错!《郑和出使水程》的确在我的手中,你费尽心机进入惊池,难道就是为了这本虚无缥缈的书?” “虚无缥缈?”冬来呵呵一笑,“想必您说的是《郑和出使水程》当中蕴藏着仙境的秘密吧?” 不仅仅是吴封,就是周围的大小头目也都纷纷的点头议论,显然有些人对于《郑和出使水程》的事情略知一二,否则这个消息也不会传出去。 “我先说的是,这并不是虚无缥缈,我当初在湛庐山学艺,就曾得到过确切的消息,《郑和出使水程》当中的确有关于仙境的秘密,而郑和当年也是假死,自身早已进入仙境当中了!” “有这种事情?”议事厅内顿时议论纷纷,仙境这种事情虽然大家都觉得有些遥不可及,可是当真正自己面对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按耐不住激动。 “你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情!”吴封有些哭笑不得了,他还以为冬来是为了其他事情,没想到居然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仙境,这家伙是不是有病? “没错,我在湛庐山的时候,得到高人指点,如果能够将《郑和出使水程》研究透彻,就能够找到仙境,这也是我的一生的梦想!为此在所不惜!” 吴封总算知道冬来不是信口开河了,只是看起来这个家伙不傻啊,这么会对这件事情这么执着,想起山里的那些道士,还有那些皇帝不是都沉迷于炼丹,以求长生不老吗?没想到一个仙境的传言就让冬来这么一个厉害的家伙也深陷其中。 “既然如此的话,只要你能够帮助我成就靖海王的权势,这《郑和出使水程》送给你也并非不可!” “此话当真!”冬来心中顿时有些激动,他知道仙境这种东西,无论是在谁耳中都是虚幻的,可是他却是真正的知道,这仙境是存在的,而且是他回家的必然通道。 看到冬来如此激动,吴封立即点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既然知道冬来的真正目的,那么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吴铁敖他们也就没什么意见了,毕竟冬来的实力在那里摆着,如果真的能够成就吴封靖海王的霸业,那么他们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冬来,我现在封你为靖海大将军,专门负责打通各路海路重任!”吴封随即给了冬来一个名分。 冬来明白如果想要拿到《郑和出使水程》的话,就必须按照自己所说的那样,控制从日本到西洋的海路,否则即便自己弄清楚到底仙境之门在什么地方,也无法到达,他可是知道郑和当初为了找到仙境入口,在皇帝的首肯下组织的庞大船队,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可是这绝对是有原因的。 既然跟吴封彻底说明了自己的意图,冬来也就没有任何的顾虑了,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肃清沿海一带的海盗以及倭寇,并且彻底掌控各路航线。 吴封将惊池镇今后的发展方向宣布之后,众多的头目也都是欣喜不已,毕竟这是惊池镇建立以来,最大规模的扩张行动,谁都有机会能够跟进一步。 等到各路头目都回去准备的时候,吴封将惊池镇的核心人员都留了下来,商讨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大将军,以你看,咱们惊池镇接下来首先要做的是什么?”吴封首先开口。 冬来看看周围,然后轻咳一声:“是这样的,目前日本方向咱们暂时不用担心,无论是海上安全还是陆地上的交易都处于比较不错,而且还有了下关这处落脚点,只是要防范诸多守护之间作战当中失散的那些武士,他们可是入侵大明的主力!” “没错!这些倭寇非我族类,对大明百姓也是烧杀劫掠,必须要严格控制,铁敖,这方面你来负责,日本方向是咱们惊池的后方,一定要看紧了!”吴封立即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吴铁敖。 “是,义父!”吴铁敖对于吴封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也是比较欢心,也稍稍的平息了一下冬来成为靖海大将军的这件事情带来的不悦。 吴封示意冬来接着说,冬来点点头,然后将目标指向了东南沿海:“从沿海区域到澎湖,一直到琉球,这一带是通商船最为繁忙的海域,惊池镇半数以上的收入都是来自这里,我说的没错吧?” 吴应熊点点头:“没错,惊池镇大部分的通商船都是走的这些区域,然后一直到日本!” “我想说的是,这条线路上我们最大的敌人陈思盼已经枭首,可是还有不少的小团伙,时不时的侵扰商船,这就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机遇,我们动用一支船队驻守澎湖,负责保护这里航线,当然我们保护的目标自然是悬挂咱们顺风旗的船只!”冬来转头对吴封说,“咱们的顺风旗也需要加印靖海王的旗号,这样也能够更好的宣示权威!” “这个主意不错,应熊,你来做这件事情!” “是!” “剩下的也是最难的区域了!”冬来指着最下方的吕宋、苏禄讲道,“这里是南洋,向西则是暹罗,这一区域咱们惊池镇的影响力薄弱,而这里的商品比如说香料、铁矿、以及珠宝之类都是大明朝最为紧俏的物资,所以这一带的通番船数量最多,而且不仅仅是通番船,还有佛朗机人的船只也都是在这里活动!这里也是靖海王称霸海域当中的难点!” 吴封自然知道惊池镇影响力也只是在东海,至于南洋番国一带基本上没有太多的注意,“大将军,你的意思是我们如果想要称王,这里必须要掌控?” “没错!而且我们不能这么简单的掌控!” “这是为何?”吴封有些不解。 “很简单!”冬来从泉州到吕宋之间画了一个圈儿讲道,“这一区域时常有狂风肆虐,故而没有太多的海盗,我们惊池镇的顺风旗在这里就无法展开,而且即便有海盗,佛朗机人的战船实力不亚于我们,可以自行剿灭,我们就处于一种可有可无的地位!” “所以!”冬来将视线转移到了张肖毅的身上,“我们要想掌控这里,就必须要让这里有我们必须存在的理由!”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大将军这是准备让张管哨重操旧业啊!” “没错!我要让这从南到北的所有海路,都飘扬咱惊池镇的靖海顺风旗,无论是大明朝还是日本亦或者佛朗机人,只要在海上就要听从咱们的号令!” 冬来的一席话顿时让几个人茅塞顿开,这才是大手笔,原来以为在双屿港的时候,许栋就已经是海上霸主了,可是面对冬来的打算,那根本就是小儿科,再看看现在的惊池镇那就是过家家啊! “靖海王!我打算近日就开始动手!”冬来对吴封讲道,“首先要保证二公子的船队安全!自从陈思盼死了之后,这一带的海盗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吴封点点头:“我看可以!你打算先做哪一步?” “泊岩!”冬来将目标首先定在了这个自己曾经大获全胜的地方,“我要集中优势的力量,以泊岩为中心,肃清周围的海域,把其中一部分的海贼驱赶到南洋一带,也变相的增加一下张管哨的实力!然后二公子的船队南下驻扎澎湖,扼住他们重新返回东海一带的可能!直到咱们彻底拿下南洋!” 冬来的作战计划立即得到了众人的支持,反正现在整个东海海域已经没有能够跟惊池镇抗衡的大股海贼了,以多打少是无论哪个管哨都愿意做的事情。吴封立即开始抽调惊池镇的所有战船,开始混编组织新的船队。 首先要保障的是日本方向,这一支被称作为“北方战船队”,以吴铁敖的队伍为核心,加上盟友平户藩的松浦水军,足以能够保障这个方向的安定了,不过吴封也下达了死命令,除却下关的安危,北方占船队不得介入日本国内的守护之战。 北方战船队拥有一艘配有两门红衣大炮、六门千斤佛朗机的大福船、四艘双层鸟船、九艘海沧船和数量超过三十艘的苍山铁,北方还算比较安定,所以船队以近战为主,平时主要负责维护海商贸易的稳定。 其次是以泊岩为名的“泊岩战船队”,这支船队以冬来原本的追缉船队为主,从吴封的直属船队和吴铁敖的船队中抽调,集中了惊池镇最为精锐的力量,包括三艘大福船、十二艘鸟船、二十余艘海沧船以及相同数量的苍山铁。这支力量由冬来指挥,专门用来打击东海海域当中的海贼。 吴应熊的“澎湖战船队”则是由六艘鸟船、六艘海沧船以及十余艘苍山铁组成,暂时用来保护惊池镇商船队,等到冬来肃清东海之后,将一艘大福船拨付给吴应熊,充任他的旗舰。 张肖毅的“海盗船”则是依旧由从陈思盼那里撤回的队伍组成,大部分都是海沧船和鸟船,共有二十余艘。 除了这些力量之外,吴封在惊池镇还保留有一支护卫队,以他的大福船为核心,十几艘海沧护卫船而成,他的这支力量主要负责惊池镇的安全,以及必要时候充当机动援军,即便有人侵犯惊池镇,在其他战船队没有来得及回援的时候,凭借惊池镇岸上的炮火加上这支队伍也足以能够坚持下去了,更不用说惊池镇周围海域的险恶也是一道天然屏障。 入夜,冬来从靖海王府邸走出,身旁步步紧趋的赤奴,两人不紧不慢的沿着石板路往回走,周围不断的传来各种的吆喝声,有商铺的、也有港湾中的海船上,一些舢板模样的小船穿行在大船之间,将岸上的吃食和水酒送上,赚的一些辛苦银两,冬来知道那些人或是年老力衰或是不能远离的伙计,都是为了生活而忙碌。 冬来看看身旁的赤奴,这个家伙自从跟了自己之后,整天不是嘿嘿的笑,就是一言不发的守候在自己身旁,只有到了吃饭的时候,才会彰显出他那力大无穷的实力来,一个人居然能够吃下五个人的饭食,幸亏冬来不缺钱,要不非把他吃穷了不可。 “赤奴,你想回家吗?”冬来好几次问这个问题,赤奴都不愿回答。 “没有家了!”这是赤奴说的最多的话。 “是啊,没有家了!”冬来也在那里暗自悲伤,他的家在什么地方呢?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小院儿,院子里的灯火依旧通明,透过正屋敞开的大门能够看到柳如烟跟云儿正在那里说着什么,阿朵则是在一旁抿着嘴笑。 似乎是看到冬来两人回来了,云儿赶紧跑出来迎接他们:“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 “你们都知道了?”冬来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的笑意。 “是啊,枝子小姐早就过来了,她跟我们家小姐说您被靖海王任命为靖海大将军,专门负责打通各路商道!” “有这么一回事儿!”冬来走入正屋,阿朵立即端上来一杯热茶。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能够让靖海王同意这件事情!”柳如烟感到非常的惊讶,毕竟冬来提出的这个计划,几乎是对一个超过万里的疆域所有海盗宣战的计划,这可不是突袭斩杀陈思盼那么容易的事情,这需要极为周密的安排,以及足够的实力来应付,这些对于惊池镇来说难度不小。 冬来吹了吹嘴边的茶叶,小心的嘬了一口:“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成就真正的王者,对于任何一个在海上漂泊的人来说都是具有极大的诱惑力,何况对于名不副实的靖海王来讲,这绝对是一个扩充实力的好机会!” “对于你而言,也不失是一个能够成名立万的好机会!” 成名?冬来微微的摇摇头,如果要成名的话,他就不用千里迢迢的跑到这东海深处来受苦,以他的实力,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拿下江南第一铸剑师的称号,到那个时候,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 “我想要的不是这些东西!”冬来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轻声的问道,“你知道《郑和出使水程》吗?” 柳如烟虽然有些不解为什么冬来要问这个问题,不过她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一些,这是永乐年间郑三宝秉承文皇帝的旨意多次前往西洋之后,遗留下来的各种典籍,据说这些典籍当中存有郑三宝发现的仙境奥秘,不过多年来并没有人从中找到任何的奥秘,估计都是以讹传讹的流言吧!” “你也以为这是流言?” 柳如烟认真的点点头:“应该是吧,毕竟仙境这东西谁也没有见过,自古以来想要成仙的人大有人在,可是谁见过神仙了?从秦始皇开始就有徐福寻找海外仙山,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是汉朝还是唐朝,这上千年以来,谁找到过,我们现在就在东海深处,那么多的通商船也都没有见过任何的仙境,倒是蜃楼见过不少!” “如果我说这仙境的确存在呢?” “呵呵,你是不是糊涂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柳如烟异常坚定的讲道。 冬来盯着柳如烟看了半天,看的柳如烟都有些心惊了,这才轻轻的讲道:“我跟大管哨说了,只要我帮他平定四海,掌控这万里疆域,他就会把《郑和出使水程》交给我参悟,我绝对会从中找到仙境的!” “你……你不是在说梦话吧?” 柳如烟惊愕的望着冬来,她实在是没想到冬来竟然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仙境,冒这么大的风险,要知道这四海的海贼和倭寇可都不是吃素的啊! “没有!”冬来站了起来,“这也是我前来惊池镇的原因!” “靖海王同意了?”柳如烟有些明知故问,一部《郑和出使水程》才价值多少,一个能够领兵作战的鬼才可是万金难得,何况还是上赶着报效,这如果都不同意那才是傻瓜呢! 冬来点点头:“不仅是他同意了,就连他的义子、从子也都同意了,而且授予我全权负责此事!” 说到这里,冬来略微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来到柳如烟的跟前:“有一件事情,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你说!”柳如烟似乎猜到了冬来想要做什么,她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如果真的如她想象的那样,离自己回到总督府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我想请你帮我一起做这件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一个女人能帮你做什么?”柳如烟虽然心里有准备可是万万没想到冬来真的提出让自己帮他做这件事情,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冬来用一种坚定的语气讲道:“很简单,我虽然精通兵法,可是对于这海上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而你却对此了熟于心,仅仅从我刺杀陈思盼这件事情当中你提供的消息就可以看出来!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大可以让靖海王派人协助你啊!” “我需要的是一个辅助者,一个意见的补充者,而不是提出意见的人!你跟这件事情毫无瓜葛,正如你之前所警告我的那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有这样才能够制定出最佳的计划!” 冬来设想的非常周到,他也知道吴封属下肯定有无数精通海域的高手,可是正因为他们精通,所以他们都会不自觉的带上了自己的想法,这对于他制定方案有很大的阻挠,因为他们能够想到的事情,那些海贼也会想到,在目前的状况下剑走偏锋才能够一击而成,不给对方任何反击的机会。 “好吧,我答应你!”柳如烟同意协助冬来制作扩张计划。 第十五章 祭旗之战蛋岛 对于惊池镇来讲,东海海域的安全是至关重要的,这里不仅是惊池镇通往江南地区的海路,还是北上日本,南下澎湖、琉球的重要通道,这一地区的海贼数量也是最多的。自从双屿港被朱纨击毁之后,大部分的海贼都逃出来了,除了归顺吴封组建惊池镇之外,还有许多都占据了一个个岛屿自认为王,虽然实力不是太强,可是数量却不少,而且即便他们只有一两艘战船,对于碰上的商船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何况其中有些实力并不弱。 冬来首先将目标集中在距离已经成为废墟的双屿不远处的蛋岛,这里盘踞着一支实力比较强劲的海贼,虽说比不上陈思盼,手中倒也有十几艘战船,在江南一带通商船主当中也是比较有名气的,几乎所有的船主都怕遇到蛋岛海贼,即便是挂着顺风旗也要被勒索一番,要是没有惊池镇的顺风旗,那就要倾家荡产了。 吴封这边早就把这一区域几乎所有的海贼力量都排上号,情报资料都集中送到了冬来这里,蛋岛海贼的实力足以让冬来准备拿他祭旗,他随即开始制定作战计划,柳如烟也在旁边帮助修补其中的漏洞,让冬来的计划更加的完美。 只是冬来并不知道,在柳如烟在帮助他制定计划的时候,内心也是极为的矛盾,一面是对她恩重如山的义父,另一面则是她情窦初开的心仪之人,对于是否要讲惊池镇准备大举进攻东海海域对手的详细计划告诉义父胡宗宪,她一直都在纠结当中。 最后,随着冬来制订计划的完成,一份同样的作战计划也从柳如烟的手中,飞速的传递到了杭州胡宗宪那里。 胡宗宪与徐文长研究了一下这份计划,立即想到了前些日子俞大猷前来禀告半路截获冬来时对方发出的邀请,他们有些惊讶惊池镇的出手速度这么快。 眼下显然不是进攻惊池镇的最佳时机,一旦偷袭不成的话,被聚集在那里准备攻打其他海贼的战船发现,到时候可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弄不好还会折掉老本,这对于胡宗宪来说可是万万不能出现的事情。 蛋岛作战是冬来进入惊池镇核心之后第一场重大作战,为了彰显惊池镇的实力,面对蛋岛海贼这种只有十几艘破旧战船的力量,冬来出动了以他的旗舰大福船在内,超过将近三十艘战船的力量,其中半数战船上加强了千斤佛朗机的数量,火药弩也增加了不少,白刃战的主力则是冬来特意挑选的200战刀队。 由于在日本的时候,负责进攻下关港的战刀队收获颇丰,不少人都急切的想要加入,经过挑选之后,整个战刀队实力大大增强,特别是赤奴成为战刀队的先锋,更令整个战刀队威慑力增加不少。 经过几次暗中抵近侦查,冬来彻底摸清了蛋岛海贼的状况,随即使用信鸽下令泊岩战船队立即出发。 冬来从惊池镇出发,两天之后与泊岩战船队在海上汇合,这支实力强劲的庞大船队冲着蛋岛疾驰而来,巨大的风帆在海面上连绵不断,下方是连成一片的战船,如同一片移动的城墙一般。 蛋岛拥有两处比较好的停靠地点,冬来的大福船率领几艘海沧船会同战刀队占据其中一端,剩余的其他战船则是负责堵住他们撤离的通道。 一切准备就绪,整个船队立即借助夜幕的掩护悄悄的抵近蛋岛,已经都能够看到蛋岛上灿若星斗的灯火,不得不说蛋岛海贼的警惕性还是很高的,当船队靠近之时,驻守在船上的海贼立即发现了他们,瞬间一声炮响在海面上炸开。 这一声把冬来和蛋岛海贼都吓了一跳,此时整个船队距离蛋岛还有足足四五里的距离,想要阻止他们已经来不及了,冬来毫不客气的命令红衣大炮开炮。 大福船上装备的红衣大炮重两千斤,身长超过一丈五,能够将十七斤重的炮弹打超过六里的距离,如果使用轻型火焰弹的话,距离会更远,当初在下关冬来就是利用火焰弹点燃了陶隆房的粮草,当然这也是需要有人暗中标注出对方的位置才行。 虽然现在开炮对于炮手来说命中对方的难度不小,好在蛋岛的海贼船上依旧是灯火通明,给红衣大炮的炮手提供了绝佳的炮轰目标,炮手们立即根据斗手观察到的距离调整炮耳,没有多长时间就听到两声巨大的震耳欲聋的吼声,整个大福船甚至都抖动了几下。 蛋岛海贼战船前立即被激起巨大的水柱,虽然被红衣大炮的射程惊吓到了,不过这些海贼依旧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这么远的距离想要准确击中只有最大七八丈长的战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如果再近一些还有可能。 见海面上升起两道水柱,炮手们再次调动炮耳,将炮口的角度调整了一下,随着冬来二次命令,一道水柱再次在战船前升起,惹得那些海贼们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就听到远处的大福船上再次火光一现,而后就听到一声刺耳的呼啸声,一枚碗口大小的炮弹瞬间将战船甲板上的一个海贼击倒在地,随即毫无阻拦的击穿了战船的三层甲板,而后没有任何悬念的撕碎了战船的底板,破碎的木块四散而飞,海水立即如同喷泉一般汹涌而入,瞬间就淹没了整个战船底舱,战船只是在瞬息之间就变得岌岌可危即将沉没。 “快逃啊!”一个海贼失声的吼道,随即便跳入了海水当中。 有了这种榜样,其他的海贼也争先恐后的跳入海中,只剩下刚才那个被炮弹击中的倒霉蛋的残缺尸体留在甲板之上。 冬来明白这么远的距离击中对方的船只纯属侥幸,但这等机会岂有不利用的道理,他随即下令:“全力向前,战刀队准备!” 数里的距离在催橹的急速摇动中快速消失,大福船庞大的身躯如同黑暗中的一头怪兽,张大了凶猛的巨颚吞噬掉面前的一切,面前的那些苍山铁之类小型的船只,瞬间就被大福船撞翻,紧跟大福船后面的战船上战刀队也是严阵以待,准备随时出击。 冬来扫视了一眼登陆地点,那艘被击沉的海沧船正横亘在正前方,阴差阳错的挡住了大福船的去路,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放弃缴获这艘船的打算。 “开花弹发射!” 几枚开花弹瞬间在海沧船上炸开,巨大的火焰和爆炸立即将整艘破船笼罩,破碎的甲板和船帆在黑夜中燃起了熊熊大火,照亮了周围的海面。 大福船凭借巨大的身躯毫不客气的撞向已经破碎当中的海沧船,为后面的战刀队开辟了一条宽阔的进攻路线。 “杀!杀!杀!”伴随着一声声的吼声,承载着战刀队的苍山铁冲向了登陆地点。 蛋岛海贼惊慌之下失去了抵抗,纷纷的弃械投降,一些海贼趁着夜幕准备驾船逃走,被游弋在周围的苍山铁发现,一通火铳、碗口铳的打击之下,只剩下跳船逃命这一条路可走。 等到东边的海平面上微微的泛起鱼肚白,一缕金色的光芒微微显露之时,蛋岛已经处在了冬来的掌控之中,除了几艘被击伤的战船歪歪斜斜的躺在港湾之中,大部分的战船也都被控制住。 “肃清残敌,收缴物资!贼人除却头目之外,个人的财物可各自收缴!”冬来这道命令显然是给所有人一个发财的机会,众人自然是喜不自禁,立即开始大规模的清剿残敌。 冬来站在蛋岛海贼的聚义厅内扫视了一下周围,赤奴则是站在身旁失望的盯着周围,刚才等到上岸的时候,大部分的战斗已经结束,他的锁链刀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 蛋岛的海贼看样子还是比较富裕的,光是这气派的聚义厅就花费不小,只是面对冬来凶猛的攻势,再气派的聚义厅也无法阻挡海贼们四散逃跑的心。 “禀大将军,我等找到贼人的藏金地!”临近中午的时候有甲长前来禀告。 蛋岛的藏金地就在聚义厅的后面,一处比较隐秘的小石屋内,周围坐落着几栋看起来比较高档的木屋,从洞开的门户可以看见这些木屋内的摆设也是豪华至极,绫罗绸缎做帐,金银器皿随处可见,甚至连灯烛上都镶嵌着大颗的珍珠,显然这里是蛋岛头目们的住所。 十几箱金银被搜罗出来,摆放在那里,还有一些珠宝首饰,最令冬来感到奇怪的是,这里面居然还有一串108颗红色珊瑚制成的佛珠,真不知道这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所有的缴获全部打包装箱!”冬来只是看了几眼,对于金银之类的东西他一贯的都不是怎么在意,“继续追击残余的敌寇!” 冬来站在聚义厅当中向外望去,从这里可以俯瞰周围的海域,如果天气好的话,至少能够掌控周围十余里的范围,突然他发现远处的海面上升起了一柱狼烟,顿时感到有些不妙。 “大将军,我们在外围的警戒发出了信号,有一支船队朝着这边驶来,看样子规模不小!”这种狼烟是惊池镇海上联络的讯号,只有精通此道的少数斗手才能够读懂,即便是冬来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奥秘。 冬来凝视着狼烟,脑海中开始寻找这支船队的来历,虽然说在蛋岛周围是通往琉球的航路,可是规模不小的船队并不是通商船的风格,虽然船队可以最大限度的抵御海贼的侵袭,可是这样的目标也是非常大的,很容易被大明水军和千户所盯上,到时候掉肉是绝对不可避免的。 那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船队,除了海贼之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大明水军! “果真是下山摘桃子啊!”冬来有些苦笑,自己跟俞大猷说过让惊池镇袭击这些海贼,朝廷就可以坐等其成,没想到真的应验了! “所有人员全部撤离!”冬来明白如果来的真的是大明水军的话,自己并不担心,只是如果双方有什么冲突,就会有不必要的麻烦,反正蛋岛已经被攻破,给惊池镇的威胁也消除了,剩下的事情就让朝廷来做吧! “大将军,贼人还没有彻底的清剿完毕!”有人立即前来报告。 “不管了!带上所有的能带走的财物,我们走!时间依旧是一炷香,过时不候!”冬来做事非常果断。 很显然“一炷香”是冬来做事的风格,无论是甲兵还是战刀队都对冬来的“一炷香”记忆犹新,如果一炷香的时间过了,所有的战船可是真的会离开,到那个时候天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绝大部分的士兵都登上了船只,只有少数几个人依旧在搜寻海贼藏下的金银之后,忙不迭的朝着战船奔来。 “开船!”冬来目视着这些甲兵,没有任何的表情,直接下达了离开的命令,将这些人留在了蛋岛之上。 战船队缓缓离开蛋岛,只是并没有走太远,而是绕道了蛋岛的后方大概不足十里的地方,冬来登上主桅杆上的斗仓,静静的望着远处缓缓而进的庞大船队,为首的一艘大福船赫然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这可是他非常熟悉的一艘船,冬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为人注意的笑意。 俞大猷! 果真又是这个家伙前来摘桃子,用的还是上次袭击陈思盼时候的战利品!只是不知道大福船上被他已经全部带走的弹药是否配备齐全了! “走吧!”知道来人是俞大猷之后,冬来就知道几天之后朝廷公告内容了,蛋岛贼寇日前被朝廷清剿,俘获头目以下十数人,余党尽数伏诛,缴获各类船只数十艘,物资无数! 就在冬来率领泊岩战船队离开战场之际,俞大猷的大明水军也抵达了这里,只见整个蛋岛依旧浓烟滚滚,海湾中几艘大小不一的船只半躺在水中,还有一些完好无损的漂泊着,但整个海湾并没有见到半个人影,只有在岛上依稀能够看到几个活动的身影。 “上岸!”俞大猷立即下令。 数百大明水军立即乘坐舢板冲上蛋岛,开始小心翼翼的搜寻整个岛屿,大明水军的搜索力量要比冬来的战刀队厉害多了,还没用一个多时辰,整个蛋岛就被他们翻了一个底儿朝天,数十个侥幸生还的海贼被抓捕起来,其中夹杂着那几个惊池镇的倒霉蛋。 “全杀了!”俞大猷的命令是冬来所预想不到的,数十条人命瞬间化为了乌有,只留下了一颗颗充当功绩的头颅。 “将军,蛋岛已经被搜罗了一遍,只剩下一些价值不多的物资!”有兵士前来禀告。 俞大猷得到胡宗宪送来的情报之后,心里就对这件事情有些半信半疑,直到他的水军抵达蛋岛之后,他才知道惊池镇这次可能真的有大动作了,而且竟然没给他留下多少东西,这可比在陈思盼那里吝啬多了,好在港湾中有不少的船只,虽然旧了点儿,好歹也能用,即便用不了也可以充当军功,这种缴获也算是大捷了! 战船队停靠泊岩之后,冬来犒劳了一下所有的兵士,并且将有功的军士带回惊池休整,这也是奖励的一部分,毕竟泊岩只是一个休息的场所,真正的想要玩乐一番还得是惊池镇,所有的兵士立即产生了一种奋勇杀敌的念头。 初战告捷的冬来回到惊池镇之后,将大部分的金银尽数送到靖海王府邸入库,将立功的兵士名单也送到了吴封那里,由他来进行奖励,这种做法立即让吴封感到非常的受用,这个冬来如此卖命显然不是为了培植自己的力量,这让吴封对冬来的信任大大增加了。 冬来回到惊池镇之后,跟吴封商量了一下下一步的作战方案,主要是挑选其他的倒霉蛋儿,以目前泊岩战船队的实力,东海海域已经没有能够抵抗他们的力量了,只是抵抗的程度不一样而已。 对于冬来的得胜归来,柳如烟依旧是陷入了矛盾当中,她不知道是否要继续向胡宗宪提供惊池的情报,虽然泊岩战船队的实力不弱,可是如果在他们进攻其他团伙的时候,朝廷突然出手,腹背受敌的他们极有可能会被击溃。 毕竟这样一支庞大的战船队被击垮的话,对于惊池镇而言,将会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这可是削弱吴封实力的大好机会,虽然不至于直接进攻惊池镇,这种损失也不是吴封所能够承受的。 冬来似乎对于柳如烟的异常并没有任何的发觉,依旧将战船队各种的消息告诉她,让她协助自己制定各种的作战方案,甚至还会把进攻这些团伙当中发生的细节当作笑话讲给她听,这一切都被她完完全全的报告给远在杭州的胡宗宪。 随着冬来率领战船队出去次数的增加,柳如烟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冬来的泊岩战船队接连发回了得胜的消息,数个盘踞在沿海地区,屡次侵扰江浙的海盗团伙被剿灭,巢穴被焚毁,船只和俘虏则被俞大猷派来的官军带走,成为了朝廷的功绩。这也让她对于冬来更加的愧疚。 在几个较大的团伙被剿灭之后,冬来随即将泊岩战船队分成几部分,对其他的小股海盗进行威慑,面对惊池发出的咄咄逼人的重压,不少的海贼开始转移地点,南下寻找更为安全的地段,冬来对于这些海盗的行为不但没有趁火打击,反而让战船队护送他们离开,还有一些海盗无奈之下只得蛰伏起来,面对惊池镇与朝廷水军的联手,他们甚至都没有侵入内陆的勇气。 两个月之后,在泊岩战船队强大的武力面前,东海一带海域恢复了平静,除了偶尔出现的朝廷水军之外,几乎所有的通商船都没有受到袭扰,各路商船自然喜不自禁。 当然了他们也并非没有代价,所有的通商船都接到了惊池镇发出了命令,凡是海上贸易的船只,都必须悬挂“靖海顺风旗”,否则的话将被视为惊池镇的敌人或者是海盗,遭到战船队的打击。 刚开始的时候有些商船并不吃着一套,当数艘商船被击沉,或者根本无法进行补给之后,他们才知道“靖海顺风旗”的重要性。 冬来改变了吴封之前销售“顺风旗”的套路,将原先统一价格的“顺风旗”废除,把改良后的“靖海顺风旗”当作一种税收手段,按照船只的大小、货物的价值程度进行销售,如果是空仓的话就便宜许多,同理如果货物价值不菲,那么就会贵不少,但是如果有人敢隐瞒的话,后果会很严重,不仅会被加倍处罚,甚至会被处以不得悬挂“靖海顺风旗”,这基本上就宣告对方通商生涯的结束。 初见成果的吴封开始收到大笔的银两,这些银两虽然不及自己通商带来的利润丰厚,可是珍贵在于可以细水长流,而且随着海域的扩大,自己手头上的战船数量已经不足,临时造船也来不及,只能从通商船当中调取,使得惊池直属的通商船数量也降低了不少。 等到东海海域平静之后,冬来随即将泊岩战船队当中的大部分调往南洋,小部分则是用来震慑隐藏在暗处的蛰伏海盗,另外吴应熊也率领船队占据澎湖,用来阻挡因为南洋作战有可能出现的北上海盗,并且防备朝廷的水军有可能对惊池的侵扰。 第十六章 掌控南洋不是容易事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冬来前来向吴封告辞,毕竟南洋关系到惊池是否能够掌控从北到南的海域,而且南洋上航行的通番商船可是将来惊池镇的一份巨大收入,他必须要亲自前往才行。 吴封对于冬来此次前往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南洋不是惊池的地盘,而且那里海况复杂,加上被驱赶过去的海盗饥不择食,天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举动。 “冬来,此次前往南洋,一定要加倍小心!” “好的,多谢靖海王,此次惊池镇在南洋的力量非常强大,即便当年朱纨的水军也无法抗衡,没有什么问题的!” 吴封知道冬来说这个话是自己原因的,两艘大福船为核心,数十艘鸟船和海沧船组成的庞大队伍,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抗拒的,更不用说这些船只上几乎装备惊池镇大部分库存的火器,甚至在几艘主力战船上连普通甲兵都拥有一具火器。 冬来告辞之后,率领战船队与张肖毅的“海盗船队”汇合在一起,根据这两个月来张肖毅摸清楚的状况,开始选择打击这里的主要目标。 根据张肖毅得到的情况,南洋这边以通番商船为主,大部分都是双层的鸟船,也有单层的鸟船或者海沧船,相对于北边的海船个头都很大,不过许多海船都是单打独斗,像东海那样一次出动几艘甚至十几艘船只的现象很少。 “是不是番国一次性能够吃下的货物太少造成的?”张肖毅也是在海上混迹了多年,立即就看出了这其中的奥秘。 “没错!根据何润清的介绍,番国那边人丁并不是太兴旺,而且大部分都分散在数个港口,船队的收益还真的不如这种单独的商船,不过这也与这边海况恶劣有关,一阵大风之后,船队极有可能会被吹散,到时候寻找起来很麻烦,还不如凭借船只本身庞大来应对,而且风浪大就有可能会偏离航线,也变相的解决了海盗们堵截他们的问题!” 张肖毅总算弄明白了,这南洋宽广,一旦海船偏离航线,那些守株待兔的海盗自然找不到肥羊了! “原来是这样!可是我们怎么办?”张肖毅提出了一个问题,海盗的确是找不到商船,可是他们也找不到,如何控制海路,怎么销售“靖海顺风旗”呢? “很简单,我已经跟何家联系好了,何润清会带你们前往通番商船经常逗留的一些补给点,只要我们控制住了这些补给点,一切就都好办了,何况我们还有一个何家能够帮我们敲边鼓!” 张肖毅做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而且已经有不少的海盗为他做出了榜样,几次骚扰之后,在何家四处放风的情况下,不少的商船开始购买“静海顺风旗”以保平安,特别是看到冬来的那两艘架设红衣大炮的大福船之后,更是坚定了惊池镇的靖海王能够保护他们的念头。 当然,有人并不这么认为,而且他们似乎要挑战靖海王的权威,对于“靖海顺风旗”根本就是嗤之以鼻,这就是那些来自西方的佛朗机人。 佛朗机人自从抵达东方以来,凭借先进的火器横行海上,他们一贯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自然不会对任何人降服。佛朗机人在南洋拥有一条经营已久的海路,就是从大明朝的澳门到吕宋,澳门是佛朗机人的主要居住地,也是销售各类火器和物资的重要据点,而吕宋则是盛产香料以及黄金还有制造火器最为重要的原料之一硫磺,这些无论对于海商还是大明朝来说都是利润极高的东西。 最为关键的是,佛朗机人在这里组建了一支小规模的舰队,用来护航他们的商船,一般的海盗根本无法染指,即便是张肖毅发动的几次进攻也都没有能够成功,反而遭到了一些损失,而且根据传来的消息,有一些从北面迁过来的海盗组织甚至都被他们剿灭。 冬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些佛朗机人简直就是在抢惊池镇的买卖啊!要是不处理好这件事情,吴封的靖海王大业就要泡汤的。 “肖毅,这件事情我们需要好好的谋划一下!”冬来与张肖毅坐在大福船上宽阔的会客厅当中商量佛朗机人的事情。 张肖毅也是有些头疼,这些佛朗机人数量并不是太多,可是凭借性能优异的火器,占据了海上的优势,而且佛朗机舰队没有单独行动的时候,一次出动都是几艘甚至十几艘一起,这些战船上布置了相当数量的佛朗机炮,甚至一些类似于鸟船之类的船上甚至都布置了红衣大炮,火力大大超过了惊池镇的战船,即便把冬来的两艘大福船搬出来都没有什么结果。 “大将军,这些佛朗机人的火器精良程度已然超过我们,加上他们的战船布置了几倍于我们的火炮,一旦在海上相遇,我们数艘战船都无法抗衡他们的一艘!”张肖毅吃过他们的亏,对此有深刻的印象。 “现在看来,如果是正面与佛朗机人对抗的话,最起码我们需要调动惊池半数以上的战船前来,而且损失还会很大,这样的做法得不偿失!”冬来只是略微的算计了一下,就明白佛朗机人的确是惊池镇称王的最大拦路石。 “是啊,现在这家伙可是烫手的山芋,吃不下扔不得!”张肖毅一脸的无奈。 “我们必须想个万全之策!”冬来坐在那里苦思冥想,一旁的张肖毅也是愁眉苦脸的看着,突然,冬来站起身来,在船舱内踱了几步,然后问道:“肖毅,咱们现在控制了南洋海路的多少?” “大概有六成左右,剩下的都在观望,如果一旦我们不敌佛朗机人的话,我们之前的努力极有可能会毁于一旦!” “那好,你立即派出所有的战船,将澳门周围海域全部掌控,不得放过一艘船只进入!” 张肖毅似乎有些明白冬来的意图了,他有些犹豫的问道:“大将军,这个方法管用吗?如果有悬挂顺风旗的船只进入,我们该当如何呢?” 冬来的脸色变得异常坚毅:“我会下达一个命令,由于佛朗机人不认可顺风旗,所以凡是进入澳门的商船都不在我们惊池镇的保护范畴之内!” “这样是否会直接引起佛朗机人与咱们惊池镇之间的纠纷?”张肖毅有些担心,毕竟这种命令直接将佛朗机人放到了对立面上。 “顾不上许多了!现在只能看这些佛朗机人是如何打算的了,如果他们动用吕宋的舰队前来救援,那么我就派人去吕宋骚扰他们的港口,反正他们在人数上不占优势,我要让他们疲于奔命,无法顾及!” 几天之后,澳门的佛朗机人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了,一些前来等候订购火器的船只都一个个离开了,甚至有些连定金都不要,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件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令他们更为担忧的事情发生了,一些专门运送补给的船只竟然也以各种的借口停泊在外海,没有任何抵达澳门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儿?”驻扎澳门的佛朗机人有些疑惑了。经过多方的打听,他们终于弄明白了,一支实力强大的海贼已经将澳门附近的海域尽数的占领,所有的商船都开始撤离这里。 “小小的海贼竟然敢侵扰澳门,简直就是不想活了!”佛朗机人立即发怒了,自从他们从明朝官员那里租借澳门以来,还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呢! 可是澳门这边儿能够派出去的战船并不多,而根据那些商船的消息,这支海贼竟然拥有几十艘大小战船,规模超过千人,这样的力量别说围困澳门,就是直接拿下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不过澳门这边也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毕竟这里是各类火器的中转站和集散地,海贼想要进攻的话,损失自然不会太少,显然这些海贼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采取了围困的计策,没有了补给供应,即便有再多的火器也无济于事,毕竟火药不能当饭吃啊!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这些海贼依旧将澳门围困的结结实实,不过有一条还算是让大部分的商船都松了口气,那就是只许商船出来,不准进去,眼看澳门附近海域的商船一艘艘的减少,佛朗机人有些着急了,如果这样下去的话,即便有补给没有中断,这里的火器买卖也就停止了,可是招募过来的那些技术工人的薪水可是不能拖欠,如此以来,没有几家火器商能够承受这种亏损。 怎么办? 澳门的几家大型的火器商凑在一起商量如何处理眼下的危机。 “现在港内还有几艘商船,我们出重金让他们前往吕宋求救,只要吕宋的舰队过来,那么这些海贼就不足为惧了!”火器商们立即想到了一个上好的方法。 冬来很快就接到消息,一艘商船离开了澳门,直奔吕宋而去。他立即命令张肖毅做好撤离准备,他可是不想这么宝贝的战船白白的牺牲,然后自己的船队直奔吕宋而去,静静的等待佛朗机人的舰队前去救援。 当澳门的火器商们得知那些海贼已经离去之后,总算的松了口气,几天之后,澳门迎来了佛朗机舰队,舰队指挥官见澳门平安无恙,听说海贼被自己吓走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然而三天之后,一艘伤痕累累的战船抵达了澳门,这是留守吕宋的舰船,它带来了一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消息。 吕宋被海贼入侵,大批的物资被劫掠,其中还有准备运送回国的一百箱黄金以及大量的香料,损失极为的惨重。 所有人都傻眼了,谁也没想到围困澳门竟然是海贼的计谋,他们的目的是劫掠吕宋,佛朗机舰队指挥官决定立即赶回吕宋,寻找到这支海贼,毕竟这批财富可不是个小数目。 令澳门的火器商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舰队出发不到十天,按照这个时间,舰队已经即将抵达吕宋了,那支可恶的海贼再次的出现在澳门的周围海域,依旧是严令所有的商船不得进入,而且这次甚至连港内的船只都不允许出来了。 有两艘商船夜晚的时候,准备悄悄的溜走,当即被发现,无数的炮火将两艘商船覆盖,偌大的商船只剩下海面上漂浮的木屑块了。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澳门内已经出现了饥荒,不知道为什么通往大明朝的关隘也关闭了,似乎有意识的在配合海贼的行动,这让火器商们实在是有些不解。 正当火器商们正在绝望的时候,一艘苍山铁赫然出现在澳门的港口内,船上只有一个人,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希望。 冬来扫视着眼前这十几个佛朗机人,他们代表着澳门大大小小的火器商和贸易商,这些人都眼巴巴的望着他。 “我是惊池镇的代表,想必大家都听说过,我家靖海王得知澳门被围特意派遣我前来!不知道诸位有没有需求?” “当然有了,我们想请靖海王帮我们剿灭这些海贼,价钱自然好商量!” 冬来微微一笑:“我家靖海王掌控四海,对于海贼自然是深恶痛绝,只是你们也知道我们惊池镇虽然是海商,可也是同样也是海盗出身,对于这些海贼我们也只能好言相劝!” “难道你们惊池镇不能剿灭他们吗?我们出高价!甚至可以提供一部分的火器和弹药!” 冬来则是微微的摇摇头:“黄金白银,我们惊池镇还缺吗?至于你们所说的火器,我们惊池镇更是不缺,虽然你们佛朗机人的火器厉害,可是大明朝和日本的工匠也不差,我说的是靖海王的江湖道义,剿灭这些海贼对于我们来说易如反掌,可是我们却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众人急问。 “原因很简单,我们惊池镇与你们佛朗机毫无瓜葛,如果只是你们雇佣我们剿灭这些海贼,我们惊池镇就成为了惟利是图的小人,这是靖海王最不愿意听到的!” 佛朗机人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想到惊池镇竟然搬出了这么个理由,可是这理由还真的让他们无法反驳,这年头名声可是大大的重要,把惟利是图安在自己的头上,对于火器商来说也没有什么,可是对于人家惊池镇来说可是万万不想的。 “先生,我是大明朝何家的人,我有惊池镇的顺风旗,这个理由可以吗?”冬来顺着声音望过去,铁虎在角落中冲着自己嘿嘿一笑。 佛朗机人看到铁虎身旁何家商号的标牌,自然知道这是有名的贸易商何家,他家拥有惊池镇的顺风旗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冬来故作惊讶的问道:“你们既然有靖海顺风旗,为何不展示出来?如果那海贼不知好歹侵犯我惊池镇的靖海顺风旗,我等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有先生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铁虎冲着在座的各路火器商和贸易商拱手讲道,“对不住,我何家暂且先走一步了!” 冬来看着铁虎乘坐破浪号缓缓离港,船上的靖海顺风旗迎风飘扬,不少的佛朗机人都在盯着破浪号,看看到底情况如何,他们心里都想着这艘船最好被海贼击沉,那么惊池镇就会有借口进攻海贼了。 佛朗机人怎么能够想到这一切都是一场大戏,破浪号故意的冲着海贼的战船驶去,几声炮响顿时在海面炸响,佛朗机人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些喜色,只是这种狂喜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海贼们打开一条通道,让破浪号顺利的驶向了外海。 “看来,这些海贼还是比较识货的,靖海顺风旗不是他们所能够招惹的!” 听着冬来似乎在自言自语,可是在众多佛朗机人的耳中,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威胁,不过人家也没有强买强卖,只是样子在那里摆着,要是他们不购买靖海顺风旗的话,饿死的可能性都有。 现在很明显这群实力强劲的海贼是看准佛朗机舰队无法两头作战,顾头不顾腚,虽然澳门这边的火器买卖红火,可是吕宋却是佛朗机的黄金产地以及香料等等物资的来源,这些东西运回国之后价值更高,所以舰队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吕宋,保卫那里不受侵扰。 “这位尊贵的先生,我们愿意购买惊池镇的靖海顺风旗!”佛朗机人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就会被困死在澳门。 “那好,我会派人过来销售靖海顺风旗,顺便监督你们的货物交易!” “这是为何?” “这个事情你们可以询问何家,他们知道!”冬来微笑着讲道,“靖海顺风旗的价值是按照你们交易货物的价值来计算的,价值越高,自然费用就越高,毕竟风险就越大,你们明白吧?” 冬来的微笑在佛朗机人的眼中,无疑是撒旦的复生,真不知道这些可恶的东方人怎么想出这种法子来,这样一来,他们的商业秘密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张肖毅作为惊池镇的代表入驻了澳门,负责靖海顺风旗的销售和监督,而那些围困澳门的海贼在靖海顺风旗出现之后,似乎知道没有什么油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澳门的事情算是有了个圆满的结果,而且作为一个风向标,当澳门的佛朗机人商船也悬挂靖海顺风旗之后,其他的商船也都抵挡不住这种压力,谁都知道靖海顺风旗不能擅动,那么剩下的那些没有的船只自然就成为海贼们眼中仅剩下的肥肉了,他们自然不会太挑食。 现在整个南洋就剩下吕宋那边的佛朗机舰队不好处理了,不过冬来也没有过多的在意,毕竟吕宋到大明的海路都是靠大明朝的通番商船,这些船都购置了靖海顺风旗,而佛朗机送往自己国内的商品,本来惊池镇即便想插手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双方也就默认了对方的势力范围,只是佛朗机人有些不情愿而已。 处理完南洋的事情之后,冬来就带着这段时间收获的银两以及用来抵扣银两的物资返回惊池镇,自然这里面还有张肖毅突袭吕宋的时候缴获的黄金和其他贵重物资,仅仅这一项就让惊池镇的收入上涨了一倍,只是这种捡便宜的事情也是多年难得的。 当冬来的顺风号抵达惊池的时候,吴封立即带着众多的属下前来迎接,这可是惊池镇自从建立以来最大的收获了。 当一箱箱的黄金被抬下顺风号,吴封自然是喜不自禁,不过冬来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靖海王,这些黄金只是额外收入而已,用不着太过高兴,我们现在已经基本掌控了北至日本、南至南洋的庞大海域,仅仅是靖海顺风旗的销售,就足以让惊池镇的收入翻几番了!关键我们还可以完全的掌控各个地方的货物价值以及各种物资的短缺状况!” 掌控整个海域的商品流通状况,这才是靖海顺风旗真正的价值所在,让惊池镇彻底的了解整个海域各方的贸易情况,这样一来,惊池镇就可以紧紧握住各方贸易商的命脉。 “冬来说的没错!”吴封从来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从目前反馈回来的消息,虽然仅仅是表面上惊池镇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这片广阔海域的每一个角落中,可是他相信只要假以时日,惊池镇一定会真正的掌控这片大洋。 第十七章 未能了却的心愿 靖海王府邸。 吴封与冬来相对而坐,这是一间非常隐秘的会客厅,深藏在府邸的地下。 在吴封的身旁放置着七只将近半人多高的樟木大箱,上面的封条清晰的表明它们来自于大明兵部府库档案,冬来一直安定的心突然的狂跳起来,这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冬来,这是我从双屿抢出来的东西,《郑和出使水程》!一共七箱,大概有三千余卷,内容俱是当初三宝太监出师西洋的敕书、账目以及编制名单等等,里面内容最多的就是航海日志,记录了郑和整个航程的详细!” 冬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打开其中一只大箱,从中拿出一册书籍,封皮上清晰的写着《郑和出使水程》几个大字,下面落款是大明兵部。 “多谢靖海王!” “终于拿到回家的船票了!”冬来突然喜极而泣,这么多年遭受的困苦终于要有结果了。冬来只是翻看了一眼,就发现《郑和出使水程》当中的篇章极多而且内容繁杂,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看完的,而且想要找到传说中的仙境入口,必须要从这些浩如烟海般的记载中找出一些端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在冬来那里,这些繁冗的文字当中蕴藏着极大的秘密,可是在吴封等人的眼中,那个仙境传说根本就是虚无缥缈的,虽然说不上是看冬来的笑话,不过谁都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值得耗费时间的事情。 好在惊池镇已经慢慢的进入正轨,战船队和各地的监督相互配合,将大笔的“税金”送回了惊池,与此同时,海上的贸易也开始繁荣起来,海盗行为开始销声匿迹了,整个海域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当然了各地内部的厮杀和争斗并不是惊池镇所负责的范畴,甚至他们在港口争斗的时候,惊池镇的战船队就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打成一片,只要不是劫掠行为他们不会介入的。 冬来日复一日的在靖海王府邸内研究《郑和出使水程》当中最主要的航海日志,从他记忆中得到的最精确消息也就是郑和找到了仙境入口。可是到底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而且郑和也不可能把这个消息光明正大的记录在案,冬来只能从郑和的行程和谈话中推测自己可能需要的内容。 冬来虽然聪明过人,可他只是一个人,应付如此多的日志也是非常的头疼,如果有人能够帮助他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冬来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曼妙的身影和那双通晓人意的大眼睛。 “怎么这个时候想起她来了!”冬来有些惊讶自己为何对柳如烟如此的不忘,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冬来整天都埋在这些故纸堆当中,寻找可能出现的一丝端倪,可是没有任何的提示和线索,想要冲着浩如烟海般的书卷中找到不知所以的奥秘,简直比登天还难。 冬来没想到得到《郑和出使水程》之后遇到的困难更为的巨大,相比起这些困难,先前的那些难题,即便是孤身刺杀陈思盼简直就是小儿科。纵使冬来拥有超强的毅力,面对这种繁重的辨识工作也是极为的疲倦。 每日回到小院儿之后,柳如烟看样子都非常的心疼,不仅在饭食上精心准备,还寻找了一些提神醒脑的药膳,亲自熬煮给他喝。用阿朵的话讲,她们家小姐可是从来都没有给人端茶倒水,更不用说熬过汤做过饭,冬来这里可是头一份儿。 喝着每日端来的“爱心药膳”,冬来的心里一直是暖融融的,辨识《郑和出使水程》的苦恼也在这一点一滴的爱心中慢慢的被融化了,只是两人对于这种情绪谁也没有说破,柳就这样不冷不淡的持续着。 柳如烟似乎想要打破这种僵局,可是每次话到了嘴边都咽了回去,她心里的恐惧随着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大,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曝光之后,冬来会对她做出什么来。 冬来整日的享受到了柳如烟带来的片片殷情,自然也隐约察觉到了一点点什么,只是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郑和出使水程》占据了,关键是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种情感,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只能被动的去适应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似乎看起来每个人都心情不错,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人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 依旧是一整天的苦思冥想,冬来还是没能够从这些浩如繁星般的消息中找到自己的答案,如果不是他真的知道仙境之门的存在,就会跟其他人一样,认为这是一个传说。 这已经是距离他拿到《郑和出使水程》半个月的时间了,没有发现半点儿有价值的线索,倒是找到了不少当初郑和发现的一些矿藏地点,只是这些都远在西洋,惊池镇鞭长莫及啊! 冬来伸了伸有些疲倦的腰身,缓步走出了密室,虽然靖海王府邸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可是冬来还是不得不防,毕竟这关系到自己能否回家,密室不仅重新的加固,而且在门外还有甲兵日夜守护,厚重的锁具即便是神兵也无法打开。 沿着密室外的通道,冬来踏出地面,发现庭院中居然是一片银色,整个院落似乎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银光,抬头看,一轮硕大的圆月正悬挂在枝头,映射着海面上的波光粼粼,赤奴正坐在廊柱后面不知道吃着什么,见冬来出来之后,忙不迭的掩饰了一下,然后嘿嘿一笑。 这家伙一天到晚就是闲不住那张嘴,好像几辈子没吃过东西一般! 冬来带着赤奴朝着靖海王府邸大门走去,自家小院儿中还有一个殷切盼归来的倩影呢! 突然,冬来发现一个人影坐在府邸的高处,静静在那里独酌,远处的护卫都远远的站着,谁也不敢前去打搅,就连大内枝子都躲在一旁,一声不吭的看着。 “怎么回事儿?”冬来悄悄的问,他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吴封如此的暗自伤神。 “额……大将军!”护卫被悄无声息靠近的冬来吓了一跳,然后赶紧的施礼。 “靖海王这是怎么了?” “今日是月圆之夜,靖海王又在想念家中的亲人了!”护卫似乎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冬来知道这种思念亲人的痛苦,他虽然已经恢复了部分的记忆,可是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在那边是否有亲人,这种孤独的感受是他最能够感受的。 “靖海王!”冬来站在吴封的身旁,“为何独酌苦酒?难道有什么难言之痛?” “是冬来啊!”吴封叹息一声,“我虽然已经拥有了如此的权势和金钱,按道理早应该满足了,可是不知道为何,一旦到了月圆之夜,还是无法抵御这种思念!” “很简单,您有未了的心愿!”冬来淡淡的讲道,“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你可知是什么未了的心愿?”吴封转身看了一眼冬来。 “亲人团聚、衣锦还乡、封侯拜相、光耀门楣,这些都是您无法完成的心愿,是吗?” 吴封呆呆的望着冬来,双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臂:“知我者冬来也!” 冬来看看远处的护卫和大内枝子,然后低声的讲道:“靖海王,其实这件事情也并非不能解决!” “你想如何?”吴封听出了冬来话语中有问题。 “你还记得那个俞大猷吗?” 吴封点点头:“记得!他是直浙总督胡宗宪属下的一员悍将,还曾经拦截过你,你提及他做什么?” “俞大猷这段时间可是占了咱们不小的便宜,是不是可以让他帮帮忙呢?试探一下朝廷对咱们的态度!” 吴封知道冬来说的是清理东海的时候,俞大猷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捡好处,一时间朝廷的“捷报”也是频传,缴获的物资不计其数,东海沿岸也处于一种比较平和的状态。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吴封思忖了一下,“可是如果俞大猷翻脸不认人的话,我们岂不是自讨没趣而且还会有后患?” “这个事情嘛,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如果我们不尝试的话,您就永远没有机会知道朝廷的态度,更不用说与家人团圆,至于招安一事更是镜花水月!” “冬来说的有道理!只是这俞大猷可是员悍将,最近一段时间来战绩非凡,实力也增加了不少,如果这联络之人选择不好的话,极有可能会被他当作战利品的!” “您说的没错,所以这件事情需要我们好好的筹划一下!” 冬来回到小院儿当中,柳如烟一如往常的一样端上了茶点。 “如烟!”冬来叫住了刚要离开的柳如烟,“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很重要!” 听到“很重要”三个字的时候,柳如烟的娇躯微微的颤动了一下,难道这个家伙知道自己的心意,要向自己表白心迹了? 就在柳如烟惊慌失措的准备迎接这种欣喜的时候,冬来却开口讲道:“之前,你跟我说过与俞大猷有关系,是吗?” 柳如烟顿时愣住了,这个时候怎么提及俞大猷了呢?她顿时想到了另外一个重大的事情,该不会是冬来发现自己的身份了吧? 想到了这里柳如烟不由得开始害怕起来,她害怕的不是身份暴露之后,会有生命危险,而是怕自己失去冬来。 “是的,你不是也见过他了吗?”柳如烟有些心虚的讲道。 冬来似乎并没有发觉柳如烟的语气,“我知道,而且不还不止一次的见过他,只是这一次与以往不同,我需要一个理由!” “理由?什么理由?”柳如烟有些奇怪。 “靖海王打算招安!” 冬来的这句话顿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诧不已,招安! 一个刚刚称霸海上的靖海王居然要主动向朝廷招安,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消息!如果吴封被朝廷招安的话,她柳如烟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而且还能够以一个体面的身份与冬来在一起,让义父甚至说让朝廷为自己指婚都不是一个梦想! 柳如烟立即抑制住内心的喜悦,用一种看似平静的语气讲道:“他为何要招安,在海上称王岂不是自在?” 冬来微微的摇摇头讲道:“你不知道一个孤独在外的人需要什么,即便他拥有广阔的海域,无尽的财富,依旧无法阻挡那一片思乡之情!更不用说靖海王自小深受忠孝熏染,父母在,不远游,由于他的身份缘故,家中的近况无从知晓,更令他忠孝皆不能,所以他才有招安的想法,只是他的身份实在过于特别,非一般的官员能够做主,最起码也需要直隶总督甚至内阁大学士首肯才行!而内阁大学士皆为京官,不是我们所能够接触的,眼下惟有直隶总督胡宗宪才有机会,我们要见胡宗宪只有通过他属下的俞大猷才行!” 柳如烟听完冬来解释完这一切之后,她心里想说要想见胡宗宪,她就可以直接代劳,只是她不能这么说,天知道这件事情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如此一来,俞大猷那边是非常重要的了?”柳如烟按照冬来的意思问道。 “没错!” “这个倒是简单,我可以再次书信一封,只是这次事关重大,不知道靖海王下定决心了吗?”柳如烟也怕此事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会影响到自己跟冬来的关系,甚至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冬来认为柳如烟的话有道理,毕竟这是一件大事情,如果吴封这边出现什么变故的话,会给柳如烟和自己甚至惊池镇带来巨大的隐患。 对于冬来和柳如烟的担心,吴封给出了一个准确的答案,只是这个结果有些沉重。 一千两的黄金!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俞大猷的面前,金灿灿明晃晃的。让这位骁勇善战的悍将呆若木鸡,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黄金啊! “俞将军,这是我家靖海王送与将军的见面礼!”冬来坐在俞大猷的总兵府内,喝着他得来不易的西湖龙井。 俞大猷愣了愣神,然后非常的不解的问道:“吴封送我如此多的黄金,该不是想要我网开一面吧?” “不!”冬来摇摇头,“只是借俞将军的手牵线搭桥罢了!” “牵线搭桥?何人?”俞大猷知道吴封送出了这么多的黄金,绝对有重大的事情,谁都知道给多少钱办多少事情,这可是一千两的黄金,自己行伍这么多年手中的积蓄也就只有不到一万两,这还是最近一段时间摘桃子弄到的。 “自然是您的顶头上司,总督江南七省军务的兵部左侍郎胡宗宪胡大人!” “你们这些海寇找胡大人做什么?刺杀?”俞大猷随即否决了这个想法,如果冬来想要刺杀胡宗宪的话,根本用不着自己来牵线搭桥,总督府就在杭州西湖边上,以冬来的伸手进入总督府应该说问题不大吧。 冬来看着空荡荡的会客厅,冲着俞大猷只说出了两个字,俞大猷顿时就愣住了,不过他毕竟身经百战,再意外的事情也见过,他随后点点头。 “原来如此,看来你们是志在必得了?” “就看胡大人是否愿意了!”冬来微微一笑,“我知道俞将军是胡大人属下爱将,所以这牵线搭桥的事情非您莫属了!” “好吧,我暂且试试!” 三天之后,已经抵达杭州的冬来接到了一个陌生人送来的信件,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西湖画舫独自来见。 江南抗倭的最高统帅与海商海贼的总瓢把子的特使就这样在一艘三丈长的画舫中会面了。 冬来非常守约,自己独自一人,他知道胡宗宪绝对不会一个人的,不过他也知道如果胡宗宪不会陷害自己,因为他在送给胡宗宪的礼物当中还夹杂着一封信,上面只是简单的说明了一下宁波地区的海防状况,甚至连炮台的弹药配置都详细标明,只要胡宗宪不是傻瓜,就能够看出来自己的宁波的防御如同摆设,一旦冬来有任何的意外,宁波失陷只是朝夕之间,到时候他这个直隶总督根本无法向皇帝交代。 西湖岸边没有任何的人影,不过这里距离总督府也不太远,那里面就是藏几千人也发现不了,一艘画舫孤单单的停靠在岸边,俞大猷一身常装站在那里等待着冬来。 画舫没有特别的,就是西湖当中常见的那种,船舱内摆放着长条桌案,两旁坐着几个人,只是船娘并不在其中,为首的正是兵部左侍郎、直浙总督胡宗宪,旁边坐着他的幕宾徐渭徐文长,还有一位年轻的武将。 冬来进入船舱之后,立即认出了画像中的胡宗宪,立即拱手致礼:“冬来见过胡大人!” “先生请坐!”胡宗宪指着旁边的人讲道,“与先生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幕宾徐文长、这位我的浙江都司佥事戚继光。” 冬来顿时一愣,这位戚继光将军在他在绍兴的时候听说过,在山东的时候防御倭寇极为的厉害,以卫所的屯田兵拒倭,致使山东倭患几近灭绝,没想到居然调到江南来了。 “久仰!”冬来没有多余的话,然后冲着胡宗宪讲道,“胡大人,在下的信件想必您也看到了,我家靖海王意欲招安,不知道胡大人意下如何?” “吴封招安是件大事,非本督所能够左右,须得首辅大人点头才行!”胡宗宪微笑着讲道。 冬来明白这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他立即同样笑着讲道:“胡大人说笑了,大人总督江南事宜,这点儿小事情还用得着首辅大人费神?这些小东西是我们惊池镇的见面礼,还请不吝笑纳。” 徐文长接过冬来手中的字帖,打开之后只是扫了一眼,眼神中就流出了孔方兄的光芒来,他随即交给了胡宗宪,胡宗宪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看了之后也不禁愣住了,两人心里此时都只有一句话:这海商还真他娘的有钱啊! 戚继光用余光扫了一眼,也不禁呆了。 字帖上整齐的排列着惊池镇送来的礼单: 白银十万两 黄金一万两 珍珠二十斗 三尺红珊瑚树1株 神兵十件 佛朗机转轮火枪两支 冬来将随身带着的木匣放在胡宗宪的跟前,“其他的俗物不方便携带,这佛朗机火枪小巧,无论是大人自用还是送与他人都是上等佳品!” 胡宗宪打开一看,木匣中放置着两支一般大小的火枪,只有二尺来长,精铜打造,胡桃木的枪把上镶嵌着两块雕刻着松鹤延年的碧玉,枪身上的红蓝宝石更是多达十几颗,这要是没钱花了摘下一颗就能过几年好日子了。 这根本就是用钱砸死人的前奏啊,胡宗宪深深的吐了口气,“如此厚礼胡某人实在不敢当,只是吴封想要招安,此事的确非同小可,容我仔细的斟酌一下!” “这是应当的!”冬来知道惊池镇的实力有多大,对于朝廷而言,这的确是一件不小的事情,胡宗宪估计可能真的做不了主。 会面结束之后,胡宗宪则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对于吴封招安一事的确要从长计议,至于那些见面礼自然是要笑纳了! 冬来没有回客栈,直接乘船从杭州径直回惊池镇,他不知道自己的这次杭州之行会给惊池镇、大明朝和自己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第一部完)